《仙界之主》 第1章 起点 清澈的湖水从脚的缝隙间流过,即使脚下被尖锐的石子扎得生疼,叶齐也没有挪动过一分。 湖水中隐约倒映的,是少年清秀而稚嫩的面孔。 “叶家的傻子又发疯啦,叶家的傻子又发疯啦!” 身边的顽童打着拍子嬉笑着从叶齐身边走过,却没有赢得叶奇一丝一毫的注意。 确实,当一个人从出生到成年几十年来都被这样嘲笑,似乎也没什么好值得注意的了。作为一个前生今世加起来算是半百的男人,叶齐更是不会被这种低级的取笑气恼。 更何况,今日,是他决定自己命运的最关键的一日。 傻子就傻子吧。 察觉到胸口尖锐的刺痛感稍稍减轻了一点,叶齐轻轻地,小心地吐出一口气,往有些深的河中央继续挪动。 当身上的刺痛逐渐被习惯,或者说麻木,叶齐才缓缓的,以一个老年人都不会有的蹒跚的姿势,走向了岸边。 周围寂寥无人,除了平日贪玩的孩童,一般是不会有人到这里的,普通人家要么忙着秋收,要么为着即将到来的佳节准备,而富贵人家呢,更是没那个闲情逸致去注意一个傻子在做些什么。 纵使明白这些,叶齐仍在岸边仰躺着,直愣愣地仿佛一个傻子一样看着天空,过了好一会,确定衣襟无任何发热的迹象后,才以蹒跚怪异的身姿缓缓向一处密林走去。 这处密林是一般人不敢轻易涉足的,盖因各种有毒的蛇虫鼠蚁太多,又没什么值钱的山珍,猛禽,一个青壮进去,运气好的满身包的出来,运气不好的恐怕永远都出不来了,百姓又不是傻子,在几次尝试无果后就把这处密林当成了绝地。 周边的孩子在被大人耳提面命,或者说棍棒相加几次后,都不敢轻易涉足了。 可叶齐不一样,他是傻子,虽说叶府家大业大,他也是个嫡系子弟,可父母冷淡,也没几个人愿意管他,久而久之,叶家旁边的人是不敢嘲弄这位傻了的少爷,什么都不懂的几个顽童倒是学了大人底下的嘲弄,把嘲弄他作为一个难得的乐趣,反正只要没有大人看见,傻子又不会告状,倒也成了平日难得的消遣, 抛下身后的流言,叶齐进了密林,身上的刺痛感逐渐消褪,叶齐才慢慢恢复正常人走路的姿态,他熟悉地踏过坎坷弯折的小道,走入了没人敢涉入的深处。 进了密林,叶齐的神『色』更是谨慎,他按着衣襟缝好的一处质感类似硬质书皮的一处,用小心翼翼也不为过的步子,往那更深处探去。 衣襟逐渐变热,叶齐缓下脚步,打量四周。 抬起头时,叶齐瞧见一只十岁孩童般大的蜘蛛从大如芭蕉的树林间隙中倒挂着,仿佛没有发现这个活物般悠闲的休憩着。 他呼吸平稳,神『色』从容,尽管内里焦急如焚,他仍耐着『性』子等着这只蜘蛛苏醒。 果然,没过多久,那只蜘蛛全身的眼睛突然猛的睁开,什么都没有发现后又缓缓地顺着蛛丝爬走。 绕着密林弯弯曲曲地绕行了几处,叶齐到达了一处陡崖,打量着眼前这处陡崖,他轻车熟路地攀上陡崖,又弯了几个陡峭的坡处,才终于看到他的目标——一块隐在林荫之上的丑而突异的巨石。 也许用丑形容它不太恰当,它只是按着自己的随心所欲生长着,便生成了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子,突兀而碍眼。 但若有人能认得它是个什么物种,恐怕会即刻欣喜得发疯,两三个筑基修士为此哪怕立即同门相残也毫不奇怪,哪里会嫌弃它的丑。 悯母花,生『性』丑残,在天才地宝之处才能见得,有谁会料到在一处凡人村庄能见得如此奇珍的灵株呢? 它天生便是各种奇毒的解毒之『药』,若只有这点,当然算不上奇珍灵株,灵就灵在它只食天地精华,一旦有什么不世出的奇珍异果,常年随风霜雨雪流浪的悯母花种,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在它身旁植根发芽,一天即可生成十几米的枝芽,将这奇珍包住。 悯母花将其所得的日月精华所有都供给这奇珍,只待它成熟,便采食供给自身生长,而在奇珍未成熟前,莫说肉眼凡胎的凡人,便连一夜仗剑三千里的筑基仙人也不识其花,因其伪装实在太妙,与普通灵石无异而又半分灵气都不泄,实在难寻踪迹。 至于筑基以上,怜这花生长不易,又加上它的母子天『性』,高人连那其内的异果也看不上眼,多半也不会过多为难。 而叶齐之所以能认出这株灵株,一方面得益于自己衣襟中这块发热的纸皮的功劳,一方面因为: 这颗悯母花,快死了。 生离死别,万物常情。 这颗悯母花太老了,在遇到这颗能让它生长繁衍的灵植时,它已过了最佳的时机,耗尽了全身灵力也只繁衍出几颗种子,如今这看似坚硬无比的灵植,哪怕是叶齐这样的少年,也能轻易让它死去,只因,无需其他外力,它真的要老死了。 所以,与其说是衣襟中的纸片指引叶齐到此地发现它,不如说这颗悯母花放开了自身的伪装,叶齐才能发现它。 自知死期将近,这颗悯母花愿以体内的灵植,换取叶齐对孩子的庇护。 因悯母花天『性』怜子,世人怜它情深,便唤它悯母花。 悯母花嗜酒,醉一月而死。 今日是一月的最后一日。 这颗老得快死的悯母花甚至连一壶浅浅的酒都没有喝完,叶齐看着那壶还剩一半的酒壶,静静地等待。 他看着这巨石慢慢震动,最后一块一块地裂解开来,却仍有大半哪怕已经皲裂,仍不肯脱离主体。 叶齐手指颤动了一下,仍面『色』不变地伸出双手,”以此身立誓,必将完成所托。“ 几粒黑不溜秋的小石粒掉入他手中,叶齐恭敬地举起,放近那装着硬质纸皮的衣襟,一阵灼热后,石粒不见。 至此,巨石彻底粉碎。 而悯母花落地化为泥,再也不见影踪。 巨石内部包着的白『色』灵花终于现世,亭亭玉立,一共有九片细嫩洁净的花瓣,每株花瓣上流转的白『色』莹泽,都白得剔透而令人心醉,仿佛给人一碰都令人有亵渎之感。 叶齐却毫不犹豫,连忙单手将其连根拔起,拔起后不及细看,连忙从它的根部嚼起,颇有牛嚼牡丹之感。 匆匆地将茎叶都吞下后,叶齐将那白得剔透的花瓣一瓣瓣收好,放进那硬质纸板附近,花瓣陡得消失不见,叶齐只觉胸前又是一阵灼热加刺痛。 匆忙狼狈地跑出密林,跃进溪流,不用想都知道,他又成为了众人口中的叶傻子乐谈。 但到底是已历经世事艰辛的成年人,叶齐早已不在意,他能做的,只有一次次地将这疼痛挨下去。 脚边的冰冷与身上的灼热刺痛相冲,相互抑制,又彼此相冲,叶齐神『色』不变,呆呆地望着溪水,仿佛就是一个傻子无聊地盯着溪水。 他眼前,却是常人都无法想象的瑰丽的宏伟世界。 一眼洪荒开辟,一眼诸星陨落,一念万物生,一念万物陨。 已是深夜,叶齐浑身湿透,踉踉跄跄地走进灯火通亮的叶府。不管是不屑,鄙夷,还是同情,叶府的仆人至少明面上仍恭敬向叶齐问好:“少爷”。 叶齐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跑进了自己隐蔽又清净的一处小院。 桌上的一份每个少爷和小姐都有的甜汤自然无人敢昧,只是大清早放着早已凉了,里面还飘着几只飞蛾扑火不成的飞蚁,叶齐把飞蚁拿走,毫不在意地将甜汤就着旁边的咸饼一口一口咽下。 自然没人管他是否洗漱,叶齐也乐得自在。 吹熄灯盏,叶齐盖着被子闭上眼。 手指悄悄攀上衣襟的那处硬质纸皮处,不过多久,神思就一片清明。 他轻轻地顺着纸片的纹路,闭着眼,缓缓在脑海勾勒出其上的文字,而那纸片缓缓放热,竟在叶齐的指尖缓缓变为透明,而消失不见。 只剩下仿佛神智昏沉的他安静不动。 这勾勒的过程过于『迷』人而又艰辛,当叶齐勉强控制自己停止的时候,五日竟已过去,这几日,他除了日常的吃喝拉撒能自理,委实与傻子没有两样,脑子里只有那一篇不知其意的章文在一遍遍回响,在他终于一字不漏地全部通晓后才缓缓消失不见。 看着日晷,叶齐发现这次停止的时间比上次又少了两个时辰,洗漱时不着痕迹地探了谈那纸片还在,放下心来。 又默背了一遍章文,叶齐随意梳理了一下着装,往叶府侧门走去。 第2章 引气入体上 侧门外是一片竹林,是平日叶府子弟用来练剑健体的地方。 只不过佳节将至,小些的孩童已经耐不住天『性』跑去玩了,大些的跟着学筹办事务,而没有明确的命令,仆人们无事更是不能轻易靠近这里的,所以竹林一个人都没有,略显空『荡』。 这空『荡』也正合林齐的心意,他平常地走出竹林后,不用多久就能看到一处索桥,这索桥多年失修,脚下木头响起的咯吱声让人心慌,他平稳地计算着步子,没多久就走到晃『荡』的索桥中央,低头向下望去。 只见索桥下是一处不太深的溪流,溪流几近干枯,旁边野草稀疏,荒僻孤寂,深幽无人。 望着下面大概一炷香时间,叶齐察觉到衣襟处没有发热,便轻松跃下,落地时借了一处卸力,平稳落在一块干裂的平地上。远处的几处清澈的洼池里还有鱼虾游戏,并没有注意到附近多了一个人类。 刚到下方,就察觉到隐隐有森寒的气息传来,那森寒不免让常人心慌神『乱』,叶齐早已习惯,只是平静地环视着四周,查探是否有异常。 干地两旁是索桥上不可见的幽深洞『穴』,多而形状大小不一,常年无人进入,有些洞口早已被植株掩盖,看不见大小。 大致又浏览了一遍地形,叶齐心中默念着章文,攀着岩壁寻到熟悉的一处洞『穴』后,快步闪入其中消失不见。 须臾间,那处洞『穴』急速闭合,没有任何声响。 平地又恢复以往的寂静。 进入洞『穴』,叶齐七弯八绕,终于走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他松了一口气,检查一下准备的东西都分文未少,也未被动过,才放下全身戒备。 从洞『穴』底的暗格处拿出一个大如卵石,泛着缓缓幽暗黄光的珠子,林齐熟练地放入侧壁一个凹陷处。 珠子幽黄的光泽照着身旁几尺的空地,更添了几分幽森。 待到叶齐确认自己可以视物后,他才顺着衣襟的痕纹,寻到那处硬质的纸皮处,小心翼翼地将其拿出。 在黄光的照『射』下,那处硬质纸片泛着棕黄的光泽,极轻,『摸』着不刚不柔,像是随意一撕便能撕开,没有任何神秘的痕迹,若常人只会把它当成寻常的纸片,将其一眼略过。 只有叶齐知道它的神秘。 他前世车祸死亡,直到今生三岁,脑海里只存在眼前这片平淡无奇的纸片,一直对外界的事物没有任何感觉,只会吃喝拉撒,与傻子无异。 所幸叶家子孙繁盛,他这个嫡系子弟的分量没有重到叶家花费血本请上京叶家出手的地步,而叶家多代无人有修仙的资质,更不可能有人将他的异象往什么异宝身上想。 本应最关心他的,他今生的父母除他外还有四子二女,在确认他是个傻子后便甩手给仆人,多年都没有过问,周围的仆人对他这个不受重视的傻子自然也不上心。 幸好他本就感情淡薄,有前世慈爱父母的记忆就已满足,加上本身就是成年人,不多渴求这一世的亲情,看淡后自然也不可能为他们的态度伤心。 在得知这一世可以修仙后,叶齐觉得所有不足都得到了补偿。 他不再留恋其他,只想去领略前世无缘得见的修仙路上风景。 多年探索下来,他从那纸片上记了数篇章目,其中有的太过深奥,叶齐不解其意,有的介绍了一些有名的灵植,他正是靠此才能寻到悯母花,收获到疏通经脉的材料,还有的介绍了功法甚至修真秘辛,让他了解到了自身灵脉堵塞的体质,并设法去补救,可惜因材料不足而收效甚微。 然而十多年来,他也只是习得了一章引气入体的基础章文,而且还不适合他自身的体质。 叶齐明白:不是所有章文都对现阶段的他有益,于是他更想要良师益友去讨论请教,而不是把修炼的所有希望都孤注一掷在这纸片上。 所以纵然去上京有暴『露』纸片的危险,可唯有了解得越多,他仍是打着去上京的念头,而且他也明白:如果一味担心纸片被高人看穿,除非他永远与世隔绝或是自身永远原地踏步,不然他总是需要与高人相见的。 更何况,叶齐有一种预感,纸片远比他所想的还要神秘。 而即使再加上数十年生活在此的经历,叶齐也只能粗略地了解到寻常百姓,哪怕叶府这类富商,对修仙也不甚理解,更别说有人修真了,所以只有进入都城上京,他才能窥得一二修仙的瑰丽世界。 而一月之后的佳节无疑是最佳的时机。传闻三年未联络过的上京的叶府会派人来挑拣回京的少爷小姐,若是错过,不知还会生多少变数。 而要让自己被挑中,在没有对比的条件下,叶齐只能想到起码要走入修炼的第一关,引气入体才比较适合。 然而,引气入体对如叶齐这般的常人来说实在难如登天。 叶齐正是因为在引气入体这关上卡上几年都不得其法,才激进地强行修炼凡人无法储存的灵气,最终落得灵气堵塞,纵使身体健康,心肺却不时刺痛,夜不能寐的下场。 因为灵脉堵塞,在开始强行修炼的一两年里,纵使身体强健了不少,他也留下了很大的灵脉隐患,长此以往,不说引气入体,恐怕连能否活下去都成一个难题。 加上那纸片实在霸道,修为没有寸进的叶齐察觉到他的神思越来越负担不起纸片的存在,若强行将它拉入神思数日,灵脉堵塞之感就更加强盛,无奈之下,他只好把它缝入随身的衣襟,竟意外发现了它对危险和来人警示的功能。 然而面对这般绝境,叶齐明白指望一知半解的纸片是无用的。 天无绝人之路,发现的悯母花体内所护的竟是一株无毒的灵花异株,恰好可以补足给他作为灵脉滋养疏通的材料。 清空杂念,叶齐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开始聚精会神地感应着手中的纸片。 一瓣白莹剔透的花瓣便顺着他的神思从纸片中被拉出,虚虚地漂浮于他面前。 如今,成败在此一举。 叶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利刃,顺着胸口沿着平时刺痛的方向挖下,夹杂着深沉红『色』的鲜血在他分神控制之下缓缓从伤口流出,叶齐喘着粗气,不让自己的动作被痛觉影响,凝神望着对面一壁清透见人的石镜。 纵然他知道只要控制住自己的灵感,暂时抑制自己的痛觉就不会忍受如此剧痛。然而为了更好把握灵脉飘忽不定的方向,叶齐反而扩大了自身感知的能力。 心脉处的恐慌反而让叶齐定下心神,他明白:心脉向来是他冒险修炼后刺痛不止,夜晚难寐的根源之一,今日若不先寻到心脏灵脉的方向,疏通它,他恐怕连十八都未必能活到。 于是下手越发得狠厉,痛感尖锐地啃噬着他,甚至让他有一种不如就干脆死了的感觉。 挨过这一段苦痛,叶齐将刀刃『插』入骨缝,终于察觉到了那若隐若现的灵脉。 它如入水泥鳅一般灵活地在血脉间流动,没有丝毫阻碍。它似乎有自己的天『性』,哪怕对叶齐这个主人也无比抗拒,叶齐若想靠速度稍逊它一筹的神思抓住它难如登天。 发现了它后,叶齐平静地分出二分之一的神思,急速的疼痛让大脑更加清醒。 他驱使着神思快速地吊在灵脉之后,然而即使是勉强跟上他的精力仍有所不支。 每分每秒耗掉的都是叶齐的精力,叶齐绕过重要的心脉,往深处继续扎去,胸口的刺痛刺激着他激发前所未有的潜力。 这速度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叶齐清楚,神思终不如灵脉这般如鱼得水,而他必须几个呼吸间分出输赢。 然而没关系。 这缕神思本就不是用来追击的。 自从知道灵脉的特点后,叶齐就明白抓住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他脑海里从来设想的不再是如何抓住它。 而是如何杀了它。 这个想法若是被传出,被人骂声疯子倒是轻的,至少修仙正道是绝不敢收叶齐这般人了。 这种想法放在世人身上这可以说是赌『性』,但若放在修真者身上,恐怕就是魔『性』了。 叶齐没想那么多,他想的非常自然: 他的身上有许多处灵脉,既然它们都可以随处游动,一处不听话的话,总有一处是听话的吧,既然灵脉有灵『性』,杀鸡儆猴应该有用吧,将堵塞的灵脉弄死,再赶一处来不行吗。 更何况如果连基本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要那么多灵脉有什么用呢, 叶齐最终决定实践这个想法。 ============================================================== 终于,察觉到完全被激发了潜力的神思连着那道杀意快追上了自己,灵脉如果有神智的话,它大概是崩溃的。 然而纵使没有神智,生『性』趋吉避凶的灵脉 最终还是退缩了。 它任由神思将它缚住,小小地缩成一团,不再动弹。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其间的凶险也难以言说。 不过妥协了也好,叶齐也不是一个自残爱好者,在灵脉束手待缚后,他的杀意也消退了。 放下脑海中滋长蔓延的疯狂想法,叶齐将注意力集中在下一步上。 他轻柔地把那片花瓣尽量平稳地塞入胸腔灵脉所在的地方。灵脉不敢抗拒,只能安静温顺地团起,吸收着花瓣的灵气温养己身。 不用多久,吸收着灵气的灵脉微不可见地变得粗壮又清晰了一些。 确定一切进展无误后,叶齐放下心来,艰难地给伤口涂上止血的『药』草,然后缓缓地倚着墙壁坐下。血仍缓缓流出,对于常人如此伤势或许致命,他却只当作寻常。 感受着自己的一呼一吸仿佛都是血沁入咽喉的味道,叶齐没有恐慌,他沉浸在神思中,神『色』平静无波,观察着灵脉的缓慢的温养。 昏暗的洞『穴』中,最终只余少年轻微又稳定的呼吸声。 第3章 引气入体下 洞中不知岁月。 待叶齐睁开眼后,狰狞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留下心脏处可怕的伤疤和疼痛证明曾发生的凶险。 纵然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叶齐也清楚叶府不会有人管一个傻子少爷是否外出不归,但叶齐仍不打算在此滞留太久。 毕竟他明白,这处“洞『穴』”,不会存留太久,或许还有几月,或许只有几日。 时间越长,事情脱离他控制的可能『性』就越大。 叶齐有条不紊地脱下身上的衣物,将它沾着石壁上的水随意擦拭着身上的血迹,换上之前准备的一套干净衣服,觉得身上的黏腻减轻了许多,心情越发平静。 待察觉到自己神思清明,不受杂念侵染,一切准备都已做好后,叶齐才平稳地内视了一下自己的灵脉。 那如细线般大的灵脉已经完全被滋养后涨到了蚕那么大,看起来圆润可爱,也不再如以前细细小小地瘦得可怕。 尽管他的胸口仍有如被蚁噬般一阵又一阵尖锐的外伤钝痛,但察觉到没有以往一般从内如被千针万刺的疼痛,叶齐已经非常满意。 引气入体,实质上便是建立一个自身与外界灵气沟通的渠道,使自身灵气达到一个不增不减的平衡的过程。 叶齐的灵脉如细线一般,在大部分没有灵脉的凡人间已是难得。若他是普通人,不求修炼,一生也可身体康健,寿尽而终。 然而他生而有智,从出生开始便被纸片引着灵气循环,加上自身坚持不懈的修炼,修炼所得的每缕灵气越来越精纯,它们无知觉地汇集在灵脉处等待被吸收。 这本该是件好事。然而叶齐的灵脉过于瘦小,它自己吸收不尽汇集的灵气,也不懂得分匀给其他心脉。再加上没有到达引气入体,叶齐也无法控制灵气排出体内,那些灵气就堵塞住了他普通的心脉,导致叶齐健康的身体甚至连寻常的活动都支持不住。 看到灵脉被温养的略显粗壮,叶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明白问题只是暂时的得到了解决。 因为只要他一日没有到达引气入体,他就不能将体内修炼的多余灵气排出,或者加以利用,哪怕他几年来都没有主动摄取灵气,以往的灵气仍堵塞着他的心脉,阻碍血脉的运行,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疼痛已经逐渐减轻,到了常人能忍受的地步,然而除非他不再修炼,否则灵脉一样会继续堵塞。 当今唯有趁热打铁,过了引气入体这一关。 叶齐平静着心绪,将全部的神思都沉入心脉间的灵脉。 灵脉瑟缩着,乖乖地被神思傅住。 它的两端圆圆的封闭着,不能进也不能出,看着就如一条蚯蚓,身体没有一处缝隙,仔细地检查过后,叶齐没有气馁,在从章文上得知过这种较差的情况后,他早已做过预案。 摒去杂念,叶齐分出部分神思,将心脉间的灵气压缩,然后从压缩的灵气中仔细辨别,抽出较为精纯的一缕。 确认无误后,又从那一缕灵气中继续缓缓抽离出一缕,直到最后抽出的是一缕微不可见的比发丝还细的灵气,明白没办法继续抽离后,他才停手。 按着这种方法,叶齐又相继分离出数十条发丝大小的灵气。 这些灵气纵使只有发丝大小,可若常人能看见,便会发现它们每缕都泛着如剑般锋锐伤人的光芒。 灵脉被神思隔绝着,不知道它将要面临的局面。 叶齐一边要分神控制着灵脉,防止它溜走,一边小心地『操』控着那些锋利的灵气,防止它『乱』窜伤了自己。 分出心神,纸片便带着身体自动地吸收着外界的灵气,修炼起来,只是这灵气林齐没有过多处理,勉强地控制在不伤害其他经脉的精纯程度。 叶齐将比以往还要粗制裂造的灵气小心地供给灵脉。 对于灵脉而言,它吸收了九朵灵花温和的灵气,更瞧不上这种难吞的食物,于是懒洋洋地躺着不愿搭理周围缠绕的灵气。 然而察觉到外界的灵气越来越杂『乱』,甚至略显暴厉,带着股要撕裂它的气势,灵脉还是不情愿地扭着,蜷成一团,仍然妄图逃避吸收这些灵气的命运, 叶齐缩紧了束缚灵脉的范围,不顾它逃脱拒绝的意愿,快速地将尖锐的灵气『插』入灵脉一端。 受到尖锐刺痛的灵脉激烈地扭动着,想逃出神思的束缚。 与灵脉一体的叶齐也难免一同感受这难挨的刺痛,这曾经日日夜夜伴随着他的疼痛比以往还要疯狂地向他袭来。 灵脉至少还可以无所顾忌地挣动,来表达它自身的痛苦。 叶齐只能神智清明地挨过这一波波剧痛,甚至还要用心地把控,防止灵脉逃脱。 伴着全身的衣服又再度湿透,叶齐平稳的神思仍然不动,这是他无数个难挨的日日夜夜训练自己的成果。 直到观察到灵脉将那利剑般的灵气艰难吸收后后,他才松下一口气,将外界的灵气再度通入已无力挣动的灵脉。 灵脉被捅了一个小洞,觉得自身受了委屈,但在狰狞的数十条利剑般灵气虐待『逼』迫下,只能有一搭没一搭,消极怠工地吸收着外界的灵气。 然而它略通人『性』,纵使『逼』迫在前,可自己本就已经饱了,看不上眼那些不够精纯的灵气,就偷『奸』耍滑,灵气大略地吸收了一下,剩余的就灵气就迫不及待漏给了旁边普通的经脉。 受到滋养的经脉迫不及待地吸收着被大部分稀释,纯度浓度都已经完全适合它们自身的灵气。 然而如此往复十几个周天,灵脉逐渐又贪婪起来,犯起了吃独食的『毛』病,涌进的灵气哪怕将它自身堵塞得鼓裂,它也不愿意分出半分灵气给别处。 直到林齐又扎入了两根灵气,将它扎得奄奄一息时,它才泄气地再漏一点到别处。 经过几次如此往复,灵脉终于明白自身不可避免要担起处理灵气的桥梁作用,纵使仍会昧下大部分的灵气,它已经会自动自觉地将吸收少部分的灵气分给其余无力与它竞争的平常经脉了。 看到灵脉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程度,叶齐就停下了这种与自残无异的修炼。 按着这种方式继续运行了十几个周天,外界与身体建立起了一个极为脆弱而稳定的平衡。 在灵气持续如海般冲刷的滋养后,在自己身体内,叶齐仿佛看到听到感觉到各个器官有条不紊地运行的场景。 更奇妙的是灵气的流动,本来只能单向抽取的灵气循环又生息,源源不绝地冲刷着体内。 与外界建立起了如『潮』打『潮』去般的和谐共鸣。 恍惚间,仿佛一颗种子落地,发出了抽叶生花的感慨。 引气入体成了。 一切都变得极轻又极静,听觉变得极其敏锐,叶齐仿佛能听见数十米外水珠顺着侧壁滴落的声音,含着自身运行的规律,清脆又澄澈。 睁开眼,眼前的世界纤毫毕现,一切仿佛披了一层透明的水幕,颜『色』变得鲜艳而有活力,清晰明丽得让人震撼而心生敬畏。 空气中的水汽沁凉而清新,其中夹杂着一股生命绿意的气息,洗涤着他的心神,竟让人有种要脱离肉体凡胎,下一刻就飘渺入云的感觉。 而他与天地之间更多出了一段牵扯不断的联系,他能体会,也分享着这片天地那万亿年悠悠岁月的沉重和沧桑,才人辈出时代的辉煌与陨落,月出日落的不变与瞬息,时间与生命的交错与并行。 这一刻,这个大陆仿佛与他建立了比骨血更深刻的联系。恍惚间只觉他与天地休戚相关,共生共亡,万事万物都依靠着他生长,离开他而消亡。 =============================================================================== 叶齐闭上眼帘,从那种成仙般逍遥超脱的感觉中脱离出来,回到现实。 他仍是叶府一个不受重视的少爷,仍需费尽心思,才能筹划到去上京的出路。 这幻想与现实的落差陡得想起不免让人发疯,叶齐平静地看淡,将它看作修仙路上一处不足以让人驻足的风景。 他从来不愿意沉醉在幻想中太久,因为他相信,脚下行进着的,才是真正能拥有自己想要一切的大道,对于那些极美的事物,他从来不甘于暂时的领略,只想到达,然后彻底拥有。 引气入体后, 体内多余的灵气终于找到了多余的出口排出,它们久积成伤,已经达不到让人温养修炼的效果了,纯净固然纯净,若是用来修炼只能起到伤人的效果。 叶齐将掌心贴近地面,他将伤人的多余灵气直直朝地面『射』去,那如针般的灵气入了地面竟像入了泥地一般了无踪迹。 而地面依然平滑坚硬,仿佛什么都没有经历过。 叶齐早已料到,这恰恰证实了他心中一处隐隐的想法。 但无论如何,叶齐明白,他是时候该离开了。 换上了与先前入洞相同的衣着,叶齐熟练地绕过弯道,来到了出口。 阳光照亮洞『穴』前十几米的空地,温暖灿烂,连那低洼的小池都映成了金『色』的明镜。 望着那那柔亮明媚的光线,叶齐竟有了一种恍若前世,神仙之境的错觉。 没有耽误多久,叶齐灵活的跳上索桥,这次他无需再借力,感觉身轻如燕地落上索桥,索桥也只发出了轻微的一声杂音。 来到平地上,叶齐低头,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着:“我今后不会再来,这里亦非善处。言尽于此,一切珍重。” 最后疾步走过,隐入竹林不见踪影。 =============================================================================== 外面艳阳高照,索桥下两边的洞『穴』却突兀的变为漆黑如墨,透不入一丝光线。 而洞『穴』旁的花草仿佛一瞬间经过春夏秋冬,凋落枯黄,落入地中,化为一捧泥土。 洼池里的鱼虾在这美丽的阳光下悠闲地游着,不知这骄阳再晒几日便会成为它们的夺命索。 一切都安然得仿佛平静无波。 数日后,突如其然爆发的汹涌的大水,不知从何处起,冲垮了那处年久失修的索桥,涌出河道,连着叶家一片荒无人烟的低洼平原,都变成了一片汪洋之地。 第4章 上京来人 一月逐渐的过去 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佳节,寻常百姓家换上了喜庆的大红贴纸,家家户户门上随处可见祈福的符文。孩童们也都穿上了主家发的几年都难有一回的新衣,手上都拿着父母给的几枚铜钱胡吃海闹。 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热闹,太平安年的景象。 叶府守卫最森严的一处院内,寂静无声,仆人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经过都需要踮着脚,无声无息的过去。 屋内,几名衣着得体的孩童惴惴不安地被父母牵着,按着顺序一处处在牌位前跪下,念着他们也不解其意的繁杂祷词。 一炷香后,祷词念完,他们僵硬的忍着发麻的双腿磕完头起身,然后在父母的牵引下在另一处跪下,重新恭敬地再重复着已经不知做了多少遍的动作。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中年人,尽管穿着常服,他的身上仍带着常居上位的威势,只是在背后淡淡的看着,便吓得那些孩童小脸苍白,哪怕疲倦到极点也不敢像平时一样早早的哭出声。 待孩童们走后,中年人突然出声:“府里今年就只出了这几个符合条件的吗?” 屋内的其余人顿时更是深敛着呼吸。 只有中年人旁边站立的老者恭敬的开口:“都在这了,剩下的都是年龄太大,或者已经落选过的。“ “七房在外养的那个呢?”中年人平淡的开口。 老者身子一震,既是惊讶也是恐惧。 如果这件事府主都能知晓,那他女儿私下做的动作…… 尽管底气不足,可为了他娇疼的女儿,老者仍无力的开口争辩,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哀求。 “那可是『妓』子所生的……”。 然而在触及中年人毫不动摇的眼神时,老者明白这件事已经无可更改。 至少这一次,哪怕是他这个为府里殚精竭虑十多年的老人极力反对,也无法更改。 老者止住剩下的话,不再言语,默认了这个处理。 浮尘在阳光下散漫的漂浮着。老者突然想起年少时得见上京神人的一瞥,不由神思恍惚。 他当年也曾年少气盛,也曾以为一切都将顺遂如意,一旦被选中,如何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然而一朝落选,碌碌一生,如今人老气衰,恐怕是最后一次能与这帮神人们有所接触。 纵使感情上无法接受,老者理智上仍明白:若他是中年人,莫说舍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曾孙媳,便是舍了自己的亲生孩子,若能有半分可能靠近那群神人,得见长生之门,他又何尝会有半分的犹豫。 都是命啊。 梦里日间,与越多的事务打交道,哪怕随手便能决定一方的生杀大权,老者仍会不时想起神人当初无情无欲的那一瞥。 那无情无欲,将他视若蝼蚁的一瞥。 都是命啊。 若不是,他为何如今垂垂老矣也不得一触仙门,若不是,他为何连唯一娇疼的女儿如今都无法护住。 老者长叹。 这世间,那最强求不得的 —— 便是命啊。 老者的出神只是几息之间的事。 察觉到了老者的晃神,中年人也毫不在意,对他来说,莫说是一个不甚重要的曾孙媳,便真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为了神人的垂青,他也是可以舍去的,只是一切都还没到那步。 “我会办妥的。”老者最后弯腰恭敬地说道,再无半点不甘。 中年人点头,不知从桌上何处拿出一本平淡无奇的册子,上面条条详细的陈列出何支何房在何处外养的孩子条目,若流传出去,叶家非得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中年人却像是不在意地开口:“把上面的叶家子孙都带回来,放在我的旁院,一切按平常少爷们的比例供给。“ 中年人像是想起什么不耐的回忆,脸『色』变得极其森寒:“至于那些多舌的人,还有那私下牵扯不清的人,你应该明白怎么处理。” “是。”老者恭敬应道。 ======================================================================= 叶府内仿佛也被感染着,欢笑的气氛倒不是很重,反而是一阵『逼』人的凝重与窒息,略有所知的仆人们,更是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惹了哪位易怒的贵人,行事更加小心翼翼。 知道自身将面临局面的少年们多日都被父母嘱托着,为了确保自己的礼数万无一失,饮食作息都有专人看管,每日都有专人记录好,交给主管的人检查核实。 有的少年甚至为此紧张得甚至彻夜难眠,扰得一府都不得安寝。还有的不知是什么原因,时期越近,竟开始上吐下泻,府里几日里来来往往的大夫随处可见,多处别院闹得灯火通明,不时能听见极为尖利的责骂声和哭求声,闹得几房间又是一阵剑拔弩张,叶府更是鸡飞狗跳得不得安宁。 早已参加过选拔却都落选的青年们纵使明白自己没有修仙的天资,这时也开始放下手头的生意与管事,挨个给亲近的子弟讲着上次自己所得的经验,只期望他日哪位能得见大道,或许还能提携当初的自己一程,希望纵使非常毫微,他们也不愿错过, 唯有叶齐的小院,仿佛一处与世隔绝的禁地,始终与外界的热闹格格不入。 然而这里纵使闲静,仆人们也是寻常不愿意靠近的,自然也不可能有哪个闲得慌的少爷或小姐会突然过来。 叶齐极为享受这片与人隔绝的幽静,更不想外人打扰。 托那些饮食越发娇贵严苛的少爷们的福,那些无人问津的大荤大肉他也是能尝上一些了,脸『色』也因此带上了几分红润。 明白不过几日上京便会来人,叶齐早早将衣襟上的纸片放入神思中,尽管自身的修炼不断,确是没有再冒险动过它了。 为了万无一失,叶齐特意的将灵气引向心脏的皮肉处,在灵气循环的滋养下,那处疤痕已经逐渐消失,心脉间的灵脉更是温养得惬意舒适,灵动滋润,全然忘记了它几日前受的虐待,无比惬意。 院内有一颗根深叶茂的大树,粗得五人都合抱不过来。 春去秋来,已经不知道落了多少次的落叶,仆人十日来打扫一次,如今又闲闲洒洒地落了满地,那一地落叶,仿佛无意又仿佛蕴含了天地至理,尽管无法参透,但对叶齐来说却也是一处极为舒适的景象。 每日微微支开窗,便会有秋风携着落叶的气息吹入房间,叶齐感受着这天地的气息,在无休无止的修炼中自得其在。 ============================================================================== 十数万里外。 一处广阔的灵舟上,数百名修士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巡查,看管任务,尽管所有的工作无聊又乏味,他们却不敢大意,只因会有影石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部记录,传给千万里外的上京重地,一旦稍有不慎,这艘灵舟上的少年少女有所伤亡,恶果不是一个人能够承担得起的。 围在中央的一群身样不高,神情稚嫩的少年少女正处于无忧无虑的年纪,他们没有那么多忧虑,小声的调笑着,眉宇间充斥着即将进入上京的欣悦激动之情。 他们莫不是家族里的天之骄子,每个人身上都承担着家族对他们沉沉的期冀和重托。 即使如此,在得知他们可以进入上京时,这群天之骄子脸上还是流『露』出了与平常沉稳不符的真正少年少女的天『性』。 稚嫩而又朝气蓬勃,令人艳羡。 没过多久,便有人向负责的修士汇报下一个需要到达的地点。 那处极为荒凉,在大陆极南的一个穷山僻壤之地。 这类地方向来是路程极远,而又最吃力不讨好的去处了,领头的修士瞧着那处显示数十年都没有选中过一个人的灵图的标记,纵使不耐烦,可因为叶族为了不错过一个可能,仍是要求他们做一次又一次的徒劳之功,只能忍住不耐,平稳的开口吩咐接下来的工作。 想着这趟下来一个洗髓二阶的都没有,领头的修士略有些失望。 纵使他不耐这种繁杂无趣的工作,可毕竟他也是叶府出身,自然是盼着这一代能出多几个好苗子,成为叶族今后的支柱甚至是庇护的。 不过他明白:指望能有个洗髓二阶的苗子纯粹是他的痴心妄想,这群少年的天资想想倒也在常理之内。 他当年族中嫡系出身,纵使生有天材灵『药』灌溉,在少年们如此岁数时也不过洗髓二阶,又何必对他们强加奢求呢。 一小阶跨来,可谓是难如登天。 想着他修行七十余年时勉强跨过的引气入体,修士心中既是一时激『荡』,神思恍惚,不由的激动而又一阵怅然。 第5章 离开 一晃,一月之期已到。 叶府早早的便派人在外守候。 庭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衣着齐整的少年们不安地被父母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叮嘱着,安抚着,又或是整理着已经不能再齐整的衣着。 “娘,我怕。”怯生生的声音响起,立即引起了几十个孩子的共鸣,有的瑟瑟地躲在父母怀里不愿伸出头来,有的甚至当堂直接哭了出来。 又是一阵人仰马『乱』,或安抚或斥责的声音接连的响起,安抚了好久才得以平息。 已知中午。 从早上起就未进一滴饭食的孩子甚至成人都早已饿得两眼昏花,可门前沉默站着的中年人不发话,没有一个人敢有所动作。 突然,仆人们爆发出极为强烈的叫喊:“来了!神人来了!” 其实不必叫嚷,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会让自己一生难忘的景象。 一处遮天蔽日的灵舟突兀地降临在这个村落上方。 鸟兽惊走,异兽跪伏。 它仿佛轻易地抹除了太阳的存在,『逼』仄的阴影快速地笼罩着整个山村,那一刻凡人们只以为黑夜重临,鬼神将出。 灵舟越是靠近,那气势越令人惊惧。 白云飞快地避让开来,灵舟前方早早被灵气划出一道广阔的通道。 它庞大而惊人的威势只是遥遥的一现,无数未曾听闻的凡人便以为是仙山降临,两股战战,或是吓得陡然晕倒在地,或是跪伏在地,嘴中求饶,不敢多看。 有了心理准备的叶府中人表现得也仅仅比凡人好一点,经过排练的他们有序地跪下,脸上除了惧怕,更多的是向往和激动。 中年人死死地盯着那处灵舟,眼中更是灼热的向往和追忆。 静谧的庭院中,叶齐站在大树底下,看着那气势威慑的灵舟,也是一阵错愕,有了一种航空母舰飞在天上的倒错感。 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那处灵舟,叶齐骨子里涌起了前世今生都很少有过的热血沸腾。他明白,这将是他进入的又一番新天地。 灵舟之上,修士们不厌其烦地又加固了一遍阵法。 纵使心中好奇,灵舟上的少年们仍不敢冒着被训斥的危险来到船沿看个热闹,但不妨碍他们说说笑笑地谈论着各自的趣闻。 望着底下如蝼蚁一般的凡人们,身边是清晰可闻的说笑声,领头的修士面无表情地说:“速去速回。” “是。”十余修士整齐地答道,拿着各自的灵器如流星般快速地跳下灵舟。 不过三两息,修士们便已在地面整好队伍。 不需过多提醒,早已有了经验的叶府数月之前便已经摆设好了一处高台。 没有过多寒暄,只敢跪伏着的叶家成人们只敢偷偷瞄着神人们的举动,府里此时寂静无声。 只有早已得到示意的孩童们忍着害怕起身,自动地在高台旁排好顺序,等待将来的传召。 高台上的几名修士目不斜视,他们不知从何处拿出数百颗大如卵石的黑石。 那黑石飘浮在空中,凝然不动,详细看去,那黑石并不是纯然的黑,它身上布满了星状的白『色』点纹,若是触手,便只觉冰冷粗糙,让人心生寒意。 修士分工有序,几人闭眼掐诀,凌空而起,黑石便密密地按着规则的形状排列开来,若是仔细看去,普通人就有仿佛满眼天星,恶心晕眩不能自己的感觉, “随我上来。”一名修士在台下冷冰冰地说。 已经排好顺序的孩童们怯生生地跟在其后上了高台。 为首的孩童明白将会遇见的情景,所以他一登上,就马上闭上双眼。 可这到底只是暂时之计,他还未来得及走几步,便觉得仿佛天地逆转,星河倒流,身形颠倒又被扭曲,开口不能移动亦不能。 纵使他还打算强撑,可是修士将他的表现早已收入眼底。于是眨眼之间,那名孩童睁眼时,自己就已被移到了高台之下。 场中只有一片寂静。 只有早已得到命令的仆人们行动熟练,他们一拥上前,把开口欲哭的孩子口一把捂住,强行带走。 中年人心中一沉,面『色』仍然不变。 然而接下来的孩子表现也不足以令人满意。他们最好的也莫过于强撑了几息,然而还是不支地被送下去。 修士们沉默地盯着地上的黑石,场中的氛围一度比一度沉默下去。 最后,高台上除了面无表情的修士们,已经空无一人。 中年人脸『色』一白,不敢相信今年竟然无一人能被选上。 然而他亦知无论如何挽留哀求,都无法改变这个结局,身子一沉,仿佛陡然老了几岁。 为首的修士早已猜到这个结果,面『色』不改,当即打算离开。 ================================================================================= “能否让我试试?”少年清朗的略带轻松的声音在屋顶上响起,修士的脚步突然顿住。 只见一位清秀端正的少年盘腿坐在屋檐上,灵活地跃下屋檐。 中年人不由一阵怔愣,在经历过绝望过后不由又是一阵希望。 然后他的目光陡得变为森寒,尤其是在注视身旁的老者的时候。 老者脸『色』一白,他人除了少年,心中一紧又一松,连忙断断续续地向中年人低声争辩:“不是我有意欺瞒…… “可那位确实是个傻子啊。他出生三年都神智未开,我怕冲撞了神人才……… 叶齐无视底下的窃窃私语,只要修士没有阻拦,他就继续飞快地靠近着高台。 修士们居高而视,他们不在意这些凡人的闲言碎语,只需确保所有的叶府子弟都能测试完,完成他们自身的任务。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所有人都没料到。 就在少年离黑石不足寸步之远时。本来安静的黑石却突然一个接一个,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微不可闻的共鸣。 它们仿佛遇到了极为心悦的事物,开始极轻极欢快的鸣叫,那鸣叫轻松惬意,如春日杨柳下散漫的阳光,如黄昏照耀下折『射』的微尘,仿佛仙乐,让人联想到了所有美好而值得珍藏的景象。 接下来的场景,更是在场的所有凡人一生恐怕都无法想象,也无缘再得见。 暗淡的日『色』里,一片灿烂而广邈的星海画卷在他们面前缓缓地打开,那是凡人一生都无法想象的美丽和辽阔的星域。 那千亿年无人知晓的孤独与冷寂的星光倾斜下来,或冰冷或温暖的光晕折进每个人的眼里,纵使美得窒息而刺眼都无人愿意移开双眼。 直到最后人人都不能视物,人们才从这幅美景中挣脱出来。 十数名修士呆愣着,倒不是为了这幅美景。 他们的脑海里盘旋着一个名词,只有一个修士呆愣着将这词缓缓说出口,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和震惊:”引气入体?!“ 竟有人十五未到,便能成就引气入体? 纵使不甚明了,十数名修士却突然共同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这上京的天,恐怕要『乱』了。 ========================================================================= 中年人甚至比修士们更早反应过来,他生涩地用着早已废用的身法赶向叶齐身旁。 然而突然反应过来的修士,速度比中年人更快地将叶齐围在中央,为首的修士只是手势一震,中年人便狼狈地打落在地。 “七哥儿,叶府纵然没有厚待你,也生养你十多年…… 中年人艰涩地说着,脸上是多年都不曾有的狼狈,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哀求与软弱。 仆人中几名自觉心虚的仆人此时更是软倒在地,呐呐不能言,仿佛生死悬在一线。 而看到这一幕,纵使再愚钝的人,此时都明白:叶府送上门神人都看不上的少爷小姐们,连此时的少年们一根指头也比不上, 一府之人惊惧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所有人都明白,他的一举一动决定了叶府的生死。 少年静静地看着他们,仿佛要将这幅场景记入心中。 “算了,已经够了。” 叶齐微笑着,却突然有点疲倦和劳累。 叶府也算是管了他十多年的吃住,何必再苛求他们更多呢? 都是命啊。 跪伏的老者无声的悲泣着,行行热泪直入地缝间隙。 他的孙儿即将被仙门带走。 他只见过一面的孙儿啊,如今,要进入仙门啦。 可一切,都与他这个未曾谋面的爷爷无关了。 都是命啊…… 怎能不怨命啊,他一次次把仙门摆在自己面前。 可还是怨他自己,不懂得进去啊。 老者悔恨地想着,泪水渐渐模糊了视野。 第6章 上京反应 百万里外的上京叶府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奇妙的是,他们没有隐瞒,于是整个上京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或许更确切的来说,是所有懂得引气入体是什么的人知道了这件事。 上京的一处郊外。 “我不明白。” 一个黑衣的少年蹲在树桩上,很认真地说着。纵使他身边被无边无际的密林包围着,黑而翻腾着的乌云广辽地在天穹上密布着,那一道道闪亮又震耳欲聋的闪电随时有可能要从他头上劈下,可他脸上也没有一点害怕。 当然不是他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挡下闪电,而是他知道,密林的尽头有处十层的高楼。 所以,纵使他被危险的闪电环绕着,纵使耳边就是仿佛下一刻就是闪电携着无人可当的威势的轰鸣声,他也只是觉得有些吵,而没有常人应有的半分害怕。 但他在这里蹲了很久,哪怕身上只带了一个空空的剑鞘,在觉得很吵的同时,他也觉得有些无聊,或者困倦。 高楼仍是一片沉默,这次沉默持续了太久,便是少年这般爱闹的人,也逐渐息了让楼里的人出声的心思。 不久后果然打起了豆点般暴雨,少年全身被淋得湿透。 可纵使雨下得再大,那处看起来非常普通的剑鞘却一点雨珠都没沾。他的衣物湿透,映衬出了底下紧实,也非常有力量感的肌肉轮廓。 在这狂风骤雨里,映衬着黑暗,少年的眼睛看起来却明亮得像一处火烛,里头的骄傲与透彻却无疑让人非常头疼,至少让楼里的人非常头疼。 他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和高楼里面的人在讲话:“我还是不明白。既然十五就能引气入体,十一是不是也可以,推前到十岁呢?以后是不是可以推前到出生就可以修炼了。” 他讲得又快又小声,便是寻常的人都不一定能听清,他却毫不在意,只因为楼内的人肯定是能听清的。 只是因为楼内的人没有回应,他只能像个自言自语疯子,在一道道震耳欲聋的闪电的包围下,讲给自己听。 大雨还在狂暴地下着。 上京中一处极为威严的的门府内。 一个穿着薄袄的书生模样的青年坐在满室亮堂的书馆内,拿着一本翻得已经有些破旧的书籍,如孩童一般,一字一字地默读着。 即使其中的整片章目他都能倒背如流,可这书籍,对他来说,仍是十分难读。 这说出去,无疑是十分可笑的。对于俗世之人来说,有谁会相信藏尽华章,世代文学大家的卫国公府大公子连一处文章都读得十分吃力?对于修炼之人来说,卫以止这个名字更是代表着无数崇高与光荣的一个层次。如果有他都读不懂的章文,那这世间,还有几人能懂? 然而一天下来,卫以止还是如同刚开始一样,只读得进去十几个字。 可他仍是十分耐心,仍然不知疲倦地继续读下去。 只是纵使他十分专心,仍是有人要拿着杂事来烦他的。 可因为他毕竟不是个普通的书生,所以青年只能放下书本,耐心地听来人听完。 听人讲话的时候,他眉宇间就不见了书生的温和与斯文,看过去也不再像是一位普通的书生, 这幅面孔仿佛被一片寒冰笼罩时,旁人看来更是觉得他身上那片如寒冰般平静的冰冷和让人不敢造次的威严。 毫无疑问,青年身上反而真正具有比这一代卫公侯还盛的气势。 馆内的烛火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微开吹进来的风吹得,开始明灭晃动。 当青年出声后后,一切才变得如往常般平静:“我会亲自上门庆贺。” 然而这也无疑是很不合道理的,甚至会让很多人生气,乃至惶恐得彻夜难眠的一句话。 因为纵使有人十五便能引气入体,可与青年比起,至少在很多人看来,也无疑是烛火与日月,二者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存在。 可因为是青年开口,所以哪怕这个决定旁人看来十分不合道理,卫府的人仍然没有二话地马上照办了。 也因为这句话没有任何道理,这一夜,反而更多人想弄明白这句话的道理。 吩咐下去后,青年却像是毫无所知,或者根本不在意的继续拿起他更才放下的那本书籍,轻轻翻到刚才看的那页,一字一句再度艰涩而又坎坷地读下去。 上京叶府中人似乎完全不知道他们在上京中放下了一颗多大的炸弹,或者完全不在意。 他们有自己的事务需要处理。 早早为即将到来的选中之人准备好的宽敞的房间,柔软舒适的软铺,训练有序的仆人和侍女,安神的熏香,请来的老师这一次似乎都不是很足够,至少在对于那位十五引气入体的少年,不是很足够。 于是在听从上面的人吩咐后,管事的人沉『吟』许久,才重新敲定了相关的事宜。 青峭书院处,讲员们仍有条不紊的带着课。 不管什么十五体入气,这事会引起的这些波折都是与他们无关的。 只有当散学时,不知从何处得到这个消息的少年们才按耐不住少年天『性』的吵翻了天。 “叶十七,你当年不是吹嘘自己十二能进洗髓后期吗?现在呢,有人都能引体入气了。你这十七,什么时候能到啊?”为首的胖子挤眉弄眼地朝他做着鬼脸,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得意与嘲弄。 他已经与叶十七是多年的损友了,自然知道哪般损话最能戳到少年的痛点。每次他这般说后,少年和他非得逮着对方从出生到现在的陈芝麻烂谷子嘲讽到没完。 所以当听到这般开端后,无数少年少女连忙竖起耳朵,想看个热闹。 只有这次,少年沉默了许久,沉默到胖子都觉得有点内疚后。 才用讲学的书本重重地砸上了胖子的脑袋。 那讲学的课本,几乎有三分之二竖起来的成人手掌这么厚,平日里大家都是懒得带回去的,只因带上一个,远远看过去就像凸着背一样,异常的让人感到丢人。 少年这一下可把胖子砸晕了。 “你娘的……” 只是他到底不是寻常人,所以他除了脑袋上留下了看似可怕的血痕,就没什么异样地愤怒地站起来,与少年你一拳,我一拳地,默契地避开对方的要害,专往疼的地方按死里打。 旁边看着的人都吓懵了,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意识到应该去喊人。 待讲师赶到时,两人旁的桌椅都已经被推得,倒得不成样子,人流围成一个大大的圆,圆内是仍缠着不休,继续打斗着的两人。 讲师到底是讲师,两人很快就被分开,并且很默契地各自看着两边的地板。 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纵使明白眼前两个一个出身叶府,一个出身卫府,然而因为这里是青峭学院,原则上哪怕当朝太子,只要违反了规定,讲师仍是可以照打无误的。 所以讲师铁面无私地拿出了讲尺,铁青着脸讲道:“叶祁央十下,卫无戍十五下。” 青峭的讲尺也不是普通人受得起的,专门为着他们这群就爱惹是生非的贵家子弟而设。 因着面子,就算两人被打得只想滚地求饶,两人仍面皮紧绷着受完了,没有把私下被打的那种痛得呲牙裂嘴的神态『露』出。 走出青峭学院,两人都撇去了学院里少年玩闹的模样,一行一止都挑不出差错。 只是回到各自的府邸,卫无戍二话都没有说,自动地往禁闭处走去,哪怕他恶心死了那不见天日的黑暗与寂静,他也是不愿意招惹他大哥的。 因为他知道,哪怕他的大哥知道了讲师的做法,也是不会说一个字的,而每次挨了讲师的罚后,若是不想见大哥的脸,只需要自动自觉地呆在禁闭室两日就好。 这个方法无疑十分有效,有一次他甚至坚持到了半年的期限才见到大哥的脸。 所以,纵使他家大哥无比受卫府人人爱戴尊敬,他是也无法理解这种情感的。进了禁闭室的卫胖子认真地七杂八『乱』地想着。 他们看着大哥的时候,难道不会有种耗子见了猫的感觉吗? 回到自家府门的叶祁央无疑比卫无戍幸运得多,只因一回去,便有安静温暖的卧铺等着他,他躺在宽敞的睡铺上,他努力放空心神,什么都不打算想。 仆人们小心翼翼地为他上好伤『药』,打好洗漱的热水,才恭敬有序地退下。 叶祁央干净泄气地脱完衣服,泄气地把整个身体都沉进水里,纵使没有镜子,叶祁央也明白此时他的脸扭曲得有多可怕。 猛地,少年一拍水面,却不小心呛到水,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水从眼眶处落下来。 当夜,不知有多少人和少年的房内一样,也是一夜通亮。 第7章 平静 百数万里外的叶齐仍对他引起的风波一无所知。 在小心地围护好叶齐后,沉默不语的一名高个修士拿出一个螺状的石头,他嘴唇翕动着,旁人却没有听到半分声响。恐怕只有灵舟上为首的修士才能听到他所汇报的消息。 至于上京那边,早在黑石闪动时,叶府专门的负责人就已经通过影石了解到了一切,无需他们多余汇报。 一切流程他们都已熟谙于心,只有这位十五岁才纵的出现,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 灵舟上的修士谁当年不是天之骄子,纵使多年混迹于修仙世家,被无数比他们更优秀的天之骄子踩在底下,如今纵使怋然于众人,心底也未尝不是残存一两分傲气的。 可他们如今看到这位少年,纵使如今年幼青涩,可在叶府精心的培养下,无需多久,恐怕就是他们跪着也仰望不到的角『色』了,都有种年华虚度,英雄白头的悲怆。 有人仍在自卑自怜时,一名圆脸,长得极为讨喜的修士开口了:“我叫徐渭顷。年岁稍长,就称你一声师弟吧,师弟年岁还稍小,恐怕还不知道上京的情况吧?” 叶齐应声,脸上是少年最为天真无邪,懵懂无知的样子。 纵使暗恨那圆脸修士抢先一步,其余修士也得噤声,只因那圆脸修士是灵舟上为首修士的一派,前途远大,为人又长袖善舞,自然比他们这群只懂得蒙头修炼的修士要懂得结交好少年,他们也不愿为了这个机会恶了他。 圆脸修士心底嘲笑着:一群眼皮底子浅的家伙,怪不得永远都进不了内府。 对着叶齐却更是语言温和,放慢了语速,纵使自己不懂也毫不遮掩,用最容易让孩子亲近理解的口吻给他讲解:“这上京的势力啊,叶府的讲师会给你好好讲的,师兄如今多年未听讲学了,其中大概都忘了。师弟前程远大,师兄就给你讲讲修真一些基本情况吧。” 少年求知若渴地点点头。 从圆脸修士的讲述中,叶齐认真地总结着,最让他惊异的是,修真界所有人都公认洗髓是修真入门的第一阶段,而引气入体,竟然是在洗髓之后的第二阶段。 “经历过洗髓阶段后,身体经脉透如琉璃,随心而动……” 径直跳过了这公认的洗髓期跳入引气入体阶段的叶齐沉思着,只是听着圆脸修士的描述,他就不禁有些胆寒。 是相信从小相伴,不知凶险的神秘纸片,还是相信素未谋面,但应该不大可能信口雌黄的修士。无需过多思虑,叶齐就已经下定决心。 当圆脸修士问及他的修炼时,叶齐利用这幅少年壳子,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我并不知道什么是引气入体,也不知道什么是洗髓。” 纵使早已明白少年天资超群,圆脸修士也不由得心里暗恨得想吐出一口血来,脸上微微一僵,打好的腹稿也无从脱口。 什么都不明白就已经引气入体,这无异于对一群艰难涉险攀爬到山腰的人说:诶,这里是山顶啊,我随便走走就到了。 他的眼神中也不由『露』出一丝嫉妒与不甘。 将圆脸修士表情尽收眼底的叶齐顿时了然于心:这人言行不符,不可深交。 在叶齐与圆脸修士沉默的时候,周围的修士也一片沉默,他们本来是无需在这里待得过久的,可因为叶齐的存在,他们必须报告完消息后,守着叶齐,等着下来接应的灵舟。 其实这是不合道理的,因为所有被挑选的少年,他们是都直接抱着飞上灵舟的。 可无需多言,所有修士都默默服从了为首修士的建议,因为有些人,当他的修为不符合道理的时候,他也是可以完全不能讲道理的, 所以毫无疑问,眼前这位少年是这样的人,所以一切可能鲁莽,可能让他不快或者自尊受损的举动,是没人敢做的,而那些完全不通人情世故鲁莽的人,也是不可能被选作接应的人。 所以不通口墨的修士们只能沉默,沉默地将少年围在中央,纵使叶家所有人也抵不过他们中任何人的一指,即使真的有人攻击他们恐怕一样束手束脚。因为他们也需要考虑到这位天纵日后会不会想起当初血浓于水的亲情,甚至会不会因此报复他们。 这一切都是难以估计的,所以这一刻再也没有其他人敢动,叶府是因为惧怕,而叶齐旁边的修士,又何尝不是因为惧怕。 所以只有沉默,沉默是今天的叶府。 这般难挨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接应的小型灵舟和人如同光一般眨眼到来,那不足几寸之地的小型灵舟之上是本应该主持法阵,管理总事务的领头修士,还有两三个修为极高,却一直静修,不愿自己修炼被打扰的修士。 这里没有什么危险,并不用那么多人。 围护着叶齐的修士们不用多久就想明白了。领头的修士和其余几人只是出来刷个脸,卖个好的。 圆脸修士很快站出来出来给叶齐介绍。叶齐也微笑着,得体地向几人问好。 窒息紧张的气氛很快就消退了。很好,这位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主儿,为首的修士暗中想到。 而当为首的修士刻意地温和广谈开来,温馨和谐的气氛马上就建立起来了,几乎每位修士都有机会介绍自己,也有空『插』几句话。 很显然,不会有什么修士注意灵舟上的少年少女们的心情。 所以当灵舟之上的少年少女们看着一向冷淡无情的神人们有说有笑地拥着一个十初开头的少年走来,他们的欢笑变成了沉默时,只有叶齐注意到了。 所有有说有笑的少年少女们,都自觉地挤在一起,为即将登船的人让出一片极为辽阔的空间。 纵然年岁较小,处事未深,良好的言传家教与家族底蕴都马上让他们了解到了,这位不是能让他们议论笑谈的存在。 他们望着叶齐的眼神,就像望着与他们不在同一世界的庞然异物,怪异而惊惧,只是叶齐同样是毫不在意的,他来到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寻找同伴的想法,也自然无需寻求他们的认同感。 所以他只是平淡的笑笑,跟着为首的修士往灵舟中央,不允许他人轻易踏足的灵舟深处走去。 灵舟之上的少年少女们,突然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自己从家族里的天之骄子真正地变成了一介普通人。 有些人立刻停下外出的脚步,他们沉默着,回到自己房内,拿出床架上厚厚的几本文籍,专心而认真地看了起来。 到了灵舟深处,叶齐旁边只剩下两个修士。 早已经被叮嘱该怎么做的叶齐深吸一口气,随着两位修士一挥手,原本平滑的地板纷纷凹陷折叠,他们抓着叶齐,往似乎深不见底的黑暗处落下。 这漫长的失重感无疑是让人很难受,但叶齐乖顺地随着修士的动作,不动也不出声打扰,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终于到了踏脚之处,叶齐呼出一口浊气,才有闲心观察底部的环境。 随着为首修士的挥手一甩,船壁两侧的光柔和而有序地亮起,它们似乎是漂浮着一上一下浮动的,被什么东西拉扯住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浮动,因着那柔和的光线,这里纵然说不上是亮如白昼,却也算是明亮得可以照见底部的情况了。 顺着那灯光进去,走到船壁中央,虽然只有叶齐的脚步声,可因为那柔和洁白的比萤火虫大上数十倍的灯光的照耀,这里也显得不是很阴森可怖,反而有些像神仙夜境,烂漫而平静。 船壁是大大小小的门一样的东西,叶齐想着,不知道自己会住在哪一间。 走到一处,为首的修士转身,他平视着叶齐的双眼,右手本想着按在他额头的动作一顿,还是将一枚钱币大小的翠玉放入少年手中。 “你将这翠玉摁在眉心处,便能知道一切了,灵舟半月后便会回返上京,你可以呆在洞府里,也可以用翠玉唤我们,我们便带你到其余地方散下心。” 两名修士眼神一对,随机身形一散,竟然不见了踪迹,两旁的两个光团肉眼难见的闪灭了一下。 摁上翠玉后,叶齐才明白修士话中的洞『穴』竟然不是指那些大大小小的门,而是指那些摇晃闪现的光团。 他按着翠玉中所说,伸手朝一处自己觉得最为柔和明亮的光团『摸』去,那光团在他手掌覆上去后便温顺地不再挣动,旋即,他神思平静间,也被吸入,不见了踪迹。 而那处光团,陡得一暗,也消失不见,原处不久后,又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光团。 几息后,所有光团依次熄灭,船底很快变成原来一样冰冷沉寂,没有人息的样子。 第8章 佳地 待进了光团,叶齐才发现,里面确实别有洞天。 与他所想的清修的朴素条件不同,这里反而是俗世特有的奢华。 一眼看过去,大厅宽阔舒敞,铺上了软毯的地板雪白洁净,一尘不染。大厅中央的熏香还在缓缓地烧着,味道并不浓重,反而是类似于草木『露』水那般清新宁神的味道, 空气仿佛是自然流通的,还沁着秋日的清凉,所以熏香的味道浅淡而又刚刚好,不会让人过于烦闷。 掀开棕『色』的珠帘往内走进,是一处足够休憩的软榻,被子软枕一应俱全,看上去各『色』花纹图案俱全。房内整齐洁净,茶壶茶桌摆在中央,一切都井井有条,恐怕与富贵人家的厢房相比,也毫不逊『色』。 墙壁上是几扇竹子折窗,叶齐打开一看,果然如翠玉记载的一样,明明他应该处在灵舟下端,却可以将灵舟上的一切都尽收于眼底,而没有任何人能看得见他。 这里的视野宽阔辽远,只要他轻轻调控一下方向,甚至能看到灵舟尽头那浩瀚无际的蓝天。 甚至只要他愿意,叶齐用神思『操』控着,小心翼翼地试探他手上这个可以说是记事本也可说是总开关的翠玉,一丝丝本该属于外界的凉风,透过房间墙壁渗入,再小心地调控一下,房间内仿佛有了自然的风扇,凉风随着控制开始无声却快速的流动,真可谓是春暖夏凉的必备物品。 关上“总开关”,房间的一切回到最初他进来的样子。 走出去,便会发现拐角处还有一处书房,但以其内书的数量,说是图书馆也不足为怪。 层层密密的古籍安静有序地排列在两层楼高的书架上,书架层层叠叠,有序而又宽敞地排列开来,蔓延出人的视线之外,让人疑心它与之前的大厅与卧室几乎不在同一个空间,而天下的书仿佛都被这个图书馆网罗了一样。 仅仅一瞥之下,这些书籍的数量就让叶齐明白,不仅是今世,恐怕连前世的自己也是一介井底之蛙,上京叶府的财力物力之盛果然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即使明白这些书可能不是原本,只是用某些手段刻印下来,可能网罗如此多的书籍,还如此豪气地供给一个引气入体的子弟阅览,这笼络人心的手笔也未免太过奢华,让人嗔目结舌了。 与上京叶府相比,他所处的叶家,纵使是个不知十几代分支的分支,比较起来也是显得无比寒酸。 神思中的纸片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极为猛烈地跳动着,像是书房中伏着一只极为可怕的猛兽,从叶齐的大脑到肌肤,都传出一阵阵迅猛的危险预警。 而这早已经被叶齐料到,他晃了晃神,没有继续上前,而是拿出他手中的翠玉端详。进入这间书房后,他手中的翠玉就从本来翠绿的颜『色』变得有些淡淡的剔透的绿,如果不仔细看是很难看出来的。 从这枚翠玉上,叶齐明白:这些书看似浩如烟海,其实取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果旁人进来,没有翠玉的指引,而想直接取书,只怕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一将神思浸入翠玉,它仿佛与这间书房遥相呼应一样,地面微震了一下,然后是一阵极为细小的锁扣解锁的声音。 一切都仿佛只是叶齐的错觉,当他仔细望去的时候,才发现几个书架已经已经调换了位置,如果不是他一直暗中注意书架的情形,只怕他也很难发现有什么不一样。 直到此时,他脑海里警戒跳动的纸片才再度恢复安静。 叶齐松了一口气,明白此时的书籍才能真正的让人取用,而不是都作为阵法的一部分保护这个书库,抵御外敌。 也只有此时,他才感觉到长长的安心感,因为只有此时,这个书房才算是,真正的镀上属于他自己的印记。 就算高等修士可以强行闯入,但起码他能感知到,而不会像最初一样他会毫无所觉,再加上自己天纵的身份,只要不是抱着与他玉石俱焚的决心的,应该也没有人会不长脑子硬要来窥测自己。 当这处“书房”的安全『性』得到保证的时候,对于上辈子一直以读书为爱好的叶齐来说,这处佳地再合他心意不过了。 此时的叶齐从紧张中释放出来后,才有空观察他身体内部得到的实际的好处。 因为光团的灵气浓度也比外界要高出很多,他的灵脉自由伸展着,灵气摄取的速度比平常加快了许多,身体有股被打通的感觉,每个『毛』孔似乎此时才都能畅快地呼吸,自然而活跃的力量涌动在他的身体里,给人一种舒畅恣意的感觉。 确定引气入体的修炼过程在自己体内正常进行,叶齐终于将目光投向那些浩如烟海的古籍。 即使没有筑基一夜三千里的飞行本领,可对于已经引气入体的叶齐来说,身轻如燕地跃上两层楼的书架,拿一本书绝对是易事了。 他轻松地跑动间,发现这里的书籍真的是浩如烟海,根据自己的脚程,他估计了一下他至少跑了三千米,还是望不见尽头,难以想象这处图书馆到底占了多大的面积,而又是谁修建的它。 书架上的书叶齐是不敢妄动的,想了想,他还是拿出翠玉,翠玉上轻飘飘的浮现三个字,叶齐调用神思才勉强将字猜了个大概。 三个字分别是“人”“物”“地”。 也许是类似于检索一般的功能,叶齐用手轻轻地触碰,却发现它如同烟雾一般缓缓散开,直到他拿开手,才重新缓缓地聚集成原先的字形。 果然还是该拿神思试一试。 当叶齐分出极为细微的一缕神思触碰第一个字时,叶齐的眼前一瞬间被刷过了无数条莫名的字符,以他的反应速度,仍然捕捉不过来,只能越发凝神地注意,才能偶尔看清几个字,让人有些晕眩。 当他勉强停下来之后,只觉得天地垂倒,晕眩不能自已。然而这也无疑是很好的一件事,他察觉到,神思包裹着的纸皮,以肉眼也难以观察的速度,缓慢却坚定地增大了一点点,比蚂蚁卵还难以注意的距离。 他倒是还没有见过能让纸片变大的方法,自他出生以来,纸片永远是这个宽度和长度,仿佛永恒不变的样子。 然而叶齐却不怎么愿意抱一丝侥幸的心理,因为这个纸片,很明显的,纵使端口光滑,却也是带着被人撕下的痕迹。 仅仅得到了纸片本体的一角,仅仅得到了它十几年,他便依凭纸片,成为了连上京叶府都难见的天才,甚至,连它记载的修炼方法,都是世人所罕知。 那么,这纸片的本体,究竟是何种可怕的存在?而不为它心动,甚至能将它撕毁的,又是何种可怕的存在? 每当叶齐想起这件事,便觉得天上有着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他扫视着,只是等待着发现自己这只蝼蚁的现身。 而纸片的增大,不知是喜还是优。 只是有一点他很确定,只有当他修炼到那个境界时,他才能看清,那一团谜底。 而当今之际最重要的,还是要提高自己的实力。 叶齐沉思着,待到脑海中的眩晕完全消失后,再度投入到那字符的闪现中。 随着纸片的增大,灵脉吸收灵气的速率也微微增大,除了作为主人的叶齐,旁人很难注意的增大。 然而不久,叶齐发现这几次的尝试没有再让纸片增大到一点,甚至灵脉吸收灵气的速度都没有再增大。 不过他也有了别的收获,起码他现在能看清楚十几本书的名字,而这时,翠玉的颜『色』变得更浅了一点。 一旦能看得清楚一本书的名字,他神思轻轻一拉,一本书就轻松地不知道从何处飞速地滑到他的面前,有些只需要一眨眼便能收到,有些却需要几息才能看到,看完后也只需轻轻一拉,书本便沿着原来的痕迹回到本来的书架处,一旦习惯这种做法,便觉得它比起任何时候都方便无比。 叶齐逐渐沉浸在这古籍的海洋里,几乎忘却了时间。 直到傍晚,听到敲门声时,叶齐才反应过来。 他打开门,竟然看到门外站着一只快到他膝盖的灵鹤。 灵鹤全身洁白,尾羽中透出一抹淡淡的红。伸出它长长的尖嘴,其中夹着一个纸团,灵动地望着叶齐,还不时轻叫着让他快点接过去。 叶齐接过后,它还不打算走,只是悠闲地望着他,像是要等他看完。 明白是吃饭的时间到了,修士们特意来让它来通知的。 叶齐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灵鹤叽叽咕咕地轻叫着,往前跳了几步,往后看,示意他快点跟上。 第9章 恻隐之心 灵鹤轻盈地跳动着,即使顾忌着身后的人的速度,它一跳仍然有十几米远。 望着跑在后面的叶齐,它还不时叽叽咕咕地回头望着,似乎在轻声责怪后面的人怎么跟得那么慢。 等到叶齐跑得也稍许有些吃力后,才发现它不知道走了哪条弯曲偏僻的小路,竟然直接通往了灵舟之上 早已经有条不紊地排成一队的少年少女们吃惊地望着他,有些很快地低下头,有的假装目不斜视地移开目光。 随着排在队伍首位的一位墨衣青年往旁边移开,退后一个位置,后面的人纷纷明悟,也跟着往旁边一移,按着顺序往后退一个位置。 墨衣青年温和也略带笑意地开口:“师兄怎么还不过来?” 明明是喊一个比自己小数岁的少年为师兄,青年脸上却没有丝毫在意,略带苍白的脸『色』不能减损他的半分好颜『色』,清俊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除了那略显清瘦的身姿和苍白仿佛多年不见天日的脸『色』,他与富家权贵的少爷并没有什么不同。 青年一开口,一排队的少年少女们纷纷像被点醒一样开口: “师兄好。”“师兄好。” 有位苹果脸少女甚至依凭自己年少而大胆地刺探,她开朗地笑着,轻松地问:“师兄可是沧州人士?”只是她颤动的指尖不经意地泄『露』了她的紧张, 一位略胖的少年也努力收着肚子,开口与他交好:“我也见师兄很面善,不知是否与先辈有过来往?” 甚至还有几位另辟蹊径:“师兄的佩玉真是好看,我玉庄里也有好几块样式相仿的。” 见叶齐脸上没有难看的神『色』,各种七嘴八舌的声音还接连纷纷响起,仿佛家里十八代都与叶齐有过来往,没有也是硬是想扯上个关系。“ 叶齐不惊不怵,他神『色』沉稳,倒是比在场所有人都有大家子弟的气度:”我姓叶名齐,口十叶,齐是齐天下的齐,来自云灵州,师兄这一称呼倒是不必提了,诸位都比我年长,倒是我应该称一声师兄师姐,今日在这里,有幸见过各位同门。” 他施过一礼,平静地走过讨好的众人,走向为首的位置,不宠不辱,如同一块水油不进的石头,神『色』平静间倒是不动神『色』地将各种讨好刺探拒之门外。 为首的修士轻咳一声,倒是有些心悸,莫非这少年不满他的身份没有自己被公开,所以引来众人如此刺探。 思及此处,他装作不在意地开口:“叶齐十五岁便引气入体,担你们一声师兄也无不可,便是我,以后少不得也需改称一声师兄。你们初窥门径,偶尔讨教可以,平日无事不得叨扰,知道吗?” 看到众人一阵心惊无话后齐声答应,为首的修士暗中松了一口气,看着少年的脸上并无不虞,才明白自己的做法是做对了。 如果没有一点揣摩人心的心思,只凭借忠心怎么可能在众多修士中获得这么有油水的领队的职务呢? 为首的修士将心放回肚子,这才转头专注他的任务,他轻轻一指,只见空中平白无故地多出一个黑『色』的漩涡,它形状规则地向内平缓地流动着,除了能用肉眼窥视到它的存在,它甚至连风的流速都没有改变。 “随我进去。”为首的修士一步跨进去,早已经从翠玉中了解到进程的叶齐也放心地踏入。 一步转变间,又是一番新的天地。这里是一处被挖空的石洞,被藤条遮掩着,洞外青树藤蔓,蒙络摇缀,远处似乎有飞鸟异兽,鸣叫嘶吼的声音隐约能闻,一处幽深清澈的湖在石洞下方,不时地泛着浅淡的波纹,连空气中,都是湿润浅淡的草木清新味。 几个老态瘦弱的老者在石壁对面用凡人寻常用的铁锅大瓮灵活熟练地做饭煮汤,远远传来的饭菜香味倒是给这方世外桃源添上几分人间滋味。 叶齐身后传来一声感叹:“我老了以后,若是能到这方秘境做个清闲的煮饭翁,倒也是无比惬意。” 察觉到叶齐的视线,墨衣青年轻声说:“这些老者都是修为无所寸进,又不甘被师门驱逐的外门子弟,他们为报叶府恩情,自请做个煮饭翁。平日倒是得闲,在这神仙之境,只是几年里偶尔服侍几月选进的子弟。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师兄莫怪我胸无大志,只是修真途中凶险…… 若是不想想自己老了之后的悠闲日子,实在没有半分盼头可等。” 听他话中语气,竟像是觉得这修真还不如一个普通的煮饭翁。 叶齐淡淡应道:“人各有志,何需在意旁人置喙?” 墨衣青年还想多说,只是对面石壁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只见数十只灵鹤从旁边的一处密林整齐地飞出来,夺得了所有人的注意。 它们飞到对面石壁,竟像是初通神智,飞到半空中,不捣『乱』也不『乱』叫。老者们有序地将做好的饭菜盖入饭盒,送到它爪子下面。 待到一只灵鹤接过后,它后面的同伴便接替它的位置,一只只有序地朝叶齐他们所在飞过来,它们也似乎懂得轻重,不敢越过为首的修士,只是轻轻地放在为首修士面前的空地前,轻叫一声,然后有序地飞走。 为首的修士检验着饭盒上的灵封完好后,便让叶齐先行上来挑拣。 这食盒看上去似乎是棕『色』密封的,却可以用神思查探里面的饭菜,叶齐也不过多犹豫,他随意选了面前一处较近的食盒,然后所有人依次上来挑拣,尽管大部分人还没修炼得能『操』控出神思,可不知道是为了给后面的人示威还是什么,有人硬是磨磨蹭蹭地等到为首的修士不悦后,才傲然地拿起一处食盒慢慢离开。 叶齐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他不打算多管这般幼稚的争风斗气,只想找个位置好好进食。 幸好石洞里有多处光滑如镜的石凳,容纳这数百名少年绰绰有余,他便挑了视野最广阔的石凳就座。 对面石壁的老者们已经忙活完,他们席地坐着,似乎在遥遥看着这边。 叶齐打开食盒,里面分着层,两肉两菜一汤,连米饭都粒粒剔透晶莹,莫谈那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当真是诱得人连舌头都恨不得吞进去,拿到饭菜的少年少女们纵使见多识广,也被这味道诱得大动食筷。 为首的修士不食五谷,他慈和地望着他们说着:“慢着点吃,大家不够还可以再要。” 叶齐明悟,感觉咀嚼的动作都沉重了一点。他加快了一些速度继续吃着,不经意间,便发现,食盒底部有些油腻的地方似乎印着些许字符,无需神思查探,凭着敏锐的视力,叶齐便能晃晃看出这几行小小的字。 不肖门人吴起庸祝诸位才纵从此鹏程万里,青云直上。 叶齐再随意几瞥之下,发现周围的食盒都印着一样的话语,除了名字不一祝福的话语都大同小异,只是正在吃饭的少年少女们完全没有注意,或者说注意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只因年纪尚小,仍不懂得这般平淡话语下的悲伤与恳求。 当年的天之骄子,为何宁愿呆在这与世隔绝之处做个煮饭翁,也不愿意回家做个富贵老翁? 大抵是富贵闲适,锦衣玉食,都比不上心上梦中,那残存的一曲高歌,狂傲放纵的修炼痴想奢吧。 至少那做饭翁,大抵还能有机会见到未来的才纵一面的机会,而那田间的富贵翁,只能望着那天上飞过的一道剑影,相望无言。 从此田间富贵翁,不及灶间灰脸者 叶齐放下手中的碗筷,对石壁对面的老者们施了一礼。 无声无言间,对面望着的几位老者看着,不知觉地,泪流满面。 感悟着这般沉重而艰辛的心情,灵脉中灵气的运转像是受到了开悟,运转的速度又像是快了一转。 还未来得及感怀太久,洞『穴』外一只灵鹤细细的鸣叫吸引了叶齐的注意。 尽管它与其他灵鹤看去并无大异,叶齐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这只灵鹤是先前来唤他的那一只灵鹤。 “这小贼又来讨吃的了。”为首的修士笑着骂了一声,丢了一块肉过去,它一嘴就啄中了,只是那肉块太大,它似乎很难吞下去,那又蠢又呆的样子不禁又引来了几处笑声,紧跟着又有几块肉块向他丢来。 它嘴里塞着一块,却还很灵活地啄着其余几块,有块丢得实在失了准头,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了不少泥土。 “喂,傻鸟,你怎么还不吃啊。”有位青衣少年大声地笑道,一整天小心翼翼地拘束似乎终于可以在此刻释放。 “你现在不吃我们以后可不给你喂了。” “对啊,以后可不给你喂了。”顿时引得一阵哄笑。 为首的修士笑着,倒也不阻止少年们此时的放松。 有些府里的千金不忍看下去,她们也不愿为了一只灵鹤去惹人不快,只是默默地移开眼睛,不敢多看。 灵鹤歪着头,它生『性』喜洁,呆呆地看着地下那块沾满泥土的肉块,似乎下不定决心要不要去吃,最后,它轻轻地低下脖颈,决定去够那个肉块。 “过来。”一声轻喝在石洞内响起。 仿佛一个暂停键,满室的欢声笑语顿时变成一片无声的寂静。 第10章 斟酌 洞内的人悄悄地往声音来处看去。 只见少年背着他们孤身一人坐在洞口的石凳上,明明只是普通的喝汤的动作,却愣是吓得那几个开口取笑的少年僵了神情。过了好一会儿他们会才反应过来少年没有算账的意思,连忙闷声扒饭,不敢再看。 灵鹤看着众人反应,似乎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它飞上前,灵动地望着少年,纵使嘴里含着肉块,也轻轻地含糊叫了两声,示意它到了。 叶齐捧着装满热汤的碗,浅浅地喝了一口,果然唇齿留香,十分美味。 他看着装得呆傻的灵鹤,直把它看得连傻都装不下去后,才轻声说:“吞了吧,这里他们看不到。” 也许是刚才那群人的举动让他联想到了曾经叶府的自己,他才出声唤了它来,也许这个举动会让人不快,但他本来也不注重与一群未知世事的孩童之间的人情交往,自然更加不会在意他们对他的看法。 况且秋日是灵鹤的繁殖期,恐怕它是为了族里刚出生的灵鹤能不饿着肚子,才过来这里装傻讨食的, 叶齐望着波光粼粼,却很少能看见鱼虾的溪湖,暗叹一声,明白恐怕是由于他们这群入门弟子的到来,这处秘境里灵鹤们平日赖以为生的食物都被捕猎来作为他们的食物了。 怪不得生『性』高洁的灵鹤会宁愿过来给他们卖傻讨食,叶齐将猜想推测了一番,直到把事实推测得八九不离十,只是面上不显,仍然平静地望着灵鹤。 灵鹤仰了仰脖颈,果然它只是示弱,这几块肉对它来说没什么阻碍,它很快就吞了进去。 它叽叽咕咕地细弱的叫了几声,见叶齐实在不懂它说什么,也不恼,只是在他旁边找了个位置蹲了下来,安静地望着他,似乎经此一举,倒是与他更加亲近了。 叶齐铺了个纯白的干净手帕在石凳上,拣了两道菜喂给它,他倒是知道这种灵鹤杂食的习『性』,除了喜洁外十分好养,口味也与人的相似,一样喜欢油盐酱醋,也不怕它闹坏肚子,因着它十分亲人又天『性』温顺,修仙世家,宗门多愿意在湖中养着它们。 灵鹤靠着叶齐,悠游自在地啄食着,它通人『性』,知道旁边这人才真正对它好,不禁更是依赖了几分。 石洞内渐渐恢复了热闹,只是热度终究不如刚才。 突然,一个人影朝叶齐方向走来,叶齐瞥了一眼,便认出是刚才那个最先打探他的苹果脸少女。 她穿了一身浅绿『色』的长裙,发髻大方简单,白皙可破的肌肤与邻家少女般清新可爱的气质让她显得更加清纯动人。 她提了自己的食盒过来,拘束地开口:“师兄,我可以在这里坐下吗?” 这石凳倒也宽敞,叶齐应声,他起身挪走手帕,与她隔了两三个位置再坐下。灵鹤轻盈一跳,也跟着往旁边挪了位置,寸步不离地粘着他。 苹果脸少女毫不在意,似乎是叶齐刚才的出声给了她勇气,她再度扯近了与叶齐的距离,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钦佩和崇敬:“幸好师兄开口,不然这灵鹤又得受委屈了。我也最看不惯那些人了,仗着自己是富家子弟就整日欺凌弱小。” 她羞涩地递过自己的食盒:“正巧我们姐妹食量比较小,一个食盒恐怕吃不完。我便让她们把剩饭剩菜都罗在一盘里,用来喂这灵鹤。我们女子都喜洁,这饭菜也是很干净的,望师兄勿要嫌弃才好。” 灵鹤早已将那两道菜吞了下去,它还没有饱,一听那食盒是要给它的,不吵也不叫,只是长长的伸着脖子,看少年的回答。 叶齐两世为人,自然是看得出来苹果脸少女对灵鹤的关心没有作假,只是如此殷勤恐怕还有刻意的结交之意。 到底还是未满十六,纵使这番腹稿她可能已经准备了许久,只是叶齐一段时间的沉默,她便困窘地红了脸,小心翼翼地想退回去。 叶齐不想为难她,到底还是将食盒接了过来,礼貌地道谢:”多谢师妹,师妹的一番好意我便代它谢过了。“ 少女看到他收下,不禁『露』出笑颜,她羞涩地摆摆手:”师兄不用客气,我叫许慎萱,以后互为同门,还望师兄多加照拂了。“ 少女蹦蹦跳跳地回去后,迎接她的又是一番少女们之间的轻笑私语了。 叶齐不愿做偷听之事,他转过身,打开食盒,果然,那些鱼肉荤腥很多只是动了一两筷。 灵鹤十分乖巧懂事,叶齐喂一块它便吃一块,而且十分有分寸,小心翼翼地不让它尖锐的喙碰到叶齐。再吃了几块肉之后,它便灵动婉转地轻叫着,轻挥着自己的翅膀站起来,示意它已经吃饱了。 随着许慎萱的成功而返,叶齐隐隐听到后面少年们的一阵低声催促:“快去啊,快跟着去啊。” 一个黑脸青年带着一个刚才调笑的少年磨磨蹭蹭走到叶齐面前,黑脸少年淳朴的外表与憨厚的语气让人很容易就心生好感:“对不起啊……阿轩年纪还小,他其实也挺喜欢灵鹤的,就是小孩子心『性』还没长大。 黑衣青年似乎很习惯这种道歉模式,自己先熟练地道歉:“我是他大哥,我自己管教不严先代他向师兄道歉。” 然后他眉一横,往后一吼:“还不出来。” 被他叫做阿轩的少年也连忙窘迫地从黑衣少年背后出来,似乎什么都不懂说,只是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然后手脚无措地递过自己的食盒,眼神带着一丝求饶的意味。 叶齐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他看得出来少年们都是爱玩的天『性』,本『性』也没有多恶,道歉纵使有部分是出自对他的惧怕但都是心甘情愿的,也没有怨恨的脸『色』。 灵鹤确实是吃饱了,可为了让他们能安心,他还是接受了他们的道歉并接过了食盒。 石洞内紧张的少年们松了一口气,他们逐渐恢复了之前交谈的热烈气氛。 叶齐在他们面前装个样子打开,转过身将盖子盖好。 同门大多都把剩下的食盒堆在为首修士前的空地上,他也跟着一并将三个食盒放在那里。 为首的修士本来在闭目养神,察觉到食盒都齐了之后,他睁开眼睛随意地将手摆了一下,对面石壁立刻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数十只灵鹤又从密林飞起,它们有序将食盒又带回原处。 送到后,它们久久地盘旋在空中没有飞走,不急不燥,似乎在等待什么。 叶齐凝神望着,只见对面的老者数了数它们的数量后,灵巧地拿起箬叶一般的东西,熟练地将选出一些剩菜倒在一起,拿起勺子将剩菜往包好的的叶里一塞,轻巧的一折再一系,灵鹤们便有序地带着老者们系在它爪子的“粽子”飞走了。 老者们往灶里捎着温好的多余饭菜,自己吃了起来。 叶齐身边的灵鹤欢快的叽叽咕咕地叫喊着,目光一直追随着它的同伴们,直到它的同伴们都飞远了,它才收回视线。 叶齐看向它,它竟像是还不打算走的样子,懒洋洋地蹲在叶齐旁边。 没过多久,它竟似有了睡意,将头往翅膀里一『插』,毫无防备地开始睡觉了。 夕阳西下,灵鹤逐渐睡『迷』糊了,直到为首的修士宣布集合,叶齐轻轻叫一下它,它才机警地站起来,扑腾一下翅膀,活力十足地朝他连续地轻叫着,看他要走,还不舍地跟过去,一边低声叫着一边蹭着他。 “没事,我以后还会过来的。”叶齐这次似乎听明白了,他安抚着轻轻『摸』了一下它的脖颈:“走吧。” 灵鹤站着不动,看着叶齐实在没有回心转意要留下来陪它的意思,只能叽叽咕咕低声委屈地叫着,然后一振翅,朝密林飞去。 如同来时一样,为首的修士开了一个黑漆的漩涡,他们一个个按着先前的顺序依次回到了灵舟。 灵舟上竟像是已经入夜,除了用来照明的夜明珠般大光团亮着的地方,其余都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叶齐按了按腰间的翠玉,道了一声告辞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回到书房,独自静下心,用神思往体内探查,灵脉舒缓地吞吐着外界的灵气,温养着自身的灵脉,比先前长了少许,倒是不小的收获。 这饭食出自秘境,都含有丰富的灵气,连带他身体其他部位的灵脉都像是受了感染,也跟着心脉处的灵脉一同温养吐息。 叶齐默念着纸片上的修炼篇章,连着他今日在书馆内阅览的书籍,大概对下一阶段的筑基期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大概等到他全身灵脉都能自己温养吐息,自成一个体系后,他应该就可以算是迈入了筑基期。 叶齐思路清晰地感叹着:可惜如今他连他身体有多少处灵脉都尚未弄得清楚。当今之计是先要将神思感应的范围扩大,才能弄清楚身上有多少灵脉,待到上京叶府后,他便可以开始温养其他的灵脉。 但外界常识依然必不可少,为了不让自己见识过于浅薄,他对除了自身修炼之外的知识摄取仍然必不可少,叶齐思索着,在书房一处备好的纸墨上缓缓研着墨,斟酌好后在纸上清晰地定下了他半月需要通读哪些书籍的计划。 第11章 军队 寻找灵脉的过程无疑是极其枯燥无聊的,因为它们极其具有灵『性』,又会自己躲藏,叶齐追踪着它们,就像玩一场极其漫长的捉『迷』藏。 幸好在出生后的十几年里他早已习惯了这不知前路,不知对错的探索和孤独,如今的情况比当初已是好上许多,他更能沉得住气。于是在大部分时间里,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搜寻着身体的各个角落,或者被他找到灵脉的踪迹,但更多是直到以他神思枯竭,无以为力才能告终。 两天下来,纵使他发现了身体的十几处灵脉,可最终能被他的神思缚住的仅有两条。而缚住这两条的艰难历程,更是难以言说。 找到的这两条灵脉也不那么容易处理,因为吸收灵气的速度十分得慢,当他强迫着它们与心脏处的灵脉一起吐息时,那两条灵脉便显得十分吃力。 但叶齐最不缺的便是毅力和耐力,从一开始的他需得用全身神思投注在这两条灵脉上,根本没有精力做其他事,到后来的他经过数千次的试验,还是逐渐掌握了将极小的一份神思分出来阅览书籍的技巧。 将一小缕神思分出来并不困难,难得是一直保持这一小缕的神思不变,忍着自身将神思合二为一的本能和保护欲望,而这个举动还需要将神思分为体内和体外运作的,它比起平日的神思一分为二,只是在体内用来探查束缚自然更加艰难,叶齐每每尝试,都觉得自己仿佛在悬崖上面走,随时都有垂垂欲坠的风险。 这两天下来叶齐的收获,除了那两条灵脉,他神思的感应范围和感应程度也加大了不少,神思的运作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再没有了半分艰涩和困难。而因此,他自身的记忆力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一本书一遍看下来,纵使不能说倒背如流,却也能算是对于其中的大意都了然于心了。 读得越多,记得便越多,而不需担忧是否会忘记。这种良『性』循环的读书体验无疑十分美妙,要不是那只每日都勤勤恳恳过来叫他吃饭的灵鹤,叶齐觉得他可能就真的忘了吃饭这件事。 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叶齐从无人打扰的专注状态中脱离出来,打开门,果然还是那只灵鹤,似乎是因为营养跟上来了,它尾巴上的浅红深了一点,显得更加漂亮了。 似乎认为和叶齐已经很熟了,一看他开门,灵鹤就叽叽咕咕地轻声埋怨着了怎么让它等那么久呢,然后眼睛灵动地等着他。 认识那条往上的通道后,叶齐也不需要它带路,径直沿着记忆中的通道往上跑去,灵鹤轻巧地跟着他,如同散步一样悠闲,一人一鹤互相无言,自得其在。 如往常一样,叶齐他们被带到了秘境,正在对面的石壁这处等待将上的饭菜时,为首的修士突然眉头一皱,他快步站起,拿出叶齐见过一次的螺状的石头,嘴舌无声地翕动着,像在说什么。 没过多久,几个黑『色』漩涡相继从空中浮现,数十名修士从里面大步迈出,将叶齐这个石洞的少年们围得严严实实。 其中仅有几位是叶齐上灵舟时见过的修士,更多的是他未曾谋面的人。 少年少女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惊慌地聚集在一起,也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征兆。 “师,师兄,快过来啊。”几声惊呼从人群里传来,叶齐回首一看,许慎萱和那日道歉的那个少年急急地唤着他,声音里掩藏不住的惊恐与害怕。他们被人群裹挟着,往石洞深处退去。 叶齐感觉了一下神思中的纸片,它安静不动地静止在那里,说明来人或即将到来的事物对他没有恶意,他皱了一下眉,不愿跟着这群连地形都还没弄清楚的少年到处『乱』跑,而且他也相信,如果连眼前的修士都抵挡不住的存在,躲到石洞深处也没什么意义。 他朝他们摆摆手,自己往内退十几步,防止被可能的战斗波及,然后选了个不容易被注意的位置坐下。 这个位置旁的一大块石晶晶莹剔透,却只能单向望出去,他可以望得见什么东西能让修士们如此紧张不安。 没过多久,叶齐终于望见了 ——漫山遍野的残败战旗。 它们迎风飘曳,纵使残败却带着一股旁人不敢直视的如临刀锋的冰冷残酷之感,那让人胆寒的血红不知是旗帜本来颜『色』还是由战场上无数人的鲜血染成,它们快速却无声地朝叶齐所在的洞『穴』方向行进,不见人影,只看得见那快速行进的旗帜,宛如百鬼夜行,四周一片死寂。 那些旗帜越来越近,给人一种不能直视如猛兽将近的压迫之感,叶齐手心微微出汗,他看着那旗杆上一个个浅浅的叶字,一笔一画都给人择人而噬的恐怖凶狠之感,按下心神,尽量镇定地朝他们望去。 终于,在那片旗帜行出密林之后,他终于望见了那旗下密密麻麻,宛如死寂的军队。 战旗下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仿佛都连为一体,不似活人,如同沉默择人而噬的巨兽。训练有序的队伍一队接一队沉默地走出,那暗『色』的铠甲上冷结的血迹和周身血山血海走出的戾气宛如无声的压力压迫着所有望向他们的人。 这群无声的军队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中,最终走到河的上游便停止前进,开始修整。 为首修士一行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他们还是不敢太过放松,只是遥遥地望着他们。 对面石壁的老者们似乎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他们犹豫着看向为首的修士。 为首的修士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往这里送饭了,指了指下面的军队,让他把饭菜送到下面。 老者犹豫着,还是吹响了哨子。早已经从密林飞出的灵鹤们从山顶上俯冲而下,它们接过饭盒听着那哨声优雅地往下飞去。 等飞到军队上方时,灵鹤们被那恐怖沉默的压力压迫着,惊慌地盘旋叫着,始终不敢下落。 直到军队里几个身影从地上跃起,肉眼望不见详细,只能看见几道暗『色』跳动的身影落地后,灵鹤们才发现它们抓着的食盒不见了,于是它们连忙逃命般飞走。 为首的修士心想:地也给了,饭也给了,这些丘八吃完也该走了吧。 随着时间的过去,河流上逐渐浮现了浅浅的红『色』,那鲜血的味道不由让石洞中的修士和五感非常敏锐的叶齐更加紧张。 躲在石洞深处的少年们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危险,也按奈不住好奇心,虽然不敢靠得太前,但还是磨磨蹭蹭地挤到叶齐旁边。 “师兄,你知道他们是谁吗?”许慎萱大着胆子问道。 看叶齐摇头,一个圆头圆脑的少年偷偷『摸』『摸』地开口,压低的声音中中掩藏不住自豪和炫耀:“我家在边塞的,军队看得多了。他们那气势的,倒是没有见过,不过他们应该是自己人吧,师兄你看,那旗杆上可有一个叶字呢,不然我们叶府的秘境怎么让他们进来呢?” 许慎萱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就你眼尖啊,我们都看见了。你说他是叶府的,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大家都那么如临大敌呢?” 胖子哑口无言,只能低声嘟囔了一会儿,还是跟着少年们挤在一起往外边看。 叶齐的旁边是个真空带,纵使大家为了安全感都往他身边靠,却没人敢往他身边靠得太近。 只因十五,引气入体这两个平常的名词组合在一起对他们来说就相当于是天上明月,完全不可及的那种存在。连一向胆子大的那几个,也有点怵他。除了偶尔大着胆子和他搭几句话,他们连私底下对他的议论都很少。比崇敬更深的,还有他们对于深不见底的未知和所在高度的惧怕。 为首的修士看了看他旁边的同伴,嘴唇无声的翕动着:“他们怎么还不走?” 十几名修士皱着眉,他们也不道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毕竟他们护了几十年的队伍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虽然他们人单力薄,可背后是上京叶府,这群军队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然不可能敢动这群少年,更何况这群人里还有个真正的才纵。 想到那个才纵,一位女修士轻微地摇摇头,不行,不能冒险。 她示意为首的修士把少年他们先送走,自己一行人在后面看着情况。 也只有这样了。为首的修士本不欲做出任何会引起军队不快,让他们以为自己敌视他们的动作,可想了想,还是开启了黑『色』漩涡,毕竟还是送往上京的这群少年们最重要,他们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直到一道声调平直,略带沙哑的声音从他们旁边的石壁响起 “你们要去哪?” 第12章 真情 石洞内的修士陡得一惊,他们甚至还不知道那声音的主人从何处而来。 为首的修士还来不及拿出随身携带的法器,那身影一现,他便被一道极为沉重恐怖的戾气压制着,动弹不得。 所幸其他修士还算机敏,他们往后飞快后退,直到远远离开了那道戾气的范围。 纵使不知道敌人会从何处来,他们仍牢牢地最大程度地将身后的少年们护住。 只见出手的那人穿着一身暗『色』带着血迹的铠甲,那高大雄壮的背影足足挡了三分之一的石洞开口,他一低头,那凶狠的面庞上显『露』出的极其轻蔑的神态加上从战场刚下来的杀人如麻的气势足以止小儿夜啼。 水珠滴滴答答地从壮汉身上的盔甲缝隙处落下,落入地隙,声音清晰可闻。 尽管那人全身看上去已经明显清洗过,可他身上弥漫着的那股仍然无比浓郁的血腥气息还是让众位修士无比厌恶。 到底杀了多少人,才能有如此恶鬼一般的戾气和血腥之气。 修士们不禁有些胆寒,他们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怪物。 石洞深处的少年们被吓得不敢再动,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直视那人血腥可怖的双眼,角落里隐隐传来少女们尽力遮掩住的哭声。 灵鹤也感觉到了来人的危险,即使如此,它仍然寸步不离地跟在叶齐旁边,无论叶齐怎么赶它还是不走。 无奈之下,叶齐只能向它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它乖巧地点点头,不吵不叫地跟在他身旁,叶齐放下心来,继续朝洞『穴』口那人所在的位置望去。 在阳光之下,只见那人背后扛着的巨大刺刀泛着让人胆寒的银『色』锋芒,他走近一步往里一望,被阳光掩映得灰暗可怖的脸孔终于出现在所有人眼前,洞『穴』内接连传来少女甚至少年的惊呼啜泣声。 那面孔粗糙黝黑,伤痕狰狞如蛇般地扭曲在他的脸上,果然是一张与他恶鬼罗刹气质一般般配的让人惊惧的脸。 他一咧嘴,那轻蔑嘲笑的神态更是遮掩不住了。 他脸上凶恶的伤疤扭动着,不大像是个士卒,反而更像是个杀人如麻的匪贼。 修士们如临狼虎一般看着他的神情,换得他一声更加明显的嗤笑。 “哦,别怕。” 停顿了一下,看着修士们更加紧张的神情。 他咧着嘴继续说:“我不杀人的。” 修士们忍住心里隐隐的邪火,纵使明白他是在明面上直接轻蔑他们,可为了他们身后的那群代表叶家未来的少年,也只能努力拖延着时间,不敢冒着被逐个击破的风险上前与他对峙。 一位发迹半白的中年人从修士们中站出来,他身上隐隐带着让众人信服的威信。 看得出来他努力想要平和地开口,然而一开口语气还是泄『露』出了他压抑不住的薄怒和讥讽:”不用激将了。你还是直说吧,想帮你们的主人讨点什么?” 明白中年人是在拖延时间,其余修士们不敢耽搁,连忙静心准备开启法阵。 那壮汉却是了然他们的小动作,却又不屑阻止,中年人望见他轻蔑的眼神,不由心底一沉。 果然,在一阵相对无言中,修士们发现他们不仅根本开启不了通往上京的影石的通讯,甚至连秘境通往灵舟的通道都打不开了。 而在数百万里外的上京叶府。 一个面容普通的青年练着字,他听着来人的汇报,不禁好笑地停下了笔。 秘境被“封锁”了? 果然是那群疯子的风格。简单粗暴,一直把他们自己往死路上『逼』。 他温和地笑笑,让来人退下。 房间里只有他的声音轻轻响起:“那真是可惜了,” 再度下笔时他神态从容而镇定,笔锋却无比锐利。 “可惜吃软不吃硬的人,可不只有他们啊。” 秘境之内,修士们眼神交换了一下,纵使聊胜于无,他们最后仍然将防御的灵罩打开,能挡得了多久的攻击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但为了以防万一的偷袭还是在叶齐一行人面前多了一个保护的屏障。 看着修士们的神情和动作,叶齐明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通往灵舟的通道恐怕是打不开了,而那漫山遍野的军队,莫说全部,若是有千分之一的人有眼前这个壮汉的实力,恐怕他们连一击之力都没有。 叶齐右手状若无意地触碰着腰间的翠玉。 他反倒没有太大如临大敌之感,不仅是因为他隐约觉得,这群人对他没有恶意。 而且神思中的纸片没有一如以往一样平静,更是稍稍安了他的心。 毕竟,如果壮汉真的对他们有杀意,他实力如此超群,又何必出声给他们提醒让他们提前准备。 一道冰冷沙哑的声音打破所有人的想法。 那杀神一般的人咧着嘴,似乎生怕他们听不清,特意一字一句加重着说:“我们要一个人。 叶齐的心咯噔一下,对于他要说的那个人已经有了预料。 水声滴滴答答地回应在石洞内,只剩下那人的话语回『荡』在每个人耳边,如此清晰。 “把那个十五岁引气入体的天纵交出来,你们其他人就可以走了。” ”休想。” 那人话音未落,几道愤怒驳斥的声音就从修士们中发出,但更多人选择的是沉默,不敢看叶齐,也不敢看那人。 似乎嫌施加给他们的压力不够大,那面相凶狠之人粗壮手臂在空中一挥,数十个或精瘦或高壮的士卒无声地从各个方向的石壁上跳出来落到石洞口的空地前。 万众瞩目的压力无疑是很大的,叶齐在听到这个坏消息之后,心神直直地往下沉,尘埃落定后却显得比之前还要平静。 看着石洞门口气势汹汹的那群人,他踏出一步,平静地说:“把他们送走吧,我这就跟你走。” “师兄。” 几声惊呼从各个方向传来。 叶齐平静地摆摆手,倒觉得是愧领了他们的内疚,毕竟这群人一看就是冲他而来,少年们才是受了他的牵连,遭此无妄之灾,他们实力不济,没必要平白淌这趟浑水。如今能让他们离开,他倒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更何况,叶齐用指腹轻轻蹭了蹭手中的翠玉。 此番也未必一定是死局。 那面相凶狠之人也没有多说,他指了指石洞门前不知何时出现几个硕大无比的漩涡,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走吧。” 叶齐脚下的灵鹤仍然寸步不离跟着他,似乎预料到了凶险的降临,叽叽咕咕地认真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贪生怕死丢开他。 叶齐笑着,俯身『摸』了『摸』它的脖颈:“这次,不要再跟上来了。” 许慎萱一看已经眼圈通红,脱口也想说要和他一起留下。 叶齐看出少女的心思,他不点破,只是轻声问:“师妹,能帮我把这只灵鹤带到灵舟上吗?” 少女憋回即将说出口的句子,她觉得身上负担起了难以言喻的重量。 只能强打着精神振作起来,忍住自己的哽咽认真地说:“好。师兄。” “我一定办到。” 人在鹤在,人亡鹤亡。 随着那凶狠汉子的催促,她一抹眼泪,二话不说抱着那灵鹤往那漩涡跑过去,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对面那处是不是真的是那杀神所说的灵舟,她只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是师兄沉甸甸的重托。 叶齐的同门们,一个个低头排着队,看着叶齐,似乎也想要说什么。 但看着叶齐平静的脸『色』,他们咬着牙还是什么都没说,最终很快也过了漩涡。 叶齐一转身,竟发现那头发半白的中年人和几个修士还没走。 中年人看到叶齐望向他的眼神,『摸』了『摸』自己没有多长的胡子:“他们走是职责所在,我们不走,也是职责所在。” “嗯嗯,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几人出声应和,有人神态潇洒,举止不羁,有人话语温和平淡,仿佛只是一次平常的交谈。有人什么都不说,只是拿了酒壶出来灌了自己满满几口酒。 他们唯一相同的便是不把他带走,便同生共死的决心。 叶齐心中一暖,拒绝的话语还未说出口。 便看见那几人便被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士卒制住,堵住口舌,只是神态激动地仍想对他说些什么。 “还请,一并将他们送回去吧。” 他望着那几人被压着,推出漩涡。 说不出心中是好笑多一点还是感动多一点,只是无论如何,他终究还是有些感激的。 纵使那袒护,那挽留不是为了萍水相逢的他,仅仅出自他们的自身职责。 一道粗壮的身影遮挡住他的视线。 “诶。生离死别完了吧。” 第13章 边军 入夜。 手上端着热腾腾的鲜鱼汤,隔着一道篝火,对面十几个大汉正在豪迈的大口扒菜,闷头吃饭。 饶是叶齐明白他们对自己没有恶意,对现在的情况还是有一点『摸』不着头脑。 思绪再回到那时。 在那壮汉凶狠地问完那句话后,叶齐就全身紧绷着准备面对他接下来的发难。 谁知道壮汉毫不在意他的反应,将不知从哪里拿出的食盒往他怀里一丢,扔下一句先吃饭,自己一伙人就毫不客气地打开抢来的食盒大快朵颐了。 接下来便成了如今叶齐和壮汉那群人泾渭分明,怪异又和谐的场景。 叶齐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手上的那碗鱼汤,抬头一望,壮汉那伙人已经拿出了一大块不知道什么野兽的肉在烤。 那肉似乎已经半熟,不用什么调料,在那炙热的火焰上烤着,便泛出了细密的淡金『色』油光,只闻鲜美的香味,便觉得食欲大动。 叶齐垂下视线,不再多看。 等了一会儿,看到肉熟了。 壮汉从袖中伸出一把小刀,也不怕篝火烫着他,直接在原处一割,割出了一块碗大的肉,用小刀往内一扭『插』住,然后头也不抬的往叶齐处一丢。 叶齐手里一沉,便看到一块热烫金黄的烤肉,泛着喷香的热气,呆在自己碗里。 伴随着壮汉低沉粗犷的声音:“接着吃。” 叶齐平静地谢过,然后慢条斯理地吃着,他明白: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即使明白让壮汉有所求的东西,也必定不简单,他倒也不害怕。 肉块肉质鲜美,柔嫩而有嚼劲,可惜叶齐心思却全然不在其上,他食不知味地咀嚼着。只能感慨自己如今知道得太少,不然也能提前想想应对的方法。如今他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壮汉面无表情的脸孔被篝火映照得更是可怖,他身后的十几名手下连吃饭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除了隐约的柴火噼啪声,这里似乎是一片死地。 最后,壮汉先嘶哑地开了口。 “你听过边军吗?” 叶齐放下碗筷,篝火映照出他的面孔清秀而镇定。 他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真的没从任何途径听说过这个词语后,才缓缓说:“没有。” 大汉似乎松了一口气,他一咧嘴,似乎又给人一种轻蔑的嘲笑意味,但叶齐却能看出他笑容是真正毫无保留的愉悦和轻松。 壮汉笑着将篝火上的肉取下来,嘴里似乎还冒出了一句脏话,却也是极其快活的。他毫不讲究得直接用手撕开那大块的肉,一块块地丢给他身后的人。 场中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缓解了少许。 壮汉吃着肉,他突然停顿了一会儿,快速地把肉塞在嘴里吞下去,然后往身上擦了擦油腻的手指。 他直截了当地说:“那我也不磨叽了。小子,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我现在就让你回去。” 叶齐倒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坏了脑子。 他望着那壮汉热切的眼神,端正身姿道:“请说。” “第一个就是:你把这个收下。” 壮汉来到他面前,郑重其事地递给他一个半边的黑木。 那黑木似乎已经有了很久的年头,它身上的花纹神秘而斑驳,有几处甚至看得出已经被人摩挲得十分模糊。 “嗯,你以后也会有一个我这样的东西。” 壮汉黑实的手往铠甲里一探,拿出一个玉状的饰品,在叶齐面前一晃。 翠玉? 叶齐一惊,被长襟遮盖住的拿着翠玉的手下不禁出了汗。 但等他定睛一看,却明白,壮汉手中的玉饰不是翠绿『色』的,它更偏向于墨绿,或许更应该称它为墨玉。 纵使不知道壮汉为什么以为他手中没有翠玉,叶齐仍按兵不动,打算听那壮汉说完。 壮汉看着那墨玉神情复杂,像想起了什么东西,脸上一闪而逝的说不清是厌恶还是怀念。 他面无表情地将黑木往那墨玉里一探,那黑木半边如同无物一样透过墨玉直接透了进去。 “以后你有那个东西,就把这个令符丢进去。” 他嗤笑了一声,言语中说不清是嘲讽还是什么:“在这之前,不管你藏鞋底还是藏哪,别丢了就行。” “反正知道你是谁,还敢管你要它的人,不是傻子,也肯定是疯子。” 壮汉将令符往叶齐怀里一丢,自己却小心翼翼地把墨玉放回铠甲里。纵使他面上不显,从他的举止中也足以看出他对墨玉的重视。 黑木触手轻盈却有一股金属材质的冰冷,这股寒意逐渐蔓延开,叶齐连忙将它用帕子包起来,那股寒意才断了源头,真正像一块普通的木头。 幸好这块黑木并不大,一条帕子恰好能将它包好,叶齐将它放入随身携带的锦带中。 叶齐抬起头,继续问:“还有呢?” 壮汉咧着嘴笑了一下,拍上他的肩膀,那力道打得叶齐身形一歪。 他自己却毫无自觉地笑起来。 然而笑声停顿后,他收起笑意,沉默着,似乎有些拘谨,不知道如何开口。 在这片沉默里,叶齐看到壮汉脸上沉默的表情。 那不是面无表情,只是沉默,像是无从言说,像是难以言说 他一字一句念得无比沉重。 “小子你记住。” ”我们就是边军。” 那沙哑的声音继续响着,像是这说出的每一字每一句啃噬着自己的肺腑,沉重而难言。 “无论如何。“ “边军从不作恶。边军从不杀人。” 壮汉的半边面孔隐在篝火照不见的黑暗,他的面孔尽管沧桑目光却灼灼明亮得如同赤子。 又是一片难言的寂静。 很多疑问盘旋在叶齐脑海里,只是他没有问出来,因为那壮汉明显不想再说,也明显不想答。 “行了。我送你走吧。” 大汉收起刚才的沉重,脸上又是嘲讽轻蔑的笑容:“傻看什么,记住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这就是我的第二个要求。” “哦对了。你以后最好把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每天抄三遍,挂在墙上。以后要是送礼,你就每人送他十几二十副的,能送遍天下就最好了。” “第三个要求我还没想好,先留着,等你第二个办到了再说。” 大汉不耐地站起来:“行了没事就滚吧,” 漩涡不知何时平静地在面前开启。 面前是安全的黑『色』漩涡,叶齐却奇异地没有什么轻松的感觉。 因为从壮汉的每一句话中,他都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施过一礼,没有多言,一个跨步间便离开了。 叶齐走后,壮汉像个木头一样站在原地,整整一夜都没有离开。 天破晓后,他才像是突然回神过来,骂骂咧咧的嘟囔着:“疯了疯了,老子整天被骂疯子果然现在也跟着疯了,看来真是不想活了。” 难得的,骂完这句话后,他倒是久违地感觉到一股轻松。 大概也真是不想活了,把所有的赌注都下到一个小『毛』孩身上。 壮汉大步走到石洞边上,轻盈地一跃而下,不时借地卸力,没过多久就轻松着地。 回到大军中时,他脸上仍是那副轻蔑傲然的笑容。 风中最后微不可闻的飘散着他离开时的一声嗤笑:“死人果然还是怕死。” 第14章 回归 一跨过去,叶齐就感觉宛如时空转换,不管这是第几次穿过漩涡,感觉还是很奇妙。 刚才经历的种种不寻常仍然历历在目,恍若下一秒就要踏进风险莫测的危局,然而一眨眼便回到了灵舟之中,一片灯火通明中,映照出众人真切的心焦挂念着的神情。 叶齐刹那间有了恍若隔世的错觉。 少年们看到叶齐,竟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们怔愣了一会儿,随后爆发出一阵欣喜的惊呼。 “是师兄,师兄回来啦!” 一大群人乌泱泱地涌来。 叶齐耳边涌进少年们四面八方而来的问候和关心话语, “师兄你没事吧?” “师兄,那怪人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啊?” “师兄师兄 ………… 叶齐站住,向着所有涌上前的同门施了一礼。 “我如今平安归来,倒是劳各位师长同门为我牵挂了。” “师兄!”一声惊呼传来。 许慎萱抱着那只灵鹤不知道从谁的袍子底下挤过来,她的衣服上看得出几条梅花浅印,一看就是灵鹤留下的 她把灵鹤放下来,在众人面前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只能委委屈屈地憋出一句:“师兄,你要帮我做主啊。 “这只鹤!这只鹤!我好心抱它。” 少女最后可怜的一抹脸,配上她被梅花印着的衣裳尤为可怜地哭诉道。 “它……它…… 竟然用爪子睬我!” 叶齐和他身边的众人都忍不住得笑了起来。 假哭的少女隔着指缝看到笑了的众人,也开心地笑了。 一个圆头圆脸的少年护着手里的东西,也挤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挤上前。他脸颊通红,头上被闷得出了一层汗。 他热络的将一大碗东西捧到叶齐面前,献功似的说:“师兄哪用跟我们这般客气。要不是师兄你一力护我们出去,我们哪里能如同现在这样平安无事?” 还没等叶齐接话,他就连环炮一样轰炸地说:“对了师兄这面你别嫌弃,我祖上是个做面的厨子,这手艺传了几百年都没断过,我从小跟着做,手艺就没落下过。师兄你还饿着吧,快吃了填填肚子。” 最后他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我们都吃饱了。” 引得少年们一片应和声。 叶齐手足无措地接过那碗热气腾腾的面,面条软榻榻的散了形状,不知是热过多少次了。 汤面上漾出了一圈圈波纹,倒映出其中模糊温暖的灯火和旁边少年们赤诚的面孔。 那香气一飘出,就能听见几声少年们咽唾沫的声音,其中以端着面过来的圆脸少年的声音最大。 这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间少年们听不见,引气入体后的叶齐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很明显,少年们也没吃饭。 叶齐暗叹了一声,说不清是感动和无奈哪个多一点。 但不知为何他不愿意将自己在秘境已经吃过的遭遇说出来,像是对于某种危险的预感阻止着他。 于是叶齐只能话锋一转,无奈地说:”我现在食欲不振,吃不下东西,你们把面吃完,把汤给我剩下就好了。” 叶齐眉头微蹙,他言语温和,透着些许疲惫,倒真是一幅吃不下的样子。 少年们也不疑其他,他们也猜不到叶齐会知道他们没吃饭,他们眼神亮晶晶地接过面,想了一会儿,还是忍着没去动它。 一人强撑着对说:“诶,我吃太饱吃不下这面了。对了,胖子,你把它熬了做锅汤吧,每人分一碗,大家都分一点。“ 圆脸少年听着,眼神一亮:“好啊,我现在就去。” 没过多久,圆脸少年就端着满满一大锅的汤上来,他大喊着:“大家来分一下汤啊,这时节喝了汤可以暖暖胃。” 汤里是切得碎碎的面,每个人的份都很均匀,虽然很少,但是汤不知道加了什么佐料,有着一股鲜味,喝得人舌头烫疼了也不想管只想接着喝下一口,味道丝毫不比秘境中老者们做得差。 叶齐轻轻地抿了一口,倒是有些相信他的手艺是祖传的了。 灵舟上的少年少女们来来往往,尽管他们现在饿着肚子,也经历过先前这般风险,可毕竟是少年心『性』,只是一大碗暖汤入口,便足以让他们重新开颜,重新开心地聊个不停。 叶齐无论走到何处,他都能听到旁人热情的喊他师兄。 他再也不如以往这般抗拒,只是神情温和,也认真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灵舟之上灯火通明,加上师兄回来了,少年少女们在光亮的地方端着热汤,走着也畅谈着,便是两个陌生人相遇,彼此随意搭搭话,也能很快热络起来,反倒像是有了节日的氛围。 头发半白的修士远远看着,他倒也不阻止,只是低叹:“倒是吓坏他们了。” 叶齐拿着汤慢慢啜饮,看着这般热闹的气氛,倒是不想那么快回房间呆着了。 这般热闹的气氛,他能参与也是上辈子的事了。 不知何时,叶齐察觉到旁边站了个人。 抬头一望才发现,墨衣青年默不作声地站在了他旁边,换了一幅神态再看,恍若换了一个人。 叶齐初望这个人,便觉得他神态病弱,清俊如画,神态和煦下,也不过一介平常的富贵子弟。 可如今,在灯火通明的幽暗处,他眉目冷清,无甚表情,只让人想得到溪山明月这一类高不可攀的东西。 被他淡淡的一望,叶齐只觉得一道寒意从身上而起,神思中的纸片猛烈地震动着,努力挣脱神思的束缚,想要远远逃开。 那不是墨衣青年。 叶齐面上不显,想到这个结论时他心下一沉,不由回想起上一次神思如此猛烈跳动,那还是他生死一线的事了。 与那时一样,每次遇到生死危机,纸片便会出现这般的状况。 而这纸片跳动着,比上次还要厉害。 眼前这人,只怕是对他起了杀意。 叶齐平静地回望过去,像是没有察觉,用他上次对墨衣青年的那般态度一样看着那人。 他淡淡的看着叶齐,就像月亮望着一只蝼蚁,没有什么情绪。 因为月亮不会好奇一只蝼蚁在想什么,所以他看的不是蝼蚁,而是以蝼蚁的世界无法理解的东西。 叶齐否定了他先前的想法。 不,他不是想杀自己。 因为,对方眼里没有他,也没有这个世界。 叶齐甚至有种飘渺的错觉,对方望的不是他,甚至不是这个世界,只是因为他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这个世界就变成了他眼中的蝼蚁。 于是纸皮开始恐惧,想要绝望地逃开他望的方向。 庆幸的是,不知何时,“墨衣青年”离开了,如同他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一样。 纸片恢复了平静。 手里的半碗汤已经凉了,只是碗壁仍是温热。 叶齐回想了一下,甚至都不能确定他之前看到的那一眼是不是错觉,眼前仍是平静安好的灵舟之上,灯火通明,少年少女们恣意快活。 他一口口将汤喝下,像是迫不及待,激动而抑制不住。 叶齐认真地想。 他以后将成为的,就是这样的人啊。 第15章 隐秘 灵舟上的水房不知是由何供应,即使灵舟没有几次着陆过,里面的水一直都没有停止供应,灵舟上的少年少女们平日的生活用水,一向是从其中取用的。 不过水房中供应的一向是开水,水中略还带着些许硫磺味,纵使水质很洁净,有不少少年还是不愿意喝的,因为秘境中的老者们愿意供应用溪水煮的开水,水房中的水大部分被少年们用于沐浴净身。 叶齐去打水沐浴时,没有什么人,想必大家应该已经沐浴完毕了。 然而,当叶齐这么想着时,进来的下一个人竟然又是那位墨衣青年。 墨衣青年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神『色』温和,只是淡淡的和他打了个招呼,既不热络也不冷淡,如同同门之间平淡的问候,只是再没了先前的那般和善与亲近。 水房里有三处水闸,都十分靠近,青年拿着木桶,选了距离叶齐最近的一处水闸,状若无意地站在叶齐旁边。 只一眼,叶齐便明白他不是之前的那人。毫不夸张地说,他与之前那人简直是天差地别,萤火皓月那般的差别,只要不是瞎子,凭借两者之间的气势,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但叶齐也没有深究的心思,只因在没有绝对的境界眼界之前,再多的揣摩都是不自量力,而他也不是那种好奇心旺盛的人,如今还是宁愿把精力投身于自身的问题上,比如说该如何搜寻全身的灵脉。 水声哗啦啦地响着,两人相处时十分沉默,似乎谁都不愿意打破这片除了水声外的这片平静。 叶齐面前的桶终于差不多满了,他平静的关上水闸,转身准备离开。 墨衣青年蹙起了眉。 待与叶齐擦肩而过后,他终于按耐不住,恍若无意地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道:“不知师兄可听说过边军?” 叶齐等了一下,待他查探到周围十米处都没有人声,他才将视线分给了墨衣青年。 墨衣青年云淡风轻地一笑:“我知道师兄心中定有很多疑问。” 他低沉的声音在水房里安静地回响:“而我碰巧知道一些事情。师兄如果想知道,不妨亥时到我房中一叙。“ 他神情自信,似乎拿定了叶齐定会答应下来。 叶齐沉『吟』了一会,他倒也不好奇墨衣青年为何会得到这个消息,毕竟不管青年有心还是无意,他自从第一次与叶齐客套后,之后的几次秘境他都似乎是随着心情而去的,这次他不在,可能是无意,也可能是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所以特意避开了这次前往。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知道边军也不足为奇。 从那壮汉的言行举止中,似乎边军的风评,处境都不是很好,但他们行事上并没有实际伤到任何一个人,说明他们还是有一定底线。 纵使边军提出的要求十分奇怪,可他们显然并没有伤害叶齐的意思,甚至没有明确叶齐要去做那些事,叶齐也不准备贸然跟别人提起这件事,毕竟上京叶府和边军,暂时为止,他哪一个也不信任,毕竟这场事件又或者只是一个考验或者博弈也未可知。 而边军能进入叶府的秘境,再联系到他们旗杆上的叶字,肯定与上京叶府渊源颇深,但从白发修士反应中,他并不知道这群人的存在,不知是叶府单纯的没有通知还是边军特意闯入,其中定是还有什么隐情。 但叶齐却不打算从这个更是秘密的青年中得知边军的事情了,毕竟青年说话不真不实,而叶齐对他的品行背景全然不知,而青年口中的边军之事真实『性』也有待商榷,对于这番谈话,诚意也确实欠奉。 只是看青年云淡风轻之下掩藏不住的紧张与忐忑,叶齐明白,就算他拒绝,此事也不会那么简单的结束。 于是他只能缓缓说道:“如今夜已深了,恐怕会打扰到同门休息吧。而且我心中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师弟也无需如此挂怀。” 叶齐顿了一下,他看着墨衣少年意有所指地说:“而且,我看师弟心中,也有不少疑问吧。我倒不急于一时,想必师弟应该也不急于一时吧。” 墨衣青年似乎完全没想到叶齐会推拒,他有些急了,强装镇定道:“师兄当真是没有一丝疑问?” 没过多久,他很快就冷静下来,遮掩住了那丝紧张与不安,只是深深地看着叶齐:“那是我太心急了。” 待叶齐再走到水房门口后,他才终于再度开口:“只是师兄,如果我说,我愿意将所有关于边军的情况都告诉师兄,师兄可否将今晚与我相见的情形如实告诉我呢?” 看着叶齐不置可否地继续走开,青年近在身侧的声音几乎要消弭于风中。 “我是个什么东西,师兄难道不好奇吗?” 叶齐暗叹一声。 果然,麻烦还是摆脱不掉。 他怕青年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只能转过头去。 青年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只是那姿态未免放得太低,显得有些可怜。 看到青年还想再开口,叶齐连忙制止:“师弟这话倒是说得重了,我今夜与师弟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在这里了。倒是师弟的问题,颇有些奇怪了。“ 叶齐轻松地说道:“难不成师弟还是什么别人派来的『奸』细不成?” 看着叶齐神情不似作伪,青年像信了几成,他神态轻松地拱拱手:“师兄说笑了,我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奸』细。倒是我喝酒喝得太多,有些上头了,倒是多谢师兄如实告知了。明日,我便把有关边军的消息送过来。” 青年关了水闸,步伐也不似原来这般沉重,他轻便地提着木桶跨出了水房们。 空气中确实有一点难以察觉的酒味,只是叶齐没有探查,忽略了它。 叶齐不由有些失笑,难道他真是这么可以让人信赖的人吗?只怕连幼童都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的片面之词吧。 想着青年城府不深的种种表现,叶齐皱眉:要么青年就真的是如表面那般城府不深,相信或者是用什么不知名的灵器验证出了他说话的真实与否,要么他恐怕就是城府太深,知道探不出什么才这般作态。 纵使想往恶处想,可依着自己的直觉,叶齐还是隐隐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最大。 想着从书上得来的信息,叶齐知道,这世上,能验人真心的灵器,倒是不少。 但他也不愿意多想,毕竟那诸多隐秘与他关系也不大。而且从神思中安静的纸片看来,这位真正的墨衣青年,对他也没有恶意,而只要墨衣青年日后不要再来纠缠于他,他对于他的隐秘,也不愿意再多探究。 叶齐平静地回到房间,明白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提高自己的实力。 毕竟这诸般隐秘,他虽不愿意探究,可也不能让隐秘之下可能的暗『潮』,伤了他自己。 而当他站到一定高度后,之前不懂的东西,也很容易能看得清楚了。 回到翠玉中的房间时,木桶的水恰好热到叶齐喜欢的舒适程度。 待到沐浴净身后,叶齐来到书馆。 还是如以往一般一样,他拿出翠玉,只能在翠玉浮现的“天”“地”“人”三个选项中选择,这三个条目下的书籍他如今已能勉强看清书籍的名字,可惜不能持久,顶多能支持一炷香时间。 而这书籍的排序似乎是有顺序的,不管第几次,只要从头看起,在前面永远固定不变的是前一次在前的书籍。 凭着这个读法,叶齐倒是将这三个条目十柱香内闪过的书籍名称了解了大概。 如今的他,凭着几日来的浏览,也只是重点补充了一下自己对匮乏的那方面修真常识,只是由于时间的差距,离叶齐所需要达到的目标还是差了不少。 叶齐倒也不心急,毕竟短时间内,纵使他记忆力有所提升,也是比不上常人十几年的积累的。 他分出心神,一边专心提纯着灵气,一边有条不紊地数着时间,时不时低头看一下书籍的条目,终于他找到了他记住的一本关于灵材的书。 而据书中记载,符合这块黑木似木似金的特征的,也只有三四种材料。 再加上叶齐察觉到的触手冰寒,极易磨损的几个特征,也不过一种能符合。 而这种材料,称为———“沉冰木”。 它除了用作高级通讯求救的工具外,还可以吸收魔气,是难得一见的天灵地宝,加上它极其难寻,罕见的天『性』,生长于普通密林之中,凡人只会将它作为连烧柴都不能的废木。 而它几百年都难育一枚种子,可以说十分珍稀不过了。 叶齐继续翻阅着,将其中的内容牢牢进入脑中。 第16章 学子之首 隔日,除了为首的修士换成头发半白的那位中年修士,少年们还是如同以往一般被带领着带往秘境。 只是他们毕竟还是少年,没有经历过太大的风波,纵使再相信如果没有确实的安全的保证,白发修士肯定不会再带他们到秘境,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惴惴,于是气氛不免显得有些沉默。 大概是为了安抚他们,这次的饭食比起以往不仅精致,也更加美味了。 毕竟是饿了一宿,纵使昨夜喝了一碗热汤,也没有填报肚子的少年少女们大口吃着饭,也未尝不存着一丝快些离开的意思。 灵鹤用喙轻轻啄着叶齐喂的菜,还不时轻叫着让他快点喂,显然是饿坏了。 叶齐不慌不忙地安抚着它,喂它的同时但也看着它的反应,小心不让它喂撑了,毕竟灵鹤贪嘴吃撑这种事情发生不知一两次了。 忽然,叶齐察觉到身旁来了一个人,而灵鹤看了来人一眼,连忙不安地躲到了叶齐身后。 叶齐抬头一望,竟发现是黑脸青年和那个被他称为阿轩的弟弟。 黑脸青年看着灵鹤的反应,尴尬地笑了一下,但还是腆着脸拉着他的弟弟坐在了叶齐另一边的石凳上,害怕叶齐拒绝。他们也没敢靠得太近。 黑脸青年先试探地开口:“师兄,我看不过五日我们就到上京了,您有什么打算吗?” 叶齐摇摇头:“我出身云灵州,地处偏僻,所以并不清楚上京的诸多事宜,还是看看上京的安排吧,不知道师弟如何打算。” 看着叶齐态度温和,黑脸汉子连忙『摸』杆子往上爬,他先连忙介绍自己:“我出身云沧州,家里经营一些粮食生意,我名叶安林,家弟叫叶安轩,此番来找师兄,不仅想与师兄结交一下。顺便想问一下师兄对那头彩,有没有争一争的打算。” 叶齐『露』出疑『惑』之意,问道:“不知道师弟说的头彩是什么?” 叶安林,也就是那黑脸青年,他嘿嘿地笑了两声,朴实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说道:“师兄可能专心修炼,有所不知,恰巧我家里算得上富贵之家,每年都能往上京叶府上几人,可惜我天资不足,直到今年家里花了大量灵『药』才把我勉强堆到洗髓初阶,我才敢来这里献丑,倒是对这流程十分熟悉了。” 他啰嗦了一大堆,看着叶齐脸上没有厌烦之意,才接着说道:“齐国绵延数万余年,疆域辽阔,上京门派学院并立,修仙宗门世家数不胜数,这点师兄应该有所了解吧。“ 叶齐点点头,实际上,当他知道这个修仙世界还是皇权统治的时候,也是十分讶异。当然,由于各种宗门世家并存,皇权在地方的威慑十分小,特别是云灵州这种偏僻地方,大部分人更加清楚当地的大门大府,有些甚至连当今哪位皇帝当政,哪个官员治州一向是全然不知的。 叶安林笑了一下,所幸他不用给叶齐重头说起,他继续说道:“虽然上京是所有仙门学院的开办之地,引得无数学子求学修炼。可多位修真世家,学院宗门也是有自己的旁支子弟的,比如说我们叶府,也是更愿意培养我们这些有血脉渊源的可信任子弟。” 叶齐点点头,毕竟无论在哪世,培养近亲都是人之常情。 看到叶齐同意他的说法,叶安林接着说道:“所以每年这个时候,不仅学院宗门招入门子弟,上京叶府,上京里的卫府,陈府,李府,也都会派专人去接来各州分支有天赋的子弟,为自家换一下血,他们也会根据我们的意向,再选择哪些入朝为官,哪些进修,而进修的有些是送去边境,有些事送去那些宗门学院,这里我就不多说了,师兄日后自然会清楚。” 对前路有了个大概了解的叶齐点点头,毫不在意叶安林的离题万里,反而目『露』赞许,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叶安林没有注意自己的跑题,看着叶齐如此专注,他继续说道:“我朝陛下已经在位将近千余年,他治下海清河晏,所以旁的不说,上京的百姓们安居乐业,衣食富足。陛下他爱民如子,考虑到这上京还是以凡人为主……“ 看着叶齐面『露』讶异之『色』,叶安林谈『性』更浓:”师兄你还不用惊讶,这上京也一样,我们虽然入了修仙之门,可修为还低,所以短时间也离不开普通人所需的衣食住行,然而修真不易,上京的百姓除了多了解一点修真的知识外,大部分都是没什么天资的普通之人。” 从那叶安林的话中,叶齐能感觉到他对皇帝的推崇,然而从他弟弟叶安轩的神情看来,却对他哥哥所说的这番话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叶齐也不『插』话,只是适当地给了叶安林一个眼神,叶安林便滔滔不绝,谈『性』颇足地继续说了下去。 叶安林继续说道:“而为了不给百姓造成干扰,所以我们这些接来的家族子弟都是在皇家划好的一处上京近郊的荒地集合,不知从何时起,各府各派就开始同一日在那汇集,渐渐的便演变成一种习俗,大家都会在那一日一同聚集。“ 像是终于讲到了要紧的部分,叶安林的神『色』愈加亢奋:“而到了那日,不仅京中百姓会出来看热闹,朝廷的百官勋贵,乃至当今陛下,也会出面,勉励出众的人才,到了那时,我们才可谓是一朝成名天下知。” 叶安林说道这般事时,眼神熠熠有光,仿佛对这等盛景非常向往。 叶齐沉思着,对叶安林接下要说的已经有了些许大概的猜测,但他打断叶安昌的思路,还是想打探一下别的东西:“哦,我们叶府子弟不是只需要专心修炼吗?与朝廷又有何关呢?” 叶安林兴奋的神情像是被泼了一碰冷水,迅速消退下来。 他苦笑着说:“师兄固然是可以专心修炼,毕竟就算师兄不抢这头彩,师兄如此天纵之资,哪怕只是凭借叶府内每月的份例,也是可以慢慢到达修炼的下一阶段。然而我们不同,纵使我叶家在云沧洲也算是一介富贾,可也只能勉力将我堆到洗髓初期,如此还是大伤了财力。” 叶安林叹了一口气:“所以大部分叶府子弟若是没有贵人相助,在瓶颈之期多是会选择入朝为官或是参军,毕竟朝廷俸禄匪浅,陛下又是难得的圣明之君,不知资助了多少位贫困的学子修士,这也是我的心之所向。 他接着说:“当然,也有些人与那些真正富可通天的商贾定下借契,待到日后境界高时再偿还或是为商贾们提供庇护,然而后者说来容易,除了师兄外,只怕那些富可敌国的商贾们连我们这些人倒贴都未必能看上。” 叶安林看似沮丧,实则暗暗观察着叶齐的动静,毕竟按他想来,这位师兄面冷心热,还不懂得这人世艰险。听他这么一说,说不定就会一时热血上头地对他的资源全权答应下来,这样他可不知道能省多少力。 然而叶齐倒没有像叶安林所想的一样马上接下他的话,豪言壮气地一把承担下来答应帮他。 毕竟叶齐对自己的天资也是心知肚明,其余修士看他修为奇高,便想着他天资匪浅,叶齐倒是没到谣言听久了自己也信以为真的程度。 他还是很清楚,自己的修为除了靠着自己的艰辛与努力,还是多亏了神思中的纸片,如今他不能保证在叶府毫无干扰地用这纸片,毕竟如今他的地位今非昔比,不知会有多少人盯着,所以他自己也未必符合叶府的期待,说不定还要用上叶安林的方法,争夺自己的资源。 而叶齐二世为人,自然不是叶安林以为的那种热血上头的『毛』头小子。相反,他还无比清楚,纵使叶安昌外表憨厚,然而在灵舟上众多还算单纯,没有太多算计心的同门中,叶安林是功利『性』最强的人,他今日会对前景良好的叶齐锦上添花,明日,若叶齐落魄,若有必要,他也不会介意再踩一脚。 所以叶齐对他,只会浅谈,不会深交。 看着叶齐没有表态,叶安林也不恼,他『摸』着头,笑着说道:”我倒是扯远了,回到正题。反正到了那日,在荒地划定的区域,有离陛下百官的观礼台近的地方,也有离那里远的地方。” 他继续说道:“而那最近的地方,便被民间之人成为潜龙之地。而能抢到这潜龙之地的,便被众人称为龙首,意为此代学子之首,相当于学子修士们的楷模,而龙首之人也定会名传四海。 叶安林不无向往地说道:“而每到这时候,上京赌坊里定是人满为患,因为往年,这百十家人才辈出,大家都抢着下注,一夜暴富,一夜家破的人数不胜数,而那赌庄对输家虽狠,对于龙首之人,却愿意将赌资全部奉送。” “而这龙首之地并不讲究什么先来后到,毕竟我们入门尚浅,还不识得什么打斗功法。而这该如何抢龙首之地的规则,自然在所有送来的门府子弟中,由那天资最高的人而定。” 他吞了一口唾沫,眼神灼灼地望着叶齐:“而今年,天资最高的莫过于您了。” 第17章 挑拨 “等一等,你说的“规则”是什么?”叶齐想了一下,问道。 叶安林笑着说道:“这要看师兄擅长什么了。以往比琴棋书画的人最多了,但几万人里这优势不是很明显,所以即使规则定得很君子,但也不那么保险,但师兄要是为了名声,定为比琴棋书画是最文雅不过了。” 叶齐一边喂着脖子止不住往这边探想吸引他注意力的灵鹤,一边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不那么君子的人定的是比什么?” 叶安林拖长调子,吊足了胃口:“不那么君子的人——,” “自然可以比背诵,神思,灵气吸收。当然,更奇怪的也不是没有,四百年前我们叶府也出了一个天纵,他定的可是比试打斗。虽然说比师兄肯定也是差远了,可当年他也算得上是名动上京,哪知道后来默默无闻,如今就没听过他消息了。不知道是折损在哪了还是被派去哪了。” 说到这时,叶安林脸上不免出现一丝叹息,显然也是心有戚戚。 叶齐听着,对此事大概了解了部分,但还是觉得有些许疑虑。 于是他接着问道:“可几万人一同比试,不是很耗费时间吗?若是比试途中出现死伤,各宗门大府岂不是得不偿失?” 叶安林安抚地回答道:“这师兄倒是不需要担心,虽然是几万人一起比,可人人都会斟酌利弊,有实力也有决心参与这夺龙之争的也不过百十人,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而有幸目睹这场盛事往往也会成为百姓的谈资,而在场又有不少同门长辈相护,出现不了死伤的。” 最后,叶安林颇带着些许疑虑的小心翼翼向叶齐试探道:“师兄该不会也要比打斗吧?纵使师兄如今修为甚高,可毕竟一人难敌四手,还是有些不妥吧。” 看穿了叶安林心里打的小算盘,叶齐笑着问道:“那师弟若是我,打算比些什么呢?” 叶安林面上不免有些被看穿的哂哂,但他还是大着胆子说道:“说来也不怕师兄笑话,我若是有师兄这般实力,何需跟旁人比那劳什子玩意。只要不在意那些闲言碎语,自然是直接以修为定胜负,直接让师门长辈一个个将修为测出来,如此自然是万全之计了。” “当然,我也确实存着些许私心,毕竟若是师兄打算争一争那位置,我也能提前知道师兄的想法,到那时自然能有所准备。“ 叶安林小心观察着叶齐的表情,接着说道:“当然,我肯定不敢与师兄相争,但还是打算争一争较前的名次。而那龙首之人,也肯定非师兄莫属,到时师兄所在的灵舟,人人都会得一份额外的赏赐,而较前的名次位置好,也较容易被百官商贾看到,这便是我存的些许私心了,还望师兄体谅。” 他还顺带“好心”地小心翼翼提醒叶齐:“当然,我并不是我们这群人唯一知道这事的,最后却是我第一个来向师兄告知这件事的,可见还是有人有自己的私心,说不定也存了争一争龙首的私心,还望师兄一定要小心提防啊。“ 叶齐没有顺着这个话题接着问下去,毕竟他也不想凭借叶安林一家之言对其他同门先入为主,而叶安林此言也未必不存着一两分打压旁人的心思。 叶齐状若不经意地问道:“那倒是有趣,可不知道那获胜之人能得到朝廷什么奖赏?” 叶安林神情激动地说道:“那好处可说不尽了。陛下乃四海明君,治下又国泰民安,虽不能算是修道之人,可国运昌隆,有了国运加持,陛下不仅不用修炼,寿命就比我等绵长,而且传说,陛下能调控国运,而国运与灵气同源,有了国运相助,对修道之人就相当于如虎添翼。” 叶安林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向往:“可惜陛下纵使是圣明之君,也不能调动太多国运,然而即使只能调动部分,陛下也是大公无私,从不只予亲近之人,往往多用于分泽百官。而龙首之人,不仅能分得一丝龙气,还能自由觐见陛下,虽然这丝龙气对修为高者如同鸡肋,然而对于我们却是恰到好处。” “而作为龙首,不仅陛下会重用,百官也更加看重,甚至每人都会亲自勉励,乃至派人赠礼,而每年这个时候,天下商贾也定会提前备下重礼,如过江之鲤一般络绎不绝,亲自登门探问。这都是只有龙首才有的尊荣啊。” 叶齐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地问道:“那往年那些不被看好却夺得龙首之人如今修为可是一日千里了?” 叶安林听着,皱着眉摇摇头:“这我倒是不清楚,这些人我也想不起几个,师兄又何需此问?” 但模糊之间,叶安林又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叶齐摆摆手,轻松地笑着问道:“师弟莫急,且再答我一问,若天资最高之人不定那规则,那规则又有何人而定?” 来不及细想,叶安林连忙急着问:“师兄当真不争这龙首之位?” 叶齐道:“师弟先答我便是了。” 叶安林凝眉细想,才犹豫着回答:“这倒是本朝少有,不过五六百年前倒是有过一例,那时好像是陛下和学院一起决定的。” 叶安林全身一震,在叶齐的特意提点之下他好似明白了什么,他忌惮地望了叶齐一眼,明白叶齐便是笃定自己拿稳这龙首了,但他仍是强装镇定地问道:“师兄这是何意?” 而叶齐只是温和地看着他,淡淡地说着:“哦,师弟如此博闻强记之人,自己都说不记得那些不被看好却能夺得龙首之人了,恐怕是无人能做到师弟才一人都记不得吧。而这千年间,难道真的没有人能在规则中胜得过那制定之人吗?纵使是比神思,记忆,又真的是修为高就能胜出吗?” 叶齐面上温和,一字一句却极其冷淡清楚:“只能说这龙首之地若是落入天资低的人手中,恐怕这天下之人都不服。” “师弟如此良苦用心,只怕不是叶府教予的吧?” 叶安林倒也干脆,他一拱手:“这等小心思,倒是让师兄见笑了,就此告辞。”然后他头也不回直接拉着他身后一脸懵懂的叶安轩直接离开了。 叶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远处闭眼假寐的白发修士,自己引气入体尚且能听得到这方圆几十米的动静,而叶安林如此近的一举一动,他不相信,修为比他高深的头发半白的修士竟然毫无察觉。 而叶安林话中对皇帝种种推崇之言,以及暗暗挑拨的明显朝廷更善待修士学子的意图,若不是叶安林有隐蔽声音的灵器,有恃无恐,便是叶府或朝廷中有人暗中刺探,试探叶齐的心意,而白发修士被收买这种可能自然存在,只是概率极低。 叶齐无奈地『揉』『揉』眉头,无论哪种可能,他都不欲与叶安林这种城府,利益观极深的人深交,而为了让他远离自己而不要妄存一些小人报复利用的心思,他只能明着把事情挑明把他吓走,如此才是最简洁快速的方法。 不过有人的地方难免会有勾心斗角,就连自己包括前世一直痴想的修真界,也摆脱不了这般处境。 这上京的水,只怕也很深啊。 叶齐想到这番处境,倒是不避不怨,毕竟这世上哪有现成的桃花源可以进,前路唯有自己尽力去争便是了,当然,他若争不过也是他实力不济,也不会怨天尤人,只能怪自己棋差一着罢了。 如此一想,叶齐神思清明,心神澄静,神思似乎又增长了几分,隐隐约约之间全身灵脉竟有所通,也不用他『逼』迫,似乎隐约之间也有所呼应了。 第18章 试验 回到书馆,叶齐翻阅墨衣青年送来的一张薄薄的布帛记载着边军分布的地图,还有不知从哪里抄下的记载着边军划分,编制,以及组成人员的记录。 叶齐看完了之后只有一个感受:齐国的边际真是辽阔得没有边际,与前世换算一下,大概也有几个地球总陆地面积那么大。 所以纵使已经设置了几万处不同分布编制的边军驻扎在这边境,在那辽阔的疆域和边界线上仍是显得如此的杯水车薪。 但叶齐还是不明白,从他看到的边军的编制里,除了少部分的凡人,大部分竟然还是以修士为主,他们到底是在防御什么,是什么能让这部分以亿而计的修士心甘情愿地呆在那大部分生存环境十分极端的边界处,而且万年来齐国都毫无动摇要让他们一直坚守下去的意思。 甚至为了能够凑足人手,朝廷即使每年开考科举,录取之人数不胜数,皇帝每年还是都不得不向各门府征集私军,不少勋贵大臣,宗门仙府还会派自己的门人子弟进入边军历练,如此边军还是供不应求。 不过叶齐明白,现在想这些说不定也是自己井底之蛙的看法,毕竟从这幅舆图上,他只能看得见齐国的疆域,说不定真有一个能给齐国同样造成威胁的修真大国,这也尚未可知。 放下这些疑问,再想想他秘境中见到的那边军旗杆上刻的叶字,想必也是叶家的私军吧。 叶齐拿出锦囊中那块黑木,想起壮汉口中的令符,再联系起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只觉得其中的隐情,还不是一个引气入体的他能够了解的。 而距离到上京还不够五日,这个念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纵使叶齐知道若按叶安林所说,这龙首,无论争与不争,很大可能都会落入他手中,但世上没有绝对之事,而修仙途中的资源,他也是会真的指望叶府能够全部供应,所以这龙首,为了他自己,也是绝对要争的了。 而叶齐也明白,他拒绝叶安林的原因,并不是什么成竹在握,而是他清楚,他绝不是那种天资超绝的人,这规则的制定,也未必一定会落在他手里,与其花费大心思去给自己制定有优势的规则,还要打探好历年的比试以免弄出什么贻笑大方的笑话,还不如想想如何提升自己的实力比较稳妥。 此时叶齐恰好有时间验证他心中的一个猜测。 自从叶齐引气入体后,他一直没有再试验过浸入纸片的时间,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尝试将神思一分为二,尽量延长时间使用,其中一个用途,也是为了验证是否不必将全部心神浸入,而将部分神思浸入,就能读取纸片的新显现出来的篇章。 为了防止万一猜测不对,他可能真的沉浸在纸片的篇章中五天然后众人闯入这种可能,叶齐特意去水房打了热水,给自己做一份另外的准备。 在这十几年来,他也『摸』透了什么情况下他强制退出沉浸于纸片的状态,就是当他处于生命遭到威胁的时候,他就能脱离出这种状态。 但这种人为制造生命濒危的状况也需要极为谨慎,在叶家时他小心实验了十几次,排除了最容易被人发现防备的『操』作后,发现最为保险的莫过于他现在这种做法了,只是后遗症会让以前的他头疼个数天,但这种后遗症当时的他心脉刺痛不止尚且都能忍得下来,如今他更是不惧了。 胸部之下浸入热烫的水中,将脚抵在桶壁,这样的姿势可以让他没有神智的呆在水里十几息。 而再精细一点将时间延长的做法,就不是很具有保险『性』了,其中出现意外的可能更高,所以即使这样维持的时间很短,叶齐还是更愿意多试少时的。 但一旦超过十几息,他就保持不住这样的姿势向下滑,然后神思便被纸片抗拒浸入,便可以强制退出了。当然后果也不过是后呛出几口水,纵使时间短了点而且后遗症大,但毕竟不易发现而且没有生命危险就足以掩盖它所有的风险了。 在实验过自己的神思确实可以一分为二坚持数天,除了痛苦一点,不仅没有后遗症,还明显增长后,叶齐就决定实验自己的这个想法。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怀疑,叶齐还特意和为首的修士打了招呼,说他要专心读书,这几日就不再来秘境进食了。 然后特意让灵鹤向石洞那边的老者要了十几个填肚子又耐放的油饼,最后还特意嘱咐灵鹤这几天不要去找他,将它的伙食交托给许慎萱,得到了后者的保证后才放心。 将神思松开纸片,拿入手中,叶齐感觉到一阵难言的安心与放松,但他不敢大意,将神思熟练地一分为二后,小心地将其探入纸片。 然而,纸片没有任何反应,他也触『摸』不到纸片显现的篇章。 叶齐并没有气馁,这般对纸片小心探查然后失败的实验他已经尝试不下百次了。 他确定自己的思路是对的,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了,叶齐认真考虑着。 回想起他引气入体前和引气入体后诸般种种的不同,叶齐觉得,可能是由于他神思的“量”太少了。 毕竟纵使他引气入体后和近些日子以来神思增长了不少,但也不能算是增长了以往的一倍,果然,但他将六成的神思全部浸入后,纸片终于出现了熟悉的纹路。 然而,欣喜之后,叶齐发现:他放在体内的四成神思也被纸片一股强大的吸力毫无阻挠地一同吸了进去! 毫无反抗之力间,叶齐又进入了神奇而『迷』人的勾勒世界,在这里,他毫无神智可言,只有当把篇章全部勾勒出来默背完后,他才能被纸片排出神思,恢复神智。 叶齐『迷』醉着,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处在哪里,只有不停重复着的勾勒的意识。 然而没过多久,又是一股强大的斥力,不管叶齐怎样挣扎不愿,还是毫不动摇地将他的神思驱赶出那奇妙的世界。 “咳咳咳……” 叶齐挣扎地脱离出闷热窒息的水中,脑中又经历了一番那股熟悉的仿佛整个脑子都被拉扯『揉』捏过一番的痛感。 待叶齐完全平静下来后,水已经有些温了,他查看着自己的神思,虽然不明显,但还是增长了些许,只是脑海中还有一些余痛,但对于已经习惯了的叶齐来说,已经算是可以完全忽略了。 而叶齐发现,他竟然还能隐约记得他刚才勾勒默背的内容! 要是在以前,没有痛得大脑一片空白晕过去已经算是好的了,何谈还能记得一字半句? 叶齐回想着自己隐约记得的,除了开头七个字是能确认的不解其意的功法之外,剩下的已经十分模糊了。 叶齐毫不气馁,待到脑海中的痛觉完全消退后,他再度将神思分成大约五成多的进入纸片,毕竟对于他先前的设想,他还不打算放弃。 然而这次,纵使有了防备,那剩余的神思还是毫无反抗之力地再度被拉了进去。 又是那个奇妙的让人全神投入的勾勒空间。 然后,又是一阵斥力与反抗不成被排斥出去,最后呛水清醒。 待得叶齐神智清醒后,他在回忆起刚才看的那一篇章,他还是只能清晰地记得开篇的七个字。 但最让叶齐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开篇的七个字竟然与先前看的那七个字完全不同。 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情况,以前,纵使他退出再多次,再勾勒时还会是原来那个篇目,然而这次,竟然那么多处地方都发生了不同。 难道纸片的“规则”竟然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而发生变化? 叶齐思索着这不知道是利是弊的变化,但很明显的是,他不能再贸然地去实验了。 因为他一直渴望的能出现的关于筑基的篇章若是在下一次出现,那么这篇章便会浪费掉。 纵使这几率非常渺茫,因为关于引气入体的篇章叶齐是进入纸片十几年,起码上千次才得来的,然而这筑基的篇章一旦出现,它下次,甚至能不能再次出现的概率就会变得非常非常低,起码在叶齐默背的篇章中,他就从来没有见过篇章是重复出现过的。 而对于现在的叶齐来讲,哪怕真的因此夺不到龙首,他也不能因此舍弃关于筑基的篇章。 因为叶齐明白,他可能走上了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走上的道路,而如果仅凭自己的经验,那么他在这条路上只会步步维艰。 纵使他推断出了下一阶段的筑基期便是要把全身灵脉都沟通成一个体系,能够相互呼应,然而他更是愿意有前人的想法来对照,完善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若是错误,那么错误在哪里,从而能总结出更接近修真本质的经验的。 纵使他有意想要脱离纸片的依赖,那也绝不是现在,至少要等到他拥有起码的自立,能保护自己的能力之后,才应该再去研究的事情。 于是,这似乎就成了一盘僵局。 叶齐不敢再去实验,验证自己的猜测,只因为他不愿意接受那万一的可能。 而为了不到五日后的潜龙之地的争夺,他又必须要提高实力,那么,还能从何处下手呢? 第19章 身法 将纸片唤出,放在手中仔细摩挲,那纹路还是一如往常的平滑,叶齐在仔细思索过后,确定实在找不到别的方法,还是放弃了用纸片提升实力的想法。 毕竟明知不可为而一味钻牛角尖不是他一贯以来的做法。 叶齐神思一拉,纸片便重新安静地回到神思中。 确认它没有什么别的变化后,叶齐重新观察起了这前几日身体中被神思缚住的两条灵脉,它们都粗大了少许,纵使比不上心脉处的灵脉,比上他全身其余的灵脉仍是绰绰有余。 在那与叶安林日感悟后,他已经大概记下了身体内各处灵脉的大概范围。 而他全身,大概有一百多处灵脉。 他倒是不准备用这五天的时间再强行去找或者缚住其他的灵脉了,毕竟欲速而不达,在没有纸片明确的教导下,叶齐对于这套自己使用的引气入体时强行沟通灵脉的做法,还是心存疑虑的,特别是在发现纸片发生变化后,叶齐还是准备静观其变,暂时不再使用这种方法。 心绪再回到自身体内,纵使叶齐没有明显观察,他也能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提高了许多,而每日与外界沟通的灵气『潮』流如流水一般冲洗着他的身体,更是将他身体的诸多杂质都排了出去。 只是引气入体后,他都没有时间来查看这股力量。 既然暂且没有办法提升自己的实力,便掌握好现在自身的力量吧。叶齐想到,只能将提高自身身体素质的希望寄托在翠玉记载的练功房处了。 叶齐顺着对翠玉的记忆,来到书房下的练功房。 这里寂静无人,是一片被四面墙壁围起的狭窄空地,他下来之后,不知拨动了何处开关,开关应声而响,四面墙壁便亮起了如丝般不明亮却纯白的光芒,光芒映照出四面墙壁雕刻着的华丽缭『乱』的花纹。 这花纹看得人眼花缭『乱』,既不像字也不像画,但却是条脉有理,仿佛遵循着一定规律而成。 而那微弱的光芒更是映地那花纹神秘莫测,而墙壁的中央空地处则显得诡秘森暗。 叶齐顺着滑梯而下,待他顺着翠玉中的指引,到达密室中央的黑暗处后,墙壁上雕刻着的缭『乱』花纹中的一部分明显亮起,看过去只觉得大概是一个人的轮廓。 然后那处亮芒部分变化地闪动着,叶齐眯着眼看过去,那闪动的花纹间隐约是一个人在演示自己的身法。 那姿态潇洒而飘逸,一举一动都是看得清楚的慢,仿佛特意向人演示一般,但其中蕴藏着的玄机奥妙却若隐若现,让人难以捉『摸』。 再观那花纹亮起的模糊人的轮廓,纵使只是粗略的轮廓,却依然能看出那人身姿敏捷而又气势凶猛,演示的那人纵使没有兵器,他自身却给人剑锋一般的锋锐『逼』人之感。 叶齐一边揣摩着其中的奥妙,一边在中央模仿着那人的身法。 然而,明明那人一进一退都如此锋芒毕『露』,从容自如,叶齐却模仿得十分进退失措,若是有人在旁边一看,纵使他们两者的动作有些许类似,却也不会有人能认出他们用的是一套身法。 再加上那狭窄『逼』仄的墙壁的限制,叶齐总要顾忌着不要在脚步大开之间,碰到那四面狭窄的墙壁。 所以纵使明明那套身法锋芒毕『露』,进退飞让恣意自如,叶齐却打得束手束脚,毫无章法可言。 一套身法演示下来,明明跑个几万米都不会有多累的叶齐竟觉得肌肉酸痛,心烦气躁,只想远远离开这『逼』仄黑暗的环境。 而墙壁上那处光芒在不到几息的暗淡后,又重新明亮开来,那套身法又重头在叶齐面前演示开来。 叶齐忽略环境中的昏暗幽森,他静下心来,一边用『毛』巾擦着黏人的汗,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演示的墙壁。 叶齐对自己十分有自知之明,所以纵使明白自己的表现十分糟糕,他也没有任何气恼,毕竟从前世到今世,他都没有接触过这样高难度强度,平常人完全做不出来的姿态身法,他更是从来没有奢想过能够一蹴而就,一夕就将这功法吃透。 不过既然这演示不是一遍而过,他也就能放下心中的紧张,开始揣摩其中的玄妙韵味。 叶齐没有着急,他按着自己的条理步骤,开始一步步揣摩着这功法。 即使他第一遍时便记下了身法的全部,叶齐发现,他还不能在脑海里完全流畅地将这功法回忆出来,总是有什么阻碍着他,导致回忆纵使没有短缺,却总是断断续续。 所以叶齐还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身法的演示,直到他闭上眼后,那一幕幕的身法能够完全在他脑中没有停顿地显现出来,他才停下。 然后不用再看那墙壁,叶齐脑海里已经开始连续自然地放映着那人的招式身影,而将那身影放慢十几倍,叶齐一动一静都完全遵循着那身法的动作,在拙劣又怪异地模仿上三四遍,他的动作终于模仿得与与那墙壁中人的身法有些类似了,当然还是只能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而叶齐也不知道已经模仿了第几遍,待到他终于能完整地模仿出那些招式的些许神韵之后,他才恍如大梦初醒一般停下来。 这时才觉得全身筋脉一抽一抽得疼痛抽动着,全身如同水洗一般大汗淋漓,无论是身体还是神思上都疲惫无比,倦怠得只想倒头再睡,不论其他。 叶齐拍拍涨疼的手臂,双腿还有腰腹,乃至脖颈,『臀』背,才觉得勉强缓过来,但还是觉得全身僵直鼓胀得不像是自己的,头重脚轻,难以自控。 终于,像是为了补偿虚软的经脉,血肉中灵气开始一股股缓慢地渗入,对经脉进行着温和的滋补,无声无息却如同滋补的『药』浴一样缓解着经脉的疼痛。 叶齐强撑着许久,没有顺着这股疲累倒下来,待到他感觉到自己神智开始逐渐清醒后,脑海中的太阳『穴』胀痛逐渐缓解。 明明自身全身是汗,叶齐却在这极度的疲惫和不适中逐渐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与惬意,而胃部也传来了一阵又一阵极度的饥饿感,像是一个饿了几日的旅人想要将所见到的一切都吞进去的感觉。 叶齐手脚仿佛还有点轻微的虚软,他有些僵硬急切地跃上扶梯,返回到练功房其上的书馆,找到自己放置在那里的几块大饼。 那些平时除了一点油和葱的大饼,如今吃来仿佛天上人间难得的美味佳肴,那丁点的油腥和葱的鲜味直顺着舌尖在口里蔓延开来,伴随着面粉以往没有察觉到的点点甜味,纵使已经冰凉,叶齐还是接连地吃下几个相当于他一天食量的大饼后,才从那种虚弱发软的状态中缓了过来。 待到神智完全清醒后,叶齐内视着自身的灵脉和血肉,竟然发现很多以往并没有被灵气浸润过的血肉经脉已经开始主动地向灵脉吸收灵气。 而当心脉处的灵气吸收速率快了之后,它分润的灵气便足以够全身的骨肉经脉吸收,而全身的灵脉,也用不着叶齐再去寻觅,它们已经全部在相应的位置显现出来,虽然速率不一,但它们已经与心脉处的灵脉一起吐息着,滋润着叶齐体内的血肉筋脉。 这突如其来的大喜,纵使叶齐心态平稳,不免还是被它砸得有些发晕。 毕竟,这一变化,不仅让他吸收灵气的速度比以往加快了近一倍,更是为他之后的修炼减少了一大难题,这让他如何不欣喜? 然而在叶齐欣喜之余,他还是不免有些惴惴,毕竟他多年来除了小心的谋划,从来没有想过修为会在自己意料之外出现如此大的进展,但这也让他意识到,恐怕他一直来的对修炼的着重点,还是出了偏差,而这些偏差,今日可能是好事,明日就不一定了。 叶齐平静下思绪,接着去水房里提了一通热水来。 他将手伸进去试了一下,平日滚烫的热水在如今的他感受来,已经勉强能够接受,甚至还算得上有些舒适,叶齐泡在热水里,想着对自身的总结,还有五日后的种种猜测。 直到感到经脉再无紧绷枯竭之感后,叶齐才再度起身,去到书馆,按奈下他脑子里纷杂紧绷的思绪,静下神来拿起书,强迫自己一字一句地读进去。 待到这本古书完全翻阅完后,叶齐才吐出一口气,感觉到此时的他精力旺盛,神思活跃,只是因着别的事物的记忆,脑海里身法的回放倒是忘却了部分,有些模糊了,叶齐定下神来,便再度去了练功房。 而接下来的几日,叶齐除了到秘境中多拿了调料的酱料和尽量的食物过来后,他再度投入了废寝忘食的书馆与练功房的生活。 第20章 分别 时间如流水一般过去了。 凌晨,星芒未退,天空还泛着大半的黑紫,在目光微微触及的远方日辉已经隐约可见。 叶齐一大早就被灵鹤咚咚咚地敲着门叫起来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微存的些许困意就消失了。 船板之上,也是临时被叫起的少年少女们『揉』着眼睛,还在不解为什么今日集中如此早。 头发半白的中年修士温和地看着他们,说道:“今日,我们就抵达上京了。” 中年修士恍若不觉自己投下了多大的一枚深水炸弹,把还困着的少年少女们顿时吓得睡意全无。 “什么?” “怎么那么仓促啊?我还没来得及准备呢?” “会有人来接我们吗?” …… ………… 嘈杂的议论声从人群中响起,纵使进入上京是这群少年人一直为之奋斗的愿望,可在灵舟上度过的这十几日,无疑是他们一生中最好玩新奇,也最放松悠闲的时光,到了离开的时候,不少人心里都是存着不舍,甚至有些许惶恐的。 当然,人群中也有极少数人或是冷眼相看,或是沉默不语,或是热血激昂。 然而当那中年修士谈到了“潜龙之地”,“龙首”这些词的时候,人群中便慢慢安静下来了。 显然,对于这些词,不少人已是早有了解,而对于这一日的到来,也已是早有准备的了。 叶齐站在首排,只觉不少灼热的目光都投注在他的身影上。 他只是专心地听下中年修士的每词每句,确实与叶安林在秘境中与他所讲并无太大区别,甚至还省去了不少。 中年修士接下来的开口打断了叶齐的思绪, “现在有谁愿意加入这场比试的便到我这里登记,若是不愿意,现在就可以回房歇息一下,准备接下来被师长带回府门。” 中年修士略带笑意地看了叶齐,才再度看向那群少年:“当然,有你们叶齐师兄在,我们这处争胜的几率是最大的,所以回府倒是也不急于一时,毕竟,留在这里到时候也方便结识一下朝廷中的贵人,对你们日后也有些许助益。” 他字字句句都是为少年们着想的真情实意,不管是否有收买人心的成分在,至少此刻,少年们都是无比感动,他们随即深施一礼,齐身朗声道:“尊领师叔教诲。” 叶齐也跟着一并施礼。 在叶齐直起腰后,他和几位看着极为眼生的同门旁边就围了密密的一群人。 “师兄会参与吗?” “师兄,我们今年叶府又要出好大一个威风啦!” “有师兄在,这潜龙之地肯定落不到旁人手里。” …… ………… 叶齐在这纷杂的声音中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各位静一静,静一静。” 最后,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之中,叶齐认真地说:“我也不妄言我是否能争到这龙首,只是这场比试,我是一定会参与的。” 众人一阵欢呼。 “师兄师兄,那你想好定的规则了吗?既然是同门子弟,能先透『露』一点给我们吗?” 此话一出,场中顿时寂静无声,显然那出声之人道出了所有围在叶齐旁边的人共同期望。 看着众人更是火热盼望的眼神,叶齐说出的一字一句在这片寂静的灵舟上更是清晰。 “我并无一定把握是所有人中天资最为高绝之人。” 看到有人正要反驳,叶齐接着平稳地说:“若有万一,我真的侥幸能得到这般机会,然而我眼界狭窄,以防弄出贻笑大方的闹剧来,我也会让陛下,叶府和学院共同制定这一规则,只怕让各位同门失望了。” “哪里哪里,师兄言重了。” 诸如此类言语在四周响起。 然而只是一眼,叶齐便能看出他们强颜欢笑底下说不出的失望与沮丧,甚至沉默中的无言与愤懑。 他们当初为他平安归来的欣喜是真,如今对他的失望乃至愤懑也是真的。 这一切都出自真心,只是真心易变。 叶齐两世为人,早已明白这点,所以也没有过多的感伤挂怀,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修行路上,且同行且孤身,我今日纵使帮得了你们一时,又怎能帮得了你们一世?” 来路漫漫,若总是存着投靠他人取巧的念头,又哪里能长久地走下去呢? 只是后面那句他没有再接着说下去,毕竟说得太多只怕会让他们以为是胜者自以为是的说教,反而愈加听不下去。 所以叶齐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从人群中为他让开的松松一条过道中走出去。 而他能说的已经全都说了,至于少年们能否听得进去,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了。 来到那修士身边后,修士旁边还有几人将他簇拥着,叶齐倒也不急,只是慢慢地排着队。 报出名字的那几人似乎都是信心满满的样子,留下名字后就直接毫无挂碍地潇洒离开了。 这些人看着十分眼生,以叶齐的记忆力来说,若是见过一面便绝不可能会对他们的面容毫无印象。 看着他们年轻的面容和熟悉地回到灵舟的房间上的动作,应该也是这一批挑选的弟子,只不是这十几日都不曾出过门。 那头发白发的中年修士看到叶齐后,不禁『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在听完叶齐说完来意后,他翻开手上一本薄薄的纸册,用着『毛』笔,在那写着他的名字下划了一条线。 明明墨是极黑的,修士划的那条线上却又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光,若是细看,便能发现那金光如同有生命得游动着,使得他的名字十分灵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与周围的那些名字远远就能瞧出不同。 中年修士温和开口:“现在时间还早,再过两个时辰灵舟才能到上京,你现在不妨先回房间稍作休息。” 中年修士这一番话显然没有对排在叶齐面前的那些人说,顿时引得后面那些不认识叶齐的人看着叶齐的目光也带着些诧异和不善。 叶齐却是只能领了这番好意,说道:“多谢前辈安排,只是这秘境……” 中年修士善意地指了指另一边摆放整齐的饭盒:“倒是我疏忽了,我怕临时出些意外,便让人把饭先送到这灵舟上了,你现在也可以先行去用。” 叶齐欲言又止,却是不愿再打扰下去,毕竟他身后之人已经望眼欲穿,恨不得能抢过那本子直接划上自己的名字了。 叶齐来到饭盒的放置处,似乎这饭还无人敢先拿走。 直到叶齐拿走后,才陆陆续续的有人来拿走饭盒。 叶齐却意不在此,他站在原地,四周扫视着,疑『惑』着那只贪嘴的灵鹤,竟然没有在他一拿到饭盒的时候跳出来。 莫非它真是先回秘境了吗? 叶齐按耐住心中的疑问,却没有先行走开,只是站在原地细细地打量着周围的景物。 果然,在附近的一个拐角间,他还是看到了灵鹤悄悄躲藏着,却不小心『露』出的尾羽。 叶齐不禁有点哭笑不得,他来到以为自己藏的很好,时不时偷偷望几眼的灵鹤身后,温和地开口。 “怎么突然躲着我了?” 灵鹤被吓得翅膀『乱』拍了几下,待它看清是叶齐后,才小心地背过来。 又望了叶齐一眼后,小声地叽叽咕咕了好久,像是争辩没有,又好像还想说些什么。 “让我猜猜。”少年清澈温和的嗓音缓缓响起。 “不是觉得心虚,要抛下我了,所以连面都不敢来见我吧?” 灵鹤心虚地看着地面,没有出声,更加不敢看他。 叶齐有些好笑,却怕吓着了它,只能将嗓音放得更加轻柔。 “别怕,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他缓了一会,接着说:“秘境才是你的家园所在,我明白背井离乡有多苦,怎么会让你也忍受这般苦楚呢?” 叶齐说着,甚至语气中还带了些轻松的笑意:“我反倒是庆幸你不缠着我一同离开,毕竟日后,我都不一定能保全自己,你呆在这里,我倒是安心许多。” 灵鹤似懂非懂的听完后,欢叫着跳到他身边,叽叽咕咕的叫着。 “不闹脾气了吧。” 灵鹤不好意思得扇扇翅膀,还是不敢看他。 叶齐却没再调侃它,只是温和地说道:“那就吃饭吧。” 待到吃完后,灵鹤又黏黏糊糊地凑到他身边,像是前所未有地强烈意识到他即将离开,那轻叫声中不由带着些许难过和不舍的意味。 就算叶齐轻轻推开它一再凑过来的脖颈,它还是忍不住凑过来蹭着他。 叶齐也颇为享受这刻不用多想的宁静,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听到那修士的声音,他才『揉』『揉』坐德有些发麻的腿,站起身来。 “走吧,别怕,日后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灵鹤还是依眷着,知道他一定要离开后,才突然展翅飞起,在空中盘旋轻叫着,最终在叶齐的含笑摆手下,飞入秘境。 第21章 沉默 离陆地越来越近,从那飘渺的云层之下,不知过了多久,才走出那片仿佛没有边际大片层峦起伏的密林,然而便能看见平坦的黄『色』平原。 那一望无际的平原尽头,也只能隐隐能望得一座雄伟的古城城门,纵使只能微微看清城墙的的边际,从那同样绵延不绝,雄伟高大的城墙中也能看出这是一座怎样的巨城,而那高峻的城门处络绎不绝的是朝平原涌动着的人群。 似乎叶齐这处灵舟来得并不算早,因为在接近他们不远处,突然显出了一艘庞大的黑『色』灵舟,灵舟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 以叶齐的视力,他能看出那些人中明显成年人更多,似乎还在指指点点,望着他们这个方向议论些什么。 中年修士毫不在意地说道:“这是齐国在民间挑选出的平民子弟,只要能通过国测,并且是登记在册的平民子弟便大都能入选。” “我们过不去了,前面只怕都是被这些人占了。” 中年修士一挥袖,仿佛将他们眼睛都擦拭了一遍,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巨大灵舟,大概有上百处那么多,平静地停靠在天空中,仿佛停在水中一般自然又静止不动。 它们无言地停驻在那里,那黑『色』船身上雕刻着简约龙纹的巨舟恍若史前巨兽一般,气势煌煌地遮蔽着他们的视野,越发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和卑微,灵舟上一行人被吓得连出声都不敢,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让人无法想象的一切。 “别怕,看看后面。”中年修士温和地说道。 只那么一会儿时间,叶齐一行人所在的灵舟上上下下都被同样,甚至更为庞大的灵舟挤满了,天空拥挤得仿佛只剩下一些不见缝隙的蓝『色』,而他们,被密密实实地堵在中央,进退不得。 “师叔,这里放得下那么多船吗?”一个少年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那当然是能放得下多少放多少啊,排名在后面的,便只能停在这里了。” 中年修士眼中不免『露』出一丝笑意:“这平原停的灵舟越少,就有越多人想停啊。所以,这灵舟才越造越大啊。” “再说了,陛下和百官,可不就想着这能停的灵舟越少越好吗?”中年修士恍若无意地说道。 没等这群似懂非懂的少年明白过来,中年修士便开启了一个白『色』漩涡,他笑着说:“这次我就不带你们了。想要争个第一的,这便过来吧。” 望着有些『骚』动却没有人敢先动的人群,中年修士只能无奈点名:“叶齐先领头进去吧。” 沉浸在自己想法之中的叶齐一愣,竟是发现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而没人有先行进去的念头。 他回过神来,恭敬地施了一礼,然后不急不慢地先行踏了进去。 望着叶齐的身影,中年修士暗自叹息:如此大家风度。 ————倒真不知,是福是祸啊。 中年修士回过头,望着已经走得差不多的人,仍是温和的开口:“看比试的便留在这里,不看的就回去休息吧。” 毫不意外,大部分人坚持要留下给师兄助威。 中年修士一叹,手上却是不顿,用着影石,给众人开启了场中的投影。 ------------------------------------------------ 叶齐踏出时,仿佛一步三千里,转眼便到了只有廖廖黄沙的平原上。 而他定神一看时,纵使心神镇定,也不得不吓得脚步一滞。 他脚下,是离着地面还有十数米的高空。 一眼看去脚下仿佛空若无物,给人马上就会跌落的惊悚之感。 但等他身影定住时,才发现脚下踩得十分踏实,然而即使明白这是什么障眼法类的仙术,叶齐还是不敢妄动,毕竟谁知道脚下这一方踏实之地,到底有多远呢,说不定只能勉强容得下方寸罢了。 再往旁边一看,似乎早已经有人到来,有位青年轻蔑地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故作胆大之状,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脚下的空地。 从他的试探结果一看,似乎这一高度,脚下都是能踩实的地板,只是望不见而已。 而接下来到的这几位青年,时不时爆发出极为凄厉的尖叫,或是脚软的直接吓坐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 远方传来窃窃私语,叶齐定睛一看,竟发现无数平民百姓携带着自家的凳子,孩子与家人坐在一起,在他们不远处十几米的地方坐下,望着前方不时议论偷笑。 黑压压的人群中甚至还有赌盘的开手,夹杂着零食糖葫芦的叫卖声,不时还有多余的人群从远处赶来,他们放下凳子哄孩子的动作极为熟练,每人都聚精会神的望着自己前方不远处,像是从那里便能观察到叶齐他们的一举一动。 随着进场的人越来越多,围着他们的百姓也越来越多,眼神一转,触目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人群,蔓延到城门处都没有断绝,仿佛整个上京的人都倾城出动,只为等着看今天这场热闹一样。 而看他们脸上的神情,似乎对这一幕颇为熟悉,指指点点,甚至还能听见极为专业中肯的评论。 只是人影虽能看见,声音也勉强能听清,每个人面容却十分模糊,像是被层纱隔绝了一般。 这是被当成耍戏的了吧。叶齐无奈地想着,却没有多少着恼的情绪。 他装作没有看到,继续环顾四周时,才发觉,无论是刚才检测的那位青年,还是后来的这几位,竟然都对这笑声和百姓视若无睹,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完全暴『露』在大众眼皮底下似的。 叶齐再联想到进来之前中年修士的举动,不由暗暗一叹,倒是多领了中年修士那一份不愿让他出丑的情意了。 他也将神情掩盖得极好,从头到尾除了进来时的那一刻都是一脸平静无波的镇静,眼底的那一霎那的怔愣瞬息即逝,没有人察觉。 随着进场的人多到乌泱泱的,一个挤着一个时,叶齐发现,人群中不止一人能看见围观着他们的百姓。 因为那些人纵使强装镇定,一举一动还有神『色』还是不免带着些僵硬。 四周逐渐有银『色』的边界闪现,而那边界处,一处处层叠着的台阶涌现。 台阶上人群分批而立,神『色』肃然有序,集群而立。 西边处无声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上却只有寥寥几人,望着这边,负手而立。 而这一幕被所有场中的青年们望见,于是没人敢再出声。 青年们立足之地泛起了淡淡的不足方寸之大的大小不一白『色』亮斑状的光点,不少人无措地吓退了几步。 而这一幕不免也被所有人收入眼底,高台之上有人甚至暗暗记下那些畏缩之人的样貌。 光点全部浮现出来后,台阶上不少人将视线投注给光点最大的那人,直把那人看得吓出一身冷汗,而他旁边之人也纷纷避开,那人所在之地就成了一处无人敢近的空白之地。 高台之上有人平静,却暗含威势地开口问道:“你便是十五引气入体的叶齐?” 叶齐此时——终于领会到无人不知的成名感。 然后他被朝这里涌来的人群挤得往边缘退了几步。 仔细看过去才发现,从那人看的地方便明白他问的不是自己,反而是场中那周围被让出一大片空白的呆若木鸡的少年。 场中已经有些人找到熟人,正在窃窃私语。 “真是没胆子,就这样还能引气入体?” “天资是老天给的,假以时日,我也能赶上。” “我看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吧,孬种一个真是笑死我了。” …… ………… 还有这种说不出口的尴尬。 为众人瞩目着的场中青年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叫张恒生。” 顿时引得高台上的众人怪异的面面相觑。 一阵难言的沉默后,另一道有些略显轻浮的人声响起:“哦,那叶齐莫非是没来?如此倒是让你这个小子占了个便宜。” 叶齐叹了口气,不愿让这误会继续,只能站出来说道:“在下便是叶齐。” 众多视线怪异地投向了他脚下的光斑,只见那光斑虽比他周围的人要大,与那张恒生相比,还是略微见绌。 莫不是,这检验出错了吧? 在场人心中莫不涌现出这样一个疑问。 只因在这修真界,洗髓期纵使可以用大堆灵『药』强行洗髓,却也只能缩短十几年,却会伤害灵脉根骨,更不可能用灵『药』异宝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强行推到引气入体了。 莫非是还未被检录到的异灵脉?这倒是有些难办了。 究竟是按照以往的规则来,还是这次破例呢? 石阶上不少人投向高台上的沉默着人。 场中无人敢言,于是陷入了一片更沉默的寂静。 第22章 神兵 显然,这种情况是以往都没有出现过的,所以也没有什么旧例可循。 高台上的几人不语,他们的沉默和视线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压力,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稀薄。他们此时只是往这里淡淡地看了一眼,场中的所有人在此时仿佛都被他们扼住了脖颈,在这般难以想象的天地伟力之下,处在弱势的他们只能选择俯首,或是选择覆灭。 张恒生似乎有些受不住了,他只是普通的一个纨绔子弟,平日里只敢玩些捉猫斗狗的把戏,连些大一点的祸都是不敢闯的。哪料到几日前会被仙人选中,如今站在这里,他都觉得恍如做梦一般,下一秒几乎都快要瘫在地上。 望着脸『色』一片青白,全身发抖的张恒生,高台上终于有一人缓缓开口。 “张恒生。” 那人着一身黑『色』繁服,身材高大,常人望过去,只能看到他常服上繁复缠绕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出来的九天神龙,和那深不可测的浓黑。 在那深不见底,宛如深渊般的威势下,无人敢直视他的容颜,更无法评断他的样貌。 如同枯枝落于深渊,如同滴水渗入黄沙,他能容纳这世间的一切,无论光明抑是污秽,一切都不会与他有任何沾染,而这些也只能被他踏在脚下,或是选择俯首称臣。 几乎所有人第一眼都不会怀疑,他就是口含天宪的天子,他代天牧首,拥有驱使着天下之人的权利,而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他的国土,他所见之人,都应当为他的臣民。 张恒生“砰”地一声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地开口:“草民在。” 台阶上诸人望着张恒生的表现时,不少人暗暗摇头,明白他这种心态若是不变,只将自己置于人下,只怕修炼也不会有多高的成就。 齐帝又再度开口。 “叶齐。” 张恒生是被吓楞了,叶齐却没有,因为按照齐国律法,一切修真之人,都可面君不拜,也无需把自己摆于下位,甚至口称草民。 但这位毕竟是齐国有史以来,最圣明仁厚的君主,他的丰功伟绩,仁民爱子,是齐国百姓都拥护爱戴的,所以在面对他时,叶齐出于内心的敬意,仍是无比认真地施礼。 “叶齐见过陛下。” 进退有度,又不失礼仪。 不少人不是滋味地评价后,暗自好笑地瞥向张府和叶府,一群人脸『色』肃穆,一群人神『色』轻松,可不是也这般天差地别嘛。 场中诸人心思涌动,叶府一雍容的老者,隔绝神思的探查,神『色』平静地对自己身后一人说:“查查,是否有什么人在这块地方做了手脚?” 他还是不信,他们的天骄竟然比不上一个不知从那跳出来的张恒生。 奇怪的是,张府的人也是这般想法。 “查查,是不是陛下瞒着我们做了什么?这送到门的好处拿着也是糟心。” 此时,齐帝的一字一句如同煌煌之音,是执掌世间最高权柄后面对一切事务波澜不惊的淡漠。 他仿佛没有察觉到,又或者是完全不在意场中的人心涌动。 “你们二人,将自己所想写下,我们自会评裁。” 两张柔软而白滑的纸张突兀出现在他们面前,兀自定住。 旁边还有一砚黑墨与『毛』笔。 叶齐自知自己字迹并不好看,前世偶尔练过,但也只能算是能勉强算得上平整,所以他也不愿过多献丑,只是执起笔,平平淡淡地写下: 叶齐自知智拙,不愿献丑,但凭陛下与诸位师长裁定。 张恒生也是颤颤巍巍地写下几个字,占了小半张纸,就小心地将笔放回,不再写了。 看到他们二人写完后,面前的纸墨突然凭空消失。 叶齐的纸张如利剑一般『射』进高台,经过一点微不可见的停顿后,被齐帝两指稳稳夹住。 而张恒生的纸张则是被高台上一个老朽之人缓缓接住。 那位老朽,不知道有多老了,他肌肤皱得如同老树的树皮,斑驳而粗糙,只有那双眼睛绽出精光,脸上的笑意只让人觉得诡异森然,阴冷的气质仿若毒蛇一般,让场中与他对视的所有人都不由一震,避开他的视线。 而他开口的话更是如同难听的木头在倒刺着摩擦一般,让人只觉得烦躁而刺耳:“你这『毛』头小子,什么都不准备,以为是在过家家酒吗?” 齐帝和老朽松开手后,那两处纸张又如利剑一般在高台中左冲右刺,直到高台上的几人尽数接过,阅完,才化成点点光星融入阳光中不见踪影。 齐帝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瞬,他与高台上的人尽皆消失不见。 场中之人还未来得及议论,只见远方,一片黑乌的阴影,以极其快速的速度,越过云层,越过密林,越过平原,朝他们这处压来。 齐帝和其余诸人,又都尽皆出现。 齐帝平淡地看向那处:“有一剑名为青羲,朕将其放入当中。” 老朽者突然出声,他不悦的时候嗓子压低着,显得更是悚然可怖,拉长时仿佛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刀——乌和。” 高台上另一个男子温和尔雅地说道:“我有一古籍,名为《山月》,书里只有河山日月,心『性』上佳之人自会觉得赏心悦目,粗鄙世俗之人久视便会目盲,慎取。” 此时,一女子之音柔柔响起:“我有一玉钗,名为辞音,高洁淡丽,难得的雅居之处。” …… ………… 十几处不同的声音从高台上,甚至从台阶上响起。 场中之人,再看那乌黑压来的风暴时,已经勉强能够望出其中多数是生着浓厚黑绣的铁刀,明显残缺的兵器,甚至还带上了淡淡的血腥之气,像是临时从战后的沙场上卷过来的一般。 待来到他们面前时,这些兵器缓缓停滞下来,数量也少了不少,其中不少在碰撞中不堪承受,断为几块。 这些成千上万的兵器器具飘入场中后,顺着一定的形状延上飞,每件之间高度还有数米的空隙,最近的离地面不到半尺,最高的却是如同这天一般高,让人仰着头也望不到尽头,恍若不见天日凭空而起的高阁。 而顶上的那几件在阳光下泛着黑亮,或者剔透的光泽,能勉强认出是书籍,还有玉钗。 然而在场诸多人,心中雄心又岂是这般杂物,自然盼着那被齐帝送出的青羲,或者是老朽者送出的乌和,再不行,退而求其次也应是其他人开口送出的兵器之类。 而这十几处兵器和器具,却由几百个人一同分,场中不少人不免略带敌意地看着身边的其他人,只觉得人人都是他们潜在的对手,人人都要争。 望着高台和台阶上再无人说话,一些心急的人已经忍不住伸手探向他们旁边的兵刃。 连带着其他人也忍不住伸手去试,只是场中之人附近的兵刃,大多粗制滥造,一看就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那高处的,他们即使跳跃着伸手,也非常难够到。 只见那兵刃,像是被牢牢嵌在原地,就算有人想着神兵可能形样普通,想着以防万一干脆将锋锐完好的兵刃全部带走,然而使尽了全身之力,那兵刃也像被定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场中不少聪明人知道这点后,立刻将旁边的兵刃作为脚下的着力点,往高处跃去。 毕竟那书籍,玉钗在最高处,那神兵利刃,说不定也在最高处。 因为兵器杂多,纵使他们小心躲避,身上也不是被划开一道裂痕,只是贪心一动,这细小的口子不免被很多眼睛只顾着往上的人忽视。 台阶之上一人终于看不过眼,他一手伸过,空中一道猛力将那人包着丢了出来。 那人不服,愤然地开口:”凭什么……“ 然后他脸上一湿,一抹才发现,脸上,身上竟然全是血迹。 最后他目中一痛,仿佛被利刃『插』入一般剧痛无比,只能跪在地上哀嚎着:“啊啊啊!!!我的眼睛……” 台阶之上一人平静念道:“目光短浅,急进贪功,不可重用。” 而他身边那本记载着诸多在场之人的书籍上,在那哀嚎之人的名字后面,无声地显出了那人念出的一行墨字,这便是今日考察的吏部之人给那人的评价。 而有了这中下的评价,至少在朝野之内,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得到重用的了。 而台阶之上能听到他声音的人,早已明白那人是吏部之人,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后,便还是专注于场中自家子弟的表现。 听到那凄厉的叫声,场中不少青年脚步一顿,神『色』更为严肃,动作更是小心,有胆子参加这场比试的人胆量,家世至少都是百里挑一,纵使那人贪功好近,他的这般惨状也不可把他们吓退。 然而诡异的是,不管有多么小心,还是接着又两个人一起被人拉着出来。 而那两人身上,血迹倒是不多,只是他们牢牢地捂着眼睛,纵使忍着惨叫,只偶尔发出一些□□,鲜血还是止不住地从他们指缝中流出,分外可怖。 第23章 争夺 不知是何人想到,突然脱口而出:“是有灵的神兵,它们会伤人!” 突兀的,所有人的动作一滞,不由想到:若是神兵有灵,能够自主攻击,有谁能抵挡得住不知在何处的神兵的攻击? 然而,终究是宝物的诱『惑』大于一切。 在一片沉默中,还是有人想出了方法。 毕竟只要不是伤到了要害之处,伤在其余之处都是小事。 于是有人专注地看着上面,确定了自己要上去的位置和大概方向之后,将沿途每一个兵器的位置牢牢地记入脑中,然后脱下行动不便的长袍,撕成多块,将心脏,脖颈,手腕,眼睛等有可能大出血,或者影响行动能力的地方包得结结实实后,终于再度开始向上爬。 因为他已是众人中爬得最高的一个,所以无需顾忌可能会撞到的其他人。 在几次失误后,他的手臂或者脚上多了几道狰狞的伤口,血流不止,他却像是浑然不觉一样,继续毫不犹豫地向上跳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伤口。 吏部评定的人看着他,语气中不免带了几分满意:“心『性』狠辣,明智果决,上上。” 然而也不是所有人都将视线投注在那蒙眼青年上的,比如说叶府,一直有人焦急地朝一直在场中徘徊,未曾『露』出过向上的想法的叶齐方向看来。 叶齐一边观察着向上跳跃的众人表现,自己却不急不慢地将场中诸多兵器一一看过,『摸』过。 因为他发现,场中诸多兵器虽然可能并不是神兵,但因为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所以每一把兵器都带着锋锐的饮血气息,而那气息十分苍茫,若有若无,有些十分暴戾,有些相对温和,似乎都能被他察觉到。 而台阶和高台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说神兵就一定在顶部。 叶齐若有所思地想着,手上动作却不缓,认真地一把把兵刃查看过去。 毕竟他心智已经成熟,从众人的表现上看,也明白了这神兵不易得,若是强求不仅不得还会伤己,所以他已经有了一两分看淡的心情,更是对自己能得到神兵这件事没有过多的奢望,于是现在所行,也不是为了神兵,只是为了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兵器。 叶齐想道:即使他的想法真的出了错也不打紧,毕竟他已经暗暗记下了几处与自己气息相通的兵刃的位置,待到有人得了神兵,他再不济也能带回一件自己觉得趁手的兵器,此行也算不虚。 认清自己的能力,不奢求,尽人事,知天命。 待到叶齐不求速度地把场中兵刃都认真查看过一遍后,台阶上之人已经急得不由暗暗为他跳脚。 一中年人不急不慢地开口:“不必担心,齐儿是有主见的人。他拿定的主意,未尝不高明过那些只知道跟着向上的人。” ………… 叶齐毫不知道已经有人对他信心满满,待他将场中的兵刃全部查看完,还是没有觉得有称意的之后,他又跳上一处,又重新开始查看那一高度处的神兵。 待确定一件事的做法后,无论多么艰难,叶齐都不会怀疑自己,一定会坚持做下去,这是他一贯来最大的优点。 待到他查看到一处黑剑时,那平静黑剑的剑身微微颤了一下,叶齐心中突然泛起了一股与它心意相通的感觉,再仔细抚『摸』黑剑时,只觉得它虽然触手冰冷,有股伤人的锐利,却给叶齐一种矛盾的如水般温和清凉的感觉。 便是它了,叶齐心定了下来。 无论它是不是神兵,他都决定选择它了。 叶齐右手试探『性』地覆上了那处剑柄,黑剑毫无反抗地被他握起,冷质的触感仿佛贴合他而生。 在阳光之下,剑锋闪着锐利无比的锋芒。 不知道它的剑鞘可在此处。 叶齐这般想着时,黑剑突然亮了一下,不是阳光的反『射』,叶齐笃定着,竟然有些相通地感觉到它的肯定之意。 叶齐握着它,眼睛扫视着周围,并没有发现类似剑鞘的东西。 为了一把剑鞘,要冒着危险继续向上爬吗? 这个问题在叶齐脑中闪过,他却没有怎么犹豫,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但等他『露』出继续向上爬这般意图时,那柄黑剑竟然有些愤怒地震动了一下。 叶齐怔愣了一下,难道是它不需要? 叶齐试探『性』地在心中念道:我去帮你把剑鞘寻来可好? 黑剑沉默着伫立在那里,叶齐却隐约能察觉到它的沉闷不乐。 叶齐认真地想了一下,有了一个不太靠谱的猜想,犹豫了一下,他最终还是决定验证一下这个猜想。 叶齐在心中郑重地承诺:我此次不会再选其他兵器。 黑剑本来非常平静,不知为何,它突然挣脱起,空气中划过一道剑痕,那方向竟然朝着叶齐袭来。 叶齐闭上双眼,不知为何竟然暗暗笃定它不会伤害于他。 果然,叶齐身后传来一道惊恐的叫声。 “啊啊啊!!!” 原来早有人注意到叶齐此处的异象,想着从后面偷袭叶齐! 黑剑像是懂得分寸一般,它擦着那人用力抬起的拳头而过,划过之处那人血流如注,然后被带着仰着身子往后跌去,倒是没有伤到要害。 偷袭之人蜷着身子,捂住手掌哀嚎,不知被谁卷着带了出去。 黑剑终于恢复平静,但却再也没有了半分不乐。 它飞出由无数兵刃堆叠处,停在半空中一个离众人极远的地方,流畅的剑身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利芒,似乎在宣示着它是一处有主的灵剑。 叶齐心顿时安定下来,他小心谨慎地再跳上一处。 身旁十几米处高低不齐地排布着兵器,其中还带着些许杂物,叶齐一一寻过之后,才发现那并不是剑鞘。 越往高处,危险越大,叶齐往上看时,有些人已经模仿着蒙眼青年的做法,纷纷在要害之处用布帛包住。 只是身手终究不如那蒙面青年一般轻巧适应,于是又有几人因为失手滑下,或者失血过多而被带出场中。 蒙眼青年,也就是最上之人已经离顶部不过十数米,不由引得众人诸多赞叹,艳羡,妒忌暗恨眼神。 突然,蒙眼青年痛呼一声,脚上本来血迹模糊,轻微渗血的地方竟然血流如注,伤口像是被重新撕裂了一般。 他挣扎地继续攀上一处铁皮,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继续向上攀爬之时,他停下将包着眼睛的布帛解开,快速熟练地包着那处伤口。 然后,他仿佛体力不支的坐下,扫视着下面的人。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偶然,他摁着那处伤口,手中紧紧握着一处染血的石子,那是从伤口中他自己挖出来的。 偶然?! 蒙眼青年面上不显,眼中却闪过一丝锋芒,将愤怒之类的多余情绪压下之后,他用着理智推理,明白必定是他脚下的几人干的,毕竟如此多的兵刃堆叠,下面的人不可能丢得上来。 而下面的人也不可能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 待到他下面的一群人想要继续向上时,蒙眼青年望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不知是何人突然惊叫一声,往后跌去,竟拉着他旁边的人也身形一摇,跟着往后跌去。 跌下一刹那,七八人顿时被卷着带出了场中。 身上也多出了不少利刃的伤口。 这一切小动作,往上继续攀爬的青年们是一概不知的,只有高台之上的几人能看得一清二楚。 因为这处兵刃堆叠之地戾气太重,台阶上之人不敢擅自把神思延伸到这处探查,却因着一些手段,却也能看得一二。 百姓当中虽有几个聪明之人能猜得一二,却也很聪明地选择缄口不言,毕竟这种仙家皇家之事,他们只是来看个热闹,若是惹上什么杀身之祸可就不好了。 此时大部分人处在中部,无论多少人被带出,有多少危险,只是随着大部队盲从着跟着向上爬。 有十数人有心想学着叶齐捡漏,忙活了好久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最后一咬牙,纵使他们看见了那偷袭之人的下场,还是决定跟在叶齐身后。 至于偷袭的心思,他们是不敢有的,不说其他,一个十五就引气入体之人是他们能够偷袭的吗? 那偷袭之人只怕是脑子塞了土,利令智昏下才做出了这般傻事,他们才不打算效仿,只要能看出叶齐是由什么标准检查,他们已能学着一二。 只是他们无论如何偷学,『摸』或者看,都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后,才慢慢有些人决定放弃,还是决定争一争其余珍宝,比如说最顶端的古书,玉钗,或者能够明显认出的其他珍宝。 而其余人看着叶齐的动作也逐渐乏味,实在得不出什么方法后,最终也不得不放弃这般心思,继续忙活自己的去了。 第24章 遛人 待到那七八个人被卷出场后,蒙眼青年才不缓不急地再度起身。 只是这次,他没有再用布帛蒙上双眼,而是微眯着眼,脚步放缓着,查看着身周的兵刃。 因为他观察过,被卷出去的那两人就是攀登到此处的高度,就被划伤过双眼。 一股强烈的感觉告诉他:神兵定然在附近! 待到他看似随意地跳跃到边角时,他的视线被一块庞大的巨石吸引。 那巨石通体圆润,黑实无华。 便是这里了!青年快速地跃上巨石,只是一眼,他便看见了—— 那巨石身后,赫然是一把青润无锋的剑。 我的青羲! 青年欣喜若狂地将手伸过去。 青剑却像是突然有灵一般,发出了一声剑鸣,险险从青年手边滑过。 纵使青年的手上有着布帛相护,明明察觉不出有多锋利的剑还是划穿了那处布帛,留下一处可怖见骨的伤痕。 而这,不过是是它呼啸而起的剑风划出的伤口! 可见这青剑有多么锋利! 青年来不及管那处伤口,他的目光牢牢地沾在那处青剑上。 不好!待青年理智回笼时,他的身子还未探回,青剑已经飞在半空。 众人也终于看见了那柄青剑。 ………… 与此同时,叶齐在几番查找后,终于看到了比他高十数米的一处黑『色』剑鞘。 那剑鞘与黑剑一般朴实无华,叶齐见到它的第一眼,便确定那定然是黑剑的剑鞘。 叶齐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它只是一个普通的剑鞘,不会有人过来跟他争抢,他也无需冒着被众人敌视的危险,再往那高处探寻。 “是青羲!” “那是青羲啊!!!” 众人疯狂的叫声在叶齐头顶响起。 叶齐心中不由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兆。 事多生变,他还是尽快将那剑鞘拿到手较好。 叶齐来不及往上多看,在脚上加上灵力,径直朝上跳去,而这一跳,已经将他和剑鞘的距离拉近了大半。 在众人还顾及那挡道的诸多兵刃时,灵剑丝毫不带停顿地径直向下冲去。 然而众人避让,蒙眼青年却毫不害怕,只是一瞬间,他便毫不犹豫地沿着青剑落下的轨迹直接跳下。 这其中的凶险,便是旁人,也看得口干舌燥,惊恐不已。 然而青年并没有如众人所想,或被卷出场中或被利刃一分为二,只因那挡在青剑去路的诸多兵刃,在青剑的剑锋所指之下或裂为齑粉,或竟然也懂得纷纷避让。 青年更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功法,这次即使他被一些稍大的碎片伤到,他也好象是完全无恙的样子。 甚至,他脸『色』青白地吐出一口鲜血后,竟然比那灵剑的速度还要再快一筹。 而此时,蒙眼青年,也就是卫清远此人,才终于被众人牢牢记住。 而此时,叶齐再一跳,也终于险险抓住了那处剑鞘的尾部。 纸片强烈地震动着,而无需它提醒,叶齐也能远远察觉到那从头顶传来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危险。 叶齐抬头,几十米处,一把青剑带着无比慑人的威势朝着他冲来! 叶齐奋力地抓着那处剑鞘想往旁边一躲。 然而,剑鞘在原地纹丝不动。 青剑也丝毫不改变它冲下的方向。 叶齐正欲松手之时,剑鞘终于『露』出一丝松动的迹象。 叶齐再度用力,决心若这次尝试不行,便马上离开。 然而,那剑鞘松动的只是它的方向,不是它的位置。 在叶齐的用力之下,它轻轻一动,鞘口竟然对准了那处剑锋。 生死攸关之下,叶齐不得不选择松手,暗想着只能日后再寻时机,为黑剑重新打造一处剑鞘了。 情势看似危急,可以叶齐此刻的身体素质和反应,只要青剑不是不是故意针对他,他逃开还是绰绰有余, 然而当他有所动作时,叶齐却发现,一股强大的力量不知从何处而来,将他定住,自身根本由不得他做主。 而未给他反应的时间,青剑此时,已经近在身前。 叶齐眼睁睁地,看着那处青剑朝他冲下! 此时,剑鞘突然一动。 叶齐身上的那股强大的力量顿时一轻。 还未等叶齐反应过来,他手上一沉,身子不由往后倒退。 只见那手上,哪里还是什么剑鞘,分明是完整一体的一把剑! 青剑竟然,毫无反抗之意地『插』在剑鞘中,不再动弹。 叶齐抬头,那蒙面青年灰白着脸,神情狰狞地握着那剑柄,而他握着剑鞘,隐隐形成了两相对峙的局面。 “你松手!” 青年灰白着脸,呼吸也不由加重了几分,像是得了重病一般,话语虽然中气不足却带着掩藏不住的戾气。 “我无意争夺这兵器,只是……” 叶齐还想辩解,毕竟他也不想因这无意的青剑起了无谓的冲突。 “松手!!!” 青年却像是根本听不得他的辩解,在他的眼中,所有人都想抢他的青羲! 所有人都两面三刀,图谋不轨,对他不安好意! 青年的瞳孔,充斥着疯狂而火红的颜『色』。 若是平常,他定会看出叶齐的话语出自真心,然后平静下来想些办法将青剑与剑鞘分开。 然而此时,不知道是周身血流不止的伤口,还是手腕狰狞的疼痛,还是神思的亏空虚弱,还是他心中本来掩藏的一丝妒忌影响,青年的眼中,只觉得叶齐一言一行都是如此伪善,如此恶毒! 平日里掩藏得极好的负面情绪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 还不够吗?难道还不够吗?! 上天为什么如此厚待叶齐,给了他这般的天资。 而他明明出身高贵,却只能躲躲藏藏,过得连个普通富家子弟都不如。 杀了他,杀了所有人! 这是青年脑中唯一的想法。 叶齐终于看出青年眼中的疯狂神『色』。 而顶上那些人,似乎也失了神智一般,疯狂地朝下面冲来,甚至完全不顾他们触手可及的书籍,玉钗,和其他珍宝。 像是疯了一般,眼中只有这把青剑。 为什么?为什么陛下和百官还不叫停,这般疯狂的场景,宣扬出去后,恢复神智的那些人会如何看待那些对他们不管不顾,冷漠无情的自家家族之人? 还是说,陛下和百官他们,对这般场景正是喜闻乐见吗? 叶齐却全然不知,在外界眼里,他们却是另一番模样。 此时青年们欣喜地追着一把青剑跳来跳去,平静安全。 卫清远仍在追剑,叶齐还在寻那处不见踪影的剑鞘。 台阶之上的人本来看着出现了如此多的伤亡,想要叫止。 然而看着场中平静的表现,还是止住了想要叫停比试的想法,恐怕自己这番好意反而会惹恼那些想争个高下的青年。 于是只能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默默观察他们的表现。 其实只要他们在眼睛上用上灵力,修为精深者还是能看出其中的诡异的。 然而又有谁能够想到,有人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这样一般幻术,能在不知不觉中欺骗它们所有人的眼睛? 而高台之上的人,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思,竟然也不去点破,倒像是全然看戏一般。 此时,在这番对峙中,青年已经全然乏力,他快要支撑不住站姿,只能半跪着,却还是不愿放开手中的剑柄。 即使已经全然乏力,下一刻,他竟是如同疯狗一般靠近,想要往叶齐手上咬上一口。 叶齐直接将他打晕,扛着打晕的青年直接跳入地面,还不忘观察着上面疯狂跳下的人群。 他们如同野兽一般,除了会顾及跳下间不要伤到自己,完全没有神智,有些人手上竟然还带着不知何处得来的兵刃。 叶齐不欲与他们为敌,毕竟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他想着:定然是那把青剑作祟。 下一刻,叶齐便想把它放在此处逃开。 然而只走了一步,他的脚步陡然一止。 不行,不能把它放在这里! 看那群人全失了神智,青剑若是全然不动,他们定然会为此自相残杀。 叶齐无奈重新拿起了那把剑,把被他打晕的浑身是血的青年放在一处,随便包扎了一下青年要害的伤口,止住血后,那群疯狂的人已经呼啸而至,眼中只有那把青剑,而全然不顾地上昏『迷』的青年。 叶齐松了一口气,他把这把诡异的青剑拿在手中,从另一处轻松跃上。 身后的人像疯狗一般径直地冲向他而来。 叶齐觉得他就像一块骨头,远远吊着众人。 他暗叹一声,勉强控制他的速度比那群追赶的人快上一丝。 身后之人不疑有诈,狰狞地朝他扑来。 一回生二回熟,叶齐将他打晕,缓了一下,纵使手中之人是个累赘,可怕他被后面蜂拥之人踩踏,又不敢将他随意丢到一处。 幸好自己修为比在场所有人都要高。 叶齐轻巧地回到地面,手上巧劲一丢,便有两人在角落晕着了。 回头一看,追兵又至。 唉,路漫漫而修远兮。 第25章 疲惫 三个,四个,五个,七个…… 叶齐勉强自己忽略有些酸痛的胳膊,再度跳上一处兵刃。 即使他有着比在场人都要高的修为,可想要在疯了的众人面前维持以前的这般速度,对叶齐来说,也不再显得那么游刃有余。 所以在这场追逐战中,他也逐渐掌握了省力的技巧。 又一次纵身跳下,叶齐甚至不用往后看,在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后,他蹲下身子,用腿往后一扫。 那人重心不稳,身子顿时向下跌去,然后被叶齐一把敲晕。 还未来得及一缓,左右两边劲风袭来,叶齐提着敲晕的那人衣领,往后一仰松手将人一抛,丢入角落。 旁边二人速度飞快地夹击而来,叶齐甚至不用跳起,他往后一跨,将一人打晕,然后随着那人倒下时,斜侧下身子躲过对面之人的攻击,借着倒下的那人力,踢上另一人面门。 叶齐着地后,右手摁着剑接着一个俯撑,他身子一挺避开后,左手熟练地打晕上面扑下来的人。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后面一股危险的气息『逼』近,他往旁一躲,趁着那手持利刃之人踉跄稳住脚步的时候,强扭起身子出手再度解决一个。 这一切叶齐做的看似游刃有余,可其中艰险,如同刀锋上游戏,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伤及自身。 若是在这之前,他定然是做不到的。 可为了最大程度的节省体力,叶齐的大脑急速运转着,仿佛将每一个步骤都筹谋了千万遍,身体对气息脚步的反应更是刹那间敏锐到了极点, 十四,十九,二十五…… 叶齐的脚步也不由得变得滞重了许多,甚至连胳膊抬起都有些许废力…… 六十三,七十二…… 手臂机械地将手上之人一抛,为了顾及到着地那些人的安全,他只能在离地数米的高度处来回,四面夹击已是家常便饭,纵使再怎么小心,身上还是多了几处流血的伤口。 幸好伤势不大,叶齐的脑子混沌着,他连自己现在在思考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机械地凭借着身体的记忆。 叶齐喘着粗气,踉跄着攀上一处着力点。 地面终究是不安全,不仅余波可能波及晕倒之人,他上下腾转也不是很方便。 身后一阵利风袭来,叶齐靠着熟练的身体反应,往旁边一躲。 在那人转头的一刻,叶齐将用力过多甚至有些发抖的手举起,没有特别的角度,没有预先的准备,只是用着习惯的力气一砍,那人便不支地倒下去了。 因为这处之下锋利的兵器太多,叶齐勉强将他塞进一处之前经过发现的石峰里,再度听到了一群人『逼』近的声音。 身后接着追来的人仿佛永远不会疲倦,还是那般穷凶极恶的面孔与毫不放慢的速度。 叶齐用剑勉强支起身子,看都不看那即将『逼』近他的人,往下一跳。 在身体飞速下降,『逼』近地面的时候,叶齐用力将剑鞘往地上一支,卸去大半的力度后才终于勉强站稳。 叶齐的全身都传达着疲惫得想直接倒下的信息,却被大脑强烈地警示着。 不能休息,不能休息,不然支撑他的这股力便卸了。 叶齐吞了口唾沫,缓解着干涩的喉咙。 他疲惫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四面八方攻来的人群。 起码还剩一半的人。 体内的灵脉飞速地吸收着灵气,在叶齐刻意的分配下大部分流向了酸软无力的腿部和手腕,腰部。 人群从四面八方飞速地『逼』近,叶齐察觉到身体稍微缓解一些后,用着可以说是慢吞吞的姿势挺直了腰,握紧了手中累赘的剑。 跑在最前的几人站姿位置,被大脑急速地处理着,如同吃饭喝水一般习惯地在他脑海中形成了一系列应对措施。 不行,不行…… 叶齐一条条飞快地否决着,他的体力消耗得太快,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坚持到最后。 他手上的剑鞘无形地颤了颤,似乎在无声地诱『惑』叶齐。而它似乎知道叶齐心中的顾虑一般,没有直接诱『惑』叶齐杀人,而只是无声地循循善诱着: “为什么还要手下留情呢?你跟他们可没有什么同门之谊,也已经尽力了。“ “没有人能责怪你了,你做的够多了。”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亲自动手的话,就把我放在这里吧。” “他们自相残杀,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啊……” 这如同魔音一般的心声络绎不绝地传来,甚至让人误以为就是自己心中所想一般。 叶齐目光冰冷地注视着手中的剑,然后将目光移开,右手更是前所未有的抓紧了它。 前面几人快速地冲到他面前,叶齐终于狠狠地一刺。 一人被刺后痛得蜷缩在地。 这一切事情发展倒是合乎青剑所想,然而让它没有意料到的是 ————叶齐根本没有拔出它。 所以那人只是被有些坚硬的剑鞘撞到,因为身体的疼痛引起的应激反应,不过一会儿便能缓过来。 察觉到自己的蛊『惑』完全没有起到半分的作用,青剑前所未有地安静下来,装死的像是它从来没有过意识一般。 【这个人……心『性』……有点可怕。】 【不是很想惹他。】 叶齐完全不在乎青剑安静是在玩什么把戏,从青剑的种种表现来看,他隐约察觉到了它看似强大背后真实的虚弱,若是它想要拖延时间,那么他反而是更加有利的一方。 叶齐麻木地分析着,因为他的大脑运转速度和视觉捕捉能力提高了,所以虽然他觉得他手上的动作变得很慢,但因为用刀鞘撞人的方法确实非常十分行之有效,而且简单省力,所以看上去,那些一个个冲来的人就如同是自己主动撞上去的一般。 叶齐分不出时间庆幸,下一刻他飞快地将刀鞘横过,两个相冲方向而来的人迎面撞上,叶齐一击而走。 以防万一,对于那些撞疼倒地的人,叶齐为了多一重保险一一将他们再度敲晕。 高台之上,一温和男声悠悠开口,而台阶上伫立的众人完全没有察觉。 “陛下,还不够吗?” 他的声音看似温和,却夹了一丝薄凉的不耐与无奈,如同一个大人在问贪玩的孩子是否还没有玩够一样。 因为在高台上几人看来,纵使齐帝是天下至尊,他们也只是勉强尊重他,而不是敬畏他。 而他们对这位帝王的尊重,也仅仅是尊重他所处的位置,他拥有的权利,还有他掌握的龙气。 而撇开这些外物,这个帝王,也不过是一个活得久了一点的凡人。 这个凡人,再过几百年,也一样要卑躬屈膝地跪在几人面前求着长生。 这个定理,在几人心中几乎是无可动摇的。 他们无疑是几万年来长立在此,不死不灭的人物,而眼前立着的帝王,到底换了多少个,他们也数不清了。 所以,这些年来,齐帝背地,甚至明面上做的动作,他们不以为意,齐帝收买的人心,他们也不以为意。 有谁会在意蚍蜉撼树呢? 无论他收买了多少人心,哪怕是他们门派的人也对齐帝推崇有加,只要他们不死,齐帝便永远是那只自不量力的蚍蜉。 到了一定境界,便会明白,便是让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与他们为敌,也不可能杀死他们。 而他们只要不死,死的就会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人。 话语温和的男子眼神中无波无澜,如同神,如同圣,平静无情,拂过众生,不留痕迹。 只要见过他,便会知道,他在一个不可知的世界,气息浩瀚广大,无法触碰。 “如果陛下不愿,那我赠他《山月》可好?” 温和男子没有说出“他”是谁,却成功让齐帝的脸『色』肃穆起来。 齐帝再度开口时,眼神平静,语气却无比郑重。 “这番好意我便代他谢过, ————却是不必劳烦仙人了。” 齐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他要的,何需旁人去送?” 话中之意不言而喻:这《山月》,无需旁人来送,他自会去拿。 这便是拒绝了。 温和男子不再看场中,也不再看齐帝。 早料到齐帝定会强硬而对的男子,心中连淡淡的不快都没有掠起。 因为——— 在岁月面前,再如何强硬之人,之后都会被压着低头。 齐帝若是一直强硬下去,不低头,便会死。 对于男子这种早已存活过万年的人来说,对一个将死或者将要服软的蝼蚁,情绪根本连一点波澜都不会有。 他见过太多,太多这般人了,如同蝼蚁一般,从他面前匆匆而过,最后他连姓名都不会记得。 如今,齐帝不过是那群的蝼蚁中比较特殊,大点的一个罢了。 第26章 结果 叶齐拿着剑的那只手已经完全麻木,似乎就是机械地一次次朝着看不清面目的来人捅去。 直到视野之内再也没有出现冲来的人影后,叶齐心中才模模糊糊升起一个念头——— 终于,解脱了…… 即使意识到已经处于安全的状态,叶齐还是坚持着用剑撑着自己的身体,半跪着,哪怕视野一片模糊,也不愿意闭上眼或者躺下,仿佛四周还潜藏着看不清的来人,会在他闭上眼躺下的那一刻再度疯狂地涌来。 似乎什么东西翻涌着从旁边褪去,什么东西接着填补上来…… 叶齐半蹲着,头累得垂下,却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身边环境的变化,只是感觉到不是危险的征兆,他便连头都不愿抬起,害怕自己一动,身体此时微妙的平衡就会打破,然后再也站不起来。 “青羲,取自冥海之岩铁,由极地之火而锻造。” 高台上的齐帝一挥袖,场中的平静的景象仿佛如同破碎的玻璃一般快速地脱落,现出真实的场景。 不管底下的纷纷议论,齐帝接着说道:“青羲锋利无匹,此番择主,不仅考查天资,修为,更是考察心『性』,品行。” 之前发生的诸多场景如同快进一般在众人面前显现出来,凡人只觉得眼花缭『乱』,修士却能跟得上这般速度,不过几刻间便将一切都明白了。 “此次比试的胜者,就无需朕赘言了吧。” 场中一片沉默,因为高台之上的其余人没有明确的指示,所以即使是心有不服者也不敢在对这结果再多说些什么。 然而,胜者只有一人,那诸多赐出的的异宝神兵,难道也归于一人吗? 从齐帝的话中,众人领悟到了他的言外之意。 纵使害怕惹恼了齐帝,但为了自家子弟,台阶上还是有人站出,当了第一个鸣不平的人。 “陛下圣明。这般裁决我等自然没有异议。” 然后那人话风一转,气度从容地说道:“可若是要将全部奖赏,都予一人。只怕——— 不大合适吧?” 又有人站出认同之前那人的说法:“对啊,各家子弟都是仰慕陛下圣明,才踊跃参与在其中,事先没有准备,一时疏漏才落入如此境地,还请陛下以此为量,酌情考虑啊。” …… ………… 在众人还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叶齐被一股柔和却有力的力道卷起,落入一处柔和温暖仿佛被热水包裹的温泉中。 一股安抚心神而温暖的气息拂过,叶齐绷紧的神经一松,他勉强睁开眼,打量着身前的一切。 耳边传来诸多关心之语,面前是数位未曾谋面的人,他似乎被一股力量隔空托起,悬浮在空中,身上的伤口也逐渐止住了血,身体无处不在叫嚣着快在这轻松的坏境中睡去,脑子也晕晕乎乎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不,不行…… 还不能睡…… 黑剑要带走,还有剑鞘…… 叶齐终于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也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下意识地想要抓紧手中的剑鞘,却被那股温和安抚的气息不容置疑却尽量轻柔地按了回去。 “动什么,我们带你回叶府。” 老者略带斥责却还是尽量温和的声音在叶齐耳边响起。 挣扎无果的叶齐勉强支撑地睁开眼,看着眼前平静从容,眼中却无比慈爱关心的老者,勉力说:“多谢……能否……帮我把黑剑……带回来……” 腹部的伤在说话时一动一动地抽动着,叶齐挣扎着,尽量把话说全。 老者皱着眉,绷紧的语调中带着掩藏不住的关心和怜爱:“好好休息。我们还会让那帮人偷了自家东西不成?” 听到老者这般保证,叶齐神智一放松,才放任自己陷入无知觉的黑暗。 老者站起身后,便卸下了与叶齐对话时慈爱的脸『色』,他的神态冰冷讥讽,仿佛之前存在的慈爱不过是叶府众人的错觉一般。 “陛下拿着叶家做筏子,倒是越来越顺手了。” 这句话被神思隔绝着,倒是没有传到别处,也只有老者身后的几个心腹听闻到,他们却只是低头沉默,不敢搭话。 因为他们明白,此时的老者不需要任何人回答,而他对陛下的怨气,已经是非常深了。 老者转过头,放下隔绝声音的神思,他面上重新恢复原来那般仪态雍容平和的模样。 然后看着慌忙的其余门府之人,慢悠悠地开口:“各位还是抓紧时间救治各自的子弟吧。” “我看那边的几个啊,血流得都快没气咯。” 那幸灾乐祸的调子配上他那副雍容从容的脸,让上京好几个看不顺眼叶府的大家族都忍不住想啐他一脸。 从那些敢怒不敢言的人脸上,老者似乎看到了他们身上自己面对齐帝的影子。 他高傲地笑着,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这笑容—— 没有半分发自真心。 高台上一片沉默死寂。 没有任何人出来发表自己的看法。 因为在高台上的其他人看来,齐帝这般做法如同失了神智一般,与他以前收揽人心的行径相比堪称诡异。 因为那十五岁引气入体的少年,齐帝就疯了不成? 这般荒谬的猜想只是在几人心间闪过一瞬,便忘在脑后。 而底下之人无谓争论的异宝,对于他们来说送出去的不过是一些小礼物,完全不会在意。 所以在还没有弄清楚齐帝的真实意图之前,所有人都选择了缄默。 在之前漫长的修行岁月里,他们学到的最好的应对未知的方法便是缄默。 因为他们的强大,缄默,有时候也会被看做是一种表态。 而这缄默,更是让场下的所有人产生心思各异的不同想法。 ………… 终于,高台之上,那位老朽之人开口了。 “陛下,您的青羲当然由您做主。可臣的乌和,倒是还不至于做个陪送吧?” 他这一开口,在场众人不由都感到惊异。 一些知道内情的人心中了然,神『色』却也不由有些复杂。 谁能想到那个当年才冠上京,清风霁月般,众人仰慕的男子会变成这般可怖的模样? 谁能想到那一刀斩出北疆天堑,杀退魔物来袭的绝世风华之人会变成如今苟苟索索,尖酸刻薄的老者? 是啊,纵使曾经成一段君臣佳话,如今又怎能不对那座上无动于衷之人心生怨气呢? 若是将那老朽者的经历放在自己身上,在场之人也不得不承认,肯定是会怨的,如今老者这般作态,他们除了理解之外,倒是多了些敬畏与可怜。 是啊,可怜。若这番话放在五十年前讲,便真是贻笑大方了。 如今看着老者,他们倒是真的有些记不清当年惹得上京无数少女情动的那个绝世翩翩公子,有得是怎样让人魂牵梦萦,夜不能寐的相貌与风华了 而在那一夜噩耗传来之后,又有多少闺中之人从此或是青灯古佛,绝情绝『性』,或是从此远嫁,不愿回上京这处伤心之地了。 在那老者说话之后,竟是一时无人再敢接下一句。 ………… 此时场中晕倒的青年们在经过一番救治后,便醒转过来了。 他们还记得自己被打晕之前种种疯狂行径,倒是不免有些心悸,像是还未能从那股狂热的气氛中缓过来一般。 但对于皇帝的决定,他们中大部分人也还是愿赌服输的。 经历过这次事件,对于叶齐,他们心中还隐隐存有的不平已经消失。 而且对于他的手下留情,在场的人都自认为若是换位的话,自己绝对是做不到的,他们此时才认可了他的实力,并且不由地有些羞惭,惭愧自己居然连个十五岁的孩子都不如。 有人甚至已经开始制止旁边想要为他开口的家族亲人,有人却碍于自身说不上话的无奈,只能羞惭地低下头,害怕他人的目光扫视过来。 纵使还有一些人觉得不愤,不赞同齐帝的决定,对于叶齐,还是心存些许感激的。 第27章 推拒 神智处于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叶齐下意思地抓紧手中的剑鞘,与身体的安逸对抗,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 不知道何时,叶齐感觉到了青剑强烈地希望与自己回应。 似乎在下一刻,它仿佛就要与他建立起一种特殊的骨肉相连纽带。 叶齐下意识地抗拒着,却无法抵御这把青剑以一种缩小的凝练形态,旁若无人地直接进入自己的神思当中。 这种粗暴蛮横,我行我素的方式让叶齐不由感觉到一阵被无视的愤怒。 而青剑的『迷』你版纵使察觉到原主的愤怒,它也是毫不在意地。 它像是早早地知道了目标,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朝着叶齐大脑的神思方向冲去。 其间,无论叶齐如何徒劳地用灵力抵抗,它都恍若无物地直接穿透那丝毫不对它造成阻碍的灵力,直直奔向神思,连速度都没有减缓一点。 而当青剑终于进入他的大脑时,叶齐一滞,除了对身体的担忧外,他还想起了大脑神思中央的—— 纸片的存在。 而纸片会对这个无由闯进的异物有什么反应? 叶齐的心逐渐沉了下去,就连他也无法猜测接下来会发现什么。 他们两个会和平共处吗?还是会直接在他的身体里引发一起大战呢? 即使抛开纸片知识的珍贵『性』不提,叶齐对这个与纸片同样不受控制的青剑,会对他造成怎样可怕的影响,没有一丝把握。 而从青剑的表现看来,它绝非善物。 然而,让叶齐没有料到的是。 当那『迷』你版的青剑进入神思中央时,它才刚刚进去,就被平静的纸片一把包住,毫无反抗之力地—— 被吞下去了。 而这之后,纸片舒缓地,翻动着,增长了比半边指甲片多一点的纸张,不再动了。 看似九死一生的局面,波澜不惊地被化解了。 叶齐的身体一片平静,他手中的剑鞘一片平静,只有那增长的纸片,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事情的真实,而不是叶齐过于疲惫出现的一次幻觉。 青剑“死了”,更准确的来说,是它的灵『性』死了。 纵使手上仍然握着『插』入剑鞘的青剑,叶齐却能清楚地感知到,这把剑已经毫无灵『性』了。 而当它的灵『性』消失后,它就已经沦为一把普通的,世俗常见的剑了。 是否有灵,是凡人打造的剑与灵剑最本质的区别,而剑的灵,天生温养而成,是不会被除了他主人外的其余人察觉的。 而青剑的灵,是被纸片吞掉的。 看似温和无害的纸片,无论是被动防御,还是主动出击,它居然能吞下青剑的灵,这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说明许多问题了。 还未来得及多想,叶齐隐约听到一处声音响起:“……黑剑……陛下……“ 叶齐挣扎着,终于还是在神智的奋力反抗之下,睁开了双眼。 场中直挺挺地跪着一个青年,他全身被血染得极为凄惨。 看了一眼,叶齐便能认出那是他第一个敲晕的青年,卫清远。 他此时向齐帝所说的,竟像是要齐帝将叶齐之前选中的黑剑赠予他。 卫青眼接着转过头,看着醒转的叶齐一眼,他神态冰冷,目光黑沉没有生机,不用脑中跳动的纸片提醒,叶齐也知道,这人不仅没有对他有半分感激领情,反而是比在场所有人对他的敌意,或者是杀意还要深。 叶齐也不太在意,反正他出手也不是出于什么良心责任,或者贪图他们的回报,本就是出于种种考量才下的决定,别人会如何想他也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而且若是他素手旁观,出现什么伤亡,恐怕苦主第一个会责难的便是从头到尾神智都保持清醒的他,加上这件事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凶险,若是实在支撑不住,只要将青剑丢下自己随时都可以逃出危局。 所以叶齐也不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如今更关心的,还是自己的黑剑。 卫清看着叶齐云淡风轻的样子,身上和神思中剧痛发作着,心中的怨恨更是止不住涌出。 凭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自己做梦都得不到的一切。 看着叶齐随意地拎着手上的神剑,卫清远跪在场中,手上青筋在皮肤上暴出着。他忍受着旁边人群若有若无仿佛讥讽着,嘲笑着他白费工夫的眼神,身形一晃,口中的血腥之气忍不住扩散开来。 他自认若不是他用了秘法,神思受创,他的神思强度绝对不下于叶齐。 若是他的神思不受创,他又怎么可能会受幻觉『迷』『惑』,丢了必得的青羲? 怎么会,怎么会,在那人面前『露』出如此不堪的一面…… 卫清远心神剧痛着,不甘与心中恨意更是加剧。 齐帝听着卫清远的请求,他神『色』平淡,似乎也不认为那处黑剑的归属是什么勉强的问题。 他张开口,下一刻就要应允卫清远的请求。 叶齐心间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感觉,似乎下一刻他与黑剑之间的联系,就要因为这帝王的一言,而轻易就会被切断,这让他顿时断了私下再与卫清远交换的想法。 他勉力站起,说道:“陛下,青羲—— 叶齐受之有愧。只求陛下重开比试,再论输赢。” 齐帝深深地看了叶齐一眼,那巨大的宛如实质的压力让叶齐顿时想要跪下,但他在如此压力之下却仍是坚持站直了身子,平静而坚定地回看向高台上的帝王。 对于诸多异宝,叶齐承认:他确实有所心动,可那毕竟是外物,而且是诸多于他无用的外物。 叶齐虽然想多积攒些修仙的资源,却也不想用那么众人瞩目,容易引起敌视,甚至旁人眼红的方法做到,而且,让叶齐最惊疑不定的,还是齐帝的态度。 所以在刚才的话中,他特意留下了空子,若是齐帝只是欣赏他这个人才,为了自身的名声,在自己都不识相的情况下,便一定会同意重开比试。 然而,若是齐帝的意图是那钻入他神思中的青羲…… “一件不取,拱手让人,倒也真是大度。” 齐帝淡漠却暗藏汹涌的话语一出口,不由让熟悉这位帝王的人一惊,明白这帝王竟然是动怒了。 多少年了,这位帝王都经历过多少明暗之下的厮杀博弈,都不曾真正动怒过。 竟然因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而动怒? 有人睁开眼,才仔细打量起场中平静站立着的叶齐,仔细回味这场说不清怎么诡异的比试,其中的蹊跷意味,更是让人心生不安。 然而听着齐帝接下来的一番话,叶齐的心却是直直地沉了下去。 若是第一种可能,帝王不注重青羲的归属,纵使从头比试,也是在他们二者间进行,如此叶齐的赢面才能最大。 若是第二种可能,帝王执意让那青羲入他神思,便会用言语『逼』迫,若是他不选青羲,便全都不能选。 如今看来,这不过是一场从头就谋划好的比试,只等着自己这个入瓮之鱼了。 叶齐低着头,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沉沉地说:“多谢陛下成全。” 叶齐低下身子,他将青剑连同剑鞘一同放在地上,冷静地重新站起,像是完全不知道这把剑珍贵得能卷起多少腥风血雨,让多少人能为它断了『性』命一般。 场中无数人的想法汇总起来最多的便是: 这世上还有这般高洁迂腐之人? 还是,这少年便真的如此自信,自信哪怕再来一次,他也定能在众人信服之下拿得异宝。 场中的寂静被高台上一男子的轻笑声打破。 一道温和男声响起:“你们比就比吧,《山月》我就不作为比试的奖赏了。” “那么,叶齐,你想要些什么?” 面对这□□『裸』的暗示,叶齐犹豫着,还选择是说出了心里话:“阁下,可否将我选的黑剑赠予我。” 场中又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 接着,半空中一本书籍和黑剑朝叶齐劈头盖脸地砸下。 而高台之上的男子,早已消失不见。 也罢,若是物主直接送上门,自己若是一味退怯,反倒会惹人看轻。 不过眨眼间,叶齐怔愣着回神过来,还是朝着男子方向认真地施礼道了谢。 高台上的女子朝叶齐看了一眼,她神『色』平淡,将玉钗拿到手后,不言不语。 只是在手上将玉钗淡淡一转,便将那玉钗变成男式的木钗。 叶齐心上已经有了预感。 果然,他头上微不可觉地一重,伸手一『摸』,那木钗也牢牢地『插』在了他的头上。 场中的视线顿时牢牢地吸引在叶齐身上。 第28章 接见 叶齐怀中衣襟里放着一本书,手中握着一把剑。 指上套上一枚如银『色』如水般流动的戒指。 怀中捧着三朵巨大无比,有着柔软又『毛』茸茸的花瓣,还如同动物一般喜欢亲昵地往他脸上蹭的纯蓝『色』的灵花。 不过几眼,叶齐便认出了这是“生来欢喜,天『性』柔悯”,连自身的死亡都不会让它们有一丝半分的不高兴的“欢喜花”,才敢如此大胆地抱它在怀中,而不用担心它的危险。 但是叶齐同样要认真地盯着怀中那几朵花,防止它们得寸进尺,一高兴就想用那已经蠢蠢欲动的枝蔓把自己包起来。他站在原地,维持一个僵硬的姿势将花微微挪开。 此时叶齐已经没有余力去在意场中那些或嫉妒,或艳羡,或崇敬的视线了。 他此时只想着快点找块地把这几朵传说能够看家护院,看管灵植的欢喜花种下,别让它们在自己脸上蹭蹭『摸』『摸』的,虽然它到目前为止还非常有分寸。 可养过欢喜花的都知道,分寸这种东西,在这种花上,不存在的。 这种花死皮赖脸,在你忍耐的界线上,它们就是得寸进尺最好的诠释。 ………… 而看着高台上的人几乎都明晃晃地把自己的表态在行动中表现出来了,台阶上的站立人沉默着,也没人敢再提什么重启比试了。 齐帝的目光如古潭般幽深,无人再能看出他的喜怒与否。 他平淡地开口,毫不在意场中的暗流奔涌:“还有谁—— 想重启比试?” 在各人各怀心思的情况下,场中一片寂静。 而卫清远看着高台上的人哪怕连丝毫犹豫都没有,直接一件件珍宝毫不在意地往叶齐身上丢。 明白了事情无可挽回的他脸上恢复一片平静,已经将内心的情绪掩藏得分毫不『露』,清直的腰板仍挺直着,身上带着伤,却是礼教毫不缺失地一步步地缓缓站起来。 卫清远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直浅淡地响起:“清远逾矩了,望陛下见谅。” “那黑剑,本也是有主之物,自当奉还给原主。” 卫清远仿佛隐隐听见自己的全身发出—— 缓缓的,不甘的哀鸣。 他的声音却像是不是由那个痛苦的身体发出一般,仍然平淡如水:“卫清远,愿赌服输。” 这便是不想提比试,也似乎在承认说明,自己之前,便是愿赌不服输了。 奇怪的是,本来这般的认知,应该让那个自幼就无比骄傲的卫清远痛苦不堪。 卫清远却觉得: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层模糊的意识如同一个隔膜一般,将他与场中那个不堪的卫清远远远隔开。 他不再痛苦,不再不堪,只是如同做梦一般,有一种镜中花水中月的朦胧与不真实。 或许,这般难堪的处境,就是一场梦呢? ………… 齐帝用沉稳不变的眼神扫视着台下的人,声音如同以往一般大气沉稳:“如此,此次比试的排名,便由吏部之人裁决,众位可有异议?” 高台上的人都走完了,而高台上的人,从地位上或修为上,本就与齐帝不对等,只能面面相觑一会儿,一致表示听由吏部的裁决。 吏部便按照名次宣布了排名。 毫无异议地,叶齐便是魁首。 而排在第二之人,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做出过什么出彩行为的张恒生。 听到了吏部念到的名次,就连张恒生本人都颇为吃惊,只有台阶之上的人见怪不怪,颇为习惯的样子。 而排在第三之人,便是卫清远了。 他平静地垂首地,对这个次于张恒生的名次似乎无喜无悲,身上不知何时披了一件长袍,眉目平淡冷峻,经历了这场比试,他似乎褪去了青年残余的几分稚嫩与傲气,眉目间倒似乎多了几分深沉与难以捉『摸』的平静。 而接下来的,便是些没听说过的名字和来人了。 而在百名的中后,叶齐才听到了叶安林的名字。 叶齐也不太在意,以叶安林的心机和手段,拿到一个名次显然不用太惊奇。 看着议论纷纷的旁人,叶齐轻轻一招手,黑剑就乖顺地飞入了他的剑鞘当中。 叶齐看着地上放着的青羲,还是弯腰,将它与黑剑一同握入手中。 无论是青羲已被他抹去灵的既成事实,还是齐帝对它的特殊用意,这都注定了——— 青羲一定会落入他手中。 至于卫清远—— 若是他一定要将得不到青羲的错怪在自己身上,再来寻衅…… 叶齐目光一凝,沉默地敛眸,面上一如以往的平静。 只有欢喜花稍稍一滞,唯一看懂叶齐眼中寒意的它,轻轻抖一抖枝蔓,终于还是不敢大着胆子将枝蔓伸到他身上。 毕竟,它们活下来也不是全靠傻,还是懂一些察言观『色』的。 但不过眨眼,感觉到寒意不是为它,欢喜花还是继续欢欢喜喜地将自身花瓣,轻柔地蹭上少年的脸颊。 叶齐一笑,眼中的寒意微退,便随着指引的来人,来到了荒原之上的灵舟之地。 他所在的灵舟,已经停在了最靠近城门的一处。 灵舟旁此时挤满了熙熙攘攘的百姓,此时,那些百姓有些带着自己的孩子指着他,脸上满是笑意欣羡的样子。 而此时灵舟之上,不知谁拿了红绸长长地绕着灵舟包了长长的一圈,就连地上也铺了厚厚的一层红『色』『毛』毯,窗墙上被开心的众人不知道随意地贴了些什么大红的贴纸。 反正照他看来,从年头到年尾的能有的节日贴纸,窗上门上都贴了个遍,还有些是办喜事时才贴的鸳鸯贴纸。 而瞧那些少年少女们高兴忙活的样子,显然他们乐在其中,毫不在意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而不少人竟然也是换了大红的衣裳,一些少女脸上竟是化了红妆,描了眉,此时一通忙活之下,汗滴将红妆晕开,妆容倒是有些模糊了,望着不免有些青涩可爱。 叶齐一现身,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忙活的事,迎上去。 “师兄回来啦!” “师兄!” “该叫魁首啦!” “不,我就要叫师兄,魁首是大家的魁首,师兄才是我们的师兄。” “对吧。师兄?” …… ………… 无数欢欣的喊声传来,叶齐面前是一张张欢笑张扬的少年面孔。 一下子从仿佛刀剑加身的比试回到温馨的灵舟中,叶齐柔下了眉眼,他向真心对他祝贺的少年们平和地说:“嗯,我回来了。” “师兄快去换袍子,朝廷发的呢。” “对啊,师兄快去吧,我们等下就要去觐见陛下百官了呢。” “好想马上见到陛下天颜啊,师兄快点快点。”一位少女急速地说着,不经意间她的话语和通红的面庞就泄『露』出了她春心萌动的心思。 顿时使得灵舟之上又是一副热闹不停,娇嗔和八卦混杂着的场景。 …… ………… 叶齐无奈地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门口放着赭石『色』的长袍,叶齐稍微松了一口气。而与船上诸人所着不同,他长袍上缠绕着繁复的花纹,错落而别致,大气而端正,而颜『色』也偏向大气。 叶齐将手上的灵花放在房中,它抖抖枝蔓,还是很高兴的样子,表示自己会看好家的。 至于青羲,叶齐将纸片唤出,以防万一,还是将它放入纸片。 他则将这套长袍穿上,修身而舒适,仿佛是量身打造一般。 叶齐走到银镜面前,而在银镜当中,那长袍衬得他自身略微寡淡俊秀的神『色』,多了一分沉稳与大气,心中更是满意。 走出门口,一拥而上的众人簇拥着他,繁花簇锦之词不停传来。 所幸很快就传来了陛下和百官的召见,叶齐才终于解脱出来。 灵舟之下有百姓来来往往,热闹之景不用言说。 不远处的高台陛下和百官正在祭天,一言一行刻板守礼。 唯有此时,场中才有些许平静。 本来与百官齐身的少年们望着威严的百官和那祭坛上威严的帝王,竟是不由的退到叶齐身后,隐隐以叶齐为首的样子。 而那位大胆豪言的少女此时更是连眼都不敢直视那帝王,只因那帝王威严,隔着镜像只是大气尊贵,走到面前,才隐约在那般辽远广大的尊贵面前察觉到自身渺小与无措。 而莫说那位少女,在直面皇权的震撼的前提下,场中也没有几人敢于那位在位长久,德彰功着的帝王对视,更别说在百官面前留下印象了。 叶齐平静地躬身行完一礼后,连带着身后的少年少女们才参差不齐地跟着施礼问候。 齐帝微微颔首。 他平静地一挥手,旁边便有数位训练有序的侍女端送上数个被红布包裹着的放在锦盒上的令牌。 第29章 面冷心热 朱红『色』的木质令牌大气而独特,其上不知用何种独特的花纹端庄地刻上叶齐的名字和一个为“一”的序号。 而一行讯息透过令牌,如流水一般迅速地传入叶齐脑中。 叶齐便明白,这令牌,就是进出皇宫的凭证了。 而朝那拿到令牌的几人看去,他们也有些怔愣,显然也是得了令牌的讯息。 齐帝隔着冕旒,神『色』莫测,淡淡地朝他们问候几句后,似乎有些疲惫。便有专人领着叶齐一行人重新下去了。 而在他们离开不久,又是一行人被领着进入高台。 那高台如同浮空而立,威严肃森,是多少人想入而不得入的地方,沿途人群中投来不少钦羡的目光。 然而在走出高台,回到灵舟之上后,大多数人却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因为不知为何,很多人发现,越走近那高台,越靠近齐帝,一股强大而无法抗衡的力量就会越发『逼』近他们,如同天敌一般,让他们感到窒息,无可反抗,甚至心生厌恶与对抗之情。 这股诡异的感觉,也使得船上的气氛有些沉闷了。 “上京的夜市可热闹了呢,你去不去?” 随着灵舟之上一名娇俏少女的开声,气氛逐渐回暖,少年们也终于恢复以往一般有说有笑的气氛。 而此时,叶府也终于派了来人前来接他们回府。 多数人此时纷纷回房,把已经收拾好的包袱带出来, 不知何时,头发半白的中年修士已经呆在了叶齐旁边。 本打算回房的叶齐停顿下来,平静地施礼:“见过师叔。” 中年修士拈着没几根的胡子,乐呵呵地说:“我也不能白让你叫我师叔,拿着吧,就当是我祝你如龙跃海的别礼。” 他手中,赫然是一团柔柔的白『色』光团。 望着叶齐迟疑的眼神,中年修士继续说:“你若是不习惯叶府安排的房间,便可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它放在那里,只要在方圆千米处,你原来的房间随时都可以进入。” “你也无需言谢。若是真当想感谢师叔,就,就……” 中年修士像是对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感到极其羞愧,但他还是咬着牙,坚持说道:“就当是欠师叔一个人情吧。” 像是怕叶齐拒绝,中年修士急急地说道:“这帮的忙不会让你过多为难的。我只是希望,在我百年之后,你开一下口,能够给我的血亲一个入府检测天资的机会。” 显然,中年修士并不是灵舟上第一个如此打算的人。 在注视自己的视线中,不止一道目光充满热切而讨好的意味。 而中年修士的照拂叶齐也一直记在心上,再加上他的要求并不过分,叶齐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中年修士的请求。 他接下那团白『色』的光团,为了防止那些视线的主人会上前,叶齐先一步踏进了叶府来人开启的那处漩涡当中。 而在他看不见的灵舟之上,叶府来人深深地望了中年修士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 而那中年修士则是笑了一下,无视他旁边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自得其乐地回了房间。 他花了小半身家,才买得这个对他而言也是珍稀无比的光团,哪里是只是为了血亲呢? 当然,将来他的血亲入了叶府,因着叶齐的一句好话,他们能够比常人优厚的修士待遇。 再说修真界的底层消息传通得快,那少年接受了他的礼物这消息被在场众人看到,众人也自然明白自己与那少年定了承诺,便在天地间有了一分联系。 这联系玄而又玄,修为低者自然不会察觉,只有修为高深者才能察觉到联系的存在,甚至能察觉到与自己有联系者的生死,在场修士今后便会对自己有一两分忌惮在,日后怕被查出,也不敢随意对他动手。 而且再过几年,为了生计,只怕他也必须得去边疆一趟,那时刀枪无眼,灵宝遍地,谁若是暗中看他不顺眼,或是一时起了贪念,只要不是血海深仇,只要叶齐没有陨落,首选也会是其他没有背景的普通修士,而不是他。 因为那些能够修炼到金丹,元婴的高人,只要心念一动,就能决定他们这些人的生死。 看着那十五就已经引气入体的少年,谁能够否定,只要他不中途陨落,他是一定会爬到比这更高的境界呢? 修炼到了他们这个岁数,却仍是不肯放弃那一丝丝的大道希望,做一个安乐的富家翁之人,自然有了一套符合自己的行事准则,就是在修炼之后,最重要的便是保命,也只有保住了命,他们才能留得住修炼的希望。 所以这小半身家,解决了自己的身后之事,推荐子弟之举肯定会被家谱着重记载,甚至为自己的保命多了一两分的可能,在中年修士看来,他已经是花的非常值得了。 白发修士快意地想着,只想快些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好地喝上一壶难得的灵酒,舒舒服服地醉上一场。 而灵舟上有意效仿白发修士的修士,则是聚集在了那几位获得令牌的青年面前,轻车熟路地许下百般好处。 灵舟之上,有人熙熙攘攘地扛着行李,有人满面通红地交谈着,倒也是另一幅热闹的场面了。 ………… 叶齐一步跨过后,眼前便是一处广辽的空地了,青砖澄澈透人,隐隐能从其中看出自己的身影。 这篇空地平整非常,叶齐回头看时,后面是数十个巨大,隔着数千米远,持久旋转着的黑『色』漩涡,而这些漩涡旁笼罩着朦胧宽广的白雾,望不见来处与去处。 叶齐向前再走几步,在这片不见来人的空地之上,一种极端的寂静与平静笼罩着他。 而对面是数十座高峭入云的青『色』山峰,有高洁的灵鸟划空而去,在纯白的云间留下一道蓝『色』的划痕,隐入山峰不见。 而在那山脚之处,有着井然有序,泾渭分明,隔着数百米远的人家。 叶府接应的来人平静地站在他身后,待叶齐反应过来后,他没有说话,平淡地示意叶齐看向脚下的空地。 不过眨眼之间,脚下的空地从远处开始,层层凹陷下去,直直通向那云端之下。 每层差距不过十数米,但常人若是望下去,还是会觉得心惊胆战,身不由己。 接应之人平静地一跃而下,宛如飞翔一般直接跳过数个叠层,只给叶齐『露』出一个悠闲摆手的背影。 叶齐虽然还没有接应之人的身法,他轻轻一跳,却也是平稳地落入下一个叠层。 这如同在云端间飞纵的感觉无疑非常刺激,甚至会让人在不经意之间产生一种自己在飞翔的错觉。 那人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叶齐的视野中甚至连那人的一个影子都没了。 叶齐倒是也不急,虽然这看似无穷无尽的叠层无人相伴,旁人走来只觉得烦闷恐慌,他却是已经习惯孤身一人的感觉了,在这跳叠层过程当中倒也是自得其乐。 终于到了底层,那接引之人淡淡地看着他,也没有半丝和叶齐交谈的意思,转身就走。 叶齐也不在意,他径直跟上面前之人的身影。 突然,面前那人突然停下来,他拿出一份地图,展开漂浮在半空中。 地图上只有数百个红点和数千块黑线圈起来的区域,那人像是许久没有讲过话一般生硬,沙哑地问道:“住哪里?” “敢问师兄,那红点和黑线是什么意思?” 那人眉宇冷硬,身量高长,肩膀宽厚,气势冰冷,看着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却耐着『性』子,有些僵硬地对叶齐说道:“黑线是住的……地方…… 他筹措了一下语句,接下来讲得就流利多了:“黑线里画有屋子的是住到人的……没有屋子的是没人住的……” 那人微不可查地迟疑了一下:“黑线里有红点的人,是比较热情,欢迎来客的。没有红点的,是不希望他人打扰的。” 那人接着说:“你现在不用急着选,我可以带你去你想要的地方看一下。” “那山峰之上是何人所住呢?”察觉到那人并无恶意,叶齐放松下来,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人眉宇还是冷硬着,说道:“那是给筑基之人的。” 他低头望着叶齐,眸『色』黑沉,声调干冷毫无起伏地说道:“没关系——— 师弟有朝一日一定能上去的。” 倒是意外的—— 面冷心热的好人啊。 叶齐谢过他,打听到了他的姓名叫做江平渊。 不愿意浪费江平渊过多的时间,叶齐试探『性』地向他打探了一下:“那师兄当初是怎么选的?” 江平渊语调平淡地说:“我按着人数选的。” 他表情冷漠地指了指那十几处山峰中唯一一处的标有红点的山峰:“这是我选的。” “当时我选的时候,这处山峰旁边住的人最多。” “后来我搬来这处山峰,很高兴能找得到很多聊天的同门,每天都登门拜访。” 已经隐约猜得到结局的叶齐不由自主地问道:“然后呢?” “我闭完关后,才发现———” “他们都搬走了。” 第30章 住处 气氛突然有些凝滞。 叶齐被哽住,不知道接下来该说接什么才能安慰到这位刚认识的江师兄。 所幸江平渊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他还是如同最初一般神『色』冷淡,用修长的指节轻轻地敲了敲半空中的舆图。 “那师弟对住处有什么要求吗?” 似乎知道叶齐对这里毫无了解一般,江平渊接着一丝不苟地认真介绍道:“每处房屋配灵田半亩,如果管理不来,师弟可以去雇外门弟子,买仆人或者买灵傀来管理,内门弟子衣饰相同,房内配置齐全,只是住处的位置不同。溪流,花圃,『药』圃,悬崖处偏静,较多数同门选这几处。” 江平渊淡淡地指了指地图上几处人数较多的地方。 “师弟如果想修缮房屋,或者自己重新布置,可以找叶府的敬事堂,只是需要灵石。叶府每月的月俸是一百灵石,外界的金银在这里很难流通,所以一般交易以灵石为主。入了引气入体之后,每个月内门弟子有三次『药』浴的机会,师弟记得按时去。” “『药』浴可以洗筋伐髓,对改善自身体质也有很大好处……” “……” “…………”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里,叶齐一直听着江平渊从『药』浴讲到每月试炼,从每月试炼讲到修炼上的问题,从修炼上的问题讲到龙气,从龙气讲到齐帝,从齐帝讲到齐国边域存在的问题。 到了最后,尽管讲的已经离题万里,江平渊还是那副神『色』平淡的样子,像是在讲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话题。 如果他的语速没有快到连叶齐都『插』不上话的吧,这副样子—— 还是挺具有说服力的。 夕阳西下。 叶齐看着暖黄的阳光之下,丛林投下的昏暗阴影,隐约能听到鸟兽响起的鸣叫。 大概还是理解了——— 那些搬走的同门的心情。 在江平渊难得的一个停顿之中,叶齐终于抓住空隙叫住他。 “师兄,随意带我去附近的一处就好了。” 江平渊表情冰冷,他身上的气压低着,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转过身时,江平渊沉默地数着: 这是又被他吓跑的—— 第四十八个人。 ………… 一路上,叶齐跟着江平渊,互相无言。 路上有些崎岖,偶尔能看见一两户人家,但都相隔甚远,互不相闻。 平原上能听得到呼呼的风声,偶尔传来的鸟雀声音飘渺悠长,夕阳温暖广怀,仿佛悠然脱俗的世外桃源,与世间毫无瓜葛。 江平渊走在叶齐不远不近的前方,按着叶齐的步速,没有催促没有说话。 走过了这处平原,走进了溪水潺潺的一处密林,远方的瀑布遮掩之下,又是一处人家。 在最后一点金『色』的余辉快要消失在天际时,江平渊带着叶齐,还是以叶齐适合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走在路上。 叶齐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他开口问道:“师兄,我们经过的那么多处地方,都不能住吗?” 江平渊微微侧过脸,他神情冰冷,近看更是觉得如同常年不化的雪山,给人难以靠近的疏远感觉。 他平淡地说道:“不,只是这块地方——— 在我的主峰范围之内,无人敢住。” “再走……” 叶齐笑着打断道:“那我要是住在这里,以后倒是要经常叨扰师兄了。” 江平渊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皱着眉,目光幽深地望过来,从一开始就冷漠淡然的语气中缓不可觉地出现了一丝犹疑。 “师弟当真?” 他的嗓音出现了微不可觉的一丝干涩。 “自然当真,这里山清水明,我很是喜欢。”叶齐轻松地说着,神『色』自然而坚定。 夜『色』暗沉,淡黑的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颗繁星。 江平渊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好。” …… ………… 在问清楚叶齐对房屋的构想之后,江平渊从袖中拿出一张符纸,轻轻一挥。 那符纸泛着白光,仿佛被大力压着一般,飞速地斜飞向十数米外的一处平地,没入其中的土壤不见。 而在须臾之间,土块飞速地弹开,整齐地堆积在一边,从下而上,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在飞速地搭建,不过一炷香时间,一处平整的房屋便仿佛从古至今不变一般在那处伫立。 青瓦白墙,整齐有序的栅栏伫立在旁边,圈起了一块半亩的空地。 “去看看合不合心意。”江平渊在一旁平静地说道。 叶齐推开门。沿着那平整的青石小径走进那房钱,轻轻一推门。 房中除了几处照明的蜡烛,洁净宽敞,脚下的砖瓦平滑见人,屏风宽桌,红木椅凳,一切应有尽有。 只是厅内还没有多少物品,所以显得有些空阔和寂寥。 至于接下来的卧室,书房,叶齐碍着身旁的江平渊还在,不打算再一一进去查看了。 照他看来,这位师兄很是热心,应该也不至于会弄出个样子货来,而且现在时候也晚了,他也起了一丝想要送客的念头。 江平渊站在叶齐身旁,两人的影子被月光照得笔直而修长,最终匿进屋子的暗处。 最终还是叶齐打破了这片寂静。 “谢谢师兄,这处屋子我很喜欢。”叶齐笑着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剩下的就不劳烦师兄了……” 月『色』明亮,江平渊的神『色』有些寂寥,他无声地抿了抿唇,应道:“好。”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江平渊转过头,认真地说道:“师弟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大声地喊我,我在山那里,很容易就听到的。” 叶齐轻松应道:“我知道了,日后有难题,一定会来找师兄的。” 再走出一步,江平渊又转过头,继续说道:“今晚上京的夜市特别好看,师弟不妨去看看,按照我们来时的路走去就好。” “我知道了,谢谢师兄。” 江平渊皱着眉,突然往回走了几步,认真叮嘱:“不过夜市人多杂『乱』,以防万一,师弟去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而且夜市鱼龙混杂,师弟一定要小心。” “我记住了。” 江平渊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十分忧虑的事情,他大边步往回边走边皱眉说:“夜市主要开在长安街主道上,平常的胡同小巷里,师弟不要深入,那里的东西不干净,师弟也不要多吃。” 他接着说道:“还有,放烟火的时候,人『潮』最多,师弟要小心,不要被推攘挤到,可以去城墙上看,只要说明自己是叶府子弟,城墙上的守卒就会让你进去了。” 说到最后,江平渊已经径直走到叶齐面前,一双黑曜石般黑沉沉的双眼认真地看着叶齐,似乎叶齐不给个确定的回复,他就不会放心让他去。 “好。” 江平渊得到了叶齐肯定的回答后,他似乎终于放下心,大步地走向门口。 在走到一半时,他又突然猛地回头:“师弟可还记得来时的路?这小径幽深曲折,师弟不要走错了,还有过河时的石头太过平滑,师弟也要多加小心。” “……好。” 叶齐已经有了些许预感,他这位师兄今晚—— 大概是不可能走得了。 “还有同门在这里养了不少异兽,虽然它们大都温顺亲人,可万一有的凶『性』发作……” 江平渊皱紧眉头,最后还是下了结论,听习惯了他冰冷的语气之后,还是能听出他话语当中的关心和坚定:“还是让我送你出去吧……” 不。 按照江平渊的『性』格来看,叶齐觉得,这送出秘境之后,大概便是担心他的安全,想要送他去看夜市,然后就应该是觉得夜市不安全,想要护送他看完夜市,最后干脆应该就是要送他回来了。 而看江师兄这幅看似冷淡实则老妈子又热心肠的样子,叶齐觉得,这可能还不是结束。 说完一大通话后,江平渊觉得,他可能,还是犯了以前爱管教别人的多嘴的老『毛』病。 第四十八个。 江平渊在心中删了之后,还是再度沉重地添上这个数字。 “我先走了,师弟一切小心。” 江平渊声音低沉地说道,留下一个欲说还休的背影,走出了门口。 还没等叶齐内心这股淡淡的内疚之情持续多久,他又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修长身影。 “师弟现在快去吧,夜深了更加不安全。” 越说一个字,江平渊的声音越加低沉,他似乎知道自己的面部太过冷硬无情,刻意将面部往旁边微微侧过。 然而月光照得他的侧脸冷淡更甚,话语中担心的意图却一显无疑。 第31章 食物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眼中的一切事物都好像镀上一层银粉,银白柔亮得更是勾起人心中的睡意。 全身的疲倦止不住地涌来,这一天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匆忙,叶齐也有些身心俱疲。 至于夜市那种东西,他从来不喜欢去人多热闹的地方,自然也不是很感兴趣。 到了现在,他更想做的,还是好好回到床上睡上一觉。 “既然已经那么晚了,我还是不去了。” 叶齐顺手推舟,懒懒地低声打了一个哈欠。 “师兄,不如也早些休息吧。” 望着低低地打着哈欠的少年,江平渊下意识地把声音压低。 “好。” 然后大步无声离开。 微风拂过,竹影轻摇。 在意识到江平渊终于走了之后,叶齐放松下来。 他站起身来,清醒清醒自己的意识,转过身子望着眼前不算恢宏却整齐有序的房子,一种放松的感觉油然而生。 放松之下,叶齐也不由觉得腹中一阵饥饿。 也难怪,毕竟这一天下来,除了早上他吃了一顿,其余时间他也只是喝了几壶茶水。 叶齐拿出锦带中的光团,一个闪念,他便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再次出来之后,他手上变多了一份油纸包着的油饼,虽然是前天拿的,可不知道由什么食材制成,并没有放坏。 隐隐的还有一丝芝麻的香气,虽然已经彻底凉了,但它还是足以喂饱叶齐此时的肚子了。 叶齐吃着手上的油饼,困意倒是消退了不少,趁着月『色』明亮,叶齐悠闲地一边啃着油饼,一边慢悠悠地从大厅开始,一处一处地逐个房间看过去。 书房旁边的别院里圈着一个池子,池水幽深缓流,池子中央有个古典精致的亭子。 而隔着这处别院的栅栏,则是圈了半亩的灵田,土地看着像是开整好了一样。 叶齐翻过那处栅栏,到了那片灵田。 他一个闪身消失不见,再度出来时手上抱着赢来的三朵欢喜花。 它们一天没有进过土壤,花瓣望着有些恹恹,但还是很欢喜很温顺地用着自身的花瓣蹭着叶齐的脸颊。 知道这种花习『性』的叶齐也不多说,他轻轻把花放下。 三朵欢喜花就如同鱼落了水一般,它们轻易地就把根扎在了深处。 似乎对脚下的这片土地还不满意一般,叶齐挪开了脚步后,只见脚下欢喜花扎根的泥土微不可见地翻动着,没过多久,三朵欢喜花就松好了旁边的泥土,然后各自轻松地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被它们翻过的那片土地松软湿润,一刻钟之后,三朵欢喜花已经各自挪好了安置的位置,它们才不再挣动,只是随着微风的节奏,轻轻颤动着自身的花瓣,一副怡然自乐的样子。 叶齐放下心来。 他想着再过几日,安定下来以后,他就去叶府的敬事处里买些鱼苗,灵种,还有一些家具,把自己的住处收拾得舒服一点,虽然以后他可能还是在光团里住,可这里看着太过冰冷也不好。 正打算回卧室就寝的时候,叶齐听见外面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他打开一看,竟发现是去而再返的江平渊。 看到叶齐没有入眠的迹象,江平渊松了一口气。 他略微有些急促地说道:“等等。” 还没等叶齐反应过来,他就将一大包装着重重东西的纸袋牢牢地放进叶齐的怀里。 叶齐不用低头,他一闻,空气中就弥漫着炒熟的板栗,片好的烧鸡,香糯的糕点味道。 江平渊垂着眸,面『色』还是如同最初一般冰冷无情,如果忽略他手上还提着的两处食盒的话,他的冰冷还是有几分说服力的。 江平渊筹措着语句,尽量不让自己的话语过于突兀或者带有施舍意味。 “我刚刚收到了散播开的师弟比试的影石—— 师弟做得很好。“ 江平渊斟酌着语句,一字一句顿着说:“我觉得,师弟应该饿了。“ “所以,我就去夜市买了这些。” 叶齐怀中抱着的纸袋,传递出板栗灼烫的温度,显然是刚刚炒熟的。 听着江平渊上下句毫不通畅的话语,感受着怀中本来对于引气入体的他来说本来应该十分平常的温度,叶齐此时却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这个面冷心热的师兄, 比自己想象的好人程度,还要深啊。 叶齐侧了侧身子,『露』出让江平渊从门中通过的间隙。 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那就麻烦师兄帮我放进来了。“ “师兄,吃栗子吗?” 叶齐拿出一个栗子,随意轻松地朝江平渊问道。 从这位江师兄的表现看来,如果不和他那么客套的话,他说不定会开心一点。 江平渊无声地站住,他那张除了冷漠之外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犹疑的表情。 虽然对于师弟的亲近他有些开心,可在开心之余,江平渊觉得———— 自己遇到了今晚最难抉择的一个难题: 栗子这种东西—— 真的好吃吗? 从小在叶府被各种灵植喂养长大的他,口味极其清淡,对各种食物都非常挑剔,在筑基之前,每日的三餐对他来说可谓是比修炼还要困扰的难题。 筑基可以辟谷,一直是他修炼以来的最大动力。 如今的他只喜欢一些名贵的茶水,平日那些筑基同门偶尔去凡间买的一些吃食,他是一样都不碰的。 一切纠结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没有盘绕超过半息,最后,不让师弟失望这个想法还是压倒了一切。 两手的食盒凭空浮起。江平渊在叶齐面前张开双手。 两只手掌平摊开,修长的指节笔直地伸着,手掌白皙宽厚,隐约可以望见青『色』的血管。 然而若是叶齐抬头,他会发现: 此时更白的,是江平渊此时的脸。 苍白而毫无血『色』。 叶齐恐怕不会明白,一个深度厌食症而且无需治疗的患者对待食物有多么地深恶痛绝。 总觉得江平渊非常郑重其事的叶齐,收回手中的一颗栗子。 在江平渊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叶齐将手放回纸袋中——— 一把抓住了六七颗栗子,放入江平渊手中。 “师兄,吃吧。” 望着叶齐黑亮亮的眼眸,江平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叶齐总觉得江师兄的一眼里,蕴藏着很多他读不懂的复杂意味。 然后,江平渊郑重其事地,一瓣瓣小心翼翼地拨开了栗子壳。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把剥好的栗子往嘴里一送, 没有咀嚼,直接吞了下去。 “师兄,你还好吗?”叶齐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江平渊面上的表情平静地一如既往:“没事。” 已经看出他不喜欢吃栗子的叶齐心里叹了口气,他笑着说:“师兄刚才的剥法不对,给我一颗,我剥给师兄看。” 江平渊毫不有疑,他伸开掌心,『露』出掌中的栗子。 叶齐轻巧地把皮剥开,把香烫的栗子往嘴里一送,吃完之后,才意犹未尽地说道:“师兄看出来了吗?” 江平渊认真地看完之后,摇了摇头,应道:“没有。” “那师兄,再给我一颗。” 江平渊伸出手,让叶齐再拿了一颗。 “这次看清了吗?” 江平渊还是认真摇头:“没有。” “那我再试一次,师兄可要看好了?” “好。” …… ………… 最后江平渊的手里,只剩下一颗栗子了。 不知为何,这掌间变得空『荡』『荡』的感觉,江平渊觉得有些许不适。 他望着叶齐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不知为何,在叶齐下一次问他时。 他鬼使神差地答道:“看清楚了。” 叶齐怔愣了一下,这个理由是他现编的,难不成师兄真的看出了什么不同? 两人站在青石小径上。 只见江平渊看似冷淡实则仔细端详着手上最后的这颗栗子。 他心中疑『惑』:这栗子——— 味道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最后,他犹疑着,模仿叶齐的动作,用右手小心翼翼地撕开了栗子皮 轻轻地咬了一口。 望着江平渊冷淡的动作,叶齐忍不住心中好奇,轻声问道:“师兄,感觉怎么样?” 江平渊接下来,将栗子一口放入口中,认真地一口口咀嚼完后,认真地应道:“嗯。” 似乎也觉得这回答过于敷衍,江平渊接着加了一句:“很奇妙。” 月光之下,江平渊目光似刃,仿佛能将叶齐划破。 他无声地摊开手掌,放在叶齐面前。 江平渊面『色』冷淡,却无端让叶齐觉得: 与那只秘境里,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投食的灵鹤—— 有点像。 第32章 温泉 屋内的一张桌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菜肴,香香糯糯的糕点和片好的烤鸭的清香味不由勾起了叶齐的食欲。 望着坐在桌子另一端专心致志剥栗子的江平渊,叶齐开口问道:“师兄,一起吃吗?” 江平渊只是淡淡地扫了桌上的饭菜一眼,接着认真地应道:“师弟吃吧。我入了筑基,如今已经辟谷了。” 叶齐闻言,再观他神态发自真心,也放下心来,开始专心地填饱自己的肚子。 江平渊慢慢地剥着栗子,剥完一个后仔细地翻看一下,看到栗子没有缺损后,便把它放在桌子中央。 遇到有缺损的,或者是栗子碎得不成快的,他就停下来,把它挑出来放在一旁,继续挑下一个。 而剥完了十个之后,他才会停下来,慢条斯理地吃上一个。 江平渊剥栗子的动作温和而认真,像是在做什么极为细致精致的工作,专注而忘我。 叶齐除了最初看上一眼后,没有再看,而是专心对付桌上的饭菜。 叶齐和江平渊两人各得其乐,互不干扰,屋里的气氛静谧而平和。 直到叶齐吃完之后,他抬头时才发现,自己这位师兄此时才慢慢地啃完第三个栗子。 望着叶齐投来的视线,江平渊咽下嘴中的一口栗子后,问道:“师弟吃完了吗?” 叶齐点点头。 江平渊将手虚虚覆在那堆剥好的完整的栗子上,栗子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接着,他将修长笔直,一看就剪裁得十分平整的食指伸出来,在桌子中央浅浅地画了一个圆。 在他画完之后,桌子上那圆的轮廓陡然显现出来,然后圆中心的颜『色』陡然加深,最后变成望不见底的浓黑,好像变成了与这方桌子完全不相容的两个空间。 江平渊再在桌子上用指尖一滑,桌子上的物体仿佛突然之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最后全部快速地朝圆中央滑去。 直到桌子上完全地净若无物,连一丝油迹都没有之后,那个圆才慢慢消失,桌子也才便会原来一般平滑。 望着这般异象,叶齐好奇地问道:“师兄,这是什么?” 江平渊认真地说道:“一种清理杂物的法术,师弟以后自然也会学到。” “这些东西去了哪里?” “应该是去了废弃的秘境吧,那里边壁破裂,生灵绝迹,一片荒芜,等边壁完全破碎了,这处秘境就会消失,里面的东西连带着也会完全消失,这个法术不过是构建一个单向去到那里的通道罢了。日后,等师弟修为到了,也能构建一个通往秘境的人形通道。” 叶齐继续问道:“叶府真的有那么多秘境吗?” “可能吧,但有些也只是一些偶尔得知,或者是依靠朝廷,学府开辟出通往秘境的通道。比如说我们住的这处地方,名为桃源秘境,是叶府内门弟子居住的三十三秘境之一。” …… ………… 面对叶齐层出不穷的问题,江平渊十分耐心地回答他。 虽然没有再往嘴里塞过栗子,可在他的手上动作不停的情况下,桌子上很快又多起了一小堆的栗子。 望着窗外如霜般的月光,知道夜已经深了,为了不妨碍叶齐休息,江平渊还是提出了告辞。 “师弟还是早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作为内门弟子,首日入住之后需要去敬事处。处理些事物,我明日再带师弟同去。” “我知道了,谢谢师兄。那我先送师兄到门口吧。”叶齐起身说道。 重新走在青石小径上,叶齐和江平渊两人无话地走到门外。 到了门外之后,叶齐望着门口的江平渊,轻松地说道:“师兄,明日见。” 江平渊点了点头,说道:“明日见。” 在江平渊转身离开时,突然,他又转过身来,严肃地对叶齐说道:“对了师弟,我帮你开启了幻阵,若是有灵兽发狂或是旁人攻击,你大声叫我即可,我的主峰就在不远处。” 看到叶齐认真点头后,江平渊神『色』一松,他接着说道:“师弟,把手伸出来。” 月光之下,江平渊的身影高大,神情冷峻肃然,似乎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物要交托于他。 叶齐伸出手,有些好奇江平渊要给他些什么。 却只见,江平渊慎重其事地手中捧着——— 满满的栗子,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入叶齐手中。 “多谢师弟今日陪我相聊。“江平渊一字一句平稳地说道,眉宇间的冷峻一如既往。 接着他无比认真地说道:“栗子是回礼。” 叶齐一愣,然后笑着说道:“何必言谢,师兄这礼物,我就厚颜收下了。” 月光之下,江平渊的面部藏在黑影里,望不见表情。 “那—— 我改日再来找师弟可好?” 说出后一句时,江平渊的话音压得极低,黑沉沉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叶齐误以为看错的惴惴不安。 叶齐一笑,却是极为自然地说道:“我可是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师兄呢,师兄到时候可不要嫌我烦。” “自然不嫌。” 江平渊神『色』一松,接着一字一句认真地承诺道。 “若是师弟现在有问题,我今夜也可以留下来帮师弟解答。” …… 叶齐终于,更深一层地了解了这位师兄为什么吓跑了那么多人。 大概是因为江师兄他冰山的外表下面——— 是一颗岩浆的心吧。 冷热一对比,显得更加可怕了。 但很快,叶齐晃神回来,他找回正常的语调说:“现在倒是不用了,等我什么时候不懂,再来找师兄吧。“ 叶齐接着说道:“师兄现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江平渊点点头,这次,他一迈出,仿佛迈入不知通往何处的虚空一般,直接消失不见。 叶齐在心底,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所幸手中的一小捧栗子并不多,叶齐一口塞一个,在他走到卧室的那段时间,他便将手上的栗子都解决完了。 床上的味道有些陌生,叶齐轻柔地将手上的光团放在卧室照明的灯团后面,这位置极为隐秘,旁人若不是全部搜寻,一般很难发现。 一个转念之间,叶齐握住腰间的翠玉,便进入了光团中的房间之内。 回到熟悉的睡榻之上,叶齐放松着,终于升起了困意。 睡着之前,他还不忘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早起。 还没过多久,在全身的疲累的驱使下,叶齐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梦。 隔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叶齐就精神百倍地睁开了双眼。 幸好光团的房间之内,他还准备了干净的水,正好够他洗漱。 叶齐出现在房间中后,只是刚刚来得及去看了一眼他昨夜种下,如今已经无比精神,晃动着叶片和他打招呼的欢喜花一眼,便被门口紧凑有序的敲门声叫走了。 果然,打开门,叶齐便望见江平渊神『色』平静地等着他了。 将叶齐全身扫视了一眼后,江平渊抿着唇,声音低沉地开口:”是我疏忽了。” 他接着坚定说道:“师弟,跟我来。” 江平渊开了一个漩涡后,自己先行迈了进去。 叶齐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踏了进去。 一踏进去,一股温热的水汽便扑面而来。 一个像是木做的人形傀儡站在旁边,叶齐面前是一大片泛着温热水汽的温泉。 江平渊在他旁边,认真地说道:“师弟先行洗漱,我去敬事处帮师弟去拿些东西过来。” 还没等叶齐反应过来,江平渊一个跨步便消失不见。 叶齐无声地叹了口气,倒也是觉得身上有一些黏腻。 知道江师兄一片好心后,他倒也不矫情,直接脱下了原来的衣服,进了温泉洗了个痛快。 过了半刻钟后。 “师弟……” 拿到了衣物的江平渊刚想要开口,望见眼前的场景,他的话语一下子哽住,将衣服交给旁边的傀儡之后,再一个跨步便消失不见。 叶齐听到了江平渊的呼声后,回头时却没有看见他。 他一个利落从温泉中起身,接过傀儡递给他的『毛』巾后快速地擦了擦全身,再接过衣物,整齐有序地穿上。 傀儡拨开头部的机关,它的全身便成了了一面能望见全身的银镜。 看着自己全身衣着,穿佩得体后,叶齐点点头。 灵傀自动地收回镜子,变回原样。 叶齐有些心动,倒也是起了一种想要买个灵傀的想法。 算了,等见到师兄,再问问他吧。 叶齐这般想着,却是不知道此时的江平渊如今到了何处。 第33章 守则 没过多久,叶齐便听见外面响起闷闷的敲门声。 他打开门一看,果然是江师兄。 此时的江平渊手上端着一个银『色』的托盘,托盘上是几瓶玉『色』的瓷瓶,也不知道瓶里到底是些什么。 “我望见师弟身上还有一些伤痕,” 江平渊犹豫了一下,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他认真地望着叶齐的双眼,郑重地说道:“这些是一些补气愈伤的伤『药』,在敬事处集中后,会进行外门弟子的秘境探寻,师弟若是参加,这些便会派上用场。” “这些『药』对我无用,而且并不贵重,师弟……” 望着江平渊绞尽脑汁想着说辞的样子,叶齐心里暗暗一叹,却也不愿拂了师兄一番好意。 他笑着说道:“师兄盛情,我就却之不恭了。下次我得了什么送给师兄,师兄可不要推拒。” 江平渊的神情缓和下来,他轻轻地说道:“自然不会推拒。” “那我现在就带师弟去吧。” 叶齐笑着应道:“好。” 一路上,江平渊认真地将他所知道情况全部交代了一遍,叶齐在一旁不时应声,倒也是受益匪浅,气氛平和融洽。 两人回到他们最开始出现的那几个漩涡中,江平渊停下脚步,指着从左到右第二处漩涡,向叶齐说道:“这便是通往敬事处的通道了。” 其他的漩涡,江平渊也一一指明了去处。 叶齐也认真地记下。 两人一前一后跨过那处漩涡。 叶齐迈出那一步,周围的人群攘攘,让他有一种恍若一下子从不见人烟的仙境回到人世的感觉。 这一片空地旁高大的古阁四立,一座接一座的楼阁连在一起,有些却是离地面几丈悬空浮起,有些立于云间,只能望得见冰山一角,给人空间倒错,敬畏难言的感觉。 他们面前的那座高塔高入天际,望不见尽头,给人震撼恢宏之感。 叶齐旁边的人大多似乎习以为常,他们大多群聚在一起,似乎在商讨一些旁人不知的秘事,当让,也有一小部分像叶齐一样初来乍到的人,对于所见之景不乏震撼,惊叹。 而江平渊打了招呼后,便消失不见。 叶齐倒也习惯,他不愿多问。 待江平渊走后,他便随意地走着,欣赏着眼前的这片奇景。 没过多久,叶齐便被一个望着与他一般年少的少年抓住。 那少年眼睛黑亮圆润,望着跟他一般年轻的叶齐,他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地说道:“你也要排队吗?不如来我这队吧。” 明白是什么回事的叶齐倒也没有抗拒之心,他认真地问道:“你这队有多少人?” 那少年笑眯眯地伸出两个指头:“你加进来,我们就有两个人啦。” 似乎也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妥,他接着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说道:“我叫边玄铭,今年十六。我们认识一下吧。你加进来,以后我就罩着你啦。” 望着少年灵动的双眸中止不住的生机与活力,叶齐笑着摇摇头,说道:“我还想看看别的队呢,不如你先去找别人。” 少年,也就是边玄铭,他摇摇头认真地说道:“不行,老人都不收我这么年轻的,那些一同进府的昨晚应该就商量好了,你去了也是和我一样碰壁。” 似乎怕叶齐失去信心,边玄铭认真地说:“你还是跟我一起好好组队吧,我也是有经验的人了,不会像他们一样,看不起你或者是骗你的。” 边玄铭一套接着一套,逻辑清晰连贯,叶齐也不愿糊弄他,只能诚挚地说道:”抱歉,我真的没有组队的意愿,此次也不过是想和大家一起看个热闹罢了,你还是再去寻别人吧。“ 边玄铭抿着唇盯着他,却是一副不肯妥协的样子。 叶齐被缠得不由有些头疼。 “师兄!” “叶齐师兄!” 三人突然在人群看到叶齐,兴奋地唤他。 “师兄昨晚怎么没有和我一道被分在院中,可让我们一通好找。不如师兄加进哪队了?” 边玄铭不甘地看了三人一眼,才不再纠缠于叶齐。 叶齐松了一口气,和这昔日灵舟上的同门聊了几句后,那处高塔的大门便打开了,数位青衣的修士站出。 一位青衣修士站在高塔的台阶上,望着台阶下或青涩或成熟的面孔,拿出一本薄薄的本子,开始念在场众人的名字。 而念到名字的众人按着另一位青衣修士的调度,排好整齐的队列。 在念到叶齐的名字的时候,那位青衣修士语气中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却仍是接着有条不紊地往下念了下去。 今日的太阳不大,光线温和。 台阶上,青衣修士的一言一语仿佛带有特定的魔力一般,吐字清晰而温润,场中众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念完名单后,青衣修士往场中淡淡地扫了一眼,赞许地说道:“很好,三百三十七位外门弟子……” 他的舌尖抵着上颚,却是强行忍住涌上的笑意,顿着继续说道:“还有一位内门弟子,全部到齐。” 没给人群喧哗的时间,只是他淡淡的一眼,便看得好奇的众人压下自己满腹的好奇心,静心听他说。 他们心中的好奇和惊异在脸上表现出来,虽是不敢多说,却是往那些新来,或者成熟的人中望去,想知道到底是哪位内门弟子,竟然来参加外门弟子的试炼。 难不成是闲得慌? 不少人恶意地揣测道:还是有什么亲近之人在此处,要小心护着不成。 只有灵舟上的一些人明白,却是不能说出口,眼神一直往叶齐那处瞟。 叶齐却像是丝毫不感兴趣一般,只是平静地随众人一起站着,等着青衣修士接下来的话。 青衣修士也不给他们解答,而是接着径直说道:“叶府内部的规矩,有些新人还不清楚,我在这里念一句,你们也跟着我念一句,直到背会后,才能进入试炼。” “一是清修明德,正心立道,爱护宗门,友结同门,不得同门相残,不得见利忘义。” 青衣修士念着一句,叶府子弟也跟着念着一句,每个人都退了轻浮的样子,认真朗声地跟着一同念道。 ”一是……“ 总共七八句的叶府守则,青衣修士毫不耐烦地整整念了五遍。 似乎被周围的人感染一般,新入门弟子脸上纷纷浮现出一股朝气与精神的劲儿,以往的外门子弟神『色』也是十分肃穆。 被选进之人都不是愚钝之人,有修行在身,再认真地听上五遍后,所有人此刻,都已经深深地将守则铭刻在心。 望着众多弟子的精神面貌,青衣修士也颇为满意,他收起手上的册子,认真地嘱咐道:“从明日起,你们早上辰时需得在此刻集中,开始早课,讲师会给你们讲述一些常识和修炼之术,我会先在此处点名,再带你们去到讲师处。” 青衣修士特意顿了一下,给了弟子吸收他话语意思的时间,然后不急不缓地接着说道:“早课会上到末时,早课结束之后,你们可以随讲师所说的修炼,或者是去到敬事处查看是否有秘境试炼。 “当然,你们也可以自由出府,但是叶府有门禁,需在亥时之前回来,不回则会记一次大过,与违反门规相同,三次大过者遣回原处。” 看着诸多弟子有些不安的面孔,青衣修士放缓口吻说道:“上京还有诸多学院,你们也可以自由报名,除了早上的早课不可缺外,下午及晚上亥时的时间你们可以自由支配,只要不违反门规,叶府不会过多干涉。” 青衣修士话音突然一重:“只是,贪多嚼不烂,学院需要灵石作为你们学费,而在修炼初期,你们也离不开灵石周转修炼,外门弟子每月可到敬事处领十块灵石,如果需要去到学院,却没有灵石,可以去敬事处领取任务,大多是照顾花圃,『药』圃之类的杂事,或者是帮忙清扫秘境残余之类。” 青衣修士再重重地强调:“只是切记,你们进入叶府的本心,是为了问道,而不是俗物。叶府许了你们诸多的修仙资源,只是希望你们有朝一日能成长起来,在道之一途上有所成就,不忘初心。” 人群中叶府旧人施礼应声,新入门的子弟也满怀感动向往之情,跟着施礼应声。 青衣修士方才的话字字出自本心,只是他望着台阶下诸多施礼称是的外门子弟,不知为何,却起了一股唏嘘之情。 不知多年之后,台阶下有多少人能够做到他说的这一番话。 不过,他已经尽到自己的职分了。 青衣修士将念头一收,正『色』说道:“此次的秘境试炼,是探索一处新发现的秘境。叶府的师长已经先行一步,把危险的异兽铲除了,剩下的不过是些你们可以应付的,只是略懂些化形的异兽。” “每人领一处令牌,若是应付不来可以摔碎木牌呼救,叶府安排了专人保护你们的安全,收到讯号便会凭木牌算出你们的位置。而每铲除一个异兽,令牌会自动帮你们算分,可以凭此分数去敬事处兑换灵石或其他。” 青衣修士接着说道:“若是组道同去的,便在我这处登记下领首之人,团队总分数记在一起,试炼结束后领首之人再进行分配分数,而领首之人分配,若是队中有一半之人不服,便将分数进行均分。” 最后,青衣修士深深地看着在场众人一眼,郑重地说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同门之间,不可相残。” “若是发现有残害同门之人,一律逐出叶府。” 空地众人齐身施礼,认真地应道:“是!” 第34章 星辰 “现在开始,每组领首之人到我处领取令牌。”青衣修士朗声道。 似乎有了默契一般,一位身材宽厚壮实的男子先走出队列,没有任何人敢于与他争抢,他大步地走到青衣修士旁边,施完一礼后,就从旁边悬浮着装着叠叠令牌的托旁中自然地领取到了自己的令牌。 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人站出,领取到了自己的令牌。 领到令牌的人站在空地的另一边,待他站定后,队列中与他一队的人便自觉地走出,聚集他身旁。 直到队伍聚集完毕,空地上还有五分之一的人站在原处不动,这些人不是对自己实力非常自信,自恃实力强大,一人便可以通过试炼,就是实力不济,队伍都不愿容纳的人。 叶齐一眼望去,除了刚刚认识的边玄铭以外,几乎望不见什么熟人。 人群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暗流,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有所动作。 青衣修士倒也不催促,他面『色』平静,像是与这一切都毫不关己。 终于,人群中有一人按耐不住动作了。 那面相平凡的男子他回头,温和却不失锋芒地看着叶齐的方向,说道:”还是请叶齐师兄先吧。“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站在后方,眼神中不乏见到传言中名人的兴奋或是惊疑之情,毕竟叶府没有有意封存消息,如今的外门弟子人人皆知今年出了一个十五引气入体的天纵之才,而这位天纵之才,也正是今年比试中的魁首。 如今知道真人在这里,还未真正踏入修仙之门多久的他们,当然是好奇,倾慕多过于已经知道修炼辛苦的老人们的难以置信和恐慌失措。 只因为那些同辈中的老人,他们最明白,修真的那一道引气之梯,有多么的难于天堑。 无他,只因为在如今的修真界,三四十岁之人,迈入引气入体,便可称作一声天才,像叶齐一般十五就能引气入体的人,那就是大家公认的:天然生在大道门边的,只要给他时间,他随便伸条腿,就能摔进大道门里面,而他们这般天资中等之人,大概一辈子望着大道,只能井中窥月,暗自揣度了。 如此差距,让人怎能不艳羡?怎能不感伤?又怎能不畏惧? 这般想着,他们却也是暗暗下定决心,认清叶齐的面容后,绝对不在秘境中,乃至平常叶府中与他为敌,甚至可以说,若是叶齐出现的区域,为了避免分数上的纠纷,他们也会避开另寻他处,以图保险。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公认为“生在大道门边”的叶齐倒也习惯了众人如此热切的注视,他拱拱手,径直走向前,学着前人一般,刚要施礼,却被青衣修士看似轻柔实则有力地抓住手臂。 青衣修士轻笑着低声说道:“师弟,这不符合规矩。你我皆是内门弟子,无需施礼。” 听着青衣修士温和之下意味不明的话语,叶齐面『色』不变地说道:“叶齐明白,多谢师兄教导。” 他拿过令牌,转身离开时,仿佛听见青衣修士呓语一般的话语:“那先预祝师弟,再接再厉,勇夺首位了。” 叶齐转身,毫不畏惧地对上青衣修士的双眼,他拿起手上明晃晃写着“一”的令牌,不动声『色』地说道:“承师兄吉言。” 叶齐神『色』平静地回到原处,安静地等候。 待到所有人都领到令牌之后,青衣修士才不急不缓地掐诀一指,高塔的门口变出现了一处等门高的黑『色』漩涡。 “进吧。” 青衣修士的话音响起后,众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竟是无一人先动,又或者是将隐晦的目光投向叶齐的方向。 叶齐心中暗叹一口气,明白自己若是不动,恐怕就要一直僵持下去了。 他平稳地走进漩涡后,空地中的众人顿时松懈下来,开始低声地议论,然后便是井然有序的,一队接着一队往里面迈进,中间夹杂着些许单人,无人争议,对这般顺序似乎都习以为常的样子。 叶齐一出漩涡,迎面扑来的便是滚滚热浪与空气中黄沙干燥燥热的气息。 这片漫无边际的沙丘辽阔少人,只有远处偶尔能望见两名修士的背影,蔚蓝的天空中,是数十道气势宏大,一闪而过的剑影。 叶齐凭借自己的视力,模糊地捕捉到剑影上叶府修士服装的式样,明白青衣修士所言不虚,确实有人在清扫危险的异兽,暗中巡逻,保护他们。 没过多久,便陆陆续续的有人出现在这片沙漠上,只是分布的不是很近,却也能遥遥看清对方的身影样貌。 而看见叶齐所在地方后,不少队伍转头就走,叶齐旁边,倒是形成了一个辽阔的少人之地。 有人却之不及,有人却是趋之若鹜地赶上来,想要与叶齐交好。 望着来人特意讨好的笑脸,叶齐面『色』平淡,不咸不淡地应付来人几句后,慢慢的,大部分人都识了趣,不再上来打扰他了。 叶齐终于得了清静,他专心下来,观察周围的环境,等待即将到来的危险。 “来啦!” 一位少女强装镇定的喊着,只是她话尾中的颤音还是出卖了她心中的恐惧。 无他,只是眼前这几头异兽实在过于怪异,也过于恐怖。 它们如人般的面孔上灰而惨白,一双昆虫般的复眼占了整张脸三分之二的面积,怪异而恐怖的面孔下是僵硬的数米长的,在地上蠕动的身体,身体旁边是如同蜘蛛般僵硬而繁多的肢节,它们群聚而来,看似缓慢实则快捷地望着这处移动,昆虫般的复眼中满是对食物的渴求与贪婪。 这幅景象让人在恐怖之余不由泛起一股恶心,新来的弟子们被吓呆在原地,不敢再动。 一些已经司空见惯的外门弟子中的老人们熟练地分了工,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从空中袭来的一处凌厉剑影将此处异兽的数量顿时消减大半。 被剑影扫及的异兽毫无反抗地被分成数块,它们身体中灰棕『色』的黏『液』四散开来,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经验丰富的弟子们习以为常,他们朝天空处拱拱手后不再多言,有人撒出准备好的灵网,有人拽着灵网,将旁边的一头异兽拖出它们的队伍,而其他异兽毫不阻拦。 将那异兽拖出不远,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其余人拿出长棍来,奋力地往那异兽的头部击去。 叶齐在原地看着,他还不急着出击,纵使早已从书馆中偶然了解到这种异兽并不具备过强的攻击能力,只是体『液』有毒,加上速度极快,若是熟练了解的猎人,对付它们也不难。 可毕竟是从未接触过的生物,他还是想要稳妥一点,先从那最先攻击的队伍中吸取一些经验,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而那些人用的长棍,而不是长剑,也体现出了他们对异兽的防备和熟练,是为了防止异兽的黏『液』伤及自身。 在那几个修为已经进入洗髓之人的合击之下,他们一人一击起码有上百斤的力道,异兽在灵网中挣扎不脱后,像是要奋死最后一搏,众人立刻遥遥地散开。 果然,那异兽蠕动着蜷缩着身子,奋力一挣之下,众人的力道完全拉不住它,它竟然凌空跳开了数十米外。 而在此时,有人像是早有预备一样,朝它逃脱的方向,用力地掷出一把长剑。 那异兽用头部一挡,面对那直击上来的飞剑,异兽苍白可怖的面部竟然如同精铁一般牢不可动,将它反击回来处。 长剑发出了“铮”地一声哀鸣,飞落到了黄沙中。 而那组人脸上毫不见沮丧,甚至可以说隐隐藏着些兴奋期冀之情。 果然,片刻之后,那异兽身体大幅度地摆动着,复眼扫视着,那庞大的身体却似乎支撑不住,终于瘫倒在地,密密麻麻的节肢还在晃动。 而在沙漠上的看似像一处沙丘中的地方,一群衣不蔽体的土着兴奋地用自己的土语,肢体语言交流着,庆祝着吃掉他们半个部落的怪物,终于被另一群怪物而干掉了。 对于还未发展出文明的他们来说,这群只凭自己身体力量,便可以干掉怪物的野人们,便也是怪物。 “现在……趁着怪物出巢……快走……。” 在部族首领的带领下,他们偷偷『摸』『摸』地,朝着之前根本不可想象的,怪物的巢『穴』处赶去。 他们并不是悍不畏死,也不是为了复仇什么可笑的原因,在这片沙漠之中,他们都默认适者生存,赢者为王的法则。 而唯一驱动他们做出如此冒险之举的原因,所有人都明白—— 只有在怪物的巢『穴』处,他们才能找到上代部族首领被消化后的尸体,而在部落首领尸体的脖颈上,藏着他们部族至高无上的瑰宝。 那是他们部族的—— “星辰”! 第35章 异虫 当那处异兽瘫倒时,攻击它的队伍发出了一阵猛烈的欢呼。 掷出剑的人连忙跑到剑的落点,示若珍宝地将那柄剑带回来。 领首之人披上一件看上去密不透风的连体衣,将衣服牢牢地裹紧自己的身体,头部和脚上,再三确认没有疏漏后,他拿着收回的剑,沿着那只异虫的头部,小心翼翼地顺着固定的纹路割下来。 异虫头颈中点滴溅出的黏『液』落入那人的衣服上,发出如水进油的噼啪声,然后被材质特殊的衣料弹开,竟然没有对那件衣物造成半点伤害。 本来节肢还在挣扎着的异虫被那柄剑划开脖颈后,像是失了神智一般,再无动作。 叶齐站在数十米处观望,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尽收入眼底。 而那异虫被割下头部之后,复眼旁的面部竟像是松动一般,那异虫的头部在地上滚上几滚,掉下数张坚硬如铁般被黏『液』凝固起来的人的面皮。 而那异虫本来的面孔处,凹陷进去,显出几十处黑黝黝的类似倒刺一般的东西,那复眼无神地突兀出来,更是可怖。 显然,是那些倒刺一样的组织,是用来牢牢将那几处人的面皮钩住的。 而将那异虫杀死后,那群人汇集在一起,讨论着令牌上得来的分数,而在不过片刻的商讨后,他们又故技重施,继续将另一头异虫拖出, 看着异虫越来越近,那处黑大的复眼更加可怕地出现在近前,有人惊恐地远远退开,有人却跃跃欲试,毫不畏惧地迎面冲去。 冲上前的那人身材壮实,面孔粗犷,他朝着异虫直面迎上,脚上一蹬地,再用力地一踢,竟生生把那异虫冲来的身形踢得一歪。 而他不但不退,反而腰上一使力,借着地板一蹬,径直踩上那异虫的头部,手上拔出一个长棍带着一处锋利的铁皮,类似铁锹的东西。 再用力地沿着那异虫的头部外壳接缝处往里生生一『插』,竟然生生地将那铁皮全部『插』入,而他手上一借力,飞速地跳向远处。 一切不过瞬息之间,那异虫在地上翻滚着,始终找不到敌人在哪里。不过几刻,它便奄奄一息。 此时,一直在旁边静静观察,等候着时机的那粗汉才重新跃上那异虫头部,用力将那全部『插』入的铁皮沿着壳身缝隙出横划下来,那异虫身首分离后,才终于不再挣动。 这一过程中,竟然没有半点黏『液』落入那壮汉身上,可见那壮汉何等熟练。 而那壮汉黑黝的面部也丝毫看不出一点动容,他平静地拿起腰中令牌,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再度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叶齐终于有了些许明悟,在那壮汉离开后,他没有急着动手。 站在那异虫的尸首处,叶齐拿出已经无灵,只剩锋利能勉强入眼的青羲。 毕竟这异虫太过恶心,他不打算动用自己还未炼化过的黑剑,只能拿青羲作为此次的武器了。 而黑剑似乎也了然他的心意一般,只是在最初鸣动着,显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之后,再度归于平静。 叶齐站在离异虫半米不到的地方,将青羲缓缓刺入,恍若进入黄油一般,青羲毫无阻碍地刺入。 伴随着棕『色』的黏『液』溅『射』出来,却在靠近叶齐不到半指厚的地方像是碰到什么阻碍一般,发出类似烧灼一般的滋滋声,便化为黑烟消失不见。 叶齐了然,果然那护体的灵气对于那些毒『液』如同天敌般,十分有效。 而那灵气的损耗不过他全身灵气的百分之一。 叶齐静下心来,他拿起青羲,寻了落在虫群末尾的一处体型较小的异虫。 以他引气入体的修为,能使出的力道可以说是洗髓期的十倍。 而在他跳上那异虫时,手腕用力蓄力,向下沿着那异虫壳身缝隙处一砍,宛如陷进胶状粘稠固体的感觉,而那异虫也跟着用力地挣动。 黏『液』四溅,落在叶齐身上,不时发出滋滋的声响。 叶齐不退反进,手上却是再用力一刺再斜下一划,那异虫终于头身分离,不再挣动。 此时,却是有另一处异虫沿着那处异虫的尸身爬附上来,嘴处显出的锋锐尖刺在阳光底下突出着,分外刺眼。 叶齐却是不愿再继续纠缠,他早早地便发现了这个想要攻击的异虫,却是碍于手上的动作,来不及顾及它。 四周也有异虫发现了此处的动静,竟然也跟着汇集过来。 叶齐在死去的异虫躯体上飞奔着,看准位置后膝盖微屈,再借力一蹬,不过几处落地间,便从异虫们松拢的包围圈中逃脱出来。 急奔数百米,直到远远地将那些还要追赶的异虫甩脱后,叶齐才停下,让自己的思绪下来,再检查自己的身体无恙后,确定只是灵气消耗了小半。 在明晃晃的阳光底下,他再拿出自己的令牌细看。 果然,那令牌上“一”的序号未变,只是那本来应该是花纹的地方此时已经变成一个明显的数字——— 七。 叶齐再眯着眼,朝着那些远遁的同门看去,此时的他们绕着一处巨岩的周围环绕,朝着那块巨岩一次次地刺去。 每被刺上一次,那巨岩粗糙的平面上便会多出一个小洞,而在那群人锲而不舍地一次次刺下之后,那巨岩粗糙的面上多了数千个密密麻麻的指头粗的黑『色』小洞,那场景让有密集恐惧症患者退避三尺。 那小洞中不时溜出指节长的,黝黑细长的,有着密密麻麻四肢,飞快爬动的蜈蚣似的长虫,头上长长弯曲摆动的触角却比蜈蚣看着还要令人生厌。 那长虫被周围的弟子一个个用长剑钉住,再用灵气输入剑中一搅,周围几处挨着的长虫便也跟着化为黑粉似的颗粒。 所幸那长虫并不很多,周围十多个围着的弟子一人一剑,勉强控制住将那些钻出洞的长虫一探头,便能马上被消灭化为粉末。 而在他们锲而不舍的围剿下,那处巨岩慢慢变成中空着的空岩,那空岩顶不住弟子数次的剑击,终于如同壳般裂成片片。 而在被阳光曝光的壳中内部,装着已经碎为粉末的白骨,而在几处勉强看得出是人型,姿势扭曲的白骨上,攀附着密密麻麻的透明虫卵,而在那透明虫卵内部,可以望见安然被滋润着的指节般大的幼虫身形。 天空中闪过一声厉喝:“闪开!” 弟子们飞速退开数十米后,一道凌厉笔直的剑影竖直斩下,将那些白骨和虫卵全部斩为粉齑。 那群弟子的脸上,有对于先前之景的恐惧害怕,也有对使出剑影之人的崇敬憧憬,更有对自己生活的庆幸和对那白骨的唏嘘。 黄沙之上的那处白『色』分外刺眼,为首的几人熟练地用剑挑起黄沙,再用灵力注入,然后翻动,不过数次,便将那处白迹处掩上黄沙,成了这处沙漠之上,不引人注意的一处沙丘。 领首之人默念着:入土为安。 只是感伤一瞬,领首之人便毫不犹豫地转身,他手上一招,身边的人群便自觉聚集在他身后,默默跟随着他。 在亲眼看过这种景象之后,本来有些稚嫩的子弟身上多了些坚毅果敢的气息,他们更近的走在一起,一言不发地沿着下一处看好的地方行进。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领首之人行路中,在看向木牌时,那令牌正正对着叶齐所在的位置。 叶齐一眼看过去,便能看出上面的数字——— 五。 显然,击杀异虫比那些长虫的分数要高。 叶齐也不愿他们误会,他拱拱手,便转身寻找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领首之人不着痕迹地往叶齐的方向看着,在看见叶齐的动作后,他才松下紧绷的身体,笑着调节周围过于凝滞紧张的气氛。 而还有散落在沙丘上的弟子,多数是漫无目的地随机找动,或者是过于畏惧异兽,想着随便打发时间过去,或者是只敢去寻些没什么实力的小型异虫,为了面子好看,多少积些分数。 而在叶齐观望的时间,粗汉和那组队伍已经起码击杀了数十个异虫。 叶齐却是不急,他估计着自身实力,内心下了决断。 终于,在一番仔细的探寻中,没过多久他便锁定了一头身型较大的异虫。 那异虫的复眼分外有神,左右扫视着竟像是有了人类的神智一般,竟像是在思索。 在众多狂涌而来的异虫中,它的速度中等,却丝毫没有被旁边簇拥着的异虫落下,宛如异虫中的王族。 而它看去的方向处,不停有异虫朝那方向汇集。 叶齐再定睛一看,异虫汇集处的地方便是那粗汉和众多捕猎团队的方向。 纵使异虫的数量被天空中的剑影削减了一半,它们的数量仍是颇为庞大,堆叠着如同山一般铺天盖地地朝击杀之人的方向袭去。 叶齐不过是看了它一眼,那异虫就察觉到了叶齐的视线,径直朝叶齐所在处看来。 冥冥之中,一种直觉告诉那只异虫:那个看向他的人类,对它来说——— 才是真正的危险。 第36章 信任 与此同时,叶齐也在注视着它。 脑海中强烈震动的纸片和自身的直觉强烈地警示着叶齐——— 一定要马上杀了那只为首的异虫。 因为,这只有神智的异虫,它对自己——— 同样有着前所未有的猛烈杀意。 然而,这杀意却像是一种突然而逝的错觉一般,不仅这只异虫没有攻击他,甚至在叶齐十几米处经过的异虫也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叶齐这个人一样,毫不放缓速度地从他面前视若无睹地经过。 这幅反常的场景非但没有让叶齐放松下来,反而让他下定了决心。 既然那只异虫不来找他,那他就自己送上门去! 叶齐径直地冲着这处密密麻麻的异虫群冲去。 他心中唯一坚定无比的念头便是——— 要快! 要比那些异虫群聚集的速度更快! 不能给它们围剿自己的时间! 叶齐冲上前去,用力一蹬,还未等脚下踩着的那只异虫反应过来,他执着青羲用力一刺,再是深深一划。 剑之所及处,顿时喷溅出浓稠的棕『色』黏『液』。 黏『液』碰到灵气层,顿时发散出一股股黑烟,空气中弥漫着黏腥难闻的味道。 他却来不及细看那只异虫是否被杀死,只因为下一刻间,另一只巨虫庞大身躯的阴影便覆盖在他手上。 叶齐凭着感觉挥剑往头顶一刺,却是宛如碰到牢不可破的城墙一般不能穿透的质感。 原来是异虫嘴边的尖刺正牢牢地卡住青羲。 那巨虫力大无比,无论叶齐怎么使力,青羲都进退都不能。 叶齐却是没有松手的意图,他抓住半卡住的青羲,凌身而上,再按下手下的青羲借力,脚上使上全力,不过是对着那异虫的复眼狠狠一踢。 空中传来凌厉的“砰”的一声,只见异虫的一只复眼汁『液』四溅,一半的复眼竟是被生生踢飞! 叶齐再是将灵力猛烈地往青羲中一送。 嘴中吃痛,眼部重创的异虫毫无理智地嘶叫着,尾部直直地朝着叶齐所在处甩来,那密密麻麻的节肢看得人望而生惧。 叶齐手中灵力用力往剑中一送,再是迎着那飞速甩来的尾部用剑狠狠一挡, 那异虫的尾部瞬间便被他一切为二。 一只长长的节肢不知从何处伸出,在空中划出锐利的破空声,将叶齐的退路挡了个完全。 叶齐脚下踩着异虫传来一阵震颤之感和一种汩汩的宛如水流的声音。 只见他脚下踩着那只异虫嘶鸣着,一道裂痕从它头部径直裂下,它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鼓胀着,饱胀到透明的躯壳下像是有什么喷薄欲出。 不能退,那便进! 叶齐不过眨眼间便有了决断,他飞速地前进着,在他的身后,异虫的身体爆炸开来,铺天盖地的黏『液』四溅着。 叶齐全身的灵力消耗着,抵御着那宛如水进滚油中的飞溅上的黏『液』。 消耗的灵力与飞溅的黏『液』速度上的比拼,却是一场无声的生死比拼, 然而此时,叶齐的脚步却是一滞,他身上的灵气护罩比以往还要飞速地消耗着。 那只异虫无声地看着他,复眼中只有冰冷无情的审视。 如同一只蜘蛛,望着落入它网中,徒劳无功挣扎着的虫子。 叶齐此刻,终于明白他对那只异虫强烈的危险预感来自何处。 阳光之下,他能清晰地望见,空气中漂浮着淡得仿佛与空气融为一体的轻盈“白雾” 然而,这又哪里是什么“白雾”? 这分明是比微尘还要细小的,密密麻麻的—— 幼虫。 叶齐甚至能望见,阳光折『射』下,躯壳透明的幼虫伸着密密麻麻的节肢游动的身影。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层“白雾”越发清晰可见。 那异虫在繁殖! 一个清晰的念头出现在叶齐心头,怪不得它不主动攻击,它是在拖延时间! 时间越长,对叶齐越发不利,却是对那异虫极为有利。 而叶齐的护体灵气上,密密麻麻攀附着的幼虫,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总是刚附上去,便被叶齐的灵气杀灭,却还是有数不清的幼虫,再度密密麻麻的攀上去。 然而以它们体『色』的透明和形体上的微小,若不是叶齐察觉黏『液』侵蚀的速度不对,再留心查看,他根本不可能发现它们的存在。 立刻示警给叶府来人。 叶齐冷静地分析着:这般铺天盖地的异虫绝不可能是为了他倾巢而出,而引气入体的他尚且抵御不能,还没有引气入体的外门弟子更不可能有还手之力。叶府绝不可能在清扫危险的异兽之后,留下如此棘手的异虫让他们去应付。 显而易见,这般规模如此之大的异虫,竟然能蒙蔽得了叶府,图谋之大,绝对不是一个引气入体的他能解决的。 出声喊话自然是一个明显不智的决定,毕竟叶齐不能保证在他出声时,灵气能否瞬间覆盖到咽喉,乃至身体内部,又或者真的能覆盖完全,那被稀释的灵力层,又不知是否能抵挡得住接下来体外的异虫的侵袭。 那只有捏碎木牌示警了。 这般想着的叶齐,却在视线触及腰间的木牌时,不禁起了『毛』骨悚然之感。 如果说他周围,漂浮着无处不在的幼虫的话,那这没有被他灵气覆盖的木牌的表面,则是堆积了厚厚的,『乳』白『色』或者几乎成白『色』的幼虫。 由那『乳』白的颜『色』不难想象,那木牌表面到底堆积了多少层的幼虫。 一切不过眨眼之间在叶齐脑中闪过,叶齐却是毫不犹豫,他握起青羲,连眼神都没有分给旁边的异虫,身子却是急速地避过异虫的袭击。 在闪避过程中,叶齐却是极为快速地,用青羲一挑。 那处系着令牌和腰带的红绳旋即而断,令牌飞快地往下落去。 脚边的异虫节肢一现,叶齐控制着力道一踢,令牌便飞速地在空中行进。 叶齐剑尖一削,将那旁边异虫伸出的节肢齐齐斩断后,再用力一蹬。 他险险追上那几欲坠落的令牌,用剑尖一挑,再是迎着那坠落而下令牌落下的方向,脚下用力再在那涌出的异虫嘴边一踩。 他迎着令牌中央,用着最大的力度和除了护体外的全部灵气狠狠灌入,奋力一刺。 不过是刹那间,飞蛾扑火般的幼虫便像是得了命令一般,奋不顾身地朝那剑端拼了命地涌来。 剑端层层推进,幼虫叠叠死去,再层层堆加,这不过是一场速度与速度间的比拼,看到底是叶齐的剑更快一筹,还是幼虫堆叠上去的速度更快一筹。 然而,这终究不是一场公平的比拼。 只因为除了剑端处的堆积,还有密密麻麻的幼虫不停地冲击着叶齐要害的灵力层。 若是他还执意将那灵气输入剑端,在打破木牌的那一瞬间,幼虫定然也会攻破他的灵力层。 是指望不知何时能到达的叶府救援,还是留待自己作最后一搏? 叶齐瞬间便下了决断。 于是那停止灌输灵力的一刺,虽然杀灭了大量幼虫,却是丝毫没有伤到被幼虫们层层保护的令牌。 而令牌,隔着厚厚的异虫卸力,只是被卸了许多的剑端的力道一送,直直地弹飞到远处。 叶齐却是来不及深思他这番动作的对错,只因在他收手闪身的瞬间,一张巨大无比的裂开的口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地咬上他本来所在的位置。 局势之险,哪怕分毫的注意力不集中,他也可能会断送在此处。 此时,空气中越来越多的幼虫悬浮着,速度更快地消耗着叶齐周身的灵力。 然而异虫及它的队伍仍是有条不紊地前进。 从高空之上向下俯视之人,只不过是觉得叶齐被数十只异虫围堵而已,围堵的虫子甚至没有那些围堵粗汉和成群队伍的异虫多。 对于叶齐,他们甚至比叶齐自己,都还要更有自信。 对于这个“游刃有余”,此时正在“力争第一”“奋力杀虫”的天骄,他们内心的复杂之感,却是很难一一概括的。 只是共同的认知便是,这点异虫,对他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这次的秘境试炼,对普通弟子来说可能还算艰险,对于引气入体的他来说,大概应该就是一个刷分换灵石的地方。 于是,叶府巡看之人只是偶尔往叶齐那边看上几眼,看他“全身无恙”,“游刃有余”地杀入虫群,也毫不为意,只是将大部分的精力却是分心于那些自顾都不足的弟子身上。 而巡看之人,明明做好了救援那些捕猎异虫的人和队伍的准备。 却发现:纵使面对一只异虫,也只能算是勉力支撑的杀异虫的人和队伍,却在一波波的异虫袭击中能够勉力支撑下来,甚至越战越勇。 自己是不是,把异虫,削弱得太弱了? 巡看之人心中不由闪过这个念头,却丝毫没有多想,把视线分给那些用各种奇奇怪怪方法杀死散落异兽的人群当中。 毕竟以他们的层次看外门弟子的杀敌,就如同让一个大人看数千回一群小孩子打蚯蚓的场景,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如果不是叶府规矩和在旁边记录的影石使然,巡看之人都忍不住想要偷偷分神开始修炼了。 第37章 天骄 不能再浪费灵力灭杀那些只是充当炮灰的异虫了! 这个念头清晰无比的出现在叶齐脑中,然而要杀掉那只为首的异虫,只凭他现在的能力,是绝对不够的。 异虫如同飞蛾扑火般趋死地赶来,却在叶齐越来越熟练的剑式和力道的控制下,一头头身首分离,毫不反抗之力地倒下。 然而,这看似轻而易举的击杀背后,却只有叶齐清楚,他急速运转,吸收转化的灵力,已经远远比不上他消耗的灵力。 而当这两者的差距再继续拉大时,他便会生生被那些只是用来充当炮灰的异虫耗死在此处。 风中的黄沙如同砂板般迎面打上他的面孔,叶齐却毫不降缓奔驰的速度,他的眼中,只有那只复眼冰冷的异虫。 或许,这就是那头目光冰冷的异虫真正的用意。 此时唯有求变,才能求得那一丝生机! 可这变数,到底在哪里? 叶齐脑中在急速地运转:纸片,灵『药』,青剑,黑剑…… 这一系列的物品似乎连成了一条线,而他隐约之间,似乎『摸』到了那条线的开端。 然而实现这一切的前提,便是叶齐要验证自己猜测的是否正确。 叶齐精准地控制着手中的灵力和力道,手中的青羲发出阵阵剑鸣。 而空中只见冷硬的剑影一划,没有过多的声响和招式。 那异虫的脖颈宛如正正对着青剑撞来,在那凌厉至简的一招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青剑便顺着那异虫的脖颈处恍若毫无阻力地砍下,叶齐借力跃上异虫的头部,却没让那黏『液』再沾染上自己半分。 只有叶齐清楚,他真正的生死危机,并不是那些异虫看似迅猛的攻击,而是他自身灵力消耗和吸收的比拼。 灵气比拼的战场,比他明面上击杀异虫的危险还要隐秘,却更是凶险 而在这生死之间,叶齐却对剑法和身法似乎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他不再刻意执着于剑法和身法,而渐渐有了自己的感悟运用。 而在叶齐剑端无情的杀戮下,已经有了些许躲避天敌意识的异虫更是不敢直『逼』他的锋芒。 然而在为首异虫的冰冷命令之下,却是有更多异虫悍不畏死地挡在叶齐路上。 明明体型上占据绝对优势的异虫,却在眼前这个看上去比它们弱小得多的生物手上,如同一场颠倒了对象的绝对屠杀一般,毫无还手之力地成片成片地倒下,再成群成群地死去。 成片倒下的异虫身上棕『色』的黏『液』无声地渗进黄沙中,像是打算一直流下去,把这片黄沙染成黏腻的棕『色』。 然而,在这出屠杀中,被屠杀的异虫首领眼神冰冷中透『露』着满意,而屠杀的主动一方却对自己不满,像是一出再黑『色』幽默不过的角『色』反转。 只是在这出反转中,唯一作为棋子,直迎叶齐剑尖的异虫才明白,那青剑凝练的锋芒是怎样的锋锐森冷,而执着那青剑的主人从容静下又埋藏着何等的深沉杀意。 异虫的尸体上,一处明显不是剑伤的异常大面积的溃烂处,叶齐加大着灵力输入将青剑狠狠刺了进去,那溃烂的伤口瞬间出现了一个爆破般的大洞,哪怕是再细心的人,也不可能发现其中的异常。 消耗与吸入的灵力之间差距更大,叶齐如同以往一般干脆利落的平静击杀下,却是对他接下来做的事情有了三分冒险的把握。 青羲再度挥下时,一行极其细小,碎似尘土的黑末,以微小却均匀的速度,从叶齐手中,状似无意地留下。 就算被看到,也无人会猜到,那黑末,会是———冥海之岩。 会是本来组成青羲的——— 冥海之岩! 而那些诸多死在青羲剑下的异虫也永远都不会想到,那把青剑的主人,正在用神思融解固定冥海之岩的熔岩胶。 冥海之岩是何等珍贵的宝物!熔岩胶又是何等珍贵的宝物!这两者结合而成的剑出世便是锋锐无匹,剑中含灵,是世间再难寻得的宝物。 世间绝对不会有人想到,有人竟会傻到刻意地去融解凝结冥海之岩的熔岩胶,因为熔岩胶融解完后,本来坚硬无比的冥海之岩,便不会再凝练,而是四处流动。 当冥海之岩不再凝练之时,青羲便会变成——— 一把废剑! 莫说这样做劳神耗力,就是剑中生来高傲的剑灵,都不会允许它的主人如此对待它的剑。 哪怕在杀敌中,剑的主人为了自保想要用神思融解熔岩胶。再温顺的剑灵也会变得刚烈无比,哪怕冒着同归于尽的危险都不会允许它的主人做出损害剑身的事情。 只因为剑灵生来高傲,凭剑而生,剑主若是做出了这般举动,就相当于将剑灵千刀万剐,剑灵可以护主而死,却不会接受剑主如此侮辱之举。 所以这世间有千千万万把主人不满意,便再度熔炼的剑,却绝不可能有一把剑主不满意,便再度熔炼的灵剑。 能够得到灵剑的修真中人,无人会想知道,曾经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剑灵,誓与剑主同归于尽时会爆发出怎样的威力。 也只有层层偶然下,能将青剑剑灵抹去的叶齐,此时才能如此惬意,如入无人之境的融解掉一柄无灵的灵剑。 然而叶齐此刻,心中却是无波无澜,他甚至还暗暗地加快了冥海之岩流出的速度。 只因他能察觉到,他和那异虫首领中间隔着的百十米,是何等的一处天壑,又是何等的一处可望不可即的天堑。 若想挣得一丝生机,便容不得他有一丝迟钝犹疑。 叶齐伸手将青羲狠狠一划间,在那黏『液』的喷溅声和异虫的嘶吼声中,似乎能听见青剑本身发出的一丝哀鸣。 叶齐了然,若是用青剑再去攻击,恐怕中空的它很快就会被折断。 但叶齐却是毫不犹豫,他将青剑换至左手,右手握住那仿佛与他血脉相连的黑剑,心意相通的畅快之感使得他用黑剑击杀异虫时,虽然不够青羲锋利,却是剑随心指,如指臂使,反而比使用青剑时,击杀异虫的速度还要更快。 一种冥冥的危险之感笼罩着异虫的首领。 异虫首领身处异虫内部,却是前所未有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生死危机的降临。 毫无疑问,从出生到现在的日常都是杀戮中,它比人类更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种说法。 纵使叶齐用黑剑杀敌的速度更胜一筹,它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叶齐左手上的青羲。 那明明是一把成灵的灵剑。 为何那人类会弃灵剑不用,去用那黑剑? 没给它反应的时间,异虫首领眼睁睁地望着———— 那个异虫群中看似无比弱小的人类,朝它『露』出了一个极其轻蔑的微笑。 然后将那灵剑,狠狠地朝它的方向掷来! 那青『色』的灵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的锋芒,竟似乎有了三四分筑基之人神思驭剑的□□。 那道青剑剑端的白『色』锋芒,疾速地『逼』近着,在它的视野之内,宛如遍天漫野,都布满了这『逼』人锋锐的锋芒,然后将它的周围,步步封为死地。 在那异虫首领被那青剑的威力完全震慑住时,叶齐趁着周围异虫攻击力度的一松,将注满灵气的黑剑往地下一刺,他借力一蹬,宛如疾箭一般,步步飞冲向那青剑剑指之处。 异虫心上的不安之感越发浓重,纵使它觉得:那人类不可能拼着自己灵气殚竭,将全身灵气汇集在青剑和自己拼同归于尽这个可能。 可危险之感如此『逼』近,它只能向它旁边的异虫下了强令。 于是便有异虫抱着赴死的决心,用尖刺迎上了那疾驰向它的青剑。 然而,异虫首领预想当中的青剑一歪,或者最坏的,青剑刺透,方向没有偏转的场景完全没有发生。 因为那本来应锋锐无匹的青剑,竟轻而易举地被尖刺卡住——— 节节粉碎。 异虫首领模糊觉得有些许不对。 却在下一刻间,有白『色』的粉末扬扬洒洒地飘落下来,宛如雪花一般,轻柔地落在它的身体上。 什么? 异虫首领只是模糊地有了这个念头,然后便能感觉到全身——— 宛如落入岩浆般的灼痛烧焦之感。 所有的异虫此时宛如感同身受一般,发出前所未有的嘶鸣之声,它们宛如疯了一般地朝异虫首领的地方汇集。 叶齐此时,却是再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 他的身体被窒息灼热的热风擦过,却是没有降下一丝半点的速度。 只因为他明白,这灵『药』,只能为他争取到一瞬的时机。 而在那一瞬过后,他就要接受异虫首领疯狂的反扑。 他望着——地上的异虫首领痛苦嘶鸣。 自己离它,却还有数十米的间距。 然而不过一秒,它便可以反应过来,将幼虫和异虫驱使起来,便能生生将已经用了大部分灵气的自己拖死。 这一瞬之差,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叶齐已经将自己的下唇咬出血来,却还是离那生的间隔相差毫微。 全身的力量汇聚在一起,最后在黑剑的剑端,凝练成一点让人胆寒的锋芒。 叶齐朝着那异兽首领的方向,隔着数米处执剑用力刺下。 那剑端的锋芒如同箭矢一般,聚刺而下。 那一点深不见底,令人胆寒的黑芒,仿佛能刺破空间,仿佛能吞噬阳光。 在那异虫首领发出命令之时,黑芒毫无阻碍地—— 穿透它的头部,撕裂它的全身。 最后冲入黄沙之中,爆炸处一个十数米深的大洞。 …… ………… 在那黄沙弥漫间,高空之上的巡看之人却是看直了眼。 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灵气外放,不是只有筑基之后才能做到的吗?!! 他自己,是什么时候——— 走火入魔的?! 这心魔呈现的场景,也未免太过可怕了吧。 第38章 异虫的畏惧 叶齐将剑直『插』在地上,用以勉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在意识自己杀死那只异虫首领之后,他除了内心一阵如释重负之感外,接下来就感觉到体内宛如血肉被抽干的虚脱晕眩。 那一剑,宛如耗尽了他毕生所有的灵力和神思。 然而,叶齐却是没有丝毫的后悔,不仅因为那一剑帮他解决了他的大敌。更是因为,那仿佛将自身融入剑中,锋芒毕『露』的一剑,如同一扇大门的开启,让他领悟到了不止关于剑法,关于神思的一些思路,还让他,不经意地触碰到了那飘渺难测,朦胧未知的那个层次的存在。 而仅仅是感知了那个层次的存在,叶齐就能感觉到,他身体吸收灵气速度的陡然加快,而他也隐隐的,知道了通往那个层次的路是如何走的了。 只是,这后遗症,也未免太大了。 整个世界仿佛天旋地转一般,叶齐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直冲向他的大脑,身体如同失血过多一般轻飘虚软,用力过猛的双手笼罩在长袖当中,微不可见地轻颤着。 眼前是一片蒙了雾般的黑暗,一切场景若隐若现,朦胧不清,只有他鼻尖腥臭的异虫黏『液』清楚无比地提醒着他: 这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叶齐却不敢『露』出疲态,只因为此时,他猛然反应过来的神思和脑中颤动的纸片敏锐地提醒他,他周围那些异虫,此时已经蠢蠢欲动的视线和动作。 叶齐可以肯定,若不是他击杀了无数异虫的血腥场景还震慑着那些已经群龙无首的虫子,它们恐怕早就耐不住,马上扑噬上来了。 此时若是他『露』出一丝虚弱的表现,那些看出他虚实的虫子必定会马上向他袭来。 叶齐清楚地感知到,他体内如同久旱一般饥渴地吸收着灵气,而这些吸收的灵气,也只是勉力够他支撑住身体表面的灵气层。 时间,他需要时间。 时间拖得越长,对他越有利。 叶齐的眼前已经恢复了一丝清明,四肢也有了些许力量,然而这些许力量,也不足以保证他能从异虫群中顺利地逃脱出来。 因为他一旦与一只异虫交上手,其它蠢蠢欲动,只是被他先前表现震慑住的异虫一定会看出他的虚实,到时候他会陷入比先前还要猛烈的攻势中。 以他现在的实力,这样无疑是自寻死路。 要呆在原地不动吗? 不行。 叶齐清楚地看到,在他周围十米的真空带中,已经有异虫按耐不住自己的天『性』,蠢蠢欲动地嘶鸣着想要上前了。 而此时,异虫们打量着叶齐的复眼中,不仅有着对眼前这个杀掉了它们首领,杀掉了它们无数同类,执着利剑的杀神的惧怕,更有深深根植他们本『性』当中的,对杀戮,对血肉,最原始的渴求与贪婪。 而这对杀戮与血肉的渴求贪婪,每分每秒都不停地加重着它们在天平另一端的分量,逐渐压抑住它们理智中,对于眼前这个冷血无情的杀神,对于那把利剑的忌惮与惧怕。 拖吧,利用那些异虫还有的忌惮,能拖得了多久是多久。 叶齐紧紧按着手下的利剑,只有那深深『插』入黄沙的力道,能显出他此时的虚弱。 而他神情上,是比最初击杀异虫时还要冷漠无情的平淡。 叶齐拔起深『插』入沙中的黑剑,他只是淡淡地朝那些蠢蠢欲动的异虫们望了一眼,然后轻轻地提起了手中的剑。 那剑端明明没有指着异虫们,然而每一只亲眼目睹了他动作的异虫都不由觉得脖颈一凉,本来排在前排的异虫们此时竟然隐隐有逃跑的念头,他们嘶鸣着,拥挤着往后退开。 黄风轻柔地吹拂过叶齐的袍子,叶齐回想着他最初面对那些异虫最从容不迫的姿态,模仿出来,再看向那些异虫的反应。 意料之外的——— 有用。 明明只是只是一个简单的起剑式,明明是炎热干燥的沙漠之中,望着那长袍被吹起,平静提着剑的人类,站在前排的异虫们比它们后面拥挤上来的同类们,更能感受到那种发自灵魂的寒意和惧怕。 低等的异虫分不清青剑和黑剑之间的区别。然而,在他们眼中,只要是那个人类,他还站着,他手中还有那一把利剑。 他就永远不可能倒下。 他就永远不可能不可能被战胜。 他就会一次又一次地,无情而又精准地,带走他剑下所有的生命。 这个认知,在那人类一次次冷血精准的杀戮中,在异虫们的脑海中,牢不可破地被树立起来。 …… ………… 叶齐此刻,却在犹豫着。 似乎一直没有动作,也不是很合理吧。他不了解异虫的心理,也不知道他还给它们多大的震慑力。 可他知道,他必须要有所动作了。 而在阳光曝晒之下,异虫的尸体还在地上堆积着,那杀神周围的方圆十米处,是破碎开来的异虫们的血肉。 而那些汩汩如泉水般的棕『色』黏『液』,不停从它们同类体内流出,那刺鼻而粘稠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异虫们敏锐的感官,更像是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它们: 有多少同类,死在了眼前这个看似弱小的人类手下。 而那个人类手下的剑,又是何等的锋利无情。 在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当中,叶齐平静地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像是压倒异虫内部,最先面对叶齐的异虫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前排的异虫嘶吼着,哪怕面对的是比它们体型还要大的同类,哪怕面对的是同门无情的尖刺的攻击,埋藏在它们血脉中弱肉强食的准则,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它们: 逃开! 远远逃开!! 离那个人类越远越好!!! 它们攀越着,翻挤着它们同类的身躯,只为从同类当中,挤出一条路来,远远地逃开那个杀神。 后面的异虫对叶齐的观感没有它们为首的同伴那么强烈,它们拥挤着想要上前一探究竟,却被那些前方疯了一般退逃的同类攻击着,踩踏着,整个异虫群中『乱』成一团。 叶齐也没有料到异虫会因为自己如此一个动作而发生动『乱』,看见此景,此时他脑中浮现的念头便是: 趁『乱』逃走。 叶齐准了虫群分布最薄弱的方向,他腿上猛然一发力,朝那方向疾驰冲去。 然而此刻,叶齐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暗暗窥视他,而视线的主人,给他一股难以想象的压力和危险之感。 虽然不知这股危险感由何而来,叶齐却暗中加快了速度,他将灵力加诸在腿脚,腰腹之处,强迫自己忽视那夹带着黄沙的,不知何时变得越发燥热的大风。 然而,无论叶齐将速度提得有多快,他依然能感觉的到,那股危险之感丝毫不动地浓浓笼罩着他,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发浓重。 明明四周没有可以对他造成危险的异虫,灵气层也丝毫无恙…… 叶齐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到那危险会从何而出。 而这未知的危险,让他更是防不胜防,他好几次地忍耐下了内心那股不智地,想向高空之上巡看之人呼喊的冲动。 叶齐思索间,脚下毫不放缓地急奔着。 终于,在前所未有地清晰察觉到那股危险之感时,叶齐下一脚踩上的黄沙地面——— 猛然凹陷下来,『露』出深不见底的,宛如生生被人从下面挖空的深洞。 叶齐疾驰的前势难止,纵使他及时地用剑往回一『插』,脚下灵力一增,减缓自己降落的速度,却还是不能止住的飞速朝洞中跌去。 而叶齐此时的遭遇,明显不是一个个例。 沙漠之上,数声惨叫接连响起。 有些弟子,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本来坚实的地面,怎么会出现这般的深洞。便直直地跌进洞中,再无声响。 反应过来的巡看之人,不过一眼,便看得『毛』骨悚然,全身冰凉。 黄沙之上,是密密麻麻,有如蜂巢般一个连着一个的黑『色』深洞。 那些深洞,构成了这片地面真正的主体,它们连成一片,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延向肉眼望不见的远处。 这地面,再也望不见一个人的驻足之处,它像是密布着深不见底孔眼的筛子,沉默地吞噬了所有的生命,吞噬了所有的声音。 地面之上,再没有一处生命。 只有那深不见底的黑洞,沉默地存在着,它的中心吞噬了所有妄图照亮它的阳光,宛如一头有生命的史前巨兽一般,给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和『逼』迫之感。 巡看之人震惊地注视着他面前的一切。 内心模糊的一个念头出现: 这回恐怕——— 出大事了! 第39章 白丝 这洞中仿佛有什么引力似的,纵使叶齐一直试图用横『插』在这壁侧的剑减缓自己掉落的速度,可加诸在手上的重力越来越大,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直在坠着他向下掉。 而这稍微降下的速度,除了让叶齐能在最初掉下时能直愣愣地往上天空一眼,也不是让他在下落时,多经受了一番偶尔是泥沙砸下,偶尔是被重物坠着降落得更快的痛苦经历。 手臂被岩壁上粗糙的砂砾或是不知从何处突出的岩石摩擦着,纵使以叶齐如今引气入体的体魄,在他为了节省灵力而尽量将灵力层往要害处覆盖的情况下,他的手臂也已经麻木刺痛得失去了知觉,只是能感觉到血腥的气味并着洞中腥黏『潮』湿的气味直冲鼻腔。 终于,在说不清是解脱还是疲乏到仿佛失去时间意识时,叶齐感觉到——他的脚下,仿佛虚幻一般,竟然触到了实质的存在。 仿佛踩着一张柔韧的丝网一般,叶齐的身形在坠落后,猛然晃动了几下,才终于稳定不再动。 然而,这并不是地面的柔韧触感还是让叶齐清醒了几分。 那深不见底的洞口尽头,此时望去,已经是一处只能勉强看得出光点大小的存在。 光凭这一点,就能看出他坠落到了多深的距离。 而这处落点,旁边是安静而四处空阔,不知通往何处的黑幽去处。 叶齐微微往旁退开,避免那些粉尘泥块或者是不知是人是虫的怪物落在自己身上,给自己留出一处缓冲地带。 而根据那洞壁越深越黏滑的触感和此时加诸于他身上的庞大压力,叶齐轻声叹了一口气,还是放弃了从来处爬上的想法。 不知为何,这里没有幼虫的存在,叶齐从自己几乎没有消耗的灵气层可以看出。 纵使灵『药』已经大多被用在对异虫首领的攻击中,叶齐还是留下了一小瓶没有开封的灵『药』,他一边想着此时的出路,一边迅速地涂『药』,单手包扎着自己手臂上细小的伤口,这在他之前数十年被漠视的生活中简直是最家常便饭的事情。 所以纵使此时落得如此困境,叶齐也没有过多抱怨,在确定自己已经将伤处包扎好后,他查看着黑剑,在确定它剑身无损而且没有沾上那些奇怪的黏『液』之后,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而在叶齐沉『吟』着是否要进去查探一下,或者是直接在这里等叶府来人时。 他听见了来自那望不见的幽暗深处,非常细弱的一声叫声。 而这声音只是听上一遍,便让叶齐不由得心上一沉,只因为他曾耐心地听上那声音的主人或欢快或温顺地叫过数十遍。 ———那是他灵舟上遇到过的那只灵鹤。 那声音微弱又急切,仿佛是遇上了什么恐怖的危险,仿佛一眼便能望见灵鹤不安而瑟缩着的样子。 幽静的空间中,仿佛只有那声细叫长长地绵延开来,像极了一出挠人心肺,悲戚戚残的唱腔余调。 闷灼的空气和外部的强大压力仿佛窒息般包围着叶齐,他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面上的表情仿佛被寒冰冷封,手上紧握着的黑剑和脸上冷寂的表情仿佛一座雕塑般,在死寂的空气中一动不动。 会有谁……能将灵鹤捉过来? ——只是为了引他上钩吗? 叶齐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那人有如此能蒙蔽过叶府的手段,何需做出如此下作的威胁?直接带走他不就行了吗 然而,纵使知道这声音的真实『性』恐怕只有万分之一,叶齐却还是忍不住往最坏的那方面想去。 倘若,那人为了青羲,又或者——是知道了纸片的存在,只是为了引他出手…… 万一,那叫声——是真的呢? 仿佛只是过了一秒,又仿佛过了许久,在那幽深的黑暗处,一声更加短促,也更加凄惨的细叫声在这片黑寂的环境远远地散播开来,带着让人心悸害怕的气息。 那黑暗处,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一股幽寒的气息从里面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蠢蠢欲动,从里面想要扑将出来。 然而,在如此幽森的气氛中,在听完这声凄惨的叫声后,叶齐的面部竟似乎柔和开来,『露』出了一个—— 堪称轻松释然的微笑。 他甚至还有心情松展着持剑的手腕,察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声音的主人似乎见他久久未来,继续凄厉地长叫了一声,似乎夹杂着不甘而痛苦的惨叫。 这叫声凄厉惨绝,宛如声音的主人被紧攥着嗓子,正在经历什么残忍折磨,给这黑幽的氛围更是增添了一分凄厉诡异。 叶齐却是不给面子地轻笑出声。 他突然止住笑意,目光冷静地打量着周围的黑幽,轻声说道:“它气短,叫的声音不会那么清楚,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要对付我就自己来,不用装神弄鬼。” 那东西想诱他进去这一点毋庸置疑,叶齐稍微松了一口气,但这一点也说明那东西没有什么能直接制住它的方法,不然也不用如此耗费精力诱他进去,直接出来就可以了。 但他也不介意跟它拖一下时间,趁机用灵力治疗一下伤势,吸收储备更多灵力。 叶齐话音未落,那尖叫声就突然戛然而止,像被人突然掐住了嗓子。 漆黑一片的周围安静得如同氛围,气氛却躁动着,浮动着什么不安的气息。 只是没过多久,这惨叫声又再度出现,它似乎肆无忌惮了一般,音量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尖利,那声音听起来越发不像是惨叫,反而像是夹杂着怨恨不甘的怨毒哀嚎,根本不像是生物能发出来一样,反像是从幽冥之间挣扎着,想要爬出的亡魂的哭诉。 叶齐攥紧了剑,不仅因为那惨叫声中极端刺耳,让人不适,更是因为——— 那惨叫声,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了。 而那声音越近,它其中的哀怨悲嚎成分不减,却能让人清楚地听到,其中夹杂着越发清晰的杂音——那种尖利的,听起来只觉刻薄刺骨的,宛如在石板上崎岖刻划的断断续续的诡异笑声。 在这烦闷窒息,仿佛空气毫无流动的空间中,这诡异的声音尖利鼓胀得仿佛能将人的耳膜刺破。 而底下不安的震动,不知是那网受了声音的影响发出的,还是那声音的主人走进发出的。 叶齐手臂上的伤痕因为握着黑剑,用力过度,再次在绷带上晕染出一层浅淡的血迹。 一股恶臭从那股黑暗中传来,腥味浓郁得让人作呕,其中夹杂的那股极端黏腻的甜味更是让人不适。 那声音的主人越发靠近,叶齐仿佛能察觉到密密麻麻的视线不知从何处投『射』来,聚焦在他的身上,那视线贪婪而渴望地打量着叶齐,像极了在期待什么难得的美味。 终于,在那幽黑得吞噬一切的四周,隐约传出一声飞快的破空声。 叶齐下意识地用黑剑用力一挡。 一阵大力从剑上传来,把他震得忍不住后退几步。 此时,叶齐才有机会看清,那处袭来的黑影——— 是一处长达数十米的节肢,如果那东西还能被叫做节肢的话。 那长而密布着黑『毛』的节肢上,仿佛从水里探出一般,黑『毛』被黏『液』黏成块状,有些地方还被腐蚀开来,『露』出黑『毛』下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节肢。 那一击仿佛耗完了声音主人所有的力气,那长长的节肢,宛如无力地挣扎着一般,沿着来时的方向被强拖回去,地上发出咝咝咝的拖拽声,而那庞大节肢的主人竟似乎连最后一声悲『吟』都显得如此虚弱不堪。 叶齐不知道是否是那东西的疑兵之计,他尝试着往后退了几步,却发现脚上沉重得如同被系上了上千斤的沉重枷锁。 不知为何,一种突如其来的『毛』骨悚然感笼罩着叶齐全身。 叶齐下意思地低头望去,只见他膝盖以下,都被一层白亮的,如同丝状植物一般的东西攀附上来。 而那东西攀附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如同扎根的植物一般,攀上了他的腰部。 而从叶齐的视线看来,那植物就宛如和那网相生一体一般,将他的腰身以下都变成了与那网连为一体的白『色』。 而他竟然不管是灵力层还是身体的感觉竟然都毫无异样,除了不能动作之外只是后知后觉身体沉重得不能掌控。 此时他莫说移动,就连身体仿佛都长在了网上一般,腰身以下都毫不能懂。 叶齐的心直直地沉下来,他将黑剑沿着那白丝生长的方向直直砍下。 却发出了如同金铁相接一般的铿锵声。 而那白丝,竟然也沿着黑剑蔓延开来,它毫不畏惧那剑锋的锋利,宛如流水结冰一般从那黑剑 的剑端开始,便也延上了黑剑的剑身。 叶齐此前试过的在黑剑之上覆上灵力击杀异虫的方法,对它竟然丝毫无用。 这到底是——— 什么东西?! 在被那白丝飞快地包围上面孔,叶齐的脑海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 神智就如同坠入黑渊一般,直直地沉了下去,陷入黑暗。 第40章 挣扎 肺部的空气越来越稀少,宛如贴身钢丝般的白丝一般牢牢地禁锢着他的身体,脸部紧贴着的白丝宛如活物一般,生生地加压着,覆上他的面部,似乎不把他最后一口气『逼』迫出来就不甘心一般。 黑暗和窒息之间之间,叶齐察觉到,身下的丝网崩裂着,宛如不受重负一般发出脆弱的撕裂声。 反应过来时,叶齐敏感地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 他猛地一仰起身子,身上如铁般的白丝寸寸紧绷着,仿佛要嵌进他的肌肤,将他的最后一口气勒出来。 叶齐却是不管不顾一般,大力地向身后砸去。 果不其然,他身下的丝网哗啦一声,传来宛如不堪重负一般的撕裂声。 那丝网寸寸崩裂,在其上的那人再度往下一输灵力之后,那白丝安然无恙,却仿佛是撕裂丝网的最后一根稻草。 叶齐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身子再度向下跌下,熟悉的失重感再度笼罩上他。 只是他此次,再也做不出任何减缓速度的动作。 将他包成一团的白茧仿佛永无止境一般地掉落下去。 肺部传来一阵又一阵地窒息般的焦灼,与那被空气摩擦发热的白茧一同包围着他,让叶齐下意识地想做出挣动的动作。 只是外界仍是那永无止境的失重感和束缚感冰冷地提醒他,这全是无用之举。 叶齐用神智勉强『逼』迫自己平静下来。 很快,他便将全部心神都放在自己身上,不去想周围可能会让他完全绝望的环境,才有如此,他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将身体的最后一口气息用完。 而在这漫长的宛如折磨一般的跌落过程中,比外在还要煎熬的,是心中蔓延而上的绝望之感。 飞速加快的降落速度和失重感强烈地笼罩着叶齐,让他迫不及待地想使用灵力改变如今的现状。 只是很快,叶齐就抑制住了这般的想法,因为他不可能永无止境地使用灵力。 他必须在降落之前,用体内已经许久停滞不动的灵力减缓自己掉落的冲击力。 对于此时的他来说,灵力是他此刻,唯一能作用的东西。 叶齐将自身的五感提高到了最为敏锐的地步。 终于,在这漫长得如同折磨的掉落中,叶齐捕捉到了底下极为微小的动静。 一道接着一道灵力发出,最终却仿佛泥沉大海,毫无动静。 对于不自信的人来说,甚至会忍不住怀疑那动静是自身的错觉。 叶齐却是毫不迟疑,他甚至加大力度地将灵力朝下发出。 恍若一刹那,又恍如过了许久许久,叶齐在灵力的冲击中颠簸着,终于落在了实地之上。 纵使从高空坠下的冲击力被灵力抵消了一部分,叶齐还是觉得内腑仿佛被翻搅着,要从体内迸『射』出来。 左肩在巨大的钝力冲击下,隔着纹丝不动的白丝,纵使没有被地面摩擦出血痕,却仍是将那刺骨一般的疼痛传达向全身,疼到了最后,宛如麻木一般,却仍是会在叶齐小心的移动下,发出比之前猛烈得多的剧痛。 然而,叶齐却没有丝毫分神在侧肩的疼痛上。只因为,他能确确实实地感觉到,肺部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息已经耗尽,如今比那疼痛更加强烈的—— 是胸腔之中,仿佛永无止境,却一次比一次更加折磨人的窒息烧灼之感。 无用的挣扎只能加速自己死亡,叶齐忍耐着告诫自己,不让自己发出无用的抽气声。 在疼痛之中,他专注着所剩无几的精力,五感调动着,感受身边哪怕一丝一毫的动静。 不需要他过多的费心,叶齐很轻易的,便听到了周围不远的几处,响起的不甘挣扎着,丝网摩擦着的声响。 只因为那声响过于强烈,像极了一只落入蜘蛛网中,不甘的垂死挣扎的飞虫。 叶齐的一颗心直直地沉下来。 不管那是人,异虫或者是别的异兽,在这般窒息的条件下,做出如此激烈的动作,无疑是自寻死路。 而他经历的种种,若是换了别的外门弟子经历下来,只怕早是十死无生了。 而他现在,也顶多能在这般窒息的条件下,再挨上半刻。 叶府会为了他们这群生机渺茫的弟子,出动多少人,而那些人,又会花费多久,才能搜寻到他们。 这些问题宛如沉铁一般落在叶齐的心上,他虽感觉到沉重,却还不至于绝望。 毕竟,无论叶府是否会有人来援,他都不会放弃自救的希望。 既是如此,那与他处境无关的,就无需再想。 叶齐想着,忍耐着肺部强烈的烧灼窒息之感,按耐住自己,不去做出什么不智的强烈挣动的动作。 只是让五感大开着,不做动作。 此时,包裹着叶齐的白茧,一眼望去,宛如一块毫无生命的死茧。 极端的痛苦与极端的冷静交杂着,叶齐此时仿佛无情无欲一般,就连闭着的眼球都没有挣动。 极端清醒的五感仿佛被硬生生割裂开来,在烈火烹灼的难耐中寻找着周围的一丝动静。 而在那强烈的挣扎声,摩擦声过后,四周再度恢复原本的悄无声息。 这摩挲之声背后的寂静,不用细想便足以让一个平常人绝望。 窒息之下,不知是否是叶齐的错觉,他只觉得,咽喉之下涌上的,是仿佛如同鲜血一般腥甜的气息,仿佛要从咽喉处翻滚上他的大脑。 此时,远处传来的细微的咝咝声,都仿佛是大脑为了欺骗自身而来的一处错觉。 不对…… 叶齐强打起精神来,那声音不是错觉! 那细微的声响,分明是重物在地上拖拽时,发出的沉闷声响。 毫无疑问,在此处,能被拖拽的重物,只有与他一般的被包裹着的白茧。 那声音逐渐减弱着,最终缓慢地消失在远处。 似乎是什么东西拖拽着那白茧搬运到远处。 在叶齐的神智也快要按耐不住时,他再度听到了那拖拽声在原处,沉闷地响起。 叶齐甚至已经不清楚那缓慢的感觉,是否是自己呼吸焦灼,神智失措间做出的错误判断。 但他却能听到,白茧在那搬运的东西手中,恍若一张白纸一般,偶尔响起的白丝断裂之声。 那是什么东西?它们要将白茧拖去哪里?它们选选的白茧标准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出现在叶齐脑中,却不妨碍他的身体下意识地朝那声音反方向的地面上,轰出一道灵气。 他的神智仿佛终于维持不住,在沉浮的黑暗中挣扎着,与那仿佛生生撕裂一般的身体对抗着。 叶齐清楚地意识到,过不了多久,只怕他也免不了陷入窒息的休克之中。 此时,与其呆在原地只能留待那不知何时的叶府来人,倒不如趁机一搏! 果然,那灵气示若无物一般的穿透白丝,硬生生地轰炸在地板上。 在那冲击力的作用下,叶齐所在的白茧不由控制地飞入空中。 最后,重重地跌落一群白茧堆中。 与他周围的白茧一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黑不可见的幽处当中,那声音来处却毫无反应,宛如机械一般。 最后,空气中只有那一尘不变的,咝咝的白茧拖拽声。 …… ………… 再度醒来之时,叶齐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他感受到了面部涌进来的不多却仿佛久旱甘霖一般的珍贵空气,竟恍惚有种心满意足,一股睡意沉沉涌上的感觉。 然而,没有多久,他就能感觉到,那空气之中,掺杂的腥臭之味。 他的左眼被白丝松垮地包围着,本来坚韧无比的白丝此时宛如被大力撕开一般,完全没有了禁锢的作用。因此,叶齐才能勉强睁开左眼,打量着周围。 空气中的腥臭之味前所未有地弥漫开来,恍如被生生掀开久未处置的垃圾发出的恶臭之味。 几滴『液』体飞溅上叶齐的面部。 叶齐的鼻尖之间,弥漫开来一股陈腐的,腥臭的,有些凝结着的血『液』味道。 宛如与一具从地下刨出的恶尸面对面一般,浓郁而恶心的臭味。 很快,叶齐便意识到,他刚才所想的,并不是一个比喻。 一块半边脸已经被啃噬得非常干净,只剩下脸皮之下完整的神经与组织,另外半张脸仍然面目完整的尸体,在离他不到半米之外的地方,用着空洞的瞳孔直直地望着他。 空间中滴滴答答的『液』体滴溅声,从那只剩半张的面孔中发出。那面孔宛如被扎破的气球一般,凝结的血块之上,还有仿佛被大力压出的血『液』——在渗出。 紧扎在那处死尸之上的密麻的锯齿上,是一张巨大的,长满了无数黑亮而巨大复眼的异虫面部,。 也不知道,是死在窒息之下比较痛苦,还是活活被啃死比较痛苦。 叶齐与那无数双黑亮贪婪的复眼相对时,脑中不由闪过这个念头。 第41章 击杀 悄无声息的,一股恶臭快速『逼』近。 刹那间,叶齐马上在白丝松垮的面部汇聚上全身的灵力。 空中一道微不可闻的风声传来,叶齐睁眼间,那只不远处的异虫已经跃上他的面孔。 异虫的下颚处探出一条边缘锋利,带着密密锯齿的长刺,飞速地朝叶齐的眼部扎去。 看那一闪而过的残影和急速『逼』近的风速,叶齐明白,若是任由那长刺扎下,只怕他整个大脑都会被这利刺刺透。 五感敏锐的叶齐却是毫不犹豫,早已料到异虫举动的他,将灵力大力朝地面斜着轰下,那熟悉的地面冲击力瞬时带得他连同那躲闪不及的异虫一起轰入空中。 叶齐一发力,将脖颈强行扭开尖刺袭来的方向。 那异虫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它锋利的长刺在一时不察下,只是险险在叶齐颈下一划而过,那侧颈在冲击力的正正冲撞下,包裹在其上白丝发出迅速猛烈的层层被撕裂之声。 惊险之余,叶齐却是不再闪避,在那尖刺的划刺之下,他的脖颈连带着脖颈之下的胳膊也不再如同最初一般『逼』仄,甚至隐隐有了些许活动的空间。 机不可失,叶齐当下便有了决断。 一味避着异虫,只不过多拖延一些时机,落地之后,他也只会落得一个死无全尸死的下场,不如趁异虫也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奋力一搏。 他借着异虫的尖刺,将腿部强扭而上,朝着那异虫的口中不躲反进,竟是生生将自己的身子送到了那异虫的头旁。 那异虫也没有放弃送口中的美味的意思,他的下颚处又生生伸出了好几条的长刺,硬生生地将包着叶齐的白茧用长刺送在嘴中。 本来牢不可摧的白丝竟硬生生地在那异虫的长刺拉扯之下,条条被拉断。 叶齐感觉到束缚双手的力道一松,他回忆着面对异虫首领时的心境,手上微不可见的一丝黑芒若隐若现,不受控制地闪动着。 而此时,他和那异虫在空中的升势一减,为了不让嘴中的猎物逃脱,异虫的长刺抓紧了将叶齐往嘴中送去的速度。 就是此刻! 叶齐感觉到鼻尖的臭腥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他用尽全身力气,专注地将那黑芒朝那异虫的口腔的方向送去。 然而,此次的黑芒是在他灵力不足的情况下发动的,纵使是叶齐本人,他也不知此次的攻击力度能否真正杀死那只黑虫 『液』体爆裂之声从眼前传来,纵使叶齐有所准备,早就开始屏息,他还是被迎面而来的黏『液』喷了一脸。 然而,纵使他先前已经暗暗地将灵力护住脸部,那强烈的焦灼气息还是从他面部传来,灵力与黏『液』宛如油水一般发出猛烈的噼啪之声。 下一刻,叶齐的心猛然一沉。他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的那只异虫,还有生命的气息。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那只异虫,在受到如此攻击之后,他的临死反扑,又会有多么强烈?! 果不其然,在挨过黑芒爆裂的那一刻后,那只伤势惨重,失去了神智的异虫,比较之前更是发出了同归于尽一般的疯狂攻势。 它的下颚虚张着,『露』出了黏『液』迸『射』的可怖面容,下颚处伸出的数处尖刺更是如同疯狂一般地往叶齐身上攻击着。 它此时的模样可谓是极为凄惨,炸掉了半边的头部器官清晰可见,另外半边脸的复眼被自身的黏『液』溅上,本来黑亮半睁的无数双复眼此时全部睁开,疯狂可怖地盯视着叶齐,半边的锯齿疯了一般地紧咬着,防止口中的那人有一丝逃脱的可能。 纵使此时充当保护的白丝正牢牢地包裹着叶齐的全身,那透过白丝传来的巨力还是压得他仿佛全身被巨磨碾压着,要生生将内脏『逼』出。 耳边白丝的裂断声清晰可闻,本来催命的白丝,此时竟成为了叶齐最大的护身符。 叶齐的双手用力地在白丝的内部挣动着,随着那挣动的间隙越来越大,他被垂死挣扎的异虫下一次利刺攻击的危险『性』也越来越大。 叶齐没有抱着侥幸的心理,他拼命挣动着,手中握着的黑剑松动的程度也越来越大。 就在下一刻,他生生的用黑剑抵挡住了那锯齿的降下之势。 然而,这只是稍稍延缓了那锯齿落下的速度,那锯齿与黑剑摩擦着发出咔咔咔一般令人牙酸的摩擦之音,那异虫嘴上的力道再加,竟是生生将叶齐握着黑剑的手腕包进了嘴中。 他还有一处依凭! 叶齐手上的银戒一闪,任由那尖刺视若无物地『插』入了他的手腕。 手上黑剑的攻势不减,在那异虫的口腔翻搅一般地将灵力全部输入。 竟直直地刺入了它的脑中! 那异虫凶猛的攻势顿时止住,它密麻着黑亮愤怒的复眼失去了光亮,高昂的头部终于不支地垂下。 它庞大而沉重的身躯压着叶齐一起,重重地从空中砸下。 空中弥漫起不见人烟的厚重浮尘,他们落下之处,扬起一片沙土。 …… ………… 不知过了多久,叶齐从灵力虚空的晕眩无力中醒转过来。 身下依靠着的,是黏腻软瘫的触感,甚至双手触『摸』之处,隐隐能感觉到凝固粘稠的血迹的存在。 叶齐不去想那到底是什么垫在他身下,他轻吐出胸中的浊气,缓解了身上的酸麻后,将肩上庞大的异虫尸体缓缓推开。 他靠自己的力道,缓缓坐起,刚想站起身时,却感觉到脚下仿佛被粘住一般动弹不得。 叶齐望着脚下的仍然牢不可破的白丝,想起旁边的异虫尸首,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抓住旁边的异虫脑袋,将它废力地拉扯过来。 没用多久,叶齐就毫不费力地将自己的双腿从结实的白茧中解脱出来。 沉寂无比的空气中,只有他一人的浅淡呼吸响起。 叶齐视若无物一般从地上站起,不去想背后那不知什么的滑落之声。 此时,右手的钝痛才迟迟地传来。 叶齐看着自己血迹模糊的右手,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他随意用布擦了擦右手上的血迹,除了他自己造成的些许擦伤,那血迹完全是他掉落下来被旁的东西溅『射』上的。 而那擦净的指上套着的那枚如水般流动的银戒,此时如同被岁月腐蚀了一般,『露』出与周围银『色』不符的,斑驳的铜『色』痕迹。 顶多再经历一两次异虫这般的袭击,那银『色』便会完全褪去。 叶齐心中了然,却是没有在意。 对于他来说,银戒能抵过异虫的尖刺攻击,对他来说,已是突然之喜,至于这一两次之后的银戒的损坏,他也没有什么不满之理。 毕竟,他最大的依仗,从来不是这些外物。 然而,叶齐只是看了周围几眼,他便明白,他还没有真正的安全。 只因,这深达数千米,宽敞得仿佛辽无边际的深洞,绝不可能是他杀死的那只巨虫能独自做到的。 而这黄沙之下没有崩塌,如此中空,堆积满了不止人类,还有无数异兽尸首的地方,此处明显已隐隐有了人类建造房屋的构架和规律。 而那异虫虽然庞大凶猛,可以叶齐看来,它还没有他在地面上所杀的那只异虫首领一般有灵『性』。 这般巢『穴』,自然也不可能是它独自就能建造的。 他怕不是进了异虫的巢『穴』吧。 叶齐还来不及多想,突然之间,仿佛地动山摇一般,他的身形忍不住随着强烈的震动摇晃了几下,簌簌而下的沙石从洞壁,洞顶上猛然掉落,隐隐能听到人的叫喊之声。 是叶府之人? 叶齐稳住身形,却见那震动一阵又一阵猛烈地传来,仿佛摇山撼海一般带着他的身形控制不住地颠动着。 叶齐出声完后才明白,他的声音根本不可能被那数千米上的人听到。 因为他的声音——已经完完全全被那些大块泥沙的哗哗掉落之声彻底掩盖。 而他头顶之上,洞『穴』壁上,还有大块大块的沙石不停地坍塌下来。 那不断加大的震感抖落下的沙石,还生生地堵住了——— 他来时被拖拽的洞口。 那洞口牢牢地被掩埋住,此时就算他强行挖开,也不可能在如此多沙石的坍塌掩埋之下,再从原处返回了。 而越靠近那洞口的地方,沙石坍塌得越厉害,叶齐望了那只是比来处更幽深的洞口深处,咽了一口唾沫, 在身后沙石的层层倒塌之声中,叶齐只能无奈地握住手中的黑剑,朝那深处飞快奔去。 他没有料过,除了窒息,被异虫活活啃死之外,可能还有一种更让自己痛苦的死法——— 那就是活活被自己的猪队友拖累死——或者说,先被气死。 第42章 岩浆花 很快,地面上的人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他们的举动造成了什么后果,从叶齐头顶传来的强烈震动与叫喊声也终于停了下来。 然而,洞壁之上的泥沙坍塌却没有分毫停止的趋势,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坍塌的速度反而越加快了几分。 叶齐感受着身体内空『荡』『荡』的灵力,然而,外界灵力似乎因为进了地底,变得分外稀薄,转化的灵力更是如同泥沉大海,毫无声息。 叶齐疾奔着,手上的黑剑更是握紧了三分。在前路凶险莫测的情况下,也只有手上的黑剑,还能给他几分安全感。 而在这般勉强只能靠修仙者感觉的地方,叶齐甚至不知道超过自己感知范围外的地方是否还有路可进。 然而背后轰隆隆的泥沙坍塌声不断向他这处靠近着,叶齐也只能朝那凶险未知的前路继续靠进。 下一刻间,叶齐的脚步一滞。 果然,他预料到的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脚下的路已经断了,而前方——是条死路。 脚下的路从前方突兀地断开,叶齐脚边已经是不见底的一片幽深了,仿佛多往前或者旁边踏一步,他就会坠入不知名的幽深之处,成为不知名的一处枯骨。 而这幽深处,如同庞然巨兽的一张大口,仿佛在这里已经伫立了万年,诡秘而幽森,甚至让叶齐不由悚然而栗,感觉到一种不知名的危险直冲上脑中。 叶齐用黑剑在地上一划,黑剑所划之处顿时发出宛如金铁相交的铁戈之声,而这黑剑,竟是在地上连一道痕迹都不曾留下。 叶齐皱着眉,他也不知道何时脚下的岩沙变成了如今坚不可摧的的地面,这一点对他而言,无疑是非常不利的。 而在黑剑不能『插』入地中,充当缓冲,他全身的灵力枯竭的情况下,要是真的跳下去,恐怕就真的是与寻死无异了。 然而,没有给叶齐过多考虑的时间,后面的泥沙轰塌便如铺天盖地一般朝他的方向追去。 叶齐的脚下宛如天翻地覆一般震动起来,而那本来应该是地面的地方宛如有了生命一般鼓动起来,甚至鼓出了一个个火红而巨大的宛如囊泡一样的圆球。 圆球越鼓越大,甚至在那饱胀的球身之上,出现了精致神秘的玄『色』花纹。 那是——岩浆草! 认出了岩浆草的叶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全身僵持着,不敢再动。 只因为那仿佛一瞬间长出,又一瞬间鼓胀起来的的岩浆草此时已经遍布了整个地面。 甚至不用多看,叶齐也知道,那岩浆草此时已经鼓胀到了他的膝盖之下。 而那离他身体只有毫微之寸的岩浆草,只需要些许刺激,就会马上爆炸开来,而那岩浆草中与岩浆一般极度高温而爆裂的『液』体,更是可以在瞬间将他整个人毁得神形俱灭。 而此时,围在他周围的——更是仅余些许缝隙便可以紧紧挨挤在一起的岩浆草。 叶齐心惊之余,却是不免有些许疑问,为何在旁边的岩浆草已经涨到了快长到了与他相齐的高度的时候,他脚下的岩浆草还是分文未动? 叶齐的内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这一点对于了解岩浆草习『性』的他来说,其实不难想到。 这片岩浆草——— 准备开花了。 所以它现在要珍惜一分一点的能量,全心全意地等待开出岩浆花。 然而,这对于叶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可以选,任何了解岩浆草习『性』的人都会马上在岩浆草开花之前来个自行了断,而不是拖延这一丝半会的时间去等待岩浆花开。 这样至少死在没开花前,能够得一个死得痛快。 而不是在岩浆花开的时候,被当作储蓄养料,被岩浆花从里面慢腾腾地被吸干,最后只剩下一副皮囊和骨头。 而这等待自己毫无放抗之力地被活生生地吸死的时间,更是痛苦都不足以形容万一的。 而有些岩浆花开的时间,甚至会长达数十年。 而这数十年日日煎熬,等待被吸干的时间,更是大部分人忍耐不住,选择直接求死的时候。 唯一庆幸的一点是,那岩浆草所生的地面会凝结成板,而这也是为什么岩浆草需要外界作为养料的重要原因。 至少此刻,那有着倒塌之势的沙土已经层层板结,而那板结的沙沙之上,处处都开满了圆润而膨胀生长着的岩浆草。 叶齐目之所及之处,是密密麻麻的岩浆草内的一点红芒。 让人绝望的一片如海般不见尽头的红光,似乎只差分毫就能挤在一处,点亮这一片黑幽的空间。 甚至连那他脚旁的断崖之下,也是一片漫山遍野的红光,艳丽而夺目,若是不去想那红光背后的死意,倒真是有一种徜徉于星海之感。 看此刻岩浆草生长的数量,不知是夺去了多少人类和异兽的『性』命才会生长得如此繁茂。 而这有着魔花之称的灵植,平日里只会以平凡的野草面貌现身,而只要储存够了足够的养分,它们就会以极端恐怖的速度繁殖开来。 岩浆草种子难觅,然而此时思索这片岩浆草是偶然还是人为种植已经没有意义了。 叶齐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他体内的灵力如同杯水车薪,莫说再发出黑芒,连覆盖上剑身恐怕都不到了。 自尽?! 这个念头在叶齐脑中一闪而过。 他平缓地举起黑剑,黑剑上,映出了自己一双黑沉的眼。 叶齐发出了一声嗤笑,在安静的环境中清晰可闻。 那还不如让他死在异虫手上,这样说不定他会死得瞑目一点。 将那黑剑放下之时,叶齐的心境一片开阔,再也没有了先前对于众多不顺逆境的抱怨,身上的气息一顺,甚至连吸收灵气的速度也加快了些许。 鼻尖,岩浆花将开之时的幽冷香味更是让叶齐疲惫更浓。 仿佛之前与异虫对敌的所有疲惫和酸痛都一股脑地全部涌上来,给人昏昏欲睡之感。 岩浆花要开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一般闪过叶齐心头。 岩浆花开放,最少都要几个时辰。 叶齐在不解岩浆花开放得竟然如此之快时,却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尽这般荒谬的念头都会出现在他脑海里。 那分明是岩浆花的花香所致,为了能使人松懈,方便它抓取吸收养分。 叶齐屏着息,脑中的神智也回来几分。 这般死里求生的处境,他经历得多了,甚至连情绪都没有了什么波动。 在没有岩浆花干扰后,他也恢复了平静无波的心绪,专心用于找出一条生路。 突然之间,叶齐听到一股猛烈的爆炸之声。 待他朝发声那处看过去时,只见底下遍满岩浆草的空间此时已经变成滚烫的红『色』,望着真如岩浆爆发一般。 到底是何等巨兽能引发出岩浆草如此猛烈的攻击? 空气中逐渐升温的灼热,甚至『逼』得叶齐也忍不住汗流浃背。 他略一凝神间,与断崖底下探出的一双如人大的黑亮复眼四目相对。 那双黑亮的复眼中,完完全全地倒映出了叶齐的整个身影。 这个异虫,竟然比数千米深的断崖还高?!! 叶齐一眼望下,只见那异虫毫不在意地将身子在岩浆中悠游地晃『荡』着,他密密麻麻的四肢甚至牢牢地抵住了断崖下的侧壁,而那长长的身子,甚至绵延到了不可见的深处。 此时的叶齐,在它眼中,恐怕与一个巨人望着一只蝼蚁一般无异。 叶齐全身发冷间,却见那异虫目光只是往他身上停顿了刹那,便毫不在意地转移——到了岩浆草中央。 此时它的复眼中,才是真真正正,毫不掩饰地写满了饥饿与贪婪。 叶齐还没来得及送上一口气,只是眨眼间,那双睁大到极致,甚至可以称得上恐怖的复眼,又缓缓地移到了——他的身上。 第43章 土地 叶齐望着那只连庞大都不足以形容万一的异虫,简单地举起那只几乎遮蔽了他全部视线的前肢的时候,大概明白了—— 成为夹娃娃机里的一只娃娃到底是什么感受。 看着异虫前肢上比他的胳膊还要长的刚直的刺『毛』,叶齐还是打消了乖乖被异虫夹起,再另寻时机逃走的想法。 毕竟没有人会想试验一下这刚『毛』是否真的会如同它看上去的锋利。 就连叶齐也不敢保证,他状态最好的时期发出的黑芒,能否真的伤得到这个在类似岩浆的高温滚『液』里畅游的庞然大物的一星半点。 只是它好像也忌惮着什么,在发现叶齐『露』出明显要抵抗的姿态时,那只庞大得仿佛遮天蔽日的前肢也终于收了回去。 然而它的目光还是黑亮无比,齐人高的巨瞳中『露』出人『性』化的贪婪喜爱之情,望着叶齐的眼神如同小孩子在等待自己快要煮熟的食物一般,流『露』出抑制不住的饥渴和盼望之情。 只是这份被它按耐下去的蠢蠢欲动,不知能持续多久。 所幸,岩浆花的香气渐浓,异虫一直盯向他的复眼也逐渐移开,转而盯向岩浆草的中央。 突然,一点刺眼的星芒在红『色』的光芒之间突然闪现,叶齐目不转睛地盯向场中,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也被那一点星芒攥取在手中。 在玄红的岩浆草中央,这太过美丽的星芒宛如幻境一般突兀地呈现在这片黑暗之中,仿佛星光绽放,光芒中央是蕴开的冰冷而明亮到极致的冰『色』光晕。 那半开的淡粉『色』花瓣之间的星芒,宛如安静地盛放着一颗从天河下取下的一颗银星。 岩浆花无风却摇曳着,它其中的银白『色』星芒若隐若现地被遮掩着,却丝毫不会被掩盖那从花瓣中透出的洁净而圣洁的银白『色』光芒,轻轻地,静静地照亮了那处黑暗。 唯一煞破风景的,大抵是是叶齐头上——异虫口腔中咯咯作响的声音,宛如一个人全身骨骼被碰撞挤压发出的可怖声音。 叶齐只觉得地面一沉,凝结成块的几处地面之上甚至出现了些许裂纹。他的头顶处投下一片厚重的阴影,滴滴答答的『液』体滴漏之声隐约可闻,鼻尖处隐约传来的黏腻血腥之味。 他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上的空间被一片幽深的阴影覆盖着,在银『色』光芒的阴沉之下,一节一节宛如活动着的阴影长长地蔓延到了断崖的边缘,如同浑然一体般将断崖包成一处半圆的洞『穴』一般。 叶齐紧抓着黑剑,甚至连全身都僵直得有些麻木。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头顶的那处半圆的“洞『穴』”,清楚无比地意识到—— 那异虫,爬上来了。 而面前『露』出的,仅仅是异虫半个肢节都不到的身体。 此时出现在断崖之上的,大部分——只是那异虫的头部。 嗒嗒嗒,嗒嗒嗒。 一股腥味刺鼻地传来,叶齐抬头,只见从异虫口腔中不停倒下的,伴随着粘稠腥甜的黏『液』,是血红夹杂着惨白的宛如呕吐物一般的东西。 不用多仔细地观察,叶齐都能清楚地看到,那血红『色』的物块,至死都还保存着人形痛苦挣扎着的痛苦形状。 而那惨白『色』的,除了被咬碎的骨架之外,还有明显从白茧外面,被强大的外力压破的,宛如漏了风的气球一般的不停『露』出鲜红『色』血『液』,血块,明显是人类器官的东西。 这一切,被异虫源源不断地从口腔中倒出,落入那银白星芒的周围,却没有引发任何一株岩浆草的爆发。 瘪进的白茧,残缺的肢体,异虫口腔中倒出的一切,堆叠成宛如山一般的高垃圾堆,将那星芒牢牢地围在中央,却丝毫没有让它沾染上半分的血腥之气。 而在血腥而恶心的尸块中央,突然间,淡粉『色』的花瓣无风摇曳着,变成了纯白如雪的白『色』,衬得中央那处银『色』星芒更加璀璨夺目,仿佛在极致的罪恶之中孕育出的一抹圣洁。 叶齐却在目睹这美丽到极致的光芒之时,起了一种—— 想要不管不顾地,将眼前这一切统统杀光的念头。 然而与那暴虐念头同时升起的,还是心中压倒一切的理智,告诫着自己如今力不如人的情况下。 而他也终于按耐住心头起的那丝暴虐之气,继续观望下去。 在星芒变得更加夺目的同时,那些血块宛如突然之间褪了颜『色』,变成了陈腐的棕『色』,随机无声地烂在了那处土里,成为岩浆草下不显眼的一块重新板结的土壤。 那恶臭不足以形容万一的气味直直冲入他的鼻内,叶齐忍耐了许久,才逐渐将那翻滚而上的恶心之感强行压下。 至少在此时此刻,他不想做出任何可能引起异虫注意的行为。 浓郁而冷幽的花香密布了整个空间,叶齐屏息间,还是不得已换了两次气,而这吸入的两口气,已经让他的四肢仿佛经历了不分日夜的折磨一般,酸痛到极致了,哪怕做出一点轻微的举动,都仿佛能感受到骨骼和肌肉发出如同生锈一般摩擦的刺痛一般。 再不行动,恐怕他连最后的一击之力都没有了,叶齐清楚地意识到这点。 而在岩浆花盛开之前,恐怕就是这只异虫专注力最为集中的时候了。 纵使自己的猜测正确,叶齐轻叹一口气,他对于自己所想也只有一两分把握。 他旋即握紧掌中的黑剑。这一两分把握,无论能否成功,他都必须要尝试一下了。 叶齐目光平静地望着绚烂璀璨的那一点星芒。 他的脚下,是一条不断开裂的缝隙。 这裂缝,才是叶齐一两分的把握信心所在。 长袖之下,他的掌心无声之间,闪现出了几把刀刃,而他的掌心之间,此时竟是紧张得微微出汗。 叶齐的视野之中,只见岩浆花瓣宛如慢动作一般地瓣瓣盛开,而那点银白星芒,更是如同即将绽放全部光芒一般的将要『露』出全貌。 “哗啦”。 空气中的划空声,宛如刀刃划穿纸张一般锋利突兀地响起。 那从叶齐衣袖而出薄如蝉翼的刀刃,倒映出的银芒方向,竟是直直地朝着那处岩浆花『射』去。 早就全心将岩浆花视为自己囊中之物的异虫挺立在半空中,发出凄厉异常的一声嘶鸣之声,它竟是毫不顾忌地将身体攀上崖上,肢节更是直直地朝那刀刃的方向而去。 那急速锋利的刀刃,迎着异虫扑将而来的肢节,迅速地『逼』近。 却是在宛如蚍蜉撼树的铁戈相交的一响碰撞过后,在不到岩浆花数十米处的方向被远远弹开,落入不远处的一处岩浆草中,激起一片不小的岩浆爆发的震『荡』。 异虫却是还没有从那惊吓中回神过来,它的头重重地压下,看向自己身下的阴影之处,复眼的疯狂可怖之意不减,想要直接吃掉那个竟然想要伤害岩浆花的人类。 却在恍惚之间,听到了不可闻的一声轻微响动。 这响动不知源于何处,却突然之间越来越大,一阵狂躁之感出现在异虫身体中。 异虫烦躁困『惑』之间,它暴怒的复眼却毫不迟缓地扫『射』着它身下的区域,却还要防备自己的肢体压下,会让那些岩浆草的浓『液』延迟了岩浆花开的时间。 然而,找到那个人类也没有耗费他多少时间。 异虫不过扫视了两遍之下,就看到了那个它眼中的渺小人类,弯着身子在岩浆草中,姿态怪异的样子。 异虫看到叶齐的位置,顿时反应过来,那个人类的位置,就算岩浆草全部爆裂了,也是威胁不到岩浆花的。 脑海中对那个人类血肉的极度渴望被它的感觉全部盖过。 只因它的直觉冥冥地告诉它:不要再给那个人类任何反应的时间。 所以,它甚至来不及细想或者可惜自己的下一步动作。 不过瞬间,它便毫不犹豫地将断崖边的节节身体,大力地凌空压下,它的身下,岩浆草迸『射』出的火红浆『液』将它身下压成一片火金『色』的海洋。 然而,异虫身上笼罩着的急躁不安之感分毫没有消退。 毕竟在它心中,不管这个人类为什么看上去如此吸引食欲,对它而言,最根本的——还是那处快要盛开的岩浆花。 至于那个人类,死就死吧,它还是能找到别的东西作为食物…… 一种奇怪的躁动之感让异虫难耐地将视线从岩浆花上移开,那隐与暗处的危险之感,是它成年之后,再没有经历过的。 “咔” 异虫终于明白,那道最初非常细微,隐在刀刃相接声音中的声音,到底是源于何处了。 那声音原来源于,它半身压下着的——— 寸寸断裂的土地。 第44章 迷失 一条巨大的裂缝直直地蔓延开来,震天的断崖断裂巨响响彻空中。 断崖边缘,被裂缝划开的大半土地径直裂开,凝结成土块的坚硬泥沙大块地坠落,落入火红『色』的巨岩高温『液』体中,溅起火红的黏『液』,而那些土块慢慢在高温中融化,消弭于滚红溶『液』中。 异虫的身体猛然失去一个支撑点,它趴着歪斜下来,控制住自己的庞大身躯不要压倒岩浆花,却在它的肢足摆动之下,断崖下方『荡』起猛烈的波浪,侧壁的许多岩浆草猛然迸裂出来,发出火红而灼热的浆『液』。 断崖中段凸岩的遮挡之下,异虫的一处视线盲点,叶齐勉强地抓着粗糙的岩壁一个稍微突出的着力点,衣服上也多了几道焦黑的灼烧之痕,却没有过于严重的伤势。 叶齐庆幸之余,转眼看向了手指上所带着的银戒,却是完全粗糙的劣质铜『色』,一副地摊上完全的劣质品的样子,让人怀疑往地上就会马上断开。 叶齐没有丝毫不满,他之所以能逃脱出来,除了异虫巨硕身体压大的裂缝帮了大忙之外,就是这枚银戒就帮了他挡住背后的高温滚浆,如此他的身上才没有过多的伤势。 从银戒表面看,它已经抵挡不了多少伤害了,若是继续用着,只怕再过一次就废了。 叶齐思量了一番,却还是放下了脱它的意思,毕竟异宝还是没有『性』命珍贵,不管能抵挡得了多少,说不定这一挡,能减得了一分力道,也能救下自己的一条命。 灵宝若是就这般废了,他也不会觉得太过可惜,毕竟没有什么宝物能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下定主意间,叶齐望着异虫庞大身体的位置,确定自己落下的方向与先前没有太多偏差,他平静着思绪,谋划着一件寻常人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要上去。 这个念头乍听十分疯狂,叶齐却明白,这是他此时唯一的出路。 不说现在他这般勉强支撑,异虫随意摇摇身子他此时攀附的岩石便可能坠落,而下方一片高温浆『液』,他也不能从那一看就有些高度的浆『液』中,不吸引异虫的离开,叶府不知何时的来人更是下意识地被他排除在外,如此紧急时刻,他唯一想到的方法,虽然疯狂却是比坐以待毙有效,那就是—— 偷偷攀过去。 支撑他做出如此巨大冒险的原因是,他清楚地从古籍上了解到——岩浆花有灵。 这般灵『性』与剑灵的忠诚认主,能如指臂使不同,岩浆花有的,是数百倍于平常生物的,趋利避害的灵『性』,它选择于幽暗无人之处开花,虽然能够得到的血肉滋润会很少,但都不会有什么生物威胁到它,所以岩浆花只会在飘渺无人所知的地方落种,开花。 也正因为它的这一习『性』,纵使人工养殖能做到营养齐全,数万枚岩浆花种也少有一颗能够落种,更不用提发芽。 甚至有传言,岩浆花若是能开三千次花,便能够诞灵,所以它宁愿终生不结子,也不会在有异类威胁的地方落种开花,还有结子。 可若是岩浆花开之时,就有异虫在旁虎视眈眈,忍不住要将它一口吞下呢? 望着异虫丢给这株岩浆花的血食,甚至没有引发一株岩浆草的爆发,叶齐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种猜测: 这株岩浆花,应该能察觉,或者控制它周围一定范围内的岩浆草活动。 却也是仅限于一定范围,或者是有很大的局限才能控制,不然岩浆花不可能白白放弃断崖底下诸多供给它养料的岩浆草。 生来有灵的岩浆花习『性』又如此刚烈,它不可能会会白白花费自己几百年的积养,乖乖送进异虫口里。叶齐心里笃定地想道。 而无论岩浆草反抗的动作是什么,在它与异虫相争之时,他或许能得到一个出手的时机。 见识过岩浆花诸多『迷』『惑』能力的叶齐平静着自己此时的思绪,他明白自己做的诸多设想,却都是出于一定见识之内作出的猜想,事情未必一定能完全按自己所想发生。 可若是试都不试,待那只异虫吸取了岩浆花全部的精华之后,只怕叶府匆忙之下的来人,也未必能在对他如此感兴趣的异虫口中,虎口夺食救出他。 既然如此,那便去试! 叶齐下定决心后,便不再过多犹豫。他开始全心地投注于该如何攀回靠近岩浆的断崖西侧这一问题。 他先前大概地目测过,岩浆花距离断崖西侧最近,甚至不到一百米。若是他能寻到西壁一处地点潜伏,不过数秒便能全力以赴赶到那处。 可他到西壁的距离——隔了一整条异虫。 叶齐望着异虫还在晃『荡』寻找平衡的身体,却是无声间做了决断。 他攀着侧壁的岩石,却是扭身轻盈一跳,竟然飞快降落,径直跳上了异虫摆『荡』在浆『液』中的庞大身体。 只见那异虫的身体宛如一个人失去了支持物一般,它的身体倒趔着,过了半刻,才凭借自己密密的肢足抓稳了自己的身体。 它恼怒着,甚至晃『荡』着大得仿佛可以遮蔽天空的头部想要搜寻那个渺小人类的足迹。火红的滚浆对它没有丝毫伤害,只是徒劳地一波波涌上它的身体。 它凭借着一种冥冥的感觉,知道那只隐在暗中的讨厌人族还没死,身体摇晃着,头部却不住地往断崖侧壁看去,只是它自己庞大的身体挡住了它,除了多震落一些石块之外,没有什么注意。 被一股灼热气息包围着的叶齐心惊不已,他毫不怀疑四周偶尔溅起的浆『液』温度能够立刻破开他的灵力,直接将他烫伤。 脚下所踩得异虫之壳坚硬无比,如同牢实的大地,甚至让叶齐怀疑若是他拿着黑剑在灵气充足时,能不能破得了那只异虫的外壳。 怪不得那只异虫在如此高温的浆『液』中还如此悠然自得,叶齐为那虫壳的厚实暗自感叹间却也不由庆幸,若是这虫壳没有那么厚实,只怕异虫早就发现了它气势汹汹要寻的人类,此时已经在它的身体之上了。 然而,这般弄险也十分危险,若不是他挑着这只虫子身形不稳间上了虫壳,只怕那从高处坠下的冲击力早就让那只虫子发现了不妥,更不用谈其他。 所幸,降落的那关已经过了,叶齐小心翼翼地奔跳着,控制着自己的力道。果然,这般隔靴搔痒的力道没有引得异虫的注意,而在那异虫稳定身形的期间,他也斜挑着,走上了一处断崖之下的陡坡。 在浆『液』浪打浪来的侵蚀下,这处陡坡底下隐约可见火红的脉络,宛如在火山处行走一般,叶齐忍耐着快步跳上,即使早有准备,那宛如油锅上行走的感觉还是让人难以忍受。 当双手碰触到那仿佛熔融的岩石时,纵使叶齐在异虫身体上疾驰时已经在手掌上包起一圈圈绷带,那透过布料灼热传来的触感还是让他手上一滑,竟是险险有摔倒之势。 不过一刹那,叶齐便调整好了他的心态,他强忍着指尖的灼烫一手紧『插』着黑剑,一手包上灵力地朝岩壁之上攀行。 仿佛过了许久,当他察觉到背后所出的一身冷汗之时,叶齐才没有再感觉到底下传来的灼热气息。 而他也终于,攀上了当时看好的那处西壁。 顾不及指上疼痛麻木的触觉,叶齐抬头间,却是看到—— 岩浆花此时,终于完全地盛开了。 异虫欢欣着,它再也顾不上去寻什么人类,庞大的身躯再无忌惮地寸寸压下,浆『液』迸『射』着,在他身下,染成一片火海沸腾的壮景。 异虫的角度却是看不到,叶齐却能将岩浆花的动作望得一清二楚。 那朵花瓣只余一些粉红,其余皆全白的岩浆花,它边上的叶片与根茎,悄无声息地仿佛被吸光了所有养料,棕黑瘪小地落在泥土中央。 而岩浆花,在无根无茎下,如同最初一般静静地无风摇曳着,似乎全然无害地等待异虫的采摘。 那异虫毫无防备地飞速靠近,叶齐悄无声息地安静等待间。 只见那异虫在靠近岩浆花在不到一身的距离时,岩浆花中,一道比较之前,更是耀眼无比的银光闪过,却在冷银的光芒之间透『露』出一种极端恐怖的危险。 叶齐隐隐感觉到危险袭来,他只来得及将身体侧卧在断崖边上,那道凌厉无比的银光便在刹那间,笼罩了他和异虫,却又仅仅是笼罩了他们一人一虫。 被银光笼罩的那一刻,叶齐脑中如同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隐隐的血迹从他的身上诸多之前愈合好的伤口中流出,他的身体宛如被全部抽去了力气,若不是险险将身体靠上地面,恐怕此时已经失手跌了下去。 他像是被那道银光强迫拉着,穿越了万千个世界,跨过了万千个山河,在这霎那之间,他仿佛生生分裂开来,上一刻还是少年得意风发,指点江山的激昂,下一秒便是满头白鬓,病死于床榻的痛苦时刻。一瞬前是满座高朋,万人尊崇的达官贵人,一瞬后便是卑躬屈膝,任人宰割的懦弱老仆。此刻间还醒掌万人权,肆意洒脱,下一刻便是刀头『舔』血,只求能在战场上苟且存活。 这仿佛一个接着一个的故事在叶齐面前上演,他甚至没有思考和停留的能力,只是被那银光径直地拉扯着,穿过那如同泡沫一般虚幻美丽,广邈浩大的云海。 而那银光愈发美丽,光泽愈加灿烂,而他却如同一个杂『色』小球,每多经历一个云层,一层星海,便会跟着缩小一分,最后变得极其微小,像是不经意间,便会消弭在不知处的星海中。 第45章 鬼气 云层和星海仿佛染了火一般的沸腾着,翻涌着,闪现出无比瑰丽的绚烂和美丽。 叶齐恍惚间只觉自己仿佛被一层一层地剥裂,那杂『色』光团每消弭一层,他的身体仿佛就减轻一分,把握不住自己的方向和意识地随着那团银芒继续朝前方冲去。 奇怪的是,明明消弭的那部分属于自己,他却没有感觉什么痛苦,反而如同回归自己的母体一般,如同回到自己最无忧无虑的地方一样,轻飘的意识明明不受控地被拉扯着,却有种沉睡于温软云层的轻松和释然之感。 旁边的银光却愈发明亮,愈发炙热,宛如太阳一般有着温暖,使人入眠的温度。 那光芒的盛大衬着他自身的越发渺小,一种仿佛来自他身体内部的声音仿佛催眠一般轻声地蛊『惑』道:赢不了的……睡吧…… 太辛苦了……太累了…… 有什么意思呢…… 他又是谁……不记得了,太累了…… 睡吧…… 睡吧—— 呼喊声突然戛然而止,身体另一半本能却拼命挣扎着,仿佛与这般念头生来便如水与火一般地对立着,反抗着,内心深处发出的无比不甘如同烈火一般烧灼着他,似乎将那般深沉的睡意硬生生地驱赶了大半。 这样下去……会死的吧。 肉眼不能囊括的浩渺的云海和星河中,两道沧海一粟的光芒如同生死比拼一般飞驰着,宛如谁慢上一步,就会被从此湮灭。 若是有人在,定然可以看出——那抹杂『色』光团已经不支地消弭到了直径一米的大小。似乎不用多久,这场看上去毫无悬念的竞赛就可以分出胜负了。 当连自身的姓名和来处都完全忘却时,杂『色』光团消减到拳头一般大时,还牢牢地记住一个念头。 ——不能死! 外表一层层消弭,体积逐渐缩小的杂『色』光团,终于缓缓『露』出内里——近乎澄澈而透明的淡白云团,却如同微风一般,虚弱得宛如刹那间就会消散在浓密的云层之中。 银『色』的光芒却如同感受到什么大敌一般,在之前快到极点的速度之下竟还隐隐地在加快了一份速度,只是这速度的增加并非没有代价,它非但没有再壮大,反而有了隐隐的凝练缩小的趋势。 远远望去,竟如同是一抹淡如无『色』的云团在追着亮如明月的巨大的银芒在奔跑,这攻守相逆的场景却没有引得他们两方有任何惊讶的感觉。 因为只有银芒知晓—— 那淡白『色』的云团给它的如临针锋之感。 被追上,会死。 两方隐隐地达成了一个共识——这场比试,现在才算开局。 云团轻飘地浮游着,看似缓慢的动作,却跟在银芒的身后紧追不舍。 快慢在这片空间中宛如生生地分裂开来,银芒肉眼不能描述的快与云团肉眼难以发现移动的慢仿佛其合在一起,宛如一片诡异割裂却意外融合的幻境。 天河之中,银芒认真无比的加快速度,它尾后的银焰盛大,却是硬生生地被身后一寸之隔的云团追得有股抱头鼠窜的诡异之感。 宛如生生从星河开头追到了星河尽头,这漫长无垠的逃追场景不知持续了千年还是万年,银芒的速度仿佛毫无止境地一直加快着,这一寸之隔也慢慢变成了两寸之隔,最后甚至到了隐约才能看到对方的距离。 银芒终于不再加速,因为它们两者的距离已经遥远到互相它完全感受不到来自后面的威胁。 终于,那仿佛隔了数万米之外的淡白『色』云团终于变成了无『色』,它的身影再不能凝实,在下一次穿越云层中,它终于——淡淡地消融在了这片星河当中。 银芒没有丝毫的松懈,它继续朝前自由地飞驰着,仿佛第一次感觉到了能够自由选择飞驰还是停止的幸福。 却在下一刻—— 狠狠地撞入了凝实的,本该是透若无物的云层之中。 也第一次感觉到了从天堂堕入地狱的痛苦。 宛若撞入网中的虫子一般,银芒不甘地挣扎着,光芒却最后越缩越小,消失不见。 那片本来不应该存在的云层也陡然缩小,变成了半空中凭空而立的一滴清透如镜的水珠。 拳头大的水珠中间,包着一片树叶大小的细小纸片。 在纸片中央,被诸多星辰照耀,折『射』出了—— 一粒砂砾大小,光芒却清亮如月的星辰。 真正的,星辰。 空间寸寸崩裂,浩大的星河中央出现了几道宛如隔天裂地的黑『色』缝隙,片刻之间,这瑰丽盛大的银河之景便如幻境一般,从内部完全撕裂,湮没于黑暗之中。 …… ………… 叶齐睁开眼时,血迹模糊了他的视线。 空间中隐约可以听见上面传来的土地崩裂之声,周围繁盛的岩浆草宛如被吸干了养分一般,干枯皱裂,便连底下翻涌的红『色』浆『液』都停止了流动,渗入土地间或者变成如同死水一般极端陈腐的棕『色』。 没有了岩浆花耀眼无比的光芒,他甚至连那异虫是死是活,身在何处都完全不清楚。 如果此时异虫袭来,凭他现在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的境况…… 强烈的光芒直直地照『射』着叶齐,甚至到了他闭着双眼都觉得刺眼的地步。 “叶齐没死!他在这里!” 头顶而来的一声惊呼声从似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中的难以置信与震惊强烈到让叶齐听了,疲惫到失去感觉之余都忍不住自嘲一句。 他还活着——真是对不起啊。 却也是怪不得那人如此吃惊,当叶府来人看到满身是伤的少年握着黑剑,昏『迷』于大片干枯的岩浆草海中,身侧是一具躯壳绵延到深处,『露』出的躯壳足有数千米长,人类与它相比如同蚂蚁与巨人一般的巨虫之时,心中都不免浮现了诸如感觉自己只是个善后的,没派上什么作用的念头。 好像—— 他们府里的天骄一人,就把他们要做的事情干完了吧。 一片沉默当中,他们在空中无声地布下符阵,符阵无声地笼罩住中央的叶齐,叶齐的身影逐渐消失,近乎透明时完全不见。 在场众人无声之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叶府来人中修为最高的他们本来肩负了府中最为重大的任务,也得到了府中最为出众的资源和时间,却在此时众多匆忙的救援之人中,成为了最闲的一撮人。 寂静当中,一人平静地出声:“向主事之人禀报我们现在的情况吧,看我们还要去何处?” “是。” 一道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似乎为了活跃此时死寂的气氛,特意开了一个玩笑:“叶齐应该是天俊榜榜首,天骄榜末了吧,不用过几年待他爬上天纵榜,我们就该改口叫他师兄啦。” “……” 似乎没有人觉得这个笑话好笑,在众多沉默的盯视当中,青年爽朗的笑声逐渐低了下去。 空气仿佛陡然凝固一般,一道刻薄而嘲讽的声音响起:“嗯,对。你现在就可以爬过去,当你叶师兄的狗了。” 似乎还嫌不够一般,那声音的主人开口更是尖酸刻薄:“这般自轻自薄也不知道你怎么修炼到……” “行了,笑话没当够吗。”领首之人沉闷而刻意加重的声音响起。 沉默当中,领首之人的声音无波无澜地再度响起。 “走吧。” 那刻薄之人停住那尖酸的叫骂之后,突然间涌上一股不管不顾的心灰气馁之感。 在将那些尖酸之语发泄出来后,痛快之余,他却也不禁有些茫然 这世上,真的存在这种天资心『性』都高绝到令人感觉—— 一生都难以望其项背之人吗? 硬生生地将他衬成一个笑话。 其余人在沉默之余,蓦然回想起“大道之子”这个起初他们听了都忍不住嗤笑一声的外号,背后竟隐隐有些寒意。 可能——那外号真的没取错。 …… ………… 一处光明亮堂的宫殿之内,坐在高台的男子宛如石雕一般,无声无动,就连那双黑沉的眼眸,都如同最深沉的黑一样透不出半分光明,却在沉默之间,眼中『露』出刺人的寒意与无人能直视的威势。 他的指尖轻轻地捻动着,一道外界看来狰狞不堪,恐怖万分的鬼影此时如同一块泥团一般被他的指尖平淡『揉』搓着。 鬼脸的巨口大张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吐『露』出可怖的恶语,却仿佛被一股力量生生地抵挡住,只能神情狰狞着,变成一部无声的恐怖默片,可惜坐在高台上,唯一能看到它表演的男子此时连一丝眼神都欠奉给它。 陡然之间,那道仿佛能刺破虚空的冲天而起的可怖威势陡然收回。 “朕这皇儿,果然和朕最像。” 他黑沉无光的双眸,望着如同不见生机的死水,透着一股幽深可怖的死意,却是比他手上拿捏着的恶鬼多了一份鬼气森然。 “——都命大。” “死都死不了。” 第46章 震惊 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颈部之下浸在沉浮的热水之中,筋骨酸痛的全身仿佛被温水浸『揉』入内,宛如每块血肉都得到了灵气的滋润,舒适得宛如身体已经出云入雾,有股飘然入仙之感。 叶齐睁开眼,竟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十数米长,数米宽的温泉当中,只是那水质不如同普通的温泉,起伏的水波清澈得近乎泛光,浓郁却不会让人反感的温和『药』味从中淡淡散发出,竟有种似酒般醇郁醉人的感觉。 叶齐查看着自身,不仅体内的灵力已经恢复充盈,就连身上细微的伤势都已恢复完全,神思比较以前更是清明,灵力的吸收速度比较以往更是大有长进。 细心查看间,他察觉到了来人的脚步声。 往回一看,只见数位训练有素的侍女不知从何处走来。此时已经无声地捧着托盘,盛着崭新的衣物,恭敬而又不会让人觉得有些许冒犯地望着他。 “我们是来服侍您更衣的。” 叶齐语气平淡地说道:“放下吧,我自己来。” 他本就不习惯被外人近身,更不用说更衣这般私密之事了。 侍女们恭敬地应声之后,再齐整地退了出去。 叶齐只是把刚才之事作为一个『插』曲,他毫不在意地转过身去,感觉着包围着全身的宛如有生命一般温和流动的泉水,倒是略有所思: 这水,便是叶府每月三次的『药』浴吧。 在他刻意地调动之下,泉水中的灵质快速地洗涤,出入着他的身体。知道感觉泉水中再也没有那股浓厚馥郁的香味,他的身体也再不能收获什么,叶齐才从水中起身。 待他穿戴好池边的衣物之后,叶齐才不慌不『乱』地迈出温泉的出口,随着指引之人穿过绿意葱茏,缠绕绵延的的回廊,偶尔引来一些外府弟子好奇的窥视,却是在他们敬畏难言的眼神中,来到了一处大气辉煌的厅门之前。 指引之人面貌普通,神态从容,知道叶齐不喜多言之后,他就只是在叶齐感兴趣之时,才恰当好处地『插』入几句,气度平和从容,叶齐望着他身上的家仆之装,却是有些奇怪,毕竟以那人的行止气度看来,不免让人有些难以相信他竟只是叶府一个普通的下仆。 外厅简朴古雅,大气之感却丝毫不减,宽敞的厅内器具齐全。 厅内的几名青年男子负手而立,望着却不似外门弟子,他们神情冷淡轻视,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叶齐和他身后之人便收回了视线。 再望向原处后,他们的神情庄重,看着却似乎像是在等待什么。 叶齐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发现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望着——墙上栩栩如生的壁画。 或许说壁画并不很恰当,这些画像大多都齐墙顶高,淡棕『色』的画框仿佛与墙面融为一体,而那画中的海洋或是陆地就如同镶嵌在墙中一般,『逼』真庞大得给人一种气势磅礴之感。 这般的壁画在大厅的墙中蔓延开来,足足十数米才有一条明显的分割,才再是一副十数米宽,齐墙高的壁画,往上望去,本来应是砖瓦的大厅的顶部竟又是一副壁画,画质近乎透明澄澈,阳光仿佛能穿透而来,仔细望去,仿佛有种震人心魄的真实与震撼。 叶齐好一会儿才收回赞叹的目光,直直朝厅往内望去时,以他此时的目力,一眼却望不见尽头,恐怕已经不是一个宽敞便能解释的了。想着自己从外面看去似乎并不很辽远的厅室,叶齐了然,恐怕这又是一处秘境的通道或者直接是小型的秘境了。 接引之人站在一幅画前,不过刹那间,叶齐便感觉到了那副壁画隐隐的吸力。 在接引之人的示意之下,叶齐在众多如芒刺背的目光下平静走过。 望着那幅栩栩如生,泛着晶莹之光的壁画,他还是相信了指引之人的话,脚步迈出。壁画顿时泛起微不可见的涟漪,一道光影之后,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望着叶齐消失的踪影,厅内的几个看似淡然,实则目光一直投向此处的男子按耐不住了。 他们急急地走上前,想要进入这道壁画时,才发现壁画恢复了原状,也再感觉不到吸力。 望着接引之人身上的叶府家仆之装,一锦衣男子直接开口,他口气冷淡地吩咐道。 “把通道开了。” 接引之人听着他们颐指气使的话,却如同老僧入定一般,脸上的笑意自从叶齐进去之后便完全消失,他目光注视着地面,面对不相关的其余人时,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淡模样。 望着那人毫无动作,一个脾气暴躁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不过是一介家仆,有什么资格在他们叶府内门子弟面前摆傲气?他们此行没有叶府的准许,又被诸多杂物之类的烦心事缠身,更是如同□□桶一般,只差一个□□线便能点着。 方才进入的少年他们不愿惹事,如今一个家仆,也敢把脸摆在他们脸上?!简直是反了! “人话听不进是吧,不过一个……” 暴躁男子却在指引之人终于淡然抬起,却如同目视蝼蚁一般的眼神中消了声音,没有胆子敢把那家仆二字说出声。 “我不是你们叶府的仆人。” 指引之人像是完全褪了在叶齐面前的温和面貌,望着那人强撑着指着他的手指,指引之人平静的抬眼之间,『露』出的一分从战场上下来的杀意就足以把众人吓到,那是一种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平静到可以漠视杀戮的眼神。 望着那人吓白的脸『色』,他不轻不重地说道:“哪只手再伸出来,我就全帮你碎了。” 宛如刀鞘出剑,指引之人的神『色』从容,『露』出的那一分气势却血腥骇人,没人却以为那是一句玩笑之语。先前出声的男子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竟是直接转过身子,狼狈地走出门去。 其余人也不得不收了窥视的神念,免得这人注意上自己,却也不得不暗自庆幸,让那脾气暴躁的男子当了出头之鸟。 他们庆幸之余却也忍不住暗骂一声:明明是一个杀神,就不能好好穿一身衣服,非得壮怂扮猪吃老虎,有意思吗? 心悸之间,一些机警之人却也不由暗自记住了刚才进去的那名少年的面容,毕竟能让如此之人甘愿充当家仆,哪怕只是暂时而已,那少年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之人。 大厅之内,又恢复了两人来之前的平静。 只是有人还不住地望向那指引之人所在的方向,却见他身躯紧绷,宛若守护一般梃直地站立在壁画之前,不管周围的诸多视线,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地面,宛如军队中的精卒,沉默下紧绷的姿态暗藏着随时勃发的劲道与再不掩藏的血腥之气。 …… ………… 叶齐进入壁画之中,丝毫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 只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便明白,壁画也是一处通往秘境的通道。 空气极冰,宛如其中夹杂着细碎的冰颗粒被人吞入肺中,多吸几次,五脏仿佛被冻麻一般,透着一股刺痛又渐于麻木之感,在灵力运转间才逐渐恢复过来。 周围云雾弥漫,似在云端,让叶齐难免有股不真切的感觉,脚下踩踏的玉石之感洁白剔透,让人难以想象这玉石竟是用作砖瓦的材料,剔透的玉石地面平铺开来,足足有数百平方米大。 在他之前,已经有数百名青衣弟子等在此处,望见他来,都不免投来了神『色』各异的目光。似乎他还算是最迟才到的几个。 从接引之人处得知此次召集他们是来领试炼奖赏,并分定天俊榜排名的叶齐,早已不抱什么希望。他不慌不『乱』,神『色』从容,只是寻了旁边的一处队末,便悄无声息地站了进去。 当然,这悄无声息他是做到了,只是在场人都不是瞎子,叶齐一入场,就引发了场中一些微小的『骚』动,感受着投诸在他身上的诸多视线,叶齐也只能平静对视回去,场中的诸多视线才有了些许收敛。 叶齐却是只觉有些许好笑,众人皆将他视为大敌,却只有他自知这次丢失了记分的木牌,能否上榜还是两说,更不用说指望什么好的名次了,完全不可能对他们有什么威胁。 所以在望着场中人人心急盼望,失措惶惶,或是暗中窥测的样子,他不免有些无奈和身为旁观者的从容,却是没有半分与他们感同身受的担忧和在意。 望着叶齐风轻云淡,“自信”从容的样子,场中几位本来神态轻松的人,打量之后也不免有几分惶惶,却也是不由暗自想到: ——算了,和他争什么?反正没人能都争过他。 这般一想,反正叶齐第一已成定局。几人心理安慰之下,却是再也不往叶齐那处看去,不愿自己再受一次打击,毕竟就算知道,望着别人从容在握的样子,心中还是有些许不舒服的。 除了那几人,场中许多人倒是及时调整了自己的定位。 叶齐感受着场中变化的诸多艳羡崇敬的目光,却也不由好笑地想到:只怕等结果出来,他们的态度又要与现在完全不同了。 但毕竟已经有所预料,叶齐很快恢复了平常心态,不再多想,只是站在原处,等待还未入场的几十人。 大概因为看见他在这里,叶齐清楚地感觉到,周围数列排下的队伍明显要超出了他所在队伍的一大截,却还是无人敢排在他身后,显得他这一列到了他这里便再无人敢排,明显比别的队列要短上一截。 所幸这般尴尬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手持名册的青衣修士便凌空登上一处突兀而起的高台。 只是宣读名册的换了一人,声音更是沉稳,他平淡地从百名的最后一名开始念道。 “叶天生,八十七,列一百位。” “叶辅秦,九十二,列九十九位。” …… 随着男声平缓沉稳的念道,不少人呼吸急促,脸『色』涨红,被念名之人有些神情颓丧,明显对这个结果分外不满,有些却极为庆幸,像是捡了大便宜一般,瞬间放松下来,便也跟着去看旁人的模样,真是众生各象,分外不同。 叶齐打量旁人间,却也是能察觉到不少视线投注过来,却是随着那出声修士的一次次念名,目光看向他更是分外炙烈,让他不禁升起了些许无奈之情,只盼着这青衣修士快些念完,好免了他再受这般煎熬。 “边玄铭,一百九十三,列第五位。” 那青衣修士声音略高,话语中不免流『露』出一丝欣慰之情。毕竟,按照辈份,他可以说是场中所有人的师叔,此时望着此次的人才能夺得如此分数,心中也是极为欣然的。 一目十行的青衣修士不急不缓地朗声念着,在扫着接下来的文字时,神思一滞,要念的话竟是硬生生地卡了壳。 半响青衣修士都没有出声,终于有人耐不住地往高台上一望,只见那青衣修士拿着册子半响未动,完全是一副宛如见鬼的震惊之样。 第47章 从容 青衣修士的样子不免引起了场中弟子们的一阵轻微『骚』动。 再度开口时,他神情凝重,紧皱着眉头,望着纸册的眼神如同是看到了什么让人难以置信的怪闻。 青衣修士压下快到嘴边的话语,毕竟作为这群弟子的师长,有些话若是由他提出,不免过于伤人,也对宗门影响不好。 然而在弟子们一片关注的眼神中,迫于职责所在,青衣修士觉得,他还是有必要把他的这份宣念的本分做完。 所以,纵使所有人都看出他的异常,青衣修士还是压下胸中的一口浊气,接着刚才的名字,一字一句地接着念下,只是那沉重压低的音调,再没有了先前的轻松。 而在青衣修士如此作态之下,场中气氛更是不可能轻松地起来,人人平静恭顺的姿态下暗流涌动,却是诸般猜测都有,场中气氛凝重得近于窒息。 而那些没有被念到的弟子此时更是心神不定。自知自己希望不大的他们,此时听着青衣修士沉重迟疑的声音,更是被这如同软刀子磨肉的折磨弄得不上不下,因着浅青『色』的衣袍相衬,更是显得他们神『色』苍白,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 要不是已经念到了第五位,看场中诸多人面『色』苍白,双目无神的神态,恐怕此时已经倒下几人了。 就连自知排名与他无关的叶齐,此时也收起了想别事的杂心,想要知道能让那青衣修士『露』出如此神态的原因。 接下来念到的几个都是极为正常的分数与排名,青衣修士也恢复了正常的语速,只是语气还是暗哑低沉,让人明显能察觉到他心不在此处。 “叶显会,二百一十七,列第二位。” 念完这第二位的分数和排名时,青衣修士的嘴唇翕动着,却没有发出半个字音,宛如脑中进行着极为激烈的挣扎与对抗,他突然放下手册,只是能看见握着手册的指骨力道极重,生生在册面上按出了几个可见阴影的浅坑。 望着诸多弟子关注的眼神,青衣修士看着他们身上浅青『色』的弟子门服,再望着自己身上暗青『色』的门服,突然有了明悟: ——作为他们的师叔,这般容易开罪人的话,本就应该由他来说。 ——若是身为他们的长辈,都没有勇气开口相问,门中弟子如何能相敬相亲,做到共信和睦? 丢掉了那丝畏疑之后,青衣修士的眉间多了一分肃然与自认为为义而往的正气。 下一秒,迎着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青衣修士开口,话语中却是掩藏不住锋利如芒的威势。 “我本不欲多言,但实在看不惯有人明目张胆行这些阴祟手段。”没有顾及场下弟子的反应,他再度开口。 “叶齐,你—— 有何话可说?” 他的目光,竟是直直地穿透人群,望向叶齐所在的位置。 场中一片哗然。 在场之人都不是聋子,这般几近于质疑的问话,明显是在暗指叶齐私下使了不光彩的手段,才得了这般排名。 “怎么了?”有些本来已经被念到名字,此时已经神游天外之人突然回过神来,望着此时场中紧绷的气氛,再听到叶齐的名字,不免好奇地向他旁边的人问道。 却只得到了大多一问三不知或是十分犹疑的描述。 有人却暗自凑过来:“不知道……” 那人脸上幸灾乐祸的神『色』一闪而过,语气却不乏快意地说道,“师叔总不可能无的放矢吧,谁知道这第一,使了什么手段啊,呵——” 叶齐双目渐冷,他淡淡地扫过场中诸人。毕竟以他此时的体质加上了灵力,场中之人,若是他愿意,任何人的一言一行他都能知道。 不动声『色』间,他便那几个出口恶语之人的相貌记下,却是没有为这般诸多恶语过多气恼。 所幸场中的诸多弟子大多还是明事理之人,大部分人在茫然之余不出声,有些人甚至主动帮他出声,为他不平,也使得叶齐在听到青衣修士暗含讥讽的话语后,心中还是为那诸多维护他的同门一暖。 只是这脏水,他不知从何而来,自然也不可能任由旁人抛下。 “叶齐从未做过违反门规之举,自然无话可说。” 面对这般在大众面前与羞辱无异的指问,纵使以叶齐的心境,也做不到全然无波。 望着那青衣修士正气凛然的模样,叶齐神『色』冷然,却是毫不退让,针锋相对地对上修士直视过来的眼神。 一股正气不管不顾地涌上修士的心头,也许是邻人疑斧,越看越觉疑,便连叶齐此时的话语,他听了都觉得是在强作狡辩,仗着自己不知什么手段得来的排名,还目无师长,丝毫不动尊师重道,竟然敢在罪证确凿之下,还对着自己口出狂言。 若是让这种私下使了阴祟手段的人排上了第一,岂不是对那些辛苦击杀异兽的弟子最大的不公? 这等分数,青衣修士自问,便是让他去得,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他都不可能做到。不过一个引气弟子,他一个筑基师叔的话说了都不认,真当自己有了那般修为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想着自己曾经目睹的一些与他一同入叶府的同门,凭着奉承或是背后之人照拂的手段青云直上,青衣修士直接将叶齐代入了他们之中,心火陡起,更是难平。 此时说出的话语更是带了三分他听了都畏惧的戾气。 “好,好一个无话可说!” 把刚才所觉抛在脑后,青衣修士嗤笑着问道:“那我便问你,你那七千三百分,难不成是异虫在你剑上,一头接一头,自己撞出来的?” 如果说刚才青衣修士的话语只是让场中略有些许『骚』动,那么此时青衣修士所言,便如同水溅入油锅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竟有人能得七千三百分?! 若是真的,第二那人得的分数岂不是只是人家的一个零头?!! 若真的是真的,那以场中所有人的分数加起来都不及叶齐的一半来看,岂不是说只要他一人,便能干翻他们这三百多人?!! 洗髓与引气入体的差距有是有,但以一敌十都只能说略有些勉强,以一敌三百,莫不是开玩笑吧?!! 青衣修士近乎铁证的一句话一出,顿时让场中诸多不信之人此时也不免有了些许动摇。 迎着着场中诸多或是惊疑畏惧,或是担心害怕,或是暗含嘲笑,等着看他笑话的视线,叶齐却是只觉好笑。 他顺着自己的心意笑出来,在诸多惊疑不定的眼神中,他笑容转冷。 场中,少年的一字一句平淡却又清晰得人人可闻。 “秘境当中,影石便将我一举一动尽皆记录下来。” 明明嘴角微勾,叶齐看向青衣修士的眼神却让人觉得淡漠无比,宛如看向一处死物:“师叔若是存疑,为何不先看看影石的记载,再开口说话呢?” 他的一字一句平淡和缓,落入青衣修士耳中却只觉刺耳无比,来不及细想叶齐如何知晓影石存在。 纵使知道他要求合理,青衣修士还是下意识反问道:“寻常弟子怎么知道影石存在?明显是你图谋不轨,想要调出影石,篡改……” 话刚说出口,他便知道不对,只是话已说出,他戛然而止间,却也只能暗暗把希望寄托于叶齐不了解影石身上…… 然而毕竟是他一厢情愿的奢想。叶齐听了之后,生生被这满是错处的话语逗笑,只觉得刚才被质问之时生出的怒火毫无意义。 面对这般无赖构陷也要生生将罪处赖到别人身上,事实摆在他面前,也只会鸵鸟地无视,然后继续他的自言自语的小人。叶齐不屑归不屑,却是不会给他第二次咬人的机会。 “大概是因为——我识字,”叶齐平淡地抬眼,“不会的地方,知道要看书。” ——我觉得你大概不识字。 众人咂巴咂巴嘴,大致地把叶齐的未说之意领会出来了。 没给青衣修士恼羞成怒的时间,叶齐自然地继续说道:“而且,影石记载的内容是不能篡改的。” 他望着青衣修士摇摇头,语气自然,话语中情感真切,流『露』出真心的劝告之意。 “师叔——还是多翻翻。“ 明明是老成的话出现在他口中,生生带出了一番教育幼童的语意深长的说教意味。配着他那副清秀沉稳的面孔,场中诸人竟是一时无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错处被指出来后,青衣修士脸上一白,却是恢复了几分冷静,接下来说的话也有了几分逻辑。 “信口雌黄,”想到他要说的话,青衣修士心中快意,仿佛仿佛能看到他把叶齐问得哑口无言的样子,话语说出,咄咄『逼』人之意更盛“影石只能记录一定空间之内的影像,难不成你要说有哪个违法『乱』纪的巡查弟子,竟是不顾门规,全程都把影石作用在你身上?” 便真是有这般公器私用之人,难不成还敢站出来指责他不成? 这般逻辑确实满分。 然而纵使是场中子弟,此时也有几个聪明人听出了青衣修士话语中的无赖意味,他们自问若自己是叶齐,也定然不可能对这般接近于无理的话语,做出什么回应。 “不是全程,” 听了叶齐简单到极点的回复,青衣修士『露』出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表情,他暗含嘲讽地问道:“你可敢在诸位同门之前,再说一遍?” 叶齐神『色』平淡,纵使面对青衣修士的层层『逼』问,气势上仍给人一种占尽上风的自信与从容。 “我说—— 不是全程。” 叶齐心平气和地说道,神态平淡,只是所有人都能领会到他平淡之下是一副完全觉得和青衣修士说一句都嫌累的姿态。 “只是在我击杀异虫的时候,” “所有影石都对着我。” 第48章 执法堂 怪异的是,这般话语,若是旁人说出来,一定不会有多少人相信。 然而,从叶齐口中笃定地说出,却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然而他脸上也没有半分引以为豪的喜『色』,甚至没有半分的自夸之意。那略显平直寡淡的描述之下配上他一副不愿多谈的神『色』,仿佛在谈起一段并不如何愉快的过往。 叶齐抿了抿唇,却又是回想起了自己在浴血奋战,想要求援之时,抬头一看才发现求援的对象都像看猴戏一般把摄像头全对准自己方向的那种比异虫包围还痛苦的绝望。 然而,不解内情的众人看着叶齐此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再加上他毫无所动,冷淡而漠视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能够理解了——青衣修士突然之间火气更大的原因。 “一派胡言,我看你……” 叶齐却是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他简单地打断道:“我已用灵纸传讯给府中执法堂之人,事情的真相很快便能水落石出。” “师叔不如省些力气,等执事堂的人来再分说吧。” 说出这话时,叶齐不免庆幸,叶府给弟子准备之齐全,也很大程度避免了争斗事故的发生。 因为在弟子不能擅自动手的门规约束下,每个弟子都得了起码厚厚一堆传讯给执法堂的灵纸。 而在与青衣修士争辩间,他一心二用,只用神思便在符纸,把事情的原原本本都解释得一清二楚。 听着叶齐仍是平淡却十分在理的回答,青衣修士突然哑了声,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脑子一热时失去的理智似乎全在此时倒流回来,让他甚至有些讶异刚才那些气愤填膺,毫无理智之话是否真的出于他的口中。 然而不过一瞬,他又重新理直气壮了起来,纵使他所言太过偏激,难不成执法堂之人还会因为他的仗义执言而包庇一个不过刚进宗门的——外门子弟? 突然之间,一些传言快速地闪过青衣修士的脑中。 等等,叶齐?!他叫叶齐?! 那个十五……引气入体……的内门弟子? 外界的传闻宛如惊雷一般劈过青衣修士的脑中,与曾经那些他以为耸人听闻的传言牵扯在一起。甚至让青衣修士恍惚回想时竟对自己刚才所说有了动摇的念头。 此时方才正义昂然压下的一些不敢细想的念头闪上青衣修士的心头。 若是,若是他说的是真的呢…… 若是传言为真,他说不定,他说不定就真的能做到呢…… 若是传言为虚,一个十五便引气入体的人,也是自己能完全压制的了的吗? 涌起这般畏惧念头的青衣修士紧抓着册子的指骨一松,他不自然地移开眼睛,突然没有了直视叶齐的勇气。 他背上似乎出了冷汗,在众人怪异的看向他眼神中,青衣修士的脑中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个念头: 他似乎—— 做了一件不该犯的错事。 没过多久,十几位身着墨『色』劲装,神情严肃的男子便抵达了叶齐他们所在的玉石之上。 为首之人身量极高,合身的黑『色』劲装之下可见十分有爆发力的肌肉轮廓,五官深刻,双眸幽邃,还未靠近就给人一种极强的的压迫之感。 不过几个迈步,他便到了他们面前,伸手一挥间,玉石顿时清晰地出现刚才场上发生的一切。 那玉石,竟也是影石? 在场众人都十分讶然,却也对叶府看管之严有了真正的认识。几个有过邪念之人,甚至不由庆幸自己没犯下什么错事,不然恐怕也会落到执法堂那群一看就不好惹的人手里。 影像随即出现,对于那玉石上出现的影像。领首之人早在路上已看过一遍,此时他兴致乏乏。 只是在宛如随意的抬眼扫视之间,如刀刮而过的眼神从青衣修士和叶齐身上扫过,给人一种极为强烈的侵入之感。 更不用说那些被他视线略微带过的普通弟子,此时战战栗栗间,行止都有些畏缩,甚至不敢对上领首之人的眼神。 显然,若非失了神智,恐怕短时间之内他们都不会生出什么可能会招惹执法堂的事端了。 不过只是一眼,望着神态恍惚的青衣修士和目光镇定的叶齐,领首之人就有了自己的判断,他却没有多说,按住腰间的利刃间,直『插』而入地问道。 “我现在开影石,你们二人可有异议?” “没有。”叶齐直接地回答道,他直觉那人不会喜欢别人磨磨蹭蹭的样子。 青衣修士却仿佛突然之间回了神智,他干脆至极地想到,只要证明叶齐的秘境排名并不真实,他就能得到众人的理解,哪怕叶府不赞同,传言是真又如何?叶齐一日不入筑基,他就无需如此怕他。 再说,难道叶齐还会因他这一言之失不死不休吗?这样叶府也不会容得如此瑕疵必报的小人。 若是实在不行,他不管不顾地想:天大地大,难不成他还能真的无处可去? 连最后的退路都想好之后,青衣修士只觉那一时被压抑而下的那团心头之祸顿时翻涌而出,却四处碰壁,无处可泄。 为首之人等了半响,都没有等到青衣修士的回答,索『性』无视了他,直接开启了影石。 青衣修士却还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当中,激愤得无可自拔,那些毫无理智的想法在他脑中划过,仿佛成了发泄心中之火最好的途径。 叶齐这不过是一个仗着自己天资的小人,以叶府之大,难不成因为他,还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地不成? 这般一想,青衣修士心中的义愤之火烧得更是旺盛,这世上便是小人当道,才让他们这些没有使阴私手段的正人君子如此步步维艰…… 恍惚间,青衣修士听见执法堂的执首之人锐利而赞赏地说道。 “十一头引气初期,七头炼气中期,三头炼气后期,杀得不错,以后你可以——入我们执法堂,我给你引荐。” 什么?发生了什么…… 青衣修士晃神清醒过来时,只见那执法堂的执首之人此时已经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明显是黄沙秘境当中的影像。 影像当中的少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手持青剑,简单而有力的几个起挑划刺之间,诸多望着比他体型庞大数十倍的异虫,只要挡在他的前路,都如同毫无反抗之力一般,在那只能捕捉到虚影的身法和剑式之下的反击,如同螳臂当车一般虚弱而无力。 漫天的黏『液』飞溅着,异虫的头壳如同杀鸡宰狗一般被青剑被肆意挑起,最后无力落下。在场中诸多血气正盛的弟子之间,无疑是再热血美妙不过的景象。 却如同梦魇一般,出现在青衣修士眼中。 这,这怎么可能呢? 青衣修士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被人狠狠扼住,在众人面前如此受辱,就如同被人狠狠闪过一巴掌一般,神智昏沉到他反应不过来的地步。 初入引气入体……初入引气入体的人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这世间莫不是疯了不成?! 青衣修士晃神间闪过一个最不敢置信,却在此时显得唯一解释的可能: 如果,如果……叶齐不是初入引气入体呢?想出这种想法的青衣修士觉得自己离疯已经不远了。 在这唯一的解释之前,青衣修士却有种想要大笑的可能:十五引气入体?还是十五就要筑基? 这两种在前人看来都是疯了一般的说法,在第一种已经实现时,谁还有底气说——第二种只是个谬论呢? 回想起叶齐冰冷淡漠看向他的眼神,青衣修士恍惚间想到:他看那些只敢挑些引气入体初期,甚至还未修炼的弟子击杀异虫时,是不是也是这般让别人觉得自己分外可笑,分外渺小的眼神? “那只虫子是筑基的吧?已经有些智慧了。” “对了,杀得不错!” 筑基的……他也能杀?! 在众多弟子的惊呼声中,青衣修士终于如愿以偿地……被打晕了过去。 叶齐甚至望不清执法堂执首是如何出的手,不过眨眼之间,领首之人便褪去了刚才说笑间的肆意快然之『色』,他面『色』灰沉,在手下的极为熟稔的堵住青衣修士的退路配合中,动作迅速干脆地将青衣修士打晕,并丢入了手下开启的一处空间。 明明看着像是完全不在意旁人想法的『性』子,执首之人动作完后,却是一顿,直直地迎上叶齐的眼神,他的目光锐利锋然,平静直接地解释道。 “他刚从边境回来,身上附了魔气,所以成了一个四处攀咬的疯狗。”那人抬起头,补了一句,”不用在意,这种人……”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不过呆了几年就废了,还有。你——做得不错。” 明明是夸赞的语气,他说着却如同白水一般僵硬无比,像是极其不熟练这类话语,所以就连夸赞也显得干巴巴的,毫无动人之处。 “现在的弟子,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有时我真想把两个人都关一顿。” 为首之人身上眉头一皱,『露』出极其厌烦的眼神,显得他本就毫无善意的眼神更是暗光翻涌,形如吞人,叶齐倒是觉得说他比青衣修士更像是那个沾染魔气之人。 他简短地对叶齐说了两句。在场中众人的瞩目之下,毫无疑『惑』地登上高台,仿如他本来就是这里的主人,锋然而锐利的视线之下,一时竟无人敢与他对视。 他身后的墨衣之人神情冷峻,更是显出了一副执法者的绝对冷酷与森严。 在这群人的簇拥之下,执首之人毫不在意地径直开口,墨『色』劲装在他身上,显出了比他身后之人威重得多的肃杀和威严。 “内门弟子叶符泽——曲是生非,污蔑同门,罚禁闭一年。” 当他威势近如实质的眼神在简短的宣告之后从场中弟子身上移开,那如刀刃一般锋利的气势也终于不再压迫场中众人,场中众人松了一口气,仿佛终于得到喘息的时机。 为首之人气势盛凌走下高台的时候,众人不言而喻地纷纷为他让出一片空地。 他走到一半,突然停下,将目光转向叶齐,纵使身上肃杀之意丝毫未退,却意味不明地在看了他一眼后,不容叶齐犹豫与拒绝地说道。 “筑基之后,来执法堂一趟” 第49章 背诵 似乎毫不在意叶齐的回答一般,男人转头便大步地走开,在他与叶齐说话期间,他的不属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像是没有感情,又或者是忠诚到不会违抗那人的任何命令一般,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极为冷静的沉默,甚至连离开的步伐都保持着如同机械一般的同步与毫无情绪。 地面边缘处的空间如同水面上一般泛起了如涟漪般的波纹,执法堂之人如同到来之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在瞬间离开了。 青衣修士的消失甚至没有引起任何一个微小的波澜,似乎是叶府的人有所准备,没过多久,一小群穿着样式与青衣修士一般的男子也跟着来了。 他们大多十分沉默,如同赶鸭子上架一般毫无存在感地站在原地。 过了许久,一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登上高台。 望着场下的弟子,他神『色』平静,语调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还有人对排名有异议吗?” 场下弟子有些无声地摇头,有些垂着头,望不清表情,纵使丧气也是不敢再说些什么的样子。 毕竟执法堂的人刚走,谁还有异议,那不是要把人再喊来一趟吗?除了那位,谁还有这个胆子? 近距离地感受到执首者的可怕之后,有许多人不禁骂高台上的人一句,简直是尽说废话。 不过,废话也有废话的好处,高台上那人没有过多气势,却将条条细细理得分明,仿佛是生怕他们这群人有异议一般,说个安排都要问他们三次有没有异议。 有人偷偷地看了叶齐一眼,有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煞星在这里,那人估计也是怕惹出什么不满,才一句话就要跟着问一遍,就像是生怕那位把执法堂的人再喊一遍过来似的。 叶齐却是毫不在意,比起那个心存恶意的青衣修士,高台上的修士纵使显得有些许啰嗦,在他看来,也显得分外温和,让人信服了。 高台上的修士却是丝毫不知台下众人的心思如何。 他平静地按照自己的节奏念道:“按比试的排名重新排好位置,地上的每一格只能站一人,每列二十人……” 在高台上的修士调度之下,没过多久,场中弟子便调整好了自己的位置。 地面上翠绿澄澈的玉石层突然变薄,众人感受到了底下宛如实质一般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敲击着,要钻出来一般。 “不必惊慌,”高台上的修士轻咳一声,“影石可以自动吸收地上的死物,有清洁之能,你们可以坐下了。” 似乎知道他们担心什么,他补充道:“我会关掉你们脚下记录的影石。” 叶齐低头一望,玉石果然变得一尘不染,他站着的位置上隐约能感觉向下的吸力,吸力瞬间便消失。两平方米左右的格子之中,容下一个人自然是绰绰有余。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犹豫,叶齐撩起长袍,如同场中诸人一般平静地坐下。 “现在,开始授道。” 场中气氛登时一肃,叶齐被这气氛连带着——对那授道升起了些许好奇和期盼,不知这修仙之门的第一课,是如何上起。 “叶府府规你们可记得?“高台上之人平静问道。 望着台下一片面面相觑或小鸡啄米一般的稀零应和之声,他终于有了一丝作为筑基师兄的威严。 “现在开始背诵。” 所幸洗髓期弟子的记忆力都不算差,在不算齐声的背诵中,高台之下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的修士们终于显出了他们的存在感。 叶齐自然是不慌不『乱』,他平声背诵着,巡检的修士们眼神掠过他,却是毫不停顿地走向下一个。 随着巡检修士的走下,背诵声中突然出现了诸如求饶,或是怒斥,甚至是打戒尺的杂声。 叶齐瞥过他身旁的同门,一个个都毫无波动,一心背诵的样子,对背后的动静毫无探究之意。 叶齐也打消了回头的念头,毕竟纵使他也有些讶异,却是不便在第一个这般让后排瞩目的位置,如此突兀地转过头去直接往后看。 但从那隐约的抽气,求饶之声中,他却是隐约料到了身后是怎样的场景,却也对接下来的授道内容,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么直接粗暴的做法。接下来不会是…… 果然,接下来高台上的声音便打破了叶齐心中的一丝侥幸。 “有感于你们先前秘境的表现。叶府的授课先生们一致决定——先行给你们弥补上修真界的常识,对你们益处更大。“ 一本本厚重的砖头一般大的书,如同长了眼一般,从高台之上落去,本本毫厘不差地落入他们的面前。 “一天背诵三百条灵植,两百条异兽的习『性』特点,字眼可以不必一致,但必须完全记诵下来。” 似乎还嫌对他们的打击不够,那修士继续说道:“人人都必须做到,后天正式讲师开始授道,若是背不下来,就不用去听课了。” 修士声声字句平淡如水,却莫名给人一种确定的不会被任何外物动摇的感觉。 登时,叶齐能察觉到场中诸多同门,还有高台上的修士,将他们的视线投注到他身上。 他真的——给人留下如此深刻的,他会挑事的错觉吗? 叶齐心中暗自一叹,却是直接拿起了面前的书册,翻阅开来,这无疑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明白:其实,高台上修士的要求并不苛刻,对于他们这群体质已经远远超越常人的洗髓期子弟来说,记忆力好的只需二三个时辰,记忆力差的,只要是用心去记,三四个时辰也是能够记下来的。所以这任务看起来有些吓人,却也只是考验着他们的耐『性』而已。 察觉到汇集过来的视线一减,叶齐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可不想自己的一举一动总是都受到如此大的关注。 在心如止水地翻开书页,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目录后。叶齐平静无波地,翻到了三百八十七页。 这也是灵舟上他背过的最后一页—— 王朝通史。 而前面的灵植和异兽章目,他已尽数背完。 既然坐下,肯定不可能贸然离开,叶齐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王朝通史看完,也算是对这朝代加深一些理解。 毕竟现在离开,纵使不是打脸,也未免会被人曲解,认为太过张狂。 叶齐凝神,本只是普通的阅览间,心神却逐渐被这跌宕起伏的帝朝之史吸引了进去。 高台之上的修士,目光在众多低头背诵,口中念念有词的弟子中来来回回地巡视,心中不免暗自腹诽 ——难怪这充当弟子开道之师的任务灵石奖赏虽高,环境安逸,也没有什么内门师兄愿意接下,毕竟这无聊至极的数个时辰耗费,可是极端消磨心志。这过程也使得修炼时只觉度年如日的他,也难得回忆起了往昔度日如年的感觉。 也是他们这群弟子倒霉,好好的秘境试炼竟演变成了一场需要叶府营救的大事,甚至还有人折损在这里面,也难怪叶府上层之人发怒,想借此事好好磨一磨弟子们的耐心和心『性』。 不过磨这东西有什么用,高台上的修士面『色』平常之余,分神想起有关秘境的传闻,心中却有些好笑地想到:让这群外门弟子懂得要好好找地方窝着,等叶府来援吗? 不过看他们挠头抓脑的样子也是挺有趣的…… 高台上的修士转眼间,却是捕捉到了一个与人群格格不入的角落。 在众多弟子一脸凝重,埋头背诵神态中,一人信手翻着书,纵使没有做出过多显眼的举动,可只要一看,就能分辨出那人脸上——与外人格格不入的闲逸。 修士不禁烦闷地想到:过目不忘这种天赋也落在这人身上,上天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等等,他看的是—— 王朝通史?!! 第50章 交谈 当高台上的修士终于切实地体会到了度秒如年是什么感觉的时候,他终于明白—— 原来度日如年也是很好过的。 在面对一个长满刺的刺头时,修士发现——他还真的是无从下手,确切的是,不能下手。 固然,叶齐若是存心不背,他确实可以阻拦叶齐不去听讲师授道,但能阻拦多少天,这大概要看叶府主事之人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他的下场。嗯,好的大概是残害同门,坏的就应该直接当成投敌处理…… 毕竟扪心自问,若是让他代入叶府主事之人,在一个齐国数千年都未出过一个的天骄,和一个天资不算出众的内门弟子中选择,他也定然不会支持那个一百一十岁才刚入筑基的内门弟子。 若是按照小道消息,这个目前名义上还要称他一句师叔的少年,最迟大概十六就会筑基。 而再过一年,他们二人的辈份应该就要待定了,他更没必要为了这件小事,而去招惹一个前途无量的未到双十的天骄…… 高台上的修士叹了一口气,却是再不往叶齐所在的方向打量,免得自己受了更大的刺激。 时间如流水般过去。 待有人举手示意自己背完之后,叶齐也后知后觉地从书中回神过来。 那人流利迅速地在众人面前毫不停顿地背完之后,只用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背完之后,那人,便是比试中名列第二的叶显会,得意洋洋地扫视着全场,心想——这次他第一的风头,可没人抢走了吧。 谁知背完之后,在场众人的目光直直地越过他,朝他面前看去。 因为,他面前的那人——也无声地举起了手。 叶显会觉得他的自满就像一个球才刚鼓起来,就马上被一根针扎了上去,他完全地泄了气,没等高台上的修士允许,就直接坐了下去。 坐下去时,叶显会更能感觉到,因为他坐下去了,没有妨碍到后面弟子的视线,所以更多人朝叶齐所在处看来。 叶显会纵使有些郁闷,却明白,如果是那人的话——那人随意做出的一举一动,确实都能盖过他刚刚的所有风头。 当然,若不是那人,他才不可能那么乖顺地坐下去! 叶显会用手支着脑袋,恨恨地想到:要是旁人,他日后一定要趁那人不备,背后打那人一个闷棍,教他好好做人! 毕竟那可是他事先准备了许久,再预习了一遍才能那么快地背出来的。 得了,现在有了叶齐珠玉在后,肯定就没人认得他这个第一个背的了。 想到了自己都不够他零头多的积分,想到了执法堂的一群狠人,叶显会打了一个哈欠,无精打采地想到——唉,那个煞星的话,他就勉强地不计较算了,反正人这一生跟个变态比有什么意思? 想了想叶齐击杀异虫时候的场景,叶显会还是不自然地缩了缩身子:嗯,绝对不是我不敢跟他计较。 毕竟世上狠人那么多,一个一个计较起来小爷他还用活吗? 反正除掉叶齐算起,他还是第一…… 这么一想心里就舒服很多了,叶显会换了右手支头,然而还是一副疲懒的没精打采的神『色』。 此时他的心思飘到了后天的灵植园处了,有这煞星在,他肯定赢不了。 没这煞星在,他其实也没大的把握能赢…… 唉,拿个灵种怎么这么艰难啊? 等等,他可以…… 突然之间,叶显会双目一亮,却是神采奕奕,想到了什么的样子。 叶齐站起身时,不仅高台上的修士望向他的眼神十分讶异古怪,就连身后汇集而来的众多视线中,叶齐也能感受到一种灼热的,像是狼看到了肉一样的奇怪的目光。 叶齐没有去探究这变化如何而来的心思,毕竟人心难测,他也不可能弄懂每个人的心思。对于他来说,做好自己该做之事已经足够了。 少年站起,平板无波地将自己记忆的篇目条理分明地念出,语调中带有一种平和的使人静心的力量。 就连提心吊胆的高台上的修士,听了都不禁放下自己揣测的心思,对叶齐,有了一份真正的叹服和赞赏之意。 他也想明白了——叶齐显然是之前背诵过。想明白之后,他也不由心生敬佩。 毕竟,世上天赋出众之人难得,像叶齐这般天赋不缺,却还勤勉之人,更是稀有。 也许,自己也应该多些把心思放在修道之上,而不是总是念着世俗的繁荣闲适,总留着一分不甘与妄想之心。 高台之上的修士暗自下了决定后,恍然之间却是发觉——他初入筑基的道心,也跟着澄澈了几分。 这师门任务,对于他底下的弟子是一场历练,对于他来说,原来也是一场历练。 高台上的修士了然之间,也不再刻意显得高高在上,与众人格格不入了。 …… ………… 叶齐走出那处秘境之时,望见指引之人还保持着原本的站立之势,竟还在等着他。 其实他早已知道,指引他来此处的那人不是一般的仆人。因为那人纵使十分懂得察言观『色』,脸上却并无半分卑微和讨好之『色』,甚至举止间还透着一股行伍之人的干练和狠厉。 叶齐隐约猜到了他是何人派来。虽然指使他的人先前对他没有表『露』出恶意,但那人语焉不详,所以他也很难对指引之人完全放心。 如今看来,那指引之人,只怕不是单单为给他引路而来,恐怕还另有所图。 叶齐心中不禁有一丝警惕之感产生,但他面『色』不变,脚步一转,还是向那人走去。 “叶齐,诶,叶齐等等!” 一声叫喊声突兀地响彻在厅内,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在此处。 来人却是突兀地『插』入叶齐和指引之人中间,笑容灿烂的青年地拍着他的肩,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唉,可算逮到你了。”那人长吁短叹了一下,摊了摊手,无奈地喘着气说道,“你,你是属兔子的吗?我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你是……?”叶齐有些奇异地问道,他却是没有见过面部表情如此生动,变幻多彩之人。 叶齐往旁边走了一步,不着痕迹地躲过了那人一把想搂上他脖子的手。 青年面容普通,身上却有一股极其鲜活的朝气,即使自来熟伸过的手被叶齐躲过,脸上也毫不显尴尬。 他无奈地扶住头:”好吧,叶第一记不住我也是很正常的,我一定也不生气,但你要是下一次记不住我就要生气啦。“ “我叫——叶第二,哈哈哈可怕吧。” 在独自尴尬地笑了两声后,青年终于收敛了那份过于热情的客套:“好吧,认真一点,我叫叶显会,想和你做个朋友。” 望着那人热情至极的眼眸,叶齐直觉若是答应了他,总有种会惹上什么麻烦的感觉。 他静静地看向青年,却是透『露』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之意。 “哎呀,这也不行吗?”青年苦恼地挠挠头,无奈地嘟囔道,“好吧,那我就直说啦。” “后天我想要参加灵植园的团队比试,想问一下叶师兄你有没有兴趣。“青年终于卸去了脸上热情到有些浮夸的表情,显出一副漫不经心却分为成竹在胸的自信模样,“要是叶师兄和我一起参加,我们一定是最后的胜者。” 似乎不大习惯一般,青年又换上了本来的那副笑容灿烂的模样:“灵田老是空着,叶师兄不觉得看着不是很舒服吗?” 叶齐斟酌了一下,却是没有马上拒绝,毕竟他对于比试的灵种,确实有所心动,而若是真的需要团队比赛,这个似乎对此了解颇深的青年倒也可以省下他不少功夫。 然而,叶齐还是没有冒然答应下来,毕竟无论哪一世,他都不是容易听信旁人的片面之言的『性』子。 而关于所谓的灵植比试,他也不会盲目自大地认为自己一定就胜券在握,纵使是参与,也得他全部了解清楚后,才能应允别人,这也是他的坚持所在。 最终,叶齐摇摇头,神态平和地说道:“我需要考虑一天,明天才能给你答复。” “师弟若是心急,不妨去找别人商讨此事。” 青年的笑容一僵,却是没有料到叶齐竟会给他一个如同婉拒的回复。 他确实毫不气馁,再接再厉地坚持说道:“那好吧,我就等叶师兄回复了。” “对了,师弟叫得太疏远了,师兄下次叫我名字就好啦。”青年接着『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得有些欠打的笑容,挥挥手就大步离开了。 一句话远远地从他的方向飘来:“叶师兄一定要认真考虑啊,不然以后我就叫你齐齐了!” 像是也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肉麻一般,青年自己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也嗲着嗓子喊了一声齐齐后,大仇得报一般得意洋洋地走了。 叶齐却是摇摇头,将那可怕的叫声丢在了脑后。 指引之人不言不语地望着这边的动作,神『色』无波,像是什么都动摇不了他一般。 叶齐平静地走到他身前,问道:“这里不方便叙事。” 叶齐话头一转,接着说道:“我先让江师兄跟府中报备一声,毕竟我还未识得通往秘境的漩涡如此开启。“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叶齐却是毫无负担,毕竟从气息上看来,指引之人虽然比不上江师兄,胜过他却是绰绰有余,虽然那人面目真实,而且叶府处处是影石的记载,他也不在意多给自己添上一层保险。 “对了,我看叶府门前有处卖面的店铺,我们便去那里吧。” 那人收起了温和的面目,如同一个最不善言辞之人一般,只是沉沉地应了一声。 “好。” 第51章 死气 素面淡淡的,没有什么味道,量却很满,足足盛满了一个大碗。 叶齐盯着碗里的汤面,却是被其上的葱花勾起了些许食欲。 在一大碗温热的面汤入腹之后,他的腹中才感觉到了些许饱感。 周围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叶齐才有了些许回到人间的实感。 放下碗筷,叶齐望着对面一筷未动的人,平静地问了两个字。 “边军?” 这两个字仿佛一个开关一般,那一动不动的沉默之人身上终于些许活人的气息。 他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嗯,边军。” 不用叶齐开口问他的来意,那人就自觉地说了起来。 “我是为你筑基之后的去向而来。筑基之后,你可以选择进入学院,门派深修,或是入朝为官。”仿佛在背诵早已打好的成稿,如同石雕一般面『色』不动万分的男子继续说道:“你可以请求陛下,让他允许你进入叶府的边军之中。” “那为何我从未查到过关于边军的记载?边军中叶府之人多吗?”叶齐话锋一转,却是格外有兴趣地问道。 “以免人心躁动,所以明面上的记载已经抹去。” 对于叶齐的下一个问题,那人斟酌着字句,才谨慎地说道:“也不全是,边军中——大部分是门府,门派或是学院成批派出,所以除了大的战事,大部分由各自门派,学院专人指挥,一般只有数年之期。战事少起,普通人也是有些许在边军之中,充当普通的戍守之能。” 不知为何,叶齐隐约能察觉那人对于后一个问题的不愿直接回答的感觉。 他倒也没有抓着不放,只是暗暗将此记在心里,等待日后印证,看着那人耐心地解答的样子,叶齐却是重提起一个他格外关注的问题。 “那我能否知晓——边军,到底是为了防御何人而设?” 望着叶齐极为关注的眼神,那人却是突然沉默了下去。 周围人声鼎沸,却是无人关注这边两人看似平静的一举一动。 察觉到那人没有对他心存恶意后,叶齐倒也是不急着『逼』他,他朗声地朝着面铺的老板说道:“麻烦再来一碗素面,再随便来点小食。” 老板看着叶齐的打扮,脸上更显热情,热红的脸颊上满是喜庆的笑意:“好咧,这位公子,您要的很快就好,不妨再多看看。本店小食是这附近最出名的了,您可得好好尝尝。” 叶齐笑着应和了几声后,回头时淡淡地打量着桌子上的那瓶辣酱,没有将视线再放到男子身上。 终于,看着叶齐和那店老板一番应和之后,男子终于开口,声音沉沉。 “魔物,也就是——被死气感染之物。” 没等叶齐再问,这次,他像是做足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一般,平静地开口:“诸天亿万个世界,我们所处的也只是其中的一处世界。” “而所谓秘境,也不过是修为大成者发现的——比我们的世界要小,也易于进入的秘境。那些秘境千奇百怪,虽然都有灵气,可物种不一,所使用的规则也与我们此处有所不同,却都是不过几千年,就会灵气枯竭,走向死境的地方。” 叶齐点点头,似乎能够理智地接受他所说的一切。 “然而,发掘秘境有好有坏。好处便是,多发现的秘境可以提供给我们灵气,灵植,异兽等诸多资源,坏处便是,有些秘境,已经是处死地。而从那些死地中弥散出来的,便是死气,死气无形无『色』,却是极易感染,修为高深者虽能拦截从死地中逃出的东西,却拦截不了死气,。” “而死地一开,便是修为高深者,轻易也关闭不了。”像是料到叶齐要说什么,那人淡淡地说道,“没错,齐国的边境处——都是被后来移过来的,开启的,死地。” “为了及时防备魔物。齐国千百年绵延下来,驻扎边境之军,只会有多无少。” 那人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他拿起碗,认真地尝了一口已经冷了的面汤。 “所幸死地增加的并不算多,近年来的秘境探测之术已经进展得十分迅速,近千年也不过才增加了两处死地。所以齐国太平,除了一些没有搬迁的边军家人,或是修炼之人,已经甚少人听过关于边军的事宜。” “你们是如何对付那魔物的?” 像是完全无情无欲一般,男子在说起这话时情绪冰冷得如同一块石头:“所谓战事,也不过是和被那死气感染的魔物交战,死气附着生物行动,没有附着时,谁人都发现不了它。附着之后,就有了可以焚化它之物,而死气不能逸散太远,所以我们才能控制到边境,没有让它扩散开。” “上京安逸,百姓能够调养生息,也无需关心战事。边境之城,却是代代由边军之属驻扎安家,如今已是常人和修炼之人混合而息,人多刚烈,军中之术,代代相传,诸多人家代代子嗣皆为边军,崇武,杀伐之气浓重。” 像是要一口气地将所有之事说完,男子淡然地说道:“上京安逸富饶,呆久了上进之心都会被消磨光。待你入筑基,若是愿意,可以来边军一趟,纵使刀剑无情,我们也会护你三分,你也可以借此磨练心境,稳定境界。” 最后,他语气平淡地问道:“你意如何?” 此时,叶齐要的吃食也全都被送上来了。 “我需要时日考虑,”叶齐已是有所意动,只是,他还念着那日瞥过的边军全貌之景,他清楚地记得那些人身上的杀气血腥而又骇人至极,像是足足屠戮了上千万的生灵,足以让胆小之人终生难忘的令人胆寒之景。 边军中肯定还有些隐秘,那人没有告诉他。 “好,那我给你时日考虑,明年开春如何?”那人平平静静地说道。 “为何是明年开春?”叶齐不禁有些奇怪地问道,他伸出筷子,去够那看着红灿灿的辣肉。 “你十六—— 该筑基了。” 那人仿佛是在说一处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完全不考虑他说出的话语若是旁人听见,会有多么轰动。 然而,听他那话之人,似乎也觉得这话很天经地义一般,也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 叶齐吞下嘴中的食物,只是带着些许好奇意味地问道:“你怎么察觉到的?” 男子平静地说道:“你杀了筑基的异虫。听说的人都能做出这个猜测。” “边军消息如此灵通吗?”叶齐无奈地问道。 “不,只是你的消息,叶府不特意让人隐瞒,很容易能查到。”男子像是觉得他说的还不够惊人一般,再度平淡地说道,“经过你核实,看来就不是小道消息了。” 叶齐心中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你说的小道消息,一般有多少人能够知道?” 男子说出口的话最终还是打破了他的幻想 “上京有一点人脉都应该能打听到。” 叶齐皱眉,经过这段时日,他已经了解到了上京中,像他这般还未成年就已引气入体的人,凤『毛』麟角都是好听的,事实上,翻遍齐国史书,数千年来就连一个都是没有的,进京最快的也不过是四十而到引气入体。 而那些名门贵府,培养子弟的方法都是日日夜夜让子女沐浴汤『药』,拜师修炼,驻颜修身到容貌不变的地步,能固定到成年的样子,天资才算可以,而那些看上去面相苍老的,也未必就比那些年轻之人老上多少,只是天资不够,直到年老之时才能勉强驻颜。 驻颜之后,甚至还要度过洗髓之前,所谓养骨,养气,开脉等诸多繁琐至极的所谓武道之人炼体的过程,才能在日以继日的修炼中度过洗髓,达到引气入体的阶段。 像他这般什么都没有刻意滋养,莫说寻常的炼体过程,甚至就直接越过了修真界公认的修炼第一阶段——洗髓,直达引气入体这一阶段的,简直如同平地高楼一步起一般,让叶齐甚至有了些许不安。 若是他能对修炼有些许了解,他定然不会如此鲁莽去修炼这前人从未经历之路的。可前路已过,叶齐却是只能下定决心在这条似乎没有前人指引的路上,继续走下去了。 一定要寻时机,通过纸片寻找下一步的修炼过程。 叶齐无奈地想到,却是没有过多后悔,只是暗暗下定决心,便是寻不到,自己走也要走出一条路来。 “不过,你也无须担心。现在有一条传闻传出,倒是没什么关注你要筑基这一件事情了。” 叶齐隐隐松了一口气,却是有些好奇那能盖过什么传闻能盖过他这条消息。 “陛下祭祀祖庙时出现异象,反遭龙气反噬。司天监卜出,陛下血脉未全,子嗣遗落民间,所以先祖降罪。” 叶齐心中不祥的意味更加浓重,甚至没了想听下去的意愿。 那人却是古怪地看了一眼叶齐,不急不缓地说道:“所以民间传言,陛下遗失的子嗣 ——是你。” 第52章 传闻 “你也说了,不过是小道消息罢了。” 叶齐往面中放入了一勺辣酱,看到辣酱将面汤染得浅红之后,方才平静地下筷。 “不,”那人惜字如金地说了一个字,却是接着说道,“至少大部分人看来,后一个更为可信。” 叶齐尝了一口面汤后,面不改『色』地往面中再加了两勺辣酱,空中逸散开的香味不免让人食指大动。 “为什么?”叶齐抬眼问道。 “其实,齐国也出过你这般年纪便修为极高的人,虽修为仍不如你,却一共有四人。”那人平淡地说道,却是不觉自己所说的话若是传到修真界中,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只是,他们中最长寿的,都活不过四十。” “那些人,都是齐国皇室的血脉?”叶齐细细一想,却是把男子的这番话与前话联系上了。 “嗯。他们都是——齐国各代中,最惊才绝艳的皇子,”男人毫不停顿地说道,“几乎每一位,当时都曾是太子,或者是储君之位最公认的人选。” 甚至没有过多遗憾,他便如同在说一处街边巷闻的小事一般,平淡地论起了那些皇子的结局:“最后,两人暴毙于宫中,两人患陈疾,久病于病榻,都是未到四十尽皆离世。” “即使是皇室,也有治不好的陈疾?”叶齐听到男子话中一点后,忍不住皱眉问道。 “这陈疾太过蹊跷。” 男子接着平铺直叙地说道:“也有传言称,是那些皇子龙气过盛,却还私下修炼的缘故,所以不得善终。在他们之前,有不少位帝王也曾尝试过修炼,但不知为何,最初的几代只是略微削减些寿命,传到后来的几代,每一代帝皇修炼的后遗症都越来越大,不仅寿命锐减,沉疴缠身,连龙气也越来越稀薄,没有足够的龙气,也就完全镇压不了国运,甚至会反噬自身。” “直到这第四位皇子,手段高明,做事谨慎,他身为储君时的贤明之名,在当时的民间比当今陛下还要出众。然而还是未到三十就暴毙于宫中,自从那位死后,其父大哀,下令从那时起,为储者不得修炼,违者削去名籍,然后下令删改史书,那些隐秘之事也尽皆被删去了。” 那人看着叶齐,却是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你三十之前,只要不是马上结金丹,那些知道这段隐史的人物,看在这层缘故上,不会出手动你,而那些小人,不过是跳梁小丑,自然也不可能伤到你分毫。” 三十之前结金丹,这件事在叶齐脑中转了一圈便很快淡去,毕竟这未来之事,现在也不一定能完全担保不会,只是这般可能会连对面之人听了,都忍不住惊骇的话语,叶齐自然是不能说出口了。 叶齐搅了搅面汤,却是直视他说道:“你是在劝我——认下这个谣言?” “也不一定便是谣言,”男子认真地说道,“安元七年时,宫中的一位嫔妃,曾经诞下一位龙子,出生便病弱,灵『药』不进,有精通医术的修士曾看过,说龙子体弱,与皇宫冲撞,不适合养于宫中,也不能接近龙气浓重之人。” 叶齐如同听故事一般,催促他说完后续:“那后来呢?” “陛下龙气浓重,所以子嗣难育,数千年才得了一个皇子,不愿那孩子被带走。那妃嫔便托省亲之名,将皇子抱回府中教养,没过多久皇子就病逝,陛下连带着处理了一大批宫人,那妃嫔便自请入了冷宫,一心修炼,不问世事。” 那人生生将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说得平铺直叙,乏而无味。 叶齐得了这件秘闻,满足了自己难得的好奇之心,却是不愿再问,专心地吃起了那一晚满满的辣面。 而即使叶齐没有再问,男子也是主动说起了这件事背后的诸多世人揣测。 “那嫔妃爱子如命,孩子病逝之后,行事间却是平淡如常,再出了如今这事,世人便多揣测,她是将孩子托付宫外之人,而陛下除了暴怒之外,也没有过多哀思流『露』,也有人揣测他是知道了那户人家,只是事成定局,已被人宣扬地众人皆知,便不再多生事端。” 难以想象那位陛下暴怒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叶齐搅了搅面汤,却是有些佩服那位爱子心切的妃嫔。但细想之下,他还是觉得这份世人的揣测有些不实,毕竟,纵使以他对那位陛下的一面的了解,他还是能够确切地感觉到——那位大齐陛下,却是绝对不会因为面子而对要紧之事,有丝毫犹豫。 而那位陛下,所做之事纵使圣名在外,可他绝对不会是那种贪图盛名,被盛名所累之人。这般直觉突然而来,叶齐却是无比笃定。 只怕,这事之下——还有更深的隐情。 男子没有看到叶齐的神游在外,他却是接着说道:“自那位大皇子过世之后,陛下的子嗣虽仍稀少,却也有了几位皇子。这些年传闻淡了,顾及到陛下的贤明,也无人再拿此事谣传。” “嗯。” 叶齐抬起头时,平平淡淡地回了他一个字,却是继续吃着碗里的面。 男子沉默之间,却是有些耐不住地主动问道:“你不想再多说些什么?毕竟,此事若为真,你便有可能是当今的太子,最无疑问的储君人选,而以当今几位皇子的平庸之『性』,你可以说是实打实的未来至尊。你难道真的没有一丝不甘之心?” 叶齐温吞地咽下一口面,却是语气平和地反问道:“我又不是那位皇子,何来的不甘之心?” 男子沉默如石的神『色』中终于出现了一丝人气,虽然只是淡淡的嘲讽之气,不知何时,他竟将眼前的这位少年,看作是与他同等的层次在交流,语气中那份公事公办的意味逐渐消退,然而望着叶齐一如既往的平静,毫不入套,他却不禁带出了一份火气。 “难不成你一出生就对所见之人过目不忘?你名中带齐,已经是最好的证据无疑。” “如今便连寻常百姓,都知晓陛下所遗落的那位子嗣——是你无疑。你又何必如此强撑,众人皆知你本该尊享这世上最尊荣的皇子之遇,而云灵州的叶府不仅不善待于你,反而将你自幼多病宣扬为痴傻愚钝,将龙子视为鱼目,这等罪不可赦之人,你难道没有一丝报复……” 男子说着说着,宛如他是当事之人一般,怒不可当地说着,本来沉默近乎无动于衷的神态中此时透出了久居边塞的刚烈火爆之气,叶齐却是宛如听说书一般地平静地听着,两者角『色』全然掉转过来。 总觉得像在听一个不相关的人,前十五年里处处都是情节起伏,跌宕坎坷的大戏。叶齐突然想到。 听着那人聒噪的洗脑,望着碗中快凉掉的汤面,叶齐平静地垂着眼,平静之余心中却不禁涌上些许无奈:这世上真的有那么多本来话少之人,聊着聊着就可以自动解锁话痨这个属『性』的吗?怎么一个个都让他遇上了呢? 男子还欲再说,叶齐却是突然地打断道。 “你认识江平渊吗?我的一位师兄。” 男子生生止住话头,他以为这是一件要紧之事,紧锁着眉头,想了许久,才郑重地说出口。 “我未曾听过,那是何人?” “我改日给你们两个介绍一下。我觉得——你们应该能谈得来。” 男子勉强压下眉间的那丝火气,他隐约察觉到了这决不是什么好话,只能极为生硬地答道。 “不必了。” 木桌之上,气氛又演变成了一人直盯着一人吃面的沉默。 不过,经历了这一番谈话,叶齐已经能够了解到,男子对他没有一丝恶意,相反,却是极有可能对他有所求,因为这番谈话,也抹去了对他暗中存有的高高在上的指点之意,叶齐忖度之下,反而没有了那份心急,反而专心在了那份面上。 素面虽淡,可在那份麻而极辣的辣酱配送之下,却引出了一份鲜辣之味。 叶齐暗自考虑着,回去时要向店主买要一份辣酱之事。 果然,那男子在这般沉默的气氛中终于坐不住了。 语气中带了三分狠厉,却是有些虚张声势的味道。 “边军也不至于无能到只收你一人的地步。开春之时,我还要多带几个人回边塞。你若是筑基之后想来,便来这家店找我,我会买下它,作为我此次的落脚之处。” 叶齐暗叹一口气,简直怀疑那男子此话是故意激怒他。 “边军难道如此财大气粗?这家店生意如此红火,也能说买下便买下?”叶齐语气平和,却也是带了一分调侃之意。 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态又恢复了初时的冷漠,身上也带上了一丝掩藏不住的杀气和苍茫之意:“我们什么都没有,这些无用的钱土废物,倒是活着——都永远用不完的。” 那句话底下透出的沉重,甚至让叶齐心神都不由为之一动。 这上京—— 果然不如它看上去的,那么太平啊。 第53章 散播 “我会考虑的。”叶齐认真地说道。 那男子恢复了本来冷淡平常的面目,起身离开,在匆匆忙碌的人群之中消去了踪迹。 叶齐则是自顾自地开始吃面,这小食果然配着是极其爽口开胃的,他吃了一大桌子,在路人纷纷投来惊疑的目光之后,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 他径直走入店内,没过多久走出门时,手上便提了满满一大包的东西,别说酱料,就连辣椒的种子都已经配备齐全了。 走出店门时,他一眼就看出了人群中的江平渊。 只因江平渊身着云纹白衣,广袖如仙,只是站在人群中,不说话的时候,更是就自带了一股神仙中人的清渺高远。他的周围硬生生被避着他走的人群空出一片,显得更是遗世独立。 叶齐走上去问道:“我不是传讯给师兄,说是晚上还未归再来找我吗?” 叶齐的语气没有责问,仍然十分温和,只是正常的询问意味。 察觉到这一点后,江平渊心里松了一口气,只是在他冷峻如初的脸上没有显『露』出分毫。 但他明显也不是糊弄别人的人,在沉『吟』片刻后,他还是认真地交代了,只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我听闻师弟陷于秘境之中,只是当时分神乏力,来不及去来援。此刻刚收到师弟的消息,便马上赶过来了。” 他这个江师兄,可真是个实心眼啊。 叶齐百感交集,只能温声道:“我此次已经没什么事了,多谢师兄关心。” 这声感谢确实不是客套,而是出于真情实意,至少江平渊听了,心里便产生了愧疚。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秘境的救援都没有参与,却白担了师弟的一声感谢,一种沉甸甸叫做责任感的东西更是压上了他的心头。 在听到叶齐的下一句是:“……师兄定是有要事在身,我就不耽误师兄了。”更是彻底爆发。 “我其实没有要事在身。” “……” 这一句话一出,江平渊就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又一次的冷场。 不过叶齐的怔愣也只是一瞬,在察觉到他这位江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直言直语后,叶齐也更深一层地明白了无需与江平渊客套,因为他根本听不懂。 很快,他便无视着尴尬,轻松地接上了江平渊的上一句话。 “既然师兄得空,不妨在回去时,顺便给我讲解一下齐国的风土人情吧,我近来对这些又有了兴趣。” 江平渊的神情淡淡,知道师弟是在给自己解围,难过之下,讲解的时候兴趣也是淡淡的样子。 不过在叶齐认真地应和,偶尔地发问之下,讲着讲着,江平渊也逐渐入了情,兴趣逐渐高涨了起来。 叶齐饶有兴趣地问着数个问题后,不着痕迹地便把话题引到了军队身上。 再一次谈到各府的边军时,他们已经跨进了秘境。 叶齐再次开口问道:“那师兄可知道府中的边军如何?” 江平渊却是难得的停下,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府中已经多年无人入边军了。” “这是为何?”叶齐心中惊异,却是没有显『露』出来,而是继续问道。 “叶府百年前曾与众府一同派遣弟子进入边军,”江平渊皱着眉回想到,“只是那一代的弟子不知是出了何事,竟是全数折损在那里,府中元气大伤,陛下特赦,免了叶府至今的边军入选。” “如今府中子弟,若是想去边塞历练,恐怕就要走朝廷和学院的路子了。” 他以为叶齐动了去边军历练的念头,才多说了这一句。说完这一句后,江平渊的话竟是直接就停了下来。 江平渊眉宇间越发冰冷,愈发显得不近人情而给人疏离之感。 不知为何,叶齐却看出了他冰冷之下更深一层的情绪。 他轻声问道:“那群人中,是否有师兄的亲近之人?” 江平渊闷闷地应了一声,再出声时嗓音中竟是带了几分低沉:“我当年最敬慕的几位师兄,还有数位亲厚的同门,也折在了那里。” “当时我刚入筑基,觉得自己根基未稳,所以没提和他们一同前去。” 江平渊的话语淡淡,只是谁都能从他低落的语气中感受到他此时的沉重。 对于百年前的那场大祸,叶齐虽没有熟悉的人,但听着江平渊的话语,却也是多了一分感同身受的伤悲之情。 他也只能低声宽慰道:“这与师兄无关。毕竟,这是连所有弟子都折损在里面的大祸。即使师兄当时同去,恐怕也于事无补。” 纵使他好奇引起这场大祸的原因,却也不愿在此时多问,免得再掀起江师兄的伤疤。 不料,江平渊却是主动地提起了。 “不,若是我当时一同随行,说不定当时的师长会照顾我一分,不去赶那危险重重的小路,也就不会进入了那不知何时开启的死气秘境……” 叶齐望着江平渊脸上冰冷挣扎的脸『色』,心下顿时有些不安。而江平渊此时更是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维,完全听不进他人言语一般,顿时觉得不妥。 “师兄住口!” 他的这声厉喝明显将江平渊的神唤了回来。 只是似乎是被他的凶恶摄住,江平渊此时不自然的有些白意的脸上,更是浮现出被他吓住的表情,江平渊面无表情地倒退几步,神态中竟是有几分对他的畏惧与委屈。 叶齐有些愧疚,他也明白江平渊此时的状况有些不对劲。 害怕再吓了他,叶齐只能像是哄小孩子一般,轻声温和地对他说道:“我只是觉得师兄状况有些不对,不是故意吓师兄的。” “嗯。” 那人低沉,好像还有些害怕的应了。 幸好还能听懂人话,叶齐松了一口气,再接再厉地问道:“那师兄可知道,这般状况要如何处理?” “去医阁。” 那人被他吓得又倒退了几步,叶齐连忙拉住他,怕以江师兄此时的状况,下一次说不定就直接跑了。 不过失了智的江平渊此时也是乖顺,纵使问一句答一句的乖乖『性』子让叶齐有些头疼,却也是顺利地从他口中顺利地问出了医阁的位置。 所幸江平渊也知道自己情况不对劲,在叶齐温声地让他和他一起走的时候,就如同小孩子一般乖顺地被叶齐拉着衣袖走了。 叶齐却也是没想到,医阁却是设在了如此世外桃源的地方。 不过,他也没时间留心那秘境如何壮阔的问题,只是看过去的一眼太过震撼,才让他分神感慨了一下。 进了就在漩涡口处的高阁,室内医『药』馨香,竟是比花香更清新,更让人觉得自在几分。 叶齐暗暗称奇间,却是不忙不『乱』地将躲在他身后的江平渊连忙扯出来,推过去给了那看病的老者。 老者伸出手,不过灵气一探,立马捋着自己的长须,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第三个了,这个月都第三个送来被『迷』魂草『药』中的人了,怎么能那么不小心呢?我说你们,都……” 毕竟也是好意,面对老者一连串的啰嗦,叶齐虽然瞧着江平渊的事情不大,却也是趁着他话落,立马把江平渊推了出来:“那您看我师兄该如何医治?” 老者突然脸『色』平静了下来,他不慌不『乱』地叫来了人,便有人拉着江平渊,把他送下去了。 虽然叶齐总觉得,他江师兄望着他的眼神有点渗人,此时有点像在看人口拐卖的贩子似的,但终归是松了一口气。 “那灵石,请问……” “灵石由敬事堂扣,影石都在,你那师兄他也赖不了。一个时辰后不放心再来接人。” 老者的表情明显是不想与他多谈,叶齐看了也不想再过多叨扰,他平静地施礼后,便退出了医堂。 待叶齐完全退出医阁后,一位老『妇』人从一处站出说:“你这摆的脸子给谁看啊,那位可是龙子……”老『妇』止不住地数落他道。 老者的面『色』更冷,却是一把把手上的东西丢下:“他想要好脸子,便找旁人要去,进了别人的地方,便处处都是奉承他这个祖宗的好言好语。” “进了我这,我就是样样都不给,我没把他们两个撵出去,就是看着府里的面子上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老者闷哼一声,言语中却是快意无比:“再说这龙子,如今不也是好好呆在了我们叶府里嘛。我有什么不敢给他脸子的?有本事他找他爹告状去。“ “宜儿的死,也不能怪在那位头上啊,”老『妇』人的语中不免含了泣音,“你这般得罪人的『性』子,本来我的宜儿就没了,你要是,你要是被谁记恨上,我可怎么活……” “我看病向来分明,不给人看就是不给人看,才不会夹着私仇行些阴私手段……” “好了,老婆子,别哭啦,我认错还不行吗……”接下来便是那老者的服软之语。 叶齐皱着眉,却是关了传音之术。 本来他看那老者的态度不对,害怕他们暗中对江师兄动手,这才动用了平时不屑的传音之术,也幸亏那老者医术高超,却是没有什么防人手段,这才没有被识破。 只是他此刻,想到那老者话中所提,不免眉头一皱。 这谣言,果真是传得人尽皆知了。 看来以后无端的流言和中伤仇视是少不了的了,叶齐却也不免有些无奈,难不成他要见一个就要向一个人解释那纯属谣言吗?那也得有人信才行。 叶齐皱眉,他总感觉—— 这般谣言散播得如此之快,与那当今陛下说不定也有些关系。 第54章 疑问 叶齐回想着面店里那男子的话,只觉得诸多事情宛如藏在一层雾蒙之下,理清一些的同时,又让他对另一些开始捉『摸』不透。 结合江师兄所说,他终于明白了为何那男人与他接触不那么光明正大的原因。叶府已经不专门挑人入边军,可能已经是人尽皆知之事了,所以男人与他言谈之中处处小心,却是没有提过叶府半分。 再联想起在灵舟秘境里看到的那处写着叶字的战旗,和男子身上崭新的叶府家仆之装,无数种猜测在叶齐脑中出现,但终因为线索太少而最终被搁置。 唯一值得放心的一点是,是否加入边军,主动权还在他身上。至少从男子的态度上,他知道那人对他有所求,所以暂时不会『露』出明显『逼』迫他的态度。 至于筑基之后是否应邀,叶齐觉得,还是得看他那时已经了解的多少,再做决断。 而筑基,也不是一日两日便能有的结果。 叶齐放下边军之事,转神却是想起了那个散播得极快的谣言。 他没有那男子的信息途径,自然也不清楚这谣言如此传播得如此快速的情况下之下,有没有齐帝暗中推动的结果。 但以叶齐尽翻史记,对那位大齐陛下行事手段的了解看来,这种因为他子嗣有失,所以祖庙降罪的示人以弱的谣言能够以如此快的速度散播开来,他至少也是对着谣言存着纵容,甚至是默许的态度在里面的。 可这种态度来得实在太过蹊跷。若拿来自边军的男子所言为实,纵使他的修为十分显眼,可那位不应该只因为这个就对这般谣言有了这般默许,甚至纵容的态度才对。 若他不是有十分的把握确定这是谣言,此刻纵使他是圣人,恐怕此时也会忍不住进宫向那位陛下讨要一个说法了。 毕竟对一个年仅十五,又不受重视的少年来说,这上天注定的储君之位,这跌宕起伏的身世可能带来的优遇,又有谁真的能说不在意就不在意呢? 或许这也是那位谣言传播之人,甚至那位陛下的意图? 叶齐凝神想到,可不管是那谣言挑起之人,还是那谣言散播之人,恐怕都不会想到,他有十分的把握确定这是谣言,自然也就无半分的奢想念头。 然而,不管那谣言散播者所图为何,但有这般大能量的人,也定然不会是常人,他定然还会有下一步的行动,在这种敌暗我明,完全不知对手为何的情况下,叶齐明白,或许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了。 想要筑基的想法前所未有地猛烈起来。 然而想要筑基,这又不可避免地会遇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与旁人的修炼之路经历的完全不一样,就像是一个在别人都脚踏实地往上爬的时候,他借着捷径与别人到了一个层次,那这之后的路,他是否与旁人还能再走同一条呢? 这不解一直在叶齐心中深深根植着,只是他没有料到本来打算的在上京之中扎下跟脚之后,再徐徐图之的念头完全没有实施的余地,如今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气已经趋于饱和,不是自己修炼方法的问题,只是作为储存灵气的身体再存不下更多灵气的问题。 而这这诸多暗流涌动的上京,更不可能给他充足的时间让他去慢慢试炼自己的诸多想法。 纸片背诵篇章所需时间过久的问题,他一时又难以解决。 叶齐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急躁,虽然这急躁在旁人看来,配上他的年龄和修为简直是毫无道理可言。 一个时辰转眼即逝,在叶齐翻遍书馆却也找不到方法解决他身上的数个难题之后,只能无奈地停下手。 毕竟纵使那老者亲口所言不会参杂私心,他也不可能完全听信老者之言,将人直接丢在那里。 待他赶到医阁处时,叶齐终于有闲心去欣赏一下医阁秘境中的美景了。 大概是栽种了什么『药』材的缘故,石梯之下,秘境处的灵植郁郁森森,却又显得错落有致,让人只觉生机盎然。 叶花之上都泛着柔和而喜人的纯净光泽,清脆灵动或悠长深远的异兽鸣叫之声从远处响起,清新而淡然的『药』草香味弥漫开,更是给人一种如入仙境之感。 医阁清冷无人,偶然才见几人进出,穿着外门弟子的样式,见到他时,却大多神『色』讶然,甚至有几人满脸捧笑,迎上来时有言语中处处都是刻意讨好奉承他的感觉。 叶齐摇摇头,此时他才想起了医阁中老者所说的话,却未免有几分怅然之感。 随意地应付几句,打发了他们之后,叶齐转身,却是不敢再逗留,而是直接进了医阁。 老者仍是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打发着医侍,让他们把人带出。 “该说的我全都跟他说了。”老者抬头,淡淡地说完这句后,明显是一副不想多说的送客的姿态。 而在看到江师兄神态动作都与往常一样,明显也是恢复了神智,叶齐道了一声谢,也不再多留便离开了。 在一旁沉默的老『妇』人此时又发话了:“他还没到宜儿的年纪,你又何必把那位的事算在他头上?纵使最后没有认祖归宗,以他这般天资,若是对你不满……” 自顾自写着字的老者抬起头丢下笔,径直地回了屋子,只是起身时不耐烦地丢下一句。 “他爹的债就该他受着,我『药』又没短一分,怕他什么?“回到屋里时,老者听着屋外『妇』人的埋怨之语,小声地念叨着,“反正他天资再高,瞧这『性』子,也不像那人,我又怕什么?” …… ………… 出了医阁,还未等叶齐想好如何开口,江平渊先主动解释了起来。 “我没事了,只是『迷』魂草太过微小,我从秘境出来的时候一时不觉忘了防备,此番倒是让师弟费心了。“ 江平渊态度自然,却是没有半分为自己圆场的念头,是他自己做的事情牵连了叶齐,他虽然有些懊恼,却没有半分隐瞒的想法。 叶齐摇头,自然地说道:“师兄何必如此客气?我倒是还有诸多不解要叨扰师兄,师兄莫嫌我烦就好。” 毕竟江师兄沾染了『迷』魂草的事情,他的责任更大。 叶齐这般想道,纵使江师兄面『色』冷淡,可深交下来他却觉得,江平渊的诸多优点足以掩盖那些缺点了。 江平渊的脸『色』突然肃然下来,显得更是冷峻无情。 他用着分外郑重的口吻认真说道:“师弟请说,反正我剩下的一天都没有杂事,都可以用来为师弟解答。” “师弟用了午饭吗?不妨在我那处一起用了吧。”江平渊极其顺理成章地侧着头看向他问道。 “师弟若是有什么习惯的东西,我也可以叫人置办,以后常住也方便。” 其实,大概,可能真的不能怪那些人…… 叶齐突然有些沉默地想道。 …… ………… 在平静地婉拒了江师兄的诸多盛情,申明了自己只是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之后,江平渊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然后平静应允。 以免江师兄就着一个没有界限的问题引申到别处,叶齐还是选择由自己开头,然后聊起了第一堂的授课内容。 江平渊认真倾听着,听完后对叶齐说道:“师弟已经做得很好了。” 突然之间,像是想起了什么,江平渊对叶齐认真地问道:“师弟可打算参加灵植园的比试?” 叶齐怔了一下,他此刻自身的事情仍未忙得过来,哪还顾得上灵植园的比试,刚想推拒时,却将江平渊开口。 “此次的灵植比试颇为难得,奖励的灵植种子都是寻常时候难以用灵石直接买得的,师弟若是有空,不妨去尝试一番,胜负倒是无需在意。” 江平渊继续叮嘱道:“我当年得了一株炼神草,还未完全明白效用就将它服用了下去。” 江平渊摇摇头,似乎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然后因为神思太过活跃,看外界事物太过缓慢,简直是度日如年,这之后整整半个月不能入眠。” 回想起那段日子,江平渊的眼神平静悠远着,却是一时没有言语。 听了江平渊的描述,叶齐心中一动,突然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若那炼神草真的能活跃神思,那对纸片——会不会也能起到作用? 这个想法听起来确实过于荒谬,叶齐却抑制不住地有些心动起来。 他的神思能进入纸片,是不是与神思的强度和活跃度有关? 这炼神草他在典籍上也有些印象,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增幅神思的强度与活跃程度,甚至对元婴之下的各阶段,甚至能起到拔高一个大层次的能力,虽然副作用是会在用过之后头疼不止,可对叶齐来说,若是他的猜测为真,那这点不会留下后遗症的副作用比起它的收获,简直是可以完全无视。 有了这般想法后,叶齐便对那灵植园的比试产生了兴趣。 他向江平渊问道:“那师兄可还记得灵植园比试的过程?” 江平渊颌首,带上了几分兴致,他认真开口,便说起了自己当时的经历 第55章 准备 所幸灵植园的比试不是急在一时,听了江平渊的话后,叶齐对这比试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炼神草在一些丹『药』的炼制中,或者在战时提升战力,甚至在境界感悟上都颇有奇效,所以纵使它的副作用巨大,在执事堂中却也是不可以用灵石换得的珍贵灵植,仅仅在叶府用来奖励弟子的比试之中,或者是灵植园公开的交易名单中出现。 然而炼神草供不应求,自然是很少出现在灵植园的名单之中的,得到炼神草之人,基本都有大用,就连江平渊,也是了解到了炼神草的功效之后,为了感悟境界才通过比试得到的,而且也仅仅有一株幼草,自然是不可能有剩余留下。 想到这,叶齐打消了去求助旁人的想法,毕竟在这风头浪尖之时,只怕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引得旁人无谓的猜测,说不定到最后这炼神草会更难得到。 不过炼神草能缩短在纸片中记诵篇章的时间,这个也仅仅是他的猜测罢了。 叶齐平静着心绪,明白还需等拿到,经过验证之后才知道。 然而这个猜测也莫过于一针强心针,至少不会让他太过无望。 叶齐回到书馆,脑中默念着书籍记载中的诸多与炼神草有一样功效,能够提升神思的灵植,然而想遍全部,发现也不过寥寥九种而已。 而在其中,综合起功效最强,后遗症最弱,现在也最容易获得的,竟也只有这炼神草而已。 其次便是芷天兰,只是这种花生于极寒之地,而且只开一刻,所以纵使它几乎没有后遗症,也可以暂时提升神思,然而论起珍贵程度,炼神草还是远远不如它。 第二的都尚且如此,莫说那接下来灵植的描述了,有些灵植的要求描述甚至过于苛刻,就连叶齐都不禁怀疑,这世上是否真的能人满足灵植存活这般严苛的条件。 兜兜转转之下,最后还得回到炼神草上。 叶齐翻起手册的一本典籍,想着江师兄的描述,再联系他在此书中看过的以往灵植园比试的记载,方才明白这场比试不像他想象的这般容易。 因为,这场灵植园比试是容许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一同参加的。 外门弟子自然是指洗髓弟子及以下的子弟,而内门弟子,是包括了引气入体和筑基两个层次的。 虽然如江平渊所说,大部分筑基期弟子碍着颜面,自然是不屑与他们这些刚入门的新人争这灵植园比试的小利的,毕竟能入叶府的都是资质起码中上之人,凭着叶府的月例供给也是能够满足大部分修炼所需的,而其余部分,只要凭借在府中做些寻常秘境清理,朝廷外派的任务,也是能够满足自身所需的。 然而,有大部分也就有小部分的人存在,有些修士就是实打实地靠着府中资源和挨着日子才堆上来的境界,纵使资质中上,却心『性』不强,只历练过一次的秘境之后便再也不愿参加那些有危险的秘境,以后基本就是注定了卡定了筑基这个层次,平日参加也只会参加类似种植园这等宗门为未成长子弟准备的秘境。 江平渊在说这事时,脸上明显『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这种自断前路的做法,他一向是看不上的。只是为了提醒叶齐,要小心那些挨了数百年,参与了数十次灵植园的比试的筑基修士罢了。 他们纵使没有灵植方面的天资,在这数百年的磨练中,也比许多有天资的外门弟子有有优势得多。 而灵植园比试的前百名,按照排名先后挑选心仪的灵植,灵植不可重复挑选第一名到第三名者三株,第三名到第十名者两株,后百名者只有一株。 炼神草每年产出的数量一定,灵植园也只是拿出五柱炼神草作为奖励罢了,而与它同样珍惜的灵草也不过十数株左右,这等层次的灵植很难用灵石购得,哪怕只是为了它的珍稀,这等层次的灵植一般都是会被前五包揽完毕的,至于再后,恐怕都很难以图保险了。 个人比试在上午进行,而叶显会说的那种团队模式,在下午进行,更是要求彼此相认,这样才能紧密配合,行动默契,不然也只会出现一方给另一方拖后腿的情况。 叶齐想想叶显会给他留下的轻狂跳脱的印象,却是摇摇头,也不知道叶显会何来的信心,能认为他们这对毫不相识的人组合在一队还能赢下比试。明日便去拒绝了他吧,叶齐暗暗想道。 从书馆出来之后,叶齐便朝敬事堂走去,他想买到一套齐全的灵植谱图,还有比试中所用的工具。 还有一株灵植——害花。 这害花细看并不像是一种花,低矮异常,看着与杂藓无异,只是根条极长,甚至可达数十米,只会吸取灵植的灵气为自身所用,一旦蔓延开来,上千亩的灵植还不够几株害花吸食,而且极善于隐匿缩回,所以灵田的看护若不细心,哪怕是筑基之人都会被它蒙蔽过去,而且极易再生,所以被人厌烦之余,取名为害花。 平日里别人送都不敢收的货『色』,遇到了灵植园比试前后,往往会卖得无比火热,甚至能比上一些平凡灵植的价格。 叶齐并不清楚行情,当他来到了敬事堂之后,只觉得人『潮』拥挤,内门外门弟子走过,秩序却非常井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看来也只有他这些日子没进过敬事堂。 屋宅,武器,任务,灵植,器具……处处条条路径分明,叶齐便沿着器具阁进去,一路上人来人往,竟是比最外面还要人多几分。 只是看他们身上的装饰,大多是外门弟子。 只是年纪不同,几位看着年纪较大的中年人也混迹在其中,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排在长队的末尾,叶齐心中平静,他自动地把那些杂音用神思隔绝,趁着这空闲时间视察自己的灵气运转。 “小兄弟,知不知道里面在卖什么啊?” 一个满脸富态的中年人笑呵呵地在他背后问他 不过是一个洗髓期都未到的弟子,他的出声甚至没有引起叶齐的半分惊疑。 只因为叶齐刚入阁时,便看见那个中年人的视线四处地扫了扫,最后盯在了他的身上。 看叶齐平静地回望他,中年人笑着说道:“我上两代先祖也是府里出身,加上我又做些玉石生意,天资还行,我们府里念着我先祖功劳,就让我进叶府的敬事堂试试,小兄弟知不知道这里卖的是什么的啊?” 叶齐心中有些古怪,他看那中年人脚步虚浮,呼吸杂『乱』,仔细一探,竟连半点修为都没有,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寻常人,甚至身上还穿着一身叶府仆人之装。 然而叶齐是刚入府的弟子,他也不清楚这样的人能否够上入府的资格,而看那中年人说话三分真七分假的样子,他也不愿意过多与他亲近。 只是平静地回了两个字:“器具。” 中年人脸上的神情僵硬了一下,却是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原来的样子,也只有修为在身之人才能看得清他自以为掩藏得很好之下的薄怒。 “这器具阁我当然知道,我也是看着小兄弟面善才开口问的,那你知不知道那器具阁主事之人如今在何处?” 他意有所指地炫耀『性』地说道:“我跟那位可是颇为亲近之人。” 不过瞬间,中年男子又换上了笑容满面的姿态,然而,他这番话还是问错了人。 叶齐平静地回答:“不知道。”这当然是实话。 只是当然的,那位中年人笑容之下隐藏着嫉恨的表情,也明显表明他也不信。 中年人讪笑着收回本来打算落在叶齐肩上的手,不知为何,这看似极易拿捏的少年竟突然之间给他一种窒息无比的感觉。 凭着自己的感觉,中年人数十年来识人无数,他当下就明白,这是碰到石头了。 中年人笑着随意再说几句,瞧着叶齐还是不冷不热的样子之后,感觉自己被下了面子,只能忍着怒气转身闪入人群中不见。 他自己没有修为,自然感受不到在叶齐与他交谈之时,路过的众人隐隐投来的诡异视线。 却也能明显感觉到,离开那人后,全身一轻的感觉。 大概是还不知道修仙者的厉害,在没有离开到十米时,他脸上的笑意全然不见,只是一幅狠厉至极的样子,只敢小声狠狠地赌咒说道:“你等着,要是见到了太子殿下,…… 最后的那句话他也知道好歹没敢说出口,脸上却是一副扭曲之后想到了什么,然后极其解气的样子。 叶齐继续排着队,中年男子的那些话他早已不注意,只把注意力放在了探查自身身上。 只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从头到尾围观了事情的全部经过的人神情诡异。 得,这说话的连那位是正主还不知道呢! 看着又是一出大戏。 第56章 困入 叶齐只是把刚才之事作为一个『插』曲,也不太在意,他平静地排在人群后面,不到一炷香时间,人『潮』快速地向前涌动,他便到了前头。 待走到前面,他才明白为何人群流动得如此之快。 只因那些敬事堂的弟子早已将成捆的工具缚好在了一起,最前头的人付好灵石走了,跟着的人学着前面的人动作,将灵石丢进了一个整齐台面的黑袋中,那袋中一点动静都没有响出来之后,敬事堂的弟子眼都不抬,就示意让那人拿走,让下一个上前。 这器具阁中,竟是有大半人都在买与灵植园比试有关的器具,叶齐估算了一下,这个比试中,起码会有上千人参加,竞争不可谓不大。 轮到叶齐时,他看过前人『操』作,自然是早已将那套流程熟悉,丢下一块灵石后,看敬事堂弟子轻轻点头,便拿起捆着的精巧器具便准备带走。 谁知主事的敬事堂弟子旁边的一个懒洋洋,没什么举动的另一个穿着弟子之服的人在看到了叶齐的脸的时候,突然站起大喊了一声。 “殿下。” 这一声叫喊,顿时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一些还未知道的人被旁人科普着,也跟着知道了这一谣言,阁中人流交谈的声音猛然低了下来,然而,那些窃语之声还是声声进了叶齐的耳里。 又是一场无妄之灾。叶齐心下暗叹,看向那人时用引气入体的气势相压,『逼』得那人战战栗栗,连话都再也说不出来。 “还是言辞慎重些为好,同为叶府子弟,没人能担得起你这声殿下。” 叶齐平淡地说完这句,拿起那包捆好的器具,从容地离开,步伐甚至没有『乱』上一分。 那人被他的修为和气势镇得久久回不来神,却一点也不后悔自己说错了话,他出门赶着,却没了叶齐的踪影,暗自后悔之时,却又是重新下定了决心。 走出了器具阁,叶齐望着买到手的灵植园比试的器具,心情方才有了些好转。 只是害花还需到灵植阁求购,灵植阁与器具阁虽属同一地界,却是拐了数个弯绕,叶齐走走停停间,方才到了灵植阁。 刚一进入灵植阁,叶齐便感受到了熟悉的空间转换之感。 此处蓝天碧日,天气极为温和清朗,举目四望之下,灵田分明,灵植各异葱茏,却是与『药』阁有一分相似之处。 他所踩之处,却是一处肥沃的灵田,叶齐望着他脚边的幼苗,却是心下一惊,虽然没有看过灵植的谱图,他却是早已熟背诸多典籍,能够粗略地分辨出一些长相极为特别的灵『药』。 而那些形状特异的灵植,从他印象所记,便是比炼神草还要珍贵难得的灵植,而在这处灵田中,竟是如同普通灵植一般繁多茂盛。 而在那灵气浓度让人心惊得高的灵田中央,那些珍贵灵植竟是肉眼见过,就再难以忘记。 这绝不可能是灵植阁。叶齐没有被这繁多的灵植『迷』花了双眼,四下环顾间,他暗暗提高了警惕。 能在叶府的敬事堂中做出这般近乎偷天换日的动作,定然不是凡人。 突然,一个面相老实木讷的穿着平常之人弯着腰,躬着身子在叶齐几米处出现。 叶齐暗自心惊,那人的出现毫无痕迹,他竟是没有丝毫察觉,不是修为比他高深得多之人,便是藏着什么灵气,甚至使用了特殊的手段。 望着叶齐的视线,那人如同做了千百次一般,熟练而平静地跪下,然后磕头说道:“见过殿下。” 那人如此姿态着实把叶齐惊到,他怔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是何人?” “奴才是静妃娘娘殿下的一介宫仆,本想请殿下前来,但殿下提防之心过重,不得已之下只能行此法,请殿下降罪。” 那人用力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即使只是灵田,这地质不算坚硬,而他还未覆上丝毫灵力,竟似在额头上生生地磕出血来。 看那人的样子,叶齐便明白,那人恐怕是训练已久的奴仆,根本无法与之正常交流。 叶齐单刀直入地问道:“是你们娘娘想要我来的?”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竟是摇摇头,十分干脆地说道:“娘娘数十年来十分思念殿下,近日更是茶饭不思,只是如今身在冷宫,不便与殿下亲自见面。只是殿下的宏图大业,需要有人辅佐,殿下降罪之后,请与那些人见上一面。” “谁告诉你——我是皇子?又是谁让你将我请来的?“ “你先说了,我再决定见与不见” 叶齐平静地问道。自从通讯之符难以发出后,他便意识到这里是一处秘境,同时也知道,若不是秘境的主人允许,仅靠他自己难以从这里逃脱。 如今也不过是借着和那人问话趁机拖延一下时间罢了,毕竟他进来时已经不早,第二天的授课缺了席,叶府定是会察觉到的,当然,若是问话有收获也是意外之喜。 那人的嘴唇微不可见地嗫嚅着,却是再次抿紧,然后跪在原处不发一言。 叶齐不咸不淡地接着问道:”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还是你根本不认我这个皇子?” “……奴才不敢。” 叶齐移开脚步,不再把视线再放到那人身上,也不再奢想从那人口中得到一点消息。 满地的灵植生机葱葱,叶齐望着自己手里提着的器具,不禁有些心动之意。 竟是将他强行困在这里,可不要怪他对这里再做些什么。 现成的灵植已经在这里,倒是免了他求购害花的精力,而这真正的灵植拿来练手,自然也是比害花要好的。说不定那幕后之人,也是想卖他这个好,才把困着他的地点选在了这里。 若是那幕后之人为了这点,那可是真让那人失望了,毕竟灵植园比试也会在后天进行,而即使送他回去,他也不会承那人的情。 若不送他回去…… 叶齐望着密密的灵植,不禁『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灵气浓郁,环境安逸,就当练手和修炼好了。 毕竟幕后之人拥有如此大的能量,不会只为了囚禁他那么简单。毕竟在谣言散出之前囚禁他,自然是比谣言散出之后囚禁他简单得多,既然散出了谣言,必定还有所图,此时真人尚未现身,又对他如此礼遇,他倒是无需担心自身安全。 来到垄头的一处灵植边上,叶齐刚蹲下身子,只见那灵植仿佛通了人『性』一般地瑟缩着,在叶齐伸过来的一种形似剪刀的器具面前,小心翼翼地把花蕊抖了抖,然后人『性』化地转到另一边,它所在的位置竟是偏移了几步。 叶齐盯着那株灵植期间,突然若有所感,他忽然一抬头,之间本来齐齐一列的灵植突然都移了位置,此时有些甚至都人『性』化地躲到了旁的灵植的地界上,借助旁的灵植遮掩掉了自己的身形,这让叶齐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收起了手上的器具,明白灵植比试的灵植纵使有灵植,却也不会如这里的灵植这般一个个都像成精了一样聪慧,只怕在它动来动去之强挣之下,自己也学不到什么。 叶齐摇摇头,看着那连花骨朵都没有,只有偏偏叶子的灵植,有些甚至只有一根光秃秃的杆子的灵植,不由暗自无奈。 这些灵植种植条件极其苛刻,叶齐也不指望能够挖出它们饲养,只怕一离开土便死了。而此时的幼嫩灵植只是有些许灵气,就算摘了也是暴敛天物,也没有大的用途。 叶齐收起了诸多器具,他拿出买的灵植图谱,开始一株一株地认灵植,想着若是遇到合适的,再动手。 此时田中大部分灵植长得都一样幼幼小小的,分不出太大差别,叶齐从它们的叶尖到茎处生生地『摸』过,看过几遍后,才隐隐地与灵植谱图中的灵植有了些许对应。 在知道叶齐没有伤它们的意图之后,几株先前移位的灵植方才乖乖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毕竟最初的位置灵气养分都是最适合它们自身的。 突然,叶齐感觉脚下被如同羽『毛』一般的轻盈触感轻蹭着。 身为修真之人,五感自然敏锐,他低头时,竟发现脚下是一株绿意葱茏的灵植,舒展着叶片,宛如只是无意一般地轻碰着他的鞋尖。 像是自己踩了它所在的地方一样,叶齐确实很快摇头,这株灵植绝不可能是长在路中间的,定是它自己悄然移过来的,叶齐不免产生了些许兴趣。 叶齐后退了一步,只见那绿意葱茏的灵植用力地抖抖叶子,如同蚯蚓一般若无其事地在途中移动着,继续又停在了叶齐的脚边,毫无畏惧一般,奋力地用短短小小的叶尖再度戳了戳他的鞋子。 第57章 劝说 叶齐蹲下,那株小小的灵植轻轻地抖了抖叶子,如同蒲公英一般绒绒鼓起的『毛』团上微微『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不是细心看还发现不了。 手中的图谱无风自动,在他神思的控制下飞速地翻页,最终停留在一页不再动。 叶齐淡淡扫过图页上的描述,便将这株灵植与云见草的样子对上。 云见草本身没有攻击力,习『性』温和,是许多『药』『性』温和的丹『药』的炼制材料,本身也具有安神凝气,温养神思,调节灵脉的效果,对入定颇具奇效,与炼神草一般也是极为珍贵的灵植品种。 叶齐蹲下,那株云见草仿佛感觉到了一般,将那『毛』团上更加用力抬起,生怕他注意不到那条微小的缝隙一般。 云见草不具有攻击神思的能力,也不会如人一般对神思有敏锐的觉察和抗拒的心思,叶齐就放心地用神思从它根茎处一点点扫上来。 扫到一处时,他略微凝神,一根银针似的小钩子被他从器具里面取出,握在指中。 纵使不清楚云见草能不能听懂人言,叶齐还是预先提醒道:“别闭上。” 覆盖了灵力的银钩很快进入那条缝隙中,叶齐专心地用神思探着里面的情况,待察觉到什么异动之后,圈钩内附着幼幼的倒刺,本来是柔软的触感,一旦碰到活物就会猛地锋利起来,不知是用何种灵植的部分所做。 叶齐没有闲心再想其它,勾到了那处活物后,他的双手平稳,用着尽力不伤到云见草的速度轻轻把银钩拉了出来。 一条只有线宽的长长红虫被扯出,叶齐一看,便认出那是灵植中最为常见的害虫——灵吸虫。 脚下再度传来被戳着的触感,叶齐低头,只见那云见草轻晃着叶端,团似的绒『毛』轻颤着,一块极其微小的绒『毛』颤抖着脱落下来,被微风吹走开,却仍然锲而不舍地朝叶齐那处尽力飞去。 然而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最终还是被吹得远了。 叶齐一把抓住那绒『毛』,心下有了些许的了悟:这是送他的——灵种? 真是不亏欠人的『性』子。 似乎知道叶齐收下了那一小团绒『毛』,云见草心满意足地在土里挪动着,最后爬回了它原来的位置,舒展开了叶子,然后再度晒起了太阳。 这处秘境,绝不可能是寻常的地方。 这个念头在叶齐脑中前所未有地强烈起来,云见草这般的灵植,纵使珍稀,但能养出这般神智,这绝对是被温养了百年以上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而他所见的那些灵植,也绝对不可能是一处普通秘境就能养出的天珍灵秀。 叶齐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而这个猜测若是成真…… 叶府肯定护不住他,这上京,他可能也呆不下去了…… 叶齐收了准备灵植园比试的闲心。 他转过头,望着身后数十米处仍是跪着的那人,不咸不淡地说道:“不是要见我吗?把人都带过来。” 那人神情一板一眼,毫无欣喜的神情,一切的举动如同训练了上万便一般熟练而毫无感情。 那人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站起之后身影竟是直接从原处消失了。 似乎是早已等到他的传叫一般,不到半刻的功夫,被那人带来的几人就出现在了原地。 他们低着头,熟练地行了大礼。跪下的几块灵田,灵植早早被吓跑,自己躲起来了。 叶齐望着他们的身形和服装,与器具阁中所遇的几位中年人对应起来。 他的语气中没有显『露』出一点,望着他们跪下的样子,似乎一个个都认定了自己就是太子,叶齐也懒得和他们多言,只是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其中的一个人听了叶齐说话,竟是吓得浑身冷汗并发,他低着头,然后借着前排的人挡住了自己的身形,只能默默祈祷自己不要引起那位的注意。 然而叶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器具阁中与他答话的中年人,他没有在意,只是望着眼前众人恭敬的眼神,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们想说什么?” 为首的一位中年人气势最为稳重,他一位一位地介绍了在场诸人的身份,其中有扬名天下的商贾,有多年的幕僚之人,有专门教授帝王之学的皇子之师,有浸『淫』朝中多年的实干能臣,诸位能想到的人才似乎都在此处汇笼。 “我还当陛下,不想认回我这个皇子了?” 叶齐淡淡地说着,只是谁都能听出这番话中的怨忿和自嘲之意。 那宫奴听了这话,竟是直接跪下,不发一言,只是谁都能看出他的惊恐之意。其他人面面相觑间,倒是犹豫着,没有再度跪下。 “你们也不妨直说,我的这位父皇,如今对我到底是什么想法?” 一位面向苍老的中年人心中暗自摇了摇头,这位殿下问的,可让人怎么答呢? 先不说他还不是这位的老师,纵使是当了这位的老师,陛下也不许旁人过多压着皇子,更别说这位和那位是父子关系,这皇室的父子,关系也不是外人能够『插』手的,这位能说的,在众人面前,还未『摸』清那位的『性』子,他也是不能说的。 帝师,帝师,说到底,也不能真把皇帝当成自己的弟子啊。 不过话也是不能一句不说,在自己被指定给这位之前,很多事情自己就要站在这位殿下角度考虑了,而不是为了可能的得罪人而一句都不开口,毕竟以后,自己就是绑定在这位殿下的船上了。 中年人,也就是何山心里暗叹一口气,却是不急不缓地开口:“殿下可否听老夫一言?” 望着少年愤懑稍减的神『色』,何山心中稍缓,却是老成持重地说道:“殿下这番话,万不可对他人提起,先不论罪责如何。陛下苦寻您十五年,听了这话,恐怕会伤心至极啊。” 叶齐话中愤气稍减,却仍是夹了一分怨气。 “陛下若是有心,怎么可能十五年都寻我不到?” 望着这位殿下似乎能听得进人劝,何山心中不免有些欣慰,语气也是略微缓和下来。 “齐国疆域辽阔,殿下又是在云灵州这般偏远的地方,陛下被『奸』邪蒙蔽,乍闻您死讯,才未能在您未出上京之时找到您。也正是陛下确实是苦寻您多年,才会空出储君,陛下举动之后的心意,难道您还不能了解吗?” 如果真的是一位十五岁的少年,在受到幼时不被重视的诸多待遇后,得知自己的亲生父亲便是大齐陛下,无论多么老成持重,听了这人之言,只怕也是要信上三分的。 这般连戏中都写不出来的跌宕身世,承认了这般身世之后诸多的优遇,仿佛一步登顶的希望与憧憬,与亲生父亲,也就是当今有明君之名的陛下相认,还有这般毫无破绽的说法,只怕一个圣人,也不能对这一切肯定地说上一个不字,何况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了? 叶齐的面中却仍是一副已经缓和,却仍是不肯马上原谅的冷漠姿态。 看着少年的如此表现,何山心中微松,倒是明白已经解开这位的心结了,至于其他,以后缓缓图之也是不迟。 “那他到底想我如何?”叶齐平静地问道。 “众人皆知大皇子已经去世,他若是认回我,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听出了他话中对皇帝的担忧,何山口头上宽慰,却仍是语气沉重地说道:”纵使天下人众口铄金,陛下仍心念着殿下,就定然会给殿下和天下人一个交代,诸多人才此时在此,就是陛下不忘殿下,想要托付殿下众任的最好一个交代啊。“ 何山字字都充满了为他着想的意味,然后说道:“请殿下好好在叶府修炼,毕竟日后作为储君,殿下可不能再修炼了,殿下呆在叶府的时日,正是陛下信念殿下,全新为了殿下的将来,着想才忍耐下诸多留言,没有认下殿下的原因啊。” “这正是,陛下爱子深切的明证啊。” 何山一字一句都是为他着想的情真意切。叶齐听了这番话,显出了一副终于动容的隐忍样子。 叶齐低眸,掩下了眸中宛如看大戏一般的毫无波动。 第58章 感伤 叶齐语气和缓了下来,他似乎听进了老者的劝言,神『色』间恢复了平常的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然而这淡淡或许也是表层的掩饰,叶齐在老者欲言又止的眼神下终于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那陛下可说—— 待我修炼到何时才会认回我?” 何山暗自为难,陛下的心思怎么会说给他这个皇子之师呢?然而若是不答话,对这位殿下的安抚可谓是又功亏一篑了。 然而不愧是朝中多年的皇子之师,何山从陛下的态度和史册的记载上,明白齐帝当真是一位遵从古统的君主。 然而这事毕竟重大,何山心里的把握也不是十分,他只能半真半假地宽声安慰叶齐道:“殿下莫急,国若无储一日难安,想必等殿下成年之时,陛下就一定会认回您了。” 叶齐紧抿着唇,还是可以看出他神态中表『露』出来的略有些不满的样子。 何山连怕他怨愤再起,也只能转换话题,连忙安抚道:“此处灵园,被国中龙气浸润了千年,陛下任殿下取用,不是最好的偏爱殿下的明证吗,殿下可以时常……” “不必了。” 此话却不是叶齐说出,叶齐和众人惊愕间,只见能听得出话语发于何人的众人纷纷跪倒一片,这恭敬和姿态,摆得更是无比低微。 叶齐向他们跪伏的方向望去,只见穿着一身如同百姓常服的男子,此时正淡淡抬眼,望向他所在之处。 “微臣/奴才见过陛下。” 叶齐直直地对着男子的双眼,却是不发一言。 他认真地打量着,却觉得昔日高台上所见的大齐陛下与眼前这个威势浓重,却身着常服的高大男人似乎有所不同,那人神『色』虽如最初相见时一般平淡,却淡了见面时的让人只感高不可攀的尊贵和深不可测,给人的惊惧臣服之心也没有那么浓重了。 寂静之中,叶齐望着那人,却是如同最初一般,平静地行了一个揖礼,连腰身都如松竹一般挺直,没有弯上半分。 也仍是最初一般的说上一句。 “叶齐见过陛下。” 男人眸『色』深了些,浑身的气势也不可避免地泄出半分,被气势相压的众人更是恭敬连头都恨不得低到地上。 听着叶齐对陛下毫无亲近之意的称呼,何山只觉得他先前做的工作都白费掉了,在他勇敢地抬起头准备站起呵斥叶齐的时候。 男人不轻不重地朝他望了一眼,他顾及到叶齐,却是完全没有顾忌到何山。感受到陛下的气势加重到瞬间完完全全地压过来,何山脚上一软,半起的膝盖老老实实地跪回地上,身上的冷汗如同不要钱一般地发着,没有修为在身的他嘴唇哆嗦着,竟是连半分认错的字都吐不出来。 众人看着何山的凄惨下场神『色』更是一凛,看啊,掺和陛下的家事就是这般下场。就不能好好教人读书养『性』吗? 许多人先前都看何山对他们指使来,指使去,还处处『插』手皇子的私事感到不满,此时看了他的狼狈样子,竟是或多或少有些快意。 只是怕陛下察觉出了他们的心思,几人的脸朝着地面更低了几分,防止脸上的神『色』被人看出来,招来什么祸处。 然而场中的两人却是没有过多心思放在他人身上。 望着叶齐似乎再不发一言的样子,齐帝终于沉沉开口:“这处灵植园太小,灵植的品种也过分单一,我另选一处送你。” 叶齐摇摇头,神态平静地说道:“不必了,陛下。” 齐帝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他如同平常人一样地继续问道:“去看看静妃?“ “不必。” 这次回应他的,也只有叶齐短短的两个字。 齐帝没有再问,场中陷入了一片凝滞的沉默。 场中众人都忍不住为这位殿下提了一口气,陛下虽是圣明之君,可他并不是那种好脾气到可以容许别人多次忤逆冒犯的人啊,诸位殿下哪一位没有被他责罚得…… “那你想要什么?” 然而让在场众人咂舌的是,齐帝的沉默只是维持了短短半刻,而在这之后,他竟是说出了这般等同于服软的话来。 这位殿下,了不得啊。 跪着的几人眼神交换间,神态却更是火热,跟了这样一位深得圣宠的殿下,这储君之位,哪里还有不稳的道理? 只有一个人面『色』发白,全身近乎颤抖得瘫伏在地上,恨不得让自己一辈子都跪进土里,再不起来。 几人注意到了他有些蹊跷,心中不由端起了自己的盘算。 即使面对齐帝如此做软的姿态,叶齐的语气仍是如同最初一般淡然无波,他丝毫不让地望着齐帝的双眼。 “那陛下又为何要给我?” 齐帝气势沉稳如渊,望着叶齐对过来的双眼,没有避让万分。 他轻不可闻的叹息如同雷霆之重,在人耳边劈过的同时,所听之人都能感受到其中宛如深海一般沉厚却又不可窥测的情感。 “我想要补偿——” ”过去十五年里,我未能给过你的一切。” 男人伸出手。此刻,他像父亲多于像一个皇帝,气势的柔和盖过那凌厉的眉眼。当身深沉如渊的气势被收起时,他的面上,便现出了千年也许都无人能得见的,云淡风轻一般的温和与爱意。 叶齐怔着,低下了头,却是将手轻轻地放上了那人伸来的手,然后手被平稳地握住,然后牵住。 不知为何,这般平淡的场景,却格外能触动人心。 几个抬眼的人望了,如同感同身受一般,为这天家之间难得的父子情深感动,也跟着想起家中的父亲和儿子,突然生了些许思念之情。 “去昭安殿看看可好?” 对于齐帝此次的问话,叶齐终于再没有说上一个不字。 他沉默,却没有把手从他的手中拉出。 过了许久,在齐帝专注温和的注视中,他才低低地应了一个“嗯”字。 大气典雅的殿门缓缓推开,纵使里面空无一人,却看不出古旧的痕迹,地板字画处处洁净如新,宛如一处常被居住的宫殿。宫殿里非但没有尘土的气息,空气反而洁净清新,是被人细心呵护后的结果。 “你名昭,字远安。此处,便是你幼时所居的宫殿。” 踏入这处宫殿,叶齐垂眸,桌上的瓜果糕点摆放整齐,瓶中的新花还带『露』水,还如刚被采撷下来的鲜嫩欲滴。 昭安,远安,取字取名的人的心思,已经从这里可见一斑。 没有给孩子过高的压力,如同寻常百姓的父母一般,只盼望孩子安康。 叶齐敛眉,遮下了眸中的诸多复杂心绪。 此时跟在他们身后的众人都分外知趣,有序地退出去,将这处无人的宫殿留给了他们两个。 齐帝松开他的手,来到后堂的一处内室,他掀开帘子,其中满是为幼儿准备的物品器具。 物品却是处处纤尘不染,不过最顶端的那些堆放得颇为杂『乱』,能够看得出经常被人把玩的痕迹。 能够有资格进入这所宫殿,堂而皇之地把玩这些玩具的,恐怕也只有——他面前那人了。 齐帝丝毫不觉得这般把弄幼儿的玩具很引以为耻一般,他熟练地从那些整齐的箱子堆放处走过,如数家珍一般地拿起每样玩具,然后语气平淡,却饶有兴致地说起了这背后的种种回忆。 叶齐望着这位齐国帝皇,做出许多民间父母可能都不会在他们孩子面前做的动作。 他平静地看着,从中午的盛阳高照,看到了傍晚的夕阳西下。 齐帝终于停下了回忆之时,他回头望着叶齐,问道:“昭儿可觉得听这老父啰嗦,有些烦了?” 本也是打趣之语,叶齐却分外认真地望着他,轻声答道:”不觉得。“ 他犹豫着,却还是没有用上别的自称,只是郑重万分地继续说道:“我……不怨陛下了。” 齐帝那丝轻松的笑意还未显『露』在脸上,却早早地凝结起来,恢复了最初深不可测的深沉与幽黑。 望着男人展现了最初一般强盛到极致的姿态。 少年的双眸澄澈,在夕阳中静静伫立着,姿态亘久却仿佛如同天上幻境,可触不可得。 直到此时,他的脸上方才『露』出一丝开怀的笑容。 “陛下,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 少年轻声宽慰着,双眸仿佛将他的一切愧疚补偿之心尽皆看透。 “我感念不已,日后也受用不尽—— 只是时候不早了,还请陛下,送我回叶府吧。” 高大男子静静地望着他,两人眸中,尽是些旁人读不懂的深沉复杂情感。 齐帝开口,却是率先退了步,嗓音中竟是带了难以察觉的暗哑。 “留下——陪朕用了最后这顿饭,再走吧。” 少年轻声应了一句。 “好。” 第59章 无本买卖 桌上的佳肴确实是常人一辈子都很难有机会品藏的珍馐美味,两人平静地品尝着,神『色』俱都淡淡。 宫人布菜完,退出宫殿时,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有些人消息灵通,觉得他们眉宇间有些相似,想起坊间流传的谣言,更是不敢多看,迅速地退了出去。 桌上的两人没有朝对方看上一眼,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两人如同寻常人家一般,安静地用着菜肴,气氛静谧却又温和。 待叶齐感觉到自己已经饱腹之后,他刚想起身,只见旁边之人寻常地递过一碗甜汤,神『色』之间似乎丝毫不觉这举动有何不妥。 “尝尝,这汤不错。” 叶齐沉默地接过,然后一饮而尽。 甜汤滋味不错,甜而不腻,余味留于口中,却是久久不散。 齐帝定定地望着他,再度开口时,却是恰巧止住了叶齐说话的势头。 “朕的汤,还没喝完呢。” 男人慢悠悠地用着不大的勺子,在汤里搅了搅,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喝上一口。 这话或这动作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定会显得极其幼稚。然而由他做来,却无比自然,像是在举行一种极其神圣的仪式一般,动作古雅而又透着尊贵难言,天经地义一般的威势。 然而同样的动作,不管被男人做出显得如何大气尊贵,都不能掩盖这动作本身的含义。 那就是——在耍赖。 叶齐明白过来,脸上有些错愕,又有些无奈,他看着齐帝,齐帝却没有感到半分不自在,他自然而又优容地在叶齐的注视下,正大光明地勺了一口,又悠悠地喝了一口。 然而这碗再大,这勺子再小,汤也是有喝完的时候。 望着齐帝放下汤碗的样子,叶齐也终于能够再度开口。 “请陛下——送我回叶府吧。” 齐帝恍若清风过耳地忽略了叶齐的这句话,甚至神『色』都没有变上半分,接着,他却是平和地看向叶齐,问道。 “和朕一同散散心?” 明明是询问的话语,却被他说得似乎成了既定,温和中却又夹杂着早已习以为常的不容反抗的决断。 叶齐却没有同意,他定定地望向那个尊贵无比,掌握着天下生杀大权的男人,却是字字坚决,又仿佛字字叹息地将他先前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请陛下送我回叶府。” 没人还会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坚定,又毫无回转可言的意味,除非听着的那人在装傻。 而装傻是一门技术活 “今夜留在昭安殿?” 所以此刻,齐帝说得有些生硬,大概是不熟练的缘故。 这世上,大概先前没有存在过值得他一再放低姿态,甚至需要装傻到假装听不懂来挽留的人。 叶齐也明白,帝皇初时见面给他留下的威势如何之高,此时那人的姿态便放得如何之低。 所以纵使他不同意,他能做的最强烈表达不满的动作,也只能选择沉默。 这是他给那位人人称颂的明君,留的最后一丝颜面。 然而这留的一丝颜面,代表的也正是他扫掉了他绝大部分的颜面。 齐帝却忍下了,到了最后,他唯一做出的最激烈的动作,也只是大步地离开宫殿,然后沉沉地给他留下一个字。 “好。” 窗外月凉如水,叶齐静静地望了一眼,近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 ………… 明明是进入叶府的秘境,几人却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没有受到丝毫阻碍。 而在齐帝下了命令之后,执行的速度更是高效。 两刻之后,叶齐便站在了自己的房屋前,而那些护送他的人,如同一个个哑巴一般,他若不是还能听见他们平缓的呼吸声,只怕还会以为那一举一动精确到机械的,是一个个没有神智的灵傀。 眨眼之内,那些护送他的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杂闹的拍水之声从远处响起,虽然十分微弱,却在叶齐耳旁恍若惊雷。 若是有危险,那群护送他的人不会毫无反应才是。 然而那又不确实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叶齐顺着声音来处探去,心中还是备着警惕之意。 然而,纵使叶齐脑中做了万种的设想,当他看到眼前的场景时,也没有万万没有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本来空无一物的池子里,此时游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而放在眼前的这种情况下,密密麻麻甚至不是一个略显夸张的修饰,它是一个真实的描写。 小小的池子里鱼挨着鱼,空间密挤得甚至让人怀疑没有给它们留下游动的间隙,或许称它为水池已经不太恰当,鱼池应该才更为合适。 密密麻麻的鱼影拥挤着,甚至水面顶端的鱼会受不了这种下面类似于实质的触感,而奋力跳跃起来,最后落下时还是在水面上浮出了大半个身子,然后无奈地吐出半个泡泡。 若不是这种鱼『性』情凶猛,生命力顽强得可怕,又是被人工养殖的异兽,此时在的水池中灵力还不算低,此时恐怕早已死上大半了。 水面传来噼噼啪啪的落水之声,无数鱼向上拥挤着,又不甘被挤下去,池中暗流翻腾,池上又是一出万鱼起跳,然后纷纷落水的活跃景象。 从异虫的秘境出来后,叶齐发现自己已经能够用神思隔着不远的距离『操』纵一定的物体了。 他此时走到池边,用灵力防住了那不断溅起的水珠,然后朝外探出神思,周围的一切在恍惚间都变得如此缓慢,缓慢到他甚至感觉他自身的思维也变得些许迟钝。 一滴水珠朝他所在的方向溅『射』过来的速度,更是如同慢放一般清晰到迟缓。 鱼仿佛就定在空中一动不动似的,叶齐轻易地用神思包裹住了离他较近的那条鱼,然后缓缓拉过来。 鱼凸着双眼,恶狠狠翻上的眼白和那巨嘴看着更是凶恶无比,叶齐却觉得有些眼熟。 那鱼的样子,与他在昭安宫里,多夹了几块的鱼是一个种类。 那这池鱼,到底是何人送来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叶齐放开神思,鱼凭空落下,挣扎着在地上拍打鱼尾,跳了好几跳,才有力地回到水中。 回到水中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它特意地往叶齐所在方向,用尾巴用力一打,溅了满满的水。 灵力如同屏障一般,将那溅起的水尽数弹开。 叶齐面『色』淡淡,转身时却起了一个一个念头。 养着这池鱼,就算天天就吃全鱼宴,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吃得完。 隔着栅栏的灵田处有些异动,叶齐颇有些见怪不怪,他平静地走了过去,查看那处的情况。 任谁见到此时的场景都得说上一句暴敛天物,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灵植如同杂草一般,被东歪西倒地『插』在这不到半亩的灵田里,拥挤恹恹,显得分外可怜。 三朵欢喜花可以说十分地殚精竭虑,它们在灵田中平缓地松土走动着,十分有秩序地让那些看着恹恹的灵植先扎根下来,然后如同有神智一般地安排着谁和谁的位置在一起,谁的周围不能有别的灵植存在。 最后甚至没有了自己的位置,只能可怜兮兮地挤在一处清理出的碎石堆积的角落里。 叶齐这下没了坐视不管的闲心,他想着书籍中的记载,凝神将神思探入灵田中,仿佛进入了一块有“心脏”跳动着大地。 而在尽力游向那“心脏”之后,他看见了一处火热跳动着的小块石碑似的存在。 叶齐明白,这就是他这座屋子之下小型运转着的地灵脉。 而所谓的灵田,灵池与屋内的其他地方最大的差别就是,地灵脉会限制住灵田灵池的灵气不外流,而保持在一个比外界浓度要高十几倍的外围。 地灵脉是丝毫不设防的,叶齐轻而易举地进入其中,然后在宛如水流的地方将阻碍之处推远了近百米。 此时,他再凝神,便发现灵气密集处已经多了近一亩的面积,而这多出的一亩,实质上已经与灵田无益了。 只是这般的修改并非毫无代价,叶齐再度将神思探入时,便发现地灵脉已经虚弱了不少。 本来能够支持这处地界数年的地灵脉,此时恐怕不能再坚持半年。 然而这也无非是灵石花费的问题,叶齐放下别的想法,专心地一株株扫过那些灵植。 扫完之后,他才发现,里面——包含了此次灵植比赛奖励的所有灵植,还有几乎大半本灵植图鉴的灵植。 灵植的种植条件极其苛刻,然而送它们的人,根本不是为了让他养的。 因为送来的,已经是起码存活了数百年的成熟灵植,只要灵气得当,还是能够在这不适合自己的生存环境中多存活几日的 这仅仅付出了他不到数块的灵石,来扩展灵田。 然而此时若是传到外面,非得让大半的人疯了不成。 只因这其中的灵植,起码是数千块灵石起价,更别说有些是有价无市,根本不可能用灵石买到的灵植。 这略近于无的无本买卖,让外界的人听了非得疯了不成。 然而叶齐望着这一地灵植,神情平淡,甚至可以说冷淡到了极点。 第60章 异样 灵『药』各部分的采摘和储存是有方法的,叶齐只是从典籍上了解了大略,并没有系统学过。 可这些灵植太过珍贵,他自然不可能将这件事假托于他人,所以这采摘自然得由他亲手完成。 所幸灵植图谱上有送来的大部分灵植介绍,而且灵田上的灵植粗略一数也只有七八十株,凭借个人之力,叶齐还是觉得自己能够在两天内尽数处理完备的。 回到房间,叶齐在床上和衣躺下,将一切纷杂的念头都摒去后,不过转瞬间,他的神思就完全平静下来。 半梦半醒间,灵气就在神思的指示下,开始有意识地流动,无声地滋润他的身体,活络他全身的经脉,灵气终于成了一个稳定却依然有些脆弱的平衡。这样的平衡,是他对身体的掌控力日益精细后,才逐渐训练达成的。 平日里似乎总觉得欠缺了什么的平衡,却在今天这个明显不算什么好日子的晚上,终于达到了圆满的地步。 叶齐平静地闭目,感受着身体被温暖地滋养着,神智不是很明晰地有股宛如在水面上沉浮的感觉,只是这次终于找到了固定的那个点,所以不用担心会像以往一样被睡意淹没。 待他再次睁眼后,不过过了一个时辰。 这样的浅眠对于凡人来说,定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眠。可这短短的一个时辰中,叶齐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和精力已经调节到了最好的状态,那是比睡了一个长觉起来都还要充沛的精神奕奕。 黑夜还漫漫,既然已经恢复精力,他就不再躺下去。 叶齐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简单地洗漱过后,他便离开了房间。 光团内的房屋一间比一间宽敞,走在其中,安放在墙橱中间的烛火耀耀,更是衬得过道宽长无比,宛如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长廊上行进,很容易失了自己的方向。 叶齐早已将房屋的格局铭刻在他脑中,在这无声寂静的长廊中转了好几折后,他方才看到一扇雕琢大气,花纹精刻着的大门。 那便是他要寻的地方,也就是常人平时修炼所用的静室。 只不过叶齐平时习惯了在书馆一边读书,一边修炼,所以来这里的次数并不多。 走入静室,柔而不刺眼的光线便随着大门打开而逐渐亮起,最终停留在温和的一定亮度。光线映照出室内齐整的布局。微凉的轻风吹拂而来,隐约间能听闻水滴清冽的滴落之声,一片白雾朦胧地浮起,不足以遮挡人的视线,却在接触身体时,激起一股麻醉的如烈酒般醇厚的『迷』醉之感。 这是——灵气?! 叶齐感觉着灵脉宛如龙跃入海一般的欢腾与宛如从骨缝深处逸散出的酥麻之感,甚至提不起过多惊异。 凝『液』的灵气猛然被吸引了过来,周遭望着已经是雾蒙蒙的一片,甚至让人有种入水一般的错觉。然而这毕竟不是水,也不会打湿衣裳,这种让身体舒适得近于发麻的醉酒之感也只是灵脉猛烈吸收灵气而带来的错觉。 然而明白与清醒过来之间,总是有那么一线之差。 宛如从骨缝处向全身逸散开来的酥麻给人一种全身的『毛』孔都在张开呼吸的美妙之感不断袭来。在这一『潮』接着一『潮』打来的快感之中,叶齐咬着舌尖,近乎在感觉到血腥味在口齿间蔓延时,方才迟钝地感觉到自身神智的回返。 老实说,这种感觉并不是太好。 大脑与身体近乎分裂成极端的两部分,一部分在欢乐肆意地沉醉,一部分却需要死死守着那份清明,方能在在如同狂风暴雨的风浪中找回自己的位置。 然而这份理智似乎又是不必要的,因为在凝『液』的灵气当中,身体可以更好地滋养自身的灵脉,更快地修复自身的伤势,也可以帮助修炼者更好地进入修炼的状态,对于修炼似乎事半功倍已经不足以形容凝『液』灵气的功效。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灵气凝『液』这样的修炼条件的,毕竟灵气化『液』是需要极其严苛的施法条件以及环境,而且灵气化『液』时逸散的灵气也极多,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无穷深的大洞,古籍上甚至直接了当地记载了只有金丹以上的大能才有可能承担得了这般堪称豪奢的灵『液』。 他静室里布置的这般灵气化『液』的阵法,更不可能是一般人的手笔。 只因为叶齐能明显看出——在他来之前,这个阵法就已经开始启动了,所以他静室里才会有如此浓重到凝结成云状的灵气凝『液』。 叶齐有些好笑,他再度用神思探了探地脉。 外层的伪装在他刻意的查探之下一戳而破,叶齐很明显地察觉到,地脉已经被消耗得所剩无几。 本就是为引气入体者而设的灵气阵法,自然抵不住静室中临时被改造的这种灵气化『液』阵法的耗费。可能无需半月,甚至是短短几日,这地脉就要被废掉了。 地脉之间彼此相连,叶府负责检查地脉的人自然不可能在如此损耗巨大的情况下毫无察觉,或者说——不愿去察觉。 能做出这件事的还能有谁? 答案甚至不用推理,背后之人已经显明得就差将答案慢条斯理得写在纸上,递给他了。 而今晚,他收到的所有“礼物”,送的方式都有礼,但同时塞的方式也蛮横得十分特别,就像一个人温文有礼地对着客人说了一大堆热心欢迎之辞后 ——看他还不动手,主人十分热心,就自己直接动手往客人口里塞了。 这塞的确实是世界上众人打破了头也闻不上一口的珍肴美味,塞的也确实是客人欠缺的东西。 所以,纵使知道宫中那位九五至尊的打算,这世上真的会有人会拒绝当这位被扯入的客人,拒绝这种能使修为进展千里的灵气,拒绝这顿从天而降的佳肴吗? 叶齐站在原地,他放开心神,放开了一切禁锢着他的神智,让他清醒的东西,然后认真地沉『迷』在这股让人几近上瘾战栗的灵气涌进的快感之中。 这种让人几乎怀疑自己到达了极乐,到达了永远的美好足以让任何人终生难忘。 叶齐平静地闭上双眸。 ——只是可惜, 他不想要。 外界,灯烛后的光团,光芒明灭可见地颤抖着,宛如有了生命一般在不甘地挣扎着,却终于在某一刻彻底停滞下来。 光芒熄灭了。 连带着灯烛在摇曳之下,也被这灵气的冲击吹灭。 院中突然起了风,风吹进关得不太紧的窗中,带起一声轻得宛如叹息的吱呀声,只是太过轻小,却也如同一种错觉一般了。 …… ………… 静室中的云雾在没了阵法的阻拦后,快速地消退着。 宛如醉酒的醺醺之感如同『潮』水一般从身体褪去,肌肉下意识地紧绷着,只想要阻挡这股滋养身体的灵气的逸散。 体内灵气的平衡又被打破,宛如呼吸不能自主的凡人,给人一种难以适应的急促之感。 灵脉中的灵气还在激『荡』着,只是身上的感觉从云端一下子跌落到谷底,使得心神陡然空『荡』起来,陡然间麻木不仁,突然间又敏感万分,神思与身体成了完全不兼容的两个东西,神思的急躁传达到身体上,却激不起身体的一丝反应。 叶齐将突然而起的急躁压下,他缓着被灵气冲击过大而一时麻木着的身体,神智却逐渐恢复清明。 毕竟引气入体与金丹中隔着天堑,本来对于金丹真人来说毫无副作用的灵气,此时换进了一名引气入体的弟子体内,定然会影响灵气的平衡。 所幸这后遗症并不算持久,掐断外界这股灵气供应后他只是有股短时的被人扼住脖颈一般的窒息和麻木感。挨过片刻之后,这外感就逐渐减弱,也没有对身体造成任何损害。 相反的,倒是在这灵气化『液』的优越环境下,他体内的灵脉,得到了充分的温养。 灵气一分一秒地稀薄开来,最终,叶齐感受着屋内的灵气已经稀薄到与外界相差无几,然后他推开了窗。 天际的白辉已经隐隐浮现的白辉,少年面容俊秀,只是那望向天际的双眸没有映照出天际一分一点的光辉。而这份向来寡淡的沉默此时望着,更是让人有些许生畏。 红日出来时,少年转身,将那盛大至极的阳光牢牢地挡在了窗外。 窗栏上他本来放着手的地方,极细的裂痕蔓延开,细碎的砖石不可见地脱落着,落为地上的泥土。 叶齐轻轻捻了捻指尖的粉末。甚至不用查探自身,他笃定地,轻得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要筑基了。” 一声惊雷闪过天际,劈出满天的亮白与天空的暗沉,朝阳被厚厚的云层又重新遮盖住了。 “雷霆雨『露』,俱是 毫无警兆的大雨开始下了起来,闷响的雷声沉沉地盖住了少年要说出口的最后三个字。 ——君恩吗?” …… ………… 器具阁里,又是人来人往,熙攘无比。 雨后的空气带着闷热与『潮』湿的泥土腥气。 因着他旁边无人敢靠近,叶齐轻易地走近了另一处高桌。 那里本来就少人问津,因着叶齐走近,本来就少的人群时更是如鸟雀一般惊走。 一个器具阁弟子感觉到有人走来,他身姿笔直地翻着厚厚的典籍,甚至还没等来人问话,便直接语气冷淡地说道:“买灵植器具,排长队。” 叶齐望着器具阁弟子身后的封箱,那上面分明地写了储灵盒的字样。 “我要五个储灵盒。” 条件反『射』一般地,器具阁弟子下意识地答道:“两百灵石。” 这对于外门弟子来说几乎是一笔巨款了,然而对买完了其他修炼物品,在潜龙之地的比试里拿到一笔巨款的叶齐来说,这似乎又算不得什么。 叶齐将两个各自装了一百灵石的简易乾坤袋递了过去。 此时,那名器具阁弟子方才有些惊异,他抬起头,本来冻结在脸上的冰冷姿态在目光触上叶齐的双眸时寸寸崩裂,那难以置信的震惊姿态令得他们两人都是同时一怔。 那人接过乾坤袋的样子,简直像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一般,接过后,那位器具阁的弟子面『色』灰白着,神态僵直得就像被烈火烧上一样。 也不知道如今的谣言,都传成了什么样子,让人竟如此避他如蛇蝎。 叶齐想着,却也没太多难过的念头,他无心探究,在接过他要的储灵盒后便打算直接离开。 离开时,却突然听到那人极为不自然,宛如从刀缝中被挤出来的声音。 “师,师兄……” 宛如用尽了全身力道,叫住叶齐的那名器具阁弟子脸『色』用力得脸『色』有些许发白,喉结不安地滚动着,是恨不得立刻钻入地缝,却被强『逼』着站在此处的无措惶恐姿态。 “不管,不管传言怎么样,我们灵舟上的同门弟子……” 在叶齐的注视之下,他强撑地嗫嚅着说完后面半句。 “我们,我们都是相信师兄的!” 叶齐一怔,一声道不明的叹息抑制不住地从心间探出,最终转换成口上一声轻飘的多谢。 望着叶齐离开时的身影,旁边一个同为器具阁的弟子双目放光地凑上来,搭上那人的肩膀:“行啊,林山宇,这讨好人的功夫不错啊。我看你老实巴交的,交好太子的时候嘴怎么就跟抹了蜜一样?” 说的时候他又妒又羡,他与林山宇是在外院认识的,大家关系一般,只是他话多,勉强能混了一个点头之交。 此时望着林山宇大出风头,他心里又妒又恨,既嫉恨他给未来的齐国太子留下来如此印象,心底又暗自嘲笑这个林山宇,平时装什么清高孤冷的公子样子,同为叶府子弟,对他们这群人说话就是眼皮都不抬一下,等见到了真正要巴结的人,那话说的真是让人酸到骨子里了。 “不过人家有他皇帝爹供着,我看也不是什么真金实料,你又何必……” 骨上一阵大力猛然传来,那挑拨之人被猛然一摔,晕得七荤八素,痛得更是一时说不出话。 旁边的人看着此处的热闹,本想靠拢进来,却不知为何被吓了出去。 挑拨之人满口的脏话,却在看向林山宇时陡然被吓回。 宛如蛰伏着的凶兽被人触着了逆鳞,阴影下一张如死人的灰白脸上是一片杀意骇人的冰冷沉郁,还有那人眸底,望着就觉得寒意入骨的一片浓郁猩红。 被他叫做林山宇的那人低头,压低下的声音得甚至让人有种温和的错觉。 “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如玉石般低沉入耳,却是充满了几乎溢出的阴暗与恶意。 “——也配谈他?!” 第61章 存放 叶齐离开器具阁后,便不再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记在心上。毕竟他也已是两世为人,自然明白灵舟上同门子弟的那一点情谊是受不了什么磋磨的,只是年少气盛,赤诚之心仍在,那人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样一番话。 更何况,他能护得住自己,却不一定能护得住被牵扯进来的旁人。 叶齐垂眸,再抬眼时,眸『色』深敛,本就平静的脸上更显出几分与旁人的生疏淡漠,却是将自己的决定又坚定了几分。 打开大门,一踏入便能感受到一片全然的幽静,与以往的安静不同,今天的幽静毫无活物的气息,处处都充满了一片让人烦闷的死气,这死气甚至衬得这屋宅哪怕在白天,也多了一分旁人能明显察觉出来的森冷阴气,如同踏进一处多年无人居住的旧宅。 破坏地脉的效果果然很严重。 叶齐没有过多惊异,在昨晚做出掐断地脉这个举动时,他早已料到了这般做的后果,此时真的见到了这般场景,心里也没有什么后悔的感觉。 地上本应是葱郁野草野花的地方,此时一片枯黄,而本来应该有细微响动的地下,此时更是如同死物一般寂静。 叶齐一抬头,便听到近处响起了宛如绳索的拖拉之声。 土地起伏着,明显能看出是植物凸出的茎节蔓延到他脚下,却迟迟不敢发出异动。 过了一会儿,仿佛在小心翼翼地观测到他,发现他没有做出不耐的举动之后。凸出的泥土处,才缓缓地从土中伸出了一小节宛如藤蔓似的指节大的绿植。 那绿植枝叶脆嫩,怯生生地伸出来,然后宛如害怕被人抛弃的小孩子一般,轻轻地用枝桠勾住了他衣襟的一节。 叶齐有些失笑,却是蹲下身,轻轻地拍了拍那土地凸出来的地方,然后语气平和地说道:“出来吧。” 叶齐笑着,继续说道:“我们该搬家了。” 像是听懂了他说的话一样,本只是一小节的藤蔓从地上接二连三长出,甚至长到了他膝盖的高度。然后从地下拱着,宛如捧着宝贝一般,小心翼翼地拱出了一团带着些泥的东西。 不过,那也确实是宝贝,只是扮相——丑了些。 此时望着就如同一捆从地里刚挖出来的,不值钱而且绑得非常随意的大白菜一般的灵植。 叶齐忍住抚额的冲动,这些珍贵到每样放到外面都可能被修真界中无数人打破头颅疯抢的灵植们,此时就像大白菜一样被牢牢实实的“绳子”捆在一起,摆成了只要他伸个手指,就能一捆全部拎起提走的姿态。 叶齐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他没有管那些蔫得要死的灵植,却是态度温和,却又极为迅速地解下了那些绑着灵植的“绳子”。 那“绳子”——却是三朵用自身的根茎缚住灵植的欢喜花。 而他脚下的绿植,也是他察觉到了欢喜花的气息,才任由它生长到自己脚下的。 那三朵被解开的欢喜花灰扑扑的,大概是在泥地里小心地看护着灵植久了,再加上地脉被破坏,没了供给它们的养分,此时已经看不出它们最初娇艳的样子。 只是还是极为乖顺地顺着叶齐动作,却是失了太多生机,却连争宠讨好的姿态都有点做不出来,只能极有心计地趁着叶齐不注意,然后悄悄地将枝蔓缠上他的手指。 然后,悄悄地缠了一圈。 然后,望着他没什么反应,又小心翼翼地缠上一圈。 …… 最后,叶齐望着他手上成型的三枚“指链”,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自身转化好的灵气在指尖『逼』出来。 他在尝试将灵气凝『液』。 然而叶齐脸上却没有半分的忐忑,他望着自己的指尖,心绪甚至可以说有些平静。 这并不说明他有多笃定。相反,他从未在书籍上见过引气入体的弟子能够将灵气凝『液』这一说,而灵气凝『液』这一高级别,精准能力的运用,也只是在书上粗略一笔代过。大胆一点地想,或许并不是没有凝气成『液』这一能力,只是没有哪一个引气入体的弟子能做到这种程度。 换言之,这根本不属于引气入体能做到的能力范畴。 而叶齐此刻能做出这个尝试原因,用一句在外人眼中或许太过自大,也太过天高地厚的想法说便是—— 他觉得,自己能够做到。 而支撑他有如此底气的,是昨晚那场灵气凝『液』给他的冲击。这一点,恐怕是宫中当初命人设下灵气阵法的那位陛下,也不会料到。 他竟能在灵『液』的冲击下,短暂地建起了身体中沟通灵气的“桥梁”。 也就是说,他曾在那一刻,短暂地达到了筑基,然后—— 他便窥到了只有筑基,才能明白,也才能看到的地方。 这听起来多么不可思议,也多么让人难以理解。叶齐自问,若他不是经历的那人,他也定然不会相信。 然而这便是事实,事实在告诉他,他的引气入体与筑基之间的间隔,宛如咫尺一般的隔膜竟薄得竟这般难以想象。 那是不是,也说明他原先关于筑基的设想,是正确的? 叶齐按耐下心头的躁动,他摒气敛息,一遍遍地回忆着那时的场景,是否有何不妥之处。而他又是否在此后——真的能凭这个设想达到筑基? 因为只有达到了筑基,他才发现,原来引气入体能够看到的高度竟是这般有限。 直到身体直观地传来力竭的讯息,叶齐方才从自己的出神中回过神来,停下手中灵气凝『液』的动作。 一切不过是他的设想,还需验证才能知道这设想是否有效。 而他全力凝出的几滴灵『液』,除了想要帮欢喜花恢复生机外,也不过是想要证明他心中的一个猜测。 望着生机盎然的欢喜花,叶齐了然。果然,凝『液』的灵气对于欢喜花来说,确实有极大的裨益。 本来蔫得有些失了光泽的欢喜花,此时却是比之前望着还要活力勃勃,就连它的枝叶也舒展了不少,却是比种下前还要有生机了些,也似乎长大了些。莫说之前损失的那些,它们此时似乎还得了额外的好处,体态富余,就连灵『性』也似乎增加了不少。 此时它们缠着叶齐的指尖,像是已经知道他不会丢下它们不管了,磨蹭着他的指尖,宛如等待着喂食的『奶』狗,热烈盼望着还会有更多的灵『液』出来。 莫说他现在已经力竭,纵使还有余力,他也不会让它们一下子吸收过多灵『液』的。 叶齐摇摇头,却是不再看它们。他小心地避着灵植缠上的茎蔓,从乾坤袋中放出一个储灵盒。其实这说是储灵盒并不恰当,因为一个储灵盒足以有两尺宽,三尺长和高,望着已经是一个较大的箱子了。 叶齐力度温和,却是不容拒绝地将三朵欢喜花缠绕上的茎蔓解开,然后将储灵盒打开。半个储灵盒内都被细密得宛如黑泥一般的粉末铺满,此时都泛着如玉石一般的莹泽, 看见痴缠无效,欢喜花们也很识趣地延着储灵盒内移了进去,然后安静地扎根在了黑沙之中。 叶齐再从地上蔫蔫的灵植中挑拣出了炼神草的灵植,只是到底炼神草没了这么好的待遇。随意地把它们放在粉末中后,细密的粉末便如有了知觉一般从炼神草根茎蔓延而上,将它们牢牢地包裹而上,宛如一座完美无缺的黑『色』石雕。 只是这石雕精密德连绒『毛』处都完美刻画出,只是通体黑『色』,紧密无缝,望着有些可怕。 不过这也是储灵盒本身的功效,储灵盒本就专门为储存灵气易散的物品而设,这些黑『色』粉末也是从独有的秘境中的植物产出,能被灵气吸引,所以能够牢固地封印住物品体内的灵气不轻易逸散,却不妨碍物品对外界灵气的吸收。 掐断了地脉之后,灵田处本就应小心奉养的灵植不过几个时辰便会失去生机,这也是叶齐去敬事堂购买储灵盒的原因。有了储灵盒,只要他定时往储灵盒中输送灵气,灵植的生机也能绵长几个月,甚至数年下去。 然而这是秘境中的黑『色』粉末的威力,毕竟黑『色』粉末数量稀少,所以在寻常储灵盒中,人工种植出的灵植产生的黑『色』粉末,威力自然是被消减了不少,也只能包裹上那些生机薄弱的灵植。 若是储灵盒中放下的灵植生机充沛,还拥有防护意识,这些威力被削弱过的黑『色』粉末自然是奈它不何的,只不过一样能起到起码的固定灵气的效果而已,与灵田的固定灵气效果相差不大。 而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自然是不允许他重新找灵田安防灵植的了。那么储灵盒便是保护灵植的最好选择。 叶齐回想着自己是否还有其余疏漏,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 他几番斟酌后,选定了数株他看好的灵植放入储灵盒,便将这封储灵盒收好,神思一引间,便将储灵盒放入了他头上的木钗之中。 至于剩下的灵植,他不太在意,只是尽量将它们彼此的间隔控制在不要刮碰到的范围,便收入储灵盒中,便依次地收入木钗之中。 第62章 邀请 踏入凌空悬浮的浮地秘境之中,再望着兴致勃勃的同门,叶齐的心境已经有了些许不同,甚至可以称得上平静无波。 今日的任务仍是记诵古籍,他没了藏拙的念头,第一个背诵完后便打算离开。 衣袖处传来一阵用力,叶齐回头,便看见叶显会攥着他的衣袖,眼神亮亮地望着他,随即转头笑嘻嘻地对几名师兄说道:“我和叶师兄有话要说,几位师兄可否通融一下?” 一人恨铁不成钢地望了叶显会一眼,眼神中满是无奈,像赶蚊子一样挥挥手,语气却是极为熟稔地说道:“去吧。” 其余几名修士诧异地彼此对望着,碍于对说话那名修士威望的信服,最终还是没对那两个勾肩搭背身影的离开说些什么。 当然,这只是叶显会单方面的勾肩搭背,叶齐感受着肩膀陡然增加的重量,没有多言,只是放出了一丝引气入体的威势,便让叶显会的身子一僵。 待到叶显会回过神时,才发现叶齐已经走开了好远,只剩下那句仿佛犹在耳边回响的话。 “我只会参加个人比试,而且技艺不精。师弟还是另寻他人吧。” 叶显会咬咬牙,却是如同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仍不肯放弃地纠缠着。 “若我说——我有必胜的决心,而且最后的灵种让师兄先挑拣呢?” 叶齐终于停下,不等叶显会开口,他便皱眉问道:“什么灵种?” 叶显会一看有戏,立马打蛇随棍上地说道:“就是可以用两株或者三株灵植换一颗指定的灵植种子,不过这换得的灵植种子是人工养殖出来的,虽然多产,灵植的效用却会减上二三成。” 望着叶齐皱眉,他忙不迭地继续说道:“虽然效用会减个二三层,『药』『性』却会更温和一点,便于吸收,而且人工养殖的灵种种植条件也不会过于严苛。” 说到最后,叶显会喉咙都说干了,望着叶齐沉『吟』着却还未心动的样子,他眼皮跳了跳,却是咬咬牙,说出了他最后的条件,如果这条件还说不动叶齐,他就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 “我有一方须弥灵界,若是此次夺魁,我就将此赠予师兄,不过须弥灵界珍之又珍,师兄赛后须补回我一百灵石。” 听闻叶显会如此大手笔的条件,叶齐心中也不由暗暗一惊。 传说须弥灵界自高级修士之手,与普通须弥界中空气的低灵气不同,须弥灵界这一方大世界是为灵植而设,甚至能够模拟日升月落,极端之境,其中的灵气浓度,山川地形也能够自由调整,许多珍稀灵植在须弥灵界中都能够种植,并得到与现实世界无差的照料与养护,而须弥灵界也可以被刻入寻常器物,如手镯,戒指当中。 如此有价无市,让无数修士趋之若鹜的宝物,会有人拿它做为一场普通灵植比赛的添头,而且仅需一百灵石? 叶齐直直地望向叶显会,目光中的不信任却是让叶显会一肚子将说出的吹嘘重新憋了回去。 “好吧……”,叶显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底气不是很足地补充道,“须弥灵界是真的,不过我有的须弥灵界只是一方残缺的碎片。” 须弥灵界固然珍贵,然而加上残缺二字,这珍贵恐怕就要大打上好几个折扣了。 叶齐无惊无喜,若是那须弥灵界真的完好无缺,他恐怕才真的要疑心几分,如今听闻那人拥有的须弥灵界残缺,他方才起了几分兴趣。 叶齐不动声『色』地问道:“它残缺在何处?” 叶显会的气焰被压下了几分,这次不敢有任何隐瞒,他老老实实地说道:“我有的这方须弥灵界不能自成一界,所以它不能供给灵植所需的灵气,需要外界灵石供应。而且只能再承受模拟一次种植环境。” 再度想了想,叶显会继续补充道:“而且因为这方须弥灵界是破碎的灵境,它极容易被其他灵境连通……” 明明叶齐是极端平静的神『色』,叶显会自己说着说着,气势却弱了下去,甚至不自禁地避开了叶齐的视线:“所以,极容易有其余灵境的异兽闯入,而异兽闯入——不仅会损坏须弥灵境,也会损伤灵境主人附着在灵境上的印记,也很有可能——会损伤神思。” 叶显会慢吞吞地说完这一切后,自己也觉得比起最初的说辞简直是毫无诚意。 “也就是说——” “只能再种一类灵植。而且不确定还能种下几次 ,须弥灵界随时有破裂的可能。” 叶齐慢条斯理地继续总结道:“而我前期耗费的所有灵石,最后可能颗粒无收。” 叶齐说多一条,叶显会的头就低下一分,说到最后,他也觉得自己手上拿的哪里是什么宝物,分明是一个烫手山芋。 “对了,还会被异兽侵袭,轻则损害神思,重则损害『性』命,对吗?” 叶显会颤颤兢兢地点了头。 然后听见叶齐平静地问道:“那我要这须弥灵界有何用?” “你又凭何证明你说的便已是全部?” 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反驳的点,叶显会抬起头,声音抬高了一些,目光仍不敢直视叶齐地为自己辩解着。 “我请了器具阁的前辈专门对须弥灵界做出评定,还有附印的文书凭证。” “师门前辈的话,你总该信了吧。”叶显会没好气地嘟囔一句,却是不敢再把音量放高。 叶齐心中已有了计量,而对于残缺的须弥灵界,他也有了兴趣,只是这兴趣自然不能外『露』出来,免得那叶显会又狮子大开口,想要敲自己一笔。 不过一会儿,他便备好了腹稿,再度开口时他语气平和,明明话语中没有任何指责之意,却让叶显会听了只觉一阵赛一阵的心虚。 “你所言不真不实,我倒是不知道该信哪句了。这团队赛的灵种,我不拿也罢。” 叶齐摇摇头,却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后便要离开。 那一眼激起了叶显会心头深处不知名的一团火气。 “我让你一株灵植!” 到底是少年意气,被叶齐临走前的一眼激得热血涌上心头的叶显会大声喊道。 待到他喊的那人脚步停了下来,叶显会稍微冷静了下来,理智重回大脑,他嗓子略有些干涩地把音量压低了一些,却是认真又坚定地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无论你我最后名次如何,灵植我让你先挑,平分后我再让你一株灵植。” 青年热血满满,叶齐却有些哭笑不得。 “你如此笃定——能够进入灵植赛前十名?” “我别的方面信心不是很足,但在灵植一途上,我自认还是颇有些造诣的。” 叶显会『舔』『舔』唇,眼睛发亮地看向他:“只要你在,有很多老怪物就不会不要脸地下场和我们这群小辈抢了。” 似乎从叶齐话中明白了什么,叶显会急急地问道:“你这样问,是不是就代表——和我一起参加灵植园的团队赛了?” 叶齐摇摇头,却是竖起指头一个个问道:“灵植我先挑?” 叶显会猛地点点头。 “须弥灵界归我?” 叶显会毫不犹豫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眼睛发亮,小心翼翼看人的样子无由让叶齐想到了以前家里极其温顺的大犬。 叶齐也不再卖他关子,他心中所想,面『色』却不显地说道:“我可以同你参加灵植园的比试。” 未等叶显会高兴多久,叶齐便直接说道:“只是——我并不需要过多的灵植。” “我只要你的那方须弥灵界,方便我做些灵植尝试。至于你赠予的那株灵植,权当是我补偿的须弥灵界的损失,赢得的灵植我们平分就是了。” 叶齐想了想,最终提出这个对双方都合理的提议。 毕竟叶显会的那方须弥灵界残缺到了这种地步,在世人眼里着实没有太大价值,也只有他这般灵石富裕,而又只想种一种灵植的人才能负担得起。 至于叶显会送出的那一株灵植,他直觉收了之后,恐怕就要与这人建立起一种极其玄奥的联系,如今多事之秋,他更加不愿意在此时再多生事端。 叶显会心有意动,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神『色』几分挣扎,最好却出乎叶齐意料地十分坚定地拒绝他的提议。 “师兄固然有君子之风,可我若是应了师兄的要求,岂不就成了真小人。” 叶显会说着,声量却是不自觉地要求低下去低了,更显出了几分羞惭的神『色』。 “这须弥灵界本就是我从一处废弃之地寻来的,自然是不值得一百灵石的,我不要任何报酬,便在此赠予师兄了。” “灵植送出,自然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青年猛然抬头,话语中的深刻决心却是明显得让自己都不由一惊。 冥冥间,那股极其玄奥的微弱牵连陡然断开。 叶齐心下一松,望着眼前那人激动不已的炙红面孔,却是陷入了沉『吟』。 第63章 万宗峰 叶齐几番斟酌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踏出秘境,他便径直去了敬事堂。参加灵植比试的弟子差不多都已在前些日里准备好了有关的器具,所以此时敬事堂已不算拥挤。 叶齐先去了颁发任务的主阁,踏进主阁,他便感觉到熟悉的空间变换之感,抬眼望去,数十人分散在各处,虽都着叶府之服,面孔陌生,行迹匆忙。 主阁空间极其辽阔,墙壁雪白高直,直通天际,顶端翻滚的云雾大气磅礴,宛如蛰伏着巨兽随时会被惊出。 墙上,在寻常人的高度处,挂着些仿佛寻常人家的字画,黑字在白纸上平淡勾出,字里行间却无由显出一股极其骇人的气势。 十米之下,这样的字画很多,叶齐再往上看时,那字画便少了一些,而且字虽没有太大改变,墨的颜『色』却从浓黑里透出了浅淡的一点金『色』,如同血『液』一般地在字中流动着,隐隐透出『逼』压得让人不能呼吸的威势。 到了二十米左右再往后,字迹仿佛就蒙上了一层纱雾,以叶齐引气入体的视力也再难看清,他定了定神,竟发现头脑晕眩得有些昏沉,所幸不再强求,只是眯着眼大致地打量一番后再往上看。 越往上,字迹不仅越发模糊,还渐渐淡了痕迹。只有气势磅礴宛如游龙一般的金迹越发明显,向上蔓延着如脉络一般地交织在一起,在被金纹勾勒成繁密花纹的顶端汇聚成中心的一点。 而那如星般的一点金芒,高悬在云端一般的穹顶中央,它没有烈日刺眼,然而主阁中任何一人只要看过它一眼,就不会敢抬头再看第二遍。 叶齐看了一眼,便觉得眼皮重得厉害,恶心和晕眩一时涌上,让他不禁皱起了眉。 旁边一人走过,看见他竟敢仰头望天,目光有些古怪。 叶齐闭上眼,才终于明白了那人如此看他的原因。 他闭了眼——还是看见了那点金芒。 在自己的神思中,烈如骄阳。 …… ………… 有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地说道:“别睁眼,缓缓就好了。” “我刚来也是这样,不是被师长领进门的,还真不懂这圈圈绕绕的规矩。” 叶齐缓了一会儿,在那金芒终于消退之后,方才向刚才出声的那位同门道谢。 那人笑了笑,却是掠过不提,指了指一处挂在墙壁上平淡无奇的字迹让他去看。 叶齐谢过他后,便走到那处凝神看起了其中的字迹。 黑字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又如同蝇头小楷一般细小,黑字前已经聚集成了四五人,围在一圈聚精会神地看着字。 引气入体后叶齐的目力已十分惊人,再加上身量修长,索『性』不再与他们挤在一处。隔着十数米处的距离,他一目十行,片刻之后便将黑字尽皆记下。 记下之后,他便对主阁有了大致的了解。 黑字由神通者书写,其中的金芒便是阵法大家编纂的符文,一定修为者只能看到一定高度以下的黑字,而这黑字,便是相应的任务情况的描述,若是强行看高出自己修为的任务,便会被那阵法所伤。 至于那穹顶的金芒,便是整座阵法的核心汇集之处,为了防止钻研符文的弟子对阵法动手脚,核心更是布置了层层防御的法阵,多看一眼都是会被法阵威力波及到的。 叶齐转过头,却是看见刚才那位好心指点的同门此事在主阁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着,目光不在墙上的任务上,反而在来往的人中扫视着,似乎在搜寻些什么。 叶齐收回视线不再多想,专心往墙上的黑字看去。 越低的任务字迹越发清晰,叶齐凝神一处处看过,低处的任务虽多,却都是些杀妖兽,杀恶人,取灵果之类的任务。 这都不符合他心目中的要求,叶齐也不心急,他将主阁低处的任务都看过一遍后,才再往上看去。 “万宗峰后年开山门。” 一人在他旁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叶齐转头,认出是刚才那位好心指点他的同门,他着一身内门弟子服,他顺着叶齐的视线回望过来。 “我刚入筑基修为未固,万宗峰又需至少两人才能入门。我看我们修为相拂,不如同去历练,也便于巩固境界?” 那人说完后自然地介绍了自己:“我是蜃海境第五山的叶天宇。” 叶齐犹豫了一会儿,方才接上他的话:“青峰界,叶齐。” 那人一怔,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试探道:“是没派到山府?还是不愿被打扰,所以不愿说?” 筑基期弟子的洞府构筑在整座山峰之上,由层层阵法加护,秘境、山峰与姓名足以作为纸鹤传讯的地址互相通讯。有人『性』子孤僻,不愿与同门往来,特意不说也是常有之事。 叶齐没有顺势应下这句话,他直接说道:“我未入筑基,所以还没有山府,恐怕帮不了师兄了。” 叶天宇神情有些讶异,不过片刻便恢复正常 ,他坦率地说道:“我看你恢复过来的速度与我一般快,便以为你和我修为相拂,是我看浅了。” 叶天宇摆摆手,极其自然地说着:“不用多久你便能筑基,不过一两年间的事,称呼什么师兄?不如平辈相交,你直接叫我天宇,我叫你叶齐好了。” 叶齐对叶天宇自来熟的样子没太多抗拒,可能是因为叶天宇表现得太过自然,就像两人是熟悉了多年的朋友一样,口吻熟稔得让人生不起反感。 他应了一身好,沉『吟』后还是诚恳推拒了叶天宇关于万宗峰的同行之请。 毕竟他还是听闻过万宗峰的剑意试炼,也明白这剑意试炼对于筑基弟子的境界稳固多么重要。 虽然万宗峰不算一个正式的宗门,在上京三宗五院八府十二门里连个正式的名头都没有,只是传说在齐国还没立国的数万年前,曾有万宗林立,而万宗峰如今处在的山脉,传说正是当时千万宗门的核心圣地。 当时名震天下的万宗后来不知为何相继覆灭,而万宗所在之处皆成为灵气稀薄的荒野之地,只有一些万宗的后人坚持留了下来,立了万宗峰。 当年辉煌无比的万宗却是覆灭得连功法,灵器都未留下一件,只留下了一处无人可知的剑痕,硬生生地横跨了两峰之间的巨大峡谷,仿佛一道抹之不去的伤疤,永远的留在了万剑锋,万年的时间都磨平不了它的痕迹。 这道剑痕所在之处,传说曾有元婴大能在此修炼剑意,然而这道剑痕留存至今,它的残存剑意如今也只能供新晋筑基弟子磨练心境了,那剑意已稀薄到无人能再得半分。 而那万宗的后人代代相传,却是早已忘了先人光复万宗的决心,心思不再放到培养门派弟子之上,反而在那剑痕之上花费诸多心思,绞尽脑汁从外人身上赚取灵石。 万宗峰将剑痕当成了聚宝盆一般对待,三年开一次山门,以剑痕赚取高价,谁料前些年里竟出现了大半筑基弟子在剑痕处一无所获的情况,三年后万宗再开山门,应者寥寥,万宗峰只能连忙花大手笔从以阵法出名的千符门里买来了修护剑意的阵法。 只是阵法虽好,却需要时间养护,万宗峰为此甚至传出要闭山门三十年,养护剑痕的消息。 无数本可以筑基的引气弟子听闻这消息,为了能够在一筑基的时候磨练心境,臻于完美之境,甚至不惜拖延筑基时间,只为等万宗峰重新开山门。 如今不过万宗峰闭峰的第二十五年,万宗峰提前传出消息,方便他们早作准备。 听闻这个消息,修真界中忧心忡忡或者迫不及待之的人皆有,忧心者害怕法阵温养剑痕不全,反而会使磨练心境达不到最好功效,而迫切者已经等了数十年,则选择相信万宗峰不会以剑痕开玩笑。 众人纷纭间说法不一,只是能确定的是,应该会不少本就能筑基的弟子会在万宗峰开山前筑基成功。 因为在这二十五年间,纵使有无数小门小派,甚至大门派尝试研究筑基弟子心境的试炼,也无一处能达到万宗峰以往一半的效果。所以万宗峰闭关的二十五年间,开山的传闻一直不止,直到这时方才正式传出。众多准备筑基或者早已的修真者早已翘首以盼,万宗峰在众人心间更是加重了不止一筹。 而二十七年未开山门的万宗峰,到时的场面应该会空前盛大。 然而并不是所有新晋筑基者都有机会进入万宗峰,毕竟与万宗峰的不可替代一样并列出名的,是万宗峰的入门灵石价格, 一人便需要足足五千灵石,还需提前交付。名门府派弟子,若是交付不足,也可在一年后补齐,不过需要一位同门弟子作为担保。 五千灵石对于寻常野修来说便是一笔可望而不可即的巨款,对于将全部身家用于筑基之上的名门府派弟子来说,也仍算是一笔巨款了。 不过就算手头上捉襟见肘,叶府的弟子筑基之后一年内凑足这笔款项也不难,这项要求专门为野修而设。只是担保这一说流传开来,就连名门府派中大多数人也习惯和同门一起入内,也好有个彼此照应。 第64章 灵兽阁 而剑意试炼是大多数人磨练心境最好的选择,为了能够打好底子,哪怕是再扣扣索索的野修,也不会在这上面吝啬。而对于名门府派的筑基弟子来说,纵使有别的法子可以以后弥补心境不足的缺陷,当然也不会在此时轻易地拿自己以后的前途开玩笑。 所以纵使明白叶天宇一番好意,出于他自己杂事缠身,而筑基之后是否会继续留在上京还是两说的考虑,叶齐还是选择了婉拒。 叶天宇也不强求,他一笑带过,却是毫不勉强地说道:“也好,日后你若是改变心意,便再来找我。” “横竖我如今闲的没事,看你在主阁里转悠了那么久,要找什么不如告诉我,我好歹混了一些时日,也能帮你参寻参寻。” 叶齐犹豫了一下,也不愿再过多推拒地直接说道:“我在找养护灵田的任务。” 听闻叶齐之语,叶天宇眉头不禁皱起来了,他欲言又止地看了叶齐一眼,终究还是因为交浅没有再多说什么。 不过叶天宇之前所言确实只是谦词,他对主阁的情况极其了解,不过是简单地看向几处后便有了结论。他看向叶齐,摇摇头直言不讳地说道:“主阁现在没有这类任务。” 不过思索了一番,他又慎重地提了自己的建议:“你不妨去找那灵兽阁的陈老头问问,他在杂役堂有些关系,应该能寻到养护灵田的任务。” 叶齐自然地应了下来,转身之时却又被叶天宇叫住。 叶天宇张了张嘴,看得出他无比纠结,过了许久他方才下定决心,将自己的想法认真说出口:“这……灵田养护,我不是说不好,只是灵田这一块一向由叶府寻常杂役打理,而且养护不仅耗时长,所得灵石也不多,你还是慎重考虑些吧……” 叶天宇说完后,才有些讪讪地止住话头,神情略微不自然地低头说道:“我不该置喙那么多,是我逾矩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管得这么多闲事,但看着那人闭眼的神态,就突然不知为何地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多嘴。 叶天宇有些烦躁地闭了眼,烦闷地想到自己真得趁早改掉这种『毛』病,省得以后祸从口出…… 他深呼吸一口气,再打算说些什么时,却听见眼前之人道出一句平和的多谢。 叶天宇猛然抬头,望见少年的面容清秀平和,还有那双本来该是波澜不惊的黑眸,此时却染上浅淡笑意的样子。 ——大概,好像,也没那么糟。 他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平静下来了。 叶齐却是不知道眼前之人刹那间闪过的诸多念头,他没有对自己要做之事做过多赘言,因为他知道自己心中的诸多考量与旁人不同,外人自然很难明白。 不过这不妨碍他心存感激地多谢旁人的善意提醒,与叶天宇道别过后,叶齐顺利地来到灵兽阁。 灵兽阁没有主阁这么大手笔的阵法布置,一进阁中,便看见密密麻麻的灵兽铭牌凌空悬挂而下,高度不一,宛如垂帘,两三人穿行而过,身影隐约,只能望见个大概。抬头往上望去,只有一个老者平静地在阁楼之上整理着众多的铭牌。 叶齐的目光不过在他身上停留半刻,便迎上了他平淡回望的目光。 叶齐将来意禀明,老头神情不变,手上的动作速度不减,仍在一笔一划地刻画着什么极其玄奥的字符,却是一副恍若未闻的样子。 叶齐再试了一次,仍得不到那老者的回应,便止了尝试。实在不行,恐怕他只能回返主阁看看运气了,叶齐想了想,或者干脆自己在主阁颁布一个任务。 却不料下一刻便听见老者短促有力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给我一条石海鱼,我便答应你。” 老者接着补了一句:“要头大,牙最尖的那种,不要样子货。” 叶齐想到了自家满池塘的石海鱼,存着些许顾虑,却是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老者看他沉默不言,从鼻孔里不屑又嘲讽地哼了一声,却是停下手上的动作,把正脸转了过来。 在那半张寻常老者的面孔上,另外半张面孔焦黑如炭,老者生生瘪下去的半个脑袋更显得万分可怖,简直可止小儿夜啼。 老者看见叶齐没有被吓到,面孔显出一个近似笑意的狰狞神情,半排银白,半排黑小的牙咬合着,竟能够吐出分外清晰的字句。 “小子,你身上的那股鱼腥味遮都遮不住,还是省了找说辞的功夫吧,乖乖把鱼给我,你说的那个任务我现在就给你。” 叶齐皱眉,不知为何竟察觉出有几分异样。 那老者似乎等他等得有些急了,半边完好的脸抽搐着,极力忍下不善的神『色』:“答不答应一句话,痛快点。” “陈楼镖!” 叶齐刚要说话间,只听见一声大喊,视野中光线一闪,那蹲在阁楼上的老者身影便消失不见。 他再睁眼,宛如做了一场浮生大梦,此时方才回到了人家。周围的人熙熙攘攘,显得刚才飞速消退的这种朦胧幻感愈发强烈。 叶齐认真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只见这与刚才并无太大变化,只是此时的灵兽阁『色』调鲜活了不少,让人更有鲜活的实感。 一人匆忙从他身边走过,恰巧撞到他肩膀,见他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全然不动,抬头便要将嘴里的脏话喝骂出口。却在抬头看到他的那一刻吓白了脸,下意识地后退着,小声地练声道歉后避之不及地逃走,生怕他秋后算账。 叶齐倒是没有把这意外放在心上,相比起来,他倒是更对那突然消失的老者和当时仿佛环境的感觉有些在意。 当然,他也没有太多惊悚之感,在如今的修真界中,灵气刚烈,人死后神魂根本不可能长留人间,鬼魅之事只存在于凡人的想像,人死不能复生更是修真界中公认不颠的常识。 而脱离肉体,保留神魂的法门他更是只在古书中看到过,不过那也必须在人活着的时候使用,用者还是属于活人的范围,而且时间还不能长久。 当然,这也并不是没有好处,要是魂魄能久留,鬼魅横行,不仅凡人永无宁日,就连修真界,恐怕也是比较年岁的世界了。 被叫做陈楼镖的那人慢慢吞吞地站起来,随着叫他那人的指示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做着,明显一种能省一分力决不省半分的状态。 虽都是老者,样貌、动作、气质却与叶齐刚才望见那老者状态完全不同,若是一个人,绝不可能区别到如此地步。 待到那指示之人走后,被叫唤的老者像是身体里的筋被抽了一样,没精打采地趴回桌上。 叶齐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与那老者禀明了自己的来意,老者直起腰,本来昏黄的眼神登时有了精光。 他装模作样地假咳几句后,便偷偷『摸』『摸』似的赛给了叶齐一张纸帛。 “三块灵石,不二价。” “前辈……” 老者不耐烦地开口打断他的话语:“不要叫我前辈,我还不一定有你老呢,就是没有修炼的材质我才显出这般样子。” 没给叶齐反应的时间,老者不耐烦地说道:“啰嗦个什么,把灵石利索点交了,我不会把事情说出去,你们这些内门的只要不把灵田炸了,发生什么都和我无关……” “其他的上面都有写,多的我也不知道,不要烦我,滚滚滚……” 老者不耐烦地轰着人,叶齐交了灵石却没有急着走,他正在远处观望着。 没过多久,他便看见又有一人走过来轻车熟路地塞给了老者几块灵石,老者偷偷『摸』『摸』地塞了一张布帛给那人,二者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便互相分开。 老者回头,看见叶齐还跟在他后面,瞬间就跟点了火的爆竹一样炸了起来:“你是听不懂人话……” 叶齐平给了他装有十数块灵石的乾坤袋,老者估『摸』着乾坤袋的重量,顿时熄了火。 他垂着头,耷拉着眼角,无精打采地问道:“想问什么,说吧,那灵田我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出了问题你得自己担着,找我也没用。” 叶齐这时方才有了那老者年岁似乎真不大的感觉,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摆上一副自然到如此……欠抽的样子。 他敏感地察觉到,他眼前那人对自己的老态极为在意,甚至下意识地对所有尊敬他老者的人不惮报以最大恶意。 既然不能问灵田,这十数块灵石也不能白费,叶齐察觉到陈楼镖的心理后,便换了一种平辈人公事公办的态度去对待,他问起了另一个他关心的问题。 听着叶齐对他先前所遇的那个老者的面貌形容,陈楼镖仍是一脸百无聊赖,哈欠连天的样子,眼神半闭着有入睡的趋势。 直到叶齐说完,他方才睁开了眼,百无聊赖地『揉』了『揉』眼角的眼屎,最后奉送了两个字。 “没有。” 叶齐叹了一口气,却是不再强求径直离开。 陈楼镖看着叶齐离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佝偻着身子坐好,下一个人再来时,也是叶齐这般的愣头青,他却没有再摆上那副完全是赶客的姿态,只是如寻常老者一般地沙哑着嗓子缓缓将明细说明,方才将那人对付过去。 过了好久,灵兽阁中人陆续走光,只剩陈楼镖一人时,他方才放任自己抖着身子像是精力全无一般地靠进了椅子的后背里。 低头许久再抹脸他方才迟钝地发现——脸上竟全是泪痕。 第65章 煮鱼 出了灵兽阁,叶齐沉『吟』一番,便径直通过漩涡去了灵修界。 灵修界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运转一体的秘境,它只是叶府将无数地脉用阵法通和在一起的高灵气环境,专门为了叶府弟子修炼而建造。 他住宅的地脉已毁,阵法拘着灵气不能与外界相通,灵气浓度低到极致,莫说寻常的修炼,便是居住都已经让人感到不适。 灵修界的高灵气适于修炼,更适合滋养身体。他如今时间紧凑,自然不能把事情浪费在小事之上,所以纵使灵修界的修炼要价也不低,叶齐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此处。 踏足灵修界,窒息闷热的『潮』湿空气便压迫而来,乌沉沉的墨云中白光骤亮,惊雷带着贯穿耳膜的威力在耳边砰然炸响。 而每次白光骤亮,叶齐便能感觉到周围灵气的浓度高上一分。雷光九响之后,这灵气的浓度就已经到达了一种非常高的程度,虽然仍比不上灵气化『液』,却也足以让他体内的灵脉沸腾不已。 当然,这样狂暴而且极为不纯的灵气是极难吸收的,叶齐看向了他脚下的大地,那才是他在修炼的地方。 红褐『色』的土地上有着大小不一的亮斑,亮斑平整地凹陷下去,可以看出如泥灰一般的白『色』粉末痕迹。 叶齐在灵修界漩涡前的公示处已做了大概的了解,他也不犹豫,如周围的许多人一般找到一个符合他心意的中等大小的亮斑。 他蹲下身子,将装有一百灵石的乾坤袋尽数倒于亮斑之上,灵石如熔岩一般消融着,泛出亮白柔和的『液』体莹泽平铺于亮斑之上。 等这『液』体莹泽铺满了亮斑的凹处,叶齐方才停了手,此时乾坤袋中已剩下不足三十灵石,而所花费的这七十多灵石便是他在灵修界修炼半天所需的灵石费用。 若不是他在潜龙比试那里拿到了数千块灵石的赢姿,恐怕他也不能如此轻松地拿出这么大笔的灵石。不过这花费确实物有所值,叶齐摇摇头不再多想,而将注意力放在眼前之事上来。 地上的亮斑处颜『色』缓缓变深,与地表融为一『色』。叶齐踏上本该是亮斑的那一处,那处便缓缓沉下。 石阶终于停下来降落的趋势,与地上的雷鸣轰响不一样,地下是烛火耀耀的一处单间,比起地上的电闪雷鸣,这里更显温暖安然。 一个简单的蒲团摆在屋中间,不大的空间里一片静谧,灵气暖熏熏地涌入身体,连带着叶齐都感觉到身体有些暖意,神智也清明几分。 他内视着身体灵脉,没有出什么差错,便任由灵脉运转,因为此处的灵气浓度足以达到他平常刻意修炼的效果。 叶齐将注意力转到他手上的纸帛上,这纸张崭新,触手柔软,叶齐微眯着眼,在感觉到纸上没有什么阵法气息时方才将它张开。 纸上的字只有几行,也很简单,大致的内容便是照料叶府名下雾行山一处村庄的灵田。 笔者书写潦草,也没对照料者提出什么要求,毕竟灵田料理是不通修炼的仆役负责的,只要有手有脚就能照料好灵田,自然没必要连这一点都添上去。 而任何有志向的叶府弟子,都不会去干这种杂事。 毕竟照料灵田对于普通人来说虽然琐碎,可对于修为在身者来说实在是一个清闲的不能再清闲的工作,只要用神识扫描一遍,便知道哪株出了问题,自己照葫芦画瓢布置一个低级的护养灵植的法术便能解决大多数仆役的琐碎工作。 可是护养低级灵植的时间短则数月,长达数年,最终所得的最多也不过四五十灵石。 一个内门弟子半月,外门弟子两三月就能积攒下来的灵石,只要不是一心养老,奔着寿终正寝去的弟子,是完全不可能考虑这种对修为毫无助益,只会消磨心志和时间的工作。 然而叶齐看重的便是养护灵田无人看管的清闲,只有在远离上京,无人看管的环境当中,他方才能放心地使用纸片,也才能寻到自己的筑基之法,也才能真正地拥有一点自保的能力。 叶齐手握着纸帛,信心足了不少。他已经算是正式地领到了任务,如此只需要再找敬事堂拿到凭证,准备好自己所需要的必备物资,尽可能地把手上的灵石换成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可以远离这个多事之地了。 至于筑基之后,叶齐想了想,反正他毫无牵挂,若是上京呆不下去,天高海阔,何处不能是他的容身之地?当个野修说不定要自在的多。 而齐国虽大,接壤处未必没有别的国家,以筑基一夜三千里的速度总能走得尽。这样一想后,他内心稍定,也不再想其它,将带着的储灵盒拿出,让其中的黑沙尽可能多的吸收灵气,毕竟这之后可能就没有那么优越的条件让灵植固定灵气了。 修炼不分岁月,半天的时间看似虽长眨眼,却也不过眨眼而到。叶齐从容起身,此时他再内视身体,发现灵脉已经恢复了最好的状态。 从灵修界出来,不过天刚亮,他腹中饥饥,想起满池的石海鱼便直接再回到了荒芜的府宅之中。 此时屋宅不宁,有些生机旺盛的石海鱼已经跳出了池中,有的甚至跳出了不小的一段距离,此次神情藐视地看着叶齐,牙齿尖利地将一大段野草的根茎咬碎,咬进嘴里随意地啃啮着,颇有成为屋中一霸的势头,看它旁边散落着的昆虫遗骸,大概离这个方向已经不远了。 看着叶齐走近,几条石海鱼发起了攻势,它的尖齿和利刺,永不停歇的活力加起来可能会对凡人造成不小的影响。 叶齐没有避开,他伸手一抓便把几条不同方向袭来的石海鱼牢牢抓在手中,不管它们的利刺如何伤人,挣扎如何猛烈,都仿佛遇上了虎钳一般,石海鱼被卡得动弹不得,挣扎了几番,它们方才认清了情形,然后不知是真是假地装起了死。 叶齐毫不动摇地走向厨房,简单地处理过后,便把那几条当了先锋的鱼放进锅中。厨房一干二净,连一粒盐都是找不到的,叶齐没有在意,石海鱼是出了名的鲜美,只要不是弄焦了,味道一般只有好处和特别好吃两种区别。 所以他只是简单粗暴地加了点水,选择了最直接的煮鱼。煮开石海鱼需要的时间和温度有要求,而在此时,灵力就成了最好的缩短时间的神器。 几刻之后,叶齐将盖子掀开,滚白的鱼肉带着让人恨不得咬掉舌头的热气迎面扑来,叶齐闻了闻味道,果断地拿了一个大桶再去地上捡鱼。能在万鱼之中脱颖而出的石海鱼,个体都极大,活力也极高,照着这个标准挑,没有一条是肉质差的。 到了最后,叶齐基本是大锅炖地把数十条本应该精细烹饪的石海鱼吃完了,方才填补了两顿未吃的空落。也幸好石海鱼个头极大,不然他可能一上午耗费在早饭上的时间都比正事要多了。 望着池中生龙活虎,弹跳在地上也面相狰狞,生机不减的石海鱼,叶齐打开了两个普通的木桶,然后开始认真地看向了那一大池早已精力过剩得打上架的石海鱼。 一刻之后,他轻车熟路地来到灵兽阁中,此时主事的人又换成了一个看着较为稳健之人,听闻叶齐要卖石海鱼的来意之后,喜上眉头地连连保证一定以最高的价格进行收购。 谈及此处,那人脸上又有些许为难,小心翼翼地说着石海鱼的活『性』极其重要,具体的估价可能要以实物为准。 叶齐平静地将两个木桶盖子打开。 箱里满载的石海鱼瞪大了眼珠子,打起了鱼尾,要不是叶齐关的及时,恐怕早就甩两人一脸水了。 简直是败家子啊!竟然把石海鱼放在这种粗制滥造的木桶当中。 主事之人气得嘴唇直哆嗦,叶齐这暴殄天物都不足以形容万分的行为看得他都有些呆滞震悚。 最后,一条石海鱼以三百灵石价格被交易成功,叶齐望着主事之人打着飘似的抱着石海鱼飞奔走的动作,还是没有把自己昨天对那陈楼镖的疑问问出口。 很显然,答案是确定的了,一个主事之人,如果不是对一件事情格外有所求,不可能会对这两桶石海鱼失态成这样。而看灵兽阁这副内含隐情的样子,叶齐也明白,能让灵兽阁主事之人做到如此程度的人,纵使他问出口,也不会得到什么答案。 口袋中多出了几千灵石,然而比起他要买的东西还是相现见绌。在买完必备的物品诸如灵『药』,低级的养护灵植阵法,以及下了大价钱的古籍后,他也不过还剩下一二百灵石。 第66章 用印 灵石如同流水一般从手中花下,走出器具阁时,叶齐能感觉到身后的诸多目光更是带上了各种揣测的意味,其中的一道恶意尤为明显。 “不过是仰仗着自己有个好爹……” 那人压得极低的啧啧不屑之声响起,其中却是带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抑制不住的对叶齐的嫉妒愤恨之情。 若是他能有个皇帝老子撑腰,他也可以……诸如此类的想法出现在那人脑中,使得他看向叶齐的眼神不屑到了极致。 叶齐突然停住脚,阁中的气息顿时都为之一滞。 说话的那人也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阁中突然一片寂静。 叶齐回过头,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向说话那人看了一眼。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一眼里,他还加了只针对那人的引气入体的威压。 虽然还略有留力,但大半引气入体的威势却不是一个在洗髓徘徊的外门弟子能够抵抗得住的。 那人被吓得脸『色』发白,一时之间手脚发软,连站都站不大稳。莫说不屑愤恨了,那人被吓得心神失守,连正视他都不敢。 用修为直接碾压那人的感觉如同碾压一只蝼蚁,看着那人失态的样子,叶齐心间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底线退让得太多,就会让想试试他底线在哪的人蠢蠢欲动。 对于这些试探,他也有些烦了。叶齐顿了顿脚步,这次他终于大步离开,阁中的气氛也才缓缓恢复正常。 一处深室中,一个文人打扮,看着书生意气颇浓一人却是“咦”地叫了一声,话语中满满的兴味与探究。 ——他若是没看错,那位“小朋友”刚才应该是看了他一眼。 这可有些有趣了,文人装扮着的人饶有趣味地想着,没长牙的幼兽竟还敢朝他亮爪子。 幸好不是在早些年,他一脸温和地感慨道。 ——要是早些年 这么看过他的人,都被他打死了。 …… ………… “吾虽老朽,却也还没有到耳聋目盲的程度。这般害人子弟的东西,我绝不会在其上用印!” 发须俱白的老人激动得满脸通红,让人害怕他会不会下一秒就受不住晕厥过去。 老者看向叶齐的眼神宛如在看向一个病入膏肓之人,语气中充满了痛心疾首的哀其不争,怒其不幸:“你入府天资最高,被府中寄托了最高的期望,本应是府中众多弟子的表率,怎会做下如此糊涂之事?” 没有给叶齐任何辩解的时间,老者用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继续说道:“府里招的是授道修业的弟子,不是普通的俗事缠身的杂役!我们也用不着一位内门弟子去干那些杂役才干的俗事!” “你潜心修炼,未来定能庇护一方,荫泽后人,或是讲道一地,弟子如鲫。若是你不喜束缚,将来修炼有成后,天大地大自能任你傲游,心想之物不过随手而摘,又何必在此筑下修道根基的关键之时功亏一篑?” 老者苦口婆心劝说的样子让叶齐颇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有想到在认为最容易的一环会出现老者这般赤诚得如此为他着想之人作为他的拦路虎。 老者真的是很老了,叶齐能感觉到他瞳孔里极其昏黄混浊的颜『色』,他身上的一身外门弟子之服并不崭新,还有些漂洗过多的痕迹。 周围有些目光被两人之间的声响吸引过来,大部分人看向老者的目光冷漠厌烦兼有杂之。 几名目『露』厌烦之『色』的人,甚至在走出室中后面对旁人好奇的询问,只是嗤笑一声,然后用近乎鄙弃甚至藐视的态度说道。 “他不是都自称老朽了吗?老之朽木便是了,自以为是,自命不凡。” 那人似乎还好心地劝告他旁边的几人:“而且呀,我劝你们也离他远点,沾上他的人死的死,疯的疯,没几个有好下场。” 说到最后,他不知想起了什么传言,连他自己都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室中的人都逐渐走了,到了最后只剩下仍僵持不下的叶齐和老者两人。 大概是看出来叶齐的决心同样坚决得不可动摇,老者的语气才略微和缓了一点,却仍是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我在你这般年纪,也同样志气高远,想着修炼不在一时,日子长得足可以让我慢慢筹划,样样都准备齐全,所以我阵符兼修,交游不落。” “可最后呢,”老者痛心疾首地说道,“我锐气磨尽,心境不稳,最后只能将修为升至引气末期,一生都再难有寸进。” 见叶齐还是不为所动,老者只能换一个角度,颁出家国大业说服他:“你再想想,若是你早一天修炼有成,这世上便能少一户绝丁灭嗣的五口之家。若是你早一日修炼有成,国中就多一寸可活之地,若是你有一天修炼有成……” 循循善诱的老者说完一大堆后觉得自己口都要说干了,却看见听着的那人如同蜡像一般,该表现的认真倾听姿态都表现出来了,就是不开口给他一句准话。 老者却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面『色』突然严肃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最为不愿相信,却最可能的存在。 “是不是府里散播了些什么谣言,还是有人『逼』迫强使你接下这个任务?” 他耿直的『性』子简直容不下任何一丝这般的可能存在,老者越想便觉得自己的猜测越有道理,到了最后他气得怒发冲冠,恨不得直接从叶齐口中挖出如此小人究竟是谁,叶齐阻拦着,哭笑不得之余也有些被维护的感动。 然而他连连说无的言行不仅没有打消老者心头的想法,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的念头。 “我是看着你从学子比试过来的,叶伯信你是个好孩子。” 话语一转,老者的脸上顿时显出几分杀气腾腾的杀气来。 “所以错的自然不会是你,还是执法堂的那些人太过尸位素餐,不然怎会让府中风气变得如此?” 一名七八岁的女童不知从何处镫镫镫地跑出来,不知是不是看着他们两人的神情误会了什么。她躲在老者身后,怯生生地『露』出半张稚气未脱的小脸,还有拘谨的笑容。 她小声对叶齐说道:“师兄不要生阿爷的气。” 然后她又亲昵地抱住老者的手,撒娇似地说道:“阿爷也不要生师兄的气。” 老者顿时不再绷着一张脸,他低下头全份心思都放在哄笑女童之上。过了好一会儿,老者说尽好话,方才让她『露』出完全开朗的笑颜。 不过刹那,桌子上的玉印仿佛练习了千万遍一般,轻轻地抖了一抖,却是在叶齐眼皮底下就将一个红印盖在了纸帛上去,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叶齐一抬眼,便和女童偷瞄似的望向这里的眼神对上。 那黑咕噜似的眼珠不安分地转着,像是催促着他让他把纸帛快些收回去。 于是老者抬头时,望见的便是叶齐安分守矩,不缓不慢地将纸帛收回去的样子。 其实,两人都明白,一个困在引气入体百年的人,哪会连刚入修炼一途,懂些小把戏的小女孩把戏都识不破呢? 所以叶齐收的很缓慢,他不想让老者以为自己看轻他,便以这样的一种态度向他说明自己的看法。 老者还想再说,却在对上叶齐平静如海一般的眸子时,不知还该说些什么。 因为迎着叶齐的眼神,老者只能想起“心如磐石,不可回转”的样子。 而这样的眼神,他在他的大兄身上看过,在他的师兄身上看过,在他的师门前辈身上看过,如今却又在一个不知道比他小多少岁的少年身上看过。 正因为看过,所以他才更深切地明白,他大抵是劝不动的了。 这世上,真有些人,是只要下定了主意,旁人再怎么劝也是劝不动的吧。 ——何必呢? 这沉甸甸的三个字压在他心头,像是对他自己问道,像是对眼前之人问道,又像是对着某些他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人问道。 何必为道而死……何必不按部就班地活着…… 老者落寞地收回目光,恍若无知地哄着抱着他的女童。 叶齐出门前,朝他深深地施礼一拜。 老者平静地受了,只是覆着女童头顶的手有些颤抖。 “阿爷,你怎么了?” 女童想着自己刚才帮阿爷解决掉的事,有些高兴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现在才想明白了一些事。” 女孩仰起头,似懂非懂地问道:“阿爷明白了什么呀?” “明白了——人各有志。” 老者蹲下身,却是极为郑重地说道:“阿爷以后再也不和别人吵了,好不好?” 女孩的脸笑得红彤彤的,一把抱住老者,她拖长着调子的稚嫩嗓音又甜又绵长地说道:“阿爷最好了。” 第67章 开始 将出行的事务都准备齐全后,叶齐便来到了外门。 灵植园比试安排在了叶府外围一地进行,甚至不需要特意寻找,比试的地方人来人往,他已经算是来得较晚的一人。 而被一处悬空红绳围起的大片灵田,便是他们比试的会场。 纵使灵田被围起的土地已经算得上宽阔,但人与人乌泱泱地集在一团,还是使得寻觅熟人非常困难。 周围叫喊连天,非常吵闹,叶齐才刚踏入场边不久,便被一人急急地拉住衣袖。 “我等你好久了,”叶显会显然刚从人群中挤过来,形容有些狼狈,没等叶齐回答,便赶忙说道,“趁裁评还没来,快点和我挤到前面去。” 这挤一字用得是非常恰当,看着叶显会满脸是汗的样子,再加上人『潮』中热『潮』滚滚,甚至有异味传来,叶齐下意识地便释放出一点引气入体的气势。 本来挤在叶齐旁边的众人瞬间感到由脊髓直冲向大脑的战栗之感,还没反应过来便下意识地往周围避开。 人群确实是空出一片了,叶显会作为靠叶齐最近的一人,头脑还有些发懵,手指就先一步地发抖着,戳了戳他:“那啥——我有点冷,能不能先收一收?” 叶齐叹气,他收敛了气息,刚迈出半步却发现后面扯着他袖子的力分毫不减反而还加重了。 回过头,他看见叶显会站在原地,抬着头一脸无辜地说:“腿软,走不动了。” 偏偏叶显会还一脸我弱我有理地振振有词地说道:“讲道理,靠你最近的那个人是我,我刚想走,就被你吓到差点趴下……” “是我之过。” 叶齐承认了是他想的不周到,才会让叶显会受到波及。却没想到他的坦率却让叶显会『露』出了有些被噎到的表情。 憋了好久,叶显会才叹着气,像是恨铁不成钢地叹道:“师兄啊……” “肃静。” 一声有力的喊声传出,场中所有人登时都安静下来。 不知何时,场边来了数十名灵植园弟子。 与场中诸多弟子不同的是,灵植园弟子身上的弟子服在袖口边缘都有一层若隐若现的精美线纹,素衣上有如绿植一般带着生机的繁美淡银纹路使得诸位弟子的样貌虽不算显眼,仪态却分外悠游华雅,使得他们与拥挤吵嚷的众人相比,仪态上有如云泥。 他们神态从容地让众人有序列好,便从第一行的第一个问起,让众人回答他们所问的问题。 众人有些哗嚷,灵植园弟子中隐隐簇拥为首的一人抬眼,淡淡地扫过众人,场中登时变成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所幸他们问的问题并没有如同众人想的一般有所重复,只是偏向灵活,其中的好几道是考察灵植形态,甚至还有让人当场在提供的纸上描摹出所说的灵植形态的要求。 有人抓猴挠腮,画出来一个半不像的东西通过了检测,有人极其『逼』真画出来的灵植却被否决。 那被否决之人不甘裁评,出声问道:“凭什么他画的不如我,他就能通过?”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那检测他的灵植园弟子淡淡说道:“我们是测试的是灵植,不是绘画,他所画虽然粗陋,却将大致的灵植特点画了出来,熟悉的人自能一眼看透。” “而你,”说话的灵植园弟子毫不客气地将他所画的抖落在众人面前,“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 “若是你能说出我让你画的灵植特点,我便让你通过。” 那人支支吾吾地却是连一条都说不上来,愤恨地看了那灵植园弟子一眼,羞窘地在众人注视下逃走。 灵植园弟子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地走下了下一位,接下来的人顿时吸取了教训,有些尽可能夸张地把自身记忆的灵植特点描绘出来,通旁的细枝末节能省则省,最后竟然只凭抽象的寥寥几笔也能通过考试。 那洋洋得意的样子让无数画艺好却不能通过比试的人忍不住直呼不公,却被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执法堂弟子沉默送出场外,许多人恋恋不愿离开,那近百人倒是成了场外的观众。 指点评议之间,有些人胆子大了起来,竟然公然开起了赌盘,只是除了某些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之人加入进来,其余应者寥寥。 自然的,叶齐感觉到加诸在他身上的视线和评论又多了起来。他为了不分心,选择削弱自己的五感,心里默诵着灵植的古籍。 两刻之后,他方才等到了灵植园弟子的到来。 在问过两个寻常的关于灵植的特点名称后,叶齐被要求画出一株灵植的样子。 他在心里将那灵植的几个特点梳理过,确定没有什么疏漏过后,便下了笔。 大概是因为心里铺垫好了的原因,他画的中规中矩,虽不算出『色』,却也没有太大差错。 那灵植园弟子细致地检查了一会儿,然后缓声宣布他通过,而他身后的叶显会,也是同样顺利通过。 这一关足足筛下去了一百来人,场中顿时空『荡』了不少。 而第二关考验的就更深一层了,场中的三百多人每人分得了一块镶嵌了列八块,行八块小木块的木板,许多小木块上密密麻麻地列出了诸多灵植的名称。 有些称呼只是化名,只有真的将灵植章目背得熟稔的人才明白,此时场中不少半桶水,临时抱佛脚的人连木块上的小半字样都看不太懂。极少数的木块则是空白的。 规则便是需要根据木块上记录的灵植找出其共『性』,并同与它共『性』有益的灵植木块相邻,与共『性』有害的灵植木块不能相邻,其中的空白木块可以作为阻隔区间。 方格之中数条绵延的不同『色』纹痕分别是地脉,水河,山行,木块颜『色』中的明暗代表阳光强度,木板中的间隔与木块的大小也可自行调整。 只是这其中诸多因素要着重考虑,因为灵植不可能除了共『性』其余完全相同。在保证其共『性』有益相邻,有害阻隔后,还必须在考虑木块上标着的具体灵植的特『性』,喜阳还是喜阴灵气需求多少,山行水脉的位置是否有需求排列好木块。 在排列好的木块上找出分别一个具体的灵植,总共六十四个灵植排列成一组,每一组具体灵植能必须在原先的这般排布下存活,一共要找齐三组方为通过。 在场众人在听完那人讲解规则后一片沉默,过了许久,方才有一人弱弱地问道:“请问,这最终的解法有多少种?” 灵植园弟子中的几人对视一眼,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两种。” 那人不再说话了,场中的寂静保持不住了,喧哗声四起,有些人在指责这次比试难度过大,要求重新划定要求,有些则认为是灵植园故意苛责他们。 主事师兄站了出来,他声音低沉如石,挟着让人信服的威势:“不要求你们全做出来,这是此次灵植比试的最后一关,按照你们完成的质量,我们会从高到低排一百名次,然后发布最后的灵植奖赏。”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叶齐能感觉到那位师兄的眼神不轻不重地往这里看了一眼。 “大齐,这不对啊,”叶显会在他后面偷偷『摸』『摸』地说着,所幸此时场中议论的人较多,他的声音并不算出。叶显会砸吧砸吧嘴,回过味来“我怎么觉得这比试,是冲着你来的?” 与其说冲着他来,不如说是为了他手中的欢喜花而来。 这层层条件的限制,对于常人或许难以在短时间内完全解决,但对于有着七八岁心智,通识灵植的欢喜花来说,却是再轻易不过了。 叶齐明白叶显会的未言之意,他朝叶显会轻轻地摇摇头,示意这件事由他自己解决。 场中知道他拿到了欢喜花的人并不在少数,没过多久,不少心思敏锐的人也反应过来了,他们望着叶齐,神态难测。 也许是为了验证他们的猜想,主事的那位师兄不紧不慢地继续补充了一个条件:“可以使用外物进行协助。” 叶齐恍若不觉,他认真地对比着木板上的条痕,将条痕尽数记在脑中后,有条不紊地拿起木板,在思考完它们的共『性』后全心记忆下来,再开始在脑中思索着排列与组合。 场中的气氛暗『潮』涌动,在无数人的注目之中,一直到灵植园弟子计时结束,叶齐一直神『色』淡淡地拼着图,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暗涌毫无察觉,让他身后的叶显会都不禁为他急出了一身汗。 叶齐扫视着自己拼出的成果,虽然在保证了共『性』和谐的前提下,他只找出来具体两组和谐存在的灵植,却也没有什么遗憾和不甘,毕竟这已经尽到他最大的努力了。 第68章 团队 灵植园弟子层层检测下来,脸上的失望与凝重之『色』越发明显。 灵田中有些耍小聪明的人还想再做些什么,被就旁边看守的执法堂之人一把揪出,最后在众人的哗然议论声中只能掩面躲入人群。 最终,检查叶齐那一列的灵植园弟子在叶齐面前停下。不过两三眼间,他便看出了叶齐的排布纵使已经算是众多弟子中较为优秀的,却也仍是没有完成比试的要求。 “为什么不用欢喜花?” 检测的弟子抬起眼,黑棕『色』的眸子如同清泉一般平静得可以一眼望到底。 因为用了隔音之术的缘故,纵使众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瞄向这处,也听不到他们在交谈些什么。 “我前不久耗费了欢喜花不少生机,现在正在温养它们。” 大概是因为那名灵植园弟子的语气太过平和,叶齐也没有产生什么冒犯之意。他坦率地将原因说出,却也不忘在最后表明自己的想法。 “而且,“叶齐顿了一下,“就算能用欢喜花,我也不会在这关动用。” “况且——灵植园举办这场比试的初衷,应该不是想看弟子凭借外物取胜的吧?” 那名检测的弟子低下头,认真地思索了一番,然后回应道:“你说的有道理——。” “可园中急缺欢喜花。” 就在叶齐防备着那人突然发难时,那名灵植园弟子认真思索后,方才继续开口。 “比试后我们会调试好温养欢喜花的灵『液』,等欢喜花温养好后,你能借给灵植园用三日吗?”那位弟子像想起了什么,他认真地保证道,“我们会小心使用,不会伤及欢喜花的根本。” 阳光之下,那名灵植园弟子黑棕『色』的眸子泛起温润的光泽,似乎还觉得亏欠了叶齐什么,他诚恳地保证道:“用完后,我们会温养好再奉还给你。而且以后,如果你有关灵植的问题,你可以来找灵植园弟子,园中若是售卖灵植或灵种,我们也会预先通知你。” 望着灵植园弟子诚恳的面庞,叶齐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如果我在比试中拿出欢喜花,你们会怎么做?” 似乎是解决了一件大事,那名灵植园弟子态抿唇『露』出一个笑的模样。听了叶齐的问话,他愣了一下,然后认真地说道。 “这木块中其实还有第三层要求,你若是拿出欢喜花,它自会看懂然后完成这三层要求,不过这对欢喜花来说也是颇为损耗精力的,我们会在赛后给你一些额外的补偿。” 那人说的话确实是发自自己真心实意,叶齐没了顾虑的理由,他又接着问了几个问题,在得到灵植园弟子的确定回复之后,他试探『性』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很长时间不会在宗门,欢喜花排布好的成果只能传讯给你们,”在得到灵植园弟子的肯定后,叶齐接着说道,“至于那奖励,我想直接将灵植换成便于吸收的丹『药』或者『药』剂,或者你们把调试的方法告诉予我。” 一听这个条件,灵植园弟子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最后的检测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叶齐不管后面好奇宝宝一样追问不已的叶显会,只是摇摇头,便等着他们宣布最后的结果。 最终的魁首还是被一位看着万分老成的内门弟子所获,那人神『色』淡淡,眼神放空地接过奖励的灵植,在众多弟子的议论声中匆匆地走出了人群。 叶齐得到了第二,他并没有什么难过的心思,他知道场中的许多人经历都比自己老道,也温习过无数遍灵植园以往出的试题,此次若不是第二关如此刁钻,一下子难倒了他们,他肯定拿不到现在的名次,更别谈让两名看着经验也是非常老道的内门弟子还屈居他下。 奖励颁发完后,叶齐周围的人都不敢对上他的眼神,甚至比先前还要避之不及地给他让出一条路来,就连本来多话的叶显会此时也如同小尾巴一般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不敢再多发一言。 叶齐感受到,在他身后聚集向他的目光,有些甚至还带着些许唏嘘还有怜悯,隐约能听见有人为他鸣不平之声,其中还参杂着感同身受般的对灵植园比试的质疑。 叶齐本就不是心思粗钝之人,不过一会儿,他就想明白了那些人如此作态的原因。 他停下然后转过身,有些无奈地指着自己,问道:“我看上去对比试的结果不满吗?” 叶显会如同拨浪鼓一样地摇头,接着,他便『露』出同仇敌忾的气愤神情:“此关比试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针对师兄的。师兄宽宏大量,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肚量。” 说到最后,叶齐也明显听出来了,叶显会满腔的不高兴,与其说为了他,不如说为了发泄自己才拿到第五名的不满。 叶显会满腹怨气地说完一大堆后,眼巴巴地抬眼望着叶齐,想要得到他对评测不公的盖棺定论。 他与灵植园弟子的交易本就没有存在什么不公,自然不可能真为了叶显会的解一时之气编些什么话出来坐实这段谣言。更何况叶齐已经察觉到了灵植园弟子望向这边的视线,若是他毫无表示,只怕叶显会在说些什么怨言出来,下午的团队比试恐怕就成了一个笑话。 叶齐特意抬高了音量,口吻甚至谈得上有些严厉地对叶显会说道:“我没有遭受到什么不公,自然没有什么怨言,是师弟关心则『乱』了。” 离他们不远的灵植园弟子摇摇头,把不善的眼神从他们身上移开。 叶显会后知后觉地被叶齐扯出场中后,方才明白了叶齐的用意,此时他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低着头,不敢看叶齐。 叶齐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对他多说些什么,他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我有一件事要拜托师弟。” 叶显会猛地抬头,本来黯淡的眼神突然间又有了神采。 叶齐有些好笑,但他将这种情绪按下去没有显『露』出来,他认真地将一块透入琉璃的影石交给了叶显会。 “我接下来要外出一段日子,想要劳烦师弟将每日的授课用影石录下,传讯给我。” 这显然是非常轻松而且不会出现大差错的事情。确信自己这次不会搞砸后,叶显会小心地接过了影石,他仔仔细细地问好了叶齐的要求,然后小心地把影石放入贴身的乾坤袋中。 看到叶齐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后,叶显会像完全忘却了先前发生的事一样又开开心心地讲起了闲话。 叶齐大略地听着,心里却庆幸他还买了第二块影石,本来想着如果将影石托付给一个人容易出现变数。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将此事正式地托给了以前同在灵舟上的另一个同门。如今看来,这真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了。 一两个时辰对于修真之人来说相当于打个盹的功夫,不少人直接站在灵田中没有走,只是内视着灵脉缓缓修炼,相当于是提前占个地方。 两个时辰转瞬即过,团队的比试便要开始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此次作为评裁的不再是灵植园的子弟,反而是些看上去长了岁数和威势沉蕴的人。 听着旁边弟子的议论,叶齐也知道了其中的几位是外门长老,还有灵植园中的掌事,敬事堂的一些执事,这阵容比起先前可以算是规模较大了,而他们的到来,无疑也把那些还对评裁有微言的人嘴堵上了。 大概是为了弥补上午比试难度的悬殊过大,此次团队比试的难度与往年相比要中规中矩得多。 第一关便是最为基础的对于灵植章目的默写,与寻常默写不同,团队比试的默写除了要求对灵植要有足够的了解之外,还讲究的是团队之间的默契与宽容。 一本不大的空白的书,每一页上只有寥寥的几笔灵植画像,两人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本书尽可能的补齐。 在这其间,身体与身体的擦碰在所难免,一人负责一面,两面都得完全写完方才能翻开到下一页。在这过程中,急『性』子到恨不得把队友推开,自己把他那面写完的人有,场中分配好的书桌上吵嚷之声不停,有些气急之人吵嚷得恨不得打起来,最后被执法堂的人拉扯着才能勉强将两人分开。 叶显会和叶齐两人安静地写着一面,几乎在同时写完一面然后停下笔,叶齐不急不缓地翻开一页,给了两人休憩一下不用太紧张的时间。 明明两人在先前从未有过训练,此时却配合得万分默契。 叶显会特意地缓下速度,想着叶齐还能不能再配合他写到一起。叶齐察觉到了叶显会的心思,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状似无意地抬头,不轻不重地朝他看了一眼。 叶显会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抖,经过这半天的相处,不知为何,他对叶齐这个师兄的观感变得极其复杂。敬意,惧意也兼而有之。 哪怕叶齐不说什么,只是给他一个眼神,叶显会不争气得觉得,这也能让他怵得厉害。 像似突然知道分寸了,叶显会终于安分了下来,他低眉顺眼的样子让着旁边认识他的一位久不出门的内门弟子暗暗诧异,连带着他看向叶齐的眼神都多了丝敬意。 能把叶小魔头治得这样服服帖帖,这位一定是个能人啊! 第69章 朝生花种 也许是外门长老特意放松了比赛规则的限制,第一关这样轻率得几乎毫无难度的规则只淘汰了几个『性』格极端暴躁或者背诵不仔细之人,场中弟子不少『露』出欢欣之『色』,只有极少数参加比试的弟子暗暗皱起了眉。 第一关的难度减弱,可最后的得胜者仍是原数,那么第二关的难度肯定是要加强。 一位执事堂的执事清了清口,场中弟子顿时安静下来。 那名执事宣读了第二关的规则:“你们脚下的灵田中有数株害花,能将它全须全尾挑出来者最优,挑到主茎者其次,以完整程度和粗细大小作为评定标准。” “比试过程中不允许打斗或者进行交易,更不允许出现欺瞒舞弊之举,如有违反者,”说话的那人加重着语气说道,“记录府门在册并剔除十年内灵植园任何比试的资格。” 果然,本该是第三关难度的挑拣害花提前到第二关来了,场中有经验的弟子在心中暗咒一声灵植园制定规则的人简直毫无人『性』,然后毫不耽搁地占好了自己的一块场地,等着比试的开始。 听到了这一关的要求,叶显会脸上轻浮的神『色』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面『色』强作镇定,两眼却兴奋得就差放光,他赶忙催促叶齐:“师兄,快用你的威压把他们吓跑!把他们吓得越远越好!” 叶显会的音量没有克制,所以周围的人都听到了他所说的话。本来就没有太多人围着的他们此时身边的人更是匆忙躲开,一副害怕又惹麻烦上身的样子。 场中的人看着他们的眼神活生生想看一对恶霸,叶齐有些无奈,随即他便感到下摆一阵大力传来。 “师兄,蹲下,快蹲下啊!” 低头往下望,叶显会已经蹲在地上,满眼兴奋地仰头望向他了,手里还扯着他下襟不放。 叶显会一再催促,叶齐只能顶着场中众人怪异的目光中与他一起蹲下。 待叶齐蹲下,叶显会便挪了一个位置靠得他更近,几乎凑到了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起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这想法新颖难言,叶齐想了想,竟觉得它实现的可能极大,便认可了他的做法。 叶显会蹲在原地准备起了东西,几乎在宣告开始的那一刻,他便看也不看地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一个合手的铁锹似的锋利用具出来。 不过两三眼间,他便用器具极其轻巧地在地下挖了不大却深达半米的坑,然后看也不看地将不知何时捏在指尖的灵植轻巧地丢在了洞里,然后极其熟练地将坑埋上。 在这之后,他用相同的手法在不大的地上挖了同样四五个的小坑,也是同样将不大的几小片灵植丢尽了洞里,然后飞快地埋上。 叶齐先前得到了他的示意,此时不愿让他分心,便不发一言地看着叶显会做的这一切,等待着自己出手的时机。 他没有问,叶显会却按耐不住地显摆起来了。 “我这是在钓花呢。”叶显会眉飞『色』舞地说道。 烈日之下,叶显会微微张开的五指仿佛被银丝环绕,泛着耀目而灿烂的光泽。 看着叶齐认真倾听的样子,叶显会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他『舔』『舔』嘴唇接着说道:“我看了这片灵田,应该是荒废几十年了。害花吸取灵植灵气才能生存,它在地中得不到什么营养,我现在又给它下了“饵”,这定丝最为灵敏,又有一定地黏『性』,是我特意挑拣的,如今就差害花乖乖上钩了。“ 看着叶显会一片胸有成竹的样子,叶齐也不多说。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然后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自己的位置,毕竟他实在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便与叶显会一同安静地等待起了定丝的异动。 旁边有人干得热火朝天,洞已经挖了几米深了,却连害花的踪影都没有发现,不少人也是如同叶显会的做法,只是到底没有那么熟练,所以此时手忙脚『乱』得连自己手指缚住的人,忐忑不安地把洞再度挖开的人大有人在。 他们二人不发一言地静静等待着,直到叶显会都有些内心打鼓,怀疑自己判断,惴惴不安地看向叶齐时,他突然察觉到了手上一条定丝几乎微不可察的震动。 他没有马上动作,叶显会微微地做出一个口型,叶齐看到了,他便缓缓地点了点头。 终于,在叶显会紧紧闭上唇时,叶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包裹着灵气的五指竖直『插』下。 本来包裹着灵气便如利器一般锋利的五指在刻意挖松的土壤中,毫无阻碍地穿行着。最终他握住了那一大节还在往灵植上攀岩的害花,然后趁着它还没有马上舍弃这段枝节时将它快速拽出。 如活物一般攀爬着灵植的害花在被叶齐抓住的那一刻,宛如有了甚至一般地从根茎起就变得黯淡软瘪,很快就丧失了大半生机。 不知道叶显会用了什么法子将这根茎变化的速度减缓,叶齐毫不停顿,他知道这一刻最重要的便是不管其他,专心把整株害花找出来才是关键。 他对于害花有过了解,明白这害花就相当于壁虎断尾,只是壁虎断的只是尾,害花却可以断掉所有枝节,因为它可以将所有枝节的营养都全部吸收回去,所以哪怕只剩下哪怕一段枝节,害花最后都能靠从死去枝节吸收回的营养重新生长回来。 而他此时若是有任何犹豫,断掉了废枝的害花下次可能就不会再那么轻易地被几株灵植诱出了。 完全被吸收掉营养的枝节黯淡干瘪,有些竟干瘪得如同面条一般,根本不经拉扯。在叶显会争取到得这几秒内,叶齐如同博弈一般地与害花吸收枝节营养的速度对抗着,最终扯出了一条十数米长的害花出来。 如同蛇一般长的枝节上多半已经黯淡得失去了生机,只有顶端得茎节青绿鲜嫩得如同早春初生的嫩芽一般,泛着生机涌动着的嫩绿光泽。 不过一刻钟内,两人的心绪就颠『荡』起伏得上下了一个来回,所幸最后的结果还算顺利。 场中不少人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些毫无工具,仅凭一项法术便将害花驯养得如指臂使,其余的几个人看着害花自己乖乖地缠上了那人的手臂,无数赞叹之声顿时响起;还有外门弟子竟奢侈地用法阵困住自己所在区域的灵天,然后其余人配合着缩小着范围一点点搜索。要知道哪怕是最基础的法阵,在执事堂购买的价钱都足以让一个内门弟子肉疼。 叶显会小声地凑近叶齐点评着,然而纵使声音没有传出,他那副悠闲看戏的表情连带着叶齐一起受到了场中不少人充满怨念的凝视。 第二关结束后,场中淘汰了起码七成的人,本就宽敞的灵田此时站着的人更是稀落。 不用多言,场中还能站到现在的人都识趣地划好了各自的区域,场外熙熙攘攘,甚至响起了为某个团队或者单人喝彩之声。 临近了傍晚,甚至直接有外门弟子推来了吃喝的东西叫卖,空气中散开了食物鲜腾的气息。这也是灵植园比试的常态了,中午的时候还算紧张,晚上大多数人被淘汰后还迟迟不愿离开,便成了如同集市一般的吵攘。 第三关时,诸多灵植园弟子重新登场,他们双手郑重捧着的东西在夕阳下泛着幽幽的暖辉,宛如一捧清透的泉水,其中若隐若现地藏着些什么东西。 “这是灵植园培养出的朝生花,”宣读之人毫不在意他的发言给场中弟子带来了多大的震惊,他继续说道,“朝生花早晨发芽,一天之内便抽枝生条开花,然后在傍晚凋去。这批朝生花种属于残缺之品,也就是说发芽生条开花凋去的时间都不定,唯一固定的便是它发芽到凋谢需要十二个时辰。场中之人按照前两关的成绩,每人上来选一颗朝生花种。” “只有团队中的所有人选中的同一颗朝生花种,才能将朝生花种拿走。而团队有人选中不同花种选择便作废,只能让下一组先选,轮完所有人后再从头开始,直到所有团队都拿到花种。” “拿到花种的队伍可以现在开始种植朝生花,灵植园会提供所有养护朝生花所需的材料,每过一刻就需在发下的册上记录下朝生花的生长情况,团队中所有人轮流照顾,从朝生花发芽到凋谢的情况都需要全部记录。” 没有给他们过多考虑和交流的机会,每个灵植园弟子都在相应的场中弟子面前站定。 “你们看到的朝生花种都是幻影,只有所有人握住同一花种,朝生花种才能被拿起,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 “你们只有一刻钟考虑的时间,不能动用任何传讯器具,第一组是叶齐还有叶显会,开始吧。” 叶齐低下头,认真地看向灵植园弟子手中的那一捧冰莹,仿佛浸在冰泉中的朝生花种映着灿晶晶的月芒,每一颗都『逼』真得如同可以下手触碰到一般。 第70章 下风 一眼望去,数颗朝生花种形态颜『色』都相差不大,也没有哪颗特别显眼。 至少从外表看来,没有可以作为选择的依据。 那么应该有其它的条件他还没有发现,否则这关卡的设置单单是为了让众多弟子蒙中一个,那就毫无意义了。 叶齐试探『性』地提出自己想要触碰朝生花种的想法,得到了他面前的灵植园弟子的许可。 灵植园弟子将手缓缓松开,空中悬浮的水团质感清透得如同冰泉,散发出幽幽的冷气,而在这水团中间,核心的是几颗月黄『色』的朝生花种。 水团和水团其内的朝生花种静止悬浮在空中,精致得如同艺术品一般染着月霜的莹泽。在这月『色』明亮的夜晚中,更是充满难以言说的美感。 叶齐望着这团水『液』团似的仿佛被完全静止的『液』体,心里却暗暗钦佩起了灵植园弟子对于神思精准的掌控能力。 得到了灵植园弟子的许可后,叶齐便放心地将手探了进去。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把手探进去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他的指尖刚刚探入便感觉到了『液』团中发出的排斥,随着他越来越靠近朝生花种,这股排斥之力已经大到了他没有办法再忽略的地步。 当他的手勉强碰到朝生花种时,外界不断传来的『逼』迫之力已经不能再让他细致地感受到触『摸』朝生花种的触感了。 叶齐没有强求,他将手从『液』团中抽了出来。 没有过多犹豫,他动用了神思。 眼睛所看到的世界,与神思所感受到的世界有很大的不同。 叶齐用神思去探测『液』团所在的地方时,他没有“看”到『液』团,没有“看”到朝生花种,他看到的是——一层包裹得厚实严密的“茧”。 而这层“茧”,便是维持『液』团形态不变的外力,也就是他面前这位灵植园弟子的神思。 然而灵植园弟子的神思稳固,固然保持了『液』团的形态,可在这同时,它也阻绝了旁人神思查探的可能。 毕竟神思事关自己以后的修炼,没有人会愿意随便让他人的神思与自己近距离接触,这相当于将自己胸膛暴『露』在别人的利器之下,简直与『自杀』无异。 果然,在叶齐试探『性』地提出了探入自己的神思这个要求后,灵植园弟子断然地拒绝,脸上没有因为之前叶齐做的事而出现任何通融之意。 他也不沮丧,继续思考着别的出路。 突然,叶齐想到了一种可能,然而想到这个可能对他目前困境的解决并没有太多助益,相反,如果这个可能成真的话,叶齐的心沉了一沉。 叶齐没有将自己所想表现出来,在心里存了猜疑之后,他就不仅仅将目光只停留在朝生花种上了,他不着痕迹地瞄向了他旁边其余人的表情。 时间一过即逝,宣读之人开始让叶齐挑拣灵种。没有过多的由于,叶齐将手探入『液』团,然后虚虚握住了其中的一颗。 他镇定自若的神情让场中许多人心中都不禁打起了鼓,难道他们已经找到了规律? 看着叶齐镇定的表情,叶显会本来不怎么笃定的心中不知为何却多了些底气。他诡异地产生了一种“虽然不知道叶师兄会怎么做,但总觉得我们已经胜券在握”的心态。 随即他也充满信心地握住了自己面前看中的一颗朝生花种。 宣读之人冰冷的语气敲破了叶显会的痴想:“第一组失败,第二组上来。” 场中之人都有些怔了一下,叶齐的神态仍是如同最初一般的平淡,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般的结果,所以无喜也无悲。 有一部分聪明人回过神来,看向叶齐的眼神顿时有了不同,他们苦思冥想着解决造成后果的方法。 叶显会还怔怔地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望向叶齐的眼神呆愣得有些茫然。 因为这关中不允许传讯,叶齐没有做出任何可能会引起误会的动作。他的目光与叶显会的目光交集一瞬后,便平淡地错开。 明明是不含什么意义的眼神,叶显会却像是从中得到了什么鼓励,心态也逐渐调整过来了。 挑拣的难度对于他们这个只有两人组成的团队来说无疑占了很大便宜,毕竟场中的许多人都是起码由五人以上组成的队伍。 时间一点点地逝去,明月早已高悬上空,场外的看着这仿佛永无休止的挑拣也渐渐觉得没趣,此时已走得稀稀落落。 对于入了道的修真之人来说,一夜不睡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没有什么规律的挑拣也渐渐地消磨掉他们心中的耐『性』。 到了最后,本来认真考虑再三才做出的挑拣也变成了草草了事的敷衍。 场中的不少人也明白,这僵局——只得由叶齐和叶显会他们二人才能打破。 因为他们人少,所以两人“蒙”中同一个的概率也会比他们要大。 在这不知进行了多少次的挑拣僵局中,宣读之人终于停下来他那套永恒不变的说辞,平静地宣布了:“第一组拿到朝生花种,可以开始种植了。” 叶显会在灵植方面确实是一个行家,叶齐将朝生花种递给他,他便开始轻车熟路地栽培和养护了。 只是养护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几乎在种下的一刻之后,鲜绿的朝生花种便长出了芽,然后它向上快速生长着,不过转眼间就要变成一株成熟的灵植。 叶显会熟练地掐着分枝的桠叶,不让它有继续延伸的可能,手上熟练地探向地上去捉住那不安分的根茎,也不让它有继续向周围蔓延的可能。 叶齐自知这一关考察的动手能力是他所缺乏的,所以没有冒然提出帮忙,他只是在旁边默默记着叶显会的动作,然后斟酌着记录的词句。 半个时辰过去了,叶显会的姿势没有一丝改变,虽然没有什么疲累,只是他的眉头皱起来了,他小声嘀咕道:“不对啊,怎么半个时辰都过去了还没有固根?” 思考了一阵,叶显会还是没有头绪。 他索『性』不再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直接抬头对叶齐说道:“师兄,帮我抓住它,我拿它起来看看。” 叶齐点头,叶显会的动作并不难学,只是一边要顾着掐挑桠叶,一边要抓住那些如网般不断向外生长的根茎,一心二用着实有点困难。 手上的根须还在如蛛网一般堆压着,积压着冲出的力量。 叶显会这边挑着不知从何处逃出的分须,已经到了数米之长。 发现根须越挑越长,叶显会的脸『色』陡然变得十分难看。 再经历过数十轮烦躁的挑选后,一组人少的队伍也终于共同挑到了一颗朝生花种。 那个队伍中的一人突然走了出来,那人一身富贵弟子的打扮,走路虚浮,颧骨高瘦,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样子,他像是完全无视了叶齐,直接面『色』不善地走向了叶显会。 叶齐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他面『色』不变地按压着朝生花,陡然将威压压向那人。 那人顿时跌了个大趔,他寸步不能再进,却是先面『色』不善地先看着叶显会,然后才将目光分给了叶齐。 还没等那人说出什么话来,他团队中的人就把他层层围住,各人掏空了肚子找出各式各样的好言好语来劝着那人不要发怒。 一个面善的老好人似的外门弟子连忙走出来,一边向叶齐不住地道歉,一边向叶显会不住地道歉,那讨好的谄媚参杂着心虚畏惧的笑容任谁见了都难说出恶话来。 叶显会方才注意到了这边的吵嚷,叶显会不耐烦地抬起头,看见那个被团团围住的少爷似的人,叶显会踩了踩地上的土,觉得比那人的脸要干净得上百倍,再看那人还要过来,不想开口的他只能嫌恶地开口,却是一个字都懒得再说。 “滚。” 那群人吵嚷嚷地拥了过来,又吵嚷嚷地把人架走。 看着叶显会一副恶心到不想说话的神情,叶齐象征『性』地问道:“怎么了?” 叶显会摆摆手,明显不想多说,他随意地一笔带过:“那人就是专门来恶心我的。” 看叶显会不愿多说,叶齐也没有再接着问下去,他继续忙着自己的工作,没有再打扰一脸写着“他要缓缓”的叶显会。 好一会儿,叶显会的心情恢复了,才继续忙着他刚才放下的事情。 而叶齐他们的效率虽高,因为刚才的耽搁,在此时却落了下风。 那些多人队伍的优势的优势在此时便显现出来了,一个组织分工完备的队伍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栽育朝生花种过程中出现的任何问题,甚至有数人专门在旁边警戒着,防备旁人偷窥到他们的方法。 叶齐在灵植方面没有太深的研究,他看着叶显会冥思苦想着解决朝生花固根的方法,也不开口打扰他的思路,只是按照叶显会的要求尽责地掐拣着枝桠,看护着根须。 第71章 信赖 大概是越急反而越想不出来的缘故,叶显会看着周围的队伍进展迅速,本来灵活的头脑在此时就像卡了壳一般一片空白,额头上急得也跟着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叶齐突然拍了他的肩,才让他陡然清醒过来。 叶显会回过神来,望见叶齐平静如往常一般的神情,他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神重新明亮起来,期冀地看向叶齐,凑近问道:“师兄是不是有法子了?” 叶齐摇摇头,平静地掐灭了叶显会的最后一点希望:“没有。” 叶显会一怔,甩甩头让自己从不切实际的奢想中清醒过来。 毕竟这次比试的规矩那么苛责,师兄怎么可能在这么匆忙间想出万全的法子呢,是他太心急了…… 看着叶显会沮丧的样子,叶齐摇摇头说道:“这次比试的规则并不苛刻,而且,” “——我们也未必会输。” 这个想法是叶齐听闻规则时便隐约产生了的,毕竟这关的比试除开残缺的朝生花种这个每个队伍都会遇到的难题外,对于两人团队的他们,何止是不苛责,简直是宽松得难以想象。 用宽松也许还不可以准确形容,叶齐心中,隐隐觉得这次比试的关卡简直相当于是为了他们而量身定制的难度。 他们两个只有双人的团队本就可以在最初选择朝生花种的时候占有优势,再加上叶显会在灵植上有造诣,他因为阅览记诵过许多书籍,在灵植记录上也略通一二,而这次团队比试的许多规则都含糊不清,简直——像是专门空留出来,等着为他们取胜留下赢得的条件一般。 如果他的这个想法成真,叶齐心中隐隐有一个预感,别说叶显会固不了朝生花种的根,就算他们把朝生花种养死了,他也相信最后判定的长老也有无数能让众人心服口服的理由让他们成为最后的得胜者。 若真是这般,那这胜利简直可以说是被直接捧到他面前了。 叶齐抿了抿唇,他没有半分高兴,无用的愤怒在心中淡去后,他转而考虑起了另一个问题,为何在先前的个人比试中没有这般明显的人为痕迹,而在这次的团队比试中表现得如此明显?这到底是叶府中的人自作主张,还是宫中那位努力扮演着父子情深的陛下的意思? ——又或者两者皆有,叶府只是顺水推舟? 这个问题事关他以后的去路如何,叶齐不能不慎重考虑。然而在旁余人上,叶齐没找到过多支持的依据,他只能暂且把心中的疑问按捺下来。 这类的想法自然是不能与叶显说出的,叶齐没有多说,叶显会便以为这只是一句普通的安慰之语,他想着师兄这般忙的时候还要分出心来安慰他,恍惚间手上劲一大,差点掐断朝生花的根须。 回过神来后,叶显会又打起了干劲,他只觉思维空前的灵活,很快的他就进入了以往思考的状态。 突然,叶显会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噌地亮了起来,他让叶齐按住朝生花,然后自己从乾坤袋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了许多外形古怪的器具。 他开始掐诀,计量,然后认真地开始布阵,叶齐在旁边看着他忙活的动作,不知不觉间也领会到了许多。 在这一通忙活了半个时辰后,叶显会谨慎地再查探了一遍朝生花,他才长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道:“朝生花固根了。” 此时的场中并不安稳,还有三个队伍没有选中同一颗朝生花种,有些人已经已经开始吵嚷,指责着对方没有按照自己的要求行事,然后队伍中的不少人也跟着互相指责了起来。 长老和执事们一句话就平息了场中的争端,只是从不少人脸上还有怨言的神『色』看来,即使最后他们得到了朝生花种,互相配合时也只会貌合神离,不复以前的默契了。 叶齐这边在进行着栽培,两人虽配合时有点磕绊,但在磨合之下还是能够较为顺利地进行。 而另一队虽然从刚开始便顺风顺水,但好像培养时还是出现了什么岔子,连围在旁边看守的人都再顾不上自己的本职,连忙凑去帮忙了。 场外的人闹腾了一晚上,如今也都安静了不少,不少人没有睡意,还不愿离开,索『性』围在一团,七嘴八舌地交换着场中的闲话,显然还憋着一口气,要看看最后赢得灵植的到底是哪几个队伍。 叶齐和叶显会两人蹲守在朝生花旁,自然没有心思分给场外的杂事。 朝生花的花苞小小一个缀在枝头,花枝不堪重负,花苞更是一副随时可能被微风吹落的样子。 望着它一副摇摇欲坠,碰之即碎的样子,纵使是叶齐有了他们必胜的猜测,也不禁悬起了一颗心。 两人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到了它。 而朝生花所需的养料更是需要细而又细地倒放,至于记录,更是琐碎繁杂。 周围的一切事物仿佛都被静止,当朝生花的花苞终于成行时,叶齐方才注意到天边的晨曦已经亮起,而他们两人已经维持着同样的姿势蹲了整整一宿。 而此时的朝生花,也方才是初步脱离了急需照看的初生期,还未绽放的朝生花不知从何时起淡淡弥散开了一股甜香,此时浓郁了起来,更显得甜美难言。 叶显会咽了一口唾沫,他意味难明地紧盯着朝生花的花苞,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朝生花的花苞越发长成了一个包子的形状。 叶齐继续盯着朝生花看着,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这朝生花的花苞有些瑟缩,竟像是人『性』化的有些害怕的样子。 抬头望向叶显会时,叶齐有些了悟过来,此时,叶显会也才艰难把炙热的视线从那花苞上移开。 场外有熟悉的叫嚷声传来,叶齐回头,竟发现是曾在灵舟上的同门。 他们招摆着手,怀里揣着什么东西,在叫喊着叶齐的名字,似乎让他过去。 因着朝生花已经不需要先前一般的周密看护,叶齐便打算去看看。 叶显会无比干脆地点头答应道:“师兄快去吧,我会好好看护它的。” 叶齐临行前,望着叶显会头也不抬,眼神火热地看向朝生花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更加担心了。 …… ………… “师兄一定要趁热吃啊!” “师兄加油!” “……” 四面传来的问候声让叶齐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目光看到的一张张熟悉面孔都充满着活力与生气,叶齐心头一暖,他开口,温声谢过数位不知从何时起等在场边的同门。 在同门热烈的扯着闲话回应中,许慎萱大喊道:“不要耽误了师兄参加比试。” 众人才纷纷明悟过来:“对啊,师兄快去参加比试。” “不用管我们了。”有人挥手说道。 “等师兄赢了,我们去外面的宴饮楼庆祝一顿!我们来了叶府后还没有好好聚过一顿呢。” 这话一出,引得无数同门附和。 在众人兴高采烈的讨论声和催促声中,叶齐笑着回到了场中。 叶显会抬起了头,幽幽地看向了叶齐,然后移向了他手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叶齐将包裹打开,里面是数十块还冒着热气的糕点,因为之前食用的石海鱼灵气过于充裕,他还没有完全吸收完,现在也没有什么饿感,而这数十块虽多,恐怕也只够两个人垫着肚子。 叶显会此时望向糕点的眼神仿佛已经带上了绿光,叶齐对糕点没有什么喜爱,自然也不可能与他争这些吃食。叶齐象征『性』地取了一块,剩下的便推给叶显会。 “吃吧。” “朝生花这里我看着就好。” 叶显会迫不及待地接过糕点,他一边往口里塞着糕点,一边口齿不清地向叶齐道谢。 叶齐不缓不慢地抿着糕点。而叶显会一口气吃完十数块糕点,他终于从饥饿缓过来后,看着叶齐手上拿着的那一块糕点还没吃到一半,他顿时不好意思地把剩下的糕点一股脑的都推了过去。 叶齐象征『性』地再拿了一块,偏着头示意叶显会将剩下的全部吃完。 而他一手拿着糕点抵在唇边,一手在膝上的书册上有条不紊地记录下朝生花的新变化。 看着叶齐专心的样子,叶显会大口地塞了糕点进去,囫囵吞枣地咽下去时,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场边的那么多人都如此推崇师兄的原因。 叶显会心里无声念着“师兄”两个字,一股脑吞下的糕点似乎在此时才显出了淡淡的甜味。 ——他这样众人眼里的靠着家族荫蔽的子弟,大概永远不会给人这样能够信赖的感觉吧。 第72章 麻烦 接下来的护养便顺利得多了,朝生花顺利地成长着,最终在月满之时缓缓绽放,不过片刻后,月黄『色』的如玉般剔透莹泽的花瓣便片片落下,被早已有所准备的叶显会收入手中。 比试结束后,毫无疑问地叶齐他们得了头名。 将灵植分配妥当后,叶齐正要离开时,看见叶显会抬头,期冀地问道:“师兄,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宴饮楼吗?” 他有些局促地小声说道:“我还……还没去过宴饮楼呢,我就想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叶齐没有太在意地点点头,这点小事他自然不会落了叶显会的面子。 离开灵田后,他处理了剩余一些繁琐的杂事,便向江师兄辞行。 修真之人无岁月之分,江平渊对于他离开去照料灵田之事并没有如同旁人一般有所异议,他只是慎而又慎地告诉了叶齐几处在外需知的事情,然后自然地提出要帮他张罗诸多出行的物品,叶齐连连推拒,等走出江平渊的洞府时方才长松了一口气,感觉比自己参加了一场灵植园的比试还要精疲力竭。 走出叶府,他便按着记过的图舆去到了宴饮楼。 宴饮楼里人满为患,他才刚进楼里就被眼尖的仆人认出了他身上穿着的叶府弟子之服,然后被人毕恭毕敬地迎进了雅阁之中。顺利地订下了晚上的阁间之后,叶齐便传讯给许慎萱,告知她定下的阁间还有请她传讯给愿意过来的同门。 一切事物都敲定后,叶齐方才在雅阁中寻了靠窗的一个近处坐下,他叫了些酒菜缓缓吃着,漫无目的地发散着思绪。 此时窗外已经华灯初上,各式各样的人带着笑样或呼朋引伴,或成群结队地涌入宴饮阁中,其中华衣锦服之人竟不在少数。 莫非今日有谁在宴饮楼里大宴宾客? 叶齐没有太多兴趣,左右他订的是雅阁,旁人的盛宴也与他无关。 在传来的吵嚷声中,叶齐还能清楚地听到“晋阶”“洗髓中期”的字眼,他将窗户关上,那声音才减了不少,让他得了个安宁。 人逐渐来齐,饭菜也陆续地端上来,宴饮楼中的酒菜入味得非常细腻,传说还有专门的法阵防御,所以在上京颇具盛名。 来着的数十个叶府同门弟子本来还有些拘谨,与他交谈间存了几分刻意的与他亲近之意,叶齐也不让他们扫兴,时不时地答上几句,酒宴上的气氛便渐渐活络开了。 叫来的酒又烈又上头,修真之人不缺金银这等俗物,更何况灵石在外界流通一向有价无市。他们的食欲肚量又是凡人的数倍,叶齐点的毫不吝惜,酒菜一碟碟送上,比流水一般还要快地落入他们的肚子里。 到了最后,酒都是按缸上的,有人喝醉了直接抱着酒缸不撒手,还有少年人有闲心叫起了舞娘。 犹抱琵琶半遮面用珠帘遮挡住下脸的舞娘们面含春水地望着他们这群叶府出身的少年人,纤细的腰肢被大红的舞衣衬托得更是只有盈盈一握,舞姿曼妙,身形婀娜,目中含着的柔波简直可以醉人。 坐在众人中央,隐隐被拱为主角的叶齐自然受到了最多这样目光的注视,只是经历过前世的他在这世对于情,事已有些清心寡欲,叶齐眼皮没不抬一下,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那姿态自然而然地断绝了许多想博一个出身的舞娘的念想。 叶齐不动,其余有所意动的人自然也不敢动,毕竟这舞娘美虽然美,但在场之人何尝会缺枕边之人,哪怕是入叶府前家境最为困窘之人,上京中的王室勋贵家也不会吝惜子女去结好他们。所以实在没有必要在此时『露』出如此难看的吃相。 宴席中的叶府弟子顿时全摆上一副君子之相,面对面前技艺百出撩拨着他们的舞娘摆出一副比柳下惠还要清心寡欲的样子。 所幸舞娘中也没有什么不识趣之人,在明白他们毫无意思后便全心地投入舞中。 这抛去了特意艳俗意味的舞姿倒是多了几分动人轻灵的意味,叶府弟子们刻意摆出来的正人君子形象也没有那么僵硬了。 叶齐纯粹地将歌舞当着吃饭的伴乐听着,歌舞过后,少年人们在席间嘻嘻哈哈地喝酒划拳,投筹说着闲事,气氛也是安和祥乐。 凑在他旁边的叶显会醉得满面通红,张开嘴一股酒气传来,还嘟嘟囔囔着要给他敬酒。 叶显会大着舌头,拍着叶齐的肩膀说道:“师,师兄,我给你践行,临时的礼物,收好。”他含糊不清地打了个酒嗝,然后趴在桌上睡着了,手上还攥着说要送给叶齐的礼物,一个布包包好的小袋子,隐隐透出了一股灵植的清香。 那袋子掉出了一个浅『色』的穗儿,叶齐扯了一下,叶显会紧攥着布袋不放,他本来朝叶齐的方向趴着,现在又转了个方向,像是肉疼又像是非常不舍地把礼物揣回衣襟里了。 叶齐有些失笑,他也不扰叶显会清梦了,自己斟了一杯酒,浅浅地酌着。 门外突然隐约传来吵嚷的叫喊之声,有人晕晕乎乎地去开门,门外叫嚷着的人被狼狈不堪的宴饮楼之人挡着,口里骂骂咧咧地还在叫骂着什么。 因为几位赴会的叶府弟子特意换了衣服,那吵嚷之人一看他们所着之服,更是放下心地骂骂咧咧开了:“我卫国公弟子的亲眷还吃不了你宴饮楼的一杯酒,让这里的人都出去,别日后遭了殃还不知道是从哪里惹的事。” 那中年人穿着一身富贵大红衣裳,衬着那肥肉堆积的面孔俗气无比,他鄙夷望着他们的眼神就像望着一条臭虫。 随即他又指桑骂槐地对着那些阻拦他们进去的宴饮阁之人说:“我看你这宴饮楼也是不想在上京开了,我都先跟你们吩咐了要将这一层的雅阁包下来全部打通,听的人是聋了吗?知道洗髓中阶是个什么概念吗……” 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的叶府弟子登时气得连话都不想说了,直接想要动手。 挡在中间做为人墙的宴饮阁之人两边都好声好气地劝阻着,他们心里也憋屈着,以往敢来宴饮阁找事之人他们一般直接动手。 可这位身份不一样,侄子可是入了卫府的仙人,卫府之人对门下弟子一向护短护得厉害;而这边的这位听说也是叶府的仙人,两边争执起来简直是神仙打架,让他们这夹在中间的两头为难,只能伏低做小希望管事的快点到了。 宴饮楼掌事之人气喘吁吁地到了,他一听这边气势汹汹之人吵嚷说出的身份,便知道绝对是他得罪不了的存在;再一看叶府那边人的熟悉面孔,他的腿更是一软。 当初他可是就亲自坐下下面看着这群祖宗参加比试的,其中的几个他还是特意记了画像和名字呢。 今天的事一出,不仅宴饮楼一向的好名声没了,他这个托尽关系费劲心里得到的掌事之位也不可能保得住了。 到底是哪个酒囊饭袋带这群人来这寻事的?宴饮楼中雅阁百数间,路径又复杂。今天的这两拨人又是难得的贵客,两个大雅间相隔的简直是十万八千里,若不是有人故意滋事,那个没事找事的中年人怎么可能找到这里,还不依不饶地一定要这个阁间? 不管想再多,事情发生了就是一定要解决的。宴饮楼主事眼前一黑,他几乎看到了他以后的可怜下场。 几乎半点犹豫都没有,宴饮楼掌事的立场就转到了叶齐这方。 上京的水深的很,谁也不知道一个皇子日后的命运如何,掌事之人也是听闻过那个传得沸沸扬扬的传谣,但当今陛下天命绵长,所以这个谣言并不是他站在叶齐这方的主要原因。 毕竟卫国公府乃是修仙大族,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未必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得罪卫府当红的亲眷。 可这位皇子修为还是引气入体,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更何况按照传言他只有十五岁。 一个进阶洗髓中期就大『操』大办的人与一个引气入体的皇子相比,说句不好听的,掌事之人觉得敢与他比较的旁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若不是有卫府在后面撑腰,一个洗髓中期的亲眷敢在宴饮楼胡闹,他连上报都不用就可以直接解决了,何至于如此为难。 掌事之人开启了花灵石如流水一般的防御法阵,将叶府弟子一行人所在的阁间牢牢护住后,方才郑重转过来让那位中年人离开。 掌事之人言辞得体中又透『露』出几分强硬,其中他还“状若无意”地点出了背后一行人的身份,甚至怕那中年人听不懂,连修为都隐约点『露』了出来。 第73章 残宴 只是不知道那中年人是真蠢还是假蠢,仿佛死活都没有听出那层掌事之人话中的隐义,甚至在听到阁间有一名引气入体的修士时,表现得更加狂妄张扬。 叶齐早在阁间之时,便察觉到了此处的动静。他久久未动,只因冥冥之间察觉到了一股潜在的危险之感,而那位中年人针对的目标不言而喻,直指向阁中的他。 他饮完一杯酒,阁间外的动静还未停歇,那位中年人虽然像是漫无目的地叫骂着,可苗头大多指向宴饮阁之人,而那人身后跟着的仆卫先前完全有机会冲破宴饮阁中人的阻拦,却像是懂得某种他会出手的分寸一般没有敢跨越出这条底线。 然而吵嚷的中年富贵打扮之人一直没有『露』出别的后手来,他们只是如同泼『妇』骂街一般骂骂咧咧地吵嚷着,话语变得更加粗俗得不堪入耳。 阁间中,一道少年平稳的声音传出:“不知足下何人?” 本来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的中年人心登时大定下来,他就不信他在门外闹了那么久阁间里的人竟没听到一点动静,竟然问出这等装聋作哑的问题,看来也是被他们『逼』住了。不管名气夸得再大果然也不过是一个可以拿捏的『毛』头小子而已。 富贵打扮着的那人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扬高着声调,趾高气昂地说:“我是卫国公府里的亲眷,今天宴饮楼的雅阁都被我们包下了,你们这些闲杂人等脏了卫府订下的雅阁,还不快滚出来?” 他也不怕宴饮阁的人出来指认,反正无赖耍泼就是在一个泼字上。神仙打架哪里轮得到宴饮阁的凡人『插』手,只要阁中的正主认了输,宴饮阁中人自然是任捏任搓都掌握在他们手上。而要是不认输,那人一『露』面就会被侍从抵挡着。 只要取不了他的『性』命,中年人心中发了狠地暗想着,一个还没有太多仙家神通的『毛』头小子,是绝对抵不住他手里被赐下的仙家宝贝的一击的,他杀是不敢杀,折辱倒是可以折辱一番,也算是出了远哥儿的一口气。 而若是认了输,他也算是把远哥儿在比试中输的一口气给挣回来了,舅甥关系弥补好了,他就能讨个仙人的恩惠治了自己的怪病,然后背靠着卫府好好享乐了。反正他一介凡人的寿命不过还有三四十年,后半生大不了就躲在卫府里吃喝享乐不出来罢了,难不成这人还敢真的杀上卫府去杀他? 只是不管怎么打着气,那富贵打扮的中年人心中还略微有些不安,他紧攥着手中被赐下的神仙宝贝,死死地盯着阁间的门口,那门口后仿佛潜藏着什么巨兽一般,吓得他虚握的手湿得一片汗涔涔的。 门里站着的两个叶府弟子突然受到了叶齐传来的纸鹤讯息,他们本来愤怒的表情中不知何时带出了一丝古怪,随即看向那老者的目光中又带上了一点像是看好戏的神『色』。 阁间中,少年人迟迟传来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清朗,仿佛是经过慎重权衡后还带着不甘的犹疑。 “既然如此——” 中年人心中一喜,想着经此一事后,泼天的富贵就朝他招手,背后的卫府就成了他的荫蔽,心顿时大定下来。 只是忽然之间,他觉得天塌地陷,脚下的地——竟然碎了?!! 从空中落下时,他还能隐约听见先前那不屑的少年人不急不慢,万分从容地开了口。 “你就去找卫府的人说说这道理吧。” 最紧挨着中年人的那几个宴饮阁之人身形也不禁一歪,却在险险要跌落时被外力一拉拉回到安全的地上。 “没事吧?”阁间中说话的少年走到门口,被大力摧残过的灵阵终于不堪重负,释放出最后一点光芒后便终于彻底失效。 只见本来坚硬无比的地上现出了蜘蛛一般的密网裂缝,而中年人所在的地板如齑粉一般碎裂开来,以他为中心的半径数十寸的大洞突兀地张裂着,提醒着场中众人,这个面上清秀温和的少年有着怎样如仙人一般的伟力。 不少人腿肚子打着抖,在这踩着感觉万分不踏实的地上战战兢兢地摇着头,生怕他们一不小心也落到那出言不逊之人的下场。 楼下厅中的众人一片哗然,所幸摔下的那几人正正地摔在水池中央,厅中没有什么人遭到殃及,但看着刚才一幕发生的人不在少数,此时厅中之人受惊之人逃窜惊喝着,生怕他们头顶不知何时也会掉下那么一块来。 那中年人摔得个够呛,即使水池卸去了他大半的力,他抖抖索索着在水池旁用力了好几次,仍然攀不回地上,最后还是由水池中托举着他的几个侍从合力,方才把他肥胖得摊成泥一样的身子托举了上来。 厅中诸多视线集中到了丑态毕『露』的中年富贾之人身上,那人喘着粗气,眼里掩藏不住的怨毒,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后果之类的,他发狠地想着,若是叶齐站在他面前,他绝不会让他死得痛快。 不过一刻钟,宴饮楼外层便被层层的护卫包裹得水泄不通,数十位修士御剑而起,将厅中诸多贵人牢牢护住,厅中还在吵嚷的众人被卫府主事安抚着,方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中年富贾之人刚从池中爬出来,还没缓过一口气,就被层层卫甲的兵卒擒拿在地上。 那人的头被按在地上,身上各处都动弹不得,扯着一口气叫道:“我是卫府弟子的亲眷,清远,卫清远是我的外甥。” “抓……楼上的那些人……,快去抓他们啊。” 恶从胆边生的中年人纵使又惊又累已经气喘吁吁,仍不忘拖楼上的叶府弟子们下水,他故意不点明楼上之人的身份,就是想让士卒们去抓住叶齐,这样卫府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甚至他原本的目标都能达成。 擒拿的士卒不听中年人嘴里说的这些混话,他们奉命行事,只要尽好自己把人拿住的事务就好了。 那中年人被士卒蛮横粗暴地拖下去之时,咬着牙几乎都要呕出血来,他脖子上的青筋条条绽出,面『色』狰狞又怨毒地破口大骂着,骂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士卒,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侍从。 突然,他的目光一滞,眼神重新明亮地对一个方向大喊着:“清远!清远!是我啊,我是你的舅舅啊!” 叶齐对这个名字依稀间有了印象,卫府,清远,卫清远,那人的侄子竟然是与他在学子比试时争夺过黑剑的卫清远。 今天这仇恐怕就结深了。叶齐心中下了判断,却没有半分懊悔,若是被人欺到面前来他还需忍气吞声,这仙路不走也罢。 穿着一身锦衣华服,气度沉稳的青年从宾客中走出,他一步一步踏得极稳,望向中年人的眼神如同望向一件物品一般凉薄。 “舅舅?” 似乎还生怕那青年不信,中年人的头被强按着,却拼命扬起扯着一个笑脸说道:“对啊,我是你的舅舅,我以前还接济过你的。” 青年走到他面前,微微低头望着那中年人,中年人面对他的靠近不知为何有些瑟缩,从卫清远身上,他察觉到了比叶齐身上还要浓厚的恐怖和危险气息。 青年人还在打量着他,眼神平淡得让中年人仿佛可以从里面看清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是完全为了卫清远啊,卫清远怎么能摆出这样一幅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中年人本来瑟缩着望向卫清远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怨毒。 卫清远看着中年人眼中的怨毒,像是方才认出了他一般轻轻地点点头,他如同自言自语地感慨道:“舅舅啊。” “砰”地一声传来,中年人恍惚地看到他身下的众人惊骇不已的表情犹如慢放一般在他眼前划过,过了一会儿他才迟钝地看到自己的胸膛整块凹进,感到肺腑碎裂的痛苦。 巨力直接震裂他的肺腑,墙壁顿顿地发出了一声闷响,足可以见到卫清远用了多大的力度,中年人贴在墙上缓缓滑下。 他死时不甘地睁大双眼,望着卫清远的眼神难以置信,万分惊恐,甚至他还不明白本来以为的救星为什么成了真正要了他『性』命的人。 卫清远的神『色』还和最初开口时那般平静,他看着那一具摊成泥般的尸体,慢条斯理,又字字清晰地开口。 “你卖了你妹妹的时候,可没有应过她叫你的一声哥哥。” 卫清远面上的表情平静温和,然而在这平静之下仿佛藏着一股幽泉,孕育着什么难以想象的可怕至极的东西,让在场众人看了更是不敢与他对视。 他转过身,面『色』平和地向诸位宾客道歉道:“今日本是我晋阶的喜宴,没想到见了红,扫了各位的兴致,今日这喜宴应该是办不下去了,还请各位先回府上歇息,改日卫清远定当上门拜访致歉。” 诸位宾客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般,有些甚至连面都不敢抬,直接匆忙地道声告辞便像害怕被挽留似的逃也似地走开,有些气度好的名门望族之人叹着气,心中对卫清远也存了几分可惜,让人托了几句宽慰之语,也还是提出了告辞。 本来宾客满门,喜气欢聚的宴饮阁顿时变得人迹寥寥,就连旁边收拾残局的宴饮楼仆人都远远避开卫清远所在的位置。 第74章 笃定 叶齐也万万没料到事态会如此发展,面对那中年人身上潜藏着的若有若无的危险之感,他还准备了其余的后手,如今看来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 而今日的酒会也自然不可能再进行下去,叶齐回头,温声安抚了几位惊魂未定的同门后,走到那位宴饮楼掌事面前。宴饮楼掌事哆嗦着身子看他走近,顿时被吓得五魂离体,别说是听他说话了,没被他吓傻就不错了。 叶齐也放弃了再和宴饮楼掌事多说的念头,他只是来付清此次的资费。 左右他在学子比试中赢得的赌庄送来的赌资不少,凡间财物对他来说已没有太大的用处,叶齐干脆地用金沙偿清了此次的酒菜还有他破坏的费用。 宴饮楼管事脸上的笑容方才有了几分真意,他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讨好之话,就见叶齐背后的一行叶府弟子突然视若大敌地盯着他身后的楼梯入口。 宴饮楼掌事冷汗直冒,那个大楼梯——可是直接通往大厅的! 大厅中,还有谁有这个胆子在这个时候有所动作? 一个让人万分恐惧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伴着轻微的脚步声走近。 宴饮楼掌事哑着嗓子,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竟发不出一丝声音,他将哀求的目光投向叶齐,因为他知道——场中唯一会出声救他,也有能力救他的人,也只有面前这个通情达理的少年了。天可怜见,他现在连宴饮楼大阵都信不过了。 “走吧。” 叶齐开口,却是没有把目光停留在宴饮楼掌事。宴饮楼掌事如闻天籁一般地逃也似地手脚并用地朝他面对的方向跑开,那仓皇的背影如同被噬人的凶兽追赶一般惶恐逃窜着。 青年拎着一个酒壶,步态平稳地踏上了楼梯,在众位叶府弟子的盯视下,他终于在他们十数步之隔下站定。 青年随意地摇了摇满满的酒壶,恍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从容镇定。 最后他定定地望着叶齐,开口是和寻常好友闲聊喝酒一般的口吻。 “我不找他们麻烦。但今天是我晋阶的喜日,一个人喝酒也太过无趣了。作为破坏我喜宴的赔偿,陪我喝一杯如何?” 最后的话末时,卫清远扫视着叶齐身后众人,叶齐身后的叶府弟子们甚至不敢去直视那个亲自踢死人的恶煞的眼睛。 那股若有若无的危险之感,竟从那中年人身上,转到了卫清远身上,叶齐了然,也怪不得卫清远一个洗髓中阶的修士敢当着他的面说出“不找他们麻烦”的话来。 叶齐没有过去的念头,只因他察觉到卫清远身上隐隐潜伏着的污浊的气息与危险之感。 这股危险之感原本在中年人身上并不算太过剧烈,不过在卫清远身上,叶齐却感觉到了远胜过中年人身上的十倍或者百倍的危险。 那气息——竟然和那日边军中的那人有些相像。叶齐将这个念头埋起,待到以后再去深究。 此时他似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若是中年人在眼前,凭着引气入体的修为他顶多会受点皮肉之伤也可以先一步地击杀他。然而若是卫清远,他一人应对都恐怕会有伤筋动骨之险,更不用说他背后还有一群无力自保的叶府弟子了。 叶齐平静地迎上卫清远的眼,他的平静中莫名地充斥了一种卫清远极其烦躁的有底气后的笃定,如同望着跳梁小丑一般看着卫清远的眼神轻而易举地激起了他的所有怒火。 卫清远面上的镇定绷不住了,他内心深处甚至起了想要不管不顾地推翻先前所有的计划,来换取一个留下叶齐『性』命可能的念头。 突然间,卫清远感觉到他的肩膀被一只手搭住了,他终于感受到了宴饮楼掌事之人的那股恐惧,可宴饮楼掌事毕竟知道来人是谁,他却全然对来人毫无察觉! 全身被一股让人发麻的战栗恐惧感笼罩,来自高阶的威势窒息一般地堵塞住他的口鼻,一个平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听说你要找人喝酒?” “——我陪你喝一杯如何?” …… ………… 或许卫清远身上携带着什么能威胁到叶齐的异宝,可对修为莫测的男子来说,只是一件连他的皮『毛』都伤不到的玩具罢了。 靠着挟持卫清远,男子带着叶齐和一众叶府弟子从投鼠忌器的卫府修士中脱身,直到送到叶府门口,他才止了脚步。 “我筑基之后,会到边军去一趟。”叶齐对那人说道。 他明白,今日他传讯给那男子以后,他与边军就有了一层扯不断的牵扯。但换个方面去想,他本来在与那边军之人谈话后,就有一探边军的想法,如今也不过是给了一个确实的承诺罢了,能平安离开,这笔交易也不算太亏。 边军的那人仍是如同最初的一般神『色』不显,他面对这个等待已久的许诺没有『露』出太多的喜悦之情,只是微微地向叶齐点了点头。两人都明白,这不过是一场平等交易而已,他应允叶齐解决宴饮阁那边的麻烦,叶齐则应允筑基之后会到边军,对于两人来说这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仿佛有了共同的默契一般,叶齐没有问到卫清远该如何处理,边军那人也没有向叶齐问起筑基后到底哪天才是确切的日期,只因两人都知道,双方都是在心里拿定自己主意的人。 男子目送着叶齐和叶府弟子们进入叶府,他脸上的神情从原本的淡淡转为一片深沉的凝重,甚至隐隐含着一些无人敢深窥的恐怖血腥之气。 他转头,望着身后被缚住不能发出一言的卫清远,然后轻松地掐住了他的喉咙。 望着卫清远憋红的面庞,男人自言自语地说道:“你最好保证,不是你把那个东西放出来的。” “不然,这上京——死的就不只你一个了。” 所属边军的那人垂下眼帘,遮下满目的猩红。 …… ………… 宴饮楼中,来来往往的修士御剑而起,宴饮阁中的人被一遍一遍地搜查着,门前来来往往的百姓看着那兵卒们泛着寒光的利甲,本来有好奇之心的人也小心翼翼地按耐住自己的小心思,即使是过路的也远远地绕着路才敢走过。 宴饮楼中几位年长的修士争吵着处理的方法,厅中小心翼翼收拾着残局的宴饮楼中人远远避开他们所在的位置。 几名士卒受着命令,去拉厅中那一具瘫成泥状,皮肤开裂开来的尸体出去勘察。 说是勘察,也没人敢勘察什么结果出来,难不成谁还敢将一个罪有应得之人的死因栽到一个前途光明的仙家弟子身上吗? 尸体上被人披了一层白布,拉着石头的几位士卒心里都明白是要拖到『乱』葬岗去的,听说拖的也是一个欺男霸女的恶人,手下更是不论轻重。 与其说是抬,不如说是拖,场中注意到士卒轻忽的人中,哪怕是最有正气之人,也不过是眉头一皱,然后扭过不看。 毕竟这人的恶名也是传扬甚远的,草菅人命,『逼』良为娼之事甚至被当地的百姓上告到上京,最后不知是得了哪家的庇护才能苟存『性』命,如今死了也是一件好事,恐怕有无数人等着啖其肉食其髓呢。 那尸体被人在大厅中长长地拖拽出一条血迹时,没有人注意到,那本来艳红无比的鲜血的颜『色』,逐渐变暗了下来,汩汩流动着的鲜血也逐渐停止了流出。 “啊!” 一名士卒发出了一声惨叫,顿时吸引了厅中所有人的注意。 “尸变啦!!” 宴饮楼中仅剩无几的凡人尖叫着四处逃窜,厅中的十数名修士中有一名发出了尖利到几乎变调的声音。 “快!让凡人都退开!死气,这是死气!我们不可敌,快去禀告师门长辈。” 一名不信邪的修士指使着灵剑一剑劈下,却在那面目狰狞的尸体之上,感受到了附在剑上的神思被侵染剥裂的痛苦。 本来心意相通的灵剑完全不受指挥地从空中跌落,跌到地上发出一声宛如哀鸣一般的脆响。 几位后知后觉的修士也方才反应了过来:“大家一起传讯给师门前辈,死气我们抵挡不了!” “我已经传讯给大公子了。”一人颤抖着开了口。 场中之人听了他所说的话,顿时长松了一口气,十数位修士当中,有人的神情已经放松了下来,甚至将心思转到了该如何揪出那个竟敢将死气传来上京的罪魁祸首身上。 对于他们口中的大公子,他们有着无比踏实的信心。因为在上京中无数的勋贵豪门,无数的才俊辈出翻滚的浪『潮』当中,当得起他们口中的大公子的永远只有一人,而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也永远是那一人。 …… 场中的死气已经逐渐蔓延开来,除了职责在身的十数名修士外,其余凡人已经被训练有素的士卒夹带着送出宴饮楼。 本来守卫严密的宴饮楼如今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太多的士卒围堵在宴饮楼的外围,甚至堵塞住了街道。各项路口已经设了严密的审查看管关口。 第75章 平息 那被死气覆上的尸身逐渐烂得没有了人形, 然而御剑在空中的十数名修士看到了尸身溃烂的那一幕, 脸『色』非但没有变好,反而更是难看。 “等不及大公子了, 我先施法封住宴饮楼, 万不能让这死气散播出去。”一位胡须发白的修士严肃开口, “不然若是弥漫到了凡人身上, 死气更是势大难制了。” 封住宴饮楼,也意味着封住场中所有人离开的后路,这也是白须修士先前没有提出这个想法的原因。然而若是不封住宴饮楼, 上京上千万百姓一旦染上死气, 便是个亿万生灵尸骨无存的下场。 莫说为了百姓, 就是为了自己安身立命, 供奉着自己的家族他们也必须这样做。不然处于齐国枢纽的上京,死气一旦传播开就再难控制, 到时在场众人莫说保全家族,连能否保存『性』命都尚未可知。 场中修士想着死气散播后造成的生灵涂炭的后果, 大多都义不容辞地应允下来,即使少部分存有私心, 在大势的裹挟下,也还是犹豫多了一会儿便应承下来,只是心里对那罪魁祸首之人已经存了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髓的痛恨。 白须修士看着众人众志成城的样子,也放下了担忧的心,毕竟布法阵和施法时他需要有人护持,若是众人不能齐下一条心, 万一有人弄出一些异动,施法可能就功亏一篑。 在短时间内布下法阵无疑是一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对法阵的调控和心神的控制更是一丝一毫都怠慢不得,白须修士在短时间内催动了两次精血,甚至不惜损耗了自己的寿元方才在半刻内勉力完成了这一次施法。 这次施法无疑损耗了他修道的根基,一位面相坚毅的修士站出,拱手示意让白须修士退到众人身后,白须修士也知道他损耗太多,在作战时帮不上什么忙,现下也不是谦让的时候,便点头退下,那位面相坚毅的修士则当仁不让地站在了众人身前。 他没有多言,沉默地拔出背后的利剑,在空中凌空砍下。那利剑便带着呼啸之声撞击在尸身上,发出如金铁相交一般的清脆之声。 众位修士在启用法阵困住那具尸身后,也用了各种法术去攻击它,只是死气极容易侵染神思,没人再敢做那驱使飞剑攻击之类的冒险之事。 那利剑也不是凡物,剑身劈砍到那邪物身上时,竟隐隐透出了金『色』的玄奥纹路,竟是一个加持于剑身的小型阵纹。 持剑修士紧抿着唇,似乎对攻击没有奏效极其不满,他嘴唇快速地翕动着,声音极低地念着旁人听不懂的一段怪语,伴着每段怪语的说出,剑上的金纹就越发耀眼一分,那邪物的皮肤触及到剑上,顿时如黑炭一般发出极其难闻的味道,然后焦成黑炭一般的肉纷纷从那骨架上掉落下来。 那修士趁着邪物不知苦痛挣扎的间隙,将剑由刺为拍,将那尸身狠狠地拍在地上,一位空中的女修士趁着持剑修士将那邪物拍下的间隙,脸上心痛表情一闪而逝,手上却毫不犹豫地将一匹如同寻常人家的白布甩开从天打下,将那还要挣扎的邪物牢牢地包裹起来。 那邪物越挣扎,那白布便裹得越紧,待到持剑修士用随身的灵器——七枚被刻下符文的灵钉将那具地上包裹着的尸身钉死之后,那具尸身方才不能再挣动。 宴饮楼中的几名修士身形突然被一股高阶的威势定住,然后被摄出。劫后余生逃出来的他们,望着眼前身姿笔直,持一卷书卷负手而立的青年,其中最狂傲的此时却是恭敬得连半分倨『色』都不显。 青年转过身来,他的面容普通无奇,双目却有着能够直指人心的锋利和威势。 他开口平缓,众人忍不住屏住自己的呼吸去听。 “今日之事,我已听闻。死气至今都未泄『露』,都是诸位之功,卫府以十倍之价补偿诸位这次的损失,我也会将此事上禀给朝中。” 突然,青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望向白须老者所在的方向,面上的神『色』不变。只是一道青光从他指尖『射』出,直直地飞入那兀自强撑的白须修士的眉间。 白须修士察觉到喉间的血气淡去,那团青光竟开始无声无息地滋养自己的灵脉,他经脉间的杂秽竟在如雪遇了盐一般地融开,百数年来一直苦于经脉不通的修道根基竟被这样改善,整个人如同被天下的馅饼砸中一般,惊喜到头脑还在发晕。 望着白须修士脸上的喜『色』,众人也知道那青光定是对他有者难以想象的好处,艳羡之余转过头来,对着卫以止更是只能心服口服地说道:“遵大公子命。” 被侍女们恭敬迎走的时候,哪怕是修士们中最稳妥可靠的持剑修士,都没有对面前的青年提出任何一点关于死气的处理问题来。这样的问题似乎光是想想便已经是一种亵渎,更不用谈在众人面前提出了。 卫以止的身影在书房中突兀地消失,房内的灯烛摇晃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 宴饮楼中,已是一片桌椅全『乱』,砖瓦残垣的一片景象。纵使楼里已经没了声响,楼外守卫的士卒们仍是寸步不离地守卫着,没敢踏入楼中半步。 青年在宴饮楼中随意地逛着,身姿笔挺,步态从容安定。 若不是宴饮楼中已经空无一人,撞翻的桌椅和破烂的墙瓦间弥散着尘土,墙上的屏风壁画上血迹四溅着,厅中白布下掩盖的面容逐渐清晰的狰狞五官,白布包裹的人形挣动间偶尔与地面撞击,发出一两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的话,这副场景也许会祥和得多。 像是终于逛厌了一般,青年终于停下仿佛漫无目的的闲逛。他收回看着一副染血壁画的专注眼神,转身步伐平稳地厅中走去。 青年没有特意地掩盖自己的脚步声,而那被白布包裹着的邪物察觉到青年的走近,挣动的动作更为激烈,仿佛鱼死网破之前还在不甘心的垂死挣扎。 青年手上的书卷早已在进楼之前就被他妥善收起,他面『色』平静地在那白布前的几步平稳站定。 同样是一团青光,以一种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方式从他指尖融入那白布之中。 一阵恐怖而诡异的响动从白布中传来,这自然不是一个人的嗓子能发出的声音,也不是一具寻常死尸应该发出的声音。 待到那声音终于停止了响动,白布终于失去了要裹挟的对象,便如同寻常布帛一般平淡地伸展开。 白布内的东西已经看不出人形,碾为齑粉的黑骨伴着粉末一般的碎肉,发出污秽难闻的气息。这气息已经不是不屏息就能闻不到的东西了,它宛如咐虫一般渗入人的躯骨,越靠近味道越淡,甚至让人觉出了一点甜腻来。 青年周围突然现出了一圈黑『色』的烈焰,这烈焰幽黑森然,不知为何明明是炽热得近乎将空间烧灼的温度,远远望去却让人有股冰冷得不敢多看,仿佛能冰住魂魄的气息。 死气在烈焰中如火遇了水一般飞快地消逝着,最终这气息终于消耗殆尽。 本来就冰寒无比的烈焰,颜『色』似乎又深了一分,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逼』迫的感觉,空中灼热的空气呼入肺腑里不知为何就带上了一分让人不敢动弹的冷意。 青年站在原地,许久许久才有了动作。他伸出了手。 他的容貌极其普通,只有筋骨分明,白皙修长的一双手显出他和常人的一些不同,这手一厘一刻的比例无疑完美到了极致,与面部的普通相比更是大不相称。 在他还未踏入修炼的一段时间里,他的手甚至成了他最招引旁人异样目光的地方,在这以后很长的一段岁月里,他学会了小心隐藏,才能不招惹他人的异样目光。 直到他成为了众人口中交相称赞的大公子,到了最后甚至站到了所有人都需要仰望的高度,他才终于无需再隐藏。 可他还是不喜欢这双手,只有在读书时他才不会觉得这双手特别碍眼,但这双手还是很让人生厌,特别是用这双手杀人时,这种厌烦简直达到了极致。 然而今天,卫以止发现,原来他最不喜欢的——不是用这双手来杀人,而是被人所迫着,要用它来救人。 被人所迫,一个多么熟悉,又多么让人生厌的词语。 卫以止的心情微微起了些波澜,这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断情绝欲的百十年里,今年似乎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了。 但不管多么不愿,他还是强耐着,皱着眉伸出了手。 但他心中的不愿没有消去,所以这份不愿下的薄怒,总是要有人承受的。 …… 天外传来一声轰响,路上的行人望着有些暗沉的天空,都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在一处无人可知的陋巷里,一名脸『色』灰白的男子躺在了地上,他身上没有一处明显的伤口,只是有无数曾经哪怕细微到毫厘地伤口开裂着,汇聚成了小汩的血流。 他曾有过无数的伤口。所以这一刻,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流血。 不用特意的探查,他都能察觉到肺腑的开裂,他手腕处的骨头已经在内部被节节碾断,再也使不出力来,节节指骨扭曲着,衬着他躺在地上血水染开的场景更是可怕。 只是纵使已经伤得如此严重,躺在地上的那人的眼神还是如同死水一般地平静,不像躺在雨中的可怜伤者,反而像是见怪不怪般的戏外之人,哪怕是如此重的伤势,仍带着一副感觉非常平常的安定姿态。 他甚至没有考虑什么自身伤势如何之类的繁琐事情,因为所有伤势对于他来说,只有死和没死两种。 此时他甚至还有闲心想着些轻松的念头。 ——果然事情有蹊跷,他特意没杀那小子,在这里等了那么久,钓出的鱼可千万别太小啊。 还有就是恍然大悟地想道:原来到了这时候,上京中都还有要不分轻保人的傻x后台啊! 男子有些无聊地盯着脸侧爬过的一队蚂蚁,他真情实意地想找个人问问。 有这些人在,齐国怎么还没亡? …… ………… 随着卫以止收手,一个满身是血,昏『迷』不醒的人跌落在宴饮楼的大厅地上。 青年当然没有闲心去做什么查看的动作,他正要大步离开时,脚步突然一滞,却没有转头。 厅中那昏『迷』不醒的人肩上,一块影石碎成齑粉。 …… 最后的饯别宴结尾虽然不算圆满,却也算是一个正式的告别,让叶府的下人搀扶着喝得醉醺醺的叶府弟子们下去后,叶齐和其余还算清醒的同门一一辞别。 他再回到秘境中的住所时,叶府敬事堂已经备好了仆役,车马还有护卫,等着他出发。 马车由层层繁复的阵纹铭刻着,除了车马外的一位仆役没有修为在身外,护卫和车夫身上的灵气浑厚,叶齐隐隐能感觉到他们都境界是比他要高的人。而驾车的灵马似通人『性』一般,察觉到叶齐的目光时,平静地低头望了叶齐一眼,便如雕塑一般站着不再动,竟隐隐有些让叶齐心悸的气息传出。 这般的配制对于一位引气入体的弟子来说排场不可谓不大,叶齐验实了那些人的身份后,便不再多问,抬头上了车。 马车外表看上不大,内里却极为宽敞。如同一个居室一般,不仅各样东西俱全,人的活动也不会受到限制,外面隐隐传来马蹄的踏步之音,车里却丝毫不觉颠簸。 车里似乎染了什么熏香的气息,安然温暖得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冲淡了他身上带着的酒味,叶齐走近隔间,被褥温软,像是被晒过之后的温度和熟软,叶齐躺在上面,竟久违地有了点安心的感觉。 身上的酒味和房间的熏香混绕着散入笔尖,叶齐闭眼躺着,有了些朦胧的睡意。 突然,他察觉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小心翼翼地靠近。 叶齐睁眼坐起,他睡下时解开了发带,此时散下的黑发散了满肩。 那样子不知为何竟好似比先前那高不可攀的仙人子弟的模样还要多了一丝人间的气息。端来盆子为他洗漱的侍女想到自己的职责不禁羞红了脸,慌忙着低下头去。 叶齐望见她手上端着的洗漱用的温水与帕巾,明白过来后便自然地接过,他一向不喜外人触碰,便示意侍女退下,自己来弄。 洗漱完全后,他便让那侍女下去,今夜都不必再来服侍。迎上叶齐无动于衷的眼神时,侍女打了个激灵,方才将脑子里一刹间有过的绮思全部抹去,她恭敬地应是便小心地下去了。 待房内只剩他一人后,叶齐走到门前,他将乾坤袋中的一条灵封取出,然后用神思打入门中,这样就不会发生有人闯入他还没有察觉的事情了。 这房内的熏香极其助眠,不过一会儿,他的睡意便沉沉涌上,叶齐也没有刻意地兴起抵制这股睡意的念头。他睡下后,一夜无梦。 再醒来时,从那车夫口中,叶齐方才明白他已不在上京。他此行要去的地方离上京并不算远,去的地方更是属于叶府名下的一片庄子。 叶齐敛眸,他也不再多言,坐在毫无颠簸的马车之上静心修炼着。不知何时,方才等到了门外车夫的一句到了。 下车以后发现与想象中的不同,他抬眼望去,高挺的古树直入天际,抬头望去视野都被一片绿意笼罩。 从人群熙攘之地回到了古木幽森的林中,叶齐还有些不适,心境上却很快地调整了过来。 高拔得近乎遮蔽天空的林中透着沁入心脾的湿意,他沿着一条通入林中的羊肠小道一直走入,在这漫长的似乎没有终点的小道上途径了溪流,山坡,最终才在终点处望见那被篱笆包拢起的茅庐。 远远望着那茅庐,便透出一股许久无人修缮的荒凉之气。叶齐推开门,将这处所看在眼里,他仔细地寻看着,终于在那茅庐的后院处,找到了自己要看护的灵田。 只是这灵田因为无人耕种,早已荒废多时。此时灵田上长满了茵茵一片的野草,因着灵田中残存的灵气滋养,灵草已经近乎长到了齐人的高度,生机勃发得翠绿耀眼。 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望着齐人高的野草,叶齐难得的有了一种放松的感觉,在这里他不用小心地揣度他人言行下的心思,也无需被强迫着听从他人的安排,仿佛又回到了他被当作痴傻之人时无拘无束,无人管辖的生活。 叶齐收回飘远的思绪,当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修缮好他面前的房屋,毕竟这可是他以后需要久住的地方了。 他没有过什么修缮的经验,当然也不会打算亲自动手,此时他在敬事堂花了大价钱买下的灵傀在这时便派上了用场。 他从乾坤袋中拉出了一具灵傀,这具灵傀是大阵纹家的精心之作,只是这一个便花费了他大半的身家,所幸也算物有所值,比起仆役来说,他在使用时无需有太多的顾虑与琐碎之事。叶齐往灵傀内的晶石处打入自己的神思,灵傀便开始活动了。 看着灵傀行动正常地攀上屋檐,叶齐则开始启用连通上京叶府的法阵,这是每个在外弟子第一时间都必须要做的,这法阵没有监视的效果,只是在察觉到修为高深之人或危险极大的凶兽时会立刻发出示警,激活防御的法阵并上报给上京叶府,以便叶府的来援。 这过程并不算多难,只是有点繁琐。以防万一,叶齐还在茅屋外加设了抵御寻常猛兽和外人来袭的法阵。 灵石本是身外之物,这样用于己身的如水般花费出去后,叶齐方才有了些实在的感觉。 日『色』已经到了中午。灵傀的修缮进度已经赶得不错,至少内室已经被打扫干净,屋板也不会有漏雨的可能。 叶齐将房间内陈旧的木制家具堆积在院中,然后开了内室的窗来通风。灵傀做事虽不知疲倦,却也只是一板一眼地按照他的吩咐执行,自然比不上常人的灵活。 先前睡了一夜,他的活力正是充沛。索『性』去了后院,将齐人高的野草根用灵力一节节地烧掉,散去的灵气自然不可能再回返,但他的本意并不是为了输回灵气,而是让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少些差池。 地下被圈锢着的灵脉已经竭尽,不能再支撑起灵气的固定与循环,治本之策便是将地下的灵脉沟通入山中,让它得到山中灵脉的回哺,这事并不算太难,只是需要极其耐心才能将那已经薄弱地近成丝缕般的灵脉一点点接入地中。 所幸他并不缺少时间,神思足够他一点点细致地将灵脉沟通到山中的灵脉中。察觉到来自山中灵脉的哺育,明白两者的联系已经建立好后,叶齐方才停下手。 他凝神用神思查看,此时地中的灵脉已经略微恢复了一些生机。灵田中此时隐隐有些薄雾虫兽飞起,如同避之不及一般地钻出层层野草,离开这片灵田。 显然是灵田的灵气稳定后方才产生的效果,叶齐长松一口气。 此时护养灵田中最棘手的难题已被他解决,至于灵田养护中还有其它琐碎的事情,叶齐便决定物尽其用,尽皆交予灵傀去办。 为了自己以后能够过得安逸些,他将灵田中一角的野草清出,在确定不会对灵田造成损伤的基础上,种下了一些修仙界中改育过的凡间果蔬之种,也算是满足了自己一些口腹之欲。 想起神思中的纸片与上京中层层他看不清的『迷』雾,叶齐将自己的散漫之心收拢了些。如今他最要紧的还是需将修为尽快晋升上去,毕竟只有当他有了真正的自保之力后,他方才能有自由的资本和能力探索未知和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叶齐这般想着,做事的速度又快了三分。 乾坤袋中的干粮便是为了此时而备下的,味道虽不算太好,但也能勉强下口。 叶齐查看着屋子周围的法阵还有没有什么疏漏,或者是能够加固的地方。 灵傀修缮好了内屋,为了快些速度,叶齐便舍下了对于他一人来说太过多余的其余屋子,他让灵傀不去管那些多余搭起的草亭,琴房之类的地方,将修缮的范围尽量控制在主屋内。 待灵傀将房屋修缮好后,他便拆下陈旧的门窗与家具放入空屋中,在先前通风的内室中摆好自己的物品,给灵傀下了照料灵田的命令。 以防万一真的会有人闯入,叶齐将内室用灵封封上,便潜心静气,全神进入了神思当中。 纸片被神思安静地远远包围在其中,除了形样有些许肉眼难以察觉的增大外,其它还是一切如故。 叶齐将神思小心地靠近纸片时,察觉到了一如从前一般的吸力,这次他终于不用再苦苦抵抗,叶齐放松心神,顺着那股吸力任由自己的意识被带入纸片当中。 在没有日夜之分的勾勒世界里,叶齐的意识仿佛处于一片混沌中,只有不知疲倦的头脑仍保持着还要超出以往的清醒,篇章中的每一字每一句仿佛都是可以传世的大道之钟,含着正大而玄深的奥义在其中,他日夜不息地记诵着,在这字字都仿佛直指大道的篇章中进入了心神合一的状态。 从这种状态中恢复过来时,他睁开眼,窗纱透过的月光将屋内染上一层蒙蒙的光亮。看见屋内的灵封没有动过的痕迹,叶齐方才放下心来,也才有精力去想自己这几日里到底记诵了什么。 毕竟在纸片中记诵篇章时,他的意识并不清醒,只是觉得自己记诵的每字每句都直指大道,所以全心贯注地记诵着,仿佛多记一字就能离那玄奥而深不可测的大道多近一寸。 然而退出纸片后,从那种狂热状态中清醒过来的叶齐,念着他在制片中记诵的篇章,越是细念,神情越是古怪了起来。 他怎么觉得——这篇章里面讲述的不是修炼之类的内容,反而更像是—— 一本琴谱? 无论这本书用词多么高深玄妙,写法多么晦涩难懂,可其中的字字句句都是确实讲述关于弹琴指法,传世乐谱之类的内容,只是修道之人才能将这琴谱发挥到极致,它对于修道之人来说,也能起到凝神静气的作用。 若是将这琴谱领悟到极致练到极致,便能由琴入道,发挥到琴谱最大的功效。 这琴谱对于精通琴艺的人来说确实是如虎添翼。然而,对于自身就不通琴艺的叶齐来说,若是真心去练,没有数年恐怕都难以窥见门户,更别说精进入道了。 也就是说这本琴谱,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顶多是一本能陶冶『性』情的杂书罢了。 叶齐叹了口气,对于不是每一次进入纸片,他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篇章这结果,他先前已有所预料,现下虽略有失落,却也没有太过苛求。 而至于那琴谱,对于他这个不通琴艺的人来说,在他手上简直与明珠蒙尘无异。还是等哪一日时机成熟,再让这本琴谱现予人间吧。 叶齐放下这事,不再多想。它出了内室,便直直地奔向了外屋中的灵傀。 灵傀一板一眼地动作着,显然没有出现叶齐担心的不能正常使用的情况,叶齐不敢大意地按照敬事堂的要求检查一遍,发现没有任何疏漏后方才放下心。毕竟这灵傀是要照顾灵田的重要所在,若是灵傀出了问题,他忙着修炼,灵田无人看顾难免会出现问题。 叶齐打开灵傀背部,里面现出的便是作为灵傀能源而放置的灵石。 十颗原本莹亮的灵石,此时已全无了光泽,此时望上去如同普通的石头一般灰扑扑的,丝毫不惹人注意。 看来距离他启用灵傀的那日,已经过了五天。而他神思浸入纸片的时间比起以往又减了三个时辰。 这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不知为何,似乎是哪里有些不妥,让叶齐心里像是积压着些什么东西,有些提不起轻松的念头。 这股预感来得莫名其妙,叶齐却不敢轻易忽视,毕竟这十数年来,他产生的预感都事关重大,而且极少会有错漏发生。 叶齐来到屋外,他没有冒然地走出屋中,而是在阵法的边缘仔细地查看了房屋周围的法阵。 法阵并没有出现任何损坏,门前有些不起眼的猛兽的血迹,被他布置的阵法所伤,拦在外面,此时运转正常,也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叶齐没有放松下来,他转身回到屋宅的后院,慎而又慎地查看着屋宅灵田,此时的灵田已经大概恢复了普通灵田应有的生机,显然在他进入纸片的那五日里,显然灵傀将田地打理得很好。 外物都没有出现任何不妥,那这丝不妥到底存在何处? 叶齐想到了一种他最不愿意出现的可能,那就是他的身体又出现了哪种出乎他意料的变化。 他回到屋中,先没有马上查看,而是凝神静思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他才开始一寸寸地用神思查看他身体的每一处灵脉,骨肉。然而在他细致到极点的检查之下,叶齐仍是没发现出现的任何异样。 莫非是——纸片出了问题? 他心里已经有了隐隐指向这个可能的直觉。想到这个可能后,叶齐没有马上冒然地进入纸片,毕竟纸片的吸力和需要停留的长时间不适合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连续进入两次。 灵傀按照他的要求,每日都会从溪流中挑回清水。叶齐按捺下自己迫切的心情,他来到厨房,简单地勺了几瓢水,伴着些叶府里备好的肉干吃下去。 再将自己洗漱一番后,他回到了内室,重新贴上灵封,再全神贯注间查看着脑中的灵思,纸片如同以往一般地安然不动。 叶齐凝下神来,认真地将神思靠近着纸片,在隐约感觉到一股巨力的拉扯后,他的神思做出了之前不会做出的举动——拼命地挣扎。 然而神思的挣扎在纸片的巨力拉扯下,如同巨浪下的蝼蚁,毫无反抗之力。 但这已经足够了,叶齐的意识已经在被拉进去之前,看到了他搜寻的东西—— 纸片中包裹着的,一颗亮如星辰的晶粒。 那是什么?! 被纸片拉入的前一刻,他模糊地想道。 …… ………… 待神智回转后,叶齐躺在内屋的床上,他的脑中一片昏沉,意识都不太清醒。 毕竟虽然踏入了修真之道,他的精力也比常人要充沛得多,可日夜不停地用脑记诵,对他来说五个日夜仍然能保持较好的精力,但再翻一倍,他就有点受不住了。 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起身,叶齐检查着房内的灵封,发现没有异动后,已经难以按耐住自己的疲惫之意,但若是躺下一睡,耗费的时间就太长了,而且也毫无助益。 叶齐调动着神思指引体内的灵脉更快地吸收灵气,用于温养己身。直到体内的灵脉如往常一般循环流动,身体上的疲乏得到一二纾解后,方才如释重负地睡下。 这一睡,竟比车厢中点燃助睡的熏香时,让他睡得更沉。 …… 林间的鸟兽之声婉转轻灵地传入耳中,叶齐睁开眼时,全身的疲累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 回想起纸片中那颗亮如星辰的晶粒,叶齐便隐隐将这枚晶粒与秘境中异虫抢夺着的岩浆花联系起来。 在当初的那朵岩浆花的花蕊间,似乎也有着这般灿如星辰的白『色』银芒。 而在他与异虫被岩浆花的攻击扫中,他最后脱身醒来时,叶齐也隐约记得,他似乎看见了一粒清亮如月的星芒被镶嵌进了一片细纸当中。 当时意识朦胧间,他在水珠里望见这一幕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的一时幻象。现在想来,恐怕那时纸片已经将这晶粒拉近了他的深思,只是他当时没有马上进入纸片查看,所以没有察觉到异样。 想到这一点,叶齐脸上的神情不免有些难看。毕竟神思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随便进的地方,在他读过的古籍中,也没有谈到哪样东西能自如地进出人的神思。 纸片从他出生起便伴他而生,可以说是不在书上记载的最大的异类,如今他的神思中又多了个不知根底的晶粒,纸片的安全『性』便更大打上了一层折扣。 而神思对于修道之人来说简直是修道的根基,平常使用尚且要小心谨慎,如今有了两个异类,如同两颗潜藏着的□□,不知何时便会爆发。 叶齐静下心来,旋即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对于纸片,他还算是有几分了解,对于那日冒然闯进神思中的剑灵,它尚且能将剑灵吞下。如今多了这晶粒,纸片只将它包裹而不是吞下,是不是它不想吞,而是它不能吞?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那是否就说明这个程度的纸片还无法完全压制得住晶粒。 想到这个可能,叶齐就只觉一股凉意就顺着脊柱蔓上,若是纸片制不住晶粒,会出现什么后果。无论是不知凶吉的晶粒取代纸片,还是它们两个在他的神思中爆发争斗,这都是他极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如果这种可能的猜测属实的话,他可能就要在两者间做一个取舍。然而这取舍并不难做,对叶齐而言,比起不知凶吉的晶粒,他当然对于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比较安分,对他有所助益的纸片更为信任。 那么他现在所需要做的,便是需要尽可能地增强纸片的力量。 叶齐能感觉到,随着纸片面积的增加,纸片对他神思的吸力还有他沉浸在其中的专注力都越来越大。 而在他记忆中纸片增大最快的时候,便是他晋阶引气入体的时候。 所以,最重要的还是要提升他的修为。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他需要进入纸片寻找晋阶筑基之法,晋阶之后他方才能让纸片变大,然后继续包裹住那枚晶粒不要出现异动,这其中的环节缺一不可。 叶齐吐出了一口浊气,他从床上起身,精神振奋间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筹谋引气入体的时候,只是那时他困境重重,毫无出路都没有放弃,如今这点困境他更加不会轻言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酒荟的地雷,还有订阅的小天使。 第76章 规律 在这与世隔绝的一方天地里, 叶齐接下来保持着作息极为规律的生活。 在灵植园比试中拿到的灵植, 他已经尽数交给灵植园弟子炼制处理。而宫中送来的灵植,因为太过珍贵而且来路难以解释, 叶齐还是选择了亲自料理。 说是亲自料理, 也不过是做一些灵植园杂役需要做的工作。他的手法并不熟练, 也只能勉强保证不会太过损耗灵植的『药』『性』。但其中最重要, 也最让他上心的,自然还是炼神草。 而炼制炼神草的方法看着虽简单容易上手,实际『操』作起来却是连一点火候和时机都需要把握得极为敏锐, 连炼制的用具都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 但叶齐在敬事堂买了只能算是齐全的普通炼制器具, 所以纵使他预先做了准备, 也专注无比地照顾好了炼制中可能出现差错的任何一个环节。但到了最后, 一株本可以炼成十丸的炼神草他只炼成了四丸。 虽然并不算满意,但到底是由自己炼成的成品。叶齐细想之下, 还是没有马上动用。 他将这丹『药』小心地存放起来,毕竟这丹『药』只有四丸, 即便再加上灵植园弟子后续送来的几丸,总量也没有多少, 而他养护灵田的时间非常宽裕,一年到数年不等。如此自然要等到神思有了足量的增长,还有他的修为和灵脉达到了最佳状态的时候再来使用,这样才能发挥到最大的功效。 因为那学子比试得来的资财还没有用光,他在叶府时为了物尽其用,丝毫不心疼地用剩下的大半身家和预支的下一年月俸买下了敬事堂中数十份『药』浴所用的灵植, 再加上他领取了接下来一年份的『药』浴灵植。本来内门弟子一月只能用三次的『药』浴,如今他可以奢侈地五天用一次。 『药』浴中的精华他自然不可能全数吸收,但叶齐也不会让『药』浴中的精华白白浪费。灵田温养完全后,他便把储灵盒中的灵植都拿了出来,种植在这灵田里。 灵田中的灵气滋养不了如此多的灵植,但因有了『药』浴中残留灵『液』的滋养和欢喜花的小心看护,大部分的灵植还能勉强维持着生机,叶齐对这个结果已经非常满足,至于那少数存活不了的灵植,他则做了基本的储存处理,等着哪一日再将这些灵植炼成丹『药』或者作为交易换出。 『药』浴不仅可以洗筋伐髓,改善自己的体制,在叶齐发现『药』浴还对他从纸片出来后的神思和灵脉的枯竭有着缓解作用后,他就逐渐地将『药』浴的时间和从纸片中出来的时间调节在一起。 而他进入纸片中的减少时间也在变小,最终定格成四天,而后不再减少。 虽然纸片里出了琴谱这个让他颇有些哭笑不得的篇章,但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已经依次记诵了基础剑法,吐纳之法,奇志怪闻这类与叶府还有与现任修真界中没有记载过的篇章。从纸片中出来,『药』浴完后,这剩下的一天便是他练习身法,剑法,还有给自己处理杂事所用的时间。 剑法式式精妙,纵使没有名师指教,叶齐一式一式,按部就班地练着,也感觉到其中锋利无匹的锐意,叶齐在习了身法之后再去练习剑法,也渐渐得到了此中的意趣。 从最开始的一个时辰练完,到后来慢慢揣摩着,精益求精地力求每一式都能做到剑法的内容精义,到了最后,往往他从清晨练剑,到最后望着太阳落下的余晖时方才醒悟过来已经过了一日。 练完剑法后,身体的疲惫并不算剧烈,只是灵脉的灵气会吸收得更为猛烈,在无形间滋养着身体,暖融地在身体内活动着,让叶齐更深刻地感觉到以往从未感觉到过身体中的微毫之处的状态变化。 到了这时,他往往会去池子那里抓两只石海鱼,或者煮,或者烧,有时候甚至直接生吃,石海鱼自然是大补之物,配合他练完剑法消耗正大时吃吸收的效果最好。 但本来储存在储灵盒中被带过来时,不适合携带的石海鱼已死了一半,再加上他已卖了不少筹换灵石,若是不再找些其余的食物作为补充,恐怕这池鱼就坚持不到他在这里度过这个冬天了。 这尾池子中的水是从不远的一处山泉引流过来的,山中的泉水还未被采用过,灵气仍算充沛,石海鱼在其中比灵植在灵田适应得更好,也存活得更为滋润。 叶齐对这石海鱼的味道还是颇为留念的,他自然不打算竭泽而渔,而开始计划找其余稳定的对身体有补益的食物来源。 灵田中的欢喜花在叶齐的视线扫过来时敏锐地发了一下抖,随后极其机灵地抖抖叶子,抖抖花,无比殷勤地料理起了有些耷拉的灵植。 叶齐自然不会将灵植缺少生机的过错怪罪到欢喜花头上,毕竟这块灵田的灵气与他现有的条件不可能满足这百十株应该被精心照料养护的灵植,如今灵植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死亡,已经是这两株欢喜花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他也不准备将主意打到灵植身上,毕竟将灵植作为食材这个想法太过豪奢,而且以他目前的水平来看,哪怕是作为食材,他也不能将灵植的营养利用到极致。 虽然食物的问题还不算太过严峻,但叶齐没有大意,在察觉到这个问题出现后,他不时会去抓猎几只食物回来,有时是一两只山鸡,或者偶尔会碰上一两窝野兔,最大的一次他带回了一只山猪。 虽然最后由于他处理不当,导致味道不佳,那大半的山猪都落入了石海鱼的口中,但也总算是缓解了他食物紧缺的危机。 经历过了与异虫作战,他与这些寻常野物搏斗时,无论是山猪还是猛兽,一剑捅入时的感觉也不过是如同刀切豆腐一般毫无阻碍。 而那些前世让他畏惧的野兽,如今动起手来,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已经让他有些看不入眼了。到了后来,他甚至不再将黑剑取出,为了食材的完整,只是用着刀鞘把自己看中的食材打晕。 至于在山林中遇见的其余的那些野兽,他即使中途遇上,也不会伤害它们。偶尔看见了有些与前世相似的野兽,他还会停下来逗弄几番,权当是满足了自己上辈子不能满足的体验。 两个多月过去了,这般规律而平淡的生活一直这般进行着,叶齐逐渐淡去了迫切筑基的浮躁之情,但他能感觉到,他的境界日趋圆满,仿佛到达了一个平滑的点,只要再这般精修下去,少则一年,多则数年他一定能达到筑基的境界。 看来与边军那人的承诺他不能再履行了,叶齐再想着自身的情况,心情竟也没有了什么急躁,在山间这般陶冶『性』情,与人隔绝之地,他的心『性』似乎又沉稳了几分。 冬季来临了,一场皑皑大雪将这片山林笼罩。 叶齐在山林高处点着火烤肉,一边分出神看顾着山坡下,香甜地啃着果子和叶子的一家黑白熊。 本来这窝熊应该是很不愿意与人亲近的,只是某一日他看见它们被一群野兽攻击,这些熊抵挡无力,甚至还死伤了几只,他一气之下将这群野兽杀退后,看护了它们几日,方才被它们隐隐接纳。 如今攻击那家黑白熊的野兽已经成了他不得不吃的正餐食材,毕竟他那一次下杀手下得太狠了,血腥之气吓得林中的小型野兽已经不敢再靠近此地,他若是连这些野兽都不吃,以后的食材恐怕要到山林的更深处去寻了。 叶齐叹了口气,嚼了嚼口中硬邦邦的肉质,再看看他脚下的山坡处那吃得无比香甜的黑白熊一家子。 哎,都是美『色』误人啊。 要不是它们在他前世,有个名字叫做滚滚,再加上卖萌无数,它们现在也不会那么悠闲地在这里啃果子啃叶子了。 又或者如果它们少了那处恰当好处的白,或者少了那恰到好处的黑,他也绝不会为了几只熊而『插』手,这样也不会让他落入几乎无兽可猎的下场。 叶齐望着那卖相极其难看的肉,喉头滚动了一下,方才忍耐着将肉送入口中,然后嚼了几下,再那质感干涩的肉一口吞下。 然而即使这般,这肉质的味道仍是太过感人,简直如同沙子一般摩挲着他的喉咙,叶齐怕自己再吃几口会犯呕,干脆不再犹豫,直接三口并两口地将火架上烤好的肉塞进口中后全部吞下。 离开时,他特意查探了一下,发现没有别的野兽再出现,方才熄灭了火堆,然后用雪团掩埋好了火烬。他转身时再仔细地看了山坡处那玩耍的一家子滚滚一眼。 山中猛兽众多,只能他注意看顾一下这家子滚滚了。 看着无忧无虑的那家子,叶齐深感责任重大,他又叹了一口气,返身沿着小路,准备走回住宅。 …… 晃眼的绿『色』看久了也不过是一层不变的单调,叶齐穿过密密的古木,在靠近住所时突然听见一阵窃窃的私语之声。 他抬头,目光穿过数百步外的古木,直直地望向了他的屋宅所在之处。 此时,一行人跪在他的屋宅前,嘴里念念有词,神情虔诚像,是在祈祷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弃坑去死】的地雷,还有鼓励我的暖萌小天使们。 。 第77章 解难 这一行人中有老人也有青壮, 他们手上拎着些包裹得非常严密的布袋, 此时这一行人跪在他这处住所的阵法之前,只敢偶尔抬起头低语两句, 神情中多带有焦急和惶恐之情。 叶齐看出了他们之中最强健的几个也不过是有点习武的底子, 而这些人都是没有修为在身的凡人。 山林脚下有凡人聚集的村庄, 庄子里是以耕种为主的凡人, 这些庄子每月都会向叶府缴纳一定的供奉,这也是宗门积蓄的主要来源。 与之对应的,叶府对那些村落也有庇护的义务, 在人群熙攘之地甚至会专门设有分府来庇护府下的凡人村庄不受异兽, 邪修的滋扰, 在干旱洪涝之年, 也必须调动阵法和专人,来保持粮食稳定, 凡人的生活能够不受干扰。 而叶府弟子在外出时,若是遇到叶府庇护下的凡人村落求救, 也必须为他们尽量解决危机,实在力有不逮的, 也必须上报给师门长辈解决。 想来这行人应该是遇见了什么不能解决的难题,才会上门来向他求救,叶齐没有刻意地掩藏身影,他快步地从密林里走出。 跪着的一行人见着他腰间别的黑剑,还有身上穿着的叶府弟子之服,脸上的愁苦之『色』顿时变成掩藏不住的欣喜崇敬之情, 他们连连磕头,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 叶齐毫不拖延,他单刀直入地问起了他们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几位老者颤抖着嘴唇,望着他突然大哭着说道:“仙人啊,仙人……” “是仙人啊,庄子有救了,有救了……” 叶齐看着从老者的嘴里问不出什么问题,他暗叹了一口气,指了旁边一位脸『色』焦急的青壮回答。 显然是预先已经备好了腹稿,那青壮纵使声调有些发抖,也仍算是比较流利地将他们来找他解决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原来庄子平静了百余年,一直都能自给自足,生活还算宽裕,也一直没有出过什么问题。直到前些年冬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群狼群,开始只是在夜晚朝着庄子里的鸡鸭下手,后来开始咬死庄中的羊群。 庄子里的青壮有过好几次围剿他们的行动,只是每次特意搜寻他们的时候,这些野狼就消失得查不到踪迹,哪怕是庄里最老练的猎人也找不到它们躲藏的地方。 而这些野狼又异常地狡诈,不管村里人是彻夜不睡地在圈里守着,还是直接在圈里打地铺,还是干脆将牲畜放在一起养,让不同青壮轮换着看管,它们哪怕吃不到嘴里,只要寻到时机,都会趁人不备时咬上一口。而被咬伤的牲畜不管用什么法子,都活不了几天。而它们哪怕被庄里人围住了,凭着咬伤抓伤几个人,也能围群攻击逃走。 前些年庄子的底子厚,还耐得了他们再想别的法子。可今年大雪封山,那群狼又来,竟将目标看上了庄子里的耕牛。这一年庄子的收成不好,挨过冬本就不易,再加上庄子里的耕牛纵使被人层层保护,也有好几头已经被抓伤。 少了这几头耕牛,再加上狼群越来越多,哪怕庄子里每人每户的存粮还算充裕,可来年庄子里没了这几头耕牛,耕种定然会更加艰难,若是年岁不好,本来不好过的日子就要更加难过了。 而庄子里的人更深的一层担心便是,狼群吃完了鸡鸭吃羊,吃羊完了吃牛,等庄子里的十几头耕牛没了之后,岂不是就要吃人了? 如今他们被庄子外的狼群磨没了办法,哪怕拼着仙人会怪罪,他们几个青壮也只能搀扶着些庄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带着庄子里仅有的一些家当来向仙门求助了。 叶齐自然不可能在庄子里的人都要存活不下去的时候,再收了他们最后的一点家当。他摆摆手,声明叶府弟子庇护他们是应尽之义后,在众人惴惴不安的眼神中,答应随他们一起下山,解决那些野狼。 在山林中的这几日,他已经确信了寻常的野兽已经不可能挡得了他的一剑。那些野狼如果害怕寻常猎人的话,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成精的异兽,他现在下山,不过半个时辰便能解决困扰庄子的问题。 与众人下山一同下山时,叶齐的态度耐心温和,他安慰着众人无需太过烦忧,在灭杀野狼后,他会将庄子的情形禀告给宗门,宗门定会在附近的城镇中找到能看治耕牛的人,若是医治不成,也会拨下钱粮和新的耕牛下来。 这是叶府弟子出门时需要背的滚瓜烂熟,也是叶府特意准备的应对之法,叶府要求每位弟子在外遇到府下庇护的凡人求助,都必须尽可能地提供帮助。 叶齐打算着回来时再向宗门禀告庄子的事情,解决这群野狼的时间加上行程,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事情。若不是不放心这行人在可能有异兽出没的密林里受到袭击,他一个人动身,解决的速度定然更快。 下山的时候有些路被雪堵住了出口,为了尽快清开积雪,不用那些青壮出力,叶齐直接用剑法将那些雪劈开一条道,在雪中他使用着剑法,感觉与往常相比似乎哪里又有些不同,需要极为精准地控制着力道。 叶齐小心用剑气将那些积雪『逼』到一旁,望着被剑气压迫出的在雪上留下的锐利剑痕,叶齐若有所思,隐约间对如何控制练剑的精度与准度有了一些想法。 可毕竟要事要紧,将这个念头转了一转后,叶齐便按下不提。 看他使出了这一手剑法的青壮们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完全不对他能否解决这些野狼这事还有任何担心。有些青年甚至大着胆子问他,能不能杀野狼的时候不要伤了它们那身皮子,庄里人拿去卖了可以补贴一二损失。 看着叶齐答应了,那些青年们在那些老者的瞪视中不敢再言语,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着挠挠头。 老者们的心也活泛起来了,他们旁敲侧击,打听着叶齐缺不缺什么妾侍,甚至是暖床的婢女,说到最后就连家里有个貌美如花,贤良能干的孙女都暗示出来了。 叶齐颇有些哭笑不得,他接连几番坚定地表明了自己推拒的想法后,老者们才犹有不甘地停住了口。 望着少年人神态温和,顾盼神飞的俊秀模样,几位老者心里也有些叹息,只能怪家里的丫头和仙门没有那个福分啊。 …… 来到了庄子里,看着满面惶急的村人将数十头耕牛围在筑好的棚房里,浩浩『荡』『荡』的人将密不透风的棚房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有些『妇』女抱着出生几个月的稚子守在寒风中,寂静的人群中偶尔传来几声幼儿稚嫩的啼哭。 有些挨不住困意的耷拉着头,实在不支地低下去时方才猛然惊醒,又强睁着眼打量着周围。 大部分人的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是已经守了不止一夜。 不少老者『妇』孺被层层的青壮围在中央,却也看得出他们饿得面黄肌瘦,不少人唇『色』冻得几乎发黑,却也一声不吭地守在这里,所有人都没有发出一句抱怨,只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那几头耕牛是庄子里明年春耕唯一的指望,若是折了进狼群里,明年就不是能不能吃饱,而是会不会饿死的问题了。 叶齐看到此景方才明白,野狼对这个村庄造成的祸害比他们所说的还要严重。 看着寄托着庄子里唯一指望的一行人回来,庄子里所有人的眼神从无神重新变得充满希冀,只是看到叶齐的『摸』样后,不少人又有了犹疑,仙人不应该是长须鹤发,仙风道骨的样子吗? 但无论如何,没有人会在此时提出质疑。叶齐望着众人疑『惑』的眼神,将自己是叶府门下的弟子,还有叶府接下来的来援再温声说了一遍,庄子里的人方才放宽了心,脸上重现了些欢欣的神『色』。 叶齐也不准备继续拖延下去,他在众人周围布置了一个简易的阵法,这阵法粗糙得只能起到一个防御寻常野兽的程度。也是为了『妇』孺老幼,他布置这个快捷简单的阵法也是防止狼群袭击时他顾不上护着他们。 乾坤戒中他放了一二十坛凡人适合饮的酒水,本来是他用来给屋里器具消毒的,酒质也不适合细品,只是此时用来给人暖暖身子也好,叶齐将这十几坛酒水发下去,也不提让他们回到各自屋宅之类的话。 毕竟这数十头耕牛事关他们存活的根本,他说再多,在没有见到事实前,命令只会让他们束手束脚,若是到那时怕惹他不悦不敢进阵法,庄子里人被野狼袭击了,那就违背他本来的意愿了。 乾坤戒中从敬事堂买来的干粮还有许多,叶齐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但这种干粮可以耐久存放,他也没怎么在意。如今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幼童怯生生地望着那干粮,嘴里的唾沫已经咽过很多次了,却只能在那干粮伸过来时往爹娘的身后躲去。 望着他们还要推拒,叶齐也不再柔着一张面孔了,他的口气强硬起来,庄里人终于接了过去。吃食递着递着,围到了内圈的老弱『妇』孺手上,叶齐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想了一想,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了腌制着自己都下不了口的野兽肉,试探『性』地问着外圈的青壮们这个能不能吃。 有人当时的眼睛都冒出绿光了,叶齐一看就明白那肉质难吃可能是自己不懂料理的问题,他笑着叹了一口气,将乾坤袋中的野兽肉全部拿出来分了下去。 凤雪停了,夜有些深了,叶齐看着他们在周围点起了取暖的篝火,用井水兑着酒喝下去,有了吃食和温暖,青壮『妇』孺们的脸『色』也好了不少,叶齐也放下一颗心。 狼群之事自然是越早解决越好,他有修为在身,自然不会害怕寻常野兽。叶齐认真地叮嘱着庄子里的人千万别迈出他设下的法阵,庄里的人也明白狼群的凶险,无比郑重地应诺了他,谁若是敢随意踏出阵法一步,便将那人逐出庄子。 叶齐转身,听到庄里不少人涕泪俱下,向满天神佛祈祷他能平安归来的声音,将手中的黑剑握紧。 ——还是快去快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月】和小天使【酒荟】的地雷。 第78章 变化 狼群的集聚之地并不难找, 叶齐晋升引气入体后五感已经提升了十数倍, 当他刻意将五感放到最大时感官更是灵敏,他顺着那血腥之气寻去, 便找到了撕咬着猛兽尸体的狼群。 灰黑『色』的狼『毛』上凝结着着未干的血迹, 尖利的啮齿中挂着明显的血丝, 狼群们暗黄的瞳孔中泛着幽幽的冷光。叶齐提着黑剑, 狼群中的首领望着他,选择了首先发动攻击。 野狼散着热气的喉间发出恶臭的味道,它们迅疾而冲向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道狂风一般疯狂猛烈, 带着择人而噬的狂涨气焰, 只有暗黄的瞳孔泛出的冷光与利齿耀出白花的闪光。 在它们的认知里, 没有任何一只活物在这种落单的情况下被它们包围, 还能躲得过被它们分食的命运。 果然,它们看到——被它们围剿着的人类如同吓傻了一般, 没有作出任何动作。 在下一秒就可以被它们撕碎的预期中,那人方才迟钝地用它们能看得清清楚楚的速度, 做出了第一个动作。 那人握住手中的黑『色』棍子,然后——往下一敲。 然后, 每一只狼都感觉到,那黑棍敲中了自己。 …… 一刻之后,这野地里恢复了平静。 野狼尸体铺了一地,叶齐望着这些前世他根本不可能有还手之力的野兽被他轻易地灭杀,内心竟也生不出了什么波动。 他站在此地,能感受到许多猛兽在暗中的窥伺, 然而那窥伺之举哪怕来自虎兽也让他感受不到任何威胁。叶齐将染了血迹的剑鞘用布条认真擦拭了一遍,方才将剑鞘别回腰间,然后将地上的狼尸装到一个空间较小的乾坤戒中。 确定没有落单的狼遗留在此地后,叶齐便回到了庄子。 看着篝火旁守着火,焦急等着他归来的人群,叶齐松了口气。看着他回来,庄子里的人纷纷聚集起来,问道他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医治。 看着他空手回来,人群脸上的怅惘之『色』大多转为真心的关心神『色』,叶齐没有多说,直接将乾坤袋中的狼尸尽数倒出。 庄子里的人目瞪口呆之后,青壮们率先反应过来发出了一阵惊呼之声,有『妇』孺老者的眼泪马上就留下来了,有人小心地数了数野狼的数目后后,喜极而泣,惊喜交加地向旁边传道:“三十七!三十七匹都在这里了!明年庄子有活路了!有活路了!!” 不知是谁先开口磕首喊道:“多谢仙人,多谢仙人啊!”一个庄子里的人便相继效仿他地举动。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叶齐自然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如此多人的大礼,他强呼制止着,还是挡不下一片片人跪下磕头的举动。 最后他也没办法了,索『性』将叶府会派下来人救援,让他们且先放心之类的话再说一次后,便匆忙地告辞。 看着少年有些狼狈逃走的身影,稚童们有些不解,有些好奇地问着抱着他们的娘亲:“娘,这个人是谁?为什么给我们送东西?” 『妇』人哭红了面庞,稚童们捧着娘亲滴下的热泪,有些胆怯,怕他人取笑地小声问道:“娘,东西不好吃吗?你和爹还有大叔他们为什么要哭啊?” 抱着稚童的『妇』女将他抱得更紧,热泪更是大滴地落下。 “那是仙人,那是真正救苦救难的仙人啊……” 『妇』女哭了许久后,方才擦干了泪,然后发了狠地对旁边的男人说:“我以后再不去城里送钱拜那些子虚乌有的娘娘道人了,我们就在家里立一个长生牌位,将仙人供起来就好了。” 『妇』人哄着幼子,在丈夫的哄笑声中,羞红了脸,却仍是笑着对幼子说道:“以后啊,家里就鬼神辟易,邪恶不侵,我们也不会饿肚子了。” 虽然前两件听不懂,但最后一件这无疑是一件很有诱『惑』力的事情,稚童咂巴了嘴,想了想刚才吃的肉的味道,也笑了起来。 …… 传讯连通上京的叶府不是一件难事,几乎是他将此间的事情上报给上京叶府的第二天,最靠近庄子的城中便来了医治耕牛的大夫。 在众人小心翼翼关注的目光之中,大夫看着耕牛的伤势,问清了伤口的由来后没有『露』出什么为难之『色』,他气定神闲地命旁边的仆童为耕牛重新换了一遍『药』,然后开好了促进伤口愈合的『药』方,最后甚至体贴地为旁边的耕牛做了一次无偿的检查。 庄子里的人千恩万谢地送着大夫走了,只是望着叶齐的眼神热情到让他有些后背发麻。 对于庄里人的谢礼,他念着他们的生计艰难,无论村人多么热情,他都一概不收。 回到山林中的住处后,叶齐洗漱一番,出来时他听到门口有些异响,走出门时发现摆得整整齐齐的山间老参,和一看就是被当作家底存了许久有些颜『色』的白银和黄金。 这恐怕是庄子里所有人都积存下的家当了吧。 叶齐皱了皱眉,然后抬高了声音,将密林中掩藏得严严实实,却仍有轻微呼吸声传出的庄子里派来送东西的两个青壮唤出,然后将东西退回去。 然而这样的事件发生了几次后,叶齐也明白这样阻止不了他们想要报恩的心意。毕竟一味拒绝他们的好意,庄里的人是不听的,这股一定要道谢的农人质朴思想他也不可能强掰过来。 后来,他索『性』换了一样说辞,只说是看不上眼这些普通的俗物,只是将自己几日打的野兽让青壮们送下庄里,指明野兽的皮『毛』,内腑和过硬的肉全都不要,让他们将指定的某个部位的肉做好饭食,再送上来。 有些野兽的重量可以够数个青壮饱餐一场,有些野兽的皮『毛』可以说价值千金都不为过,庄里的人用着叶齐不要的那些野兽部位,不仅解决了冬日里最难挨的肉食问题,也用卖得的银子解决了冬日里最为忧愁的生计。 他们自然知道自己在这种交易中占了何止天大的便宜,作为农人的质朴让他们不敢贪这些小便宜,只能更加用心地用着城中从来不敢想的昂贵香料为仙人做着饭食。 一次,卖着野兽『毛』皮的青壮们和商贾交易时谈及『毛』皮的来源,无意间便提及了此事。交往四海的商贾们何曾见过这般对凡人有应必求,又如此思虑周全的仙府弟子,又是欣羡又是好奇,有些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说给东西南北来往的人。 这事越传越广,不知这事从哪个富贾口中传到民间,民间的游人添了几笔玄幻夸大的叙述进去,因着不少人佐证,故事又异常新奇美满,仙人救世,凡人报仙的故事便在凡间慢慢传播开来,慢慢地变成了话本,大戏,甚至变成了街头巷闻,百姓茶余饭后的逸事。 毕竟除了上京和修仙望地聚集了多处仙府门宗外,普通的凡人们一生更是只有在话本和传说中听闻仙人的名头,这些事一般都非常虚设也仿佛离他们非常遥远。 如今听说有一位如此接近凡人的仙人存在,不少就在庄子附近的城中之人慕仙人之名而来,有些被吸引着在庄里定居下来,有些时不时在庄里晃『荡』着,想着能不能得到什么仙人授法之类的仙缘。 因为山林中常年有云雾环绕,进去的凡人常常走一天一夜,也会发现自己还在原处,所以无论是多么狂傲的人,这般试了几次后,只能承认除了每五日上去给仙人送饭的庄里青壮外,旁人只能望山兴叹,恨自己与仙路无缘,心中对成仙念头更是火热。 而不少大楼里的名厨听闻可以给仙人做饭,甚至不惜辛苦跋涉千里而来,不管是为了搏名,还是为了博利,或者是为了博得那个虚无缥缈的仙缘,不少名厨在庄子里汇集。 庄里的不少人虽不愿将给仙人做饭的任务托付给他们,但在德高望重的老人劝说之下,还是松了口,最终松口答应让庄中人在旁边看守着,最后在所有名厨做成的菜中挑拣出一道菜进奉给仙人。 送完菜的几日后,当仙人亲口说还要那道菜的说法传遍了整个庄里,甚至蔓延到了附近的城中时,本来被同行嘲笑着手艺的名厨终于扬眉吐气,而与之相对的,便是先前不少笑过他的名厨们忍着吐血的心情心不甘情不愿地向那被点中的名厨致歉还有贺喜。 在这消息传开后,附近的酒楼中也纷纷看中了商机,传出重金要宴请那位名厨,而这重金的价格,听了都让人忍不住瞠目结舌,以为那位名厨做的菜都是按着金子做的。 此事发生之后,庄子内原本呆着的那些名厨们越发不想离开,有人不甘那名厨竟能领先,想要为自家祖传的菜挣回一口气,也有人想要混得个与先前那名厨更大的名头。 后来越来越多的酒楼在此地建起,越来越多的达官贵人喜欢来这处以能在什么楼包下多少席位作为彰显自己身份的一种,也有越来越多的百姓聚集过来。 本来一处普通的庄子,如今变成了连他们庄里的人做梦都没想过的无需农耕,也无需狩猎刀尖『舔』血,只要租着铺子就能安闲度日的日子。 后来,庄里后来的人渐渐也分不清和庄子里原来的人有什么区别了,只有那些在深夜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少年对着火光朝他们走来的人,才知道——他们是真真切切地看过仙人的面容的。 之后的百十年里,庄子里的每家每户纵使换了当家的,家里虔诚供奉着的长生牌位也一直都没有撤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弃坑去死】和小天使【酒荟】的地雷 第79章 安心 叶齐在山林中清修着, 从门外听见为他送饭菜上来的几名青壮的私语时, 也没有想到一件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的小事能给这个村庄带来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开始入山的几人『迷』路是他们不识山路,后来是他为了避免可能纷至沓来的求仙百姓的麻烦, 特意挑了一个夜黑风高的时候, 将上山的多个路口布好了『迷』障的法阵, 确保哪怕是再有方向感的凡人, 也不可能在蜘蛛网一般,还有障眼法遮掩着的山路中上来。 这样做的好处,便是他对诸多低级阵法, 已经有了条件反『射』一般的布置和破解的意识, 如今哪怕闭着眼, 都可以指明哪一个用器应该放在什么地方了。但坏处便是, 封锁整个山林的阵法布置,已经差不多用完了他为今后几年的生活准备的所有简易阵法布置的用具。 现在若是还得布置个什么简易的防御野物的阵法, 他恐怕就要慎之又慎,有些捉襟见肘了。 但这项花费也是必须的, 毕竟若是让慕名而来的人们拥上山林,他这个清修之地就可以改作为旅游景点了。 当然, 叶齐也明白这布置在山林路口的阵法骗过凡人还可以,但对于有修为在身的人来说,哪怕是洗髓期的弟子,只要懂得一些阵法知识,破解还是能在一二日里解决的,到那时, 这个地方也一样不能再做为清修之地了。 所幸现在消息的传播也不会太快,在半年的时间里,这个只对凡人有吸引力的山林,对于那些不闻世事的修道者来说,应该也引不起他们多大的兴趣,但叶齐并不打算冒险,所以若是这一年里筑基不成,他就要找个更加远离世俗的僻野之地静修了。 一年之期已经过去快九个月了,那层筑基的『迷』雾有时还在就近在眼前,一戳即破,有时又好像飘渺得遥不可及,叶齐打算在离开这片山林之前尝试一下,若是成功,自然值得欣喜,若是失败,好像也算不得什么遗憾。 指望纸片能出筑基篇章的可能越来越少,叶齐也不丧气,无非是筑基只能靠他自己,这样的结果他已经预料到了,如今知事不可成,也没有太过失落。 筑基之前,还是有些许杂事要处理的。 叶齐走出门,门前送来的食盒现在一天送来数十个,不仅装饰花纹越发地精美,金银玉各种的材质数不胜数,而且盒子越来越高,越来越大。 叶齐轻叹一声,然后寻着味道,打开一处合意的食盒。这食盒虽大,只盛着一个做工精致到简直是艺术品的碟子,碟子里盛着一个手掌都能数清楚的肉片。 而在这小巧精美的碟子下面,积压着厚厚的一沓纸张,其中各式各样的名帖都有,叶齐偶尔翻了一番,附近达官贵人的名帖都在此处,自从他有次随手翻了一翻,没有对这名帖送来的举动表现出感到冒犯的意思后,这送来的名帖就越来越多,食盒也跟着设计得越来越厚。 如今这数十个食盒摆在这里,菜种确实很多,然而每一个食盒盛的菜量都是他一口的分量,叶齐没有再对饭菜做出任何评议,自从知道他那一次点菜造成了什么后果后,他就不打算再做出任何可能会引发轰动的事了。 他一勺子盛的便是半碟菜的量,每个饭盒里盛着的饭菜,甜汤,还有各式各样的点心,叶齐吃完后,只觉得半饱。到这时,他反而想念起初时庄里人送来的野兽肉了,虽然他们加工得不算太过精细,可是那股筋道和分量是如今看着的精细饭菜比不上的。 可惜这半年里这种野兽在他的住宅周围,已经消失得不见踪迹,只有再往密林里走上半天的功夫,才能再寻见它们的踪迹。 叶齐来到了山坡下,此时一家子滚滚顺着树爬着,重量与那悠闲自在的动作看着不成正比。 看着叶齐到来,两头五六个月大的黑白熊从爬的不高的树桩上连跑带滚的爬过来,踩上了他的鞋子,然后用力地抱上了他的腿,开始笨拙地像爬树一样想要继续攀上。 树上的几头成年黑白熊因为早就看习惯了,此时它们只是往下瞥了一眼,然后无动于衷地扒在树上继续嚼着果子和叶子。 叶齐将两头爪子锐利地挠着他,嘴里嗷嗷叫的滚滚抱起,因为他在它们生病的时候给它们喂了两株灵植,所以这这两头滚滚与成年的不爱亲人的黑白熊不同,格外地黏他。 当然,这两头抱在怀里,也是极其不安分的动来动去,显然是嫌他怀里不够宽敞。 叶齐这次来自然不是简单的来抱抱它们那么简单,他仔细地学着那日向兽医请教的方法,看过怀里的这两头后,确定它们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然后仔细地在两头滚滚额间用符笔注入灵气,然后描上一个细小的红纹。 在描上这红纹时,他屏息着连气都不敢喘,笔末在极小的范围内点染着,速度飞快得让旁人只能看到以为是幻觉的残影。 叶齐一手抱着两头滚滚,画完一个细纹后,直接在另一头的额间落笔。全部画完之后,他方才松了一口气。这个红纹是他在纸片篇章中找到的,虽然只是个低级的符纹,『操』作却需要万分精细,一点也大意不得。 所幸两只在他动作时,都乖乖地被他抱着,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 而这个红纹也是他费尽心机找出来的,有着『迷』障和隐蔽的效果,除非修为比他高深者特意在此处搜寻,不然是发现不了这一家黑白熊的。 哪怕是个物什,伴了他那么久他也会有些感情,更不用说是以卖萌出名的滚滚陪着他半年了。他如今为它们做这些也不图它们长大后还会记得他,只是保护自己想保护的,满足自己的心意罢了。 叶齐『揉』了『揉』怀中的两个滚滚,自从他喂了那灵植之后,这两头就喜欢上了清洗和干净,如今它们身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味,他抱着这两只撸『毛』,感觉就像回到了前世家里猫狗双全时候的生活。 而树上的这几只自然不会像他怀中的那几只那么温顺,此时树上的这几只看着叶齐动作,有些狐疑地挠了挠自己的额间。 叶齐暗自庆幸着幸好前几日里他趁着它们睡着的时候过来,已经将红纹全数描完了,不然这任务恐怕就不能完成得那么那么轻松了。 怀里的两只挠着他,嗷嗷地叫着,想要还往他肩上爬,叶齐却将它们放下。 两只滚滚的屁股被放在了树桩上,爪子还死死地扒拉着叶齐的衣襟,一副不愿意松手下来的样子。 叶齐眼中含笑,却是轻叹了一口气,将两只还要爬回他身上的滚滚爪子耐心地掰开。最后,他如同以往离开一般轻柔地『摸』了『摸』两只滚滚的头,起身时顿了顿,最终还是选择没有回头地离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然而也正因为有情,他才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带走它们。 身后嗷嗷叫着的叫声随着他快步离开,慢慢淡入密林中,消失成寂静。 …… 回到屋中时,山外的秋风起了,带着清冷的能让人心神平静的气息。 既然杂事已经办完,明日就可以筑基了。剩下的半日里,叶齐就当是自己给自己的一个短假。 他头脑放空着,不去想旁的什么东西,来到后院中,纵身跳下池子后,他放开了灵气的防御,池水冰冷得让他的神智都清醒了几分。 池子里极少的石海鱼如今已学会了隐匿,明暗可见的波纹之中,望不见活动着的石海鱼的踪迹。 即使如此,叶齐也知道肯定是有些漏网之鱼没有被他找出来的。毕竟当初他从储灵盒里取出鱼时,可是记了数的。石海鱼不吃同类,生命力又极其顽强,平日里池子里也没有什么它们的天敌,数量自然不可能减少。 然而,到今日为止他吃的石海鱼数比起他记忆中应有的数目还缺了五条,叶齐以前没时间揪出来,今天得闲,吃得又只有半饱,也懒得再出去寻什么吃食了,索『性』拿它们开刀,做精细点就当为明天筑基做好准备了。 叶齐按兵不动,他静静地听着水浪的动静。终于,池中有石海鱼憋不住了,一条鱼从洞壁中窜出,直直地向叶齐的后背冲来。 水中的破浪波纹在少年伸过来的,没有丝毫火气的手臂旁震『荡』开,还未反应过来间,那条鱼就感觉自己被一只如同巨钳的手平稳地抓住,然后被丢进了透不出光亮的鱼篓里。 抓住其它鱼的做法也是如此大同小异,不过一刻间,叶齐还没有闭气完的功夫,池中的数条鱼都进了他的背篓里。 叶齐湿漉漉地钻出了池子,水珠不断地滴下,被秋风一吹,他长吸一口气,肺腑间充满了清凉的畅快之意。 来到厨房,在加了杂七杂八的香料熬成的鱼汤,随意做成的煎鱼,煮鱼中,叶齐尝到了有些姜汤味道的鱼肉鲜味,他端着碗夹着鱼,身体放松地在烧好的热水中泡着,慢慢地喝着鱼汤,尝着鲜美的鱼,脑子放空着不再想其它。 夜深了,琐事打理完后,他回到内室,在乾坤戒中找出一套厚实的被褥,将床暖烘烘地铺好,再点上助眠的熏香,方才放松地在松软温暖的床上躺下,不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如同一个寻常的凡人少年一般,安静地入睡了。 一夜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酒荟】,小天使【辛辛辛歌】,小天使【殷君】的地雷 第80章 足够 醒来时, 叶齐活动了一下身子, 便启用了布置在屋外的从未动用过的大阵。大阵可以连通上京叶府的宗门阵法,只要上京叶府没有被攻破, 这大阵的防御便只会遇强则强, 哪怕是那些不世出的大能出手, 也绝不可能在二三日内被攻破。 当然, 这样做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开启这样的大阵无疑极其损耗布阵的法器,一个时辰下来所需灵石可以抵得上内门弟子半年的月俸。 更何况叶府严令不准随便开启大阵, 不然会耽误救援需要的弟子的时机。所以哪怕是大阵在旁, 若不是遇上生死危机或者晋阶这样的大事, 哪怕是寻常阔绰的内门弟子, 也是绝不敢冒然开启的。 但是晋阶事关重大,哪怕并无太大把握, 以求稳妥,叶齐还是选择了提前支会上京那边, 在前日得到了许可后,方才被允许在今日开启大阵。 如今大阵将外界的声音动作全部挡住, 现在哪怕他在山路上布的『迷』阵被攻破,也无须担心上山之人会扰到他筑基了。 叶齐活动了一下筋骨,完全放松下来后,方才迈进了静室,将心神沉入体内。 和最初引气入体的时候不同,如今他身体的一百多处灵脉已经被尽数打通, 将体内和体外构成了灵气流通的稳定循环。 而那日在灵气凝『液』的环境之中,他体内诸多稳定流通的灵气在加快着循环的速度时,在某一刻起,达到了全身和体外每个小循环自成体系,又彼此循环流通的稳定状态。 全身的灵脉循环连成一体,共同呼吸运转着,他的神思畅通无阻地进出着体内,宛如一只无形又无处不在的手,无需过多地稳固用力,便可以随意地波及扫视到周围的一切,那是比视觉还要真实触动,颤动心神的景象。 那短暂的仿佛可以掌控一切,无论是**还是万物的美好感觉一晃而逝,当叶齐从那种感觉中脱离出来时,感觉到了灵魂与**被完全剥离开,那是一种只有在体会到把握己身一丝一毫的感觉后,又重新将这种感觉活生生剥离的无能为力的虚弱和痛苦。 若不是他自制力强得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话,这股力量的抽离可以让他醒转时的心态疯狂到失衡。 所幸,这股力量的得到没有让他『迷』失自己,在这般如同过山车一样起落不定的感觉中,叶齐至少能确定,他筑基的设想应该是正确的,而这样的经历,也为他的筑基指出了一条清晰无比的大道。 然而当他真的完全平复心神,认真再细想时,叶齐也明白,灵气成『液』这样的条件也是可求而不可得的,也就是说,想要再用这样的方式真正地筑基,他不仅需要真正地打通全身各处灵脉,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稳定长期的让他的灵气循环保持相通的环境。 而在寻常的灵气循环速度已经定了的条件下,他是不可能将灵气循环连通起来的,那也就是说,他需要一个起码能运转一天以上的稳定灵气凝『液』条件。 想通这一点后,叶齐便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难。 灵气成『液』的条件不仅需要高级阵法的加持,更需要大量灵石来维持,哪怕是他之前的全副身家再翻个上百倍,也不可能供得起一个灵气凝『液』的法阵运行一天。 这样的法阵哪怕在大宗门府布置都是一件需要慎而又慎的大手笔,叶齐也明白,除非是他入宫求见那位陛下,不然这样奢侈的条件,哪怕是叶府,也不可能使用供给一位引气入体的弟子进入筑基。 而进宫去求见那位陛下的想法,已经被他自然而然地排除在外。知道这个想法行不通后,叶齐没有气馁,他搜寻了不少典籍,想找找前任的经验。 他从叶显会通过影石中传来的讯息了解到,旁人的筑基是在引气入体上徘徊数十年,在这数十年间淬炼身体,增强神思,最后在圆满而溢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步入筑基的。 而这也只有少数资质好的方才有如此资格,他们可以放松地缓慢巩固自己的根基,坚信自己能够筑基成功。然而大部分叶府收入门中,资质中等的弟子,哪怕日夜辛苦修炼,都得在这道门槛上蹉跎百十年,等到老态显出时,方才能跨过筑基这道门槛。 所以百十年前收入门中还未筑基的引气弟子,大部分已经忍耐不了这般辛苦的蹉跎,或者选择回到凡间,做个被凡人吹捧的仙师,或是出外闯『荡』,想觅到自己的机缘,或是用着自己引气入体的修为谋个富贵或者官身,安于平乐,不思再在仙路上进取。 这些声名泯于修真界的人,当时在选拔时也曾是百里挑一的人选和资质。然而无论多少人消失了踪影,在百亿的凡人当中,宗门府派每数年举行一次的选拔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补充上更多的新鲜血『液』,只有凡间那些声名不显的野派会消失在岁月的流逝中。 千年下来,炼气圆满便能筑基这个说法已经成为修真者心中的定理,不是没有人去独辟蹊径,尝试走捷径去晋阶筑基,只是在这少部分的人留下的记载中,走了歪门邪道,妄害人命的人不在少数,而少部分有记载的又都是语焉不详,玄而又玄的文籍。 而那些走歪门邪道筑基的最终也没人能有个善终的下场,后来修真界中就公认引气圆满便是筑基,门下子弟若是敢走歪门邪道,残害人命而筑基,通通逐出门中,再后来就没有什么旁的筑基之法流传于世了。 但是,引气入体圆满,这个圆满的定义是什么? 叶齐在这几个月里也查阅了不少文籍,关于这方面的修真者的记载则是多种多样了,越高深的修真者讲得越是玄幻得难以捉『摸』,让叶齐看时总觉得像琢磨透了什么,事后想想却觉得自己还没悟透。 这样日夜不分地抱着一本书看了三个昼夜后,他终于将那本传说是元婴大能编纂的秘本丢在了床下,然后拿出引气入体弟子间流传甚广的一本——传说是勤学苦练,最终在三百岁寿元将尽时,险险筑基的修士写的书。 抛开那些字字心酸的悲惨记载后,这名筑基修士对于圆满这个定义的描述非常详实朴素,让叶齐受益匪浅。 那修士是这么定义自己认为达到的圆满的状态的——神思已经被温养得不会再增强,灵脉容纳灵气的度量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大,身体已经锤炼得不能强健加一分,便是达到了他认为的最圆满的状态。一直保持着这种身体状态,也一直保持着积极进取的精神,若有一天觉得自己还能再进一步时,便是真正合适的筑基时机。 这也解答了些许叶齐心中关于筑基的疑问。那日在灵气凝『液』的环境中,他达到的只是由背后的灵气如同浪『潮』一般将他捧起,他才看到的高度,并不是他实际就到达了的高度,在自身的条件没有成熟时,哪怕他短暂地达到了筑基这个层次,没有助力一样会跌落下来。 到如今,叶齐也不敢断定自己在这九个月里,是否真的达到了那人所说的圆满之境。 但那『药』浴的效果对他的作用已经越来越不明显,进出纸片对神思的锤炼,也已经再看不到太大的成效,被他反复练习的基础阵法,在最开始明确地对他身体有暖流滋养的效果后,如今练下来,纵使没了什么效果,只是成了平日里活动一下身子的习惯,而滋养灵脉的石海鱼被他作为普通饭食一吃快一年下来,也没了什么滋养的感觉,只是味道比其他鱼更为鲜美。 这般想下来,似乎除了水到渠成的慢磨,等着那所谓虚无缥缈的不能再进一寸的圆满感觉外,似乎他也没了什么别的选择了。 而这样闲居在山林中,每日都有美食送上门来,守着一家子滚滚安然自在地修练个数十年,如同普通修士一般筑基的日子似乎对于前世的他来说,已经一种满意的不会再有什么苛求的生活了。至于上京的层层『迷』雾,与故人的相约,这些似乎离眼前平静美好的生活遥远得近乎是一个幻象了。 叶齐这般想着,五指却不知何时在地上按出了五个可见的坑。 他将许久没有拔出过剑鞘的黑剑拔出,黑剑锋芒中他望着自己的眼,突然提着剑进了密林深处。 那一夜间,整个山林都被搅得动『荡』不宁。 …… 在畅快淋漓的追杀和逃窜中,叶齐也渐渐想明白了,他不是不愿意慢水细磨地修炼到圆满,而是不愿意以修炼到圆满为借口,给自己在危机中还要不管不顾地蒙着眼,所谓安逸却是逃避现实的理由。 若是为了安逸清闲,他何必要忍受十多年来无人理解的孤单和痛苦?若不依照自己的本心,寻着大道一路走下,他和得过且过的前世又有什么区别? 叶齐闭着眼间,心头转过了许许多多的杂念,杂念纷扰着,最终在他的一个念头之下,都沉寂下来。 无论成败,他只需对自己问心无愧,就足够了。 第81章 联系 既然下定决心, 对于筑基途中的阻碍, 他自然要去主动寻求解决的方法。在这几个月中,叶齐已经有了初步的设想。而今日筑基是成是败, 就取决于他的设想能不能实现了。 这间静室, 便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静室中只有门隙间透过外界的光, 当门彻底关上后, 门隙间映照出的光中浮尘缓缓落定,整间静室变得幽暗寂静,却在幽暗之中, 处处都泛着若有似无的红芒。 仿佛经过了千百次的练习, 叶齐熟练地走到了静室中央的一个位置。一眼望去, 视野只能望见繁密的红『色』纹路。 这红纹中仿佛蕴含着极其玄奥的力量, 它们勾勒交融间隐隐形出一个复杂奇异的阵法,让人目眩神『迷』。 而这红纹蔓延而上墙壁, 仿佛藤曼一般缠绕密布在墙瓦上,这黑暗中红『色』的纹路若有似无地泛着红光, 却不显得鬼气阴森,反而如同异植花纹一般透出一股惊魂动魄的妖异姝丽。 当然, 叶齐并不会对这红『色』纹路拥有多美好的观感。如果说描绘在滚滚额上的红纹花了他不少时间练习,为了描绘出静室内这般对角度曲折长度要求更是苛刻的如此规模的红纹,说一句这红纹是用他心血浇成的也不为过了。 如今望着这曲直缠绕,笔划都熟悉于心的红纹,叶齐只觉平静,更不可能对眼前之景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了。 在这闭着眼都能在描绘出的红纹中, 叶齐站定在红纹最繁复的符纹中央。 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他早已在心头重复不下数百倍。没有过多犹豫,叶齐深吸一口气,便半蹲着身子,将五指平稳地伸出,按压在地上数条红纹的交集处。 他尽量控制着指尖的灵气平缓流出,此时,他指尖所抵着的泛着幽光的红纹,在灵气流出处绽放出了最为澄澈纯正的红『色』光泽。这光泽鲜亮的红芒近乎将幽暗的室中都镀上一层红光。 这五道红光如同『射』出的利箭般沿着红纹迅猛『射』出,地上的红纹就如同通了火一般,线条纷纷亮起。源源不断的灵气从叶齐指尖送出,将光芒所通向的红纹都染上了这般纯正明亮的红『色』光泽。 这红光并不妖异,反而如同太阳一般,红中带着近乎澄澈金『色』一般的亮丽璀璨。绽出的红光的红纹,更是有着近乎燃烧生命一般的猛烈火焰到达极致绚烂的辉煌。 在所有红纹都依次亮起红光后,静室内本在墙上描绘出来的红纹,此时如同有生命一般,不再拘泥于墙上笔划所限制的形态,它们的形态从墙上逸散开来,静室内仿佛处处都是红纹,又处处都捉『摸』不透它们的影踪。繁密精致的红纹彼此相连着,建立起了紧密共通,牢不可破的共鸣。 这共鸣在无形中发出了连绵不断的“嗡”声轻响,仿佛日夜不停的古钟一般撞击着叶齐的神思,仿佛要从他身上敲出一层壳下来。与之相比,这红纹不断吸收着体内灵气的难受,似乎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纵使先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叶齐的呼吸也不能控制地沉重几分,这嗡鸣声纵使不断地撞击着他的神思,他也勉力保持着平静。叶齐的五指仍牢牢地按压着地上鲜红得近乎可以滴血的红纹,气旋循环中的灵气也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体里送出。 随着灵气的送出,这嗡鸣声越来越大,它存在无形的撞击之中,已经不再像一撞古钟这样温和,反而更像是一把利剑,一次一次地向他的神思发动着攻击,在千千万万次的攻击之中想要磨灭他的一切。 与之相同的,灵气的输送对他灵脉的压力更大了。虽然这样的输送在一开始并没有对灵脉造成什么负担,但随着他五指按下的时间越来越长,灵气循环的气旋难以为支。 静室中的灵气被这红纹符阵禁锢住,他自身的灵脉中灵气也逐渐趋于干竭,甚至开始反过来榨取他血肉筋骨中的灵气。而他还不能对此有任何挣扎,可以说坚持到此刻,已经是他对毅力非凡的结果了。 在过去的十几年中,胸腔中的刺痛已经让他学会了在痛楚中清醒,所以如今他方才能忍受外在的刺痛,还能保持神智地用神思一遍遍地扫视体内的情况。 便是此刻了,叶齐心中一凛,似乎察觉到了五指要离开的意图,红纹上的吸力增大着,以往明明抬手就能摆脱的吸力他如今需要耗费巨大的心神,方才能勉强挪开,然后虚弱地站起。 说是虚弱,或许也不是很恰当,只是在剥夺了他身体中灵气和压制了他的引气入体的能力后,叶齐感觉像是回到了凡人时脆弱无比的观感,如空气一般早已习惯的灵气层防御没有加诸在身上后,更是有股如同脱掉铠甲,直面利刃一般的不安之感。 他摇摇头,将那些多余的想法压下。脚下踩着的红纹处,有股奇异的刺痛着的温暖,让人以为是踏着熔岩行走,哪怕不是特意的输送灵气,身体只要与这红纹相触,也会被吸收走体内的灵气,不过是速度和缓些而已。 直直的几步路间,叶齐没有去望地上的红纹,他将静室中已经熟记于心的红纹改动几处。 虽只是简单的改动,可添上这寥寥几笔,红纹的神韵似乎就变了几分,红芒也跟着黯淡几分后,静室中凝滞的气息一松,叶齐感觉到脚下的炙热也不再太过明显。 叶齐没有什么懈怠,这些变化他早就谙然于心,如今事情的发展没有摆脱他的控制,但他还缺最重要的一步没有完成。 屋内的灵气仍是低到极致,脚下的红纹仍在抽取着他体内的灵气,只是经过了改动后,这次红纹的抽取与对神思的攻击大大减弱,不会伤及到他身体的根本了。 叶齐沉下心,他也可以开始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了。 沉下心神观察体内时,灵气循环已经被削弱得到了极致,若不是灵脉没有受到太大损伤,恐怕他与一个凡人已经无异了,这也正是他想要得到的结果。 叶齐控制住一个最靠近神思的气旋平稳地运作着,随后他分神控制旁边的第二个气旋保持着和它灵气相通的运行方式,本来只是简单的与外界沟通灵气的两个气旋间便连通了一条灵气沟通的渠道。 叶齐没有妄动,看到两个灵气气旋都平稳沟通运行正常时,他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便是第三个,第四个,一直正常地沟通到第十一个气旋,不知是哪个气旋的运转出了问题,这看似稳定实则虚弱的体内气旋沟通猛然断开,叶齐呼吸一窒,体内的灵气流动陡然地混『乱』起来。 所幸红纹已经将他体内的灵气抽了个大半,这般的灵气『乱』动对他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片刻,叶齐体内的灵气流动便恢复如往常。 叶齐的脸『色』却凝重了下来,在这般稳定脆弱的气旋联系构筑间,他已经是竭尽所能地小心谨慎,即使如此,他一样在第十一个气旋构建时出了差错。 如果不找到一个解决之法,剩下的一百多处气旋还要他分出更多心神去控制,他只会更加独力难支,十一个气旋造成的灵气混『乱』他可以不看重,若是五十,一百个气旋造成的灵气混『乱』就可能伤及到他自身的经脉了。 叶齐没有急着再有所动作,他停下,细细地在体内查看着气旋的状况,思索着解决之法。 到了这时,他脑海中忽然出现先前看过的一段关于筑基之人的介绍,那些不走寻常道路筑基之人,纵使中间的许多人都没有留下关于自己如何筑基的记载,但从后人的叙述中,可以看出他们多是『性』情暴烈,不循纲常之辈,其中甚至多是野派没有什么修炼之法的散修。 筑基之后,这般粗劣的『性』情也只会越来越放大,甚至屠城灭族,灭人宗门者都不在少数,这般『性』情粗劣之辈,他们会小心细致地一个个沟通气旋,分神查看,甚至提放着气旋混『乱』出错吗? 气旋的特『性』,筑基之人的记载这些以往他看过,认真钻研着,却始终没有在两者之间找到一条联系。此时叶齐神智清明着,竟隐隐将二者之间的联系有了个大致的猜测。 试一次又如何?叶齐的心境已经隐隐起了些许变化,他没有过多犹豫,心神全幅控制着体内规模最大的一处灵气气旋,没有将精力分余给其他,只是全身心地专注着,将除了这个气旋外所有的灵气猛烈地吸入,哪怕这灵石是属于别的气旋中的,他也全然不管不顾地掠入。 其余的灵气气旋被压迫着,只有在最大的气旋『露』出一点灵气时,方才能极有限度地运转着,如同卡了壳的机器一般,只有在得到了动力时方才能回复一些自己的速度。 在这般霸道到毫不讲理的情况下,哪怕他体内的灵气被掠夺得干干净净,肌肉骨骼面临着仿佛被抽筋吸髓的剧痛,叶齐也一直在超乎常人的冷静当中,冷眼旁观着体内的气旋不得不同步着与最大气旋的连通状态,这样方才能勉力维持下运转的速度来。 然而这般一味强『逼』自然不是明智之举,哪怕在这强『逼』时所有灵气气旋保持着连通的趋势,一旦灵气得到满足,恐怕就会又故态重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弃坑去死】的火箭炮 第82章 筑基 叶齐猛地一击地面, 红纹上的红光疯狂倒退着, 从砖墙之上宛如流动的血『液』一般迅猛地倒流回叶齐的体内,这倒流蛮横地近于毫无道理的, 就如同它抽取灵气时一样飞速得不给人丝毫停顿的时机。 他收紧了灵气流入的通道, 让胸腔中的灵脉正对着这灵气涌流的冲击。然而无论胸腔中的灵脉多么粗大, 它也不过是百十条灵脉之一, 面对这吸收了他全身大半灵气还有静室中所有的灵气冲击时,就如同巨浪被『逼』进了一条小沟一般,灵脉只有选择被动地承受和破裂两种结果。 所幸灵脉的温养一直是他修炼中的重中之重, 在竭力忍耐住这般痛楚之后, 灵气浪『潮』终于稳定地从灵脉中变得温和, 流入气旋当中, 而只有与这心腔气旋相通的气旋方才能得到灵气的滋养。 身体中的气旋呼应回响着,叶齐清楚地感觉到, 体内的气旋五个,十个地建立起了紧密的联系, 灵气自发地成为溪流,汩汩地滋养流通到过程中的每个气旋处, 到了最后,这灵气涌流如同流畅不过的音符一般在他体内循环拍打着。 在这一刻间,叶齐确信他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和谐平缓,浪起浪涌,圆满到极致又生生不息地在他体内回响着的乐符,他身体和神思上所有的痛苦在这般柔和安抚着的灵气涌『潮』缓缓中尽皆被抚平。 灵气浪『潮』在打破了所有各自单一循环的气旋后, 生生不息地在他体内回旋升腾着,滋养分散出细小的支流,这些支流在灵脉中流淌滋润着他的身体,最终又汇聚成难知始终的总流,丹田处的一股气息挟着这股涌流冲天而上,撞进他的神思当中。 这气息何其的广渺博大,让人几乎以为是神思被天地涵盖包容在一起,既是万物苍生之上一双高缈难以触碰的眼,又让人恍惚回到初生之时最澄澈干净时的状态,因此被这天地万物拥护着合万为一,不分彼此时,神思雀跃地流『露』出近乎纯粹的喜悦之情。 而当这股气息旋腾着散入他神思各处时,仿佛天地间的一声叹息缓缓散出,于是从此,这世间万物的权柄他便可以触碰一二,万物的一切都不能逃过他的注目。 在那一刹那后,他一眼便望尽了这天穹之下曾发生的的斗转星移与沧海桑田。 …… 山脚之下,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道人匆忙地收拾着包裹,他旁边站着的道童打扮的粗憨少年人看着那道人着急的模样,不解地瓮声瓮气地问道:“师父,我们才刚把包裹放下,怎么就又走了?刚订的一桌菜还没吃完呢。”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我当初怎么被狗皮膏『药』蒙的眼,捡了你这么一个徒弟?” 道人着急地收拾着包裹,嘴上急得都要冒泡了,听着旁边这么个一事不通的弟子瞎咧咧,嘴上不停地懊悔说着自己这生平做的最大的一件傻事——便是捡了一个本来以为可以继承自己的衣钵,却是傻得诸事都要他『操』心的徒弟。 这玄门阵法一派,就是砸在他师徒二人身上了。道人痛心疾首地想着,觉得自己闭了眼之后,是少不了他师兄师叔师父同门的一顿打了。 粗憨少年被道人骂惯了,对于这些话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放在心上。他憨厚一笑,还记挂着贵人的吩咐一事,挠挠头尽忠尽职地提醒道:“师父啊,我们不是收了人家银子,要上山去和人论道吗?” 道人将重得提不起来的包裹劈头盖脸朝那憨厚少年砸下,憨厚少年稳稳地抱住包裹,看不出一丝勉强,甚至还不忘小心地从包裹后探出自己的半张脸,打探着道人的神『色』。 道人听了他的话语,撕着墙上贴着的灵符贴在道童身上,他捏了捏自己的山羊胡子,勉强压制住气『性』地解释道:“我打得过,那才叫和别人坐而论道;现在我打不过,还要凑别人跟前给人找不痛快,你是等着想抬我的棺材回去守孝吧?”最后的一句还是泄出了他的些许火气。 这般言而无信的背约而逃,前些年发生一次有些损他天师的信誉了,道人烦躁地想着,想不到今年还能遇上一次,人真是耐不住点背,竟然真在这荒山野地里遇见了要晋升的修仙中人。 感受到山上的那气息越来越『逼』人,道人更是加快了手下的速度。等山里的那人真的闭关出来,他们两个要是真被怀疑什么居心叵测,风光了半辈子栽在这沟里可就亏大了。 粗憨少年认真地想了想道人说的一番话,思索了许久,方才认真无比地回答道:“我不想抬师父的棺材守孝,但我想回去。” 道人已经懒得和这个傻子徒弟讲道理了,要不是看这傻子有一把力气,他早就带另一个听话伶俐的徒弟出来了。 出门时,粗憨少年高壮的身子已经挂满了层层厚厚的包裹,他嘴里不住地可惜着那送上的一桌饭菜,付了钱却没有吃上半口。 道人一把扯过桌上的两个馒头,塞进粗憨少年的嘴里,方才堵住了粗憨少年喋喋不休的嘴巴。 腾不出手来的粗憨少年嚼着口中塞着的两个拳头大小的馒头,心满意足地停了嘴,终于不再说话。 道人感受着山上的那道越发惊人的气息,擦了擦汗,扯着身上挂满东西的粗憨少年快步走开,两人的身影逐渐融于各『色』各样的人群中 …… ——筑基已成。 叶齐睁开眼时,身上翻滚沸腾的气息逐渐平息下来,身上的灵气层浑厚无比地缠绕着,没有再『露』出一丝波动。 他眼中的冰冷与无情一点点褪尽,重新变回原本少年人的澄澈平稳。 但这筑基时的感觉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忘怀的,所以在感受到了那刹那间的日月苍老,万物枯荣后的永恒之景后,筑基这个他期盼已久的大好喜讯如今终于成真,叶齐心中也不过勾起了微星的波澜罢了。 这近似乎神明一般无情无欲的感觉虽被抑制住了,却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完全消退的。 叶齐闭眼间,地上的红纹便在他的一念间黯淡无光下来。 他迈出一步,不用伸手推门,甚至无需神思的特意探出,门“吱呀”地一声就缓缓打开,外界正午热烈无比的阳光便倾泻进来。 叶齐走出时,身上如沉渊一般深沉的气息便陡然如冰一般融化起来,世间万物,微风阳光细草摩擦的声音,与以往相比似乎有了很大的不同,单调的声音中万物都活了过来,在哪怕细微的响动中都带着极其活跃的生机与以前从未感受过的充沛活力。 叶齐摊开手,千米外的溪流中打着旋的一片树叶便无声地消失,然后带着一点湿意出现在他掌心之中。 叶齐抬起头,万米外的山顶处,一头嚼着叶子的雪鹿警惕地抬起头,不安地仿佛感觉到了来自什么地方的窥视,让它无从躲开。 雪鹿警惕地抖了抖耳朵,一片带着雪花的绿叶便从它耳朵上落下。 它望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叶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慌地退了退,然后惶恐地跑进了松林当中。 …… 叶齐的目光掠过山林,溪流,略微在山中的一群滚滚间缓了一会儿,便移向脚下的村庄,纤毫毕现的人群百态,哪怕是泛着香味的佳肴盛宴,他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得。 叶齐平静地收回了视线,他突然明白了为何叶府每一位筑基弟子的洞府,都建在不同的山峰之上。 因为筑基之后,整座山的万象万物他都能收于眼底,而这山中的生灵万物,都供他予取予求。 …… 道人仍不知道他担心害怕会发现他的那人已将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他嘴里不干净地骂着,手上扯着笨手笨脚的粗憨少年拼命往城外赶去。 待看到早已在路旁等待的马车时,道人方才松了一口气,他忙不迭地上了马车。 到了这时,粗憨少年的眉头猛然皱住,他粗粗的两条眉『毛』扭着,不解地往回路望了一眼。 车厢中的道人伸出头骂了粗憨道童一句,粗憨少年方才如同一个背了重重的龟壳一般地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车,上车时他纳闷地往回路望了一眼,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我怎么觉得有人在看我?” 说了这一句后,他马上把自己说的东西忘下了,粗憨少年笨拙地弯着腰,艰难地挤进了马车中,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句。 “师父,我还饿。” 在车厢中道人中气十足的喝骂声与粗憨少年唯唯应诺着的答应声中,马夫习以为常地驾起了马车朝城外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枫儿】的地雷 第83章 四问道人 道路上, 一位红光满面的老者快步走着, 明明是十几里的道路,他简单地跨一步, 便从眼前之路走到了凡人能望见的视野尽头。路边的农夫见了, 诚惶诚恐地跪下, 小心抬头再望时, 却也再也觑不见以为的仙人踪影。 老者来到了山脚下,看到山脚下写着山名的巨石,没有再动半步, 如同入人家需征屋主同意一般, 他极其自然地在巨石上敲了三下, 然后朗声喊道:“道友, 可在家?” 山脚下的行人众多,见着老者动作怪异, 纷纷绕道而行,不敢靠近。 老者旁若无人地接着问道:“道友, 可喜酒?” “道友,可喜乐?” “道友, 可喜棋?” 老者问完四句话,没有得到山林中任何一人的回答,在行人更加怪异的眼光中,老者不慌不忙地将这四句话又问了一遍。 山脚下有一群人围着老者远远地聚在了一起,不敢太过靠近,但彼此间已经纷纷议论起了这个老者的言行。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有人凑近了想看个热闹,听了老者的几句喊话后转头就走,有人却在猜测到了老者的身份后,眼中流『露』出殷切之情。 一人听老者来来回回都是这句话,不禁觉得有点烦,于是声音不大不小地发了一个牢『骚』:“怎么来来去去都是这四句话啊?就不能换个花样吗?” 说完这番话,那人才在众人神态不一的注视中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人群中一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脱口而出一个贵人间人人都口熟能详的名字。 “四问道人?” 不甚明白的凡人听着这名字,便觉得老者是仙人无疑,当场热切地涌上去求老者收弟子,或者救命治病的人不在少数。 有个富贵打扮的中年人听闻这个名字,只觉得有些耳熟。犹豫之余,看到人群中刚才喊出四问道人这个名字的书生面相之人要离开,富贵之人毫不顾惜地扯下画扇下的玉坠塞在书生手中,拉住书生态度殷切平和地问道:“这四问道人到底是何人?” 书生看了看手上玉坠的『色』泽,将玉坠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后,方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好心地劝说着那富贵之人。 “无论你有什么有求于他,都还是断了这个念头,另谋它法吧。” 望着那富贵商贾似懂非懂的神『色』,书生摇摇头,说道:“四问道人如今只会问这四句话,做一件事情,如果你不是那修道之人,他一概是不会理的。” 富贵之人还欲再问,那书生扭头钻入人群中,却如同入了水的鱼儿,再也望不见踪迹了。 被众人远远围着的老者仍兴致高昂地喊着,他周围似乎一层看不见『摸』不清的隔膜隔开,众人想尽了法子,都不能再进一步,也因此吸引到了更多人的围观。 …… 屋中的叶齐听着山脚下的谈话,也方才在记忆的叶府奇人异事书籍中,找到了有关四问道人的记载。 传闻四问道人年轻时俊逸聪慧,才智高绝,让人倾慕,便是当时让无数女子梦中的如意郎君,做学时触类旁通,才识出众,便是当时的一代大家,无数清俊人杰皆叹服不已,为官后清正廉明,施政有方,更是成为朝中德功显着的肱骨能臣。 他作为凡人的前六十年一切如意,步步高升。却在步入修炼一途时,用尽了半辈子积蓄才能勉强感受到灵力,辞官退隐直到一百二十岁时,用尽朝中留下的门人同门的人脉方能洗髓,三百七十岁时方才能引气入体,最后在八百岁引气入体寿终时终于晋入筑基。 最后百年修炼,修为却再不得寸进,家人同门纷纷离世,最终只剩他孤寡一人,形态慢慢便癫狂了起来。 平日里再不修炼,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天下周游,若听闻有人筑基,便兴高采烈地上门庆贺,若那人答应,便与筑基的那人饮酒赋诗作乐,一天便请辞离去。若晋升之人不理,便要不止不休地问上这四句话一整天,最后怏怏而去。 最初时有人怜悯他的才华,还是愿意和他游玩上一天,对于那些拒绝他的人,他也不恼怒,他癫狂的名声逐渐传开,人人避他如虎,往往都不迎他入门,干脆让他自己一人在外喊上一成天,四问道人的笑谈之名便从此传开了。 而四问道人当时留下的词篇名赋如何沉博绝丽,脍炙人口,他的言说逸事如何响彻天下,让人叹绝,如今在这反差极大的对比之下,后人都不愿在学,所以他的名篇学问也大多不再流传。 门人弟子越少,再加上他从不报复那些多嘴闲说之人,而在人迹熙攘处多有现身,口口相传之下,世人心中的一代才俊也逐渐变成了如今小儿口中取笑的无事取乐,只知四问的四问道人。 如今很少人能将四问道人,与当时那个光丽耀眼,留名青史的人物再相提并论了,四问道人也逐渐成了癫狂的四问道人,他光耀的前半生仿佛就这般被遗忘,或者抹去了。 叶齐叹了一口气,面上显出了些许不忍。 若不是他曾在书房的几本残卷当中,看到过这位外人眼中癫狂痴玩四问道人的文章,只怕他也不会信这四问道人竟有着与他前世读过的文学大家之作相比,毫不逊『色』的汪洋广博之才。 他虽然不浸『淫』文学,却还有些欣赏的能力在,因此这一世虽不用专研什么学说文章,也是对四问道人的才华也是极为敬佩的。 叶齐一步步走到了山脚之下,心中已经打好了腹稿。 望着屈指认真扣着巨石的老者,他脸上没有显出和旁人一般的惊慌或嫌弃之『色』,恭敬地施了一个见师长礼,然后抬头,认真地说道。 “我不喜饮酒,不喜奏乐,不喜下棋。” 老者『露』出了一个顽童般的笑容,说道:“那你为何朝我施礼?” 叶齐平静道:“我行礼向陈子柯,与四问道人何干?” 老者脸上的顽童之笑陡然凝滞下来,他的脸上再没了笑意,眉宇间甚至隐隐有躁郁之意现出。 “陈子柯已死,这世间只有一个四问道人,你找死人做什么?”老者最后的语调甚至如同青年一般带着讽刺的高昂,让人隐隐能遐想他当时意气风发的年少时是何等的气度。 但很快的,老者重新挂上了没脸没皮的笑容,这笑容绵和得像一团搓不烂的面团,如今只能在这张老态尽显的脸上看得到苍老与磨平棱角的圆滑。 “还提这些过往前事做什么,道友筑基初成,我上门贺喜,怎能这般赶人?” 叶齐料到了老者这般的回答,却没有想到他回答时竟连往昔都没有丝毫顾惜,只是简单地提起后便轻易地一笔带过。 他望着老者,眼中毫不掩饰的淡淡失望与失落之意弥散开。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个四问道人,我只知道一个陈子柯。你既不是那人,就勿扰我洞府,去别处寻乐吧。” 叶齐眼中的诸多情绪重新沉回一湖静潭水,再也没有,似乎也不愿再为眼前之人浪费多余的一丝精力。他平静地收回了视线,转身进了山中。 老者一向红润的面庞陡然失去了血『色』,他的笑意从脸上褪去,转身而走时脸上是近乎木然的沉默。 因着叶齐有意地用神思隔绝开两人的谈话,旁边的人看着四问道人的神『色』,纷纷好奇揣测着叶齐说了什么,才让对讥笑折辱都习以为常的四问道人『露』出这般神『色』。不少人还讨论起了老者和少年谁才是真正的仙人。 “真是句句戳人的心窝子啊,如今的少年人真是不得了,一开口就有他爹的三分□□。” 一位身体壮实的猎户打扮的男子『揉』了『揉』他头顶上带着的皮帽,明明是壮年的外貌,眼中的苍老一闪而逝,却是无人能看到。 “能骂醒也好,也好啊……” 他提着厚厚的野兽,轻巧地从人群中走出,人们恍若不觉地为他让出道,却是连半分注意力都没有停留在那男子身上。男子轻巧地提起体型四五倍大于他的猎物,一步迈出时,再没了半分行迹,百姓热烈讨论着老者和少年谁是仙人的人,却是半分都没有察觉他们之中站着的一位异人。 场中之人谈论声不息,只是话中的两人都已不在场,这般争论不出一个结果的交流自然也维持不了多久,没过多久,人群便逐渐散开了。 …… 叶齐回到住宅中,开始收拾自己要带走的东西,他如今身上已无一分灵石剩下,为了大阵的启用,他又额外预支了下一整年的月俸,甚至还欠了叶府一些外债,自然不可能再去留随意。 所幸他步入筑基后,已经可以自如地沟通外界灵气为己用,所以只要不馋口腹之欲,便可以辟谷不食,如此也算是节省了一笔大的开支。 将布置在屋外的法阵小心翼翼地拆下器具来,在乾坤戒中放好后,他便径直去了后院。 后院中的灵田已经被完全温养好,如今灵田上的灵植只有十数棵还存活下来,其余灵植这近一年来被他炼制,细心保存起来,如今还剩下的这十数株靠着欢喜花还有他如今筑基的修为,应该可以养护下来。 叶齐打开储灵盒,将灵植一株株有条不紊地放入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酒荟】的地雷 第84章 回京 他还未将手伸向欢喜花, 欢喜花便从灵田中间欢天喜地地凑了过来, 叶子微微合拢着,纠缠着磨蹭他的指尖, 像极了抱住吃食不肯放的稚童。 叶齐心中因着四问道人产生的些许不愉尽皆散去, 他失笑地望着这灵感敏锐的欢喜花, 凝神在指尖凝出四两滴精纯的灵气成『液』来, 一株两滴,正好是它们生长能承受的最适合的用量。 兴高采烈地捧住吸收完这两滴灵『液』后,两株欢喜花就乖乖进了储灵盒。 一切收拾齐全后, 叶齐走出了住处, 回头望了一眼这一年居住的地方, 再望了一眼山腰处其乐融融打着滚的黑白熊一家子, 他没有再去打扰,便大步离开。 离开之后能去的地方, 他也没有太多选择。 在这里的一年间,叶齐也刻意地打谈过消息, 确实与那边军之人所说的相同,齐国的边境处死境密布, 若没有足够的修为便擅自闯入,下场只有十死无生。 而齐国虽大,在他筑基之后,叶齐便明白了,一个筑基修士便能在一念间扫遍整座山峰,若是金丹, 甚至元婴大能寻起人来,哪怕多做伪装,他也不可能在大能的神思之下掩藏得了行踪。 走固然难,留着也难。因为他的身份资质的特殊,此番在此地筑基,传闻府中长老已为此争论过一番,甚至直言让他回府筑基,如此方能保证万无一失。而在刚刚扫过山脚下的镇子时,他还发现了一股渊沉似海的神思,向他传达了不容拒绝的保护和护送他回去的讯息。 若是他一言不发就此消失,叶府和齐帝执意来寻,相信两三个金丹修士应该是可以拿出来的,他在齐国境内,绝不可能脱得了身,若是逃跑只是一场赌博的无用功,他贸然行动,只会让旁人起戒心。同样的,不到万不得已,叶齐自然也不会去考虑离开齐国这个万分冒险的取死选择。 看来也只能回到上京后再做打算了。叶齐轻叹着,心中却没有多少惊慌。 不仅是筑基后残留的影响还在,更因为回到上京也不是全无好处。他现在身无分文,若是贸然离开,还要小心翼翼地在齐国中掩藏着自己的身份,更要兼顾着修炼,也定是寸步难行。 而若是回到上京,先将叶府的垂问搪塞过去,他还可以借着巩固筑基的说法再出来。再者,纸片中的红纹篇章他还没有完全悟透,但在这些日里,他在符纹阵法一道上受益匪浅,回到上京再细细专研,说不定还能从中找到一线生机,搜集到更多的阵法材料,打探到更多的详情。 叶齐来到山脚,那辆来时接他的马车已经静静守候在那里,车夫示意出叶府的凭证后,叶齐便上了马车。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温和地向那车夫请教道:“能不能在这里多留半个时辰?我想等一个朋友。” 车夫眉眼没有波动一下地答应了下来,甚至连握住缰绳的姿势都没有变。马也非常安定地站着,若不是这一人一马的呼吸非常稳定地响起,叶齐几乎要以为他们是毫无生机的灵傀了。 许是知道了他不喜欢仆人,此时车厢中没有了旁人的气息,叶齐安定地修炼着,半个时辰后,车厢外一直没有异响,他心中叹息,却是没有太久的犹豫,只是温声告诉车夫可以走了。 马车快速却稳定地行进着,没过多久,叶齐便听到远远传来的叫呼声。 叶齐心中一定,让马车停下,他站出来往回望去,只见喊着他的青年有着清风明月之姿,让人见而欣喜,纵使身上的气息已经跌落到筑基之下,起伏不稳,却比先前更沉稳,让人心生敬意。他在马车不远处停下,拱手向叶齐笑着说道:“要劳烦兄台载我一程了。” 他用了“兄台”而不是“道友”称呼,叶齐心中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戳破,只当两人是初次相识一般,平和地请他上来:“子柯兄言重了,请上车来吧。我此行也正好是去上京。” 望了那平常打扮的车夫一眼,青年有些咂舌,却是极为爽利地上了车。 青年本就是博闻强识,世间难得的学问大家,在抛却了刻意的放『荡』取乐姿态后,更是字字珠玑,哪怕是寻常时事,经由他口中说出都带上了让人心神共鸣之感。叶齐安静地倾听着,只会偶尔『插』声问上两句,纵使修为没有得到什么助益,却在心神上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到了最后,在这不问功利的寻常谈话中,他筑基后还有些许不稳的心境竟是有所巩固。 陈子柯不提,叶齐自然也不会主动问起他的经历,却没料到青年畅所欲言,谈话中已将自己多年未发泄的情感都激烈地发泄了出来,一场话后,竟是已经月明星稀的午夜时分了。 两人相对无言间,叶齐先开了口:“可要饮酒?” 青年自嘲一笑,话语间还带着些许未平复的激烈情绪:“我先前请你饮酒,你不与我饮,还出言讽刺我,为何这次我还未提,你就要请我饮酒?世人皆如此哉?” 叶齐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平和地望着他:“你现在应该好好醉一场,醒了以后,前尘往事就可以尽数忘了。” 青年拍着桌子笑着,眼中竟笑出了一丝泪花,他道:“竟有这般好酒,你怎藏着掖着,到现在才拿出来?” 叶齐将灵植泡的一小坛酒毫不顾惜地拿出来,任由青年狂饮着,直至睡下,看着青年身上的修为逐渐平稳下来,叶齐便起身走出车厢。 他是不喜欢酒,自然也不喜欢车厢中的那股酒味,他走出车厢后,便将车厢门关了起来,留下一个醉倒在里头的酒徒。 叶齐坐在车板上,看着马车夫驾着车,脚下的道路飞速地倒退着,被层层法阵削弱过的微风吹拂过来,他心中有一种近乎悠扬的惬意。 “那是陈子柯?”车夫头一次主动地开了口。 叶齐点头。 “写了《离恨》的陈子柯?” 叶齐应了一声。 车夫脸上的不虞似乎减轻了些,但还是叹息着说道:“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酒,若是拿去卖,赚的灵石恐怕就能买下几个陈子柯了。” 在这平和静谧的夜中,叶齐也有闲心讲起了闲话,他笑着说道:“当年看了几本他的残卷,心有亏欠,如今就把这一坛酒当做还他的书钱吧。” 车夫还欲说什么,却陡然间神『色』一凝。 叶齐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一个猎户打扮的人扛着一匹雪白的灵兽站在这匹马上,此时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们,不知从何时起出现在了这里,他竟然毫未察觉。 被那猎户打扮的那人踩在脚下,赶路的马匹欲甩开,却发现自己只是无用之功,无论如何腾转闪移,那人踩在它头上的一双脚如同长了根一般丝毫不动。被那人单手拎住的雪白灵兽此时哀哀地叫着,动弹不得。 那人脸上明明没有什么遮掩,却如同一团『迷』雾一般让人看不清长相如何,只是身上的气势便不可小觑。再看那灵兽的形态,叶齐更是头皮发麻。 这灵兽向来强大无匹,以肉身力量见横,寻常筑基弟子若是不寻些什么手段,定是不可能制得住它,更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把它拎在手中。 这般的人物,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又想做些什么? “我帮他付的酒钱。” 猎户打扮的男子随手一丢,粗犷的嗓音掩饰不住的豪迈之气,动作却是得分外自然大气中正。 叶齐眼前一花,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便被挡在他面前的车夫不慌不忙地接住那雪白灵兽,然后将灵兽马上缚好。 猎户打扮的那人说完这句话后,就想着离开,只是离开时他不知为何又踌躇住了,过了许久,才摇摇头说道:“别告诉他是我付的酒钱,就让他觉得是他欠你的人情。” 说完这话,那人也不待叶齐反应,便像他来时一样陡然地消失了。 不知为何,从他的话语中,叶齐听出了几分寂寥与无奈。 那车夫擦了擦脑上冒出的冷汗,将缚好的灵兽给叶齐细看。叶齐摆摆手,他就自顾自地扒起那雪白灵兽的『毛』,径自地查看了它的手脚,头尾,周身的骨骼,一边『摸』着,口中不由啧啧称奇。 “小子啊,我看这世上没有能把这酒比你卖得更好的人了,就这只灵兽,就能抵得了你送出的三,四百坛酒啊。” 车夫伸出了三个手指还嫌不够,想了想又伸出了四个。车夫望着那灵兽的目光虽然艳羡,却没有半丝不正,他特意地缚好后,甚至从乾坤戒中拿出自己的编笼,将灵兽放入其中,递给叶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cat】的地雷 第85章 巩固 叶齐一时也难说什么, 他看得出猎户是真心实意的说出还酒钱的话, 也看得出猎户打扮的那人与车厢中的那人关系匪浅,只是为何不现身, 甚至特意隐藏起来, 他也难以分晓两者间的隐情。 如今他捉襟见肘, 对于这算得上意外之喜的灵兽自然也不会太过推拒, 而那猎户的未完之意,大概是希望他在上京能够对车厢中的那人多加照拂,叶齐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抗拒。 他接过装好灵兽的编笼, 因着乾坤戒中不大好放活物, 便只是将这编笼隔着不小的距离放在一旁, 不敢轻易触碰, 毕竟伴着这雪白灵兽美貌之名在外的,是它赫赫的凶名, 他自然不会小觑。 那雪白灵兽一身雪似的皮『毛』,停了那哀哀的叫声后, 一双澄澈的冰蓝瞳孔圆圆地睁着,赛着这世上最好的宝石, 只是定定地看着叶齐,便显得它美貌皎洁又懵懂,形态比狐犬更大,望着又有一点虎豹的□□。 再是铁血心肠的人,被它这么无声地望着,心都得软上几分, 叶齐闭目中察觉到紧盯在他身上的视线,顺着那目光看去,他望着那雪白的灵兽,神态中不免带上了几分慈悲。 “可以帮我把笼子转个方向吗?”叶齐平静地说道。 “我看着它的眼睛有些渗人。” …… 雪白灵兽睁大的眼睛猛然僵住,车夫毫不顾忌地应了一声,随手便抓着这笼子要转个方向,然而他单手使力时,竟觉得这笼子像生了根一般,竟动弹不得。 两人望去时,只见那雪白灵兽收了楚楚动人的作态,一双利爪不知何时从束缚中挣出,竟死死地刺穿了车板,此时冰冷的蓝瞳半眯着,终于现出了猎食者最原始血腥的状态,哪还有什么美貌可言,完全一副与虎豹相比更是凶狠『逼』人的姿态。 但它毕竟没有完全摆脱束缚,所以此时全身大半被束得动弹不得,喉咙间逸出一两声低吼,最终还是被全力出手的车夫认真制住。 抓住它的时候,车夫突然闻到了这雪白灵兽身上厚重的血腥之位,这血腥之味,他起初以为是从那名屠户身上传来的,然而现在他才发现,是从那雪白灵兽的口中传出来的。 这味道极其污浊,车夫一闻便知道这是什么气息,是人脑独有的气味,而这气味极其浓厚。车夫看了一眼那雪白的灵兽,不无遗憾地感叹了一句:“美是真美啊,怎么就吃了那么多人呢?” 他又看了一眼闭眼修炼的叶齐,笑着问道:“小子,你鼻子怎么修炼出那么敏锐的?” 叶齐睁眼,他看灵兽,看得不是气味,而是气息。再是美貌无比的灵兽,若不是真的存有亲和他的气息,他一眼便能感受出来,只是这感觉说来玄妙难言,说出来不免有些拿大。 所以他只是笑着摇摇头,没有多言。 …… 车夫是有修为在身之人,一夜赶车不停,却也精神奕奕,车厢中的陈子柯喝了他的一坛灵酒,没有个两三天想必是很难醒转的了。 车夫有意控制着速度,终在晨初之际,他们一行人便抵达了上京。 猛然地回到了熙攘的人群中,叶齐还有些许不适,陈子柯自然是不能冒然带回叶府的。叶齐在车夫的建议下,将陈子柯安置在了靠近叶府的一家客栈中,并给他留了自己纸鹤通讯的方式,交足了一月所需的费用。 他与车夫本就素不相识,在两人仅有的谈话中,甚至连名字都未曾提及,他也未曾打听起车夫如此修为,为何甘愿做赶车这一之职。于是只是淡淡一句告辞间,车夫便带着马车隐入了人群之间,不知为何,叶齐心中竟对这萍水相逢,却能相谈甚欢之事有些怅惘生出。 随即叶齐便猛然警醒,这些日来的情绪都波动太大,果然还是他的筑基的心境未稳固下来,。 如今他能够感觉到方圆数百里众生百态的情绪,难免情绪会不能控制,看来这巩固心境之事要赶快提上日程,不然这般心思过于敏锐多变,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折磨无异了。 叶齐踏入叶府中,便觉得这一年间叶府中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来来往往的弟子中兴高采烈地谈论着的什么天俊,天骄,天纵人物,似乎离他极其遥远,然而不少弟子口中似乎又带出了他的名字。 “若不是叶齐师兄接了任务,没有赶上这次比试,叶晟起师兄才不会得到天俊榜榜首呢,”一位少女抬高着声量与别人较劲着,说到最后,她有些胆怯地压低着音量,“当然……,我,我也不是说叶晟起师兄有什么不好,只是叶齐师兄毕竟没有回来嘛,怎么没人让他回来呢?” 另一位提到他名字的少女只是不悦地摇摇头,拉着她说道:“是是是,你说的最对了,可你的叶齐师兄现在还在外面辛辛苦苦地照顾灵田,你有本事叫他回来比试一下啊。叶晟起师兄有哪一点不好,你怎么就被你口口声声的叶齐师兄蒙了眼呢?” 少女不甘地争辩道:“你不是也被口口声声喊着的叶晟起师兄『迷』了眼吗?怎么能说就我一个被蒙了眼呢?” 和她对话的少女恨其不争地弹了弹她的额头:“我那是睿智,不叫蒙了眼,下次在台下时,你就应该给叶晟起师兄加油,知不知道啊,你这个小白眼狼,竟然到了别的擂台去加油,真是丢死我们的人了。” “……” 少女们笑着争论着从他身旁过去,叶齐刻意地降低着气息,没有被与他『插』肩而过的弟子们注意。 看来离开叶府一年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他能够避开这些杂事。 “放榜啦,放榜啦!”一声惊喜交加的叫声从远方传出。 四面八方闲散着的叶府弟子便纷纷朝一个方向涌去,脸上欢欣,紧张,激动,畏惧之情不一,让叶齐颇有种回到前世放榜时的怀念之情。 只是这放榜与他无关,叶齐面对诸般神态不同的面孔,逆流着人群而上时,他比以往更敏锐,也更真实地察觉到众人真心流『露』出的情绪,这千百人的情绪填塞在他心间,仿佛一道厚厚的隔膜一般,让他与众人分割开来,如同一条格格不入的界限。 他纵使刻意抑制住这股无由来的怅惘之情,但还是抑制不了它在内心的滋长。被这股情绪缠绕着,叶齐皱眉,强『逼』着自己清醒下来,看来此番交完任务后,他一定要尽快找到巩固心境的方法了。 纵使心中百般想法,叶齐脚下的速度不慢。 他来到主阁,去年交付给他任务的正直直言的老者已经不在,如今检核任务的都是些神态老练,动作轻熟的年长之人。 叶齐找了一个气息和煦的审查之人,将这一年照料灵植的情况用影石呈现出来,并说明完了情况后,那人看了看纸上写着的他的名字,再望了他一眼,本来熟练的动作一缓,摇头叹息着。 “可惜啊,可惜……” 若是这少年早一点回来,晟起也不至于那么轻易就领了魁头,赢得的那么轻易,对晟起来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啊…… 叶齐已经猜测到了老者的未竟之意,他却没有接话,只是笑着谢过办事那人后,便出了主阁。 接下来,他要去将去年和今年的弟子年终测试给过了,这也是叶府那么紧着催他回来的原因之一,因为在修真界中凶险莫测,前路更是难寻,一般进了叶府的弟子,没有五年的修习积累和见识沉积,是不允许出府历练的,这样也是为了更好保障弟子的安全,毕竟在外面,叶府没有余力能将每个弟子都能护得周全。 如今他不仅能出府,还能在外呆上一年,听闻已经是叶府中的长老和主事争吵下一年,才赢得的结果了。知道了他的筑基后,恐怕这守卫更是森严。而这年终测试,听说是根据每位弟子的实力与见识专门设置的,普通弟子苦学一年,测试一次,而且测试通过的条件极为苛刻。 只有五年都能通过这测试者,方能在叶府外自由历练。所幸他如今还有筑基巩固心境为由,进行推辞,只要过了这一轮测试,想必也就有说法能够再出府了。 他这一年里,对托在叶府两人身上送来的影石从来没有放下过,也还能跟得上授道讲师平常的进度,再加上以前的手不释卷,如今修为对神思还有记忆的加成,想来测试的理论一关应该不算难过。只是实践这一关上,个人口中对测试的描述不一,实在很难界定深浅了。 叶齐这般想着,打算快刀斩『乱』麻将年终的测试通过,然后便再攒些灵石,将所需的物资准备齐全后,争取在一月内便出府去巩固筑基的心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弃坑去死】的地雷 第86章 天纵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天俊榜--引气入体,天纵榜--筑基,天骄榜--金丹 “师兄!”一声惊喜交加的叫声从远处传来。 叶齐抬眼, 竟发现叶显会从远处急急地跑来。不过他不是独身一人, 叶显会身后跟着三四个面『色』恭敬的人,此时向他行着礼, 小心地抬着眼悄悄望向他。 叶齐还没反应过来, 叶显会就一把拉着他, 面『色』激动地说道:“师兄你可算是回来啦, 那叶晟起算是个什么东西,趁着你不在,竟然不要脸地夺了天俊榜的榜首, 趁现在还没来得及放榜, 我们正好过去给他个教训, 让他知道……” 叶显会还欲添油加醋, 再说些什么,但看见叶齐蹙起了眉, 他方才后知后觉地住了嘴,只是低低地喊了一声:“师兄……” 叶齐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开, 冷淡地说道:“你若是真的这般做了,以后就不要唤我师兄了。” 叶显会仿佛受了天大的侮辱一般, 面『色』涨红着,似乎想要争辩什么,最后对着叶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转身,只是一言不发地愤怒离开。他身后跟着的三四人小心翼翼地跟着走时, 望了叶齐一眼,嘴唇翕动着似乎也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出话来。 叶齐敏锐地感受着叶显会身上浓烈到极致的愤怒,甚至是委屈,而从那几个跟在叶显会身后的人情绪来看,似乎此事还另有隐情。 可他被这些人强烈的情绪干扰着,心绪的波动太大,此时若是强留叶显会下来,两人的情绪都不稳,只会爆发出更加不必要的冲突,还是让叶显会离开,等两人都冷静下来后,他稍后再打听一下是否有什么隐情吧。 将心中这股猛烈的波动平静之后,叶齐向叶府掌事发出了想要参加年终测试的讯息,得到允许的通知后,他方才缓步回到原本住处所在的秘境之中。 …… 叶显会愤而走出了一段路后,本来大步迈着的步子逐渐慢了下来。 他身后的一人揣测着他的心意,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要不要回去看看?说不定那位还在等您解释呢?” 叶显会犹豫了半刻,被那人乘胜追击地说道:“要是你们同门之谊有了裂痕,不就随了叶晟起的心吗?” 叶显会终于反应过来,他黯淡下的眸子里又亮起了漫天的星光,他咬着牙说道:“对,不能让叶晟起的『奸』计得逞,我们回去找师兄解释。” 然而当几人『性』质昂扬地转身走回原地时,哪里还能望见叶齐的踪影。 几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沉默。此次,就连最懂得钻营的那人都不敢惹沉默中的叶显会了。 一刻后,叶显会抬起头时,满目的怒火无从宣泄,显得他本就普通的容颜多了几分神采,他背后的几人深深地低下头去,不敢直迎他的锋芒。 “走!” 叶显会口中生硬地吐出这个字,他身后的一个向来不长眼『色』的人跟在他身后,一时不经大脑地问道:“公子,我们去哪啊?” 他身旁的几人纷纷给了他一个怜悯的眼神,那人吓得不敢动弹间,只见叶显会目光阴沉地回头望着他,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一般僵硬:“去看榜。” 那人松下一口气来,一边庆幸叶显会没有责罚自己,一边却还是忍不住地想到。 看一个小人得志的样子有什么意思啊?公子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呢? 他身后的几人顶着叶显会阴沉到极点的视线,暗里叹了口气,心中想的也都是大同小异,却仍是没敢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只能如同缩了脖子的鹌鹑一般乖乖地跟在叶显会身后,祈祷这个一向难缠的公子爷不要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 他们要去的地方在一处秘境之中。 此时,重峦叠嶂的山脉之中,一处直入云天的山峰上,西侧的山壁削平如镜,隔着一条深不可测的峡谷,此时一大堆叶府弟子叽叽喳喳地汇集在山峰之上,等着两年一度的所谓“放榜”出现。 叶府每两年对全部弟子的修为实力都会进行一次擂台比试,然后会公布排名,这样的比试多是为了督促弟子不要荒废修炼,所以虽然是擂台比试,比试的两人只能在规定的一个大层次进行比试,所以擂台比试偶尔会有手上情况发生,却不至于致命,如此得出的排名人人自然是心服口服。 这般擂台两年进行一次,资历老些的弟子可能不重视这次的比试,但今年到底是新入府弟子的第一次排名,新入府的弟子们对着偶然和不确定『性』极大的年终测试是没有多大的认同之感,反而对由自己的实力拼搏出的排名更有好感。 所以当为时七天的擂台比试告一段落,无人不心心念念着,想看自己的实力究竟能排在所有弟子的几何。也只有一部分完全放弃了希望,或者是对己身有着极大自信的人,此时望着排名迟迟不出,也依然面『色』从容,毫不惊慌。 而在场中焦急等待的众人中,也只有一位被众人花团锦簇地围在中央的男子,此时能够一边悠闲地与和他交谈的人说上两句话,一边还颇有期待地在众人中扫视着,似乎要找出某一个人来。 只是当一名修士凭空出现在山峰之上时,所有人都神『色』一凛,连那名神『色』轻松的男子神『色』都不由严肃起来,只因所有人都知道,真正揭晓出榜名的时候到了。 这片削平如镜的山壁,已经不知雕刻出了多少人的名字在其上,传闻以前还未有阵法时,每当写上一次名字,这山壁就会被削下一层,他们眼前的山与现在所在的山峰,许久之前是曾连为一体的,如今不知经历过了多少次的削平,纵使千年前已经停止了削山,这两座山之间近千米的深壑已经再难抹平。 如今站在这处山峰之上,想着修士那能撼动天地的伟力,许多人心中都产生无限的憧憬与遐想。只有偷偷『摸』『摸』闯进来的叶显会,此时望着这处山峰时,非但没有任何敬畏,反而隐隐显出一点不耐烦的神『色』。 任谁知道接下来是憎恶之人最风光的时候,都不会还存有任何好的念头,如今他没有拂袖而去,已经是耐『性』极好的表现了。 山峰上的那位修士没有管弟子们在这里的诸多异动,他也明白众多弟子的心思,此时他没有多言,只是淡淡地一掌打下,山壁之上便有圣白的光芒闪现出来,伴着那光芒出现的,便是刚虬有力的黑『色』字迹逐行地显现出来。 只是这时自然没有谁有心思去欣赏那字迹的妙处,人人伸长着脖子,从上望到下,细数着自己的排名。 没有给叶显会过多的侥幸之心,第一行便是刚劲有力的“天俊榜第一,叶晟起”几个大字。 此时叶显会周围的几人看到这一行字,立马深埋下头,根本不敢去惹火那看起来就差一条导火线就能爆炸开的叶显会。 而那神『色』肆意的男子此时终于望到了叶显会所在的地方,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他脸上挂上了毫不掩饰的笑容,径直来到叶显会身前,而挡着那名男子的众人也纷纷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叶显会内心的骄傲让他哪怕面临着讥讽,也不会愿意在让他不屑之人的面前躲避逃走。他只是冷眼看着叶晟起走到他面前,却没有发一声。 “是显会师弟啊?怎么不过来庆贺一下我夺得的天俊榜第一呢?” 男子面上的笑容透『露』着发自真心的愉悦和自然,只是他话语中的讥讽之意却没有半分掩饰。旁人因着他神思的阻隔,没有听到两者间的对话,只是从叶晟起的神『色』上看,还真以为两者是多年不见的好友,只有叶显会和叶晟起身边最亲近的几人,才能听得到两者间锋芒相对的对话。 “对了,你口中的叶齐师兄,怎么至今都还没回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叶晟起的语气亲和,宛如在关心至交一般地温和关心道。 随后,他又豁然一笑:“哦,是我忘了,他是去照料灵田了吧。这般杂役弟子做的事情,又哪能让他出的了什么事?” 叶晟起将杂役二字咬了一个重音,面上却仍是没有多大变化的真心关心着的笑意与温和。 然而这般不还口,也绝不是叶显会的个『性』。他是将脸上的怒意压下,神态冷冷地讥讽回他道:“叶齐师兄若是回来了,以你这小肚鸡肠的脾『性』,岂不是要睡在这榜前昼夜不眠地守着才能安心?” 叶显会这话万分锐利,戳在了叶晟起心里最敏感的一点上。叶晟起眼睛一眯,干脆不再多言,只是以实力压人,毫不顾忌地将引气入体的气势压在叶显会身上。 突然间,叶显会愤怒的眼神一滞,他往叶显会身后直直看去,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又万分震惊的东西。 但随后,他就咧开嘴,张狂而无声地指着叶晟起笑了起来。此时,纵使他被叶晟起引气入体的气势压制着,他脸上的快活笑意也难以抑制地蔓延开来,甚至连身子都笑得有些发抖。 当他停下那笑意时,望向叶晟起的眼神中,再无半点愤怒,只是淡淡的怜悯与嘲讽。 难不成被他的气势这么一激,叶显会就疯了不成? 叶晟起面『色』冷下,还待着说些什么,心中却几乎起了一个惶恐的猜想。 他到底也不是不怕的,要是那人,那人真的回来了,叶府真的会撤下他…… 叶晟起机械『性』地将头扭过去,却在觑见那丝毫不动的天俊榜排名时,心里一松,然而回味起这却为这一松时,他更是恼怒地转过头来,冰冷地呵斥道。 “叶显会,你也就只能使出这点招数了吗……” 叶晟起身后的那人却是口吃中带着些许哭腔地叫住了他:“少爷,是天纵……是天纵榜啊……” 叶晟起将头不敢置信地扭了过去。 在天俊榜前,他未留意过的仿佛远在天边的天纵榜末尾,一行平常的字: ——天纵榜第三千二十一名,叶齐。 第87章 见面 叶晟起的身形如同被重锤一击, 此时竟连站都难以站稳。 “叶齐师兄筑基回来, 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真是我这个做师弟的失职, ”这次换叶显会『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来了, “不过叶齐师兄竟然升上了天纵榜, 这个“天俊榜第一”, 你努力了半百载,倒也是名副其实了。”叶显会在名次上加重着,一字一句地说道。 说道最后, 他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了, 轻飘飘的名副其实四个字, 语气中更是透『露』出心服口服的意味, 叶显会脸上『露』出的灿烂笑容,几乎要闪花了叶晟起的眼。 他还嫌不够, 离开时都不忘在叶晟起身上再补上一刀,说道:“竟然这样, 就不打扰你庆祝这个“天俊榜第一”了,我去找师兄庆祝他还没来得及比试, 就拿到的“天纵榜最后一名”。” 这两个特意加重提起的名次仿佛在叶晟起心间又划了狠狠一刀,仿佛他仍在山脚下苦苦攀登时,有人已经好整以暇地登上了他难以望其项背的另一处高峰,然而最让人绝望的是,他此时就连超越的念头都不敢兴起。 此时叶晟起背后的一群人面面相觑着,纷纷静若寒蝉, 心里想法不一,却是无人敢出声打扰死死地望着天纵榜的叶晟起。 …… 而一出那个秘境,叶显会不急不缓的步伐登时就如同飞了一般,他快步走着,到了最后甚至小跑了起来,他身后的几人只能苦苦地追着他,此时几人望着叶显会脸上掩藏不住的兴奋神情,明白他是去找叶齐,可也不敢冒然出声提醒叶显会先前与叶齐争执的那事,怕扰了叶显会的心情。 然而,就算这几人不说,到了漩涡前,叶显会还是想起了他与叶齐先前的一番不愉快,他脸上激动万分的神『色』陡然白了下来,定定地站在漩涡前,脚步如同生了根一般,无论是向前还是向后走一步都迈不开步子。 “要不……咱们回去,等那位气消了再去拜访?”他身后的一人小心劝道,就怕他家公子爷到了人家面前就『色』厉内茬起来,要是两人解释不清楚,叶显会又生了一肚子气回去,岂不是会殃及他们这些池鱼? 然而,反而是他的这句话,使叶显会坚定了进去的念头。 他愤恨而有力地说道:“师兄吼我,我的气还没消呢,凭什么要我一个人提心吊胆地回去?” 叶显会身后的几人忍不住互相对着传达出了叹息的眼神。就凭叶显会口中还挂着不放的“师兄”还有“提心吊胆”这几个字,他们就明白这次进去结果到底怎样,就看那位心情了。 几人长嘘短叹地互望着,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和跟在显会身后一并进了去。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来到叶齐的屋宅前时,叶显会一往无前的气势又有些瘪啦。 在叶齐屋前踌躇了半响,叶显会耷拉着头站了一会儿,还是提不起敲门的动作,他怏怏地站在门前,身后的几人都不敢再和他说些什么。 半响,少年平和而带着些许无奈的清朗嗓音从屋内传出:“进来吧。” 叶显会的眼神陡地亮了起来,他兴高采烈地拉了门进去,然后“啪”一声,就将门从要跟着他进去的几人面前毫不留情地关上。 “不用跟我进来了。” 几人眼睁睁地看着门在他们面前被关上,几人面面相觑着,都忍不住叹出了一口气。 本来还想着若是公子爷说不清话,他们还能帮衬着说上两句,现在倒好,公子爷把他们关在了外头,如今他们得是得了这半刻的清闲,可要是结果不如公子爷的意,他们剩下的几天可不会这么好过了。 几人望着这大门,纷纷觉得公子爷不是把他们关在了外头,他是把自己唯一的希望都关在了外头啊…… 兴冲冲入门的叶显会自然不知道门外众人丰富的内心戏,他兴奋地直冲到主厅时,一句叶齐师兄已经喊出了嘴,正想解释些什么,却不由一愣。 厅中怎么还有一个人?! …… 叶显会自然不会与江平渊有太多交集,叶齐忍不住一笑。 他刚回到了新起的住所处,江平渊便过来了,语重心长地和他谈起了筑基后需要做的诸多事项,顺便谴责了一下他明知自己要筑基,不好好呆在守卫安全的叶府,却领任务去了外面的不谨慎行为,还有告诉他一年中错过的上京中的诸多大事。 叶齐带着笑意地听着,心中也不免泛起了一些无奈和感动时,感受到了叶显会徘徊在他门前的举动,自然要叫他进来,为自己分担一些师兄的火力。 叶齐站起身来,给两人介绍着对方认识。 江平渊眉目冷峻,礼数却周全地向叶显会颌首,说道:“叶师弟。” 叶显会感受着江平渊身上的冷淡气势,不敢造次地乖乖在叶齐旁边坐下,恭敬说道:“江师叔好。” 这一句师叔显然杀伤力巨大,江平渊举着茶杯的动作一滞,然后平静地放下茶杯,直视了过去。 他平静地望着叶显会,也跟着换了称呼地改口说道:“师侄此次来有何事?” 叶显会还没有心大到能把他与叶齐两人私下争执的事情当面说出来,他只是笑着为自己砌了一杯茶,然后回给了江平渊一个灿烂的微笑。 看着两人的气氛有些古怪,叶齐对上江平渊的眼,诚恳地说道:“我和叶师弟之间还有一些误会尚未解决,待我和他解释清楚后,再来打扰师兄吧。” 江平渊颌首,此次却是连招呼都没有和叶显会打上一个,便起身平稳离开。 待江平渊完全离开后,叶齐方才有些无奈地转身,他对着叶显会问道:“江师兄与你先前有过嫌隙?” 叶显会收了那副虚假的笑脸,此时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不满地说道:“我就是看他那副板着样子教训师兄的样子不顺眼而已。” 接下来叶齐再说关于江平渊的什么,叶显会就是饮着茶,只是点头应和,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 看着叶显会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叶齐摇摇头,也住了嘴。 江师兄一直以来面冷心热,帮助过他许多,而叶显会在这一年中的影石纪录也算是帮了他大忙,他也不好在两人间太过偏颇,而且叶显会听不入耳,他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所幸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现下也只是面上有些不合,他等会好好跟江师兄解释一番,日后少让他们两人碰面就好了。 叶齐不说话,两人间陡然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 这寂静让叶显会陡然有些坐不住了,他牛嚼牡丹一般地把茶水喝下,只觉索然无味,抬头向叶齐望去时,正好迎上叶齐望过来的眼神。这眼神平和,如同他刚才喝下的茶一般透着股甘苦怡然的平静。 “师弟此次过来,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叶齐的问话终于点醒了怔愣着的叶显会,他不知为何有些窘迫,也有些委屈,他吸了吸鼻子,一言不发地将身上锦带中的影石拿出,放在叶齐面前。 叶齐看着叶显会的动作,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他没有多言,径直将神思探入影石中,一段谈话在他耳边响起。 …… “叶晟起,我传讯的灵鹤为何会在你手上?”叶显会强忍着的声音传来 夹杂着男子轻笑的声音清晰传来:“我前几日出游时捡的,想来你的叶齐师兄收不到这灵鹤传讯,是不可能在比试前赶着回来了。” 叶显会强压着怒意,“叶晟起,用着这般的方法,你就不嫌你得来的名次太下作了吗?” “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的叶齐师兄胆小如鼠,害怕自己守不了这个天俊榜头名,方才趁着这个时候出府,你的灵鹤失效,想必也是天意吧。” 听了叶晟起的话,叶显会顿着,一字一句地说道:“无胆鼠辈,叶晟起,这四个字形容你真是一点都不差,你这一辈子也就只会耍这些阴谋技俩,最可悲的是,哪怕你耍了这些阴谋技俩,你这辈子也像老鼠一般只懂得躲在阴影之下,连承认是自己做的都畏手畏脚。” 男人语中『揉』着的笑终于冷了下来,他终于撕开脸面,尖锐地讽刺道:“你说的再动听,你的叶齐师兄是听不到的,他也是不可能回来比试的了,你尽管死了这条心吧。至于灵鹤,你尽管让人去查,看叶府的管事能不能查得出我在灵鹤上做的手脚。” 男子冰冷的讽刺说:“而且,叶显会,就算我是藏在阴影底下不敢『露』面的老鼠,你又是什么,不过也是一介硕鼠,不过是身后有人庇护着,能在太阳底下仗势而行,你有哪点值得骄傲?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 接下来所说的对话都大同小异,叶齐面『色』平静地一一听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叶显会:那叫仓鼠,蟹蟹 …… 谢谢小天使【cat】的地雷 第88章 诉说 “我方才话说太重, 让师弟受委屈了。” 叶齐话语温和, 如茶般清淡平和的双眸仿佛有着极其吸引人的魔力一般,能让人的心神在这一眼中全然平静下来。 “师兄。”叶显会心中的委屈似乎在这一句话中得到了温和的平抚, 他定定地喊了这一声后, 似乎得到了什么力量, 神态也活泛开了, 再想起之前与师兄闹的一番不愉快时,感觉自己的错处似乎更大。 他望着叶齐,眼睛亮亮, 语气认真说道:“之前是我太莽撞了, 没有说清前因后果, 是我的错, 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叶齐温和地应了一句:“我信你。” 听了这句,叶显会嘴张开着, 却是没发出一个字。随后,没等他问, 便干脆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一遍。 原来叶显会家的老祖宗和叶晟起家的老祖宗同是叶府的长老,但因为一些小事起了积怨, 后来两家人间互相打压着,这积怨口说纷纭,也难分出一个对错来。所以积怨堆积下来后,虽然是同门,关系不仅不热络反而比普通人家之间还要冷淡敌视,几乎每代他们两家的人之间都要比个长短出来。 这样每代人间比了数代, 然而修仙之人血脉稀薄,修为越高,越难育有子嗣。叶显会家后来人的天赋好些,生育更难些,所以比叶晟起家的更晚,每代每代这么晚几十年下来,虽然他家太爷爷和叶晟起家的老祖宗同代,本应和他同代的叶晟起却比他长了近两百多年。 这样一来,叶显会和叶晟起差了两个大层次,自知比不了叶晟起,也因为叶显会还未进叶府时一直很少机会与叶晟起碰面,碰面也不愿意去凑上去自讨苦吃。 本来叶晟起也不大看得上他,两者间算得上相安无事。但叶晟起在引气入体后期已经徘徊数十年,他之前的十数年里一直在叶府静心修炼,直到去年才结束了闭关,然而『性』子在这十数年的闭关中变得更为阴僻古怪,狂躁易怒,一直未能踏入筑基的他出关时传闻因为一杯没有泡好的茶,打死了十数个仆人。 而对资质比他好的其他人,叶晟起从先前的爱答不理,是自信他的资质出『色』,无需与他人比较,到后来出了关,因着门规不能与同门自相残杀,他只是对那些人冷面相待,对于大部分资质普通的弟子,却一直是以温润如玉的面孔出现。 但对于祖上有积怨的叶显会,他自然没那么容易放过了,讥讽,做事的时候给他使绊子也是常有的事。叶显会打不过,也尝试过向家里人告状,但这本来有用的法子到了叶晟起身上就完全没用了。 一来是家里人本就与叶晟起一家敌对惯了,现在根本看不上眼他们两人之间这种级别的小打小闹,二来他们也看不顺眼叶显会的安于玩乐很久了,想着有个人磨磨他,把他的潜力激发出来也是好的,这样一来,非但叶显会的家族没有帮着他,反而和叶晟起的家族一起,施给执法堂压力,不让执法堂参与两个人之间的争执。 叶晟起也从家族中得了默许的意思,他自然不会真的对差他几乎两个大层次的叶显会出手,但是用气势相压,都能让叶显会的灵气倒流,喘不过气来。或者是让身边聚集起来的弟子得了他的意思,将叶显会好好教训一顿。 当然,叶晟起身边少数的几个引气入体的弟子自然不会舍下脸皮去为难一个洗髓期的弟子,而叶显会的家族虽然没给他援助,但也不会拖他后腿,收了他的家底,经过几次的挫折教训后,将灵石当水花的武装到全身叶显会自然不会再在洗髓弟子中吃到什么亏。 只是暗亏终究是难免,自从不知何人对叶晟起提起叶显会与他联系密切,叶晟起知道了他的存在,对着别人则不再动手脚,对着叶显会的打压却更是变本加厉,直到青俊榜前叶显会给他传讯,叶晟起直接在灵鹤上动了手脚,两人之间的撕破脸才终于摆在明面上来。 为了防止叶晟起暴起伤人,叶显会还特意带了几个家里的仆人看似作为跟班,实则若是真的被欺负狠了也只能让几人作为家里的眼线告状了,这样每日被拘束着,他『性』子也日愈静了些。 这一番故事听来是波折重重,听着叶显会描述,叶齐仔细看去时,才发现叶显会的面容轻减了些,眉宇间少了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张扬显耀,多了些谋定而后动的沉稳积淀。 只是那沉稳在他望过去,叶显会两眼亮亮地望回他时消失不见,叶显会坐不安稳似的动着屁股,低着头不敢去瞧叶齐脸上的神情,显然,当这一番剖心挖肺的凄惨故事讲完后,他也毕竟是要脸面的少年人,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叶齐看着叶显会身上的气息,心中一沉,却是没有显『露』出来。 这些事情也是府中可以打听到的小事,他若是真去执法堂打听,没人可以瞒的住他,而叶显会身上的气息看似沉稳,当他的神思触近时却能察觉到内里有些虚浮甚至是杂『乱』,可以说是被恶意刻意的气势不止一次压迫的结果了,到了这般地步,这特意刻薄的气势压迫甚至可以说已经算是修士的一种能让人难受数天的伤害了。 虽然这后果不算太严重,不然叶显会家人也不可能坐视不管。他却不能坐视不管,毕竟叶显会是为了维护他才多次与叶晟起起的争执,甚至招致了叶晟起更大的敌意。 而记录影石并不算辛苦,可让叶显会这么一个纨绔弟子在忍受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刁难时,还能坚持一堂课不落地为他用影石记录下授道的内容,这已经颇为不易了,再加上叶显会在他布置大阵时缺灵石,明明自己也需要却毫不犹豫地借给他的这份恩情,不是他口头上道一句谢谢就能完的。 叶齐放下手中的茶盏,温和而慎重地顿着说道:“这一年里辛苦你了,我此次回来了,定然不会让叶晟起再辱你。” 听了叶齐的这句话,叶显会眼角似有红意浮现,却被他强压下来。他抬头,一字一句艰难地问道:“师兄,你信我吗?” 望着叶显会通红的眼睛,叶齐温和,又恳切地把他先前所说的话再重复了一次。 “我信你。” 这三个字终于将叶显会心中的巨石挪了开来。他突然轻松开来。原来还有人—— 在听了这番话后,不是斥他懦弱,让他奋起,或者疑他说谎,而是会那么温柔,那么坚定地告诉他——他是会被相信,而且无需害怕的。 叶显会低头,他沉默了很久,都没敢抬起头来。 叶齐留给他余地,站起温声开口:“我去拿一碟糕点过来。” 在叶齐转身后,叶显会飞快地拿袖子抹了一把眼睛,然后睁大了眼,往上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放下心来,平静着急促的气息,呆看着外面的风景。 单是糕点用不了多少时间,叶齐在茶水中加了凝神平息的几滴练好的灵植『液』,怕着叶显会察觉,特意延长了一些时间调和了一番。 进来时,他看着叶显会有闲心地望着窗外,方才放下心来。 不过叶齐担心叶显会发现茶水异样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他端来的两三碟糕点和茶水被叶显会像是牛嚼牡丹一般囫囵地吃完了,叶显会却是连点滴异样都没有察觉。 吃完后,叶显会身上的灵气也平息了许多,在经历了多日的烦躁后,此时他也终于恢复了满满的元气,恢复了之后少年人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气又涌了上来。 “师兄,我和叶晟起的事情就不要你『插』手了,你回来的这段时间他应该不敢动我,我反击的时候就到了。” 叶齐没有直接应下这句话,他突然笑着说道:“你想用回他的法子,用气势压回他吗?” 叶显会眼睛一亮,立马凑过来说道:“想想想!师兄有什么法子啊?” 叶齐低声,将方法说了一遍,叶晟起便两眼发亮,不停地点头。 当两人间彻底冰释前嫌后,叶显会的神采都高昂了起来。 在谈到叶晟起之事时,他再也不将这些日子受的苦放在心上,只是厚着脸皮,打蛇随棍上地腆着脸说道:“那师兄得答应我,以后不能相信别人不相信我,怎么说,我也不会是那种仗势欺人的小人啊。” 说到最后这半句时,叶显会声音小了一些,在叶齐了然的,带着笑意的注视下红了脸,底气也有些不足。他想了想以前捉猫逗狗的纨绔生活,似乎怎么也和平易待人这几个字牵扯不上,只能小声地嘟囔着。 “至少我已经改邪归正,现在也不仗势欺人了。” 看着叶显会信誓旦旦,就差对天发誓自己已经改邪归正的样子,叶齐含着笑应了下来。在这时,叶显会方觉得自己滔滔不绝的说辞有些羞窘。 叶齐没让他羞窘太久,便挑了一个话头说起,叶显会就兴致勃勃地说了许多府中之事还有年中测试他测的内容,说到这一点,叶显会就有一大堆苦水忍不住倒出来。 “师兄,你是不知道啊,这年终测试简直是叶府专门为难我们的,没有背过典籍的同门考的理论最多,成日里打架惹事的人考核竟然进了问心境试炼,要天天学着和别人打架的时候讲理,而不会打架的又被丢进了异兽的秘境里;无事生非,整天盯着鸡『毛』蒜皮小事的人考核是要求一年的亲自养护灵植,也不知道审核怎么才算通过……” 叶显会发了一肚子的牢『骚』,叶齐饶有兴趣地听着,不时问上几句。 叶显会望着叶齐,突然他话中一转,指向了自己:“我考核的内容是心境,我开始也不相信我在心境上会有弱点,直到我考核完后,我才明白我真的心境不稳,如果不加以磨练,以后晋升引气入体的时候一定很难承受得住。” 叶显会的神情惆怅又认真,他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的经验全部告诉叶齐后,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描述起了自己考核心境时候的体验。 “我遇到的是当时我在用灵『药』滋养开脉的时候,全家人都聚在一起等我开脉结果的场景,当时我紧张得汗都出了一身,朦胧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大梦,现在醒了,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分外可怖,可见我最怕的还不是叶晟起,还是家中的长辈。” 叶显会的表情唏嘘又有些释然,总归还是为自己心境试炼没有出现叶晟起而自豪的。这说明至少他虽然烦,但总归没有怕叶晟起嘛,至于家中的长辈,他就自然地忽略了,这种怕是人之常情,他也想不到哪一日会有不怵家中长辈的可能。 第89章 考虑 不知不觉间已到正午, 门外的几个家仆焦急地在门外等候着, 先前看到一个面目冷峻的修士走出屋后,朝他们不轻不重地看了一眼时, 心中焦急的更是攀升到了极致。 如今听不到屋里传出的一丝动静, 主家又突然传来要公子归家的讯息, 两个天大的坏消息砸在他们头上, 门外的几人更是觉得自己流年不利。 要是公子爷能和贵人和好,此时肯定是谈『性』最佳的时候,他们几个贸然打扰, 扰了公子爷的兴致, 肯定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但要是两人谈崩了, 公子爷出来,气都发在他们几人身上, 几人相望着打了一个寒战。可无论如何,主家叫公子爷, 他们要是没尽到职责,那下场更不用多说了。 最后, 被几人推出的一人视死如归地站在了门口,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公子,家中来讯……让我们现在回去。” 听到门外的叫喊,叶齐先开口道:“既然你家中有事,我便不留你了,来日再详谈吧。” 叶显会意犹未尽地止住了口, 他以前听了这家里传讯的讯息一般会掩耳盗铃当听不见的,如今师兄一说,他倒没有拂了师兄的好意,就连平日里怎么听怎么怵的消息如今听了,轻快的心情却没有沉下半分。 “好,那我改日再来找师兄。” 叶显会愉快地答应了,然后步伐轻快地走出了门。 门外的几人看着他满面春风的神情,不由地有些张口结舌,这是以前听着要归家讯息就愁眉不展,刚才进门时还犹犹豫豫,满腹心事的公子爷吗? 当然,几人是不会当着叶显会面问出这样的问题的,他们只敢在私下交换着痛心疾首的眼神:早知道这位可以制得住他家公子,他们这半年就还用想那么多无谓的玩意去逗公子爷开心吗?真是有眼不识贵人啊! 当然,再愉悦的心情在进了家门的那一刻起,叶显会就深藏了下来,他将眉宇间过于外『露』的神『色』敛起,进了门后,叶显会向诸多朝他问好之人颌首,而遇到家族长辈,他便停下,面『色』恭谨守据地一一问好。 进了大堂中央,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看向他,威严开口问道:“今日去了哪里?” 他从小就在父亲的威严教育之下长大,自然不会对这份对话有任何迟疑。 叶显会熟练地在心中过了一遍腹稿,然后用恭敬的语气将这一天行程交代出去。他没有隐瞒和师兄的交往,毕竟他也心知肚明跟着他的那几人会有什么作用,而且他也不认为他爹会不乐于看到他和一名天纵之间来往。 中年男子,也就是叶阖化在叶显会刚踏进大堂时,便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灵植『药』味,叶阖化眉宇间不可见地一凝,却在听到叶显会所言和看到他身上的平稳灵气时,眉宇间的凝滞便缓缓地淡开来。 “去用饭吧。” 听到这句话,叶显会如同听到了一场大赦一般恭敬快速地退下,只剩下堂中衣着雍容的站着的叶阖化一人。 没过多久,一位岁数望着与叶阖化相差不大的温和女子从内堂掀开珠帘出来,她的语气如和风般平和,却在笑中含着浅浅的无奈与牵挂。 “你再这般严厉下去,恐怕会儿就日愈怕着你了。” 女子轻咳了两声,温和素淡的面容之下可见几分清减的病容,叶阖化皱着眉迎上前去,没好气地说道:“慈母多败儿。”手上却是微拢着她的身体,在她背上温和地输送着灵气。 看着女子脸『色』好转了一些,叶阖化摇摇头,方才缓着声说道:“也无需为他担心什么,这小子机灵着呢,他先前受的这般委屈,无需多久就能自己找回来了。我们也不用管他,你好好照看着自己便好了。” 女子柔笑着,却是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轻靠在叶阖化怀中没有再言。 …… 后厨早已温好了饭,今日打了恶心之人的脸,没有受到家中长辈为难,师兄回来这三件喜事汇到了一起,别说是以前看不上眼的调养食膳了,哪怕是残羹冷饭给他吃,也不能打扰叶显会心中一丝一毫的好心情。 在师兄那处用的糕点和茶水极为饱腹,叶显会不过在一道食膳上动了两三筷子便不再多动,让一直跟在他身后,还算得上老实本分的几人把这道『药』膳给分了。 这起码值数十灵石的食膳对于一直跟在叶显会这祖宗后面的几人喜出望外,要知道就这道『药』膳的价钱,都足够买下他们几人了。 叶显会不去管他们之间的争抢,不知为何他今天的困意来得特别迅猛又特别早,他洗漱完后打了个招呼,想着师兄回来了,本来有些不安的心神也慢慢静了下来,倒是很快睡熟了下来。 …… 叶齐在叶显会离开之后,也算是得了一会儿清闲,筑基期弟子虽说在筑基之后,手头比较紧张,但要是想要挣取灵石,还是算得上比较容易的。 如今他需要补测的年终测试定在两日日后举行,此时叶齐没有闲着,他在拜访过江平渊和执法堂后回到屋中,筹备着赚取灵石为年中测试后的心境巩固外出做打算。 在山上筑基前,他就已经将一些基本的符阵都融会贯通,而这类基础的阵法虽然低级,在日常修炼中却是颇为方便,属于必备之物,敬事堂中也这类符阵收购的数量非常大。 当然,低级符阵的技术含量并不算高,寻常引气入体弟子哪怕是刚入门,一天也能照葫芦画瓢地按照样式制出数份,若是能对低级符阵有一二了解,甚至一天可以做到二三十份。而敬事堂有专门从事符阵布置和铭刻符纹方面的弟子,所以向外压得价格自然极低。 而价值十数灵石的一份材料买来,制成符阵后再卖给敬事堂的价格再抛去材料的成本,再加上损耗的成本,更是得不偿失,对于诸多修为最多引气入体的弟子来说自然是耗时耗力而又不讨好的一项工作。 当然,这也是叶府默许敬事堂如此作为的,毕竟叶府发下的月俸就足够弟子修炼所需,自然不会愿意弟子沉『迷』外物,有了过多的灵石便沉『迷』享乐,或者学杂太多,牵涉修炼方面的注意。 但这些顾虑在筑基弟子身上自然不必过于担心,能到达筑基的弟子,天资与勤奋都不会太过缺乏,那么这层数量精力的限制在他们身上便不存在,那么想赚取灵石,敬事堂中制低级符阵便成了最好的方法。 筑基弟子的神思强度已经不是引气入体的百倍那么简单了,两者之间至少跨越了一个天堑般的差距,无论是身体还是神思都不是同一种层次可以比较的内容。 想到之前引气入体时面对所谓筑基异虫时跨阶击杀的经历,叶齐不禁有些好笑,那些异虫的身体强度达到了筑基,神智却连幼童都不如,唯一的攻击也只是身体之上来自本能的攻击,避开后,相当于一个活动的靶子给他打。若是它们有些许智慧,和他缠斗起来,只怕胜负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叶齐有些感叹,却是很快将注意转到正事上来。 他已经用着筑基弟子的身份向敬事堂赊欠了一千份的符阵材料,虽然敬事堂没有强定下归还日期,他心中却隐隐有了一个一个外人看来或许无比狂妄的念头,他要在一日半内将这一千份符阵炼制得完成。 这个念头看似狂妄,叶齐心中却是成算颇大的。 炼制符阵需要心神无比敏锐而且全心专注,对于心境还未巩固,对外界一举一动感受都无比敏锐的他来说,简直是最好的磨炼心神和精力的最好地方,不仅可以避开外界情绪的干扰,赚取到灵石,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多炼制贯通一些低级符阵。 自从学了红纹篇章后,他就发现融会贯通符阵对于他练习学会布置红纹有极大的助益,两者的学习相辅相成,而在符阵的布置中,神思能达到更好的淬炼。 平常筑基弟子一日能完成数百份低级符纹,对于已经将低级符阵基本融会贯通的他来说,一日半完成数千份并不难,难点在于如何炼制才能达到完美。 当然,叶齐也不是托大之人,他明白自己最重要的任务是在这一日半内将一千份符阵尽数炼制完成,为了防止自己可能出现的追求完美而延误进度的可能,在一个下午间,叶齐便全身心地投入符阵的炼制当中。 这些低级符阵的炼制甚至无需他耗费过多注意和心神,在夜『色』已深后,察觉到拿出的材料几乎用完,叶齐方才停下动作,此时他已经炼制完了精准而毫无差错七百份符阵了。 望着这些精确到连丝毫都是照搬图样刻出的符阵,叶齐长松了一口气,至少他无需再担心符阵不能按时完成了。 炼制低级符阵对于神思的损耗很小,可七百份符阵炼制完后,叶齐静了下来,神思才迟缓地传来舒畅而又疲累的感觉,如同畅快淋漓地完成了一场战斗,敏锐活动着的感觉此时也沉寂了下来,不再让他有太过难捱之感。 叶齐将符阵收起,洗漱完后在床上安静躺下,明日他便可以开始尝试将那剩下的三百份符阵炼制得更符合心意些了。 第90章 不满 第二日清醒过来, 叶齐洗漱后, 随意练了基础剑法中的几处剑式,活动开了身子, 便开始着手炼制剩余的三百份符阵。 符阵其实可以说是未经启用的铭刻符纹, 符纹用灵力绘制, 不同符纹的繁复程度, 绘制材料有很大的不同,符纹需要一笔勾画成方能生效,符纹绘制完成后便开始发挥效用, 所以低级符文能启用的时间很短, 而绘制所需的时间很长, 不能随时生效。 符阵和符纹之间的价格差距悬殊, 只因符阵虽也是靠其上的符纹发挥作用,但绘制符纹所需铭刻的材料造价高昂。当然, 这高昂也并非没有道理,当符纹铭刻在特殊的用料上时, 便能起到随启随用,便捷生效的作用。所以同是低级, 一个符阵所需的铭刻材料便能抵得上四五个符纹。 符阵的铭刻过程比绘制符纹还要专心百倍,不然一个不慎,也许是角度位置的一些偏差,铭刻符纹的材料便会报废,导致功亏一篑。所以只有心神能够精准平稳地保持在一定范围的修士才能将符阵完好炼成。 对于心神的把控力和专注,叶齐自然是不缺的, 不然他也不会在半日内精准地完成七百份符阵的铭刻。 然而,对于低级符阵都融会贯通的他来说,这般机械而无需耗费过多心神的铭刻已经不能再对他的符纹水平有任何提高了,他也早就过了需要按照图示一板一眼描摹炼制符纹的阶段。 要是还想提高符纹水平,那么他需要的就不仅仅是将那些已经烂熟于脑中的符纹笔划描绘出来,而是需要将符纹一笔一划中所蕴含的神韵拆分出来,让自己领会与心,到了最后,甚至无需图纸,而能由自己理解,去创造出基本符纹。 若是能达到最后一步符纹大家的水平,光是靠自己创造出的基本符纹,他就无需担心灵石的缺乏了。然而修真界中的符纹大家,哪一个不是修为精湛,近乎飞升的老祖,又或者是大能级别,精通符纹的符阵大家呢? 叶齐将脑中不切实际的构想放下,他将心神浸入笔下,用心地感受着自己绘制出的符纹笔划。这般一心二用的过程并不容易,每每心神沉浸于感受符纹神蕴的奥妙中时,叶齐就近乎本能地感受到符纹勾画的生涩,就像是回到了他最初绘制符纹的时候那般晦涩得难以再动笔的感觉。 这般晦涩地坚持下来,哪怕他所用的并不是铭刻符纹所用的材料,只是普通承载符纹的符纸,因为笔划角度不精确,本来应该精准到丝丝入扣的符纹在他仔细去瞧时,处处都不协调,别说是比较之前能有所进步了,只怕连启用都启用不了。 感受着符纸上微弱的符阵气息,叶齐摇摇头,这次的练习便算是废了。 这般地失败了几十次下来,莫说些许进步了,略微分神感受,叶齐便能一眼看出自己笔下的符纹不可能成功炼制完成,而一份注定失败的符纹,从中领会到的符纹神蕴也不会多么精准。 纵使符纸比铭刻符纹的材料相比,耗费的灵石已经算少得可怜,然而这般看起来毫无效用的尝试再继续下去,恐怕他向敬事堂卖出符阵所赚得的灵石都不够这一次花费出去的。 感受到自己的心境有些许杂『乱』后,叶齐便停下符纹的炼制,若是心神安定时都尚且不能炼制成功,在心神不定时再强行炼制下去,只能说是钻牛角尖,一味勉强自己,更是不可能炼制成功的。 停下炼制后,叶齐将基础剑法简单地练上一遍后,便来到了后院中。 如今的这处新住所是在他离开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修成的,与法术施成的住屋不同,新住处花费的心思更大,地下的灵脉也要深厚几分,若不是他回来时已经晋升了筑基,这处住所真的是引气入体弟子住所的极致了。 可惜筑基之后,这处住所就不再那么相配了,叶齐每日都要注意收敛着心神,毕竟这里不是山上的住处,只有他一人可以任由他神思扫视,如今秘境中有着数十名引气入体弟子,还有几位筑基弟子,而每位修士的屋宅处都设有阵法,他的心神若是不小心收敛着,一旦释放出去一不小心触碰到阵法,虽然可能不会对他造成多大损伤,但也会惹出不少麻烦。 如今叶齐打算在半月内完成叶府的诸多杂事,再出门巩固心境,在叶府呆的时间并不需要太久,而筑基期要准备的山府需要敬事堂提前做准备,花费的灵石更是不菲,他便放下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另寻住所的想法,勉强地挤在这处屋宅里。 心境不巩固,修炼再深也是毫无益处,更何况这供给予引气入体修士程度的灵气,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够修炼时的所需的灵气用量,叶齐索『性』将地下的灵脉再改动一番,直接将通往修炼静室的灵脉改向灵田,左右这种浓度的灵气于他无用,索『性』便全部交给灵植吸收。 来到后院中的灵田时,叶齐望见勤勤恳恳地挪动着灵植,谨慎地分配着灵气用度的欢喜花,绷紧的心弦便逐渐放松下来。 欢喜花是靠着气息来认人的,步入筑基之后,叶齐已经学会了将自己的气息深敛,不泄『露』出一分。毫无察觉的欢喜花仍在勤勤恳恳地工作着,没有感受到他的到来,叶齐没有刻意打扰,他只是放空心神,垂眸注视着它们活跃的一举一动。 说不清看了多久后,他方才发出一丝异动,气息也逐渐放开来,察觉到他气息的欢喜花欢天喜地地凑近,叶齐蹲下,欢喜花鲜嫩的叶子带着些许仿佛『露』水的湿意地触上了他的手背,略微沁入人心的冰凉传来。 这丝不同寻常的冰凉让叶齐有了些许迟疑,他体内的灵脉运转着,自觉地将这滴相对于身体非常微不足道的灵气凝『液』转化开来,变成丝丝灵气。 这是——送给他的? 叶齐看着欢喜花的颜『色』有些许黯淡,却仍是无比高兴,无比依赖地朝他手中凑去,他察觉到欢喜花传来的依赖亲近的气息,不禁笑着,将更加精纯的灵气凝『液』凝出,浇灌在欢喜花上。 再逗留一会儿后,叶齐察觉到自己的心神已经完全平复好后,便起身朝静室中走去。如今这里虽然已不是他修炼的处所,却因为幽静隔绝外界的法阵,已经成为他处理正事,炼制符阵的地方。 他将失败的符纸一张张耐心收拾好,然后将符纹绘制中自己出现相同疏漏之处的符纹堆叠在一起,然后在符纸上专心勾画着,没有了一心两用的分神限制后,叶齐轻易地便将一处符纹在符纸上一笔描绘出来,不仅分毫不差,而且比之前精准刻板的样子隐隐多了些捉『摸』不透的神蕴。 这丝神蕴没有破坏本身的符纹,在符纹失效后,叶齐望着废烬的符纸,甚至还能察觉出符纹的效用微不可察地增长了几分。 在确定自己的失败尝试并不会有损自己的符纹水平后,叶齐的心便定下了一分,他不再刻意追求一心两用,分神察看符纹绘制中的神蕴,只是如同一幅画一般,在落笔完成后,符纹生效前的那一刻仔细地感受着符纹在生效燃亮前那一刻爆发出的气势。 这是一股如同火焰一般纯粹而无暇的美与力量,与灵气大多数情况下的沉寂安稳不同,当灵气注入符纹时,本就亮着的符纹如同火遇了油一般,发出灼热的令人瞠舌的,让神思都感觉到畏惧的一股力量。 这股力量如同雾中看花一般,虽然纯粹盛大,却如同隔着悬崖的天堑一般难以看透,只是在他面前偶尔昙花一现般地半遮面显『露』出来,便让人能感受到它的强大。 叶齐没有从符纹中捕捉到符纹的神蕴,心中却有一种感觉一闪而过,这种灵感让人难以捉『摸』,费劲了言语却形容不出一个字。 在察觉到这种感觉在飞速消退时,为了留住那种恍然若失的灵感,叶齐快速地在符纸上绘制着,哪怕是符纸报废,他平稳握着的指尖仍是没有半分颤动,如同平稳却快速至极的机器一般,只是在符纸上拼命描绘着,符纸上的亮光微弱亮起,而又很快熄灭,他铭刻符纹的速度越快,符纸报废得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到了最后,符纸全部报废完了,他不假思索地从乾坤袋种拿出本应用来作为的铭刻符纹的材料,这次材料报废的声响可就比符纸报废的声响要大多了。 叶齐毫不顾惜地一件接着一件往外掏出,铭刻着符纹。终于在不知报废了多少处的符纹材料时,他意犹未尽地住了手,神思疲累着如同退『潮』涨『潮』的海浪一般在他脑中冲击着,是用力过猛的体现。 叶齐略微缓过来后,方才迫不及待地睁眼,想要看看自己记下来的到底是什么妙不可言的符纹。 然而望着报废符纹材料上潦草杂『乱』,宛如出自稚童涂鸦之作的一大团黑线条纹,叶齐蹙眉。 ——他报废了诸多符纸还有铭刻符纹材料记下的,便是这种东西? 第91章 感觉 报废了百余份铭刻符纹的材料, 再望着手上线纹杂『乱』, 笔迹潦草的纹路,叶齐的心中有着些许无奈。 成型的符纹在生效时或多或少都会有异象出现, 而他刚才脑中一闪而过记下的东西莫说是异象, 便连符纹基本的规则纹路都是不具备的。 而在那朦胧的灵感如『潮』水般从脑中褪去时, 再望着铭刻材料上的线纹, 哪怕他仍然记得下笔时的角度,线纹的先后,甚至是每处笔划的用力大小, 叶齐也再也从中找不出任何当时为之着『迷』的感觉。 再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杂『乱』无序的线条看了一刻钟后, 叶齐只能无奈地承认, 至少目前来说, 他报废了一百多份铭刻符纹材料换来的,就是这份如同涂鸦一般看不懂的缭『乱』笔划。他缓缓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 却是没有再钻牛角尖,而是将它放入乾坤戒中。‘ 虽然感觉进入沉『迷』状态中铭刻符纹的时间不过才片刻, 然而抬头望向窗外时,夕阳已经略微沉入地中, 而在这一个下午,他都用来铭刻着自己都不解其意的线纹了。 叶齐不再多想,他将损废的铭刻材料放在一旁,以备自己日后再好好对照其中的线纹与最终自己绘制成的线纹有何差别。 如今他只剩一个晚上来处理符纹,只能抓紧时间把这剩下的百余份材料尽快赶出来了。所幸没有需要特意分神的限制,他就无需再耗费时间深想。叶齐用昨天的速度衡量了一下, 觉得不过两个时辰,他便能将这剩下的一百多份符阵尽数制成。 然而等真正下笔时,他握着铭刻符纹的用具,在将要动手绘制的那一刻突兀地在铭刻材料上方停下了手。 不对,这种感觉不对。 动手铭刻符纹的感觉,似乎有哪里出了差错。 这种来自自身的预判万分古怪,对于已经将低级符纹都融会贯通,铭刻符纹如同吃饭饮水一般简直无需思索的他来说,简直如同让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忘记了自己要如何才能吃饭一般匪夷所思而且令人难以置信。 握住铭刻用具的叶齐保持着这个僵硬的落下姿势,许久,他怪异地变换了握着的姿势。然而,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昨日铭刻符纹以前的熟练自然的天成之感。 难道继报废了那一百份铭刻材料之后制得的涂鸦线纹之后,他自己的符纹铭刻水平也跟着下降了? 叶齐用手按住了额,却是不再勉强铭刻下去。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开始回忆着铭刻符纹那精准到丝毫,深深刻印在他记忆里的动作。 无论是符文的基本理论,还是符纹的样式花纹,他都能和以前这般记得一清二楚,没有丝毫含糊和错漏的可能。 在再三地确认过后,叶齐再拿起了铭刻符纹的用具,然而这次,他依然在未落笔前便感受到了宛如第一次接触这铭刻符纹用具时的艰涩与生疏。 哪怕他非常确定自己的一笔一划与记忆中的铭刻符纹都能做得分毫不差,握着这铭刻用具的他仍是能感觉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涌上,就如同让一个习惯写正常字样的人某一天开始练习镜子中倒映出的字样,有股颠倒黑白的混『乱』与古怪。 到底是什么扰『乱』了他的符纹绘制感觉?叶齐脑中有百种思绪出现,却因为证据不足而一一搁置下来。 他索『性』不再多想,只是握紧手上的铭刻用具,这次他再开始铭刻符纹时,哪怕不止一次地感觉到手下动作的艰涩与古怪,脑中如何预感判断这符纹根本不可能炼成,他都没有停下这动作的打算,只是毫不迟疑地按照自己记忆中的动作勾画着。 最终,他将这自己感觉古怪不通至极的符纹按照记忆中设想的样子,毫无差错地一笔勾成。 叶齐闭眼,反复在脑中回想一遍勾画符纹的动作确实好无差错时,方才睁眼。然后毫不迟疑地将手上的灵气输入符纹之中,灵气顺着符阵上的符纹纹路顺畅地流转开来,其中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到了最后,符纹之中的每条线纹都如同记忆中符纹制成时一般,流转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叶齐明白,这是标准的符阵启用的标志。 那么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他制成的符阵没有出现大错,是他的感觉出错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叶齐脸『色』并没有什么好转,要知道一个符纹之间细小的差别在不同的情况下,便能引起千种变化,有些符纹甚至因着这细小的变化衍化成近千种的符纹,符纹之间样式不同却能起到相同效果的符纹不在少数,可以说修真界中每时每刻研制出的符纹都有所不同,但基本不可能跳脱在大致的框架之外。 在这般符纹样式千变万化,根本不可能尽数背下全部符纹的情况下,所以铭刻符纹中最重要的不是死板的记忆,而是在符纹铭刻日积月累产生的经验与感觉。 如今他一年下来试练了上千遍,方才将叶府中的几十种低级符纹全部融会贯通,也方才培养出了对符纹的一些独到感觉,难不成因为这一次的尝试便尽皆付之一炬了? 叶齐皱眉,他也不清楚这是符纹学习中必要的变化,还是他这次失败尝试造成的损失。但现在当务之急自然是将这剩下的百余份符纹铭刻好,至于这符纹的古怪感觉,所幸他还在叶府,也无需担心自己走了歪路,明日便去找精通符纹的前辈请教吧。 叶齐下了决定,便不再多想,他尽力摒弃开动作中的艰涩感觉,将全幅心神集中于手下的动作之上,在这般近乎于艰涩的铭刻过程中,叶齐再也没有了半分舒适可言,铭刻完后,他确定了符纹上的笔划步骤都与他之前记忆中的无异,便随意收拾了一下,不再将这些放在心上。 第二日,叶齐来到敬事堂中,许是他筑基的消息已经传扬了出去,畏他如虎的众人们似乎也不再那么害怕,甚至有人跃跃欲试着,想要上前和他说上几句套些近乎。 叶齐没有什么悠闲的心情,他如今还有诸多要事在身,只是淡淡地将筑基的威亚泄『露』出一点,便足以让众多弟子知难而退了。 “师,师兄……” 叶齐抬头,望见是先前在器具阁中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似乎还是与他曾在一个灵舟的同门,只是不知为何那人叫他师兄时总有些战战栗栗的,似乎极其害怕他。 叶齐将筑基的威压收起,怕吓着这位有些胆小的师弟,他特意和声说道:“我是来交付低级符文的。” 到底是在敬事堂中经历数日的,林山宇下意识地将手接过叶齐递来的乾坤袋,却不知为何手一抖将那乾坤袋差点打下去。 林山宇低头道歉,叶齐却是不在意这小『插』曲,他只是随意地摇摇头,示意他清点乾坤袋中的低级符阵数目。 “八百七十三份。”林山宇低着头又清点了一遍,方才低声说道。 站立在林山宇附近的一名器具阁弟子却是看不惯他磨蹭的动作,索『性』将乾坤袋一把夺过来,无视地略过林山宇,然后笑着对叶齐说道:“他最近身体不好,我来帮您清点吧,动作还快些。” 叶齐望着那本来清点的人被人夺过手中的乾坤袋,却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去,只能望见神『色』苍白,失着血『色』的唇在微微颤抖,似乎真的是身体十分虚弱的样子,便也不再多言。 换了一个人后,后来的那名器具阁弟子效率非常之高,不到一会儿,他便完全验看了八百七十三份的符阵,他一丝不苟地检查着,确定它们都能生效后,便在汇报给主事之人后,向叶齐支付了所有的符阵费用。 那名器具阁弟子纵使面容普通,笑容却非常灿烂自然,让叶齐不禁想到了叶显会,不过叶府弟子同是叶府出身,血脉相近也不足为奇,叶齐在那名器具阁弟子的面容上多看了一眼,便不再留意。 待叶齐走后,那名器具阁弟子恢复了以往一般懒散的样子,他正准备将所有杂事都丢给林山宇,自己回到屋中享乐一番时,却无意地望见旁边站着的林山宇神『色』莫测,身子微抖,眼皮近乎颤抖地紧闭着,似乎在极力地掩饰着些什么。 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那人不禁想到,却在望到林山宇闭眼的样子时,自身的呼吸紧锢着,如同在面对什么难以言喻的潜伏凶兽一般,有股直觉上的危险产生。 他的神『色』一滞,然而这感觉快得一闪即逝,如同他的错觉一般。他恢复过来时,再想到林山宇素来清高的样子时,心中不由有厌烦生出。 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好了,林山宇纵使出了什么事,与他又有何关系。那名器具阁弟子转身,不知为何更加快了脚步。 那人转身进入阁中的一刻,后背忽地一凉,却是连转身再望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快快地进入阁中。 第92章 静谧 抵去炼制成本还有百余份符纹的损失, 叶齐拿到手里的也不过几百灵石, 所幸筑基的月俸已经升了不少,他再预支出一年的月俸, 出府巩固心境所需的物资大概就能筹备齐全。 这般想着, 叶齐从器具阁主事的口中, 询问到了授道的符阵师住处。 当他赶到时, 明明是寒冬的时节,符阵师的住所仍是温暖如春,嫩草的芽儿像是方才鲜嫩地冒出, 各式各类的花卉与一望无际的藤曼绿植密布, 流水环绕, 让人不禁怀疑误入了哪处的世外桃园。 纵使他如今对符纹的观感有些错『乱』, 叶齐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绿草,砖瓦乃至是水滴清楚传来的, 不容错认的符纹气息。 这些都是符纹? 叶齐暗暗诧异间,一人出现在他的几步之前, 那人的气息没有泄『露』出半分,他竟然毫无察觉。 出现的那中年道人面相平淡无奇, 还未等叶齐说些什么,便把他手上铭刻的用具递出,目光悠远地从叶齐中穿透开来,像是透过他又望向了别处,口气却用着近乎直硬的口吻,道人说:“刻给我看。” 叶齐拿着铭刻的用具, 在确定符阵师是让自己在这里铭刻后,他望着脚下的土地,也不再多言,直接蹲了下来,只是在动笔之前,他略微有些踌躇,不知该铭刻些什么符纹比较好。 再细想一番,叶齐觉得如今他铭刻符纹的感觉失调,还是不要冒然尝试新颖的符纹为好,索『性』将自己最为熟悉的昨天才写过一千份的符纹认真铭刻出来,他忍耐着心中的异样,面上丝毫不显『露』出来地一笔勾成。 叶齐起身,竟望见地上成型的符纹流转出淡淡金光。 叶齐陡然一怔,他本以为道人考察他的符阵水平,所以让他在普通的地上铭刻,却没想到脚下站着的土地,竟也是可以铭刻符纹的材料,而且从他的感觉看来,还是用价不菲的高阶铭刻材料,那么这处住所的建造,连土地都是铭刻符纹的高阶材料,真可以说是让人瞠目结舌的大手笔了。 道人平静地看过去,眼神中没有惊起一点波澜,只是望了那符纹一眼,他便转身,说道:“跟我进来。” 符阵师每迈出一步,就如同是雨滴打入池中,地上的符纹便会泛出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波澜,然而这又随着他每一步的离开,那土地又平静地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也正因为略通符纹,叶齐方才在与符纹师一步步进屋的过程中,感觉到了这来自地面的平静之中蕴含的可怕深沉,叶齐不敢托大,他一步步记着符纹师的步伐迈出,最终进到屋中。 屋中还有几位叶府弟子,不过他们身上叶府弟子服细处的样式与他所见过的所有弟子服都有些不同,他们身上的气势深沉,显然是比他修为要高得多的人物。 符阵师却是连注意力都不分给他们一眼,只是径直地带着叶齐走向了书房。 厅中的几人神『色』不变,甚至连神『色』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如同失去了生气的活死人一般,纵使活动着,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虚假感觉。 叶齐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符纹的气息,却也没有多问,他跟在符阵师的身后,却是小心翼翼地保持开了一段距离。 来到书房之中,无处不在的符纹散发着的气息威压更是迫人,符阵师问起他来此的原因,叶齐便一五一十地说出他昨日炼制符纹时的设想与尝试的结果。 道人面『色』平静地听了,也没有多说,直接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厚厚的典籍递给他。 叶齐翻开典籍一看,只见这书上的字样清峻严整,明显出自一人之手,那人详细地写出了他在学习符纹铭刻中的观感和改进的方法,叶齐一页页翻下,不禁受益良多,凭这本典籍上的记载,他不仅解开了心中盘旋多久的许多符阵疑『惑』,更是对日后的符阵铭刻有了更明确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他明白了先前对符阵有陌生错『乱』的感觉并不是什么古怪之事,只是每人都会在符阵练习中遇到的阻碍,只是他入门尚浅,所以还不甚精通这方面的知识罢了。 道人突然出声,让叶齐停下手上的动作,叶齐抬眼,他的目光对上道人如同幽潭的黑眸。不知为何,明明道人的面孔他毫无印象,却隐约觉得这双眼睛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对于一位筑基之后,基本对过往的记忆过目不忘的修士来说,对常人而言眼熟的感觉简直可以说是不可能存在的了,因为哪怕只是在路上见过一面,在看到面容时筑基之人也应该能准确回想起见过那人的时间与场所。 而这种感觉的出现,也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被他看见的那人不仅修为比他高,而且还不愿让他看到真实的面容,二是…… 叶齐凝神间,符阵师开口,却是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符纹你可认识?” 叶齐转身,道人在桌上写下了一道符纹。叶齐没有大意,他凝神仔细朝那道符纹看过去,神『色』不由一怔。 这也是符纹? 这般信手在桌上描下的东西,也能称之为符纹? 叶齐疑『惑』间,走上前来,却在认真再看时,心中不禁有感叹升起。 这道符纹中的流畅而繁复纹路,如同一道繁复却精密无缺的零件,叶齐下意识地从中判断着灵气在符纹中的流向和规律,只能说如同稚童仰望星空一般的越发深想,越觉神秘难测。 在精密贴合到极致的线纹中,隐隐生成了一副万物生而不息,缠绕循环的画卷,精密冰冷的线纹框架束缚之下,有幽远到极致的玄机深蕴如同牢笼缝隙中的生机一般泄『露』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纵使没有生效的光芒出现,单凭这段线纹,就隐约透『露』出龙腾虎跃般的可怖气势,仿佛下一秒就会从桌上生生地削刻而出,纵使没有流转开淡『色』光芒,却无疑给人一种利刃出于刀鞘般的锋芒毕『露』之感。 眼前的这道符纹将他先前学过的所有繁复符纹,生生衬成了涂鸦一般的拙作。叶齐第一次从符纹中感受到了这般窒息而让人震撼的威势。 他下意识地想将这道符纹描画出来,但这道符纹就如同不应该存在于世间的一般,纵使叶齐已经确信将它全部印入脑中,可在真正地回想起这道符纹的样子时,他却感觉脑中记忆符纹的地方被人挖开的一块空白。 最终,叶齐抬眼,摇头诚实说道:“我看不清这道符纹的样子。” 道人的面容无喜无悲,他抬手一按,那道符纹就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地悬浮出来,逸散出点滴的光芒,然后这点滴的光芒就直直地打入他的手腕。 叶齐感到手腕处如同被烙铁覆上的一阵灼热袭来,他随后便在手腕上感受到了一股与心脉呼应跳动着的此起彼伏的呼应与搏动,然而当他掀开长袖细看时,手上却毫无符纹的痕迹。 “看不清楚也不要紧,”道人停下手上的动作,负手背对着叶齐说道,“这道符纹便算是我送你的见师礼了,能帮你抵挡住一定的死气侵袭。出门在外,人总有力有不逮之处,你定要小心行事,归来时我再带你研习符纹。” 叶齐没有从道人身上察觉到一丝半点的恶意,神思中的纸片也没有对他手腕上印上的符纹有任何警示,纵使不知道符阵师为何会对他了解那么多,又为何说出这番意味深长的话,但这符纹如果真的能抵挡得住死气,确实是对他的极大一项助益。 叶齐也不推脱,他认真地对道人施了一个见师礼,便是认下了道人对他的弟子之称。 符阵师走到书架上,抽出了几本典籍,递给叶齐,“在外的闲余时间里,将这几本古籍尽数记下,可能做到?” 对于筑基后基本过目不忘的叶齐来说,背下这几本古籍最多占用他半天时间,符阵师的这项要求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便能达到的了。 叶齐慎而又慎地接过,然后郑重地答应下来,他还想再多说什么,却见道人似乎极其疲累地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叶齐离开时,望着符阵师幽潭般苍老的双眸,若有所思地察觉到了什么,却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 叶齐离开之后,道人对窗而战,正午炙热的阳光肆意地照『射』进屋宅,带着窒息般的盛大光明气息。道人移开眼,屋宅中葱郁的花卉绿植,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道道显明易懂的符纹罢了。 道人眯起眼,在所有繁复符纹的交杂掩映间,这处屋宅里,没有一个活物有任何生机,处处都是死寂一般的沉寂。 ——包括他自己。 …… 典雅阔大的屋宅中央,一位身形苟苟索索的老者抬起了头,老者面容上的森冷寒意不减,此时他的笔下,一道比较道人笔下,还要精密繁复无数倍的符纹跃然纸上。 所以道人铭刻出的——只是一处气息广辽的符纹,老者笔下刻出的符纹—— 却是道人。 “到底是活了,有了自己的气『性』啊。” 老者感慨着,手上停滞在半空中的『毛』笔一大滴墨水滴下,墨水将符纹间的笔画模糊开来,精细繁复的符纹登时变成涂鸦一般晕染开的黑迹。 …… 在这过于灿烂的太阳之下,道人平静地望着窗外,身形如同融入了水中的墨水一般消失淡开,他的脸上却逐渐『露』出开怀的笑容。 书房内,老者平静地将脏污的画卷丢弃在地,他铭刻之下时,不过片刻,一个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道人符纹重新跃然于纸上。 …… 叶府之内一片平静,道人的屋宅静谧着,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提示一下,老者是出过场的人物 第93章 不安 明日便是年终测试的日子, 叶齐从符阵师的住所中出来后已是正午, 他决定回到秘境中,再全神投入练一遍剑法, 再去书馆中看些古籍, 就算是他测试前最后一次放松心神的准备了。 剑法中的一招一式, 开始他只是全神地模仿, 后来熟练了开来,才明白这剑法与心神合一施展时,体内的灵气会顺着身体的灵脉和气旋更快地运转开来, 虽然比不上灵气充裕时修炼的速度, 但在灵气匮乏时, 比起让灵气自由运转, 身体灵脉的运转会更好些。 所以纵使觉得这基础剑法中没有多少杀敌的锐意,叶齐还是将这套剑法作为自己活动身体和运转灵脉最好的方法。 而每当他练习着基础剑法时, 黑剑中与他的心神相通隐约间更为牢固,叶齐甚至能察觉到他的一招一式, 都在温养黑剑中尚未成型的模糊孕育着的灵『性』。而随着灵『性』的孕育,黑剑就愈发如指臂使, 心意相通,似乎也变得更加锋利耀眼。 而当叶齐无需再忧虑外物时,心神全幅沉浸于剑法之中,他仿佛就变成了那把剑,或是那把剑就成了他,而世上的万物都抵不过剑下的那一点锋芒。 这般感觉是极易让人『迷』醉的, 尤其对于筑基之后对周围观感极为敏锐的他而言,便愈发地容易沉浸在这心神合一的剑法中。 一套剑法完全施展下来后,夜『色』已经初显,叶齐在热汤浴中洗漱休整完后,便径直来到了书馆。在这寂静无声的夜中,叶齐悠游地以不急不缓的速度记下了两本书,便睡下了。 第二日,叶齐来到测试要求的秘境之中,似乎补回年终测试不止他一人,场中数十个案台摆放得整整齐齐,已经有不少人提前坐好,严阵以待着测试开始了。 年终测试的理论部分,筑基之后近乎过目不忘的他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畏惧。叶齐握着笔,斟酌着字句写下,神『色』是不急不缓的从容。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测试的秘境除了布置屏蔽杂音的阵法外,没有限制其他弟子出入,所以场外围观着他们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叶齐能听到场中同门不自然的吐息之声。 叶齐敛眸,纵使他没有作出什么大的动作,外界的声音也没有干扰到此处,可他过于敏锐和广阔的感知已经将众人纷杂的情绪全部察觉到了,而在这纷杂的情绪波涌的吵嚷之下,他本来专注的心神也不禁受了打扰,下笔的速度也逐渐地缓了下来。 本来趴在场外的树上朝这里偷窥过来的叶显会也察觉到了这里的异样,他皱起眉,却是察觉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在这两日间了解到了筑基的一些讯息,也知道了初筑基之人心境在还未磨练时会有不稳,所以这两日里为了师兄能够不受他情绪的影响,特意按捺住自己没有过来打扰叶齐,就是生怕师兄因为他的莽撞而在年终测试上受到影响,却没料到在如今这么关键的时刻竟有这么多人出现在测试的秘境之中打扰叶齐。 叶显会忍耐不住心中的焦急,他从粗壮的树干上快速跃下,想要往场中走去。 围在场边的人是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多的?叶显会想不明白,纵然是一两个新奇想看看热闹,难道就不看看现在的场合吗? 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执法堂人影都不见一个,叶显会暗恨着这秘境中布置的屏蔽的灵鹤通讯的法阵,让他如今连向执法堂传讯都不能。 只能出去传讯了。叶显会望着越来越多的人影,一咬牙转身离开。 却在秘境开口的漩涡处,望见以叶晟起马首是瞻的一群人堵在漩涡处,笑着谈论些什么,在那刹那间,叶显会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了师兄给他的一处符阵后,心上大定,却是避也不避地朝那一行堵在秘境漩涡处的人迎上。 “哦,这不是只会求饶的小少爷吗?”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引起了其余人的哄笑与讥讽。 “是啊,小少爷今日来有何贵干啊?” 叶显会仿佛在刹那间长大了一般,他不理会那些只会口头讥讽他的弟子,只是口气冷冷地对着他们说道:“让开。” “哟,小少爷让我们让开呢……”粗犷声音特意矫『揉』造作地学着娇嗲的语气,引得一行人纷纷大笑,旁人异样的目光转来他们身上。 叶显会只觉得心间一片冷静,他握紧手中的符阵,看着这群人大笑的样子,却在其中没有找到叶晟起的存在。 “你们让不让开?”青年平静得如同潜伏着一座火山的语气终于让某些人变了脸『色』。 一人笑着问道:“若是不让呢?” 看到叶显会身后的叶晟起出现,一行人脸上本来有些忐忑难安的神『色』顿时变回镇静。 只要叶晟起在,他们还会怕一个洗髓期的叶显会能够掀了场子不成? “对啊,不让。” “我们就是不让……” “……” 却不知场中低着头的叶显会,也是如同他们这般的期待着叶晟起的到来 一行人中嘻嘻闹闹的叫声响起,本来就不专心修炼,只是沉『迷』享乐的他们自然乐于攀附于强者,而通过欺压弱者满足自身的快乐和赢得自己的需求,所以当他们看着叶显会一动不动地低垂着头时,自然而然地认为叶显会又一次地认怂了。 至于正主出来找场子,那自然是叶晟起应该担的事了,更何况他们又没违反门规,正主难不成真的敢不顾门规朝他们下狠手不成?哪怕之后再挨些苦头,叶晟起自然也会庇护他们的。能够欺压如同叶显会这般的贵家子弟,哪怕挨些苦头看他吃瘪也是值了。 一行人嘻嘻哈哈地笑着,只有叶晟起在走近时望着一动不动的叶显会,心中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妥,哪怕真的不敌,叶显会又是那种甘于被人奚落,而一句都不还嘴的人吗? 可惜,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太晚了。 叶晟起刚要后退,一股威势便冲天而起。 在绝对的级别压制面前,随着这股威压不断加大,绝大部分的威压刻意地朝他压制过来时,叶晟起想要逃开,然而就如同蝼蚁在巨浪面前挣扎一般的无力。 在那一刻间,叶晟起终于感受到了还施于己身,被最看不起的人用威压压制的痛苦。 身体如同被巨山压下一般的动弹不得,随着威压的增大,被人掐住咽喉的窒息之感越发浓重,他身体中的灵脉灵气倒流,纵使憋红了脸,却连求饶的气音都发不出来。 叶显会走到趴着的叶晟起面前,望着不可一世,百般欺辱他的那人如今终于像一条死狗一般地躺在他面前,却连求饶都发不出来。 叶显会轻声地问道:“叶晟起,你现在明白我被你的威压『逼』迫是什么感觉了吧?” 强烈的羞窘和激愤之情强烈地在叶晟起心中『荡』起,他不甘啊,他是真的不甘——竟然要向修为比他低一个打层次的小人物低头。在那一刻,他甚至想暴起,将场中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杀光! 然而事实是——他只能如同他先前折辱过的许多人一样,纵使不甘,纵使痛恨,却也发不出一个字来。 叶显会将五指深深『插』入了泥中,他的双眼中是如同斗兽般的愤怒与杀意。 叶显会怎么敢,怎么敢这么折辱他! 如果不是那人出手,叶显会这样只能仰往他的小人物,有什么资格朝他『露』出这样倨傲的神情吗?! 痛苦与强烈到极致的愤懑充斥着叶晟起的内心,但随后而来的便是一阵畅想的快意。 等这符阵失效,就是叶显会的死期!!他要一点点将叶显会碾进脚下的泥中,让他哪怕死都要跪下求他!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叶显会就这般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似乎不急着催促他做出任何回答。 叶晟起心中的愤恨一点点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心头不断涌上的害怕和惶恐,当逆流的灵气堵塞住灵脉,窒息蒙上他的口鼻时,他终于忍受不住了。 叶显会是疯了吗?他是要真的杀了他吗? 面对真切的来自死亡的威胁,叶晟起脑中浮现一片恐惧的空白,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屈辱地点下了头。 叶显会似乎还不满意,他再一次地问道:“你现在明白被你杀的那些侍女是什么感觉了吗?” 当放下心中的枷锁第一次服软之后,第二次的服软似乎就来得轻而易举了。 叶晟起双目胀红得说不出话来,听着叶显会的话语,他脑中不禁浮现出了诸多侍女惊恐而慌张的样子。 恍惚中,她们在他面前跪下,惶恐不安,惊惧不已的样子与如今的他隐约重叠起来。 便是——这样的感受吗? 叶显会就成了当初堂上的他一般可以掌握他生死的人吗? 不,他不要死…… 叶晟起在近乎惶恐和痛苦的麻木中终于不再犹豫,他神『色』痛苦地将头磕在地上,大力地磕了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 叶显会耐心地数着,不厌其烦地数着,在心中的大仇得报和快意恩仇逐渐淡去后,他望着脚下那人狼狈的样子,不仅厌烦,更是觉得简直是恶心透顶。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但他现在不能擅动,不然这符阵失效,就镇不住叶晟起了。 叶显会叹了一口气,不过这次不用去找,执法堂应该会很快过来了。 没过一会儿,叶显会隐隐看到执法堂的劲装,他看着痛苦不堪的叶晟起,终于大发了一次慈悲,把叶晟起踢晕过去后,便收起手上的符阵,和惊恐地朝这边看来的一行人对上目光。 因为符阵中存储的威势大部分对着叶晟起一个人用去了,几人不过是被连带得吓得跪了下来,瑟瑟发抖不敢多看,如今哪怕叶显会已经将符阵收起,他们也战战栗栗地跪着,不敢站起。 叶显会一朝他们这里瞥了一眼,一行人中粗犷汉子首先反应过来,他对着周围的同伴马上扇了一巴掌打到:“我打死你个……” 一行人也纷纷反应过来,他们争先恐后地动起手来,没过一会儿,却都是人人至少带着面上看来非常明显的伤,在粗犷之人带头之下,一个个向着叶显会致歉后,纷纷一瘸一拐地从旋涡中狼狈地逃走了。 执法堂的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叶显会抢先一步地说道:“有人想要干扰这次秘境的年终测试,你们记得先把测试外的人从场中赶出去。” 叶显会摆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情,“好了,我什么都说完了,你们可以带我去执法堂了。” 执法堂之人从来没有结果那么干脆利落之人,他们简单的对视之下便将毫无反抗之意的叶显会带走了。 叶齐在场中坐着,不知为何,场外的熙攘人群逐渐退走,他的心上却陡然有了几分不安。 第94章 牢笼 出了秘境后, 叶齐就听到了旁边诸多同门的议论。 “叶显会也太厉害了吧, 竟然能让叶晟起如此狼狈,不是说他们差一个大层次吗……” “别天真了, 他们两个都是府中长老的子弟, 有一两张底牌不足为怪, 现在『逼』急了才是出来的, 就我们这些傻子还以为人家真的在擂台赛上使出全力了。” “不过叶显会说的那是真的吗?叶晟起师兄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啊,他对我们这些洗髓弟子还都挺好的。” “你还是长点心眼吧,没听说那晚敬事堂抬出的几具女尸吗……有一个脸都被打掉一半了……” “也幸好执法堂来得早, 不然我看叶晟起能不能留得一条命都不一定……” “这府里活着也太艰险了, 我们还是别掺和那么多事了, 指不定哪一天就会落得这个下场呢……” “……” 叶齐在一旁听着, 在众人的闲言碎语中,他终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弄清楚了。他深吸了一口气, 却是不知道在他参加年终测试时,叶显会做出了如此莽撞之事。 凉意拂过他的面庞, 叶齐快步走着,却是从旁人的议论中觉出了几分异样。 叶显会固然莽撞, 却也不可能在他再三叮嘱之下,还会做出因为旁人口中一件简单的叶晟起挡了他的路,便借着这个由头在众人面前动手的蠢事,还有什么应该是他还没有想到的。 叶齐觉得事有蹊跷,他不再犹豫,径直去了执法堂。 到了执法堂前, 叶齐微微一怔。执法堂他不是第一次来,只是他第一次看见平日里安静肃穆的执法堂外,会聚集起这么多闲杂之人。 熙攘的人声纷杂,面对人群中如浪『潮』一般向他涌来的各式各样的情绪杂『乱』,叶齐已经有了几分抵抗之力,他在人群中顺利地走到前面。站在他路上的人,都感觉身体宛如下意识地反应过来一般,自动地向旁边退让开来,为叶齐让开一条道路。 执法堂中隐隐有男子的斥责声传来,执法堂一群面容冷淡,气势强硬的侍从将执法堂围个水泄不通,侍从身后站着的黑『色』劲装的执法堂之人更是让众人不敢妄动,只能低声地聚集着议论。 叶齐走到众人的前处,却是步伐平稳地迈过了众人心中默契着留出的与执法堂中人有一定距离的底线。 叶府弟子们一愣,却是无人在先前留意过走出那条底线的人的样子,哪怕是站在叶齐旁边的人,也觉得他站着的那个人似乎连身形都极其模糊的。 只有几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低声呼出了一句:“叶齐师兄。” 众多叶府弟子方才明白过来,人群中陡然变得静如寒蝉,也有不少人心焦着,想知道叶齐是为了哪一方进的执法堂,又与执法堂中的几人有何联系。 这回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自然比在秘境中测试时还要炙热上百倍,叶齐却没有了心思再管,执法堂外守卫的一人看到是他后,竟然连通禀都没有,直接让他进去了。 看到叶齐无需通禀便能径直进去的身影,人群中的寂静终于如同石子丢入湖中一般被打破,窃窃私语的猜测议论之声传出,只是这次议论的焦点,除了那堂中的几人外,还转到了叶齐身上。 …… 因着阻隔声音的法阵作用,执法堂内的喧闹比他外界听到的要大得多。 『妇』人尖利的哭诉的声音传出:“晟起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执法堂还敢推诿责任,是你们瞎了还是我瞎了?今天执法堂不给我个交代,我就禀告给祖宗,让他评评理,我倒要看看是他们家的一手遮天了不成?” “闭嘴,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男子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传出,却是很快变成了另一种对人的冰冷腔调,“晟起现在还昏『迷』不醒,你们连个交代都不给我吗?” 一处慢悠悠却沉稳的老者之声响起:“交代?我要给你什么交代,不过是两个孩子玩闹罢了,以前叶晟起欺侮显会的时候,我们没有找你们要个交代,如今你们倒是找上门,来向我们要个交代了。” “晟起,我的晟起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定要你们偿命!”女子尖利的喝骂声响起。 声音逐渐远去,叶显会随着执法堂弟子的引导,却是随着曲折的长廊走向了别处。 地势越来越低洼,他们一路向着下方的道路走去,随着通往的地方越发幽冷阴暗,叶齐心中的不详之感也越来越严重。 直到最后,他被导引着进入一处不见天日的幽暗牢笼中。 一处人影依着墙壁,除了呼吸,没有发出半丝多余的声响。 纵使没有丝毫光亮,叶齐也能在黑暗中清楚地看见叶显会低着头的样子。 “师弟。” 叶齐出声,那人影就缓缓抬起头来,似乎很迟钝地反应过来后,才缓慢地,用着以往一般欣悦的语气喊了一声。 “师兄。” 叶齐察觉到了叶显会身上的些许异样,他没有多想,单刀直入地开口问道。 “你为何会与叶晟起他们起争执?” 他在当初交予叶显会那个封存了筑基最盛气势的符阵时,便叮嘱了叶显会最好在无人的时候再简单教训一下他们,免得自己惹祸上身。 而他也收到了叶显会发来的这几日安分守己,不想打扰他测试的讯息,可为何在今日,就在他筑基之时,叶显会就和人爆发出如此猛烈的冲突,在开口问前,叶齐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过了许久,叶显会移开对着他的一双眼。似乎很艰难地思索着叶齐话中的每个字,然后慢吞吞地一字一句含糊说道:“我……今天……看他们……特别不顺眼。” 看到叶显会的表现,叶齐心中已经有几分明悟,他心中一叹,接着听见叶显会若无其事地岔开着话题。 “不说这个了……师兄,你的……测试顺利吗?” 叶齐点头,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悟过来的他猛然间察觉到了叶晟起身上的异样。 叶齐将感知扩散到叶显会身上,不过简单地一扫,在察觉到束缚着叶显会的阵法时,叶齐就沉下了眼。 这种阵法曾在古籍上看到过,是为了专门囚困犯人而布置的,专门是为了禁锢修士而设,不仅可以禁锢全身的灵脉不能运转,还会延缓人的反应能力和思绪。 对于像叶显会一般『性』子如此跳脱的人,简直是最无声磨损他气『性』的法子。但这种阵法,一般只会对筑基以上的人使用,对叶显会这般的洗髓期弟子,简直是如同杀鸡用宰牛刀。到底是谁如此狠辣,竟然会安排叶显会进了这般的牢笼中? 难不成叶显会家族中的长辈,到了此时都要忍气吞声,能做到看着叶显会忍受这般磋磨? 无论他对叶显会生事的原因猜想是否成真,作为叶显会口口声声喊出的师兄,他都不可能看着叶显会遭受如此磋磨。 这阵法玄妙,叶齐一时半会解开不了,他也怕冒然动作,会惊到做出如此下作之举的幕后之人,再害了叶显会。所以他面『色』不显,只是温声地安抚了叶显会几句,告诉他一定会带他出来,然后便来到牢笼门前。 牢笼门口已经布置了隔绝声音的阵法,叶齐望着站在外面的执法堂弟子,面『色』稍冷地向执法堂弟子提出这个疑问,并想请执法堂弟子带他去执法堂中的叶显会长辈面前。 他管不了的事,告到了叶晟起的家族亲眷面前,总该有人管了吧。 叶齐的面『色』平静,脑中清醒无比,在这刹那间,他脑中已经闪过了无数要如何开口的说辞和说辞不成,该如何行事的办法。 突然,一道中年男子威严平稳的声音在黑暗中淡淡传出。 “是我让人布置下这个阵法的。” 叶齐和那名执法堂弟子俱都一惊,只因为他们中间,谁都没有发现黑暗中竟还有一个人存在。 这男子究竟是何等的修为?! 叶齐望着男子推开了牢笼门,他眼神一凛,如今叶显会被阵法束缚着,毫无还手之力,他既在这里,更不可能看着这一看就来意不善之人进去。 叶齐手上的黑剑已经在握,男子保持着推开门的状态,久久不动,叶齐更是没有多言,他将全身的灵力涌入剑中,在这危机之刻,他的心神竟出乎他意料的平静,叶齐一剑刺去,角度和力度出乎想象的凝神精准,却是在那一刻间隐隐找到了往日里再寻常不过的使剑感觉。 刺出的破空声响起,男子平稳而笃定地望着剑尖刺来,却是毫无阻止的动作。 牢笼内,青年迟钝的,夹杂着畏惧的声音缓缓传出。 “爹……” 叶显会的爹?! 男子从容握住叶齐的剑尖。叶齐听到叶显会的呼喊,纵使还未反应过来,手上却是下意识地松下了输入灵力的力道。 他的剑势一减,终于在男子的胸膛前停了下来。 牢笼门口,三人对望,却是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 过了好久,叶显会后知后觉的惊恐叫声从牢笼中传出。 “师兄,你怎么……要杀我爹呢……” “你们……不要打架,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啊。”叶显会说话缓慢而飘忽着,说了半天才勉强理清思绪,找到词语让两人停下来。 将叶显会的话语作为话外音忽视,叶齐平静地收了剑,干脆利落地承认道。 “我先前多有冒犯,还请师伯恕罪。” 他下意识地问道:“不知道师伯有没有什么损伤?” 叶阖化用灵力快速地愈合着手上划出来的几道血痕,语气却没有一点波动地平稳说道:“剑势不错,以后需要勤加练习。” 叶齐行了一个见师长礼,恭敬地答道:“是。” 牢笼内,叶显会后知后觉,自言自语的嘀咕道:“我怎么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呢?” “爹,你真的没有受伤吗?”叶显会大声地问道。 两人:“……” …… 总之,到了最后,为了叶显会着想,叶齐最后还是平静地关上了门。 望着面『色』沉稳不变的男子面孔,叶齐酝酿了一下,方才找回他要开口的情绪。 “师伯,是我交给叶显会封存威压的符阵,所以这次的事情我也有一部分的责任,师弟他纵使……” 叶阖化开口,却是直接地打断了叶齐的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剑是可以躲的开的,只是叶显会他爹没想到叶齐刚筑基就能伤到他。 …… 小剧场 假设这一刻他们父子两人能够心灵互通 叶阖化:面上微微笑,心中…… 【回家打不服你,我就让你当老子。】 …… …… …… 中了降低智商buff的叶显会:emmmm…… 【接……接受挑战?】 第95章 阵眼 “你不用为他说好话, 我看着他长大, 就知道他『性』子急躁,一向不懂谋定而后动。这次的事情纵使他占理, 处置得也有不妥之处。我现在再不好好地管束于他, 以后他说不定就会给家族带来灭门之祸。” 叶齐一看叶阖化话语强硬, 毫无回转的余地, 便知自己劝他停下阵法的说辞是不可能被他采纳的,他只能用了一种折中的说法劝道。 “前辈确实是一片为师弟着想的良善之心,我也知道师弟此次行事太过急躁, 惹了诸多非议。不过这阵法太过磨损人的心『性』, 师弟如此跳脱的『性』子, 用了这样的方法教导也只会过刚易折, 日后修炼途上的晋阶可能也会受些影响。” 叶齐望着叶阖化面沉如铁,却是毫无打动的样子, 他没有放弃地继续说道:“不如您布置些短时效的阵法,也不必每日都拘着他。我在旁边监督, 让他静心修炼,好好反省, 此次之事绝不会让他再犯,您看如何” 黑暗的空气中一片寂静,两人正对地站着,在黑暗中却都能准确无误地看到对方的神情。 叶阖化目光沉稳,如同沉潭般冰冷严峻的眼神中有让人不敢造次的长者威严。 终于,叶阖化开口:“你这个师兄当得也真是尽职尽责。” 男子强大的威势摄住于他, 叶齐心神一滞,已经有了劝说不成,还欲再说的打算,却听见男子的下一句是。 “也罢,我也不枉做恶人。” 叶阖化转身离开时,毫不在意地说道,“这道阵法有停止和开启的阵眼,你若是能找到,我就允这阵法每天只缚他半日,找不到就让他好好受着。” 最后,叶阖化在地牢门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把那不孝子带出来吧。”然后转身不见。 叶齐心中微微一松,他打开牢笼门,走到叶显会面前时,叶显会方才迟钝地抬起头,望向他。 “我带你出去。” 叶齐走到牢笼面前,望着还在原地努力思索着回应他字句的叶显会,叹了一口气,却是转身,直接拉着他的衣袖将人一步步带走。 过了好久,叶显会被他拉着,从执法堂另一边的密林中走出时,声音有些闷闷不乐地问道:“师兄……我们去哪儿啊?” “带你去能解法阵的地方。” 毕竟他没有多少关于阵法的经验,而这阵法又如此高阶,要找到阵眼恐怕就不是什么十天半个月能解决的事了。 所幸叶显会他爹也没有强制说一定要他自己找到阵眼,有了这个空子,他可『操』作的余地方才大些。 他仔细思虑之后,还是决定带叶显会去到符阵师的住所,再请符阵师出手,毕竟叶显会与他同是叶府子弟,道人作为叶府供奉的教导叶府弟子符阵的符阵师,也不会过于推脱。而符阵是法阵中的一个分支,这种级别的法阵道人应该有所涉猎,再不济也应该比他要有经验得多。 叶齐不回头地说道,却是小心着这密林可能潜藏冒出的风险。毕竟以往他固然不怕寻常的野兽,打斗不成也可逃开,可此时带着一个巨婴的他,自然要比以往更加小心。 “师兄……我是不是……傻了?”叶显会终于憋不住心中的害怕问了出来,他在牢笼里的时候还真心实意地觉得是他爹刚才一狠心就把他打傻了,所以师兄才会和他爹起了冲突,自我感动了好一会儿,如今听着叶齐说话,忍不住害怕地吸了一下鼻子,却是终于定下神来。 “等我找到阵法的阵眼,你再好好反省。”叶齐耐心地说道,却是没有把想说的后半截话说出,怕叶显会接受不了。 叶显会乖乖地被叶齐拉着衣袖走过一个岔路,方才期冀地问道:“反省完后,是不是……就不傻了?” 在这种大事上,叶齐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糊弄他:“你就能每天清醒大半日了。” 等叶显会将他的上下两句连起来解释之时,他们已经到了符阵师的住所前。 “噤声。” 在这一路的对话后,叶齐已经把叶显会当成了小孩子一般对待,他怕叶显会哭闹出来,特意地回头提醒道。 被叶齐拉着走了一段路后,叶显会不知做了多少心理活动,他怕师兄丢下他不管,便乖乖地点了点头,不敢像以前一般吵嚷。 符阵师的住宅还是原来一般郁郁葱葱的绿意繁茂,让人如同迈入了世外桃源一般。 叶齐扣了扣大门,没过多久,一位童子打扮的少年问完他们的来意后,便恭敬地带他们到了厅中。 厅中这次没了他初次在厅中见过的那些让人有『毛』骨悚然之感的人物,叶齐安坐着,神『色』不动间将神思在手腕上扫视着,想确认着些什么。 自身被法阵束缚着的叶显会这时倒乖了不少,他木然地随着叶齐的指示坐在凳子上,定定地盯着某一处发怔。过了许久,他方才反应过来,望着周围陌生的一切,迟疑地问道:“师兄,解法阵的……那人……就住在这里啊?” 叶齐随着指引的童子沿着前次去书房的道路进入,他在前面拉着叶显会的衣袖,此时只是低低地应了他一声。 “这里……好冷清啊……”叶显会语调迟缓地抱怨了一声,忍不住靠近叶齐,缩了缩身子。 很快,便到了书房门前,他向叶显会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得到他钝钝的点头后,方才敲门,道人让他们进来的声音传出。 叶齐推门,便望见了四方的书桌之上——道人毫不懈怠地炼制着符纹的样子。 望见他们进来,道人从炼制的专注状态中退了出来,他抬头,目光在叶显会的身上微不可见地停留了一瞬,便向叶齐问道:“你所来是为了旁边之人?” 叶齐将事情的前因模糊,只说是师弟的家人为了磨磨他的『性』子设置的法阵云云,所以想请道人出手,找到法阵的阵眼。 道人的威势一重,纵使不是对着他而来,叶齐也不由觉得呼吸沉重了几分。 “带回去的古籍背了吗?” 所幸他在测试前夜的书馆中时,有仔细地翻阅过一本。叶齐镇静地点头,便能感觉身边的滞锢一松。 道人开口念出哪几段的句子,他便平静开口,将这一段尽数背出。 道人的面上对他终于有了几分和颜,叶齐甚至能从他不染人气的话中听出几分温和。 “可还有什么不懂?” 叶显会怯怯地站在叶齐身后,听着师兄和道人两人一句句都是他完全听不懂的符纹用语,面『色』呆滞着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道人淡淡的一眼扫向叶齐身后,显然是对这个一脸茫然的弟子有些看不顺眼,叶显会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叶齐扯着衣袖拉到他的身后。 叶齐面『色』镇静地迎上符阵师的眼,却仍是毕恭毕敬地一句句答着,思绪不『乱』间却是想着,至少不要在此时让师弟惹了符阵师的厌烦,免得等会再惹出些什么麻烦。 终于,这般问答几次后,符阵师住了口,面上也不再紧绷。 叶齐趁热打铁,试探着道人的意见。 许是道人的心情松泛了些许,他将叶显会叫出,不过随意的一眼,他便指出了叶显会身上的阵眼在何处,甚至让叶齐一同过来参详。 双眼附近的灵脉一直是叶齐没有试验过的,在道人的指导之下,叶齐小心地将灵脉中的灵气在双眼附近汇集,然后沿着特定的筋脉运行开来后,眼底中央一阵胀破的刺痛传来,宛如在细小的过道中钻过一般,灵气凝集着,最终在眼前现出斑斓的光彩。 宛如镣铐一般的光点在隐约分布成人型的灵脉之上聚集着,大大小小的禁锢彼此联系着,如同一个个精密套制着的环串一般,将灵脉紧紧禁锢起来,不能再动。 “看见了吗?”道人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看到了。”叶齐尽量平静地回答到,他仍感觉些许晕眩,面前的世界仿佛由一点一点的星点组成,他只能看得到叶显会身上的诸多星点,这星点拥挤在他的视野里,仿佛如同沉重的巨石一般,多看一处双眼就沉痛得越发难耐。 道人一眼便看穿了叶齐的情况,他语气严肃地说道:“将灵气『逼』回去,你现在还习惯不了这种术法。” 叶齐闭上眼,灵气细流便从细小的筋脉处流转回去,他睁开眼时,眼前没有光点,也没有什么被禁锢的灵脉,只是叶显会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显然还不明白他们两人在说些什么。 只是纵使从这种状态中退出,叶齐仍然觉得眼部旁的筋脉酸疼地鼓胀着,双眼疲累得有些难以睁开,他有意地将灵气汇集到此处,温养着眼部的筋脉时,方才觉得好过了一点儿。 “我已经把这阵眼破开了,日后你的这位同门若是站在灵气匮乏处,法阵便会自动停止运行。你下去后将我刚才传授给你的这术法多加练习,回来后我还要进行考核。” 道人说完这一番话后,却是自顾自地来到书桌上,重新进入铭刻的状态。 叶齐致谢后郑重地应承下来,看着道人明显不喜再听他们多言的样子,他便拉着叶显会无声退出了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雪纤浔】的地雷 第96章 客房 灵气贫瘠处在叶府境内自然难寻, 毕竟上京之中, 宗门府派无不是建立在灵脉富集之地,叶府更是如此。 不过这要求也并不难做到, 虽然叶府中并没有天然的灵气贫瘠之所, 但对叶齐而言, 在灵气相对稀少的地方布置一个隔绝灵气流动, 吸收内在灵气的符阵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将叶显会带回秘境之中,在静室内布置一个简易的抽取灵气的符阵,再用灵气打通双眼旁的筋脉, 只见叶显会身上如环扣般交交相扣的光点逐渐逸散开来, 没过多久, 相扣的光环星点便黯淡得很难再让人注意了。 “师兄!” 叶显会欢快地喊着他, 脸上再不是那般木讷的神情。 “我到底是怎么啦?”从那般迟钝的状态中出来,叶显会心有余悸地问道。 叶齐将法阵的始末全都告诉他之后, 叶显会强忍着怒气,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都沉默着, 叶齐没有催他,叶显会低头望着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出了声。 “我知道我爹看不惯我跳脱冲动的『性』子,这次出事他罚我也是正常,可我没想到他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叶齐温和地应了一声,却是没有多言,让叶显会好好梳理他自己的情绪。 似乎从这声答应中得到了什么力量, 叶显会苦闷的情绪略微和缓了一下,他笑了一下,甚至还有心情开了一个玩笑,“师兄,我一直觉得,你要是在我们家族里长大,一定是家族里没有争议的培养人选,我也不会被他们强『逼』得那么辛苦了。” 说到最后,叶显会的语气忍不住低落了下来。 “我小的时候『性』子就极为急躁多动,娘亲时常护着我,家族中的长辈时常闭关,管着我倒不是很严,后来我爹这一脉就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就成了嫡系一脉单承的长子,家族里的长辈就开始按照家主的要求来严苛管教我的,只是那时娘亲也开始闭关,不能再护着我,我不听话,那时也不知挨了多少顿打,才终于学了乖,只是脾『性』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只是面上学了搪塞他们。” “这些年里,我一直安安静静地没有生事,也按着他们的教导好好学做一个家族支柱的样子,却总是学不像。”叶显会话语一拐,却是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师兄,你看我的样子,和我爹像吗?” “要是我成了和我爹一般的人,那该有多恐怖啊。”叶显会唏嘘着,似乎已经将心态自我调解开来,此时在畅想着他所说的这般场景。 叶齐想着这般叶显会的脸上摆上他在地牢里见过的那个中年男子的神『色』,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其实叶显会和他爹轮廓上是有些相像的,只是两人的气质不同,所以旁人几乎很难将两人的神态重叠在一起。 两人再谈了些闲话,然而或许还是想到了身上还未解开的法阵之事,叶显会的神情还是显出了些低沉。 叶齐砌了一壶茶,茶水升起热气腾腾的烟雾,空气中是微涩而让人平静的气息。 “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叶显会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眼说道:“法阵在一日,我一日不回家。”然而还是他话语的末端发颤的话音,显出了他的外强中干。 叶齐不无不可地答应了一声,问道:“然后呢?” “大不了……我去找人借银子,去叶府外面租间客栈住,总之我是不会在他没有解开法阵前回去的了。”青年直着身子说道,说到情动之时,还是不免流『露』出了几分悲伤的情态。 到底,也不是不难过的吧。 叶齐心中暗叹,以师弟这样的『性』子,这样拘束囚徒的法子未免太屈辱,也太损人心志了,不接受也实属常理,若是叶显会全然接受,一句话都不发出来,才是真正的对这段关系愤懑伤心到极致了,如今不见面,让两方互相缓冲一下也是好的。 “客栈还是太不保险了,师弟既已惹了叶晟起这样睚眦必报之人,在未有把握之前还是不要擅自外出好了,”叶齐摇摇头,说道,“若是找不到别的去处,你就收拾一下行装,搬来我这里的外室住几日好了。” “师,师兄!” 叶显会猛地站起身来,却是差点将茶桌掀倒,他脸上激动的神情再难掩盖,到了最后,万般的话语只憋出一句话。 “我去叫人收拾行李。” 叶显会兴冲冲地冲到屋外,吸取灵气的符阵登时便破了,本来只觉舒适养人的灵气此时涌入身体里,无端变成了了层层的枷锁,将叶显会压得动弹不得,甚至连外物他看得都有些许迟怔了。 叶齐起身将他拉入屋中,重新布置好符阵,好一会儿后,叶显会方才怏怏地抬起了头,“师兄,我这样是不是很麻烦啊?”似乎在小心探寻叶齐脸上又没有不耐的神『色』。 “等这阵法解了,你自然就无事了。”叶齐平和地安抚着他,在符纸上一笔勾成了一个符纹,然后贴在叶显会的额头上,叶显会陡然感觉神思陡然融入了一汨温泉中,暖融融的让他舒服了不少,心中的躁郁也减了些许。 “灵脉和神思少了灵气的温养也不好,你还是现在多习惯一下,日后每天要有半天进行修炼,叶长老布置的这个阵法,应该也有督促你好好修炼,不要分心于外物的意思。” 叶显会眼睛亮亮地抬起头,乖乖地应了一声,让叶齐无由想到了灵鹤和山坡上的滚滚一家子,却是没了再说下去的念头。 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敲门的声音听起来分外恭谨小心,应该不是他熟悉的人。 叶齐放开拘着的神思一扫,门外几人的面容便在他脑海中浮现,是他回叶府时在叶显会身后见过的侍从,此时几人神『色』惶恐地在门前等候着,他便让灵傀领了这几人进来。 “大哥,这木头桩子咋还会动呢?”一人出声称奇着,却被前头的那个人按下头去。 “仙家的东西,你吵嚷些什么?到时候见了公子爷,记得说辞是什么了吧。” 后面的那人不住应声,几人便小声地说话着,直到灵傀在一间屋子前停下。 门无声而动,几人小心地对望了一眼,走在最前头的那人最后一咬牙先进了去,几人纷纷跟上。 “参见公子。”几人闷声地行礼道。 “主家怕公子不测,派我们来保护公子周全。”为首的那人隐隐说道,几人间隐隐地以那人成了首领,叶齐凝神,注意到那人身上灵脉若隐若现,有几分修行的底气,其余几人都是个练家子,倒是没有踏上修仙之途。 “你们把我的东西带过来了吗?”面对几人时,叶显会神情稳重,倒是有了几分家族子弟应有的贵气和高矜。 “少爷,我们不知。”几人互望一眼,没办法之下,还是那个为首之人顶着叶显会在头上注视的目光,开口说道。 叶显会摇摇头:“不用你们跟着了,你们跟主家说,我要在叶齐师兄这里住上几日,”叶显会加重着语气说道,“等哪日我身上的阵法解了,我再回去。” 他再提起了房中的几样东西,让几人回主家时带过来。 “你们把东西带过来后,便去我常去的酒楼那里,找掌柜的报我的名号,支五十两银子出来用着,这几日就不用过来找我了,在酒楼旁找家客栈住着,我有事自然会吩咐你们的。” 几人面面相觑地望着对方,这般拿钱不干活的事情他们来之前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只是还有担心主家反应的犹疑作祟,不敢冒然答应下来。 “怎么,主家的吩咐是吩咐,我的吩咐就听不得了?” 青年冷着一张脸的样子还是颇有威慑的,这一刻间几人都恍惚以为看到了主家的长老,自然只能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下来,然后恭敬地退出了静室。 叶齐在旁边铭刻着符纹,从始自终都未发一言,他主动地降低着自身的存在感,哪怕身处毫无遮挡的静室中,几人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叶显会转身时,叶齐已经铭刻出了厚厚的一叠符纹,面上的神情淡淡,没有因为叶显会刚才的表现有任何神『色』上的不同。 青年脸上的高峻贵气顿时如同戳破了的气球般破了功,马上显『露』出本来的灿烂笑意:“师兄,你看我学我爹学得像不像?” 叶齐摇摇头,却是没有管他这般胡闹。他将铭刻的用具停下,说道:“这一叠清心符你先用着,我让灵傀帮你清理出一间客房出来,你要哪间?” 叶显会坐好,亮着眼望人的样子让叶齐无由想起乖顺的大型犬。 “我要最向阳的—— 还有最靠近师兄的那一间。” 第97章 无端之祸 “你是什么时候把我这间屋子看全的?”叶齐啜着茶问道, 他的语气中倒是没有不满, 只是有些疑『惑』。 叶显会谦虚地说道:“就是师兄走的那一年间的事情。屋子建好了之后,我看这里空『荡』『荡』的, 一点人气都没有, 就帮着置办齐全了家具。” 话中虽是谦虚, 叶显会脸上颇带着夸耀着自己的荣耀, 他眼睛亮亮地望向叶齐,嘴上虽不说,却带着明显讨要夸奖的期待。 叶齐笑着, 却是摇摇头, 说道:“可惜回来时我要搬去别的洞府, 你的心血只怕是要白费了。” “哪里白费了?” 青年不假思索地接了上一句:“师兄你筑基之后搬去别的山府, 我进阶到引气入体就可以搬进来了。”说到这一句时,他才猛觉自己失言, 可惜话已经说出口了。 叶齐心中有些许好笑,面上半笑不笑地望着他, 指骨敲着桌面,问道:“你当初置办的时候, 打着便是这般的心思?” 叶显会连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师兄你听我解释啊……” 叶齐但笑不语地望着他,却没有什么责怪的神『色』。 叶显会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好吧,也就只有一点点,不过我想的是十多年以后的事情了,我也没料到师兄你那么快筑基……” 两人再闲话了一阵, 最后叶显会叫的那几人终于再到,他们不仅带来了叶显会指定的几样东西,还带来了饭篮里刚做好的精致酒菜。 热腾腾的酒菜的『色』香不错,应该是刻意吩咐下去的,稻谷和食物都是在灵田中种育着的,米粒饱满圆润,肉食劲道可口,灵气充沛,不像寻常食物一般带有杂质,连带着筑基后已经辟谷的叶齐也动用了几筷子,两人饱腹之后,旁边站着的几人利落地收拾了碗筷,出了屋宅。 灵傀早已收拾好了屋子,果然如叶显会所说的一般,最向阳那间客房与他不过一院相隔,只需打开一扇窗户便能看到。 客房中的家具齐全,叶齐在客房内布置了一个摄取灵气,阻隔灵气流通的符阵,再叮嘱了叶显会一番屋宅中设有符阵的地方不要『乱』闯,专心修炼的告诫之后,看到青年乖顺地点着头,叶齐便离开了。 年终测试的理论这一关叶齐忖度着,应该是十拿九稳能通过的了,最后一关的检测因人而异,他需得十日之后才能知晓检测的内容。不过他已经向府中禀报了筑基的消息,想必这次检测的时限不会太长,难度设限也不会太大。 叶齐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作息还是按照之前的规律,没有给自己太大压力。 之后的日子里,屋宅中纵使多了一个人,叶齐也没有感觉过多被打扰。 许是被束缚在身上的阵法激起了气『性』,叶显会的『性』子少了许多跳脱,他每日便在静室修炼和客房修习中度过,没有过多滋扰叶齐。 两人每日的交集不过是三餐的时辰到了,叶显会便会让人带双份饭菜来,问一声师兄要不要用。若是叶齐不吃,他一人再热热,就将温过的饭菜留待下一餐,日子就在这般的相安无事中过去了。 在那日对中年男子使剑后,叶齐得到了些练剑的想法,他也不再仅仅拘泥于将这基础剑法作为锻炼体魄和灵脉的用具,而是开始逐渐思考用剑对敌的门法。 到了这时,屋宅中的庭院自然就不适合作为他的练剑之所了,叶齐用着之前与异虫厮杀时的经验来判断他如今的杀伤力,他保守地预估若是一时不慎,无意间往剑中输入了灵力,那么一剑扫下,这处屋宅恐怕就『荡』然无存了。这般束手束脚的狭窄空间,自然不是练剑的好去处了。 既然在屋宅中不适合练剑,叶齐就只能在叶府专门为府中弟子设置的试炼秘境之中去找寻了。 许许多多的试炼秘境由许许多多不同的完整小型世界组成,存在着各不相同的异兽和灵植。在叶府特意的铲除之下,一些危害极大,弟子不能应对的异兽灵植自然不会再存在,只是一些危害不大的异兽灵植,府中存着锻炼弟子的打算,全部将它们移到一处全新的秘境之中,用阵法加以束缚,作为子弟的磨刀石而存在。 这样的一些奇特之地聚集起来的秘境,就分别被叶府划分成了试剑台,砍刀崖,蛮身谷之类的试炼之地,为弟子磨练自身而设置,这处秘境与诸多弟子居住的秘境相通,也是府中弟子晨往暮归的火热之地。 叶齐在之前便早有耳闻,只是因为屋宅刚好能满足他的需求,当时他又事务繁多,所以没来得及去那些地方,如今有了练剑的想法,他正好可以前去一试。 有了这个念头后,叶齐告知了一声叶显会,第二天便开始动身。 秘境之间的路程并不遥远,从黑『色』广辽的漩涡之中,踏入云雾缭绕的密林之地时,脚下树木根节盘虬的触感让叶齐明白他确实地感到了试剑台附近。 空气中隐约听清远处极为清楚锋利的剑鸣之声,周围是幽暗着的古木森幽,气息中带着沉沉的雾湿气息,除了剑鸣的气息,周围寂静无声,却是连一丝活物的响动都没有,在古木枝桠横交,绿意繁茂的缝隙间,才偶尔『露』出些浓金『色』的光斑来。 若不是空中还有数十道修士御剑而行的云中剑痕留下,叶齐就以为自己真的被传送到什么幽森凄冷,远离人间的地方了。 平日里压制的神思猛然释放出来,叶齐感觉着方圆千米都无人的存在,虽说平日里已经习惯了被四面八方的情绪猛烈地冲击心神的感觉,但在真正的无人烟,无需拘束的地方,放开了那层需要小心翼翼的忍耐和拘束后,他的心神也不禁一阵激『荡』。 这般静谧而无任何外界干扰的感觉,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了,叶齐笑着,却是感受到了筑基后已经凝滞不前的境界刹那间的松动与突破的趋势。 他若有所思,许久之后方才启程,顺着在敬事堂买来的秘境舆图寻着路。 脚下的路越走越宽敞,叶齐走得也越发越自如,周围的林木只剩下飞快倒退的残影,如刀刮般的利风在他脸边削过,叶齐却一点都不想用灵力层作为抵挡。 若不是御剑而行需要经历叶府专门的训导。黑剑上还没有铭刻上特定的阵法加持,他倒是想试试在这般无人之地御剑而行,俯瞰山川溪流到底是何种感受。 疾行之下,没过多久,他便看到了一处陡峭的山崖,山崖下隐约能望见一块如卵石一般的淡黄『色』的椭圆平台。 数道剑痕疾冲而下,带着凌人的气势与冲天的锋芒,剑芒上隐约传来一人幸灾乐祸的声音:“看什么?不会御剑就跳啊,还指望有人载你一程啊?” 已经到平台上的一道剑芒折回而返,直直地朝空中一道稍慢的剑芒冲去。 叶齐能清楚听到剑芒的主人恶狠狠地对刚才出声的那人说道,明显是训斥的语气:“府里的门规你都记哪去了吗?是还没有被训斥够吗?” 说完这句话,那道剑芒的主人便转身『逼』近叶齐,叶齐看得清楚,却是没有退让。只因在神思的感触间,他便知道,剑上的那人没有恶意,并且是朝他而来。 泛着蓝『色』锋锐剑芒的剑上,一人面容模糊,身形难辨,显然是刻意用了法术遮掩。 那人的身形站在灵剑之上俯瞰下来,纵使努力平和,却仍不自觉地带出了平日里习惯的高人一等的气势,连道歉都说得如同施舍一般。 “抱歉,我师弟他无意冒犯,你要是下去的话,可以绕远些沿这条山路下去,”那人的口气犹豫了一瞬,然后说道,“或者我也可以带你一程。” 被训斥的那人青剑的剑芒一晃,却是很快摇晃着『逼』近这里,空中遥遥的声音不满地传来。 “凭什么让我们载他啊?他不就……”却在蓝剑主人的一眼瞪视下将满腹怨言只能乖乖咽进肚子里。 叶齐敛眸,不带着什么情绪地平静地回绝道。 “不必了。” 他虽不是什么惹是生非之人,面对这种挑事上来的人,却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好面『色』。 他一眼就看穿了蓝剑和青剑上的符文繁复精密,却也只是引气入体的子弟借助了家中的灵剑方能御剑而行。他们两人的气息在他的神思囊括中一览无遗。 ——蓝剑上的女子刚刚晋阶引气入体,青剑的少年刚刚洗髓而已。 那名蓝剑上的人摇摇头,显然以为他少年心『性』,一时气不过,方才说出这般气话来,果然,纵使气度看着再沉稳,到了这时候,仍是不免意气用事。不过师弟做的错事,她作为师姐怎可以不以身作则去帮着弥补?只有吃了这一堑后,也才能让师弟长点气『性』。 “你就上我师弟的灵剑吧,不让他吃个教训,他也学不会反省。”蓝剑之人语气中充满了该当如此的语气,却也不想修真界中规定的只有筑基弟子方能御剑而行的规则,也不去想一个洗髓弟子控制的摇晃灵剑,再搭上一人有没有什么风险,只是用着觉得他占了大便宜一般的语气说道。 青剑之人不满欲再言,叶齐面『色』一冷,却也不想再和这两人胡搅蛮缠下去。 不过是释放了些许筑基的威势,蓝『色』和青『色』的灵剑一晃,其上站着的两人身形晃动着,紧紧趴抱在灵剑上才没有跌落下来。 叶齐望着不敢抬头望向他的两人,语气不变地问道。 “现在—— 你们可以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瑾之】的手榴弹 第98章 魔血藤 青剑上的那人被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此时他和蓝剑上的女子两人再不见了先前那般盛气凌人, 颐高气使的气势。 “师兄,是, 是我们……二人鲁莽……我们现在就走。”蓝剑上的那人感受到了筑基的气息, 那是一股如同蝼蚁望着汪洋般难言的恐惧和威压。她打着颤, 才猛然悔悟起她刚才的举止言行有多么不妥。 蓝剑那人发着抖, 用着最后一丝神智诚惶诚恐地致歉,看到叶齐没有追究他们的意思,连忙收起青剑, 匆匆地拉着那发抖的少年上了蓝剑, 逃也似地离开了。 …… 叶齐也没有为了两人打扰半分他此时的兴致, 他站在山崖之上, 望着底下隐约可见的椭圆平台,下意识地用上符文师教过的法子, 灵力顺畅地流入特定的筋脉中,如同玉石般剔透的浓厚符纹写意自如地将平台层层覆盖上, 甚至隐隐与秘境之外的不同世界相连,四面八方的通道如同冲天的光柱一般通往天际, 乃至目不可见的远方。 不过是看了片刻,当叶齐想顺着这符纹方向再望向别处时,他又感觉到了筋脉中熟悉的不堪重负般的胀痛,便只能从这种遍目符纹的玄奥状态中退出。 山崖下是一片朦胧的云雾,偶尔几处不算浓厚云雾之下,隐约能望见一片深不见底的绿意, 那是一片厚厚的古木,叶齐用灵力透过脚下的云雾再看,靠近山崖的一处地方,是一泉黝黑的泉水,宛如择人而噬的深渊一般,令人望而生畏的寂静与幽然。 “兄弟,你要跳吗?” 后面一个粗汉的声音传来,叶齐往后望去,只见那人面容粗莽,脸上却带着让人心生好感的粗憨与直爽。 叶齐摇头,为他让出位置。陈山日『露』出了一脸白牙的爽朗笑容,毫不推让地上前说道:“谢了啊。” 他也毫不顾忌旁人在场,气势雄浑地站定后,如熊般雄健的身体活动着筋骨,空气中能听到极其响硬的噼里啪啦之声,活动完筋骨后,他凝神站定着,气势如同虎豹般慑人而凶猛,粗汉没有如他所言匆忙地跳下,而是在凝神之后专心打起了一套拳法。 他打拳的力道如虎般迅猛,身形又如蛇般多变,让人几乎不敢置信这壮实的身躯中能做出如此柔韧的动作。陈山日步步踏出的步伐都如同钢铁打在地上一般,地上传来咚咚的厚重响动,让人几乎怀疑这块山崖会不会被他的脚步震塌下来。 秘境之中明明是温暖如春,打完这一套身法后,陈山日全身竟隐隐冒出肉眼可见的白气,他全身的『毛』孔吞吐着,明明只是洗髓初期的修为,叶齐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紧实的体魄中灵气流动畅顺之极的灵脉。 这套功法看似简陋,其中的难度恐怕不是洗髓弟子十天半个月就能练成的,起码在十数年如一日的积累之下,粗汉才能练到这般可怕的地步。如果是普通的引气入体初阶弟子与他『性』命相搏,还很难判定到底会鹿死谁手,他可能是走体修的一道。 陈山日气息稍缓后不再多说,走到崖边身体微斜,双脚猛地在地上一蹬,如同拉开了满弓的飞箭一般向前俯冲而下,几近腾跃于天的气势飞冲而下。然后如同一块巨石般撞于湖中时,湖面上激起了极高的浪花,响声响彻林中,惊出了满林的鸟兽。 叶齐许久不动,他在陈山日一往无前的冲势中朦胧看到了他的剑势中缺少的剑应有的影子,就是那股一往无前的锐利和锋芒。 一直往下沉的陈山会也逐渐浮了出来,他洒脱地甩甩头上的水珠,却是对站在山崖上的叶齐豪爽地笑着说道:“兄弟你要不要下来啊!这湖水又清又凉,也没啥大危险,我都是用它来洗澡的。” “你别怕,大胆往下跳,沉了我可以捞你啊!” 叶齐望着陈山日大招着手,悠闲地切换着各种泳姿朝他打招呼的样子,再望着他在池水中悠游自得的样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许是受了陈山会的气势感染,叶齐望着这山崖,却也是没了再许多的顾忌,他一蹬而下,却是无需之前一般找任何着力点,他的灵力感触如同粘稠的钩子一般将他与这篇山崖联系着,让叶齐能控制在一定的稳定速度下飞快冲下。 不过在离湖水百数米处时控制灵力往脚中汇去,再向山壁一踢,他便自如地横跨过了辽广的黑潭,到达了岸边。 “不用了,谢谢。” 岸边的青年回头,黑眸中的笑意如星般璀璨。 陈山日张口结舌地看着,还没想起自己要说些什么,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几步便闪入古林中不见了。 …… 叶齐没有将刚才的那段『插』曲放在心上,他径直地沿着古林中前人走出的大道走过,不过两刻钟后,他便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人迹,没过多久,他便到了平台附近。 山崖上觑见的不过是平台的一角,在门口挂着数千个标有不同修为层次的木牌,按照从低到高的顺序排列着,诸多弟子有序地在木牌前排起了长队,其中引气入体和它之前的几处木牌人数最多。 有人好心指点着叶齐其中的流程,叶齐耐心听完后道一句多谢,便径直地在很少人动过的筑基木牌前领了牌子,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推门进了去。 这处平台似乎是一个总的传送法阵。叶齐在经历过熟悉的空间变幻之感后,便被传送到了一处密闭的房间之中。 这里的气息昏暗阴沉,不大的房间中摆放了各式各样的剑,其中叶齐甚至能感觉到有和他的黑剑一般孕有灵『性』的半灵剑存在。 察觉到叶齐的气息,有灵『性』的半灵剑争先恐后的发出嗡嗡的剑鸣,想得到与他气息相通的承认。叶齐手上的黑剑纵使平日里十分安静,面对着这诸多想和它争夺剑主的诸多相同半灵剑时,还是如同沉睡的凶兽被触了逆鳞一般地清醒过来。 黑剑沉默的剑身发出沉闷的剑鸣,与它心神相通的叶齐甚至能感受到它猛烈地想要出鞘的念头。 叶齐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却是快步地走过这些利剑,直接地用手上的黑剑击开了房间的门,门上的禁制破开,叶齐也顺利地走到了外面。 如果说房间昏暗阴沉的话,外面简直是漆黑得透不出一丝光线来,空气沉闷地凝滞着,叶齐感觉到吸收的灵气越发稀少,体内的灵气循环也在逐渐地减缓速度。 果然是为筑基弟子专门打造的磨练剑意的环境,在这个黑不见天日的地方,没有足够的心境和实力作为依凭,常人是很难敢在这种条件下踏出房间的。 走出房间没几步,叶齐便察觉到房间在黑暗中隐去,若不是时机不妥,他倒是有兴趣钻研一下那传送房间的符纹到底是什么样子。 只是他今日是为了磨练剑势而来,旁余的便只能看作是杂务了。叶齐没有感慨多久,很快他就将注意力转移到周围的环境上来,黑暗没有给他的视力造成一点儿阻碍,只是在这般寂静而漆黑的地方,让他更加谨慎和沉稳地防备着周围的危险。 他站在一处习武台上,周围防护的法阵保护着习武台中央的他不受到任何伤害,在神思的感触间,他察觉到习武台周围潜伏的蠢蠢欲动的危险。 若是为了躲避,他大可不必来这里。叶齐握着黑剑,小心地向习武台边缘靠近,神思的感触在告诉他,那潜藏在暗处的危险越发地忍不住了。 终于,在他在习武台边缘不到半步的距离站定时,风中如细刃破空般的声音响起,叶齐用黑剑一扫,一块长条型的东西带着渗出恶心的粘腻汁『液』落下,被叶齐警觉地挑出习武台后,叶齐听到台下数十米处清晰传来的生物嚼吞着那长条的声音。 不过一会儿,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嚼吞声音停止后,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叶齐自然知道他刚才削下的东西是什么。那是魔血藤伸过来的不足它身体亿分之一的分支。 魔血藤幼年时的种子不过普通大小,只要在阴暗不见天日的地方能够成功发芽,每年就都能长个百数十米,魔血藤能吞吃各种生物进行生长,不过它吞吃的方法与无数异兽都不一样,魔血藤主要吞吃食物的地方便是身上有无数开裂的如同嘴般的血口,这数以亿计的血口可以同时进行吞食消化。 它的藤曼不禁可以分泌毒『液』,还可以作为攻击缠绕猎物的有力武器,再加上它主干巨大,只要营养能补充得上,愈合伤势的速度更是极快,魔血藤若是出现,除非庇护宗门的大能修士及时出现,不然迅速发展起来方圆千里的凡人恐怕都是不够它吃的,曾有万年前甚至有魔血藤吞吃一个世界,将这个秘境世界变成一处死境的记载。 第99章 明悟 习武台上已经布置了防御的法阵, 所以魔血藤攻击的力度被法阵抵消了一部分, 对叶齐更是造不成什么威胁。 周围蠢蠢欲动蛰伏着的危险没有削减下去的趋势,面对他这个几乎送到面前来的猎物, 许久都没有饱腹过的魔血藤渴望猎物的本能更是强烈地足以压下对危险预判的认知。 终于, 锋利的破空声再度响起, 如蟒蛇般粗厚的藤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烈划来。感觉比眼睛还要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切, 黑剑的剑鸣在空中无声地响起,剑刃的利芒迅疾地迎上那抽打而来的藤曼。 一声比刚才还要绵长的哗啦破开之声响起,叶齐如刃遇油一般毫无阻碍一路刺入, 魔血藤足有半米长的藤便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切下, 另外的藤曼又重新缩入了黑暗之中。 在他将这一节藤曼挑出习武台后。底下的黑暗中传来馋涎欲滴的拖拽和撕拉吞食之声。 叶齐神『色』一凛, 感觉脚下的地面有些松软, 他后退一步,便看见他原先踩着的土地坍塌下来, 落入黑暗之中习武台的边缘处,无数借魔血藤从松软的土地中抽出, 他听见无数令人『毛』骨悚然地啃噬和土块落下之声。 习武台的边缘被魔血藤密密地缠绕着,其上的无数血口如同嚼着食物一般啃噬着习武台的边缘, 发出沙沙脆脆的响彻之声,纵使防御法阵将它们撕裂,却是一条魔血藤被法阵上的符纹撕裂开,下一刻就有无数魔血藤缠上。 习武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着,叶齐平静地看着,却也不阻止, 他先前进来时便知道了试剑台中的诸多规则,叶府这般的设计自然是为了府中弟子能够更好地经历试炼。 所以看似宽敞的试剑台不过是由松散的沙子加上凝集的符纹组成,传送到宽阔的习武台上只是为了给弟子一个习惯的过程,在魔血藤的攻击之下,松散的习武台是最不可靠的薄弱地方。而防御的法阵也不是表层粗糙的法阵如此简单,越往里防御才越牢固。真正救命的法阵的核心区,其实是习武台中窄小的传送法阵,为了确保在弟子实在不支时能够逃脱。 当然,魔血藤也不是不懂权衡利弊的灵植,它们固然嗜血凶残,面对一个浑身长满刺,吃了也不好下咽的猎物,它们一般采取的是等待的应对方式,所以为了让魔血藤有攻击的**,一些必要的措施自然必不可少。 随着习武台边缘的土地崩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底下传来魔血藤迫不及待的撕扯和吞咽之声。叶齐望着习武台边缘的沙地中隐约可见的鸡鸭牲畜红白血肉,倒是不禁有些好笑地想到。 魔血藤只怕是把习武台都当作是饼干来啃了吧。 他呢,叶齐苦中作乐地想到,应该算是一层夹心。 叶齐此时的想法固然轻松一点,却是没有半分掉以轻心。毕竟纵使防护再完善,魔血藤也不是真的作为免费陪练为他练剑的,要知道一个筑基修士的诱『惑』可是比千千万万头寻常牲畜大得多的。他若是真将魔血藤当成免费陪练的对手,叶府百年间折损在试剑台的诸多弟子的下场便是他的后果了。 曾有个笑闻在府内流传,传说千年前,在进试剑的习武台前,是没有挑拣兵器这一说的,只是人死的多了,叶府大能将这些兵器的灵『性』尽数抹去,便将这诸多兵刃堆成了如今的进习武台前的剑柄挑拣的房间。所以这些剑刃比普通剑刃还要『性』格还要刚烈,几乎是遇到每一个进习武台的人都迫切希望能让来人能用它们,为前主洗耻,哪怕它们终生都再难出这试剑台。 可惜他没有试验别的剑柄的可能了。 似乎察觉到了叶齐的这般想法,黑剑不愤地发出“铮”的一声剑鸣,它流畅的剑身闪过一道利光,却是跃跃欲试着传达着它不比那房间里面的货『色』差的宣示。 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叶齐握紧剑柄,空中的血腥之味越发浓郁,甚至到了让人作呕的地步,魔血藤已经将习武台啃噬得只剩中间方圆四五米的区域,他可以热热身了。 察觉到叶齐的靠近,吸食了血的魔血藤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鲨鱼群一般飞快地靠近着。哪怕是光线还存在,也不会再透进来了,因为叶齐能清晰地感受到魔血藤已经将这处习武台如同掌中之物一般上下左右牢牢地一层层包围起来了。 他现在毫不怀疑他正在一株上千米高的巨大魔血藤的包围之中,只是由于核心的防御和传送法阵的作用,让魔血藤还存着一两分忌惮之心,不敢轻易地伸探过来,但看那越来越多靠近的魔血藤条,只怕它的耐心没有多久就会消磨掉的了。 果然,不到一刻后,遮天蔽日,无处不在的藤曼便从四面八方如利剑一般直直地刺出。 袭来的藤曼如墙般粗厚紧实,缠绕的力气叶齐绝不怀疑它轻易绞断任何异兽的身姿,魔血藤上的血口和断开时喷溅的毒汁『液』足以成为它无往不来的利器。 然而对于筑基的叶齐来说,这些在他引气入体时可以给他造成巨大难题的魔血藤,在他筑基后,神思已经可以囊括千米范围内事物的一举一动时显得它们攻击的力度如此无力。他在势如破足地斩断了诸多魔血藤的支蔓后,猛然察觉了自己的疏漏。 如果他是来围杀魔血藤的,此时的灵力大可不必顾惜,可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磨练对敌的剑式的话,就最好先将剑式的威力发挥到最大,而不是一味靠消耗体内的灵力与魔血藤相抗。 毕竟纵使他在剑上通着灵力,杀光了这些伸过来的魔血藤藤曼,对于魔血藤主干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甚至算不上什么伤筋动骨的伤势。 叶齐若有所思地望向黑暗的深处,眸中目光微冷。他没有使尽全力,谁说这千米之长的魔血藤又使尽全力了呢?若是论岁数,他还尚比不上这株魔血藤枝蔓的一个零头,若是论修为,单凭折损在它手上的叶府修士就已经不止一二十个了吧。若魔血藤的这些手段连他都看不上眼,死在它手上的筑基修士中难道就连一个还没进行过心境试炼的筑基初阶都比不上吗? 若是现在他便耗光了灵力,魔血藤攻击若是突然加剧,他又该如何抵挡?或者,这正是魔血藤想要的。 叶齐没有去追往黑暗中隐去的魔血藤残蔓,它后退几步,险险站在传送法阵边缘。他来试炼剑式,可不是为了与魔血藤『性』命相搏的。 看着叶齐主动退缩,魔血藤接下来又发动了几**同小异的试探之举。 叶齐也不去考虑魔血藤有无深意,他正好试验一下不通入灵力的纯粹剑式到底伤害有多大。 如果说将灵力通入黑剑中砍下的感觉如同刀刃遇油,顺畅至极,毫无挂碍的话,那么纯粹剑式用起就如同钝刀劈柴一般万般迟缓,颇有种让人万分力气无地方使的不耐。 但正因为这劈砍魔血藤的艰难,他才能从中得到更多对剑式有益的东西。在一次次凝神划刺间,叶齐精准地调试着自己使剑的角度和力度,在用力过度和用力不当间寻找一个平衡点,他握着剑柄的角度已经越来越习惯熟练,纵使仍然觉得这魔血藤厚缠至极,也没了最初那般的废力。 他的身体,每一处肌肉,每一寸的骨骼筋脉都在找到最适合的用力和使剑的姿势,叶齐凝神,逐渐进入到了心无旁骛的专注状态中。 他不再在意每一剑能对魔血藤造成伤害,黑剑的剑鸣和他在某一刻起建立了更为心神贴合的关系,如同他握着的不是一把剑,而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神思感受到的千米笼罩范围似乎逐渐缩小,凝成了他引气入体时能感受到方圆不过数米的范围。 但这并不是范围的减小,而是范围的浓缩,本来辽广的千米感受区域如同一幅不甚明晰的朦胧画卷一般,需要他凝神感受方才能在一点上感受完全,这辽广的感受区域如实地将所有感触反映到他神思当中,都是一些杂『乱』而无序的繁杂信息,冲击着他的心神,让他不得安宁,他却一直不能将这感触范围自如缩小。 如今却如同把一团不甚明晰的范围精凝到身边特定的区域,不止是引气入体时能感受到的外物粗略状态这么简单,宛如空中的细小浮尘,温度,乃至一景一物呼吸的变化,他都明了于心中,脑中却在快速地运转着,丝毫不受这外界讯息的干扰。 第100章 改动 他筑基之后对神思范围的控制又再精准了些。那一刻间, 神思传来的对四周的查探不再是粗杂翻劣的诸多讯息, 而是如同眼睛一般可以让大脑直观地“看到”和处理的场景。 一切他查探范围里面的事物都仿佛变得极慢极慢,叶齐恍惚间觉得他可以把握下一秒从眼前划过的浮尘浮迹, 身体的动作和灵脉的配合在这一刻起完美地贴合到了一起, 他甚至宛如游离的第三人般在一次次魔血藤的打斗中精准地判断着自己使剑的力度, 姿势, 然后反馈到身体,再一次次地进行特意地矫正着。 然后在一次次不厌其烦的枯燥尝试中摒弃掉那些多余的用力习惯,只是简化着旁观判断自己的身体完全不会有多余的力道动作为止。 攻击宛如从四面八方每个角落中的魔血藤再来时, 他的身子没有动, 只是手腕翻转变化了姿势, 黑暗中前所未有的撕拉之声响起, 魔血藤遁走时的残余藤曼节节迸裂,如同从中间炸开一般地四溅着汁『液』, 最后弹『射』在叶齐身上灵气层的几滴毒『液』被灵力抵消着,如同油滴进了锅里一般, 发出了白烟。 叶齐握剑微微向下,在刚才与魔血藤的对战中, 他虽然仍是没有往剑中输入灵气,可刺入魔血藤的感觉中,他仿佛又有了剑下锋利无匹的感觉,叶齐突然开始有些期待起了魔血藤的下次攻击。 没有让他等上多久,这次魔血藤跑开了以往各自为敌的方法,数十条魔血藤缠绕在一起, 形成了比他体型大数十倍的巨大缠藤,缠藤上如星点般密密分布的血口大小如虎口一般大。还未迫近之时,叶齐便能问到这血口中的气息如何污浊,泛着一股让人作呕的气息。 当这缠藤缠绕在一起,便如同一块巨石从天被掷下一般,空气中呼啸而来之声比刚才何止猛烈数倍。若是在原地不动,纵使能击破这般攻势,魔血藤的残蔓堆积下来也会给他造成不少麻烦。与此同时,后面传来细小的破空声,若不是他现在感知的范围缩小着不少,只怕还很难突然反应过来。 叶齐一蹬,再用剑在地上一击,他身后突窜而来的魔血藤枝蔓被这锋利的一击冲入体内,下方的魔血藤从叶齐的站立处往后剑意的锋利不减,猛然地从每节藤曼内部破裂开来。 叶齐无心再管脚下的情况如何,他握剑向上一刺,利剑便势如破竹地『插』入一个大张的血口之中,往剑中猛烈地输入灵力之后,他灌注着灵力地用着黑剑在血口内部翻搅,冲刺破开。 然后双脚用力一踹,将魔血藤生生踢开半寸间,魔血藤内迟缓的“迸”的一声爆炸声如爆竹一般破开,魔血藤残蔓如同断掉的蛇肢一般纷纷落下,只有往后数十米未受波及的藤曼方才侥幸地缩回黑暗之中。 叶齐纵使弹跳开了不少距离,身上的灵气层仍然如同被消融的雪层一般发出滋的与毒『液』抵消之声。百十节残藤掉落了一地,毒『液』顺着习武台的裂缝滑落,毫不迟滞地落入底下黑暗中魔血藤早以迫不及待的张开的血口之中。 这些残藤如蛇一般地落了满地,叶齐自然不可能掉以轻心去试探残藤中还有没有一二条落网之鱼存在。他的黑剑一扫之下,被剑势的余波扫及的残藤便如落叶一般顺着习武台边缘落入黑暗之中,被血口吞食。 然而,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固然畅爽,却消耗了他体内小半的灵力。若不是这次魔血藤的规模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是不愿意使用这样的法子的,对于他剑式的锤炼毫无益处。叶齐恢复平常的握剑姿态,想到若是下次魔血藤的规模还是这般,他只怕要去另寻别的方式锤炼剑式了。 似乎正对着叶齐的这般心思,魔血藤接下来的几次攻击都是雷声大鼓点小的平常力度,这般对叶齐而言不痛不痒的攻击简直是最好的练剑靶子,在这般全然专注的锤炼剑式中,他的剑式不再是基础剑法中一板一眼的剑式,而是融入了他的每个动作,微调着符合自己的灵力之间。 在撤去了往剑上加注的灵力的使用后,叶齐发觉自己竟也能和之前需要全力以赴的魔血藤拼个不相上下,有来有回。 在这一波又一波攻势连绵,但仿佛攻击是陪他练剑一般的平和力度下,叶齐不仅也怀疑起了是否魔血藤真的被叶府当驯服了。但想起与魔血藤的显赫“战绩”——哪怕连签订了生死契约的主人都能毫不顾忌地吞食下的经历,叶齐只能摇摇头。 这般活着只是为了永无止境地吞食和壮大己身的魔物,哪怕是选择死,也不会放弃它们本能里已经铭刻在最深处,泯灭不了的**。 黑暗底下魔血藤血口撕拉着哪怕属于自身的残蔓,津津有味地吞食着的声音没有停止,在这片静谧的只有他一人呼吸的世界里,比任何威慑都要恐怖地显示了魔血藤的本能。 魔血藤的攻击力道随着他使出剑式的威力而逐步上升着,他若有些分神,便很难完全招架得住,但若是全力以赴,便能游刃有余地一次次胜出着,并会在这般微小的提高难度与自身相匹配的打斗中获得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与魔血藤之前一言不合,就蛮力全然功上的风格诡异得完全不相合,叶齐有意地收敛着剑式威力的增长,魔血藤也跟着收敛了下次攻击的力度。 ——多么像一个绞尽脑汁配合对手的完美无缺的陪练。 叶齐心中出现这个念头时,目『色』微冷。 普通的陪练耗尽心思是为了钱财,魔血藤这般完美无缺的陪练是为了什么? 他的神思在打斗之中不着痕迹地探察着习武台上的传送法阵。 果然——习武台上的传送阵被改动过了。 那么魔血藤甘于当陪练的心思已经显而易见了 ——是为了要他的命。 不过它终究不是人类,这几处在它看来或许完美无缺的细致改动,在已经对叶府的基础符纹过目不忘的叶齐来说,除非一眼都没有留心过,不然只要他看上一眼,就明白这传送法阵定是被动了手脚。 不过魔血藤能做到这一步,叶齐也是暗暗称奇了,如果是对符纹没有研究的粗心鲁莽之人,栽在这一招手上的可能确实很大。毕竟谁能想到魔血藤竟也能学习仿造符纹阵法,这得经过它多少年的暗中窥视才能明悟一二。 若是给它时间,说不定它还能找得出逃离秘境中叶府宗门阵法的束缚呢,这可不一定是个玩笑。 叶齐将这个想法按下不提,回到现实来看,若是再给魔血藤一些时间改动,只怕这传送法阵真的会被它弄得失效。 不过若是他现在启动传送法阵,是可以顺利离开的。因为魔血藤在传送法阵中动的手脚是利用这几次战斗余波造成的,它还不能在核心的保护法阵的作用下直接地探入传送法阵,只要他踏入传送法阵,一定可以顺利地离开。 叶齐使剑中望着黑剑的锋芒,眼中寒芒闪过。 送上门来的对手,他有什么理由放过? 这并不是他一时的热血上头,叶齐在留有余力的和魔血藤的对战中,却是思绪不『乱』地想到,魔血藤纵使可能在多年的对战中略通一些符纹,却也是绝不可能明白这些阵法改动后还有何中流通之路还能重新恢复的。 他在这场战斗中最大的优势,便是他的神思不会受到保护阵法的抵御,可以直接进入传送法阵并进行改动,而且他拥有比魔血藤要丰富得多的符纹经验。 叶齐索『性』将小部分神思分出,在引气入体后,他分出的神思宛如独立的人一般拥有与主体同样的处理能力,这部分神思固然脆弱,但呆在被传送法阵和保护法阵中央负责一些修改符纹的事务却也是绰绰有余的。魔血藤的在符阵上的改动之处,他都会在随后一点点纠正过来。 以防万一这还是魔血藤表面上使出的花招,叶齐将敬事堂中花了大价钱购买的传送灵符已经放在胸口附近,只要还有一丝的灵力激发,便能带他离开此处,回到秘境中的屋宅之中,损失的这小部分神思只要好好将养一些时日,也不会对他造成太过劳皮动骨的损伤。 将一切事务都筹备好之后,叶齐望着下一波疾刺而来的魔血藤,面『色』不变地正对上去。 便让他好好看看这陪练当得多么尽职尽责吧。 在这不再犹豫地投入到与魔血藤的全神对战间,叶齐方才领悟到了何为酣畅淋漓,势均力敌的战斗。 他无需再费尽心思地思考攻击不成的退路如何,也无须担忧自己下一步攻击落空又该如何,抛去了所有的顾虑,叶齐心境静如止水,剑式却是招招愈加锋利。 黑暗中黑剑泛起的剑芒如同锋芒毕『露』到极点的寒刺一般,带着让人不敢阻挡的威势,一剑劈下,撕拉开漫天的残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魔血藤:嘿咻,嘿咻 好的,第九十九处移动已经做好了。 跟在它后面的分神宝宝擦了擦汗: 你挪完啦,太好啦! 累死我了。我全部挪回去了 魔血藤:…… 你让开,我先把你主人打死,再来收拾你。 分神宝宝:哇,它凶我【对魔血藤指】 叶齐:) 【拔剑】 …… …… 魔血藤【卒】 终年二千二百二十二岁。 第101章 逃出 这般酣畅淋漓的对练不知持续了多久, 时间在刹那间拉长得如同一条望不见端点的线条, 神思感知的区域外,时间的感觉变得极快, 却在靠近他的区域时, 一切感知又变得极缓。 到了这时, 他已经无需再刻意模仿剑谱上的姿势了, 身体的每处肌肉,灵脉宛如一体般的想通相连着,在每一剑的一击配合中发出最大的效果。 剑式如同信手拈来般随意自然, 随心而动的剑式失去了按部就班的平稳, 却又在这魔血藤一次次的鞭打缠绕的攻击下, 发出了让人不敢直视的锋利与锐意, 每招每式都是剑式的变体,又是糅合成的基础剑式的大成。 黑剑的剑身隐隐『露』出了通体的锋芒, 纵使剑锋斩下一节又一节的魔血藤,剑身却没有染上半分魔血藤的毒『液』, 细小的剑芒汇集在剑端,如同细小的攻击一般对毒『液』有着超乎想象的磨消的作用, 如同在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明,拥有着撕拉藤曼的力量同时,更是在『逼』退着黑暗。 剑身流畅地闪动着这并不耀眼的剑芒,如同一座皇冠之上终于带上了符合它的宝石,剑灵受着这战意的滋养,与叶齐配合着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空气中清晰的破空声一道接着一道响起的同时, 如同催命符一般带走无数残藤。 到了这时,剑式仿佛就变成了他随心所欲的一处艺术之作,每一剑的击出,都能精准地落入他想要落下之地,然后便如飓风般轻而易举地撕拉开无数藤曼,甚至有余力挡开溅来的魔血藤毒『液』。 哪怕是存了麻痹叶齐的念头,到了这时,激出了气『性』的魔血藤的攻击也逐渐变得狠厉起来了。 它庞大而望不见边际的主蔓飞速地『逼』近,如同高山般的身躯有着让人望而仰止,心惊胆战的赫然威势。 叶齐敏锐地感觉到,伤到了元气的魔血藤已经按捺不住这般损失了,过不了多久它一定会采取行动。他握紧手中的剑柄,严阵以待。 果然,不到片刻,魔血藤便将习武台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这次它不再有任何顾忌,如同拼了命一般地勒紧习武台这片土地,纵使诸多藤曼被防护法阵烧伤成灰,也再没了一丝畏惧。 脚下的土地传来不堪重负的砖块泥沙崩裂声。 这是魔血藤的破釜沉舟之举了。 叶齐将灵力注入黑剑之中,到了这图穷匕见之时,他自然不可能再藏拙。 当然,叶齐也有他心中的打算。今日在魔血藤处剑式锤炼得到的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现在离开固然圆满保险,但这与全幅状态的魔血藤一战的机遇同样可遇不可得,他自然不能轻易舍弃。而磨练剑式,生死一刻的锤炼更能『逼』迫出人的全幅潜力,在魔血藤全幅状态的攻击之下,他能多撑一刻,便多一份难得的感悟,在日后这般的境遇中,也多一分经验与把握。 富贵向来险中求,安稳与锤炼自然不能两者兼得。不过片刻,叶齐便下了决断。 他定住气,却是放任了魔血藤继续动作。纵使心中的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快速闪过,魔血藤动作的速度却比他想象得还要更快。 一圈圈缠绕着习武台围上的魔血藤如同笼子一般,将他束缚在其中。 魔血藤如同确定了他是笼中之鸟一般,似乎在打量着他的举动和反应。无数血口张开,里面漆黑的阴影仿佛深藏着无数张眼睛一般让人有望之『毛』骨悚然之感。 魔血藤的打量没有持续多久,它没有如人般事出反常必有因的意识,望着按定不动的叶齐,它按着本能的意识判断着破坏了通道,食物已经不可能再逃出生天。顿时,魔血藤如小山一般的主蔓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如同泰山倾倒般地朝叶齐重重压下。 一般的食物,只有变成肉泥和被它吃进肚里两种选择。 每张血口都拼命张大着,来自本能的召唤告诉他们这个微小的食物其中有着多么巨大的力量和诱『惑』,足以让它们在吃到一口后得到之前比之前入口的所有食物的总量还要满足的极乐。 但在这种本能的**达到鼎盛之时,如泰山般压下的魔血藤主体感受到了来自食物本身的前所未有的对抗。 叶齐紧握着黑剑剑柄,明明是生死一刻,他却没有太多慌张,握着剑柄的手稳到极致,身体如同一把弓一般蕴含着紧绷到极致的力量与威势。 黑剑剑身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剑气,随着叶齐将灵力全部灌入,如同黑夜中的光一般,剑锋泛着让人一望便胆寒到极致的危险冰冷的白『色』锋芒。 便是此时! 叶齐一蹬地,如同脱了弓的箭矢一般从紧绷中弹『射』到空中,然后对准那庞然压下的泰山般的巨物,用尽了全身力道,一刺! 黑剑毫无阻拦地刺入巨藤体内,如同爆炸一般地破开着大洞往内深破开。 魔血藤如同以往一般顺利地压下时,终于遇到了阻碍。它只觉一根比起它的体型来说微小到极致的针扎进,却能在刺入它体内时爆发出森冷至极的寒意与锋利,如同翻江倒海地在它体内搅了一通又一通,拥有着要将他将它从体内生生劈开的可怖力道。 魔血藤疯狂的摆动着,试图碾压死它体下的虫子,却在一次比一次更深的痛苦中翻搅和觉察到无力。 第一次,魔血藤数千年来催发出的微小神智终于压过了它数千年来遵从的本能。 离开!离开这个食物! 但察觉到体内的利刺一缓,魔血藤数千年来一直根深蒂固的凶『性』又被激发出来了。 不!杀了他!吃了这只虫子才能补回伤势!杀了他。 哪怕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吃了这个食物也能让它勉强弥补回伤势之前的状态。 叶齐察觉到魔血藤不管不顾传来的意念,那是要同他同归于死的愤怒和怨毒。 他体内的灵力已经在这一击中所剩无几,再待下去无疑就是与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 叶齐收回利剑,借力在魔血藤上一踏间,落入地上的传送法阵中。 传送法阵中的白光一闪,人影消失不见。 下一刻间,压在习武台上藤曼节节爆裂开来,如同一场壮烈到极点的爆炸一般响彻在这黑暗之中。 过了许久许久,黑暗中终于恢复了往昔的寂静。 奄奄一息的魔血藤主蔓挣扎着收敛着还有活力的藤曼,还有活力的虚弱血口拼命地吞咽着台上的残肢残蔓,只是这次,虚弱到极致的残余藤曼上的血口终于不能再将所有残蔓都吸收回体中。 没关系,还有食物,还有食物,只要吞吃了那个虫子,它就一定能痊愈回来! 习武台上的保护法阵在刚才发出的猛烈的炸裂威势威效已经让魔血藤伤上加伤,伤势更是大大超出了它之前的预料,只怕吞食了食物,也不一定会能恢复到原态,想到这一点,魔血藤身上的残蔓痛苦而怨恨地拍打着地面,想要快速地找到食物,将他撕裂成肉末,方才能填满心中的怨恨。 残蔓一点点地搜寻着,却是始终都没有找到美味发出的气息。 虚弱到极致的魔血藤摇晃着身体,藤曼上的无数血口狰狞开裂,仿佛无数个无面人在痛苦无声地呐喊着: ——食物呢?我的食物呢?! 残蔓的血口俯趴在地上,拼命地吞嚼着每一个砖块,生怕把其中可能的食物残肢落掉,可吞进嘴里的,全都是以往不屑一顾的劣质肉质, 无数藤曼泄愤般的疯狂地拍打着习武台,纵使没了先前的威力,但在它的全力愤怒倾泄之下,本就丧失了威效的习武台没过多久更是被拍打得七零八落,浮尘扬灰飘满了整个黑暗的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的疯狂泄愤之后,魔血藤终于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纵使来自身体的饥饿与渴望让每处藤曼都发出不甘的呐喊,得到的却是只有空气一般的无力。如同山丘一般的身姿倒坍在黑暗之中,发出闷的一声残响。 藤曼上的血口终于沉沉地闭上,抿成了怨恨而恶毒的形状,如同一幅让人『毛』骨悚然的画卷一般。 望着习武台上倒下的魔血藤身影,在更深的黑暗处,有闷响着的吞咽之声在缓慢靠近。 …… 从习武台的黑暗之中出来之后,叶齐是连手上的黑剑握得都有些不稳,不仅是用力过度,更是体内的灵力后继无力,陡然用尽的结果。 他的气息不稳,想起刚才刺入魔血藤中的惊险与险险逃生的刺激,如今站在灿烂的烈日底下,陡然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四面八方有医阁的弟子涌上前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感觉怎么样了?” “身上哪里受了伤?有被魔血藤的毒『液』沾染上吗?” …… 叶齐开口,开始的声音虚浮,后来却逐渐平稳起来,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我没事,你们去照顾其他人吧。” 却被一群二话不说的医阁弟子簇拥着带走。 “每个出来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为首的男子皱着眉,“带走带走,试剑台出来的都一并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雪纤浔】的地雷 第102章 挑衅 当然, 与那些被抬出来奄奄一息, 全身是血昏『迷』不醒的人相比,叶齐除了气息的些许不畅外, 实在和常人没什么两样, 医阁弟子也反应了过来, 除了刚开始会问上几句外, 后来投注在他身上的注意力也少了不少,只是还没有放他离开的打算。 从不同处试剑台出来的同门反应不同,看到医阁弟子便御剑而起飞速离开的不会受到什么阻拦, 一出试剑台神情懵懂, 气息虚软的被带走, 那些重伤到不能动弹的直接被他们有序抬走。 包围着叶齐的一行医阁弟子中, 抬着的重伤不醒的已经有四个,全身战况惨烈, 仍坚持走的有两人,医阁弟子忙忙碌碌, 健步如飞,最后是他看不过眼, 搀扶起两个伤患和加速走着的医阁弟子进了传送阵中。 医阁中人满为患,他们这一行人如同水滴进了汪洋,没有激起一点儿波澜。 本应单独问诊的医阁单间此时变成熙熙攘攘的大厅,无数个符阵铭刻在大厅的地板上,法阵旁边站着的都是医阁的弟子。 抬着人的担架被放下,符阵被激活, 几乎可以看得到的亮『色』从符阵的纹路上移到了担架上的弟子身上,体表浮现出无数或细小或粗大的经脉和骨骼形状的亮『色』,只是在他受伤之处筋脉陡然黯淡着,显出断裂的势态。医阁之人认真探查了一番,直接摆手说道。 “抬去『药』池,抬去『药』池,然后加护腹部的筋脉,下一个。” 在继续探了前面的数人之人,那人如同喊了千百遍一般毫不停顿地喊道:“下一个,下一个。” 已经明白不检查不能走的叶齐看前人的动作总结出了经验,他顺从地在符纹上躺下,比之前要亮眼的多的符纹在他体内亮起,却是没有一处是不通畅的。 探查那人比之前还要细致地检查一番后终于没有说出抬出『药』池这几个字,他用着仿佛做过千万遍的动作熟练地从抽屉中拿出一个『药』包:“拿回去用。” 叶齐一愣,说道:“我并没有受伤……” “惊悸过度也要用『药』,”那人不耐烦地蹙起了眉,显得本就不亲和的面相更是盛气凌人,“快点拿走,还有人等着呢。” 叶齐只得拿走了『药』包,看着他拿走了『药』包,这次他走出了医阁后,医阁弟子终于没有上前阻隔,叶齐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手上『药』包的分量着实不轻,让他不禁有些疑『惑』到底惊悸过度要服用些什么『药』。 『药』包中包着几味丹『药』还有类似于茶包一般发着清香的东西,其中也并没有什么服用的说明。 叶齐拿起『药』丸,其中散发出的淡淡清香让他并不反感,但是他闻不出其中所用任何一味灵植的成分。在查探中没有察觉出这丹『药』有任何危险之后,叶齐试探『性』地吞了一颗。 淡淡的甘甜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叶齐品出了其中的甘草味道,但除此之外,他没有品到其中还有其余灵植的感觉。叶齐一怔,突然才明白这丹丸的效用。 ——是糖啊。 他脸上不禁流『露』出些许笑意,口中淡淡散开的甜而不腻的甘甜倒真的将还尚有余悸的心境安抚下去了。 那么,旁边那个疑似茶包的东西,现在想来,叶齐失笑地想到,那应该就是茶包了。将『药』包重新包扎好后,他不由加快了几分赶回住所的速度。 路边的景『色』山水还是如同来时的这般好,叶齐却少了几分继续欣赏的闲情雅致,快到屋宅中时,他发觉江平渊已经在门口如松竹般站了许久。 “师兄,”叶齐迎上去问道,“怎么不进屋里去?” “屋里有人,不是师弟。”江平渊言简意骇地说道,抬起头时眉宇如刃,一张如同春寒料峭,让人难生亲近之情的冷峻面容。 叶齐却早已习惯了江平渊这般的面孔。他推开门,回头望着江平渊笑道:“我记着师兄在闭关,就没有告诉师兄。”叶齐将叶显会借住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顾念着师弟的感受,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用师长磨砺的说辞带了过去。 江平渊也没有多言,他平静地跟在叶齐身后进了去,突然,他问道:“师弟去了试剑台?” 叶齐应下,不由问道:“师兄是怎么知道的?” “试剑台的甜丸和其他的甜丸,甘草种类不一样,”江平渊思索了一番,认真地说道,“试剑台的甜丸,甜度刚好,不会太腻。” 江平渊话中的信息量太大,叶齐一怔才反应过来,他不由失笑着问道。 “师兄也被医阁弟子强硬拉走过吗?”叶齐想到这般场景,有些难以想象看着江平渊面无表情地冷着一张脸从时间台出来,那些医阁弟子是怎么有勇气去把他拉走的。 似乎猜到了叶齐是何种想法,江平渊幽幽地说道。 “不,是我跟着他们走的。” 江平渊垂眸,语气平静地说道:“他们不信我会惊悸过度—— “所以,『药』包也是我要才给的。” 明明话语中充满浓重的委屈与怨气,从江平渊的口中说出,却陡然让人只觉背后如同被剑深抵着的刺骨寒意。而常人做出的可能带着委屈的神态,出现在他冷峻而目『色』如刃的脸上,只能看出下一秒就要拔剑杀人的冷意。 理智上告诉叶齐此时应该开口安慰,可在这一刻仿佛与医阁弟子情感互通的他突然沉默了一瞬。 叶齐将『药』包摊开,温和地说道:“没关系,我的这一份都给你。” 江平渊目『色』沉沉地望着叶齐手上的『药』包,眼中的冰寒如同破裂的冰层一般逐渐消融开来,他抬头望着叶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师兄!” 叶显会的一声大喊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视。 “师兄怎么不进屋呢?”笑得一脸灿烂的青年趴在静室的窗上,朝这里招着手。 叶齐自然地招呼着江平渊,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厅中。 江平渊已经知道了叶显会的状况,所以他对叶齐已进入厅中马上开启符阵没有什么大反应。 叶显会见到江平渊,丝毫不怵地叫了一声:“师叔好。”然后笑意融融地望向了叶齐。 “师兄,什么东西味道好甜啊?” 还没等叶齐答话,他便兴高采烈地喊了出来:“是给我带回来的吃的吗?” 静室之中固然有屏蔽声音的法阵,叶齐也不清楚叶显会是听到还是没听到他与江平渊的这番谈话,叶齐也『摸』不准他到底是真的见物心喜,还是与江平渊不合,所以挑衅地提出这个要求。但已经许出去的东西他自然是不会转口。 叶齐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师弟还没用过饭吗?” 叶显会没有迟疑,他乖乖地答了一声用过了,然后迫不及待将这数日来的修炼情况全数托出,一脸等着叶齐夸奖的表情。 叶齐如他所愿地温声夸奖过一遍后,便问起了他还有哪些疑难。青年也毫不顾忌地全盘托出。 到底是经历过这一阶段的,即使在细枝末节上有所犹疑,但对大略的修炼心境上的问题叶齐还是乐于解答的。江平渊在旁边也不时会『插』上几句话,然而纵使叶显会面上对江平渊的笑意不减,但叶齐还是能察觉到这笑意后的敷衍。 想着江平渊来找他可能有什么其余的事,叶齐便打算打发叶显会进去修炼了。 灵傀已经用他带回来的茶包冲开了茶水,淡淡带出的涩甘之味散开在静室当中。 叶显会离开之时,灵傀已经倒开了两杯茶水。 江平渊从桌上的『药』包中拿出一粒甜丸放入中间的一杯茶水之中,茶香中夹杂的干涩之味便被升腾起的甜香掩盖完全。 然后他平静地说道:“这样喝味道最……” “师兄,我好渴啊。” 去而折返回来的叶显会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拿起江平渊放入甜丸的茶杯一口气闷了下来,江平渊面『色』平静地看着,却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 喝完了一杯的叶显会笑意灿烂地放下杯子,抬起头刚想对叶齐说些什么的时候,面『色』突然一变,然后猛地跑出了屋子。 迎着叶齐看过来的眼神,江平渊目『色』如刃,冷峻到面容哪怕处于阳光之中,每处轮廓都透『露』出让人冰寒入骨的寒意。 但是他指骨敲着桌子,又是心情良好的体现。 江平渊直视着叶齐,不知为何,叶齐竟从他冷峻的面『色』中看出些许得逞的愉悦。 “给他一点教训,让他以后不要『乱』吃东西—— “师弟不会怪我吧?” 也许是带了一副能够免疫掉江平渊面上冰冷的滤镜,常人听起来只觉威胁『逼』迫一般的神态和语气,叶齐却能从其中捕捉到随后江平渊脸上一闪而逝的仿佛做了坏事般的紧张与慌『乱』。 想起茶包底下写着的不可与丹丸共食,不然会有异味的小字,叶齐摇摇头,想起青年冲出去时脸上的表情。 大概是如同香蕉与枣一起吃的感觉吧? 叶齐不再深想,他和江平渊两人默契一般地把这杯茶放在一旁,更加没有尝试验证的念头。 毕竟这是师弟挑衅引出的事,叶齐也没了帮他说话的想法。 茶水到舌尖的味道醇厚回甘。屋内的两人在没了叶显会后气氛平和了许多,然后慢慢地详谈了起来。 第103章 感动 不过仍是些关于年终测试的老生常谈的话题罢了, 江平渊冷着一张寒意十足的脸, 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叶齐有关的注意事项时,叶齐没有『露』出一丝不耐之『色』, 只是心里仍有些无奈与感动生出, 然后不时地出声应几下, 示意自己记在了心上。 午时不久就到了, 江平渊和叶齐两人早已不需要进食,精神奕奕到更加不需要午睡的地步。但江平渊到底还是挂念着叶齐刚从试剑台回来,精力还未完全恢复过来, 所以还是起身, 提出了告辞。 叶齐看出了江平渊真的很喜欢『药』包里面的茶和丹『药』, 至少他在用这两物的时候面上的神情不可见的舒缓些许, 眉宇间的寒意也淡了不少,而自己对这两物的感觉倒是平淡, 所幸顺手推舟将剩下的『药』包包好。 “我不喜甜,师兄若是不嫌弃, 便把这包东西带走吧。” 江平渊也不推脱,他思索了一瞬, 便伸出手平静地接过,若不是那眼神利了三分外,常人还看不出他的动容。 江平渊指骨微转,手上便稳稳地握住了一个包扎严密的纸袋。 叶齐闻到了纸袋中传来的淡淡清新味道,语气中不免带上了几分欣喜:“锦花茶?” 他不喜茶味太苦,也不喜茶香单调, 可买到的茶叶都是些修真界中普遍流行的苦茶,花茶更是稀少,所以纵使喜欢饮茶,也不过待客时啜饮几口,便放下不动罢了。锦花茶在花茶中口味最殊,五年一育,收获稀少,栽养条件更是严苛,不知道江平渊是怎么想到将锦花茶送给他的。 没等叶齐问出口,江平渊就心有灵犀地抬眼,平静说道:“我见师弟几次待客,都不喜苦茶,便用不用的东西与别人换了锦花茶,此次本是来送茶的。”只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就一直聊到午时了。 “师兄……”叶齐有些触动之余,听见江平渊淡淡地接了一句。 “我还在园中种了一园的辣椒,师弟到时可以全部收走。” 一园的辣椒…… 辣椒这样的东西,怎么都和江平渊身上冷如冰川一般的气势不匹配?他是怎么想到种辣椒这个东西的呢? 叶齐哭笑不得之余,望着认真无比的江平渊,最后还是把师兄你是说笑的吧这句话咽了回去。 叶齐平复着气息,只能心平气和地问道。 “师兄怎么想到要种一园子辣椒的?” 听了叶齐的问话之后,江平渊还真的为他数起了种辣椒的诸多好处:“它是凡间的植物,有灵田中灵气的滋润,本身也不难护养,长得很快。” “而且……” 重点来了,叶齐认真地听着,努力地扮演着一个知心好师弟的身份。 “师弟不是喜辣吗?” 叶齐一愣:“师兄怎么……”知道他喜辣,往日诸多与江平渊相处的场景在他脑中飞速地闪过,叶齐猛然间才明白过来。那日他首次与边军之人出府,往面食里放了辣酱,而在那之后,他以求稳妥,叫了江平渊前来…… 修真之人的嗅觉如此敏锐,怎么可能闻不出他身上的淡淡辣味。 到了此时,叶齐不禁有些怔然,觉得手上轻松包好的『药』包此时有如千钧之重。 江平渊的这般照顾,一个简陋的『药』包怎么可能抵消得了? 抬眼望去,那平时望来只觉冰寒入骨,有如利刃的眼神,此时若是细看,其中又何尝不是如冰般的纯然可见,不含一丝杂质。 许是叶齐沉默了太久,江平渊也不由有些不安来,他反思起了自己的诸般动作,只觉得自己的猜测确实没有什么依据,而他对师弟的了解也不够清楚,不过是相处了些许时日,就做出如此唐突之举,想来师弟也觉得他有些冒然吧。 江平渊轻握着锦花茶的指骨不由紧了紧,他内心挫败,面上却不显地僵硬的维持着一动不动的神态,仍有些不知所措。 青年修长平稳的五指覆盖上他手掌上的纸袋,然后手上的重量一轻,江平渊抬眼,撞进青年黑深温和的一双眼中。 青年摇摇手上的『药』包,声线平和干净,轻如呼吸般的叹息中让人不禁产生可靠而安心下来的感觉。 “这个不算是回礼,只是送给师兄的,待我找到合适的回礼,一定再登门拜访师兄。” 江平渊喉咙有些沙哑,思绪纷杂间一瞬间也不明白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垂眸,不自然地在空无一物的手上拢了拢,然后掩饰般地放下手。 最终,他听见属于自己的声音沉沉地响起,然后简单地应道。 “好。” …… 也许是江平渊的这一招太过有效,午时送饭的人已经到了,送的饭菜叶显会还是一筷子不动,让人送了回去。 叶齐在静室内找不到叶显会,最后只能来到客房前,平静地敲了一下门。 门被打开的时候,叶齐第一眼望去几乎认不出开门的那人是叶显会。 明显是刚刚沐浴完,头发还是湿的半披在肩上的青年抬起眼,脸『色』苍白之间显出这张面孔平日里不会出现的脆弱来,像是被丢弃在雨中的幼犬,此时抬起眼望着人的感觉可怜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叶显会鼻音很重地叫了一声:“师兄。” “还是很难受吗?”叶齐也没有料到这有异味的后果会这般严重,他认真地思索着,然后问道。 “要不要去医阁?” 叶显会吓了一大跳,很快就恢复了一些以往的精神,他拼命地摇摇头,显然对医阁这个地方颇为抗拒。 “我只是没胃口而已……”青年乖乖说道。 叶齐皱眉:“还有什么吗?” 叶显会认真地思索着,最后还是不好意思地抿着嘴说道:“就是……还有点恶心。” 想来江师兄也不是什么没分寸的人,看着叶显会脸上逐渐回返的一点血『色』,叶齐再详问了几处他的情况,终于放下心来。 “厨房里还有粥,你若是饿了,记得去温了再吃。” 叶显会再乖顺地点头。突然,叶显会出声问道:“师兄,你觉不觉得我这是咎由自取啊?” 青年压低着声音,声线中不由带着些颓唐。 “可能我就是学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吧,胜负心也总是太重,做事也都只顾着自己一时意气……” 头上被温热的触感覆上,甚至还被缓缓抚『摸』了一下。 叶齐收回手,语气还是和最初一般平静:“学不会就尽量去学吧,你还有时间。” “是不是不喜欢江师兄?” 叶显会有些怔然地抬眼望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认命般地点点头。 “为什么不喜欢呢?”叶齐循循善诱地问道。 叶显会皱起眉,筹措了词汇小心地形容道:“他面相太凶了……语气也不是很客气……管得还很多……” 叶显会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叶齐都好脾气地听着,直到叶显会都说完之后,他方才开口问道。 “只是这些原因,没有别的什么积怨?” 叶显会点点头,却是做好了被师兄斥责的准备。 叶齐却只是平和地望着他,然后简单地说了一句。 “那你以后就少见他好了。” 叶显会听了他的话后,愣愣地抬眼望他,却是带上了几分惶恐的神『色』。 叶齐一看就明白他是想岔了,只能好声地安抚道:“我不是让你搬出去。” “没有哪个人是必须喜欢哪个人的,明白吗?”叶齐平静地说道,“江师兄对我很好,我很敬仰他。” 叶齐平静地说下去,“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必须和我一样敬仰他。” 叶显会似懂非懂,只是觉得头上的热度还没有被减下。 “所以,他是我最敬仰的师兄,你是我最信赖的师弟,这两者并不冲突,我也不会强『逼』你一定要喜欢他,你们以后可以少些碰面,你也不必勉强自己就太过拘泥,至少像这次的针锋相对,你若是念着以后也不会见太多面,然后处理得和缓些,两方也不会太多难看不是吗?“ 叶显会懵懵懂懂地点了一下头,叶齐师兄的口吻全然是柔和得为自己着想的,让他心中的抗拒感也消减了不少,此时更是能把他的这番话听了进去。回想时的情绪也不再是一味的难堪和困窘,反而逐渐清醒了过来。 同时,他也体谅到了在两人争执中叶齐师兄的处境。 到了这时,青年的脸上诸多犹疑自弃方才逐渐削减了下来,他终于『露』出了一点以前一般的鲜活和笑意,语气也不再是如同被风一吹即逝般的软弱。 叶显会望着叶齐,突然低下头说道:“师兄,我突然有点庆幸。” “嗯?”叶齐不由发出了一个疑问的语气。 ——庆幸当年秘境试炼的时候,我没有偷懒。 “没什么,”叶显会咽下要说的话,摇摇头,认真地抬眼望着叶齐说道。 “师兄,我突然也没那么讨厌江师兄了。” “等他下次来,我一定就像听师兄的话一样听他的。” 叶齐只是笑,没有接话。 青年站起,蓬勃朝气的脸上挡不住的不服气。 “师兄你笑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这一章,我想解释些东西。 小叶的反应大家看来可能有些突兀,但其实是有理可寻的。 他被家人的法阵束缚,虽然从大叶的角度看可能看不出什么,但他自身是非常受伤,变得非常不安敏感的那种,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应该就是对自己非常不自信,所以遇到什么事情都想自己放得更低。 他这次的恶作剧看起来幼稚,其实就像一个没有什么依靠的小朋友跟在玩伴后面,害怕师兄被抢走的那种不安感作祟,再加上江师兄的面相真的挺凶,不让人有好感,所以他才会那么小小地“膈应”一下他,大概类似那种猫瞪着你,然后尾巴圈住人,宣示主权的那种行为,他『性』子是很高傲的,做的事情包括对立什么的也是下意识地做了,其实是没有太大恶意的,也没有造成什么实际伤害的。 所以坏事做了之后他得到了惩罚,吐了吃不下饭,这时候他旁边没有一个人,他经历过法阵的事情,下意识就觉得是自己的错,然后拼命认错。 大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本来鲜活有点高傲的师弟因为一件不算太大的事情,然后变得这么姿态卑微,这个时候让师弟道歉,他肯定是会乖乖道歉的,可是这样就相当于把叶显会完全踩在了脚下,小叶就会认为是他整个人的『性』格都是完全错误的,他可能会『性』格大变,阴郁或者消沉。 所以他本来是准备严厉一点的,但是小叶真的已经把心态低得太厉害了,所以他才会温和地说了这一番话。 希望你们看到这里不要讨厌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 ================================== 然后小叶最后的那句话就是,原文也说过的他们当初是按照秘境杀异虫的排名来排座位的,这样小叶才会坐在大叶后面,然后才有了那么多故事。 第104章 问心路 这十日倒也不算长, 叶齐再去过两次试剑台, 拿回来的『药』包一包给了叶显会,另一包再给了江师兄, 然后再去书馆详细翻阅了关于灵植的古籍, 照看一下后院灵田中的灵植, 日子便这般毫无波澜地过去了。 唯一让他有些惊讶的, 便是叶显会终于不再做出与江平渊不和的举动了,每次江师兄来,他就低眉顺眼地在旁边坐着喝茶, 两者间虽还是淡漠, 但总是没了那股僵持不下的氛围。 到了年终测试的那一天, 叶显会早早地叫人带了早饭来, 他一边往嘴里塞了汁香肉多的包子,两腮鼓鼓的咀嚼着, 一边认真地坐在台阶上紧张地看着叶齐练剑,还不时地问道:“师兄, 你真的不要用一点填填肚子吗?测试要进行整整一天呢。” 叶齐望着叶显会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说不定还以为是师弟要去测试呢。 叶齐答了一声不用, 心里已经在默数着这是他第几次听到的这句话。 所幸在他练剑开始后青年终于不再出声,只是在旁边安静地看着。 叶齐一套剑法之后,简单地收剑入鞘。 “师兄真厉害!”叶显会毫不吝啬他的夸奖之辞地起身说道。 自从那日开导之后,青年的情绪确实不再像往日一样低沉,只是变得黏了他许多。每次叶齐出门回来,望着台阶上坐着等着他的青年, 心里都有股回到了前世在家门口被宠物迎接的感觉生出。 “我要去参加年终测试了,”他临走前,不忘对叶显会叮嘱道,“你身上的法阵还未解开,尽量不要出了这处院子,若是有麻烦,我在静室的清心咒下面,还多压了几张通讯的灵符……” 叶齐犹豫了一下,念着这几日来叶显会的表现,还是继续说道:“江师兄离这里最近,接到通讯灵符也能最快赶来,我已经和江师兄解释过了,他不会责怪于你,也不是那种两面三刀之人。” 叶齐抬手覆上青年的头顶,生疏地用着前世『摸』金『毛』的手法『揉』了『揉』,底下的触感滑顺,果然是高门子弟灵『药』滋补起来的体质。 叶齐的注意力不经意地飘忽了一瞬,最终还是回到正事上来:“师弟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吗?” 低下头去的青年猛然抬起头,双眼猛然亮起,他乖乖地点头,嘴唇翕动着,最后只是小声却认真地应道。 “我会听师兄话的。” 抽取灵气的法阵范围并没有过大,还是被法阵束缚的叶显会最终只能站在院门上,目送着叶齐离开。 …… 叶齐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他暗叹了一口气,却是下定决心测试完后要到叶显会的家族中一趟,至少要把师弟身上束缚的法阵解了,这半个月的教训对师弟来说应该也是足够了。 叶齐走出门,方才发现江平渊仿佛与墙壁平行的笔直身影。 江师兄的修为比他高,若是江平渊有意掩藏气息,他是很难发现的。但这毕竟不是叶齐最奇怪的一点。 “师兄怎么来了?”筑基期的闭关修炼与引气入体的闭关修炼可不同,筑基弟子寻常闭关以月来计通常是极小的单位了,像江平渊上次说的要闭关,叶齐还以为这次哪怕是在试炼心境回来之后都不一定能再见得到他。 江平渊的语言一如既往地简洁直白。 “想到师弟还要年终测试,就静不下心,所以修炼不了。” 饶是叶齐已经了解江平渊这样外冷内热,但是可以热到沸腾的内在,但还是有些吃不消他这样的表达方式。 到了最后,他只能憋出几个字:“那真是……打扰师兄了。” 江平渊自然地认真接道:“我不觉得打扰。” 和江师兄说话,很容易把话聊死。叶齐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决定把话题放飞给江平渊自由发挥。 “师兄,我还是有些紧张,你给我讲讲这一年上京中发生的轶事吧。” 毫无疑问,叶齐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在他偶尔地发问和不时地应和之下,两人的气氛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祥和。 江师兄虽然有些话痨,但是其中讲述的事情确实是他颇为感兴趣的,叶齐也不觉得这种算是差事,毕竟江师兄虽然散发得有些大,但说的东西很少添油加醋,一般都能还原事情的本来面目,叶齐听来也不烦闷,反而真的增加了不少自己的见闻。 一个人眼神中真心散发出来的感兴趣是骗不了人的,至少骗不了气息敏锐的修真之人。 或许连江平渊自己都没发现,他眉宇间的锋锐冰寒的刺人之感少了些许。 来到秘境门口时,叶齐望着来来往往的单人走动着,再望着他旁边分毫不动的江平渊,有了一种前世被家长送考到考场的感慨之感。 察觉到江平渊定定望着他的视线,叶齐不禁『露』出了些许笑意,他摆摆手就要进去。 “师兄,再见。” “师弟……” 叶齐顿住,疑『惑』地挑眉,转身等着江平渊的后话。 一道阴影覆盖下来,头顶陌生的温热触感停留了一瞬。 “我会好好照顾师侄的。” 江平渊平静地收回手,淡漠冰寒的神『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收回的紧握着的五指 仍是泄『露』了他紧张的心绪。 “师弟,再见。” 原来院中他对叶显会说的,江平渊都听到了,看来斗气的也不止师弟一个啊。 叶齐哭笑不得地想道,面上却还是『露』出了笑意,他笑着招了招手,最后还是转身踏入了漩涡之中。 …… 问心路? 踏入秘境中时,弟子们面『色』大惊,听到他们议论纷纷的说法,便连叶齐也不由有些变了脸『色』。 问心路在修真界中诸多古籍上的记载不是很详细,但却是修真界中众人最口口相传,也最神秘莫测的一种存在,自然就成了如今无人不知的逸闻。 问心路其实并不是一条路,它本来是一处法阵,只是由于它给人心境上的锤炼之感,如同在漫漫大道上行走,望不见终点也望不见起点一般,给人直指本心的『迷』茫和困『惑』之感找到一条出路,所以后来人们逐渐就把它叫做问心路,而设计这法阵的宗门也逐渐将这法阵设计成如山梯一般的阶梯,也就成为了公认的问心路。 而问心路传闻会使人在幻境中看到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最不愿面对的东西,这些大恐惧往往会成为晋阶时的心境阻碍,甚至可能造成心境不稳,而使境界跌落下来。 当然,若是问心路只是幻境这类的东西,对寻常心境坚定弟子自然无用,自然不会受到修真界如此推崇。 问心路真正可怕的不是它的幻境,而是它的幻境是出自真实的,这也是修真界中公认天地有灵的一种说法, 因为问心路中为弟子所映出的场景,从来不是人为布置的,而是世间真实发生过,也是真实存在的。这也正是修真界中人们公认的一个观点——天地本就是一块巨大的影石,它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记录下来。 所以问心路可怕的就在这一点上,若是有人因幼时的欺凌便生『性』懦弱,不敢再与人交往,那么他会在问心路之中,一次又一次地看见他幼时被欺凌的场景,直到他彻底克服,而不再对这个场景产生恐惧为止。 在上古之时,传说仙门并立,资质出众之人多如蝼蚁,仙门大宗根本不在意寻常弟子的生死,所以若是弟子进入问心路,只有在问心路中『逼』疯和突破心境这两种可能。 当然,现在的灵气凋敝得多,宗门的实力自然比不上上古大宗,有资质的弟子更是百里挑一,所以如今宗门所用的手法自然也会比那时要缓和些许,从问心路中走不出来的弟子一概由大能出手救出。 无论问心路有多少弊端,在其中又会受到多少折磨,只凭它可以使人破除心境瓶颈这一点,便足以成为修真界中诸多散修和杂派弟子趋之若鹜,却求而不得的奇物。 然而问心路布置的条件就所需数位符文大家这一点,就足以将众多小门小牌筛除。 所以问心路让众人趋之若狂的最重要的一点是问心石的稀缺。问心路是法阵,所以需要阵眼。而这阵眼,只有问心石可以担任。 问心石现在已经再无踪迹,而上古流传下来的问心石一共就只有二十八块。 修真界中有三宗五院八府十二门,显赫到如今,众所皆知的宗门—— 一共有二十八个。 所以这些宗门就已经将天下的问心石瓜分干净,就连皇宫中也未能得到一块。 到了现在,已经说不清是得到了问心石的宗门才能显赫,还是显赫的宗门才能得到问心石了。 这样秘而不宣的灵宝,叶府竟然暴殄天物地拿来给他们这群筑基弟子作为年终测试?这已经超出爱护弟子这一范围了。 叶齐隐约地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最后还是宣讲之人开口,方才把弟子们的激动不安给压了下去。 胡须发白的老者恨其不争地望着他们,皱着眉开口,第一句就把弟子们的异动压了下去。 “测试的地点在问心境中……” 听到这句,众多弟子脸上不由浮现出失望唏嘘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弃坑去死】的地雷*5 第105章 真实 果然, 问心路这种传闻中才会出现的东西, 叶府再财大气粗,也是不可能给他们这些筑基弟子使用的。按众人的想法来看, 这般珍稀的奇物, 就应该小心放在叶府守卫森严的不知名处, 莫说用问心石作为他们试炼的阵眼, 只怕是用来看一眼都会是不可能的。 众多弟子脸上的畏惧或狂热之情终于消减了不少,至于宣讲之人口中的问心境,他们尽皆了解, 不少人甚至进过问心境不止一次, 自然没有了这般热络。 而问心境听起来比问心路变了一个境字, 其实是修真界中宗门大派多年改良布置下来的一种幻境, 只是『迷』『惑』人的范围辽广了一点,需要设在一处秘境之中, 所以取名为幻心境。 然而无论幻心境这个名字起得多么高大上,它其中的幻境又布置得多么『逼』真或者辽广, 与问心路中出现的景象全是世间真实存在出现过的相比,就如同一件精美的仿造品与真品一样, 单凭问心路是真实的这一点,问心境在众多弟子心中自然是落了下乘。 问心路不仅包含了过去的真实景象,在布置的幻境上也比问心境要高上不止一星半点。 而如今有些名声的宗门都能布置出问心境,问心路只有修真界中的二十八个门派拥有一样,问心路更是披上了一层常人不得见的神秘『色』彩,只有在某些秘闻或者修真界的轶事中才会偶尔出现。 若是没有问心路这个谣言传出, 问心境作为试炼也许不会让场中众多的引气和筑基弟子失望,但有了问心路这个珠玉在前,问心境就拉低了太多众人的期望预期了。 也不知这个谣言是从何处传出的,叶齐很少与旁的同门有过多来往,所以此时他望着众多场中弟子议论纷纷,大失所望的神情也没有太多感想。毕竟问心路这种高高在上,只有传闻中才得以一现的东西对他而言也过于遥远,现在他更加好奇众人已经习以为常的问心境到底是如何『迷』『惑』人的。 对于需要巩固心境的他来说,这次进行的问心境试验正好对他的心境磨练有用,叶齐不由暗暗赞叹起了因人而异,布置不同人进行不同年中测试的叶府的巧妙心思。 宣讲之人不管台下的气氛如何变化,他四平八稳地念好了进去试炼的规则之后,再老生常谈地把叶府的门规念上一遍,让每位进去的叶府弟子都要互帮互助,如果遇上有人陷入了魔障,便要及时进行传讯给外面的叶府长老,让他们出手。 此时台下众人之间的气氛已经趋于平和,众人有序地应了一声后,便被领着走到了传送的漩涡前。 没有人有争抢的心思,叶齐来的时间刚刚好,此时排在了队伍的中间,刚好轮到他前面那一人踏进漩涡时,宣讲之人突然对着叶齐出声:“你刚晋阶筑基?” 他收敛着的筑基神思并不平稳,这点只要有心人便能看得出来,叶齐也没有隐瞒的念头,他平静地应了一声是。 宣讲之人开口说道:“你的心境现在还不稳,就从左边的那个漩涡进问心境,这样循序渐进方才能通过得容易一些。” 宣讲之人这般详细的提点自然让排在叶齐身后的人艳羡不已,筑基或者引气弟子中一直闭关不出,所以不认识叶齐面容的不少见,当即有人说道:“师叔,我刚晋阶引气入体,也可以从左边的那个漩涡进去吗?” 宣讲之人像是早有准备,他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直视着那名出声弟子,语言却是毫不留情地说道:“问心境什么时候准许引气入体中阶以下的弟子进来了?我看是敬事堂出了错漏,你和我去执法堂一趟。” 听了这句话,出声的叶府弟子讷讷不敢言地缩回脖子,这次倒是连出声都不敢了,他刚晋阶引气入体便能进问心境,确实不合规则,应该是敬事堂的疏漏了,可对他一个引气入体的弟子来说,就像是从天掉下来的馅饼一样,总免不了想得寸进尺再咬几口。 听了宣讲之人的话,他才猛然清醒过来,这事要是真闹到了执法堂处,他可就真的连进去看一眼都捞不到了,自然只能缩回脖子,闭口不言。 所幸宣讲之人并没有把事情闹大的意思,刚才的那番话也只是用来恐吓那名弟子一下,毕竟若是真的取到了执法堂,无论判还是不判,敬事堂不免威严受损,他也会招致很多麻烦。 诸多有异见之人看着宣讲之人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哪还能不知那走旁边漩涡之人是他要照拂的弟子,更是不会多言。 叶齐在一旁冷眼看着,仿佛这一切纷争和他毫无关系,确实,那宣讲之人他先前从未见过,起了争执的几人更是他从未见过的面容。而对于这事出突然的挪位,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静看事情是如何发展。 神思中的纸片没有发出任何危险的预兆,宣讲之人转身面对他时,叶齐能看出其中纵使想要掩饰,却掩盖不了的卑微和谄媚之意。 他心下已有了猜测,转身望着那黑深玄奥的漩涡,却是不再犹豫,一脚踏入其中。 不过片刻之后,这漩涡中的深黑一减,仿佛什么蓦然消失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变化一般,此时再高深的大能看来,这处漩涡也和旁余漩涡没有了任何关系。 宣讲之人转身时,脸上的谄媚与恭敬之意已经完全收敛不见,他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眸平淡地直视着每个场中的弟子,然后不咸不淡地出声道。 “进去吧。” 场中弟子恭敬地应声,然后恢复了之前有序的秩序,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了漩涡之中。 …… 从漩涡中出来,踏入一处寂静无人的宫殿中时,饶是叶齐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仍是不免有些讶异。 宫殿里并不是没有人,相反,面『色』恭敬,身子贴着墙不敢发一言的宫人们几乎将这处宫殿的墙角站满,只是所有人都深深垂首低头站着,生怕自己的呼吸传出来,惊扰了宫殿中的那两人。 这处宫殿叶齐并不陌生,恰恰相反,他前些时日还被这所宫殿的主人带进去过一次。 ——昭安殿,也就是齐帝口中的他,幼时出生的地方。 所有人都像没有发现他这个人莫名地出现在殿中一样,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立在自己的位置,整座宫殿安静地就如同一座坟墓一般。 这幻境『逼』真得太过真实,哪怕连宫殿中的浮尘,叶齐的神思感受中也能真切地感受到它们的漂浮轨迹。 幻境? 叶齐深吸一口气,没有妄下结论,他扫目望去,眼中的昭安殿与那日记忆中相比要新些许,家具摆放大致相同,总的来说还是比他那日所见到的昭安殿鲜活不少,也多些人气。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药』味,叶齐循着那『药』味,不用推开门,只觉身形一晃,便进入到了一处书房之中。 书房中,身着一处黑龙描金龙袍的男人一边提笔写着字,一边不望抬头看一眼那襁褓中瘦弱的婴儿。 男人是齐帝,只是比较起叶齐印象中或深不可测,或刻意放低架子的帝皇,书房中写着字的男人神态似乎略微生涩些,他熟练抱着婴儿,面容也似乎年轻了些,叶齐甚至能望见男人微微长出的青『色』胡茬。此时的男人,多于像一位寻常人家的父亲而不是这天下的主人。 书房中的两人仿佛自成一个世界,而在书房中站立的宫人,叶齐以哪怕如今筑基的神思查探,也觉得他们中许多人的修为仍是如同雾里看花一般,只觉深不可测。 然而他们比书房外的那些宫人面『色』还要严肃,神情更加拘谨,只因他们几人,直面地应对着帝皇深不可测的压力。 然而这些,襁褓中的婴儿并没有丝毫察觉,他只是浅闭着双眼,哪怕在浅眠中也极为不安分地在眼皮下转动着眼珠,像极了做噩梦般恐慌不已的样子。 男人轻轻改变了一下晃动的幅度,方才让不安中挣扎着要醒来的婴儿方才重新睡下去。 书房中,只有齐帝一人的呼吸稳定地响起,婴儿的呼吸轻且浅,有时还颇为急促,甚至比不上宫殿中那些特意收敛着自己呼吸的宫人们吐气声大。 然而仔细再看婴儿的面容时,难免会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因为襁褓中的男婴仿佛只是一层皮披上干瘦骨头的骷髅架子,瘦弱突出的五官有些恐怖,几乎看不出人形。 哪怕是浅通医理的叶齐看来,也觉得襁褓之中的那名婴儿病弱得太过厉害,存活下去的可能并不很大。 所以身着黑金龙袍的男人纵使下笔如飞,抱着婴儿的手却没有一丝颤动。 只是男婴好像并不领情,许是觉得哪里难受了,男婴皱着眉,『露』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从沉睡中醒来的他沉沉地睁开了眼。 那双与他瘦小难看不同的双眼睁开,他没有看向一脸着急凑过来的宫人,也没有去看紧抱着查看他身体状况的男人,婴儿好似无意,又好像只是难受一般地微微偏头。 那双清透无比的黑眼,直直地望向了书房中央—— 叶齐在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欧阳晓枫】的地雷 第106章 幻象 仿佛是他的错觉一般, 那视线透向他所在的方向, 却不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发出的眼神,反而如同一位垂垂的老朽者一般, 含着虚弱至极的疲惫与乏累。 然而这一眼又如同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婴儿的眼神没有在他脸上停留, 宛如只是睡了太久后一次『迷』蒙的睁眼, 只是乏累地眨了眨眼,便重新闭上了双眼。 书房中的男子久久地保持着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批示的姿势, 久久都未再出现过异动。 似乎没有人能看得到, 也没人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叶齐来到密密的书架旁, 他将手虚虚地覆上古籍的书脊处,手下是真实的硬厚触感, 却在他认真去碰时,指尖恍若无物地从书侧穿过。 眼前的场景陡然一转, 他转眼便站在了一片空阔的灵田上,远远地围了一圈守护的侍卫, 簇拥着圈中的两人。 前一瞬间还身着黑金龙袍,面『色』凝重的男人这一刻便舒缓了神态,甚至『露』出了几分常人难以窥见的温柔神态。他俯身半蹲下,一处在灵植上飞舞的粉蝶便柔顺地飞入他手中。 他神态温和,朝旁边轻声得仿佛害怕惊吓到了什么,喊道:“昭儿。” 一个面『色』并不太好, 面黄肌瘦得连身上披着的黑锦华服都穿不起的男童抬起头,无声地望向男人所在的地方。 “蝴蝶我抓到了,”男人的声线沉稳,却比平日面对着旁人还多了几分耐心与柔和,“这里凉,我们回昭安殿吧。” 男童蹬蹬蹬地跑了过来,骨头架子似的脑袋被竹竿似的脖子支着,非但没有平常孩童的可爱,反而更显得怪异甚至是恐怖。 不过是看了男人手中的粉蝶一眼,男童便毫不客气地伸手打开男人的手,只说了一个字。 “丑。”连声线都不好听得『逼』近刺耳的程度。 叶齐却能看到男人在孩童的手打下来时,微微地降低了幅度,用手心捧住了男童手上突兀显出的骨头。 他像是毫不在意,又或者是完全习惯了男童的这般脾气一样,张开手以一个极其小心的姿态抱起男童,还怕他不舒服一样的调整着抱着的姿势。 “我让他们把灵田中的蝴蝶都抓起来,让昭儿慢慢挑好不好。” 力道可以说是微弱的挣扎在男人怀中的男童终于松下了力道,只是毕竟是孩童心『性』,对着这天下至高人的好意,仍是还不泄愤似地将满脚的泥踢上抱着他的那人的衣袍。 月华般的锦衫沾上了突兀的泥迹,如同突兀的污迹出现在了画卷一般,纵使没有折损男子的半分气势,仍给人万分可惜之感。 男人却是没有在意,他容许了男童诸多的小动作,抱护的动作甚至没有因怀中的动静而有一丝不稳。 场景再度转换,威严安静的殿堂之中,前一瞬间面『色』放柔,身着月华锦衫的男人此刻已经高坐在殿堂之上,隔着冕旒的面孔无喜无悲,却自然流『露』出无人敢直视的深沉威势。 男人脸上如沉冰般不可见底的神情在听到大臣提议昭告皇子的死讯时,难以抑制地在眉宇间流『露』出疲累和无处言说的沉痛,最后却只是沉沉地说了一声。 “可。” 帝王闭上眼,哪怕是身周如渊般深沉的气势也掩盖不了他眼下的青意与疲惫。 场景再转换过来,层层如纱般的床幔遮挡着床上的人影,死一般寂静的宫殿之中宫人如川流般地端着托盘无声地走入一处,又如流水般把丝毫未动的御膳和汤『药』端了回来,脸上抑制不住的恐慌与忧愁之『色』。 数十位气势深沉的医侍从房中退出后,在宫殿中相望一眼,然后叹气。 皇宫中纵使如死了一般的寂静,也挡不住人人脸上的人心惶惶。 床上的一人喉间抑制不住地吐出了某个字眼,从房中退出的宫人中,有些多愁善感的感念帝王在位功绩之人,听了这气声后眼泪便止不住地滴下,却只敢捂住自己的口鼻飞快退出,不让自己的呜咽声传出,惊扰了床上的那人。 如同一场连续的幻灯片一般的场景飞快闪过,却真实得如同可以触『摸』一般让人心悸,叶齐平静无波地看着,却是蓦然地闭上自己的眼睛,他从华美的宫殿中退出,然后用尽了全力的速度飞快地冲过眼睛中阻拦着的宫墙。 不知这般漫无目的地跑了多久,直到他的神思中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时,叶齐才重新睁开了眼。 他正在一片白雾之中,茫茫无际的白雾望不见刚才还在眼前的宫殿,也看不见什么人群,在这片让人安心的空芒之中,只有他自己。 在亲身经历过了之前的诸多场景之后,叶齐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猜测,这个猜测是如此的难以置信,却又隐隐地仿佛指向了事情的真实。叶齐深吸一口气,他没有再给自己逃避的机会。 将心神平定下来后,他用上了符文师教给他的方法,灵力顺着特定的筋脉流上,打通了什么的感觉清晰传来,叶齐睁开眼。 ——眼前还是一片白雾。 果然,他的猜测成真了。 这里是问心路,不是问心境。 这个想法的出现并不突兀,在宣讲之人只让他一人进来这处漩涡时,叶齐便隐隐感觉到有所不妥。 而他又是对法阵的气息最为敏锐和熟悉的,无论是宗门大阵还是其余什么阵法,他都没有听闻过如此真实的,能将自己未知的事情还原出来的法阵,更没有从这诸多转换的场景中察觉到一丝法阵的气息。 符阵师教给他的法子,足以看出诸多阵法布置的脉络与关节,就连宗门阵法也不例外,问心境再如何精细,也不可能在这书法之下连丝毫的符文痕迹都不『露』。 只有问心路能做得到,因为问心路最关键的地方便是阵眼,而作为阵眼的问心石又足以录下天地间的景象,甚至可以说是最纯粹,威效也最大的影石,只有它作为转换场景的支撑阵眼,才没有让人察觉出一丝异样来。 因为它本来记录的,便是天地间发生过,也是真实存在过的过去。 想到这,叶齐眉睫一颤,他垂下眼眸,脚步却如同生了根般地没有再动。 问心路不愧是问心路,哪怕他逃开了一段距离,没过多久后,叶齐便看见自己脚下的空白地板宛如喧嚷一般地长出草地,渲染开了一地的春意。 这春意飞快地变成夏意的繁茂,又转眼变成秋意的枯黄,最终又变成冬日的一片寂静。 周围不知何时喧嚷了起来,人声吵嚷间他周围仿佛拥了许多人来,这些人仿佛看不见他似的旁若无人地议论着。 “名门大府真是气派啊!” “对啊,瞧这气势,这才是人丁兴旺的百代世家……” “传说还有仙人在呢……”说话的那人啧啧作声,对自己想象的场景满面憧憬。 “仙人啊,也不知道这仙人,每天活的是什么滋味……” 一人凉凉地出声,打破他的幻想:“啥滋味?反正是你一辈子想不到的滋味。” 叶齐没有将注意停留在旁人身上,他直直地在马车行进中央望去,一处挂着黑青『色』垂绦与精细装饰的马车之上,几位面相稚嫩,笑容艳朗的少年人掀开帘子,朝这处望去。无人注意到车马的旁侧,一个青『色』衣袍的孩童被人强拉着手,忍着脚下的刺痛默不作声地走着,等着回府的时候。 旁边不知春夏秋冬,人来人往走过了多少个寒暑,每一年祭祀的人都似乎永远不变,只有马车旁当年忍着痛的孩童日渐一日地高了起来,面上仍是不讨喜的一片平静,神态中也越发得不惹眼,与寻常的仆人无异,只有在接触到旁边的小摊事物时,眼中会有一些异彩流出。 叶齐如同旁人一般地静静看着这一切发生,他在等待,他知道这个场景会发生变化。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本应该停止祭祀的青年仍在一年复一年地跟在马车旁,但他的位置已经不断地挪后再挪后,最后甚至跟在了与仆人一线的末尾。 而青年眼中对寻常事务的异彩也已经消失不见,他似乎极其麻木,面上似乎什么都没有显出,又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人来人往如快进一般的场景流逝中,他最后望见,青年提着一个包袱,胸膛极为剧烈地起伏着,可以看出极为艰难地吐息着,然后脸上的表情纵使如死水一般麻木,那双黑眸仍然如同以往一般地坚定。 叶齐几乎想要朝他走去,青年拐了一个弯,毫无觉察地从他身上穿过,然后钻进一个寻常的巷子里。 叶齐脚步没有动,视野却随着青年一点点走近,他看着青年用熟练的千篇一律的笑容从钱袋中取出什么,由于那些或鸡『毛』蒜皮,或斤斤计较的人说些什么,最后才终于置得了一处田宅,有了一处不大的避雨之所。 青年每日忙出忙进,纵使脸上的疲惫难以遮掩,却可以看出疲惫下的不可动摇来。叶齐望着他用着前世的法子办起了几单寻常生意,花了几年时间积攒起了一间铺子,最后在每日的油盐酱醋中夹缝生存,偶尔油灯点下照亮的都是他凝眉的神情。 这样的年复一年,年复一年下来,青年面上的坚定终于褪尽,他开始学着世俗一般的为尽自身利益而在诸多小事中艰难取舍着,他终于融入了世人,终于变成了苍生中最寻常不过的面孔。 年年的积雪堆叠而下,终于将青年的青涩面容堆积掩埋干净,到了中年。 不知何时,店铺外遇见了一个丢弃的孩子,他便养了起来,只是如寻常版地照顾店铺,照顾孩子,谋生盈利间,时月便悄悄地过去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疾病开始缠身,领养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一年冬日里苦疾发得格外猛烈,养成的孩子求遍镇中去求『药』问医,最后大夫被缠烦了,不耐跟着他回来时,人已经没了吐息。 漫天的纸钱撒下,一具薄棺臧在了无名的山上,不知何处起了兵事,然后不知何时起,每年坟上的祭祀便开始停了。 山上春花明媚,阳光万里,天空中数道剑痕闪过。 …… 一声雷鸣轰响,少年从梦境中大梦初醒般地醒来,他口干舌燥地下了床,喝了一整壶的冷水后仍觉得胸腔处的心脏跳个不停。 ——大概是做了个噩梦吧。 作者有话要说:  问心路会朝主角愿意相信的方面进行调整幻象的。 第107章 醒转 这噩梦虽然已经记不清了, 但想来应该是极为恐怖的, 不然不至于现在还吓得他这般心神不宁。 少年慢慢回神过来时方才察觉到脚下的凉意,现下的时日已经入冬, 地上的寒意沿着脚窜入他的骨髓中, 仿佛踩着冰块一样, 然而这阵寒意只有真切地让他冷到发抖时, 少年才反应过来—— 地太冷了,他应该要穿鞋的。 然而这个认知就如同是从积压得有些模糊的记忆中的出来的一样,让他甚至对自己的判断有些不确定。 ——就像很久他都没有过冷的感觉一样。 随着脚下的冷意泛上来的, 是紧紧关上的窗底吹进的风, 他身上只有一件单衣, 盖上的棉被并不算太厚, 似乎在他确定自己冷的那一刻,所有关于身体冷的记忆开始苏醒。 少年呼出了一大口气, 却觉得连呼吸都像是冻僵了一样。 因为是光着脚跑下床的,地板上积了层余灰, 还有些硌脚的尘粒,他踩着有些不舒服, 最后还是在出去打水洗脚和上床睡觉中选择了后者。 推开门扑面的冷风几乎要把他吹僵,他几乎记不清在耳边呼呼刮着的风声下是如何僵硬地提起一桶井水倒入木盆的了,在那几乎极致的空茫之间他几乎感觉到了一股全然释放般的清醒。 然而在提着木桶关上门时身体的暖意仿佛放了闸一般地向外泄去,少年盯着那近在咫尺的木桶,兀然地将手伸进里面,手比神智先苏醒地察觉到刺骨的寒意。 ——他今天晚上, 似乎有些不正常。 神智宛如蒙了一层雾一般地清醒又朦胧,脑袋却有一种胀破的感觉,要是能查探一下他体内的情况就好了。 脑中浮现这个念头时,少年不由皱眉,查探?用什么查探?他请不了大夫,这里也没有医院。 心上一阵慌『乱』之感浮现出来,却被他像是习以为常一般地压下去。在全身冷得发抖,牙齿都忍不住微微打颤的情况下,少年却将这寒冷视为稀松平常一般地思考起了现在的状况。 ——想不起来,怎么都想不起来。 就如同一道数学题被抹去了原题和过程,只给人一个冰冷的结果一样,在稀少得可怜的情况分析之下,理智告诉他,与脑中的不适比起来,他更需要解决的是摆在眼前的寒冷和饥饿的问题。 ——无解。 毕竟一个不时痴傻的少爷,没有人会真的在意他真的衣食吃喝问题,就如同所有仆人对他面上的应付都是因为他这个身份才敷衍了事进行的一样,在一定的限度以内,他必须遵守叶府划下的规则,否则哪怕他是个不定时痴傻的少爷,也一样会有人出面处置他。 所有的问题,似乎都抵抗不了疲乏的涌上,一条条理清的思绪都被模糊成看不清的线条,拿到修补门窗的用具,以及增加三餐的用量这些考虑被沉沉的黑暗吞噬,他面前几乎一片模糊。 身体宛如不受神智控制一般地陷入睡意之中,神智冷静地旁观着,甚至隐约生出冰冷的愤怒来。 ——他不应该睡下去。 然而黑暗最后还是吞没了神智。第二天,他从地板上冰冷地醒来。 耀眼的阳光几乎将他的视野照成一片白花,他从刺骨的寒风中艰难地吐息着清醒过来,有了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隔了一夜的记忆如同扫去的灰尘般清出,少年颤抖着将双手在阳光下举高,炽热的阳光穿过发红的皮肤透下,给人万分疏离又万分怪异的陌生之感。 阳光透过间隙耀进他的双眼,少年仔仔细细地在这双手上扫视了一遍又一遍,如同重来没有认识过这双手一般地高举起,直到手臂微微发颤,虚软到无力时他方才泄尽了全身气力一般地将手砸下。 只有从身体处传来的清晰疼痛清楚无比地告诉他,这双手是属于自己的。 一个傻子,有这般莫名的感觉,想来倒也不是很奇怪。 少年躺在地上,蓦然地『露』出了一个虚着,仿佛不甚明晰的笑的模样,他保持着这般怪异的姿势好一会儿,方才恢复了脸上如死水一般平静的面『色』。 他用手作为支撑,在全身肌肉僵硬和感觉冰冷刺痛的抗议下,疲累地撑起身子。 方才的使力对身体的折磨之感还不明显,如今靠着墙借力站起,关节处传来密密的钝痛,如同在骨缝处长出了冰锥,突兀的刺痛之感让他脸上现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然后在这冷风吹来之时变成带走身体最后一丝温度的利器。 一个不甚明细的问题模糊地出现在他脑中。 ——他是怎么在这一夜中活下来的? 迟钝的身体感触与凝滞的思绪不甚灵活,许久都没有得出一个答案来,在漫无边际的疼痛折磨与发散『性』的思绪放空中,少年终于缓了过来。 此时的他,终于有神智回到了现实中来,考虑起了要存活下去,便清晰无比地摆在他面前的难题。 少年打量起了他所在的房子,分出的神智也如同这冬意一般带着极为冰冷至极的旁观态度,将门窗到底是哪里破的,破的是怎样,又应该如何修补这一连串问题在脑中条件反『射』地过了一遍后,在冷风的通气之下,他终于缓缓推开了门。 冷意总是比他设想的还要冰冷地窜入他身体中,恍若呼啸的利箭一般穿出他口中时,是仿佛同等温度的冰寒气息。 这样的人,严格意义上真的能算是活着吗? 这般杂『乱』的念头一闪而过,却没有惊起任何声息。 叶府内的情况如同深刻在他记忆中的一般,哪怕闭上眼都能清楚地描述出来,哪位管事心软,哪位管事徇私,谁与谁面上不合,谁手里握着实权,又能向上面送信,谁又真的能给他帮助,少年在脑中将杂念和它们清晰无比的分割开来,然后一一捋顺。 推开门时,他的神智宛如与身体脱节。 ——他真不像是一个傻子。 少年垂眸,心绪可以说得上是平静地想到。 …… 在用着翻出的令牌骗过守卫着的侍卫后,他顺利地来到掌事面前。 主管着叶府分配事务的中年男子目『色』暗沉地抬头,打量着他这个不速之客。奇异的是,明明是中年男子掌握着叶府数百人的生杀命运,他却对男人散发出的威势没有什么感觉,就像是习以为常了一样。 中年男子在叶府主事多年,自然认得出他是谁。 少年开口,那股迟滞的感觉又来了,宛如将他的神智硬生生地剥离开了这个身体,思绪一片空茫。 旁人看去,只是个傻子不能开口的模样。 他的心直直地向下沉,管事自然不可能给他一个冒然闯进的人什么好脸『色』,哪怕他是七房的少爷,也不过是不受宠的一个傻子。 “带下去……” 听到这句话响起,诡异的是,他心中并没有太多失望,如同看了一场大戏万分了然一般地被人按住带下去,重新关回无人的院落中。 神智缓慢地抽回到胸腔中时,已经又是一个深夜,少年从院中缓慢站起,他缓缓走到井边,直视着井中那稚嫩的少年面容。 如此的陌生,又如此的熟悉,越看却越发从骨髓中透出一股凉意,连带着这处从小长大的院落也变得如此陌生起来。 他脸上的几滴水珠掉落下来,滴在井水中,泛起几滴微不可见的波澜,隐约将他与一位皮包着骨头的男童面容联系起来,与之相浮现出的——是一双渊沉似海的眼。 他低低地呢喃着念道。 “父亲……” 周围的一切剧烈地波动着,宛如被震碎了一般,化为片片碎影。 …… 叶齐醒转时,撞入宫殿上繁复的符文雕刻上,层层叠加着的符文毫不迟碍地构成各自循环而毫不干扰的体系,身旁丝滑的丝被触感方才让他迟迟地醒悟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记忆层层如浪般涌上来,筑基后坚韧无比的神思毫无负担地接受了所有的信息量。 “你醒了。” 男人不辨喜怒的声音在不远处沉稳响起。 熟悉到让人以为还身在幻境的声音传来,青年虚弱地用手遮上眼,似乎是蕴藏了无尽的情绪,又似乎克制了所有的情绪。 过了许久,他方才妥协一般地出声,仿佛用尽了全部气力地轻声喊道。 “父皇。” 那轻若叹息一般的声音在身着气势深沉的男人耳边响起,如同一声惊雷炸响。 男人僵硬地停下走来的脚步,仿佛连空气都是凝滞得不能融入他的呼吸一般。喉中干涩间,他声线沙哑地开口说道。 “我以为—— 再听不到你喊我父皇了。” 青年的喉间微动,手上却是更用力地按住了眼眶,不让眼角的红意显『露』出。 “是父皇,”纵使强装冷静,颤抖的声线还是泄『露』出了他心中的不稳。 “先不要齐昭的—— “不是吗?” 第108章 逆鳞 男人开口, 千万种难言的情绪沉沉地积淀在一起, 最终只能换成一声叹息般的轻呓。 “昭儿。” …… 青年放下手时,除了眼角微不可见的红意还有些突兀, 面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自持冷静。 他起身下床, 却是没有再看不远处的那人一眼。 青年身上只有一件单衣, 他垂首从乾坤戒中拿出叶府弟子的衣袍, 然后旁若无人地穿上,收拾妥当后,他向房门走去。 齐帝却是侧身一步, 直接挡住了那屋内的大门中央。 “你刚从问心路中出来, 心境还不稳, 现在要去哪?” 青年冷静垂眸, 遮下了眸中所有复杂的情绪。他开口,声线平稳, 已经将心中的情绪掩藏得干净,面上也看不出一丝破绽。 “年终测试我应该已经通过, 如果父皇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那我接下来就去进行筑基的心境巩固了。” 青年的五指在袖下的紧握中几乎扣进肉中, 然而他面上还是这般无关于己的云淡风轻。 男人如渊般深沉的黑眸此时一动不动地盯着青年,当他将深沉的气势抑制不流『露』出来时,在那张不被气势掩盖的五官深刻,俊雅深沉的面孔之上,仿佛是抑制不住的紧张,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退让姿态流『露』出。 紧张, 退让? 青年仿佛好笑一般地在口中咀嚼着这两个用在男人身上,仿佛天方夜谭的词语。 青年抬起眼,望向男人时已经将所有的情绪收拾的干净。 “父皇若是没有什么话要说,我就先回叶府了。” 男人的气息一『乱』,皱眉还未说出什么就疲累地闭上眼,他身上伤势未愈,自然没有阻拦青年的能力。 然而从始至终,他的脚步都没有动上半分。显然,他要表『露』的意思已经明确无遗。 ——就是负伤,他也不会让青年回去。 显然这个动作已经远远超出青年的意料,他按捺下并不平静的思绪,想要迈步走时,脑海中突然突兀地浮现出幻境中男人虚弱地躺在床上那一幕,问心路呈现给他的,到底是过去的景象还是编造出的幻境? 本来以为的不可动摇到了这时猛然生出一丝动摇来,如果这伤势是真实的呢? 青年望着男人脸上的疲累闭眼神『色』,他终于开口,做出了与后退无疑的姿态。 “我不走了—— 你去休息吧。” 纵使话语转折生硬,其中的生涩关心之意还是让齐帝听了出来。 男人伸出手,青年僵硬地站着,最终没有选择退避开。 “我们一起调养。” 青年不作声,却也没有拒绝,他垂眸,神态生硬中透出了无法招架的无奈,是一副默认的姿态。 …… 接下来的日子确实如同齐帝所说,在平稳无波的调养中过去。 叶府中按时按量供给的灵『药』,在皇宫中就如同不要钱一般地供应着,只有金丹以上的大能才能承担得起的凝气成『液』法阵,在这里只作为滋养他身体的法阵,全天候地运行。 他和齐帝两人在昭和殿相邻的两间房中,除了每日的打招呼外,两人日常的谈话几乎只有重重复复的几句,而在这偶尔冒出的几句中,两人几乎小心翼翼般地规避着他幼时这个雷点的触及。 问心路的试炼非但没有巩固他的心境,反而让他的心境更薄弱一层。这一点青年没有考虑和齐帝说出,一来他不是要靠着卖惨来博人同情之人,二来面对这个似乎他从来没有看透的父皇,他内心深处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愿在男人面前流『露』出一丝软弱的情绪生出。 纵使在昭安殿中接触不到什么人,他的神思感觉没有受到多少闲杂情绪的冲涌,但筑基之后的心境巩固终归是要提上日程的,青年也不是那种会因情感误事之人,在察觉到男人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之时,他就有了要开口离开的打算。 也许是这些时日来他们这般平淡相处的融合,青年再开口时,生硬和隐隐对立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商量一般的平稳,只是话语中对决定的无可动摇之意仍是显『露』无遗。 书房中的男人停下笔,从他神态中疲累的情绪看,似乎已经昼夜不停地批示了好几天,都没有时间停下笔,此时放下笔蹙眉的样子自然地流『露』出了虚弱之态。 青年心如止水地看着男人,如果这样的场景他不是每次开口都能看到,也许现在他已经退让了。 然而再动人的演技看上一二十次,无论是谁都不会再上当了。 青年不发一言,看他还要如何。 发现这一套已经没有了效果,男人自然地收起虚弱的姿态,他的眉宇间恢复了平时冷硬的姿态,齐帝提起笔,自然至极的帝皇威势流『露』出来,描金黑袍衬得他的五官轮廓如同寒石一般冷硬深刻,冷峻绷起的面孔更是给人难以直面的贵雅难言。 他提起笔,深深地看了青年一眼,却是重新埋于版案之间,然后冷冷地吐出了两字。 “不许。” 再威严尊贵的帝皇,说出这样与孩子一般幼稚斗气无异的话来,都很难让人再敬畏得起来。 青年只是定定地望着他,显『露』出的姿态是平静地等待着解释,而这次,他不再接受任何意义上的敷衍。 终于,在青年不动的眼神注视下,齐帝停下了笔,他口中和缓下来的语气仍是在试图规劝青年。 “心境巩固也无需如此着急,你方才从问心路中出来,准备的东西也未得当,你让我如何放心你去进行心境巩固的试炼?” 青年却是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去加入府中的边军,边军自然有人保护。” 男人怔愣地看着他,似乎将他的字字句句分出来咀嚼着,合在一起时却听不大懂。 书房中陡然地安静下来,纵使努力抑制,如汪洋般深不可测的威压从男人身上爆发出,几乎让他体内的神思为之一滞。 青年还未来得及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齐帝竟如同被触了逆鳞的凶兽一般,『露』出如此可怕的威压。 齐帝抬起眼,宛如听不懂一般地一字一句重复着:“府内的边军?” 从他说出了那句话后,男人面上的表情就愈发让人陌生,或者说让人畏惧了起来,就如同他是按下了某个关键的按钮,将属于帝皇的那冷心冷清的一面完全暴『露』了出来。 “是。”青年毫不畏惧地回视,平静地答道。 齐帝像是轻笑着,而在这笑意中又掩藏不住的几乎扑面而来的讥讽与愤怒,像是被人挤出来的,如同一层掩饰虚浮的表象一般笼罩在男人脸上,纵使男人努力克制,也还是被这笑泄『露』了心中波动难安的思绪。 这是青年第一次看到男人『露』出这般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甚至隐约让人以为他在害怕的神情 害怕? 青年几乎又要怀疑是自己神思的感触出了问题。 男人果然是动了怒,所以第一次用上了朕的自称,语气中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朕倒是不知——” “叶府倒还能找得出人组建边军?” 这句话若由旁人说出,定然让任何一个以府中荣耀为信念的叶府弟子与他生死相搏,可当这句话由男人说出口时,他黑袍上的龙纹如同活着的一般熠熠生辉,如汪洋般广博的威压下,黑眸深沉如夜,哪怕是用着讥笑语气说出的句子,听来都大气森严得让人全身发寒。 没有任何人能怀疑座上的这位有着圣君之称的君主有着怎样如何高明的手段,就如同没有百姓会探究这皇位之下会有何等的皑皑白骨作为这位陛下登基的阶梯一样。 这位君主不需要去威胁,只要他掌握着千亿凡人组成的齐国龙气,哪怕是再高傲的大能,也不敢冒着鱼死网破的风险对他出手。而这位君主身上的气势,是集结着齐国千亿凡人的龙气加身,如果他有心『逼』压,除了修真界顶端的几位大能无所畏惧,其余人若是闪躲不及,也会落得被龙气反噬的下场。 然而,哪怕是如此清楚对立的下场,不知为何,青年也没有半分害怕的念头。 相反,一股不知从何处生起的依凭让他甚至不仅敢触碰这君王的逆鳞,还让他想用力把这片逆鳞挖出。 “请陛下指教。” 他重新用回了陛下的敬称,非但如此,那毫不退让的对立之意更是毫不顾忌地直冲而来。 书房内的一切无声地被这气势相压着,化成片片齑粉,青年所在的区域却像是一处与外隔绝的空间一般平静无波,哪怕连浮尘都没有被影响到漂浮的轨迹。 男人强压着心绪,不让它过分猛烈地波动着,他知道心绪的波动必然会带起龙气的起伏,而在这千年间他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的心绪起伏。这次爆发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男人努力控制着沸腾不安的威压,他不愿,也不能让自己伤了那书房中的那人。 因为能触到那逆鳞之人,本身就是那块逆鳞。 第109章 和睦 书房内重归寂静时, 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 齐帝用手『揉』开凝着的眉, 这次是真实地流『露』出了疲惫的姿态,然而青年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 这次他再也不相信男人表现出来的任何东西了。 书房内两人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又仿佛什么已经发生了实质『性』的改变。 齐帝从案台上走下, 他望着房中的青年, 面上的疲惫仿佛是青年的幻觉一般瞬间而逝,最终面孔上只余一片初见时的难以揣测的深沉与威势。 “我带你去看一些东西。” 青年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选择紧跟着男人的脚步走出书房, 再走出昭安殿, 这次没有任何侍从胆敢再阻拦。 “参见陛下。” 一行行跪下的宫人和不敢抬头的侍从们让青年方才有了些他身前之人是齐国君主的实感, 这实感让他不自觉地放慢着自己的脚步, 不让自己的出现太过突兀地紧贴在男人后面,以免引发过多的揣测。 齐帝回头, 似乎是窥破了他避嫌的心思,他淡淡地喊了一声:“昭儿。” 暗中窥视他的视线一减, 有机灵的宫人当场便跪下继续喊道:“参见殿下。” 身后宫人恭敬的一声整齐地响起:“参见殿下。” 男人从昭安殿中出来便紧冰冷的神态一缓,两人间的气息终于不再那么紧绷。 青年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父皇如此为他着想的举动他自然不可能不看在眼里,而他刚才的举动也确实太过不妥,这般想了一番后,他主动做出了和解的姿态。 “我听师兄说过百年前的事情,”青年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不禁缓和了三分,“但我不明白为何父皇反应如此之大?” 看着青年先做出了退让的姿态, 帝王的脸『色』也柔和了些许,因着两人间不能提的往事,他下意识便把自己的姿态放在了青年之下,如今青年摆出了这样的姿态,他自然也不会再计较,伤了两人经过这些时日方才培养出的和睦。 但是心中积压的怒气并没有减少半分,一想到青年要进入叶府边军的可能,他抑制不下的心绪波动还是让周身的威压起了波澜。 他深深地回头看了青年一眼,脚下的步伐加快了几分,“等你看了,你就都明白了。” 青年听不懂他话语中的深沉,却是没有多问,他有预感这事情的真象会颠覆他的想象,所以他也沉默了下来,无论身前的帝王步伐加快多少,筑基之后的他配合地维持在不让两人过于贴近,也不过于疏远的距离。 男人的脚步终于停下,青年迟疑地望着男人经过层层的检验之后,方才带着他进到了一处类似于牢房的地方。 牢房? 许是青年面上的讶异表现得太过明显,男人甚至还『露』出了可以说得上是轻松的笑意。 这处屋宅的外部像牢笼,里面却是九曲十八弯,如同一处『迷』宫一般,开阔的宫殿和通道夹杂着,宛如一处封闭的小型宫殿,灵气固然供应充足,可其中的沉闷气息却让人不是很喜欢,在这气息当中,青年从感觉中察觉到了里面散发出的冰冷危险气息,如同毒蛇的信子一般,给他一种送入毒蛇口中的心惊肉跳之感。 “父皇。”青年终于忍不住叫住了男人。 男人回头,望着青年脸上纵使强装镇定,也不禁流『露』出的畏惧犹豫,他转身,却是幻境中的幼时一般,熟练地拉着他往宫殿中走去。 感觉到身上危险的气机一松,青年便乖顺地被齐帝拉着,不再做出任何多余的反抗举动。男人看着青年这般难得的乖顺样子,目光微不可见地变得柔软,他将青年再拉近一些,语气中甚至隐约透『露』出了怀念一般地说着。 “昭儿真是长大了,都快有父皇那么高了。” 轮廓冷峻强硬的男人到了望着此时的青年,目光中不禁流『露』出了宛如年迈的沧桑和温柔,平常望着的深沉黑瞳在橘黄的光影下,如同含了一泉温暖的湖水,锋利尽皆都被收敛了起来,如今只余爱意般的温和柔软。 明明身体已经完全可以由自己调控,青年还是忍不住的眼眶一酸,仿佛这多年来的酸苦都得以在这一眼中泯灭,他回握住男人的手,却只是低低地喊了一声。 “父皇。” 于是两人间所有的隔阂与锋利在这一瞬间都尽数泯灭。 …… 当那股两人间的斗气消磨干净后,两人间的脚步便开始慢了下来,没人再提来这里的目的,齐帝温和平稳地讲解着青年幼时来这里嬉闹的经历,连他撕坏了什么书,砸碎了什么花瓶都如数家珍般地一一道来,青年一一地应了下来,眸中也不免带上了伤感。 “可惜我那时候太小,已经把这些都忘了。” 两人间的气息还是凝重了回来,帝王却是一笑,冲破了所有的凝滞与沉默。 “没关系,父皇还记得就行了,”男人在灯影下的黑眸染了一层橘黄的光层,温暖得近于不真实,“父皇说给昭儿听就好了。” 这句话仿佛和记忆残影中的某句话重叠响应着,仿佛一个男童稚嫩地说着:“没关系,父皇日后要是能每天都说故事给昭儿听好了。” “昭儿,昭儿……” 青年回神,面前是男人含着笑,连带着冷硬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怎么进了这里,老是出神。” 青年深吸一口气,对着男人开口,朦胧间仿佛自己的身影与一个皮包着骨的怪异男童重叠了起来。 “父皇日后若是能每天都说故事给昭儿听就好了。” 帝王面上的喜『色』几乎是按捺不住的涌出,连带着他心绪不稳引发的龙气波动都来不及管了。 帝王专心地看着青年,声音宛如害怕碰碎了某样珠宝一般的温和小声,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青年:“昭儿再说一遍。” 青年原封不动地讲这话说了一遍,宛如录音机一般的,无论齐帝问了多少遍,青年都面『色』不变地开口,两人俱都忘了还有影石这样的东西存在。 直到烛影跳动着,两人方才恍然醒神地从刚才幼稚的对话中醒转过来。 “昭儿,走吧。” 男子这次自然地出声,青年没有丝毫犹豫地跟了过去。 …… 先前他便有所猜测,到了这里,青年望见镂空的,只由书组成的层层书架直直开来,一路望不见尽头,却是比光团中的书馆规模还要宏大的样子。 如同鱼到了水一般,在这处静谧的空间里,青年终于找回了难能的舒适,他自然地抽回手,帝王的表情虽略有遗憾,却也没有强行挽留。 他自然地走进书架,青年跟着男人走进,他的目光飞速地在古籍的名称上停顿着,本来他以为自己读的书已经够多了,然而这里的许多都是他未曾读过,甚至连书名都未曾听过的古籍。 帝王没有让他再猜,他直接了当地说道:“这里放着的都是皇家收来的珍卷——” 帝王话锋一转,却是含了几分比较之意:“与叶府的书籍比如何?” 这种小事自然是要顺着自己亲爹的意思来。 青年毫不犹豫地说道:“自然是这里的书籍多。” 帝王的脸上掩藏不住的笑意流『露』出来,两人都是心照不宣,没有计较到底的意思。毕竟叶府是上京的修仙宗府,与子弟不能修仙的皇家相比,两者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但这副自然地将皇家视为己方的姿态已经颇让帝王满意了。 不知何时,一卷泛着淡淡华光的书卷出现在帝王手中,帝王一路来的淡淡笑意在这时终于消散不见,他此时眸中深沉,夹杂着惋惜的将这卷书卷递给青年。 “好好看看吧。” 青年接过书卷,昔日从江平渊口中听过的一星半点关于百年前叶府全部弟子折损在边境的事情经过,终于以一种再清晰,再冰冷不过的史书记载方式呈现在他眼前。 然而在知道这卷书卷是何物后,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对当年那些折损在边境的弟子有多少惋惜,反而是对于帝王如此信任他的感动与从容。 青年如星般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此时再起了波澜,他抬起眼望向帝王,其中的感动与依赖让人一览无遗,却还是有些许疑『惑』如果只是这件事,他先前应该跟齐帝说过了他从江平渊处得到了事情的大概,帝王应该没有再给他看一遍的必要。 帝王笑着,手自然地伸过他的肩膀,然后从他身体的旁侧让人毫不反感地翻到了最后一页,收回来时再温和地『揉』了『揉』青年如今发质柔顺的脑袋,心情甚至可以谈得上有些许不错。 然而看到了最后几页宛如颠覆般的记载后,青年如今脑中的思绪简直成了一团『乱』麻。 第110章 颠覆 如果说前面冰冷至极地描述了百年前叶府弟子葬身在死气秘境中, 以及后面派人调查得来的损失经过的话, 书卷后面的记载则是完全颠覆了之前的记载。 它宛如一把重锤将青年之前的所有猜测都狠狠敲碎。 折损的叶府弟子——没有死。 然而,他们也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存活下去。 后面的记载在他们感染了死气之后, 以一种离奇的与前面记载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式展现在了青年面前。 原来当年的叶府弟子误入了死气秘境, 迟迟寻不到归路, 如果灵气没有耗尽, 凭借着灵气层的防御,他们这群最低都是已经筑基的天纵弟子本可以抵抗得了死气的侵袭,然而在与诸多魔物交手后, 他们的灵气已经耗竭, 再遇上了死气秘境中几年都难得一遇的死气喷发, 这群人的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后来, 叶府赶来驰援时,果然发现除了数位已经丧身于魔物之口的弟子, 其余人已经尽皆感染了死气。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些感染了死气的弟子没有变成疯狂嗜血的魔物, 他们都保存着作为人时的记忆与理智,甚至在与驰援之人的打斗中没有下重手, 反而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如实地禀报了出来。 驰援之人本来接受的命令,便是若是施救不成,遇到变成魔物的叶府弟子时便尽数诛杀,再将这些弟子的尸首带回府中好生安葬,谁都没有料到还有第三种结局。 毕竟这群天纵弟子莫不是叶府培养了百年的血脉甚至是亲传弟子,哪怕处置这事的人是金丹大能, 也觉得事情非常棘手,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将这群感染了死气的叶府弟子圈禁了起来,不让他们出了自己的视线范围,然后如实地将事情层层上报到叶府中。 其中经历过的多少利益博弈已经不得而知了,只是在记载中隐晦地提到,在齐帝和叶府,甚至还有一些别的宗门的帮助下,这只联合起来的无形的手便将这群弟子保了下来,没有像惯例一般进行直接灭杀的处置。 只是固然他们能够保留一条『性』命,却也不能再指望以感染死气的身体再踏足回到人间。他们存活的痕迹掩埋了起来,从此这些人不得再回上京一步,甚至不能踏出镇守的边境,连自己存活的讯息都不能传达到家人耳边,只能成为这世上再也见不得光的死人。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感染上死气的修士最后无一不落得个爆发成魔物的下场,他们能存活下来已经是得天之幸,除了叶府中的至亲伤感不已外,这群人的折损也只是在修真界中引发一点微不可见的波澜,百年来,这群人便在叶府和皇家的掩盖下,安分地驻守在无人的边疆处,没有引起过任何人的注意。 这一切简直颠倒了青年的认知,他毫不怀疑若是让这份记载流传出去,定然会在修真界中掀起轩然大波,青年怔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 青年凝眉,思虑了很久方才出声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当年被死气侵染的叶府弟子没有变成失去理智的魔物? 为什么在修真界公认的死气感染者,人人得而诛之的情况下,帝王还愿意出手帮叶府掩盖这段史实? 为何已经平静许久的当年府内边军中人还敢如此大胆找到他,甚至让他加入已经是不复存在的边军? 他们的意图又是什么? 诸多个疑问如同千万条缠绕在一起的『乱』线,思绪纷『乱』得让青年不知道该从哪个问起。 他条件发『射』般地疑『惑』震惊的眼神投『射』在面前的男人身上,想从帝王身上得到最直接的答案。 “父皇为何要告诉我这秘史?”然而脱口而出的便是青年仿佛与所想毫不相及的不解。 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吗?帝王这般包庇死气感染之人的举动若是传出,不仅在凡人间的圣名可能毁之一旦,便连修真界中大多数宗门都会对他抱有敌对之意。 毕竟修真界中感情用事包庇死气感染者,最后死气爆发甚至连累宗门的事情不止一个先例。如果是为了不让他去边军,男人大可以搪塞他,或者找其他的理由说服于他,大可不必冒这般人心尽失的风险。 然而在说出这话时,青年方才领悟到了帝王的心情,他察觉到自己失言,心里沉甸甸的,不仅有被这份信任托付着的感动,更是无端地生出些歉疚来。 帝王近乎无声的一叹,那双黑眸纵使如同初见的一般深沉不可测,却再也让青年生不出一些畏惧,反而看出一些温和与旁人不得见的无奈来。 在帝王澈然温和的眼神中,青年想起先前与他针锋相对的一幕来,生出的惭愧和感动更多了一分。 男人似乎看破了他的不安与内疚,他逆着光影的黑影倾覆下,却是再温和平静不过地将手覆上他的肩,透过布料传达来的热度沉稳而让人能从中汲取到支撑的力量。 “若是连昭儿,我都不能信—— 这世上,我还能相信谁?” 没有再翻旧账的意思,男人语气平和地说完这句后,仿佛将先前的所有都云淡风轻地掀开,剩下只有包容与柔和。 他笑着问道:“昭儿只想问这个吗?” 在这笑意中,一直隐隐加诸在青年身上的加速尽数解下,他心中如同一阵和风轻抚过一般,只觉心平与气和。 在抛去了过多杂念后,青年的思绪终于重新凝聚在这件事上,作为旁观者的他,除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后怕外,更多的是对于当年叶府弟子感染死气事情的疑问的。 青年抬头,这次的话语中他再没了任何顾忌,直截了当地相男人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父皇为何要替他们隐瞒?”这次的话中,青年毫不掩饰地表现了自己对于帝王的偏颇,他凝起的眉宇间更是全然对帝王的担忧。 无论叶府当年加入边军的子弟是怎样的天纵之才,沾染了死气毕竟是沾染了死气,纵使那些弟子们没有马上变成失去理智的魔物,可他们也只是发生了异变,暂缓了这个变成魔物的过程,身上的死气若是扩散开来,不止是整个凡间,便连修真界也会元气大伤,这样的事情纵使稀少,却不是没有过前例。 而在所有惨痛的前例中,结果最让人铭记,甚至到了后来已经让修真界甚至隐隐有了死气入体者,人人得而诛之的认知,便是千年前发生在天玄宗太上长老身上的事情。 传闻千年前天玄宗太上长老的爱子千年前出去游玩,相邀他的好友感染了死气,太上长老的爱子用了各种秘法治疗,然后隐瞒下来,然而不知为何那人身上的死气突然发作,然后无人可当地屠了不止一城之人,这一城人中自然包括他身边的天玄宗长老的爱子。 天玄宗的太上长老只有爱子一根独苗,修为愈高者有子嗣的概率愈低,而他对爱子几乎用尽了全幅心力培养,在击杀了凶手后,太上长老的心境跌破,几乎断了飞升的希望。这位几乎站在修真界顶端的大能从此便对感染死气之人深恶痛绝,便让宗门下令修真界中若是有死气入体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不仅无罪,反而有功。 凡人都在敬佩传唱这位天玄宗长老为民除害的事迹,只有修真界中人才知道,那位太上长老处事却越发偏激狠辣,如今的死境得以平静,甚至有凡人能在死境旁生衍作息,都仰赖他千年前几乎日夜不休地守在死境处,将所有敢冒出头的魔物屠戮一空,更是数度冒险进入死境,几乎不顾『性』命地探寻死境的玄妙,想要找到破解死境之法。 这样持续了百年,这位太上长老没有收获,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想法,重新闭了关,千年来都再没有听闻到他的消息。 然而纵使他千年都没有再『露』过面,天玄宗太上长老当年的凶名仍是流传了下来,不仅修真界中人人知晓,便连凡间也有故事传唱,如今的修真界中,哪怕是齐帝和叶府站在一起,也抵挡不住修真界对于死气感染者厌恶畏惧,人人得而诛之的洪流。 而天玄宗的太上长老便是这股洪流的最顶峰代表,他对于感染死气之人下手的狠辣,让人简直难以想象这是一个一向温和处事,以和为贵的长老能够做出来的,越是和气的人心境跌落时,下手变得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毒辣。 这样一个断了飞升的念想后,完全不惜命的人物,修真界中哪怕是和他同一层次甚至略高于他的大能,也不敢直面他的锋芒,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人都不愿惹上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而叶府虽然在名义上属于与天玄宗不相上下的宗门派府,也绝不可能为了派出去的死气入体的弟子而站在天玄宗的对立面上,更何况当年天玄宗长老的爱子哪怕是用尽了诸多秘宝,甚至请求了天玄宗的帮助都没能做得到的抑制死气的事情,旁人更不可能轻易做到。 而以天玄宗长老对死气感染之人深恶痛绝的态度看来,他根本不可能顾惜皇室和叶府的面子,瞒下这群人不仅要冒着巨大的与修真界对立的风险,更要承担下如果那群弟子死气蔓延开,便成魔物后的诸多可怕恶果,而以当年那些弟子的资质看来,若是现在死气发作,更是会对修真界造成难以想象的恶果。 最正确的做法当然是把祸患提前掐灭在摇篮里,叶府自然有包庇这群弟子的理由,但皇室为什么要踏入这潭深不可见的泥潭中? 青年抬眼,猛然惊觉自己内心深处竟然全然是对帝王的担忧。 齐帝的感知敏锐,他自然要比青年还要早的发现了这一点,他回忆起当年旧事时本来理智冰冷到极点的目光逐渐放柔了下来,却是给足了青年思考的时间后,方才平静开口。 “边军的布置是为了不让魔物杀戮百姓,而那些死气入体的人,是魔物的养料,我作为百姓的君王,便该庇护百姓,将一切危及百姓『性』命的危险灭杀在萌芽中。” 青年点点头,他对男人的这番话没有太大异议,只是帝王说的这番话和他做的事情未免有所差异,所以青年抬眼,眼神中不免有疑『惑』,却是没有开口打断男人的话语。 男人平和地说道,眼神中的冷意与温和宛如不相融的破碎光纹一样融在一起。 “可我也是这群孩子的君王,无论他们是抱着什么想法成为边军的,他们都不应该在杀敌之后,死在本来被他们庇护的人手上。” “所以,如果我不能让他们平安显耀地回来,至少——” 男人微顿着,方才继续说道。 “也该让他们活下去。” 第111章 融洽 灯影之下, 男人的面相冷峻无情, 却染上了一层橘黄『色』的暖调,是宛如分离而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认真与平静。 青年笑了, 他低低地, 宛如玩笑般地掩盖着自己内心感觉, 他垂眸应道。 “父皇仁德。” 这句玩笑般的话说出口时, 却带着让青年都为之心惊的来自内心深处心悦诚服的意味。 男人作为帝王与作为父亲的两种不同映像,本来如同水火一般不相容地对立在他的记忆之中,此时那层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隔膜如同融冰一般温和地融化开了, 如今他心中的, 便是淌淌温和的暖流。 帝王的表情有些无奈, 却也带着些无可奈何的纵容, 那一刻间高高在上的帝王姿态与温和柔软的慈父终于在他心中具体地糅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他眼前站着的那个男人。 “昭儿。” 青年抬起头望向帝王, 他不言不语,目光却如同盛了一湖温泉般澈然温暖, 帝王望着濡目依赖地望着他的青年,心上仿佛被羽『毛』挠弄着, 有些微痒的『骚』动生出,他顺从自己心意的将手放到青年头上,手下微凉的触感与青年毫不避让的动作让帝王心下微动,他带着心满意足的喟叹意味地『揉』了一『揉』,眸『色』陡然地暗沉了下来。 这是他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孩子。 他绝对不会给任何人伤害他的机会。 想到青年加入边军之后,可能遭遇到的一切, 男人的心头一紧,如同被扼住了呼吸一般,面『色』突然冷了下来,他陡然从仿佛高在云端,不可直视的帝王严父般的威严中低了下来,变成真真实实的可以在面前接触的人物。 “我没料到,对他们百般宽容的后果—— 竟是让他们敢把手伸到你身上。” 男人不辨喜怒地沉沉说着,风雨欲来的威压气势足以让其余人听了颤栗不敢言,然而青年却是明白帝王的这番怒气是为了谁而来,他心中微微一暖,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压力的威压如同一张老虎皮一样,戳穿了之后仿佛就能看到男人身为父亲真切担心的内在。 青年没有让男人继续担忧的打算,也不打算就边军的事情继续说下去。 毕竟纵使知道男人这番话的语气中透『露』着是对当年感染着死气的叶府弟子”当年早该让那群人死在那里“的隐怒,他也并不想挑拨两者间的关系,而他也对那群感染了死气的弟子也抱有同情,所以只能岔开话题地说道。 “说不定只是在边境呆久了,想试探一下他们行动的底线在哪里,毕竟百年间都镇守边境,对于他们来说也太过寂寥,而且既然现在都没有感染死气变成魔物,他们有些不同的心思也属人之常情。” 男人却没有被他的思维带走,他面上森冷,不苟言笑后本就冷硬的轮廓此时更是如同寒冰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他们考虑着他们的人之常情的时候,怎么就不替朕考虑一下—— 朕的人之常情呢?” 男人的目光专注深沉地望向青年,青年突然间有些不敢直视君王这般的目光,他略微偏头,拙劣地岔开话题说道。 “父皇也不用想太多,他们不一定真的知道我的身份。”青年轻笑着说道,却是冲淡了几分室内凝滞的气氛。 “或许只是碰巧找上我罢了。” 说出这句话时,青年心中也有些许不信,只是为了不让齐帝增加对那群叶府子弟的敌意,他只能想尽办法地为他们推脱道。 不知是不是真的注意力被青年所说的后一句吸引,帝王配合着不再谈先前的话题,他的目光收回,却是恢复了以往一般的平井无波,在凝神思索了不久后,他就语气无比笃定地推翻了这个可能。 男人开口,冷冷地说道:“不可能。” 青年一笑,却是毫不畏惧地对上男人的话说道。 “父皇也不要太带偏见去看他们,毕竟没人见过儿臣小时候的样子……” “怎么可能没见过?”男人皱着眉,发自真心地驳斥道,“你出生到现在的画像,已经能够堆满钊安宫的一间房了。只要有心,无论防范多么周全,他们也可以弄到。” 男人认真地垂眸思索着,面『色』沉沉,仿佛昭安宫的画像被盗真的是一个多么严重的问题。 青年的注意力却丝毫没有被转移,他听着男人的话语,脑中顿时浮现出小时候丑得让人不敢多看的画像,如今已经多得可以堆满一间房的样子。 哪怕是白天来看,也会吓死人的吧。 想到这一点,青年不由沉默了下来,他想要出声说些什么,却在目光触及到男人脸上虽然面无表情,却神采奕奕,仿佛万分自豪的神情时不由地住了嘴。 ——还是算了吧。帝王既然甘之如饴,就由了他去吧,反正每天被辣眼睛的也不是他。 青年开口,话锋一转却是转到了别处。 “即使那些人看过儿臣小时候的样子,也不可能在这人海茫茫中,与我现在的样子联系起来吧。” 毕竟他与小时候那副骨瘦如柴的男童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般的不同,青年不相信还有人能找得出什么相似之处。 君王却是挥手,由己推人地肯定说道:“我第一眼就认出了昭儿,无论一个人的面相怎样变化,总有些东西时能够一眼就认得出的。” 帝王语气中甚至还略有些怀念地感叹道:“就像昭儿还是和小时候那么稚嫩可爱一样,只要有人看过这些画像,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想起自己小时候骨瘦如柴,面相怪异突兀的样子,如今人人都说他沉稳可靠的样子。青年不禁又沉默了下来,他几乎要怀疑是帝王在开一个玩笑,然而从齐帝脸上认真的样子看来,男人似乎确实真切地认为他和他的小时候一样,都非常的稚嫩可爱。 可能是某种浓厚的父子滤镜起作用吧,青年一叹后,只能将此归咎到这个原因上了。 这般『插』科打诨的谈话轻松中让他心神一暖,以前他是很难想象他和帝王间还能有如何和睦的一天的,就如同他从未想过去探究男人面下还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样。 明断仁善?爱民如子? 青年将这几种评价在口中咀嚼着,却没有再像先前一般对这些评价断然否决,也有了那避之不及的念头。 甚至在想到后一个自己给出的“爱民如子”的评价,他的脸上甚至浮现出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一丝笑意来。他发怔地想到,不,帝王确实爱民,只是和他爱子的程度相比,还是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经过这段谈话后,两人间本来凝滞的气氛一松,青年还想再说些什么让这氛围再持续下去。 “既然这样,那我就回绝他们好了。” 男人猛然从其乐融融的氛围中被拉回现实,想到青年差点就被边军之人骗走的事情,他仿佛想到了这般的后果一样,心中还有余悸生出。 握在袖中的指骨难耐地微屈着,男人身周的气势深沉如渊,眸中却黑深得连墨都难以再加深半分颜『色』,他不辨喜怒地开口。 “这件事情我来处理,昭儿就不用管了。“ 听了男人这句话,青年不由地皱眉,他还是有些不习惯男人这般独断专行的『性』子。 只是毕竟明白这是男人的一篇好意,他只能按耐下『性』子,以最不让人觉得冒犯的方式开口问道:“那父皇打算如何处置?” 帝王的面『色』沉沉,已经拿定了想法,“叶府管束不好他们,就让我来管。” 青年摇摇头,在这件事上他与男人明显有对立的立场,哪怕两人都是关心对方。 他面『色』坚定地说道:“若是连同气连枝的府中都管教不好,父皇拿什么能管束得住他们?” 帝王眸沉如渊,语气中却是透『露』出了无可动摇不过的坚决。 “我可以出手庇护感染死气的边军,却不会大度纵容死气入体的魔物。“ 齐帝语气平稳,只是话语中的字字都如同刀刃般锋利得直指人心。 “如果他们连管束都不服,现在的情况都还不知足,还想要谋求更多,我就要认真考虑一下,他们现在—— 到底是什么了?” 齐帝目光森冷锐利,那一刻间他只是端坐于王座之上,冰冷地权衡着天下苍生,利益分明的帝王,而底下的白骨只配成为他王座下的阶梯或灰土。 然而男人身上那一瞬间给人的感觉仿佛只是青年的错觉一般转瞬即逝,他垂眸,认真地望向青年,眼中岩浆一般滚烫的热意几乎要给那被注视之人灼烧的错觉。 帝王温和宽厚的手如同抚『摸』孩子一般地落在他头上,宛如轻呓一般地说道。 “昭儿, 我绝对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你的机会。” 那声叹息仿佛从帝王的胸膛中发出,穿透了无数的血『色』与深沉方才缓缓从口中逸出,带着让人心惊的沉重莫名的意味。 “哪怕是我曾经庇护过的子民。” 第112章 隔阂 知道了这件秘闻后, 青年再也不提加入边军的事情, 虽然筑基之后的心境试炼还是一个避不开的问题,但他如今处在皇宫中, 旁人以及周围的情绪动作对他的心境冲击不大, 而对于寻常筑基弟子来说, 心境巩固能在十年内完成已经是一种稳扎稳打的公认常态了。 青年也觉得自己不必急于一时, 他先前如此迫切的想要离开也和与帝王之间的相处不甚自然有关,如今他们两人间的隔阂已经隐隐消去,自然就不必太过着急于心境试炼了, 后年万宗峰大开山门, 才是筑基弟子最好的心境巩固去处, 在剑意试炼中巩固心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 他虽然已经绝了去别处巩固心境的念头,帝王却是主动地提起了这件事。不仅给了他去心境巩固的自由, 甚至还提出了多种心境巩固的法子,让他随着他自己的心意选择。 青峭书院的问心路, 天玄宗的清和泉,玄门的三杀谷, 诸多寻常筑基弟子梦寐以求,甚至需要花费十数年才能够得到资格的筑基去处,如今却只是几份寻常的摆在他桌上的请帖,供他选择。 男人抬眼,温和沉稳地说道:“这些是时间不长,离上京也不远, 安全『性』能够保证的地方,我挑拣了很久最终才挑出这三份,昭儿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吧。” 帝王轻松随意的语气如同让人挑拣一份自己心怡的寻常礼物,没有过多的炫耀,只有平平淡淡的希望对方喜欢的真诚。 看着青年久久不答话,男人嘴角微勾着,是不很明显的一副宽容的微笑弧度,他说道:“三个都去也是可以的,只是—— 别让老父在家中苦等太久就好。” 明明是说笑般的话语,男人眸中的认真与郑重却是清晰地让人一眼看出。 青年许久才找回自己的思绪,他低头避过男人专注的视线,想到心中最根本的疑『惑』,他犹豫着,没有问到关于这三个地方的具体情况,反而风马牛不相及地一字一句地问出了心中最疑『惑』的问题。 “父皇……为何突然改变了注意?” 帝王是何等强势,坚持自我想法的人,在青年过往的与男人数目不多的几次相处中,他已经充分了解到了,而在他与帝王想法的几次冲突中,几乎就没有一次是他能够说服帝王的,他们二人多是以不欢而散,或者是他先退让作为结局的。 也正因如此,在了解了帝王不愿意让他加入叶府边军的内情后,青年几乎已经否决了自己能够从其他地方加入边军,进行心境试炼的可能。而以男人护短,或者可以说对他看重到极点来说,恐怕没有几年他是很难说服自己是具有自保之力的修士,完全可以进行心境试炼这一事实了。 本是做好了一场长期拉锯战的准备,谁料如今帝王竟然愿意主动退后一步,他已经做好的诸多准备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在有些无奈好笑之余,青年不得不承认,他心中是有一些触动的。 男人不知道他的心中是如何想的,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含着笑意的眼逐渐沉下,是一幅全然认真与专注的姿态。 “先前是因为—— 如果我放你走的话,“帝王一顿,“你就不会回来了。” 男人眸中似有万千灯芒闪耀,那淡金『色』的光芒点缀着他眸中深不可见的深黑,眸『色』深沉又透着奇异的温暖。 “现在我让昭儿走,是因为——”男人一笑,这灯火光煌的房中仿佛被照亮了一层颜『色』。 “我想你永永远远地记得要回来。” 男人脸上没有多少笑意,专注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却让人有种仿佛被全世界包容迁就的温和,青年甚至想不起他先前冷冽的气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了。 不仅是他在变化,帝王为了他,也在做出很多改变吧。 青年抬起眼,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对上了男人如渊如海般的深眸,话语到了嘴边,蓦然地让整颗心都平静了下来。 他也『露』出温和,略带些轻松的笑意,然后应道:“儿臣记得了。” …… 最后的选择并不困难,这三个几乎都是所有筑基弟子的梦寐以求的去处,如果真的要吹『毛』求疵的话,就青年认为的自身状况来说,先前在问心路中没有成功渡过的他如今再入问心路,不仅风险极大,得到的效果也不会很明显。 而在天玄宗的清和泉和玄门的三杀谷中,清和泉对于『性』子比较平和的他来说恐怕功效也不是很大,而且因为皇家和叶府当年一同包庇了那些感染了死气的筑基弟子的缘故,纵使知道天玄宗的清和泉是对他最温和保险的选择,青年也对这个未来可能成为敌人的宗门亲近不起来,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也很难全身地投入心境试炼中。 就在如此简单的排除之下,青年最后选择了既可以锤炼剑势,对他自身的心境磨练或许更为纯粹直接的玄门的三杀谷。 三杀谷的名字固然杀气腾腾,给人不安之感,但玄门却是最为求稳,对弟子的安全也最尽心尽力的大宗,甚至有着比清和泉的天玄门每年折损弟子还要少的记录,因为相信自己额外的嘱咐能够保护得了青年的安全,再加上玄门的可信度与所需的试炼时间不久,帝王也欣悦地接受了这个选择,甚至在听闻青年的选择后,神情中隐隐有放松之意。 心境试炼的地方虽是是定下了玄门的三杀谷,但也不是马上就可以启程的。 虽然青年已经做好了物资方面的筹备,他却没料到帝王也为他做好了筹备。 查探到面前的乾坤戒中如山般堆积的灵石,还有诸多的不知名的防护法宝,高级法阵,灵植灵『药』。 青年不禁皱眉,男人这是把国库都搬到乾坤戒中了吗? 帝王似乎是看破了他心中所想,自从那日他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后,男人的心情就变得不错了起来,如今帝王嘴唇微勾着,还未说话就给人一种如同春风拂面的温和气息。 “这都是我的私库里积攒起来的东西,一直都没有动用,”帝王一向不喜欢和他用朕的自称,现在更是如此。 “几千年攒下来,我也算是略有些薄蓄,现在都是昭儿的了。” 男人本身面相冷峻,威压『逼』人,如今温和下来,嗓音如同温醇的美酒一般,一字一句都让人觉得仿佛可以嵌入人耳中。 青年垂眸,却不是接受了好意的喜不自胜,相反,他脸上隐隐有愧意和为难『露』出。 看到他这副样子,帝王的眸『色』逐渐沉了下来。 “昭儿——不愿意?” 看着青年不答,只是一副默认与愧疚的姿态,男人面上的温和如同被云雾沉沉地遮盖住一般不见了踪影,他重新恢复了如同面具一般扣在脸上许久的面无表情。 那一刻间,两人之间一直存在的隔阂终于显『露』了出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沉沉地拉长了,青年重新变回那个一言不发的人,而男人也终于变回座上没有喜怒的帝王。 男人却是给足了耐心,他不辨喜怒地沉沉问道。 “为何不想要?” 青年似乎思虑了许久,他终于开口。 “陛下……” 顺着心意一开口,青年便察觉到了他的失言,可惜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就差一根导火线就能点燃的男人站起,他努力抑制着胸膛剧烈的起伏,周围的气势波动得几乎连整个昭安宫都能被波及。 这次男人开口,气势更幽沉难辨了几分。 “你还是……叫我陛下。” 男人话中的沉重与淡淡悲痛之意,让青年听了心中也不禁沉重了下来。 “父皇……” 帝王粗暴地打断他道:“你心中还是没有我这个父皇。” “儿臣—— 只是想自食其力而已。” 纵使知道他欣然接受才是男人最想看到也是最好的缓和如今氛围的方式,青年咬了咬牙,盯着从顶上传来的男人视线的压力,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 “好一个自食其力。” 说先前男人语气还是不辨喜怒的话,如今已经彻底转化为了压抑着淡淡薄怒的话语。 “你不如说,只要是朕想给你的,”甚至他还破例用上了朕的自称。 “你都不想要。” “是不是?” 青年良久都无语,男人专注望向他的目光终于黯淡下来,他挺直的腰背终于像是青松积压了不堪重负的积雪一般弯了下来,甚至让人看出了一些佝偻的老态。 男人在座上坐了下来,他不再看青年,只是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良久,他方才用着凉凉的,沉沉的宛如每个字都是从胸膛中『逼』迫出来的失望,抑或是无力的口气说。 “都随你吧。” “反正朕为你做的,你一件都不会喜欢。” 第113章 不妥 这次与帝王不欢而散后, 几日间齐帝再也没有在昭安宫中『露』过面。这时青年方才想明白, 昭安殿本就不是帝王的寝宫,帝王也没有必要一定要留宿在这里。 玄门的三杀谷的邀请已经拿到手中, 进入试炼的日期将近, 他要打算离开了。 察觉到可能由于帝王的授意, 他在昭安宫隐隐感觉到的监视消失了, 青年想到要当面辞别时,却迟迟见不到帝王的面,他有遗憾之余却也不免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在见到帝王时总会拙舌难言, 再加上齐帝太过敏锐, 两人再谈不欢而散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不过也不可能一点努力都不做, 想到帝王对他的气势还没有消,青年暗叹一口气, 他已经写好了一封情真意切的辞别信,在信中他为那日说过的话太直白而道歉, 然后真切地表达了他对父皇的感激与濡慕之情,想了想没能写满一页, 最后还是补上了些老生常谈的祝福和道歉之语。 写完这封信后,青年感觉心上一松,他还是没有带走乾坤戒,只是将装满灵石和高级材料的乾坤戒放在信上,最后望了一眼这生活了有些时日的昭安宫,青年叹了一口气, 在一件并不引人注意的外袍下,换上了叶府弟子的衣着,最后从昭安宫中离开,果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 回到叶府中时,青年方才感觉到了熟悉的安宁与平静。 灵鹤传讯过来的讯息已经多得让他有些无奈,薄如蝉翼的符纸之上是神思拓印上的字迹,从灵符编成的纸鹤口中吐出了一个接一个的小纸团,其中江平渊和叶显会两人的讯息不分秋『色』,灵鹤吐了半天都没有吐完,当然,其中也夹杂着些其他人发来的恭贺他筑基的讯息。 只是两人的讯息格外得多,叶师弟发来的讯息多是焦急的询问他在何处,关心和问候的虽多,江师兄发来的除了刚开始的几条是关心问候之外,其余都是长篇累赘地告诉他在他离开后,府中发生的事情,还有他最近听闻的修真界要事,以及推荐的心境试炼的地点。 在看了这些与他在山上修炼时无异的讯息后,青年方才有了些回到人间的实感。 突然,纸鹤歪了歪脖子,灵墨点上的黑眼仿佛突然有了神采一般地转动着。 青年无奈地将手伸到它的嘴下,一个纸团从纸鹤口中滚出来。 打开一看,竟是一个无名无姓的人写的。 薄如蝉翼的精美符纸上,只是淡淡地写了一个字。 ——阅 青年望着那笔迹,心下已有了猜测,他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着急将这份符纸与先前的一般马上销毁。 果然,没过多久符纸上便隐约浮现出一行字来。 ——早点回来。 然后符纸无风自燃。 青年看着这张符纸化为灰烬,他叹了一口气,若是想回信,除了叶府内秘境住所的弟子可以互相通讯,只能用最低等的激发纸鹤,飞过去传讯这个办法了。 这样做不仅纸鹤在过程中折损的几率大,而且纸鹤的速度较慢,也并非万无一失就能送到那人手上,只能送到某个确定的区域。所以除非通讯之人确实神通广大,不然这种东西能够成功送达的概率还不如筑基弟子自己跑一趟 所幸这两个条件他要送信给的那人都能满足,青年将纸鹤上的符阵自然地改动几个细处,特意用灵气打通眼部的筋脉,确保这符阵万无一失后,方才找出通讯的符纸。 他斟酌一番后,最终只在符纸上用神思铭刻了一个字。 ——好。 想了想还是觉得简短,最后又加上了一行小字: ——定早归家。 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块灵石,小心地安在了纸鹤的阵眼中,在再三地检查确认过后,纸鹤扇扇翅膀,如同一阵风一般地飞出他的手心,向皇宫的风向飞去。 青年叹了一口气,却是头也不回地向叶府走去。 …… 他的回来也没有惊起太大波澜,不知帝王用了何种借口,至少府中没有关于他的其他事情传出,甚至也没有人知道他闯问心路失败一事。 昔日同在一个灵舟上的同门和他打招呼,也只是好奇他的这番心境试炼到底遇见了什么,竟然耽搁了这么久,然后便是庆贺他筑基成功,而且成功地通过了年终测试。 对于这个结果,青年已不感到意外,他无奈地笑着,却只能借自己有要事在身,将这位言语殷勤,想要再和他在饭中拉交情的同门告别。 回到住处时,青年一惊,他竟在屋下的阴影处看见了一个以为不可能会出现的人。 “师兄,不是闭关了吗?” 这已经不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青年已经有预感他会收到和上一次类似的答案。 江平渊望着他,面『色』平静地说道:“问心路的试炼不可能持续如此长时间,我这几日一直没收到师弟的讯息,还以为师弟出了事,刚才我收到了师弟的讯息,便赶了过来……” 青年认真地望着他,清秀的面容上如点星般的眼眸为这面孔多增了几分生动的『色』彩。 明明是和以往一般熟悉到没有一丝差别的耐心倾听的神态和动作,江平渊却陡然生出些怪异来,他没有了和以前一样滔滔不绝说下去的**,就如同他不会对这一把没有灵魂的剑倾诉一样,纵使青年身上没有一丝异样,江平渊如野兽般敏锐的直觉却强烈地警示着他。 ——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师弟, 好像有点不对。 江平渊的话语突然一顿,他猛然握住腰间的剑桥,本就冷峻的面孔此时更是如同寒霜覆面,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青年,宛如望着一个随时都可能暴起伤人的异兽一般,紧绷着对敌的姿势毫不掩饰地显『露』了他的敌意。 江平渊一字一句宛如平常,玩如利刃般的目光却象要直刺入青年的内心深处,或者剐下一层皮来。 “师弟—— 这几日去了何处?” 青年望着江平渊警惕无比的样子,脸上的笑意不免也淡下几分,毕竟不会有什么人喜欢被亲近之人怀疑,然而他这几日来的去处自然是不能给江平渊透『露』的,毕竟他的身份还不能走到台面上。 若是消息泄『露』出去不知会对帝王造成何种冲击,在他如今对帝王万分愧疚的情绪下,他不会容许这一丝可能泄『露』消息的可能出现,这与他对江师兄的信任无关,只是一切为了保险,如此只能用上父皇为他遮掩的借口,便是确实是在问心路中试炼了十数日。 对于这个借口,他本就有如果江平渊不问,就不主动开口的打算,并且他也有自信师兄对他应该会有一定的信任。哪里想到不过十数日再相见,江平渊就如此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并且对他起了怀疑,如今竟还隐隐流『露』出对他的敌意。 青年心间暗暗一叹,然而他也不是感情用事的孩子了,在明知一人对他有敌意的情况下,哪怕这人是他平日里最信任的师兄,他也不可能就这般束手就擒。 掩下眸中的暗淡后,青年平静抬眼,也做好了随时拔出腰间黑剑的准备。 两人之间的气氛暗流汹涌,此时却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后退半步,然而青年心中是失望和冰冷占了多数,江平渊心中却是感『性』逐渐占据了头脑。 看着青年和往常无异的冷静行动,江平渊张了张口,哪怕神思几度探查,也察觉不出什么一样。 是自己的直觉出错了吗? 现在应该要道歉吧,江平渊的嘴唇翕动着,道歉的话语明明到了嘴中,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心中的感觉,强行忽略也平复不住的直觉仍在固执地提醒着他—— 青年有些不对。 哪怕动作神态都没有太大变化,不对还是不对。 就像一个灵傀无论怎么改进,也永远变不成人一样。 江平渊心中歉意后悔的浪『潮』纵然高高打下,也催毁不了那颗占据了他心神的直觉的岩石。 在这般僵持许久的对峙中,江平渊抿着唇,最终只能起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有些不齿到的念头。 ——他毕竟是筑基后阶,若是强行用修为将青年制住,谁也挡不了他。 这个想法在心中的海浪疯狂地拍打之下,最终成为了一道保护直觉的屏障,然后坚定了起来。 他五指握住了剑,头一次觉得腰间的剑沉重地难以拔起。 江平渊垂眸,冷静地想到。 如果师弟在医阁的检查中确实没有出现差错,那就是他出现了差错,他检查完再去和师弟道歉。 然而想起青年在他道歉之后可能对他的冷漠敌视态度,江平渊心上一刺,面上冷峻的神情如寒霜般不可动容,他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却是突然与面前青年的警惕冷静面容重合了起来。 如果不能被原谅的话,他就…… 就如何呢,江平渊心中仿佛生出了一块空茫,让他只能强忍地站着,哪怕已经下定了决心,明白了后果也难以动作。 仿佛荆棘要从喉中钻出,江平渊口中如同被堵塞了一般的难言,突然不愿直视青年,也不敢再对上他的眼神,两人中,仿佛他是被怀疑的那一个一样面对可能的后果恐慌不已。 江平渊不动声『色』垂下的眼眸却是已经他负荆请罪的每一句话都在心间转了八百遍,内心的直觉纵使如同利剑一般要刺破他的胸膛穿出,也让他久久动不了手。 青年没料到他心中千曲百绕的念头,他已经做好了江平渊预先出手的准备。 终于,江平渊抬眸时,还是握住了别着的利剑,眼眸中已经将所有情绪藏起。 ——如果师弟迟早都要离开的话, 至少,他要确保他是平安地走的。 青年已经准备好,他握着手上的符阵,提防着江平渊的一举一动。 “同门弟子,不得争斗!” 听到这话音响起,青年和江平渊一抬眼,看到来人俱都一惊。 ——执法堂的人怎么在此时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叶显会暗搓搓地趴在窗口:喂,执法堂吗? 这里有一个不要脸的仗着修为欺负我家师兄 第114章 争执 看到执法堂的人来了, 青年不着痕迹地将手上的符文收回到乾坤戒中, 江平渊迟疑了一瞬,最终也还是将死死握住剑柄的手放下, 他也说不清自己对执法堂来人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如何, 只是在全身紧绷的气势一泄后, 他再也找不到刚才不顾一切般的决然。 幸好—— 他不用出手了。 这般的念头隐隐约约在江平渊心间一闪而逝, 然而在触及到青年防备的姿态时,江平渊的一颗心还是沉寂了下来。 而赶来的执法堂之人看到两人没有动手,神态俱都一松。 他们已经不知处理过了多少府内弟子之间因为各种事情而起的纷争, 在知道起争执的两人都是筑基弟子后, 更是马上派人赶了过来。毕竟筑基弟子都是府里百年才培养出来的人才, 两人动起手来, 无论出了什么差错,都是府里的一大损失。 所以在看到两人间只是暗流汹涌, 但还是没有动手的情况时,执法堂的几人一松之后, 都觉得这事情应该能简单解决,毕竟无论什么问题, 说开就好了嘛。 执法堂弟子按照以往的惯例,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怀柔的姿态,除了刚开始的那一句为了制止两人可能动手,带了些煞气外,到达之后他们都还是较为温和地给两人做起了开导工作。 当然,在开导的同时, 他们也不忘时刻提防着两人可能暴起伤人的举动,毕竟一个筑基弟子若是失去理智来,哪怕是做好了准备的已经筑基的他们在面对时,不免也要吃些苦头,所幸两人除了在刚开始是一副暗流汹涌的氛围外,被叫住后还是颇为配合。 然而,在明白两人起争执的理由时,执法堂来人忍不住面面相觑了起来。 一个觉得对方有所不妥,想带人去医阁检查,一个觉得自己很好,完全不需要去医阁检查。这两人起争执的就是这种小孩子闹脾气的问题吗? 都是几百岁的筑基修士了,就不能成熟一点吗? 然而在他们想来极容易调解开的问题,却在两人身上碰了壁。 青年退开几步,平静地连看都没看旁边的江平渊一眼,只是对那些执法堂之人说道:“不愿便是不愿,没有情理可以是他胁迫我的理由。” 规劝着江平渊的执法堂弟子听了叶齐这话,也见缝『插』针地向江平渊苦口婆心地劝道。 “既然他不愿,你又何必强『逼』于他。” 江平渊冰冷垂眸,手指不自然地摩挲着剑鞘,不止是一副拒绝和执法堂之人交流的姿态,他的眼神只是冰寒得一扫而过,还给人利剑穿身之感。 问他话的执法堂弟子从内心深处便由然地产生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之感,心里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青年会和这人产生矛盾,毕竟这人还未说话,眼神就迫人三分,连沉默都在给人一种无形的『逼』迫之感。 就在执法堂之人以为江平渊不会回答之时,他听见眼前之人平静无波的话音响起。 “我是他师兄。” 青年淡漠无视着他的面容就在咫尺,在说出这几个字时,江平渊恍惚间以为他的话语带上了颤音,却从旁人的表现中得知并没有如此。 说完这几个字,他自己便从这种退缩的想法中挣扎了出来,得到了几分坚持下去的勇气。 “我是他师兄。” 江平渊将话仿佛怕执法堂之人听不清似的又说了一遍,这一遍他说的万分笃定,不知是为了说服别人,还是先安了自己的心,字字都夹杂着清晰而确定无比的力度。 听着旁边男人的话,再对上青年那副油盐不进的面孔,执法堂之人换了一种方式地规劝道:“也对,他好歹是你的师兄,就当是安他的心,去一次医阁反正不会花太多时间……” 青年垂眸,凉凉地开口。 “我不认了。” 执法堂之人正要苦口婆心地劝着,被青年说的话激得陡然顿住。 这几个字入了江平渊的耳中,如同施了法术一般,明明分开来每个字他都认识,合起来时江平渊却只觉分外『迷』茫。 他嘴唇翕动着,却是只来得及迟钝地转过头去,从青年脸上找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那一瞬间,江平渊分不清到底是他开的口,还是执法堂弟子开了口。 他几近于无声的话音夹杂在执法堂弟子嘴唇一开一合的问话中,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开了口。 “你说什么?” 执法堂弟子惊讶地问道,却是在注意到两人间几近于凝滞的气氛中时不由哑声。 他是不是问错了什么话 怎么感觉事情好像更加严重了。 青年字字平静,是如同清泉撞石般清晰肯定到让人连自欺欺人都不能的冷静自持之声。 他望向江平渊,江平渊几乎可以从他的清澈黑眸中望见自己哑口不能言的身影。 “我可以去医阁,” 青年的这一句没有让江平渊的心情有半分平静,果然,青年转过头,望向执法堂弟子说的下一句话便是。 “但是我不想再认他做师兄了。” 明明字字都是对执法堂之人所说,江平渊却是觉得字字都是『插』入心间的冷刃。 不冷,也不痛,只是有点麻。 就像是被一场皑皑的积雪掩埋了许久,爬出来时觉得身上是麻的,还没有反应过来,似乎也不怎么觉得痛,只是心肺被人用布紧紧扎着,只觉得透不过气来而已。 不知是过了多久,江平渊愣神地仿佛看了叶齐许久许久,又仿佛只是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眼。 他紧紧的握着腰间的剑鞘,执法堂弟子顿时地注视着他的行动,他却没有丝毫察觉,其实就算察觉到了,他也不想解释——他不是为了伤人,也不是一时激动,只是觉得自己空茫得,需要抓住什么东西才能够反应过来。 然而反应过来后的回答出乎他意料的平静,只是发自胸腔的声音仿佛都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失真冷静得似乎不是自己能发出的一般平淡。 “好—— “我可以走,”他仿佛连将字组成一句都很艰难地一字一句说完,眸光冰寒,却让人恍惚以为在这片寒冰般不可动摇的坚硬之中有着微不可觉的破碎。 “你必须去医阁。” 江平渊转身,他挺直冷硬的背躯在这冰寒时节,只让人想起汪洋之上千年不化的冰峰,全身冰冷至极的气势仿佛是一片旁人无法踏足,也不能探知的领域中,让人望之便足以生畏,莫说靠近,便连望一眼都觉得全身发寒。 江平渊的话答应得异常顺利,顺利到几乎有些出乎青年的意料。 青年垂眸,他身上的神思在一刹那间变得突然紊『乱』,他闭上眼再睁开眼时,黑眸中所有不可探知的情绪『荡』然无存,只是如往常一般地清醒与冷静。 他袖中的手微动,平稳地捉住了一只通讯的纸鹤符纸张,已经将符纸每一寸都熟悉得仿佛印入灵魂的他甚至不用肉眼去看,便将纸鹤的符文激活。 青年手中通讯的灵鹤黑眼便转动着,张开嘴,将他手中的符纸写好的纸团吞了下去。 再抬眼望时,江平渊已经走远了数十步,青年没有去追,他仿佛刻意留开了足够的间隔一般,在看到那人几乎要与风雪融为一体的身影时,方才顿了顿神,然后面『色』冷静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之间的间隔却如同一道深不可见的巨壑一般,靠近不了半分。 …… 跟在他们后面的执法堂弟子面面相觑地望着,不禁用眼神传达地问道: 打不起来的话,这事—— 算解决了吗? 答案应该已经算是确定无疑,几人却觉得抓心挠肺一般,怎么想都觉得不痛快。 ——怎么觉得这种解决的结果,还不如两人直接打一架呢? …… 看见执法堂弟子来的人中,唯一一个是纯然的满心欣喜之情的,大概只有叶显会了。 叶显会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如此感谢他身上符阵对他的束缚,让他在看到师兄和江平渊两人隐隐对峙之时,不能马上冲到两人中间。 他迟钝到几乎停滞的思绪缓慢地控制着自己,勉强回到拥有吸灵阵的院落时,方才回过神来。而每次恢复清醒,都是他头脑最为灵活的时候。 叶显会清醒无比,头脑分明地意识到——就算他出去帮师兄,也不可能在他和江平渊的争斗中起到什么作用,对于平时自傲满足的洗髓修为,他第一次有了深切的痛恨之情。哪怕在他与江平渊数次对峙落于下风中,他对自己修为的懊悔之情都没有如今这般帮不上师兄的忙这般强烈。 在懊悔之后,他终于想到了帮忙的法子,也就是叶府弟子每天都要念上数十遍都不会在现实中想到的解决之法。 ——找执法堂。 然而在眼巴巴地等到了执法堂来人之后,叶显会在院落中久久等着,却迟迟没有等到师兄的回来。 就在他焦躁不已,想着师兄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之时,终于迟迟地察觉到了来人的靠近。 “师……?”后一个字被他咽入口中,叶显会脸上惊喜交加的神情终于沉寂了下来。 他望着来人,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地收敛起面上所有生动的神情。 只是低下身子行礼,沉沉地用这仿佛不属于自己声音地艰涩问道。 “父亲—— 怎么来了?” 第115章 查探 叶阖化将自己的神思直接探入叶显会的体内, 扫视着叶显会的身体状况。 这是毫无疑问的非常强势的举动, 对于修真者来说,将神思探入他人体内如同透视一般可以将一个人身上哪怕细致到毫发的东西都扫视完全。然而作为被扫视的那人,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几乎暴『露』一切的神思探查。 叶显会的身子微不可见地一颤, 却没有反抗, 只是如同从前的一般静静忍耐着。 进行着神思探查的叶阖化察觉到叶显会心中的波动, 却没有多放在心上,在察觉到叶显会体内的灵脉明显是经过好好滋养后的灵气充沛后,他才放下心来, 这说明这十几日里叶显会并没有放下自身的修炼, 甚至比之前的修炼刻苦程度还有了些许进步。 叶阖化有些讶异, 甚至淡淡的欣慰涌上, 但他并没有把心中的情绪放到面上来。 既然叶显会收了『性』子,叶阖化也不想揪着他从前犯下的错事多做计较, 甚至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便将神思强势地探入叶显会的灵脉之中, 将他先前布下的法阵脉络一点点解开。 察觉到体内久别重逢的灵气满溢,涌入滋养灵脉, 叶显会惊喜地抬头,面上愣愣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然后便是喜『色』涌上。他将心中冒起的所有不愉快压下,只是惊喜交加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喊道:“父亲!” 还未多说什么,中年男人便转过身。 “走吧。”他淡淡喊道。 叶显会有些愣神, 他笑着跟上男人的脚步,掩藏着心中的慌『乱』开口:“我也挺想家的,家里还好吗?” 男人平静地应了几声,叶显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出了自己最想说出的话:“师兄快回来了,我能和他打个招呼再走吗?我过几天还会回来的,我想让他帮我把我的房间留下。” “你不用再来这里了。” 中年男人平稳地说道,却是连眼神都没有给跟在后面的叶显会一个。 这独断威严的话如同一道重锤敲在叶显会心上,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沉沉地拖住了他的脚,让他连步子都难以抬起。 这般不需征求他意见便断定的话语,他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叶显会的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甚至连脸上热情成习惯的熟悉笑意都难以维持。他的脚步最终在院落门口停下。 这次—— 他不想再听下去了。 然而畏惧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拔除的,叶显会小声地开口。 “我这几日来在师兄的监督下,修炼得都很努力,为何不让我再来……”百般情绪堵在心头,叶显会还欲再说,却见男人转身,威严深沉的眼神转到了他身上。 叶阖化轻轻叹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眼神让叶显会只觉喉间像是被扼住,说不出半个字来。 “是你师兄传讯,让我带你回去的。“ 男人如平常一般面『色』平稳无波地说道,他的五指从乾坤戒中一抹,将符纸从指间激出。 身体先于理智反应的接过符纸,叶显会低下头,符纸上行行都是他熟悉无比的师兄的字迹。 符纸上写的内容并不多,也不过简短的一行字,为他向他父亲求情,还有请人将他带回去,最后是—— 希望他不要再过来了。 指尖微微地抖动着,叶显会的身体也在抖动着,他说不清此时溢满心头的感觉是气愤,慌『乱』还是畏惧,又或者兼而有之,只是一切深埋下去的激烈情绪都再也掩藏不住,它们不管不顾地迸发了出来,让他憋红了双眼。 如果说刚才对他父亲的本能畏惧已经占了上风的话,这刻间叶显会直视着男人,突然觉得数十年来压在他面前的大山笼罩下的阴影再也『逼』压不了他,至少在此时,他不再畏惧着男人的威严而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敢说出。 “我不走了!” 叶显会后退一步,直视着男人转身回来的眼神说道。 “为什么?”叶阖化脸上没有『露』出太大的冒犯之情,他心中也没有一丝被冒犯的意思,他沉稳地问道,却觉得叶显会的变化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我要去找师兄——”叶显会一咬牙,坚持说道。 “把事情问个清楚!” 男人堵在院门的身影没有挪开的迹象,叶显会一咬牙,哪怕知道男人可能阻拦,也不管不顾地蹬上了院墙,几乎是飞一般地害怕后面凶兽追出的姿态逃出了这个院落,只留下匆忙的一句话。 “我会回家请罪的。” 几乎等他走远了,男人才摇摇头,轻声地用着仿佛叹息的口吻说道。 “也罢。” …… 已经做好了会撞上一堵墙,或者被重新抓回来,再被阵法禁锢起来的叶显会玩命地跑着,已经跑出了他的生死时限的速度,仍觉得后面一双仿佛猫捉老鼠的眼睛在轻松地等着,等到他以为自己逃脱的时候方才出手将他捉回来。 直到跑出了秘境,跑出了叶府,甚至隐隐快跑出了上京时,叶显会才终于泄出了一口气。 他终于停下,顿时不管不顾地在地上一口气地坐下,旁边的行人用着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却『露』出一个肆意自在的笑容,甚至还想在地上打一个滚,来庆幸他自己终于逃出生天,所幸他残存的为数不多的理智还是制止了他。 毕竟他心中的父亲还是无所不能的,要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做了这么粗俗的举动,说不定本来还没有抓他回家的意思,听到之后反而要抓他回家去教训了。 青年一滚地站起,立刻恢复了平日里自然笑意的姿态,只是这次他的笑意再也不是全然的假装,而是确确实实地,想昭告全天下知道的—— 他就是这么高兴! 然而目光在触及到手上没有放下的符纸团时,青年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下来,他的嘴唇紧抿着,眼神却变得坚定无比了起来。 就算师兄要赶他回去,也不可能是毫无缘由就起了这个念头。 不管怎么样,他也要找师兄把事情问个清楚! 叶显会一转身,理智逐渐回笼的他确定了男人短时期内没有抓他回家的意思后,下了一个他平生第一次还未去做便觉得有些悲壮的决定。 ——回叶府。 …… 单单是医阁便占了叶府的一处秘境,广辽的高层楼阁与低矮的普通草屋交错分布着,密林掩映之下,数不清的灵植『药』草被防护法阵阻隔着,来来往往的医阁弟子和伤患在数百条交叉汇合着的宽阔岔道上走过,不少人将目光投注给他们这些有着执法堂弟子,看着也没有什么大伤的奇怪组合。 他们中自然没有人是在意他人目光之人,从漩涡中出来后,青年下意识地走去靠近的医阁。 因为每次从旋涡中出来,他都会到达不同地方的缘故,刚来叶府没有多久的青年还没有对哪出医阁形成什么偏好。 江平渊却不同,上次他和青年来完全是情急之下,匆忙选的较近的医阁,也因此他那次的治疗并不是很友好。此次来他心中早已定下了要去哪里,看着江平渊自然地走向岔道的身影,青年也没有什么太大意见,不过是径直跟上而已,两人间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交流。 两人一迈步,后面的执法堂之人也跟了上去。青年不禁有些无奈,他虽然在路上已经和执法堂之人说过了他们两个不会再动手,可不知为了什么,执法堂之人面面相觑后,还是以他们之间的问题没有彻底解决为由,执意要跟上,两人只得由了他们。 在江平渊的熟悉自然地带领下,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一处并不显眼辉煌,只是看着分外古雅的医阁之中。 此时医阁中出了一两个医侍外并无旁人,医阁中的老者慢悠悠地处理着手下的『药』材,看到他们进来,将手中的『药』材沉稳地放入早已调备好的『药』池中,然后不稳不『乱』地看了过来,虽然没有太大笑意,老者的面容却是平稳自然,医阁中的『药』味中正平和,让人不由生出安心之感。 江平渊大跨几步,来到医者面前,面如寒冰,气势冷然,似乎知道自己的气势太过『逼』人,他低头,平静说道:“请前辈帮我查探一下。” 他字字说得分明,却是让后面的执法堂几人有些愕然。不是说让师弟检查吗,怎么到了医阁,反而先查上自己了? 只有清楚江平渊『性』子的青年此时才明白了江平渊心中的想法,他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是不显,也没有出手阻拦。 老者尽职尽责地用符阵,法术,甚至在江平渊的要求之下,最后动用神思查探了一遍,然而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老者脸上没有不耐之『色』,只是摇摇头温和说道:“无论是神思,筋脉,还是灵气循环,老朽都没有查到你身上有什么异常,当然,若是心境这一块出了问题,老朽只能叹一句有心无力了。” 第116章 分别 江平渊点头, 示意自己已经明白了。 这个结果并没有让他的脸上现出什么高兴的神情, 因为若是他的身体没有出错,那么就是青年的身体, 或者是他的感知出了问题, 无论最终得出的是什么结果, 对他而言都不能算是什么好结局。 江平渊平静地起身, 纵使心中铺天盖地般的冷意已经滋长出,他却没有让自己的行为出现半点拖延。 ——他做错的事,恶果自然也由他一人承担。 江平渊垂眸, 五指紧握着剑鞘, 手背上绽出的青『色』筋脉几乎让人要怀疑他想将这剑鞘握断, 只是除了屋中的执法堂几人, 没有人注意到他此时的动作。 不过几眼间,便看出眼前的青年才是重头戏的医者自然用上了更加细致认真的态度来查探。 与几乎只是有些神思波动, 其余地方都健康无比的江平渊不同,青年身上的问题不禁让医者皱起了眉。 “你的神思受了损伤?” 虽然不能直接探查青年的心境, 老者却还是凭借着自己的经验想到了这一点。 青年无声地点头,是一副默认的姿态。 “灵脉受了些损伤, 虽是被滋养了些时日,还是未完全愈合。” 青年点头,再度应下了医者的这番话。 “筋脉损耗过大,却是有些伤到了根本,要服些方子,好好静养些时日。” 青年再度认真地应下, 他察觉到如刀剑般锐利冰寒的目光一直凝集在他身上,久久没有移开。青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破,他只是静坐着,等待着医者最后的判断。 在好好与青年交代过一番后,老者方才收住了口。 江平渊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也就是说,师弟除了受些损伤,没有太大伤势是吗?” 医者思忖了好一会儿,方才慎重地点了点头。 “没有受什么符纹,法阵的束缚,也没有被什么法阵蒙蔽心神?”江平渊锲而不舍地冷声问道。 老者有些无奈地皱起了眉,却是不急不缓地写着『药』方,一边平静说道:“哪有这么多要紧的手段往一个筑基弟子身上使的道理,老朽从医数百载,若是连这些阴私的手段都认不出,也不敢撑起医阁这块招牌了。” 江平渊终于息了声,老者的医术从来是他不会怀疑的,只是今天他太过心切,还是破了例。 老者面『色』不太好,却还是履行了自己作为医者的职责,他将医者的本分分毫不『乱』地尽好,方才出声送客。 这一处地方岔道很少,没有多少人来往,就如同一处与世隔绝的阁楼一般,满眼都是草木的葱绿自然,也只闻异兽的嘶鸣与风声微微吹拂的声音。 两人站在医阁外,一时竞都无言。 江平渊转身,垂眸望着与自己差了几步间隔的师弟,连呼吸都不敢放大。 事情似乎很显然了—— 一切,都是他的多心罢了。 师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却因为他的多心,在神思受损,最需要休息的时候,被他胡搅蛮缠地拉了过来。 剑身微颤着,被他的主人握在手中如同生死之仇一般地几乎要攥碎了。 青年走近了几步,终于走到江平渊面前。 他低声地温和喊道:“师兄。” 江平渊猛然抬起头,刹那间如冰芒亮起的双目让青年几乎看到了叶显会的影子。 压抑着略有些紊『乱』的神思,青年开口,面『色』纵使有些苍白,却也不掩他脸上平静专注的姿态。 “我知道师兄是为了我好,方才想带我到医阁。” 青年的温声好语几乎让江平渊一下子仿佛重新从冰天雪地中落入了温暖包围着的温泉之中。 他抿起的弧线不自然地松开,迟疑地叫道一声。 “师弟……” 却在下一刻重新被人扔回了冰天雪地中。 “只是我还是不能适应师兄的好意,”青年的黑眸温暖清澈得如同一泉温水,只是没有温暖他的意思。 “以后还是少些来往好了。“ 青年眸中的温和是没有抵达眼眸的温度,他低声说了最后一句。 “——师兄珍重。” 青年转身离开,衣袂摆起的弧度曾一度让江平渊觉得一伸手便可以抓住。 然而到最后,他的全身僵硬着,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 江平渊掩饰一般地拢着五指,在这一向没有什么感觉的冬日里,他方才突兀地察觉到了寒意涌入骨血中的微冷。 …… “师兄!” 不远处叶显会兴高采烈的喊声响起,几乎让场中的几人震了一震。 “师兄,我找你找了好久,你们去的这地方也太隐秘了吧。”叶显会跑了过来,他身上微染着的泥迹让青年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有多问。 叶显会突然注意到了青年旁边站着的这一些人,察觉到其中尤为让他讨厌的一道身影存在时,叶显会在心中呸了一万次,面上还是假笑着开口问道。 “师叔也在这里啊?” 随便说了几句后,叶显会甚至都不在意江平渊反应的直接将脸仰向了青年。 可能是处于小动物的敏锐感觉,不知为何,叶显会在此时有些不敢靠得青年太近,就像是察觉到了可能会被厌恶的结果一般,叶显会压抑下心中不知为何生出的异样,除了刚开始的一句问候外,便乖巧地跟在了青年身后离开。 江平渊的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着,执法堂弟子一脸唏嘘地从他面前特意经过,对他抱予了同情,可惜,怜悯之类的复杂目光,嘴里说着“你们还是打一架吧,这次我们就不拦了”“宁当小人,勿当君子”这类奇怪的话,因为执法堂有任务传来,他们摇摇头,便相继离开了。 最后医阁中,只剩下江平渊一人。 这秘境的生机与他身周自成一体的冰冷封禁世界隔绝着,如画的风景映入江平渊眼中,却没有被他看入心中,哪怕是一毫一分。 仿佛凝滞着的思维此时缓慢地运转了起来,将青年一个个冷冽到如同针刺般伤人的字眼串联了起来,变成了完整的如利刃般伤人的句子。 这些话,他其实也不是第一遍听不是吗? 江平渊有些许茫然,心中仿佛无可着落的感觉在提醒着他,似乎哪里缺了一块,那是本来应该有的,现在却突然缺失的一块东西。 这种在下一刻,似乎就有什么珍贵到极点的东西会失去,让他把握不住的焦躁感觉在他漫长的生涯中从未出现过。 没有什么是他生命中不能缺少的,他从来冷静,从来没有过什么迫切追求,也缺少一定要得到什么东西的**。养气,洗髓,引气入体,筑基,这样一路走过来,他将自己一定要完成的东西一向把握得很好,哪怕是话多了点,找不到人说,也可以闭嘴克制住自己。 这样一路顺风,几乎让所有弟子艳羡的人生,还有什么会令他不满意呢? 所以哪怕已经有四十七个人在先前和他说过这句话,江平渊的心中都平井无波,毕竟他只是完成一项师门布置下来的照顾师弟的任务,做得到也好,做不到也算无功无过。 可为什么在第四十八个人对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他会那么难过,那么愤怒,那么—— 不甘愿呢? 男人冰冷孤直的身影如同千年不化的雪峰,他久久地站着,便给人传达出不能接近,让人心生畏惧的寒冷气息,如同一把不通人情到极致的剑。 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男人仿佛永远不会开口,常年抿成一条直线的唇此时抿得很紧,仿佛要将满腔情绪都关在封闭的不能为人知的世界里,他低沉的神态让人甚至会误以为其中夹杂着是茫然的委屈。 这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江平渊在手中的剑不甘地发出一声剑鸣时终于回神了过来,他松开了紧握的剑鞘,终于得到了发自内心的答案。 他冰冷,低沉地用着仿佛对花瓣轻语的声量肯定说道。 “我不愿意。” …… 叶显会跟在青年后面,越走到人稀的地方,他心中的不安便越发明显了起来,这般的沉默消磨着他的勇气,甚至让他隐隐生出些畏惧来。 叶显会终于忍不住开口,但却没有了刚开始一般的响亮与活力。 “师兄,我还可以回来住吗?” 叶显会期望的目光亮了起来,是赤诚到极致的希冀与纯粹。他信誓旦旦地举起手,保证道:“我保证不打扰师兄修炼,也绝对不会说话干扰师兄。” 青年摇摇头,却是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 叶显会看见青年脸上『露』出的些许软和模样,顿时趁热打铁地哀求道:“师兄,好不好?好不好?” 青年安抚般地『摸』了『摸』他的头,在某一刻他是有些许心软的,但很快他便收拾起自己的诸多情绪。 他身上的隐秘太多,瞒不过太多人,也不适合再也旁人有过多牵扯,所幸他们相识的时间不长,既然今日已经和江师兄撇清了关系,不妨就再和叶显会做个了断吧。 青年开口,语气中却是温和干脆的不会让人再心存半分希望的决然。 “师弟——” “还是早些归家吧。” 第117章 到达 当听到这句预料之中的回答时, 叶显会怔愣了一会儿, 就如同和大人怄气的孩子一般,对视上青年的目光, 就像害怕他把他赶回家一样, 睁大双眼与他对视着, 却不肯后退半步地加重语气说道。 “我不回去!” 也许他自己也意料到这般的回答太过意气, 叶显会压了压嗓子,重重地开口说道。 “师兄,我不想回家。” 叶显会脸上现出固执得甚至有些委屈的样子。 “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师兄……”到了最后, 他的忍不住声音放软着, 甚至泄出了些许委屈来。 青年叹了口气, 终于在师弟那无声控诉着的眼神中后退了半步,他开口说道:“不是让你不要再来。” 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 青年再继续说道:“只是我这次出门需要好些时日,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再留在那里……” “也罢。” 说到最后, 青年自己都忍不住『露』出些带着笑意的模样,“你若是愿意, 引气入体后便在那里住下吧,当作自己的家也无妨,我该是……“ 青年摇摇头,继续说道:“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叶显会吓了一大跳,他连忙追问道:“师兄要去哪?为何要去这么久?” 房子就因为是师兄的, 他才会抢着要住进来,若是那房子就归他了,他一人住着还有什么意思? 青年看出了他的心急,却是忍不住笑着安抚道:“修真漫长难记岁月,师弟也不必心急,等你引气入体的时候,我应该就会回来了。” 看着青年一副我意已决的样子,纵使知道此时说已没了太大用处,叶显会还是忍不住地嘟囔了一句:“我离引气入体还得十几年呢,这十几年师兄都不回来了不成?” 青年笑着应道,忍不住『摸』了『摸』叶显会不断往前凑的脑袋。 不知为何,平日里这亲昵万分的动作如今做出来,叶显会忍不住红了眼,他有些难过地想到:十几年……怎么就这么长呢? 一时激动之下,他忍不住的做出了两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动作,他猛然撞进青年的怀中,便像一阵旋风似的返身退了开来,眼中还有抹不开的委屈残留着,叶显会吸了吸鼻子,认真说道。 “等师兄回来了,我再去和师兄一起住。” “在那之前,我会好好修炼的。” 青年忍不住再『摸』了『摸』他的脑袋,如同安抚前世的爱宠一样的顺心应手的平静与温和。 “好。” …… 叶显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青年面上方才现出了强忍的苍白脸『色』。 这时不时发作的头晕,便是他在问心路出来后经常会发作的病症。只是不知为何,他却并不想把它暴『露』于人前,无论是亲近的父皇,江平渊还是叶师弟面前,他都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只是从问心路中出来后,他就仿佛是整个人放空一般地总觉得轻飘飘得很不安稳一样,就连看每一景一物,都带着如同分裂成两半般毫不动容的感觉,而在离皇宫越远时,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仿佛有什么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被遗落在了皇宫之中,一股强烈的失落和缺失之感笼罩着他。 当然,纵使如此,他也是不愿意把这件事和父皇联系在一起的,毕竟在他想来,他已经对父皇有了诸多亏欠,在这诸多沉沉的愧疚和诸多亏欠之下,哪怕只是起了将事情联系在男人身上的念头,都让他有种深深的负罪之感。 奇异的是,他并不对他身体出现的这些症状有什么担忧,一种莫名的感觉告诉他——去了三杀谷,一切问题只要去到三杀谷便会迎刃而解。 当然,他也没有盲目顺从这些念头,毕竟纵使在皇宫中休养了些时日,他的身体还是未完全恢复过来,只有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后,他才会启程。 想到这个念头时,青年心上不禁有些焦躁,就如同什么本源的东西在呼唤着他,在那里塌方才能填补完自身的全部。 青年闭眸,平复了自身的神思后方才恢复了平静,除了面上还残留着些许苍白外,他已经与平常再无异。 他回到秘境之中,便开始用『药』调养自己的身体。 许是他说的话真的起了效用,这几日来江平渊和叶师弟都没有再来打扰过他,他经过了两日的静养,神思已经平复了些许,在察觉到不经过多日的静养不可能有进一步的好转过后,青年终于在帝王的来信下,决定启程赶往三杀谷。 ——也就是二十八个府门宗派中,弟子门规最为森严的玄门圣地。 …… 纵使玄门不在上京,与上京几乎隔了数个州省,可他赶过去的行程并不辛苦,托了帝王的关系,青年只需在每个地方府衙设有的传送法阵处周转赶路,不过一天时间,便赶到了哪怕是乘搭灵舟,也需要四五天的云起州。 云起州是地势便利,是齐国便利的交通中枢,来自不同地方,各『色』各异的人都汇集在此处,不仅熙攘热闹,便连景致建筑都是各不相同,风格独特。 青年刚从传送法阵中出来,花了许多口舌,才拒绝了官吏热情地为他安排去处的盛情,来到这热闹自然的民间,几乎随处可见热情笑容洋溢的面孔,所幸这里并没有多少人认得叶府弟子的常服,也没有什么人会把他往修真之人身上想。 青年便自然地穿上叶府弟子可以避尘清洁的青服,往玄门所在处赶去。路上拦着他买东西的小贩多如牛『毛』,哪怕是拒绝了脸上也不见着恼,甚至还有看出了他是外乡人的好心出声提醒,云起州这个时节天气太冷,看他身上太单薄,让他多加件衣裳。 几乎每个人骨子里都透出一股外放的热情来,让人难以置信传闻中门规最为森严,弟子都是不苟言笑,极为遵守规矩的玄门会建立在此处。 这般多想也是无用,青年将他脑中的诸多想法放下,在出了人挤人攘的市集后,几乎不用可以看舆图,他便认出了玄门到底在何处。 在一望连绵不尽的不算低矮的群山中,许多座鹤立鸡群般的巍峨高峻的群山如同生生被拔高了一般,直直通向天际,连绵不绝地突兀高起,望不见边际地绵延在视野的尽头,让人怀疑这些群山几乎遮蔽完了半边天空。 纵使作为和玄门同一级别的二十八门宗府院,也没有几个比得上玄门如此气派的,因为除了玄门外的其余二十七门宗府院,弟子居所,秘境试炼之处和诸多宗门要地多是设在秘境之中,不仅隐蔽,也易于看守。 只有玄门,传闻是彻彻底底的只有一个秘境——便是七杀谷,而玄门内的所有弟子和大能全都生活在玄门群山的地界之内,甚至连传送法阵都没有几处,全靠弟子御剑而行,简直是最古老刻板的宗门府院的代表,而这看似辽广无边无际的群山,便是玄门弟子生活的全部地界了。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艳羡之事,要知道叶府光是给内门弟子居住的秘境,便有足足三十三处,而金丹,元婴以及以上的大能的居住的地方虽然秘而不宣,没有对他们过多提及,但可以想象,也是起码比这要更大,更辽阔的秘境,甚至到达一定境界,一人独占一个秘境也是常理应在之事。 而在叶府拥有的秘境中,提供给弟子的试炼之处,光是给筑基及以下弟子的便有数十处,试剑台这样的秘境还要连通无数处魔血藤,还有别处的试炼秘境不提,再加上诸多每年开发,闲置,作为辅助功效,比如医阁,执法堂,敬事堂所在之地,种种用地加起来青年毫不怀疑可以堪比齐国数州的面积。 这并不算奢侈,其余门宗府院也都是如此安排。然而在二十八门宗府院中的玄门,整个宗门所用之地也不过是这云起州的二分之一,对于在其中生活的玄门弟子来说,简直可以说是挤在一起艰难度日,连神思都不敢稍微放开的程度了。 然而玄门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定下了如此制度,不仅从未有过更改,更是一直坚守了下来,诸多勋贵,修真世家弟子哪怕一边叫苦不迭,一边却削尖了脑袋也想要挤进去。 然而玄门实在太小了,哪怕是占了一州用地的二分之一,哪怕是数年才挑拣一次弟子,只进不出的弟子仍是让玄门变得异常拥挤。如今玄门挑拣弟子的要求不仅越来越苛刻,而且入门的弟子越来越少,加上玄门苛刻森严的法规,玄门弟子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次数越来越少,哪怕在修真界中也如同神隐了一般没有多少讯息传出。 然而纵使不高调行事,玄门作为二十八门宗府院之一也低调不下来。 而玄门拥有的圣地——三杀谷,对心境的磨练作用并不比如今剑意已经消逝得差不多的万宗峰差上多少。 这一点纵使让世人艳羡,可作为玄门弟子,大多数人也是有苦难言。 因为哪怕是玄门弟子,三杀谷对于大多数玄门弟子而言,仍是可望而不可言的存在。 因为玄门门规规定了,每年能进入三杀谷的弟子都有一定的名额。 第118章 下马威 也因此诸多玄门弟子甚至只能忍辱负重地和其他门派的弟子一起挤万宗峰剑意试炼的名额, 此次来作为分了三杀谷一杯羹的试炼一员, 青年自然不可能太过张扬。 将手中请柬上的符阵激发后,一道紫『色』利芒便贯穿请柬, 宛如一把滚烫的利剑握于手中, 与请柬接触的手心传来灼热而锋利的刺痛锋锐之感。 请柬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发出“嗡”地响声, 然后便想从他手中挣扎着逃出去, 青年冷静地望着,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几分力度,这如同烙铁一般的热度哪怕他身上没有灵气层防御, 也不会对他筑基的身体强度有一丝半点的损伤。 一阵清风拂过, 青年维持着按住请柬的动作, 却一动都不能再动, 他全身都在微不可见地颤抖着,是发自身体本能的对于高阶生物的臣服。 因为一双眼此时从群山中睁开, 那双眼的主人看透了千千万万座山崖,然后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青年只觉头皮发麻, 宛如被史前异兽盯住的危险之感让他身体几乎每个细胞都在颤抖,都在向身体发出求救和畏惧的讯息, 然而在这般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却连逃跑的念头都不能说出,而身体中自然而然的臣服就如同是低阶生物对高阶生物的发自本能的畏惧一般,哪怕他的神智挣扎着要夺过身体的控制权,也如同蚍蜉撼树一般的软弱无力。 这般的感觉仿佛持续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他臆想般的只有一瞬, 当那双眼不再停留在他身上时,那双眼给他的感觉仍让他久久不能忘怀。他全身止不住地发出冷汗来,唇齿发抖着,神思紊『乱』得几乎怀疑自己虚弱得要一头栽倒在这泥地之上。 这是一个—— 给他的教训。 这个结论的得出并不需要花费多大的功夫,因为这双眼的主人赤,『裸』『裸』的威势碾压中,毫不掩藏,也无须遮掩地流『露』出了对他的意图。 那是一种对这个外来弟子无声的恫吓和警告。 也是对他拿到三杀谷弟子心境试炼的名额,毫不掩饰也不屑于遮掩的不满。 青年许久都没有做出哪怕一个最小的动作,因为他还在紊『乱』中的身体并不接受身体主人的调控,只是全然地沉浸在最原始被恫吓的一动不动的畏惧和混『乱』之中。 过了许久许久,青年才做出了第一个举动,他颤抖的手指动了动,然后不自然地放到了腰间的黑剑之上。这一过程非常慢,慢到甚至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垂垂将死者才应有的状态。 然而最后,他还是把手放到了黑剑之上,吃力地在全身的细胞都极端地反抗与紊『乱』中,将黑剑和剑鞘一并抽了出来。 那双眼的主人并没有离开青年,他只是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用着好奇的,不太在意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在自己脚下蠕动的虫子微小的挣扎,没有什么太大感想,或许只是出于一时的无聊与烦闷而踩上一脚,碍于那个虫子还有主人,主人对于玄门而言还有些用处,所以不能一下子踩死,而他本身,并不会在意虫子会有想法。 青年将黑剑沉沉地按在了地上,仿佛一次失手,却是将手在黑剑上握得更紧了。 那双眼的主人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切,甚至在想到——示威吗?心思倒也不错,他其实并不介意再踩上一次,毕竟这种不断往脚底爬过来的虫子,还是一下子踩死了干净。 青年恍然不觉那双眼的主人有何心理波动,他只是将连着剑鞘的黑剑在地上撞了撞,明显还是认可黑剑此时的用处的。 他僵硬得如同一个风中残烛的老者形态,缓慢艰难地转过了身,将剑作为支撑身体大部分力量的拐杖,僵硬缓慢而又坎坷无比地走着,然后——往山下走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间,手上的请柬似是无意般地从青年手上跌落,然后落在只有些稀疏的草根的泥地上。 然后被他沾染上了泥迹的黑剑按上,那珍贵洁丽的纸张和有着龙腾虎跃气势的黑字,就如同一件精美至极的艺术品被丢进了垃圾堆一般,再也没有先前仙家珍宝的气势。 青年颤抖着的脚步在配上了作为拐杖的黑剑之后,走得越来越顺利,越来越轻快,青年到了最后甚至将黑剑收起,可以掌握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平日里使用的大部分灵活,他走得越来越远,到了最后,甚至是以跳跃肆意的姿态往山下归去。 作为被邀请,然而恶主不欢迎的客人应该怎么做? 青年用着行为表现出了自己的答案——至少他不会在人家已经明晃晃在脸上写着不欢迎三个字时还要硬着脸皮再贴上去。 青年健步如飞地往山下走去,神态是发自真心的平静自然。 那双眼的主人却如同一拳打入了棉花一般有股使不着力的憋屈之感,他下马威使是使了,可青年发自真心地就这般退后倒是真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说到底,他能真的让人直接回去吗?毕竟宗门也是用了三杀谷的弟子名额才换来布置宗门大阵修炼所需的龙气。 如今人若是回去了,龙气还没收到手中,若是宗门问责下来了……那双眼的主人从心底便起了一股烦闷,他此时倒是有些希望时间能够重来,他也不会就这般不考虑后果地做出了可能为自己惹麻烦上身的恫吓举动了。 毕竟他一个元婴大能,和这般的岁数还未到他零头的小子计较,实在是失了身份,竟也无由为他自己惹出一件麻烦事出来。然而他又怎么料到,一个修为都不够他一个指头碾压的筑基弟子竟有如此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度,做出如此刚硬毫不给自己回转的举动? 太多年都没有遇到过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愣头青了,那双眼的主人最后还是将罪责从自己身上推诿了个干净,若是那小子识得好歹,就不应为一时的气『性』做出如此冲动的不顾后果的举动。作为玄门长老的他不过是给了那小子一点教训,正常弟子哪里能这般娇气得连这些都忍不下来,这些年来吃了他这个暗亏的人不都虽然心底骂娘,但起码面上忍了下来吗? 第一次遇上这般说退便退,偏偏他的礼数还让人挑不出错的愣头青,纵使是身为玄门的外门长老,张天箐心中也不免有些烦闷说出。 然而那小子身上受他刚才的威势相迫激发出的,隐隐散发着强大威势的符阵又让他不能直接将人掠回玄门,张天箐烦闷着,最后却是做了一个无疑得让他觉得脸丢了万分的下台阶举动。 他把下山的路,都断了。 没错,是字面意义的断了。 青年沉眼,望着面前突然开裂出一条裂缝,然后开裂成一条沟谷,最后如同有了自我意识一般地,往对面飞快移动的山崖,脚下的动作有所一顿,张天箐胸腔中的一颗心总算是放回去了,随之而来的,便是隐隐的羞恼之情涌上。 作为一个元婴大能,竟用如此下作的法子做出这样等同于给青年递台阶下的举动,对他而言今日可以说是把他百年来的脸都丢光了,所幸玄门门规森严,宗门弟子无事不得擅自外出,这里除了青年外也没有看到他举动的第二个人,不然他哪怕是冒着被宗主责骂的风险,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当然,如果这里有其他玄门弟子的话,他可能就不会一时无聊就去给那小子一个下马威了,现在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陡然间,张天箐只觉得自己灵脉一滞,多年平稳如常的灵气不禁出现了波动,没错,他又看到那个小子——又做出幺蛾子了。 垂眸望着对面山崖越跑越远的青年沉默了一瞬,心中有了个不太牢靠的猜想。 为了验证他的猜想,青年蹬地一跳,却是毫不畏惧地朝对面那极速后退的山崖冲去。 元婴修为的张天箐自然比青年还要敏锐地察觉到——他不可能跳过去的。 玄门已经在山上设了宗门阵法,压抑了元婴以下修士的灵气使用,所以在两处山崖间跳跃,哪怕是已经御剑而行的筑基修士,都必须如同以前引气入体一般寻找着借力点,以自身的身体强度而视能跳多远。 若是真的摔下去,以山崖下面的凶险和异兽遍布的秘境来说,哪怕他是元婴大能,也不一定能马上施于援手。 而他只需看上一眼,便明白以这小子的用力和山崖后退的速度看来,青年是绝对不可能赶得过去的,现在让山崖恢复也是来不及了。 一时情急之下,张天箐直接将本来是探查作用的神思下意识地垫在了青年的脚底。 青年的身形终于稳住了。 张天箐也终于恢复了神智,他认真想道—— 还是毁尸灭迹吧,宗门的责骂大不了他就认了。 第119章 救场 当然, 这样宛如发泄一般毫无理智的念头只是在张天箐心里转了一转, 还是很快地平息了下去。毕竟他也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毛』头小子了,修真界中经历过一些世面的人都不会在已经做到了九十九步, 还差一步的时候就真的撂担子不干了。 当然, 那个愣头青一样的小子是个例外。张天箐发了狠地想着, 若不是宗门还有求于人, 他一定让那个小子知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个什么滋味。 他这般想着,动作不可能有多少轻柔, 神思用力往上一抖之下, 其上勉强站立的一人就如同海浪尖头的蝼蚁一般, 不能自控地随着海浪向上拍打的方向飞去。 张天箐心里也有数, 他控制着力道,确保在能给那个小子一点苦头吃而又不至于真在他身上留下什么伤势。 青年察觉到己身被一阵大力拍上时, 腰间的黑剑嗡鸣一声,在主人神思的控制之下出了剑鞘, 流畅而自然的剑身在阳光之下泛着锋寒森瑞的锋芒,铮地一声响, 青年牢牢握住剑柄,削铁如泥的黑剑即使他灌输了灵力,在大阵加持的崖壁上不过也只进了小半截,他的身子在深不见底的崖壁上终于稳住。 崖壁光滑如镜,偶尔有些细碎的粉粒簌簌地掉落,却也是极为细腻的触感, 离最远的崖上还有数百米的距离,在这过程中,若是一脚踏错,恐怕就是落入崖底的后果。 青年望着黑漆如墨,宛如能吞噬全部一切的崖底,纵使知道某个戏弄他之人不会让他真的葬身在此处,紧绷的身体也没有半分懈怠下来,他保持着极为怪异的姿势调整好了一个受力合理的姿势,身体固然能承受得住,可黑剑『插』入处不断落下泥沙和坍塌的石块来,显然,若是他不尽早找到别的什么办法,他这样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青年早已猜出了给他下马威之人并不想要他的『性』命,只是想要戏弄于他,若是他此时乖乖服软,说不定那人就停了这般的戏弄。 可人若是这般卑躬屈膝才能活下去,这修仙修得个什么意思呢? 一道寒芒从他眼中掠过,青年却『露』出个近乎从容不迫的笑意来。手心的红纹却是借助皮肉为符纸,血肉为灵墨,如同血肉中浸染出的红藤一般带着近乎妖异姝丽的艳丽沿着手心蔓延深刻开来,无数血肉转化为符文的一部分,转化一般地变成奇异地仿佛金属质感的红『色』纹路。 符文生长的痕迹,竟是这般的神奇而壮丽,青年暗暗感叹着,若是他此时侥幸活下,符文倒是能有所获益。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了什么用处。 青年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削瘦得变成真切的皮包着骨的形状,在一旁窥视的那道神念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张天箐心中陡然有些不安产生,甚至在某一刻,他陡然起了算了,就不与这小子计较的念头,然而这念头不过是在心中转了一转,还是很快消散。他从小便肆意妄为的『性』子从未过对平辈低头,今日若是真的对着一个筑基的小子低了头,说出去莫说会贻笑大方,便连他自己都会看低自己。 终于,黑剑再也支撑保持不了他身体的平衡时,青年不进反退,他将贯注了灵力的黑剑猛然往崖壁上一击,一股大力便加速地推动着他的身形往下跌去。 这是寻死不成?张天箐好笑地想着,却是不会再将过去重演,山崖随着他的神思移动靠拢着,尖锐凸出的巨石足以作为缓冲落势的地方,纵使会让人吃些苦头,也不可能真的跌落到崖底。 那加速跌落着的身影纵然一度往下,却灵敏无比地黑剑反击着,将挡在路上的岩石都尽数劈裂开,无数大如人身的岩石跌落下,都没激起一星半点的响动来。 张天箐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粗暴地直接将神思掠过,想要冒着哪怕激发那小子身上符阵的危险,也要把他捉在手中。 一道诡异的危险之感笼罩在他身上,如同如影随形的毒蛇在黑暗中蛰伏一般,给着张天箐随时可能被咬上一口的危险。 青年黑暗中的双眸却异常得明亮起来,是用某种异术激发出的潜能,他终于看到了笼罩在他身周,笼罩在崖壁之上,甚至可以说是布满他目光所见的所有空间的另一个人的神思。 他手腕翻转间,锋锐外敛着的黑剑便转换了角度,耳边风声尖锐地呼啸,他的心境却如同捕食者在面对猎物是一般的平静无波,甚至连跌落的趋势也没有影响他手中握剑的半分平稳。 在出手的那一刻,他便平静到极致的知道——他这剑使出,定然会刺中。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间转过的念头,不过是一块又一块层出不穷的锋锐巨石阻挡着他跌落的趋势,青年右手一转,昏暗浑浊,石尘弥漫的空间中便闪过一道锋锐白尖无比的剑芒,剑芒的划空声尖锐无比地随着剑芒的迫近散发出让人胆寒的刺破空间之势。 张天箐只觉神思一阵阵痛传来,就如同被一根银针深深扎入了骨髓之中一般,他的神思猛烈地波动着,不仅是痛苦,更有难以言说的愤怒传来,他竟被,竟被这样一只自己都看不起的爬虫伤到! 什么宗门阵法,什么龙气名额,什么以大局为重全都在他脑中消失不提,那股不管不顾的愤怒涌上,只让他想将这个胆敢伤他的虫子碾为齑粉。 哪怕是远隔群山,元婴的神念发出的浩『荡』威势如同数千米拍下的沸腾至极的海浪一般,哪怕在经过了他身上设下的阵法极大程度的削减,也如同高山倾压一般,带给青年难以言喻的『逼』迫之感。 可这次青年早早地做好了准备,再加上身上用了血肉生命力为代价激发出的红纹,已经完全不会再收到威压对他身体恐吓的限制,哪怕是此时神思被相压着,青年全身灵脉中的灵气齐齐往外一『逼』,夹杂在中间的他纵使如同不堪重负的小舟一般风雨飘摇着,却也在这威势相压中得到了一丝半刻的清醒。 而这清醒已经足够了。 青年猛然起身一跃,大块被宗门阵法加固后落下的巨石纵然经过黑剑劈斩开,也在他身上留下了可怖至极的划痕,而这血迹如同溪流一般一滴不漏地汇聚在他手中,将那本就妖异艳丽到极致的红纹更加变成如同以吞噬某种血肉为食的魔植一般,红纹罪恶艳丽得近乎要从骨肉中挣扎生长出来。 而那道神思威压飓风之势般地含怒拍下,明明是青年与威压接触的地方几乎节节碎裂,一种灼烧疼痛之感却沿着张天箐伸过去的神思飞速地蔓延开来,甚至蔓延到他处在静室中的本体。 这种如附骨之蛆的灼烧疼痛之感让张天箐又是恐慌又是愤怒不已,他不可能冒着拿自己修道根基的神思做赌注,来作为碾死一只自己看不起的虫子的代价,哪怕只是冒一星半毫的风险。 然而这般停手又令他着实不甘,若是他一个元婴大能为难一个看不起的筑基弟子,不仅受了宗门斥责,还竟让自己的神思被一个筑基弟子伤到这件事传出去,又让外人如何看他?早知道便吃下丢面子这个暗亏好了,如今非但面子没有赚回来,反而连自己数百年都在调养的神思都被伤了。 张天箐气愤到极致,面『色』反而逐渐冷了下来,这是他真切地动了杀心的表现,与之前的只是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不同,他真心地考虑起了让这个筑基弟子便这般无声无息地死在山崖下好了。 ——他一个元婴大能都不敢『乱』闯的山崖秘境,一个不能用灵气缓冲的筑基弟子硬扛着摔下,先不说命先没了半条,单就是山下的凶猛异兽,只怕连尸骨都不会给他剩下。 几乎就在他犹豫着要坐视那个黑点跌落向下时,一道柔和的女子之声在他耳边响起。 “毕竟只是个故人家的孩子,师兄和他置什么气呢?” 是与他同一级别的神念传音。 张天箐一凛,不过凭借声音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是与他同样的玄门的外门长老,在内门中有着不小威望的“宁海仙子”,反应过来后,他的心一松便是一凛。 这宁海仙子无论是样貌,品行还是心『性』,在玄门中几乎是被人人称颂的,哪怕是再嫉羡的人除了说些酸话,在她身上也从来挑不出半分错处,这样的人哪怕看到了刚才的一切,也不可能把他的事情大肆宣扬。 只是人无完人,张天箐从来以己忖人,他从来就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什么完美的宁海仙子存在,对于这个他从来没有看透过的女人,张天箐一向保持踩不了的人,他就敬而远之的态度。 对于宁海仙子发出的神念,张天箐自然不屑回应,同时他也万分嗤之以鼻。 就在那小子刚刚要跌落崖底的时候出手救下,不是说她在一边一直看着,还有谁会信?难道宁海仙子还嫌自己的裙下之臣不够多,想要再勾引几个,张天箐满是恶意地想道,却没有出手阻拦,毕竟云海仙子刚才的那番话还是提点了他——青年身份的特殊。 若是真的弄死在这里,皇家若是真的发动力气找起来,莫说是他,玄门也很难给出这个交代。当然,他领不领情也是他自己的事了,但毕竟云海仙子递了台阶过来,对于与自己同级别的人,张天箐就当是给她一个面子。 神念传来的灼烧之感逐渐淡下,张天箐方才恢复了几分神智,想到闭关无果出来憋着一肚子火,最后找到的发泄之人反而还反啄了他一口,他的心更是平静不下来。 即使不服气,张天箐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所谓的云海仙子还是有一两分收买人心的本事的,接下来无非是云海仙子收买人心的老一套,他也不屑再看,索『性』彻底收回神念,就当是卖给她一个人情。 作者有话要说:  人是大叶找来的,大叶也没有热血上头到拿自己的命来换伤这种人的机会。 怕小天使们激动,先说明一下 第120章 诡异 青年身上的青袍已经成片成片地染上了血迹, 刚才与神念接触的握着黑剑的手臂, 此时已经塌软了下来,袖下的左掌已经萎缩得不成样子, 他忍着身体传来的剧烈疼痛, 凝神加速愈合着身上的伤势, 哪怕看着万分狼狈, 一双黑眸深亮,也没有把半分痛苦之意显『露』在面上。 一道柔和的微波笼罩着他的全身,仿佛被温暖湿润的气团包围着的触感, 青年感觉到身上无论是深入骨中还是皮肉上大块小块的伤痕都逐渐愈合起来, 除了青袍上大块的血迹和面上还有些苍白外, 至少他面上已经与平时无疑, 当然,失去的精血这些只能日后调养回来了。 “现在好些了吗?” 青年从晕眩和疼痛中勉强回过神来, 听到神念安抚般的传音后,脊背挺得笔直, 恭敬地执了一个对师长礼,选了一个最谨慎的说法, 开口说道:“多谢前辈出手。” “无妨,”神念中的女子浅淡之声仿佛含着难以言尽的感伤,“毕竟—— 你是故人之子,我若是真的接了传讯不救,也太过凉薄了。” 她又叹了一口气,毕竟是元婴大能的神念传讯, 听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声轻叹,青年也被感染上了轻叹中的萧瑟和怀念之情。很快,他就清醒过来,从这位出手救下她的前辈话语中,他隐约听出她和齐帝似乎有过一段斩不断捋不清的前尘旧事。 当然,他是无心探究这位女子和他父皇有过什么韵事的,他只是先前与帝王通讯时,记得帝王曾经提过,若是他在玄门遇上了什么危险,可以找这位在修真界中有着玄海仙子之名的大能求救,如今人被救下了,他固然是感激的,可也不愿意真的就在这里听这位仙子倾诉她和他父皇的旧事。 青年莫名有些尴尬生出,却听玄海仙子淡淡转了口,这次她的话语中不再见一番缱绻的情意,只有夹杂着冰冷之势的『逼』问。 “你是不是也觉得—— 我接到了讯息之后是在一旁看着,等到你被打伤了方才出声救下,只是为了卖你一个人情?” 青年心中本来存着的些许疑虑被人大方点破,他面上没有显『露』出来,只是低头面『色』不变地说道:“这不是晚辈心里该想的。“ 一句带过后,青年面『色』不变地接着说道:“只是晚辈被玄门请来,想来父亲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两人之间的话语形势转瞬间便易了位置。 “如今我被玄门长老打伤,也不能参加三杀谷的心境试炼了,还请仙子代我禀告给玄门,我就不参加这次玄门的心境试炼了,这次交易应该也就不用再提。” 女子显然没想到青年那么快就抓住了她占不了理的地方,毕竟龙气是用三杀谷的弟子名额交换来的,在青年看来,她和张天箐就是玄门的一方,玄门出手交换的东西,如今人家上门要了反而将人打伤,这无论在哪里都是说不过去的事情。 她出手把人救下也算不得是什么雪中送炭,毕竟若是她不出手,玄门就连一点占理的地方都没有了,日后皇室问罪起来,宗门问责下来,她接到传讯没有一点举动,也会落得个斥责闭关的下场。 青年这句话,毫无疑问将两人间谈话的主动权颠倒了过来,她刚开始说出的那些话,若是青年认了下来,便是青年欠恩情于她,她开口带他入玄门,青年还欠她一个人情。青年这句话,却是将三人的举动上升到皇室和玄门的角度来讲,他不仅清白一身,反而玄门中人伤了他,再救下他,功也仍是抵不了过。他不仅没有欠下任何恩情,相反,玄门也必须补偿于他,否则,便是皇家和玄门直接对立,而玄门丝毫不占理的后果。 天玄门的一座积雪千年不化的山峰之上,宫殿主位上,一身浅红拖尾长裙却不掩面容温婉清丽的女子,将这一番话细细地回味一番,神态温和的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怒『色』,反而隐隐『露』出一个沉醉的笑容。 ——像,实在是太像了。 不愧是他生出来的孩子,一点亏都不吃,简直和那人一模一样。 本来救下他时看到面容不似,冷了三分的心中,此时重新又燃起了一股热意。女子心中隐隐将青年的身影,与当年那个在雪峰之上一身白袍,从容不迫地将异兽钉死,不过几言间就将小人驳斥的哑口无言的人的影子重叠起来。 本来还带着些许厌恶的心中此时如同汪洋了一大片发泄不出的热意。 孩子,他的孩子,自然也该是她的孩子。 女子温和的面容陡然浮现出了或是『迷』醉,或是挣扎,或是愤恨至极的神情来,如同不同人的神情挤在同一张脸上出现一般,望着分外可怖,台阶下的侍女们垂首,连一声响动都没有发出。 …… 又一道神念传来,然而这次与前几次的冷淡复杂参杂着的情绪不同,女子话语中柔和得仿佛可以滴得出水,这不同寻常的柔和让青年隐隐生出不安之感。 “你负着伤,下什么山呢?玄门有诸多灵『药』,我一定会用最快最安全的方法让你恢复伤势的……” 也许是她都意识到了自己话语中太过诡异的急躁,女子话语中又恢复了与平常无异的浅淡与平静,仿佛刚才的只是她偶尔的一次关心。 神念中,她柔和轻声唤道:“齐儿。” 青年能听出这女子这语气中有何种的柔情如蜜,如果说先前他还能理解女子话语中隐隐以元婴大能和救命恩人自恃,甚至对他的出身有些许复杂兼杂着愤恨的感情的话,听了这柔情如蜜,所有复杂情绪都消弭不见,甚至让青年隐隐怀疑其中蕴含着以慈母自居的慈爱掺杂着疯狂爱恋之意的这一句一出,他是真真正正的所有鸡皮疙瘩都被这句话激起来了。 哪怕是先前在与张天箐的搏斗中,也没有让他有过这般古怪畏惧的念头。 他的这位父皇,到底招惹了怎样的桃花债啊? 哪怕是身上的疼痛未愈,青年也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转身就向山下奔去。 还没跑出几步,一道淡淡的神念竟直接笼罩在他身上,竟然绕过了他身上防御符阵的激发,可见那女子的阵法造诣何其厉害! 青年浑身发冷,动弹不得间,只听那道神念柔声安抚道。 “齐儿,别怕。我这就让人带你进玄门来。我这次——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到我家的齐儿半分,那些敢对你动手的人,我保证——连他们的尸骨都不会剩下。”说到最后,女子温和得渗出水来的话语中透『露』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疯狂和沉醉至极的笑意来。 青年全身发冷,他控制着灵脉中的灵气飞快迅猛地朝阻碍处冲去,却被牢牢地如同茧一般威压的束缚着,这威压有意识地收敛着,没有伤到他半分,绕着他手上的红纹而束缚,没有给他半分与那人神念相接触的机会,自然却也没有任何让他挣扎出来的意思。 “齐儿不愧是齐儿,”女人加重着念出“齐”这个字时,甚至能让人从中听出她缠绕在口舌上许久不散的甜意来。 “就连符阵,学得也是如此出『色』。”她毫不慌忙地说着,宛如青年是她要招待的客人一般,话语间的笑意与温和久久没有散去,甚至如同烈酒一般愈发浓烈和炽热了起来。 这时的女人已经是完全失了神智,她将自己之前思忖的诸多利害观丢在一边,青年一颗心直直沉下,他看出女子已经丝毫不在意他的身份可能引起皇室和玄门的误会这类东西了,她只想要抓住他,『逼』问,或者——要挟他向父皇换些什么。 这情况比先前还要难缠,先前与那人相对时,他至少还可以用红『色』符纹作为最后的与那人鱼死网破的结果,如今他的灵气神思已经接近力竭,面对一个与先前敌人不分上下,甚至神智和符阵造诣上远远高出他的敌人,连挣扎都如同蚍蜉撼树一般地无力。 女子没有给青年太多挣扎的机会,说完这句后不过用了些时间,她便把他身上的防御法阵解除完毕,然后温和地进入他神思,甚至顾忌着自己的力道,不敢用太冒险的法子,最后还是选了最原始的『迷』晕的法子让青年陷入昏『迷』之中。 望着晕倒在地上的青年,女子的脸上是慈母般满怀着爱意的柔和,陡然间又被一股凶戾至极的愤恨嫉妒覆上,这宛如分裂又完美融合在一起的爱意与凶戾,让她本来温婉清丽的面容显出让人心生惧意的疯狂与可怖来。 她望着青年的眼神也在冰冷漠视,疯狂嫉妒,温柔慈爱中疯狂转换着,最后她的面容平静下来,现出平日里最常为人所见的温婉柔美姿态。 她慈爱至极地望着地上的青年,仿佛无需任何人回答地说道:“至少—— 他还留给了我一个孩子呢,我竟有了他一个孩子。” 女子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掺杂着说不尽的凄婉与疯狂。 她又笑了起来,此时终于是如同平常一般的正常清醒的状态。 “也好。” 她走下宫阶,温婉柔和至极地笑了。 她要找人,去把她和他的孩子—— 带回来。 宫中的侍女神情未出现一丝波动,她们低低垂首,眸中只是冰冷至极的玉石泛出的光泽。 第121章 侥幸 青年昏『迷』之中, 本就消耗巨大的神思更是衰弱到极致, 缺了神思的引导,因为心境不稳本就浮躁的灵气流动, 因为外界灵气的过多涌入和施了秘法之后的后遗症, 一些虚弱不堪的筋脉面对本可以适应的灵气流动, 如同变窄的山沟猛然涌进了的洪水一般, 灵气攒动变得极为混『乱』。 而在这时,一向平稳不生事的纸片竟也出了岔子。 安静地处在脑中神思中央的纸片宛如从沉睡中苏醒了一般,陡然有了动作。 它如同有意识地一般开始朝着一个方向疾飞着, 除了灵气循环遇上它时受到了些许波『乱』影响, 途中经过的实质的筋脉没有对这团仿佛虚幻没有实体的纸片有着任何阻拦。 它如同闯入一位无主之家的恶客一般, 大摇大摆地在这副属于他的地盘中横冲『乱』撞着, 似乎是漫无目的,又似乎是在刻意搜寻什么似的。 终于, 它饥渴难耐地发现了在某处如磁石一般牢牢地吸引着它的东西,它毫无顾忌地直冲而去, 这具身体的主人神智清醒时都不一定能拦得住它,更别说是现在不清醒, 这具身体里似乎所有地方都隐隐对不属于这里的纸片有些排斥,却不敢发出异动。 它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以至于让人以为它不存在了一般,它经过的地方,这具身体之中宛如独立的帝国一般, 在发现了共同的不可战胜的敌人时,所有的活动都被压制得几乎悄无声息,哪怕连灵气循环,都不自觉地下意识地放缓了吸收灵气的速度,似乎是生怕这个给人强大威压的怪物会朝它们而来。 然而无论它的速度有多快,快到哪怕可以在一瞬间抵达这处身体的任何地方,它心怡的猎物就如同知道了它在追捕一般,无论如何都没有冒出头来,仿佛隐藏在这处身体中极为隐秘的地方,又或者与这处空间已经融为一体。 这似乎是在这个身体内打响的没有硝烟一般的战争,纸片没有停下的意思,相反,它的动作越来越迅疾,越来越快,甚至哪怕这处身体的主人清醒,都未必能找得到它在何处,因为这处身体里,处处都是它的残影。 终于,纸片像是终于放弃一般地停下了,只是它没有乖乖回到脑中神思包围中央的意思,因为某处地方对它的吸引力仍没有消失,而它本来呆的地方,对它存在的强烈吸引不知为何已经日益淡薄。 它不打算停下,可也不打算再去寻找,它隐隐有了一个意识,便是它主动去找那个对它有吸引的东西,找到了便要把它吞进去。也因此,它要找的东西绝对不会乖乖被它找到,纸片没有如同人一般的情感或者神智,只是它凭借本能地判断道,那东西既然能被它感应得到,也就必然有存在体内的方法。 只要那个东西还在身体里,就一定能被它找到。这般笃定的设想甚至是不需被怀疑的。 于是纸片在灵气循环中央停了下来,它没有再动,仿佛酝酿着,如同无声的猎人一般一边做着准备,一边小心观察着有没有猎物现身的迹象。 仿佛蓄力一般,纸片本就不大的形态此时逐渐透明了起来,开始变得如同一张透明的薄膜,再逐渐地,它连薄膜能够辨认出的线条清晰的边缘都逐渐消弭,与环境融为一体了,最后,它如同水滴无声无息地仿佛融化在了这处空间之中,甚至没有激起一丝灵气循环的波动。 这处身体中仿佛热血沸腾的战场失去了震慑力的存在,恢复了混『乱』着的平静。 仿佛只过了瞬间,又仿佛过了许久许久,身体中的不知何处,发出来一丁点极为轻微,甚至细微到难以察觉的异动。这异动掩藏在呼吸的震颤,又或者是灵气的流动之下,如同电闪雷鸣时一滴水融入了地中一般的了无声息。 但对于一直观察着体内细微到分毫的动静的纸片来说,已经足够了。 纸片终于现出形来,它望上去不再像一张纸片的形状,若是身体的主人还在,定会觉得它像一张铺天盖地一般的巨大而无形的密网,纵使这密网不是冲着他们而来,身体的各处也来自史前的古老而沉重的恐怖威压压住,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血『液』灵气,在这一刻起仿佛都被按下了停止键一般地停下了所有动作。然而做到这般的效果对纸片来说似乎也不是那么的轻易,微不可见地,巨网的颜『色』浅了一些,仿佛这对它也是一种不能长时间维持的消耗,但却无损它的丝毫威势。 巨网破釜沉舟一般地带着让人臣服的威势向着某处飞快地紧『逼』着,让某处异动现出身影来。 在一处没有任何波澜浮现的鲜红血肉上,一处仿佛有了生命的红点鼓了出来,它的红与周围的红都融为了毫不违和的一体,却在此时挣动时方才显出与周围死寂禁锢着的血肉格格不入来。 这时它的红便如同干了的油漆一般,失活的鲜艳显出这艳红的诡异来,它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一般,本来微微探出的一点此时摇晃着,让人想起刚出土的虫子,面对这来自不同世界的捕猎者不由地显出些不安来。 终于,这一点凸出的红点察觉到了巨网的到来。它与周围筋脉同生的血肉不同,此时更是有了自己的神智一般,它突兀地仿佛一条虫子一般,从这处黯淡静止的血肉中,以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方式钻了出来。 除了头上的这一点,它通体全黑,身体上隐隐有黑气散发出,仿佛扎根在这血肉之中一般,冒出血肉的是如同虫子一般的黑『色』细长条状,而扎根在血肉之中的,是一大片一大片黏结在一起的仿佛透明的薄膜。 当这冒出头的细长条状有了动作,这薄膜如同褪了皮一般地从这处血肉上掉了下来,黑气朦胧地笼罩着这处细长黑条,变成了一处看不见踪影的黑团。 当这条黑『色』长条的细线终于全部从筋脉中钻了出来后,那处它钻出部位的血肉却毫无痕迹地愈合了上来。 与此同时,纸片的巨网瞬息间便抵达了这处。 黑团敏锐地感觉到了纸片中传来的来自它只能仰视的高层次的气息,却也察觉到了这气息的残缺还有衰弱,就如同一处有神智的断肢一般纵使威势上碾压得了它,也不能完全就让它束手就擒。 它不愿意从这处身体中出去,因为出去的下场—— 纵使神智偶尔清醒,大部分时间仍是朦朦胧胧的黑团却清楚无比地觉得。 它不会死,只是会比死落得个还要难熬的下场。 它如同猛兽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一头闯进了渔夫的猎网一般,指望着这猎网能够被冲破。 然而巨网按兵不动着,甚至没有因为这冲势而有一丝异动,就如同渔夫看着自己心怡的一条鱼自己跃进了网中,是冰冷审视着,并没有什么喜悦的目光。 因为纸片觉得,这个猎物的吸引力—— 似乎比不上它先前的猎物。 所以哪怕它是花了大力气才抓到它,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如果黑团此时清醒地依附在人的神智上,大概会呕出一团血来,大概会有种“被吃了还嫌塞牙”的堵心感觉。 纸片恢复了原形,只是颜『色』仍是微不可见地淡了一些,如同耗费了不少元气一般地回到了身体脑中包围着的神思中央,还是它平时所处的那个熟悉位置,它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宛如刚才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般地亘久不变地维持着这般沉静的姿态。 一切事情的发展看似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实际不过短短一瞬而已。 体内还是恢复了纸片没有异动时的紊『乱』中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 然而身体还是如同泛起波澜的湖面一般,在纸片回到原来的位置后不久。 在身体的另一处,一处鲜红的血肉之上,毫无征兆地,一处筋脉上的皮膜撕裂开来。如同什么东西要挣扎着爬出来一般,一层又一层的筋膜撕裂开来,这撕裂声响并不算小,只是如同层层拨开的花蕊一般,一处不过拇指大的白『色』气团在所有筋膜撕裂开时终于显『露』出来。 若是纸片还在,它定然不会舍小放大,因着那黑团而放弃这看似不如黑团大的白『色』气团。 因为白『色』气团蕴含着的吸引力,不止比那黑团大得多,而且它隐隐地散『露』出与周围的神思同根同源的味道,就如同它本来就是这处身体中孕育出来的一般。 然而就宛如只是侥幸一般,因着这不过几秒的差距,黑团就取代它成为了纸片吞入口中的食物。 白『色』气团毫无察觉一般地,安静平和地呆在层层筋膜守护中央,如同一处小型的心脏一般,它微小而平稳地颤动着,如同有着它自己的呼吸和节律一般。 下一刻,混『乱』的毫无主人控制的身体中各自为伍的灵气,心脏,血肉就如同收到了某种莫名其妙的感应一般,心脏的搏动,灵气循环的颤动,乃至是肌肉骨骼的颤动这些杂『乱』,不受控制的东西宛如被主人清醒时用了神思调控一般,默契平和地保持到了同一个节拍上。 而体内所有地方的颤动——也隐隐贴合起了白『色』气团的颤动。 处于神思中央的纸片似乎是感觉到了某种奇怪的异动,这异动似乎在告诉它与某种宝物失之交臂一般,在它还要飞出脑中去查探时,这异动已经悄无声息了。 纸片了解得近于微毫的体内,并没有一丝一毫异常的讯息传来。颜『色』透明了些的纸片踌躇着,最后还是没有再做出其他异动。 如同心脏般跳动的白『色』光团,在纸片查探的那一刻猛然地沉寂了下来,却在随后,发出了比先前要猛烈地多地疯狂地搏动。 受着这震动的影响,神思,心脏,灵气,体内的各处自发地贴合着,仿佛融为一体般地默契融入,将自身的韵律贴合进了这白『色』气团的韵律之中。 在身体的各处终于与白『色』气团协调到统一的韵律上时,所有部位不约而同地发生了一丝迟滞。 这迟滞与纸片强制压迫下的静止不同,仿佛是迎接雨水回归到旱地上,这迟滞只是一时协调不顺的无声欢迎和温顺至极地接受。 下一刻,白『色』气团如同雾一般地分散开来,变成了一团可扩散到全身的雾气,它接触到身体,就犹如水融进了海一般,平静而毫无波澜地融进了神思,筋脉,血肉,灵气循环之中,是真正地了无痕息。 体内外不安地涌动着,哪怕在刚才的战斗中着也掌控不了身体中每处灵脉神思控制的神思,仿佛终于在巨大的拼图中补全了一块一般,纵使疲惫,纵使力竭,也因着这圆满,终于如同退『潮』的海浪般平稳地安静了下来。 身体内的每个部位都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不再各自为伍,而是在统一的循环建立中得到了真正的安宁,这时,体内的所有伤势也才终于在全面而完整的神思安抚下,开始了灵气流畅统一着的修养和养护。 第122章 整理 叶齐醒来时, 他望见的已经是顶上金丝镂空, 白『色』透明着的丝线披拂着的帘顶了。 他迟钝地伸出手,前所未有认真用双眼去打量着周围的这一切, 他的身体状况并不算好, 顶多只能算是比引气入体时要强上几分, 使用了秘法后的后遗症暴『露』出来, 他如今的灵脉中灵气『乱』流冲涌着,稍不用心调养,便会马上激起一阵灵脉冲撞的刺痛来。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比他还能清醒地感受到这一切, 还要让他满足的了。 他此时, 方才有真真正正的大梦初醒之感。 体内的每个角落, 终于是被真真正正地由自己的神思掌控着, 而不是如同蒙了一层雾一般,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被盲目的不属于自己情感主导着, 而只有在不涉及那个人时,思绪才是属于自己一般的真实理智。 叶齐现在回想起在皇宫中的事情, 就如同自己的记忆朦胧错『乱』了一般,已经有些分不清哪个是属于来自外人的情感掌控着, 哪些来自自身的理智掌控着了。 若不是他早就留了后手,只怕现在身体里醒来的这个人已经不是他了,当一个人的理智被完全不属于他的情感蒙蔽上时,做出的决定与想法哪怕是由部分属于他的神智『操』控着,由叶齐的角度看来,也是陌生得可怕。这种无声无息地改变着人心智, 甚至不会让任何与他相熟的人,哪怕是他自己起疑心的手段,用可怕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了。 这一切的种种,只怕都在他的“父皇”掌控之中,若是一个普通人,哪怕是再明断果决,也不可在种种一串又一串的设计中还能清醒过来,而不是成为齐帝手中的某个傀儡,任他摆布。 只是纵使男人估计到了哪怕是他不信任的情况出现,恐怕也没有想到,还有他是前世之人和他脑中存在的纸片——如此大的变数。 叶齐倒是有些疑『惑』,齐帝使的到底是怎样的手段,才能让他的心神无声无息地被一个人完全『迷』『惑』,而神智只有在面对与那人无关时才能彻底清醒过来,在面对与那人有关的事情上时被毫无异常,仿佛内心自然而然生出的轻信,依赖,盲目诸如这类毫不会对男人产生任何怀疑的情绪遮掩上,哪怕是他自己,都没有对这行为生出任何『迷』『惑』来。 如今回想起回去做的种种行为,除了在和齐帝牵扯上时是完全的被情感主宰,其余行为,哪怕是他设身处地地来做,也同样是这个反应,所以不管是别人还是他自己都不会有半分的怀疑, 这自然不可能是幻术,哪怕高级的幻术,也不可能有如此深刻而无人察觉的效果,或者——某种特殊的修炼秘法吗? 若是真的有这般秘术,好像也不足为奇,可是齐帝本身没有任何修为在身,不可能使用修炼上的秘法,而若是有这般特殊功效的法宝,也不可能被毫无修炼基础的凡人使用,而若是有别的修者使用,千万年来,修真界中如此多的宗府门院大能身处于上京,哪怕是皇室,也不一定就掩饰得如此完美,让人毫无察觉。 脑中的神思如同被重锤敲击的一般,叶齐感觉到从身体各处传来的一阵阵清晰无比的疼痛,他没有停下思索,只是按耐住疼痛的侵袭,神态平静地回想着过去发生的种种事情,剥清种种『迷』雾下显『露』出的痕迹,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它们串联出来,梳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来。 思绪千丝万缕般地缠绕在一起,他从头开始慢慢缕清。因为问心路和后遗症的影响作用,他的记忆还有些杂『乱』,却是逐渐地回到了最清晰的与边军那人商谈的时候。 在最开始的与边军那人商谈了一番,得知了关于他身世的谣言之后,他便对此起了疑心。 这疑心在他在皇宫的灵田中遇到帝王时达到了最盛,从商谈之后,他便在刻意地留意帝皇的消息,说不上多么刻意搜集,毕竟作为齐国的皇帝,帝王的一举一动几乎可以说被史官关注着。 而在那个被齐帝钦点教导他的何山三天两头的拜访之下,他要了解关于帝王的旧事,可以再简单不过了,而在与边军那人同时保持通讯,而且其他渠道了解的所有关于帝王的旧事后,可以夸张一点来说,除了子嗣这个缺点,所谓能够流传出来的关于帝皇的恶言,却是一戳即破,不堪细究的谣言。 功绩更是不用多言,哪怕是与同样的帝王相比,似乎前几代齐国君王的存在似乎薄弱得太过无用了。 前几任君王留下的天下可以说是一个烂摊子,不管用不用心治理,无可调和的修真界和凡人之间的矛盾一直存在着,因为在修者毫无疑问的实力压制之下,可以说凡人的生活已经不仅仅是衣食不足这几个字可以概括了,便是真真正正的朝不保夕,危如累卵,轻贱得连草莽都不足以形容。 而在齐帝登基前的千年中,可以说邪术修炼屠乡屠城,都是只有大的宗府门院才能管,也愿意管的事情,然而事情出现得太多了,便是所有不愿见到这『乱』象出现的修士,也不可能永远不闭关修炼,而是每日守着齐国偌大的疆土等着灭杀那些邪道。 因着这原因,几乎每个野派的修士手脚或多或少都沾染着无辜的人命,因此百姓对大多不是出于他们其中的修者也是畏之如虎,人心一散,再加上修者本身对作为凡人的帝王不尊重,齐国的龙气越来越稀薄,皇家本身的保卫和凝聚人心之力日益涣散,甚至当时有大臣大胆直言若是在不变革,日后天下便只有修真门派,而再无齐国了。 可变革说来容易,真的动起手却是因着关系太大而束手束脚,所幸大部分宗门是不愿意看到天下太过动『乱』的,而流民也撼动不了王朝,因此这王位才一代代顺利地传承下来。 这情况的转变在齐帝登基后才发生了改善,几乎他的每项仁政都考虑到了百姓,而且所施得当,不仅使四处流离的百姓安定了下来,便连龙气也发生了大规模的增长。 龙气自然是最好的可以提携低阶修者的灵『药』,在齐帝的制衡之下,以凡人作为根基的修者越来越多,甚至逐渐抵过了宗门弟子愿意在凡间活动的人数。 因着这些出生于民间的弟子几乎打上了皇室的标签,而且有规模地对付起了不干净的野修,小惩大诫,或是直接斩首服众都不在少数,因着帝王对宗府门院的安抚,修真界也没有起太大动『乱』,反而还在这样的举动中起了推手的作用。 后来不仅天下百姓向着皇室的心越来越齐,便连宗门府派中,崇敬帝王的人也不在少数,期间的诸多苦难哪怕史书上只是一笔带过,也让人觉察出里面哪怕一步行差踏错就万劫不复的危险。 如今无论修真界中如何动『荡』,在齐帝帝王之术的旋斡之下,民间从未出现过大规模的修真者滋『乱』,无论大大小小的宗门,逐渐都有了一些以天下为先的念头,与皇室的交往中,也逐渐展现出了对皇室的尊重。 几乎大大小小的宗门中,无论是下至杂役弟子,还是上至长老之类的任务,都能从中找出不少对皇室友好的修者,非但在门下弟子出现动『乱』时会严惩不怠,更是时不时会帮助凡间渡过诸如水患,干旱这样的天灾,修真界和凡间也因此能够保持在一种和平的状态。 毕竟龙气也不止是帝皇为了平衡百姓的工具,对于修者来说功用也非常显着,不仅可以庇护国运,对于符阵法术,有时候也是必不可少的材料,而对于修为高深的大能,子嗣若是有一二能得龙气浸润,不仅修为能够有所提升,传闻便连资质都会有所改善,如此一个修为 而在齐帝关于龙气和帝王心术的掌配之下,一些邪派相继剿灭,而正派的宗门也逐渐意识到,固然高阶修者可以辟谷,还是要依托凡人存在,提供粮食和基本的用地。 而宗门吸取的不少弟子都是凡人出生,无论是为了家族弟子的日后前程还是宗门考虑,都不能太伤凡人的根基,不然若是哪个灭家灭族的凡人家族中出了哪位天资出众的弟子,两者的命运会颠倒了过来。 这其中如今说起来是容易,可数代帝皇都没有干成功的事情,齐帝却能在他这一代完成。 这样一个手腕狠绝,不仅对外果断高决,皇位下也是不知踩了多少骨肉同胞才登上皇位,在位这数百年来功绩德彰显着的帝皇,连一件手脚不干净的事情都没有传出,民间只有对他的圣德贤明的称颂,这样的一位只可以说完美无缺的帝皇,却连自己宫闱旧事都守不住,岂不是荒谬? 对于有过前世记忆的叶齐而言,还真的很难相信这世上真有一个皇帝存活了千年,在经历过了宫廷斗争和与修真界大能的博弈交换,还能不『露』出颓势后,还会因为纯粹的同情和善良,就对一群危险如此之大的人施与援手,这其中利益与风险的比例大到连他安慰自己这个皇帝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都像是童话一样不现实了。 第123章 清醒 从那时起, 叶齐便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无论是帝王用何种方式向他示好,他内心的不安和警惕都没有削减, 反而都越发浓重了起来, 毕竟哪怕他是筑基弟子, 若是帝王真的用上强硬的手段, 光是那日他在昭安宫看到的几个守卫而言,他是绝无还手之力的。 而帝王用的如此怀柔手段,反而让他更警惕地想到了『迷』『惑』心神的邪术这类的东西。 也因此在山上筑基前的几个月里, 他从纸片中偶尔得到了元婴大能的修炼秘法时, 从这些本来对他而言无用的修炼秘法中竟隐约产生了一个外人看来定是极为荒谬的念头。 若是元婴大能可以凝成与身体完全不相连的元婴, 甚至在受污秽侵袭元神时可以弃身体而遁走, 那么他可不可以也尝试这个方法,哪怕只是将神思中的一小部分抽出, 也可以将这抽离出来的神思凝成一个承载意识的种子,作为与原本完全分割开的独立个体, 这样无论帝王到底是用何种邪术侵染他的心神,他都不必有所顾忌。 这个想法在他脑中盘旋着, 叶齐却是逐渐地起了实践的念头。在外人看来是从上古传承下来,不可动一字的修真秘法,他却没有那么多的敬畏和顾忌,因此他总是能跳出其中,想出些不同寻常的法门,只是这次, 是他有了如此想法后,第一次开始探寻其中的可能。 对于还未筑基的他而言,一小部分神思虽然可以分离出来,可将他如何分离成与大部分神思完全不相连的个体,叶齐却是花费了许久,最终却是用一个若是被人知道定要说是邪门歪道的想法—— 如果身体不能将这小部分神思抽离,为何不让让符文来做。 红纹中许多对敌起束缚只用的符纹此时便派上了用场,然而这个想法固然轻易,实践起来时却如同壮士断臂一般,哪怕是他的意志坚定,想法明晰,试验也不是轻易的一次便能尝试成功的。 这般的尝试失败的可能极大,叶齐自然也不会让他人知晓,毕竟这般与常理不容的法术,也有些邪门法术的影子,事情若是暴『露』出来,他的下场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然而来自叶府和皇室的压力越来越重,叶府中的数位内门长老意识到他这个受了重望的弟子不好好修炼,反而贪图安逸接下如此草率的任务后,震怒的传言叶齐几乎时常听闻。而几乎每不过几日他便能收到来自府中的督促,这皇家的问候和担忧让他心中的不安越发加重,对这个念头也逐渐坚定下来。 叶齐毫不怀疑齐帝和叶府的执行力度的,若是他现在便逃走,齐国疆域纵使偌大,他这个引气入体弟子纵使还会被一些凡人冠上仙师之称,可也绝不可能在几乎处于底端的修真界中藏匿太久,而一旦他逃走,以齐帝对他不惜重本表现出的关心呵护而言,哪怕叶府要寻人的决心不大,单单凭借官府的执行力,在如此庞然大物的搜寻下,他也是很难保全得了自己的。 而若是被人抓回去,只怕到时他的自主行动只怕更是不由人控制了,只有他回去,这时日才能拖延下来,他也才能在这与帝皇的虚与委蛇间找到强大自身力量的时机。 然而他一向不会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没有万全的准备,哪怕是修炼静坐,他也很难安得下心来。 毕竟分割心神,说起来只是他的一个设想,不仅在正统的修真古籍中没有过这方面的设想,叶齐也明白,哪怕真的分割成功了,成效也未必能和他所设想的一样,而且神思是筑基的基础,对修真者而言就如同大脑对凡人一般,哪怕只是切割一小块下来,也很容易造成难以想象的恶果。 然而决心已下,叶齐就不愿再动摇了。一直以来,他对神思如此重要却可以分布于身体之外,甚至短时间还可以单独被隔离出来作为单独个体存在便有些许困『惑』,所以一直对这个修真界中人人奉为至理的认知,他并没有如何深信不疑,毕竟若是神思可以被短暂单独隔离出来,为何不能尝试永久隔离而作为单独个体存在。 如今这个疑『惑』,终于在他要动手时得以解开。当然,叶齐也不是一定要鲁莽而行,毕竟神思事关他自己,他在设置红纹符阵时便下了只要他心念一动,阵法便会自动解开的指令。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慎重地探出神思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缕,然后用符文隔绝上时,这符文就如同猛烈关上的一道屏障一般,他意识一黑,便进入了一个几乎一分为二的世界里。 符文束缚的一小缕神思如同种子一般深深地从手腕上一扎而入,如同一个密切想要回到个体中的细胞一般,神思猛烈地涌动在血肉筋脉中,却被强硬隔开的符文如同生死大敌一般不让这分离出的一小缕神思回到体中。 叶齐觉得自己的意识仿佛在过山车中震『荡』着,体内激烈的神思和符文间的搏斗被他如同置身事外地收入眼中,一时仿佛他是沉睡中安静的个体,一时又仿佛是置身于身体海洋中,与灵气符纹搏斗中的一叶小舟。 哪怕他已经疲乏至极,也在这无休无止的神思和符纹争斗中歇息不下半刻来,终于,神思终于力尽而止了,红纹在这时如同抓到猎物弱点现出的猛兽,几乎是毫不迟缓地便将它封印入了一处血肉之中。 意识深沉地仿佛坠入海底,明明被封印的是自己,叶齐却不由从内心泛出些许轻松来。 然而这般的沉睡似乎过了许久许久,久到让叶齐以为自己筑基成功,然后顺利地回到叶府只是一场与己无关的梦境。 在这场梦境之中,他全然没有了什么神思剥离,然后与红纹争斗的记忆,就如同再平常不过一般地修炼,然后进入纸片,记诵篇章,然后筑基,然后与叶府的故交相处,在这场梦境中,一切都太清醒了,然而也是这清醒,让他在练剑之后的深夜里,不由会生出些惆怅来,就如同自己失去了什么东西,而又遗忘了什么似的。 而在进入问心路前,他心中便隐隐有了不安之感,血肉中的某处似乎与他心间共鸣着,拥有完整记忆的那部分在那时便已经知道,这次的问心境试炼绝不可能成功。 残缺的神思能够筑基已是得天之幸,若是真的凭借残缺的神思和筑基后还未巩固的心境进入问心路中,只能是心境跌落的下场。 然而此时,作为他意识中主导行为的大部分神思完全没有这部分的记忆,叶齐时而觉得自己的视角完全分离开来,就如同是从两个不同的角度看着事情一般,他没有记忆的大部分神思与这有着完整记忆的神思完全剥离开,成为身体的主导。 毫无记忆的那部分让他进去了问心路中,只有隐隐分出的一小部分心神在身体中不知晓的角落静静旁观着,然后在问心路中,那一小缕已经被分隔开的神思便看见,在进入宫殿之时,一股特殊的波动便如同一颗巨大的心脏在跳动一般,以昭安宫为中心,让身体中的各个地方的波动不自觉地保持到了一定的节律之上。 他冷眼看着自己陷入『迷』茫,一小缕神思却自主地屏蔽开了外界传来的所有意识,如同所有活动中的血肉一般,只是平淡无奇地按照身体惯有的节律搏动着。 身体的动情与信任对处于脑中的大部分神思来说,无疑是发自肺腑的情感涌现,对于毫无感觉的一小缕神思来说,却如同在看一处幕布掀开下主角登场的闹剧,所有感情都隔着浓重的幕布阻隔开,感染不了他,也『迷』『惑』不了他,这与身体传来的格格不入之感让周围的血肉隐隐对它传出排斥之感。 宛如一个人被分裂开,一部分是全然地沉浸,投入这场景,一部分却完全被剥离开的冷静古怪之感让他的心境不仅巩固不了,反而因着幻境更加跌落了一个层次。 两个都是他,然而主导着身体的大部分神思,却让冷静旁观中的小部分神思觉得有些许陌生,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发生了诡异变化。 然后如同所有戏剧冲突之后,帝王及时的现身,安抚,劝说,他脑中是全然地投入,信任和依赖,血肉是全然地清醒与冰冷着,纵使另一个冷静的视觉主导不了身体,但小部分的神思无疑可以影响身体。 毫无疑问,是帝王在问心境中做了什么手脚,才会让他的大部分神思不知觉间发生了异变,一小缕神思如同种子一般地平静忍耐着,终于看到—— 一团黑气的出现。 与神思不同,黑气冰冷的并不是神思的样子,却如同体内的一部分一样,在毫无排斥的情况下在体内扎根下来。 第124章 冷寂 如果真由这黑气弥漫扎根下去的话, 也许他这小部分清醒的神思就会被吞噬, 而真正地成为一处寻常的血肉。 这似乎并不是什么难过之事,甚至连只是血肉中考虑的神思, 都不禁开始想要相信男人, 甚至产生了些许动摇, 此时, 却是被它视为洪水猛兽的红纹叫醒了他,红纹在血肉中颤动的余波不停息着,将一小缕弥散开的黑气震散开来。 他在想什么?一个理智上和他共通着, 情感上却被蒙蔽的他, 还能算是完整的他吗? 过度的清醒激发出两部分神思宛如再硬生生分裂开的痛苦, 青年用尽最血肉中包裹着的神思最后一丝影响力, 向另一部分神思发出强烈至极的挣扎来。 想要身体彻底醒转的筹划,一定不能在帝王眼皮底下进行。清醒冷静的神智这般意识到。 大部分的神思受了震『荡』, 有了片刻的清醒,终于还是因为发自内心莫名强烈的抵触, 拒绝了帝王的提议。而在清醒神思的刻意引导下,叶齐提出了离开昭安宫, 进行心境巩固的想法。 清醒神思本来的筹划是在三杀谷的心境试炼中削弱自己的大部分神思,然后用对神思有强烈渴求的纸片寻求压制住黑气,他却没有料到阴差阳错间,在应用叶府消耗自身潜力爆发实力的秘法对付敌人时,神思便衰弱了下去,想到无缘无故冒出的莫名女子和有敌意的玄门长老, 纵使这不是最好的时机,他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清醒的神思刻意发出了自身存在的波动,叶齐知道纸片对神思的渴求和对异物的排斥,被单独隔离的小部分神思处于体内时,便隐隐感觉到他神思完整时没有感受过的压制和仿佛面对猎人的可怖,所以他隐隐有了该如何做的筹划 而这黑『色』气团若是与主动入侵脑中,说不定还真会起些意想不到的效用,可既然引它不到,他只能冒险地用自己出头博取纸片的吸引力,试探纸片对黑『色』气团有没有影响了。 一切超出他想象的顺利进行着,只是让叶齐有些『毛』骨悚然的是,纸片不仅对作为异物的黑『色』气团有着超出意料的热情和食欲,而且在他昏『迷』之时,还展现给了他十数年间都没见到过的一切,无论是巨网形态还是对他身体的掌控能力。 叶齐毫不怀疑,有着这般吞噬黑『色』气团实力的纸片,哪怕对上完整状态的他,也不过是多吞上几口的简单至极的事情,而且它并不是不对他的神思有着这般的欲,望和渴求,叶齐将内心升腾起的危机感按捺下来,现在并不是想这些多余事情的时候。 至少纸片吞食了黑『色』气团的举动无疑为他解决了一大麻烦,离开了影响自身判断的最大因素,身体内大部分的神思陡然有些不安,仿佛空乏了一块,现在是最好的融合的时机,若是现在犹豫,等会面对那传音女子时,失去记忆的他未免会失了先机。 叶齐再也顾不上再犹豫,他不能再畏手畏脚害怕男人留下其他的手脚的话,毕竟他能感觉到那束缚着小部分神思的红纹已经逐渐失去了束缚的动力,他现在不融合也会在未来的哪一天融合,到那时他还不一定有现在的先机。 终于,神思完整地融合成了一体,引气入体时封印的神思在猛然融入筑基时的神思时,还掺杂着些来自修为阶层上的不纯与杂质,如今终于在许久的融合之中,完美无缺地融合到一体,不用去探查,叶齐也知道,他在问心路中跌落下的心境层次隐隐回到了筑基时的巅峰。 以这样的状态再进三杀谷,想比没有太大的问题了,只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处在施展完秘法后的精血疲惫之中,并不是太好的进入时机。 可等待身体自然恢复需要的时间太长,他也等不起。逐渐恢复了些行动之力后,叶齐从床上不太适应地坐起,然后不动用神思,只是用目光扫视了一下他现在所处的环境。 眼中所见的宫室装扮并不算奢华,甚至可以说得上一眼望去,只能看见满墙满地的玉石冷『色』,让人以为冰雪砌成的宫殿之中,光是一望便有说不尽的寒意涌了上来,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也没有了什么血腥的粘腻之感和气味。 叶齐从床上起来,感觉到紧贴着皮肤的衣服触感冰凉滑顺,让他有种仿佛被冰冷的蛇盘旋在身上吐着信子的感觉,他身上的这套衣服,毫无疑问是玄门的弟子之服。 没有给他再思虑的时间,门口的侍女便款款而进,身姿曼妙,温软细语,容貌妍丽得无疑可以让许多人怦然心动,然而叶齐却是倒退着,只觉得一阵阵的寒意从脚下冰冷的玉石地上渗入他的骨髓之中。 相信任何人在看清这些侍女面貌的时候也会如此反应,一个女子这般美确实是美,可数个连神态表情话语,甚至望向他的动作都一模一样,那就不算美,只能算是惊悚了。 如同被精心制作的玩偶一般,动作神态整齐一致的侍女望着他,温丽至极的面容之上,一双本该是人身上最有神采的眸中,此时却泛着完全无机质的冰冷和沉寂的黑白玉石光泽。 这应该是灵傀,可从她们身上传来的恐怖而盛大的气息却让叶齐不禁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请小主人好好歇息,圣阴宫已经设下了汇集灵精的阵法,不过三日定会让您痊愈。” 异口同声的温柔软语从侍女的口中发出,只是那泛着玉石光泽的双眸仍是冰冷得没有一点儿波澜,与她们口中和面上的温柔形成强烈至极的对比。 叶齐放下了硬闯的心思,毕竟他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和这些只会遵守命令的灵傀对上,先不说胜算如何,便是隐藏在她们身后的主人便让他隐隐有些忌惮。 他开口,尝试着能不能从她们的口中问出别的消息来。 “是你们的主人——让我留在这的吗?” 侍女们不答,只是一如刚才般没有实质的软和面容带上温软笑意地对上他的眼。 叶齐顿了一下,知道这个问题看来是从她们身上得不到答案的了,便换了一个开口问道:“我若是出圣阴宫,你们会阻拦吗?” 几位侍女脸上『露』出了同一的奇特笑意来,这笑意甚至让叶齐心中对她们是傀儡的猜测起了些许动摇。 “主人并没有拘着您行动的意思,只要您身上的伤势恢复完全,自然可以在玄门自由走动,”侍女顿了一下,这时候她们脸上的神情不禁让叶齐疑心她们是有活意的来,“只是三杀谷的心境试炼在下月将开,您还是不要走出玄门的为好,在您伤势好了之后,我们便不会阻拦您出宫殿。” “只是——”侍女的脸上又『露』出了奇特的笑意来,似乎对他提出这个想法含着淡淡的怜悯,又含着万分的笃定,“等您出了圣阴宫便知道,这玄门——”叶齐似乎听到她们轻笑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好值得出去一看的。” 叶齐应下,他又接着问了几个问题,便发现只要是涉及这座宫殿主人的,侍女们都会沉默不答,只有完全的只牵扯他自己的问题,才会得到明确的回答。 明确这一点后,他只是再提了几个和切身相关的问题,便还是让她们下去了。 这座空『荡』而单调的宫殿之中,并没有什么人为装饰的痕迹,也没有多少人声响动,除了侍女们会领他去修复筋脉的『药』浴,还有吞食一些珍稀至极的灵『药』外,也没有多少的波动生出。 叶齐没有自不量力地去尝试强闯宫殿,被人截下有多大可能,至少他在毫无干扰的修炼之下,伤势一天天恢复着,离自己可以出这座宫殿的日期已经越来越近。 终于,在他的身体和神思恢复到了鼎盛的刚筑基期还未有过的最好时,宫殿外隐隐有着守卫之势的侍女们便逐渐开始不见,到了最后,甚至只留下数人看守来。 走出这些天中呆着的通体都是单调至极的冰白『色』宫室,叶齐精神一振,哪怕察觉到身后隐隐有人远远地跟了上来,他也没有太大恼怒,毕竟他早已预料到了,哪怕是放他出门,宫殿主人也不可能一点后手都不留下。 叶齐走着,满目都是恢弘,却也单调至极的冰雪中矗立的冷白宫殿群,纵使气势磅礴,这些单调至极的宫殿群看多了也只会让人在心中不自觉地生出冷意来,宛如走入人迹灭绝的遗迹之中,举目四望,哪怕是用神思查探,也找不出一个人来。 第125章 地盘 他本以为这样的现象只是偶然, 却没料到在走出这座仿佛冰雪砌成的宫殿时, 举目查探到的都是这般荒寂至极的景象。 与在叶府中的热闹熙攘,几乎每个弟子脸上都带着极具活力的笑意和人气不同, 纵使玄门的弟子之服是黑白相间, 纵使修身, 望着也极为高矜肃然, 但在偶尔『露』出面的几个玄门弟子身上,千篇一律般的黑与白出现在雪地之上,是仅存在的表现出他们的痕迹, 除了这黑白身影的移动, 沉寂中几乎透不出一点儿生机来。 没有人说笑, 也没人议论打闹, 甚至没有人对他这个站在旁边,身着玄门弟子服的人有一丝半毫的注意。所有人都尽然有序地按照几乎同一的步调走着, 几乎连步子都没有变动过分毫。 叶齐望着一群弟子有序地从半山的山路上一直走到山底,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多动过半分。他大概有点明白侍女们说过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山路曲折狭窄, 而且没有什么保护的设置,叶齐微微侧过身子, 就可以将山脚下的一切都尽收于眼底,在这森寒的冬日里,没有什么云雾缭绕,因此他能清晰看到万米之下的山脚也是一片雪茫,与别的宗门虽没有设置护栏,却设置了阵法不同, 这座山峰下没有设置任何阵法,隐隐地有积雪簌簌而落,却是没有激起一点波澜。 越走过道越狭窄,甚至最后已是他侧身方能走过这山路的了,叶齐平淡垂眸,望着悬崖下的峭壁,心里估量着这万米的山峰,也许直接跃下才是最快到达山脚的办法,但现在不是情急之下,他也不必真的动用这个方法,因此叶齐只是心里起了这个想法,便还是将它按捺下来。 然而或许也是天不从人意,在走到半山腰处时,脚下的路如同横空坍塌了一段一般地断了。 不平的峭壁之上,一段十来米长的山路横空被截断下来,却是已有了一段的年月,想来住在这山峰之上的玄门弟子,无人会因为这点麻烦开口,大概也是想着不可能有弟子连这般的路都过不了,所以无人修缮。 叶齐一笑,却也不再犹豫,他转身望着万米之下的大片白芒,不知为何一点轻松之感泛上心来,他好像许久都没有按照自己的心意做过一件疯狂的事情了。 现在又何尝不是一个他心中盼望已久的机会,叶齐回忆着前世的点点滴滴,此时望着万米之下的崖底,一种豪情猛然泛上来,就如同前世畏之如虎的东西现在终于可以不用再在意了一般。 他一跃地直冲山崖而下,大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靠近着,数日来心中的积郁在这难得的放肆中一扫而空。跳到最后,他甚至主动撤去灵气层的防御,任由如刀般的厉风吹刮在他的脸上,甚至倒吹进他的衣襟里,若不是还要顾忌着落地,他甚至想就这般平静地直接落入这片土地之上。 这轻松的片刻之中,他的内心无忧也无惧,因为前世害怕的东西在这一世,他已得到了大部分的实现,哪怕是现在死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甘与痛苦。 叶齐笑着,神思中猛然与山峰建立起了一种隐约间的联系,他下落的速度逐渐平缓下来,最终不用灵气俯冲,便平和地落入雪地之上。 等哪日有空,便去学御剑飞行吧。叶齐下定了决心,朦胧间觉得心境又坚定了一份,他一笑过后,便将刚才落山时所有的自在轻松收起,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高大的松林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雪粉簌簌地落下来。还没走多远,叶齐便感觉到一种心悸之感传来,如同某种庞然大物某一刻睁开眼,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一般,虽然没有太过明显的敌意,却也足以让他本能地警醒过来。 这感觉虽然没有那双眼主人给他的威势深刻,却也足够让叶齐明白过来:这里是有主之地,他不能久留。他不欲生事,只能疾速地离开了松林之中,这股如影随形的窥视之感才逐渐淡去。 再走了不过几步,叶齐便感觉到只觉寻常冰冷寒风,此时宛如夹杂着细碎的利刺一般朝他袭来,若不是他下意识地用上了灵气层防御己身,恐怕不仅身上的衣服保不住,脸上也得被刺开几条血痕。 数百米之外,一位身着玄门弟子服的面相年轻之人,握紧手上的剑,剑身处仍折『射』出的冰冷银光带着锋利至极的蕴含着杀机的攻势,如同飓风一般卷起起漫地的飞雪,直冲他而来,叶齐一怔,却是没有太过慌『乱』,腰间的黑剑出鞘,便也是迎着那破空而来的攻势灌注灵力,直对击去。 两人的剑气如同一前一后亮起的两道银光一般直冲对上,最后在叶齐身前的数十米处碰撞上,不分伯仲间地爆炸炸裂开,四『射』而出的波浪威压激起漫地的积雪,那人身前随着剑气划出的痕迹戛然而止,爆炸的那块地方积雪下压着的稀疏草皮被凭空炸开,现出土地本来的颜『色』来。 看着叶齐挡下了他的剑势,那人却是全无解释的念头,积雪飘扬落下,两人对视间,那人看了叶齐一眼,似乎评估出了他自身的实力不足叶齐,他不发一言,收起剑便转身离开,然而离开时那人的剑并没有入鞘,似乎离开也在担心叶齐会追上时,不过一会儿便如风一般地无声不见了踪迹。 看着他在这里,远远有玄门弟子绕开他而走,却也是一副谨慎提防到害怕他会突然动手的样子,有几人攻击不行,看到他出手便立刻遁走,敌意的强烈都让叶齐有些『摸』不着头脑。 又有人迎了上来,只是不像前几个远远出手的弟子一般,平静走上前的人显然有着超乎寻常的自信,气势如同虎狼一般地慑人,摆出了对敌的阵势后,双眸中『露』出战意强烈至极的精光来。 “打一架,不涉生死。”迎上来的玄门弟子言简意骇地说道,在这寒冷至极的时节,那名玄门弟子只着一件单衣,全身却有热气不断蒸腾出来,面『色』红润,身体健壮得超于寻常的弟子,显然是练了某门强横的淬体法术。 “为什么要和我打?”叶齐问出他最不解的问题,却是也没有多少退怯之意,毕竟男子的气势纵使凶猛,对已经见惯大能的他来说也很难再起什么敬畏。 只是叶齐还是有些不解,为何在他没有下山峰之前,遇见过的诸多玄门弟子都对他视若无睹,但等他来到这里时便有如此多人向他展『露』出敌意。 和他对话的玄门弟子眼中闪过了然,直截了当地说道:“打赢你,松林外百米的这块地方就归我了。” 这个逻辑非常简单粗暴,叶齐一时无话,不过片刻间他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对于玄门弟子而言,每座山峰都由固定的大能居住,而在山峰中的大多是弟子的住所,在这狭窄的用地中,大多弟子没有秘境这个额外的试炼之所,便只能以最原始的方式根据实力划分试炼的地盘。 叶齐皱眉开口道:“玄门难道没有约束你们这般争斗?” 这般争斗之下,莫说弟子之间可能不会和睦,若是真的打出真火来,死伤恐怕也很难控制。 他显然看出了叶齐并不是玄门弟子,也并明白这里的规矩,所以可能也不会和他争这里的地盘,想到这,那名玄门弟子便有了耐心回答他的问题。 “我先前说了,不涉生死,”那人简短而自然至极地回答着,脸上并没有多余的神情,“只要送得及时,问医宫还是能救得回来的。” 叶齐有些不可思议,却也是理解了几分,他摇摇头直接说道:“我不和你抢这块地方,但我想知道,是不是玄门这里所有的空地都是要靠抢,或者争抢来标定主人的,而其余人一律不能从这块地上经过,不然就会被认为是有敌意?” 那名玄门弟子垂眸,一片雪花还未落到他眼睫上就被热气融化,他提不起多大兴趣,却勉强压抑着自己的耐『性』回答道:“只要你比其他人强大,手下不要弄出人命,名气传扬出去后,占领的地方就永远是你的地盘。” 也许是知道叶齐还要再问,玄门弟子对这个好奇宝宝一样的青年开始有了不问先答的意识,反正凭空捡了一块地盘,没有对自身造成任何损伤,而青年的实力很强,他此时的耐心都是在尊重强者的基础上磨出来的。 “一般到一个时辰才能开始抢一次。”他示意青年仔细去听。 叶齐凝神捕捉外界的声音,果然,一阵极小的钟鸣声传入耳中。 “每到一个时辰,外门的木钟会敲响持续半刻,这段时间是允许人出手挑战的,其余时候只能等着,如果你刚才出手狠一点,打退那个人后放出你的威势,根本不会有人不长眼上来挑战,毕竟筑基弟子很少在这块出手。” 第126章 炼制 “所以钟鸣的时候, 没人会走动。” 那人眼皮半掀着, 如同休憩的猛兽一般,语气没什么改变地说着, 知道不用打架这块地盘就归他之后就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身上的热气显然也是为了威慑敌人而来, 如今自觉地收敛了起来, 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 “玄门弟子都是这样修炼?” 叶齐有些难以想象,如果说玄门弟子都是沉稳而且遵规守矩的人,为何为了一块地盘可以不顾生死搏斗, 如果说她们不守规矩, 又为何在这千年来, 玄门的规矩一直无人更改? “这是玄门的规矩, 每年只能规定的弟子才能出宗门,没有秘境只能如此。” 那人眼神微眯着, 掩饰着自己的不快地冷淡说道。 “如果不想身体暴『露』在神念之下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乱』走动。”那人猛然『露』出点笑意来, 却如同嗜血的野兽一般冰冷得连眼眸都没有沾染上半点温度,只有一口森森的寒牙『露』出。 “你知道吗——在我和你说话的间隙里, 已经有三个金丹的神念扫过我们了,你没有发觉吗?” 一股寒意顺着脊柱涌上,然而不知是他心理影响,还是真的如此,这时叶齐方才觉出一些不适的压抑来。 刚才的那句话显然是用神念屏蔽了外界的窥视,说完之后, 玄门修士就收起了那令人法寒的笑意,转为原本的平静无聊神态。 “走吧,不然我就真的忍不住要和你打一架了。”那人微微后退一步道。 叶齐了然,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返身离开,只是他能察觉到,那人的目光久久地盯在他背上,如同警惕至极的猛兽一般,直到他走出了百米的范围,目光才收回不见。 如果玄门都是这样的话,他也没什么好再看的了,叶齐不愿在这一举一动都会招致怀疑的地方呆上太久,而当他再刻意去感受时,他能察觉到无数道神念从他身边一闪而过,仿佛窥视着他的动态,又仿佛带着无穷的恶意。 当他来到山顶中时,这无数道神念才离开,似乎清楚这是有主之地般不敢造次。 叶齐身上一轻,此时望着仿佛冰雪砌成的冰冷宫殿群,似乎也没了先前这般不适。 还是好好修炼吧,至少在玄门之中,他能呆的没有地方能比得上这里安静的了。 似乎察觉到了他这般想法,看守的力度逐渐也放松了些,到了后来,甚至除了必要的送灵『药』,『药』浴的时刻,冰冷的宫殿中除了他之外,也没有别人的身影,可一股隐隐的窥私之感仍没有散。 叶齐也清楚,纵使现在已经无人在明面上的看守他,可若是他有出玄门的意图,那暗中隐隐窥私他的人定会出手。 纵使被囚禁了自由,可他提出的要求,只要用笔墨写出,第二天自然会有人送来,叶齐凭借这个方法炼制了许多的符阵,其中有些古怪的要求传下去,纵使让玄门天应处供应的弟子有些不解,甚至为了一些材料抓破了头脑,碍着云海仙子元婴大能的名头,却也不敢太过非议,只得老实照办。 这般可以说应有尽有,甚至比他在皇宫中还得到更多的日子自然不可能长久,叶齐心中只把这当作这座宫殿主人圈禁的日子,不知哪一天悬挂在头上的刀便会落下来。 一月眨眼即逝,积雪沉沉,宫殿外面的冰雪已经近乎堆到了台阶之上,宫殿之上只是积了薄薄的一层雪。没过几日便是进入三杀谷试炼的日子,叶齐不敢大意,他的心神许久都没有放松下来,一直在拼命地赶制符阵。 在符纹一道上还算有些造诣的叶齐说,在这座宫殿里材料无限制供应的日子就如同是死前供应的最后一顿晚餐,是他唯一能掌握到的最后一丝生机。 在他几乎昼夜不息,心神紧绷的赶制之中,报废掉的材料铭牌几乎可以堆满一个宫室,他却不管不顾地用着几乎汪洋般的材料把自己的符纹水平堆了上去,手感上的熟练在这一日日舍生忘死般的试炼中被堆了上去。 而叶齐抱着的报废多了就会了这样的信念若是被那些为了一件符纹材料,便可以奔波数月的人看在眼里,恐怕会忍不住冒出和他生死相搏的念头。 叶齐的心神时刻紧绷着,在这一月中几乎没有片刻放松的念头,哪怕是偶尔静坐修炼,踏眼前浮现的都是符纹的形状繁复,这场景落入这座宫殿的主人眼中恐怕就是被无限制地供应冲昏了头脑的表现 没人会把他此刻的努力当成认真看待,毕竟一个筑基弟子在一个元婴大能面前,就如同襁褓中的婴儿一般无力。 若不是张天箐在应对叶齐时下意识地存着不要伤到他的念头,甚至还把脆弱的神思展『露』在他面前,存着为他抵挡多余伤害的念头,再加上法阵抵挡了留有余力的一击中大部分的威力,哪怕那时叶齐燃尽了全身的潜力,连如同一根刺扎过来让张天箐有刺痛的感觉这样的情况都不会发生。 而以宫殿主人的态度想来,叶齐其实也不会对现在的情况多么苦大仇深,毕竟皇帝是他的父亲,哪怕他现在进了玄门,短时间内也被拘束着,可灵『药』和符纹方面的供应都没有任何方面短了他,这些时日他只要安心在玄门里呆着,几乎可以说是再优渥不过的亲传弟子都没有的待遇。 而从三杀谷出来后,哪怕他的父亲真的用些代价换了他,将他带回去,难不成还会对他加些什么苛责吗?而他一个筑基弟子,受着几乎元婴大能的待遇,还能会有什么天大的委屈不成。 这般的猜想毫无疑问是激起符合常理的,只要叶齐真的是帝王真心疼爱的亲生孩子这一点成立,他在玄门中的生活几乎可以说是无忧无虑的。 叶齐自然不会料到宫殿主人的这般想法,他只知道他哪怕是在玄门呆上一生,都不愿意再回到齐帝身边,毕竟纵使黑团已除,谁知道帝王还有些什么后手没有使出呢,而谁又肯定,哪怕真的没有别的手段,帝王又会不会因为图穷匕现而做出什么呢? 实力只要低于人,无论是什么手段,叶齐都只能选择接着,毫无反手的能力,这样的事情他已经经历得太多了,这一次,他不会将命运再放在别人手里了,飘渺至极的命运哪怕是握不住,他也要争一争,而不是藉由无力就将它重新交付到别人手中。 为了掩饰自己的主要目的,叶齐没有只是光炼制一种阵法,他就如同真的只是对符阵一道兴趣深厚一般地日夜刻苦钻研着,隐藏在其中的重要符阵哪怕是炼成,因着不能实施,他心中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毕竟这心目中设想的符阵威力太大,一旦施展出来,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它的动静,以求保险,叶齐只能精益求精地要求自己,几乎在每一次确定到自己的状态好到极致时方才出手炼制,然而这符阵炼制程度按照他的修为来说肯定不足,所以纵使材料准备齐全,在他状态完好之时炼成,成效也得大打个折扣。 叶齐却是再也顾不及这么多,这一月下来,他几乎将修真界中所有的低级符阵都炼制了一遍,为了触类旁通甚至连一些杂门的,不是正统记载的文籍中提到的符阵也全都尝试了一遍。 在他投入得几乎要忘记了时间,也近乎觉得自己要被这所宫殿的主人遗忘的时候,一阵强烈的威压纵使已经收敛着,却还是让他心中不由一沉。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位面若冰霜的女子在他面前出现,空气恍如紧绷了一般地发出铮地一声嗡鸣,女子身上淡淡的微波宛如从撕裂空间地走出一般,伴随着细碎的空气波澜泛起。 叶齐只觉自己如同被高阶存在锁定的无力猎物,哪怕是呼吸,在女子一眼看来时,他也抑制不住地顿了半刻。血『液』和呼吸如同宛如被冰封一般地麻木僵硬着,发自身体本能的畏惧传来,被叶齐强行压下。 他放下手上的动作,起身垂首,以作为晚辈的恭敬而平静姿态问道:“不知前辈来是为了何事?” 女子审视一般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让叶齐感受到被她目光扫过之处,是如同被冷刃刮过的刺痛之感,女子现在的姿态与她那日在神念中给他的温和印象,完全不相同,甚至让叶齐产生了这是不相干的两人的感觉,然而女子开口,还是打破了他刚才的想法。 第127章 血液 “你长得真是一点也不像你父亲。” 女子轻叹出声, 目光中夹杂着许多叶齐看不懂的情绪, 她的面『色』仍是冷的,这般看上去给人仿佛呵斥和怒其不争的感觉似的。 叶齐没有答话, 女子也不需要他回答, 她洁白如玉的手上陡然染上了一层洁白的华光, 这华光下意思便让人生出不可直视的恐惧来。 叶齐感觉到仿佛心脏般要紧的东西被一只不有力的手牢牢握住, 此时是连呼吸也不敢多上半分,一处冰凉的异物之感拂过他的脏腑,『摸』遍他的筋骨, 最后女子身上的华光消逝, 她方才疑『惑』出声来。 “他没有给你龙气护身。” 女子面上的表情由冷凝变为寒霜满面, 宫殿里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 比外界的严寒还要让人窒息,渗入人骨髓的冷意传出。 “也是, 他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会漏下这一点?”女子喃喃地念道。 几乎明显地, 叶齐看见她面上有着挣扎的冰冷与瞬间的扭曲『露』出,与刚才那面若寒霜, 却也面容清丽的女子判若两人。 却也不过眨眼间,女子便将面容上的一切掩去,她定定地望着他,面容逐渐和缓下来:“与我说说他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吧。” 纵使没有明确提到他这个字指的是谁,叶齐却是默契地领会到了,他不敢尝试在元婴大能面前说谎会不会被识破, 只能按照最保险的方法,将他了解过的确实发生过的旧事说上一遍。 女子的姿态几乎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下来,她定定地望着叶齐,似乎想从他的面容中寻找出一丝一毫与齐帝相似的痕迹,最终却只能作罢。 待到叶齐终于停口后,她面上的温婉柔和终于是叶齐想象过的神念中的女人出现的姿态了。 “我这些天里,用了些手段惩治了那个张天箐,让他现在麻烦缠身,几乎又要闭关回去。”女子脸上『露』出些小女儿的意态,几乎是迫不及待般地想从他脸上得到些预想的回答。 叶齐垂眸,没有回答。 女子也是毫不在意,与其说她是在说给叶齐听,不如说她此时正在陷入一场自己为自己编造出的梦境中,哪怕是假的她也甘之如饴。 但很快,她自己便从这种得不到回应的幻想中出来,接下来的一句叶齐方才觉得是对他而讲,而不是想从他身上看到什么人的影子。 “齐儿不要因为他一个人的举动就对玄门存有偏见,玄门弟子大多都是安分守己,极重规矩之人,只是许多年里被压抑在一个地方里,做事也多是凭借实力说话,所以做出的举动会太过直接,经常会招引人的误会。” 在这一句话中,女子方才恢复了些玄门长老应有的对门中弟子带着滤镜般万分慈和的姿态。 叶齐低低地应了一句,恢复了大家风度的元婴大能在这时就不像刚才那么喜怒难定,让人心惊胆战的了,若不是他心中始终对刚才女子的姿态存了一些保留,光是凭借女子让人如沐春风,温和体贴的言行,只怕他也是信了传闻中玄门的云海仙子便真的是这般完美无缺的人。 他跟在女子身后,不知这位前辈要带他去何处。 “你的母亲,才貌处事是不是样样都出众?”只有在这一句中时,仿佛高如云端般的云海仙子方才让人有了些人间的实感。 叶齐犹豫着,看见女子脸上没有太多可能苛刻的神情,仿佛只是一种对存在传说中的人物悼念和向往的姿态。 叶齐诚实答道:“我没见过静妃娘娘。” 女子面上让人心生好感的温和笑容一滞,空气中瞬间凝滞了一瞬,但又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是么?”女子泛起的笑意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嘲又或是自弃之意。 “她现在恐怕还在刻苦修炼,却连神思都不一定感受得到吧。”女子话中的冷意几乎掺杂着尖酸刻薄到极点的讽刺姿态。 她一声嗤笑,仿佛对自己,又仿佛是对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人。 “我倒真愿意用这一身修为和她换。” “不过上天倒也是公平,她现在有的我固然得不到。”女子勾唇一笑,笑意完美得近于虚假。 “可哪一天到了她坟上,我倒是要看看她这副国『色』天香的模样,现在到底是变成了什么样子。” 女子望后一瞧,叶齐便察觉到一股由心泛出得冷意,女子一掀唇,吐出的字眼冰冷得近于瘆人。 “齐儿可要好好修炼,哪一日保不齐我断了飞升的念想后,便真的把这齐国的皇陵中的人都挖出来,让里面躺着的人都好好晒晒太阳。” 女子面上的笑容仍温婉如常,仿佛刚才和他所说的不过是一处寻常的玩笑,只是叶齐能隐隐感觉到她话语中让人心惊的平静和认真。 她没有再说笑,叶齐意识到。 他面『色』不变,只是隐于袖下的手用力握住,在元婴大能隐隐散发出威势,尽管不是刻意对着他的前提下,他几乎每一寸骨骼和血肉都忍不住在这她发出的威压之下颤栗。 叶齐不动声『色』地掩下眸中所有深沉的情绪,这般实力不如人,所以处处被压制的感觉他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只是没有足够的实力便是弱者,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能者面前他就如同信手可以捏死的蚂蚁一样,没有半分的话语权。 他努力对抗着身体中本能传来的每一分向威势低头的冲动。尽管这努力便是徒劳无功地一般,让人可以一眼看破,他也不愿显『露』出自己的一丝求饶或是弱势的姿态。 女子似乎又嗤笑了一声,最后还是将她隐隐散出的威压全部收敛起来,一阵寒风吹来,叶齐背后的湿意逐渐转变成凉意。 在这宫殿与宫殿缭绕复杂的走道间,不知是刻意给他难堪,还是借着机会套话,女子一直保持着寻常人的步速。对于她的问话,叶齐则选择一律不能答的就不答。 而在这些问话中,叶齐能敏锐感觉到这位元婴大能身上不断翻腾着的威势与情绪变化着,似乎在上一刻间还是温言好语地想要与他交好的亲切姿态,下一刻间却又是冷若寒霜,视他如无物的鄙弃姿态。 叶齐没有提出什么疑问来,他只是将此暗暗记在心底。 “不知前辈要带我到何处?”叶齐出声问道,却是暗暗做好了开启符阵的准备。 对于这般无聊的问题,叶齐预料到了女子没有什么闲心去回答。但不知为何,女子最后还是开了口。 “带你去查探一下身体,省得回去时让你父皇担心。”女子的话语中夹杂着讽刺一般的笑意。 叶齐却已经自动免疫地将其中的恶意摒弃开,思索着他想要得到的内容。 一个元婴修士若是真想对他动手做什么,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而他现在就在女子的附近,哪怕这位元婴大能真的想对他动手,他现在也不适合动用还未准备好的后手。 叶齐忖度着,最后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过了不知多久,女子似乎终于对这般问话厌倦了,下一刻间,她的脚步一缓,手上红袖向后一甩。 叶齐只觉面上一阵黑风席卷开来,他被一阵反抗不得的大力裹挟住,待到清醒时,他才发现自己站在了许多人围绕簇拥着的宫室中间。 明明宫室内部数十个显出老态的男子站立着,却在看到女子之后行礼等一系列的动作却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包括呼吸。 如同一场哑剧一般,人们的嘴唇在他面前翕动着,他却在这片空间中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听闻。 ——包括自己的呼吸之声。 叶齐试探『性』地在喉中发出些响动,结果让他的心一沉。 他发不出任何声响,而且在这间宫室中他就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查探不清任何的环境。 果然,他的感觉被封闭了。 女子没过多久便离开了,他便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之下开始了对身体的查探。 所幸查探身体是真的在查探身体,只是这身体的查探有些特殊。 一大碗鲜红如血的『液』体盛在洁白玉质的碗中,碗上笼罩的防御符阵将要离开碗中的血气收拢在其中,然而还是有无数蒸腾上的气团如同凶兽一般,带着慑人的威势冲击着这防御的符阵,却还是被防御符阵一一抵挡下来。 然而这碗中发生的一切都不能抵挡他突然建立起的与这血『液』的联系,是只是一眼,叶齐便感觉到血脉中传来的宛如饿了十多天的饥饿之人对这血『液』的渴望与食欲。 这是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他握住碗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收紧着,从身体中奔涌出来的对这碗中『液』体的渴求浓重到让他不由暗暗心惊,每一寸筋骨和血肉之间都传来强烈地喝下这碗中『液』体的催促。 第128章 检测 每粒蒸腾而上的血珠都宛如是这世上最夺目的宝石一般清透莹澈, 涌动着盛大而光辉的力量光泽, 只是望一眼便能让人感觉到其中强大无比到让人窒息的力量。 那些老者望着他,口型明显是让他快喝下的意思。 神思中的纸片没有对这碗血『液』有任何危险的预兆, 叶齐踌躇了片刻, 最后他还是服从本心地将这碗血『液』一饮而尽。 宛如奔涌的江流在血脉中沸腾开来, 他已经用不着再向外界吸收灵气了, 因为这些血『液』就如同是小型灵脉一般,蕴含着让人难以想象的灵气和力量精华,它们如同被拉开闸门后的洪水一般泄出, 冲撞却也在同时滋养着途中经过的所有筋脉和血肉。 不需要他特意吸收, 叶齐便能感觉到他全身的筋脉和血肉都如同饿了十多年从未吃饱过的渴求一般, 几乎是完全不顾忌能不能消化完全一般地将血『液』中最精华的那部分吞噬一空, 其余的就如同奢侈无度地浪费一般视而不见地放过。 然而哪怕是如此,血『液』中蕴含的精华和灵气含量依然丰富到让饥渴的筋脉和血肉哪怕竭尽了全力, 却也承受不住,全身的灵脉和血肉陷入到被精华堆到胀裂, 却也消化不完的痛苦和快乐夹杂着的烦恼之中。 叶齐已经使出了平日里最消耗灵气的剑法心诀辅助着,他的全身冒着热气, 身周隐隐有金『色』的仿佛神『性』的光华流转而出。 身上收敛的筑基威势再也保持不住,逐步上升着,甚至在上升到筑基初阶顶点的时候还保持着上升的趋势,叶齐此时陷入内腑仿佛被火焰灼烤的痛苦中,他没有心思多顾,双眸隐忍着闭上。 偶尔忍耐不住半张开时, 其中竟流转着宛如烈日般盛烈到极致的金辉,目光所定之处,带着烧灼的恐怖力量与威势,若是这一幕被山脚下凡人所见,恐怕早已按捺不住跪下朝拜了。 叶齐身边的几人面『色』冷静,分工明确地做着自己的任务,只有承担着制住青年的几人没有动手,他们的眼中有异『色』流『露』出。 毕竟能服用下金乌心血,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晕厥或者是陷入疯狂的,要不就是有大毅力的心志超然之辈,要不就是天资超绝之人。无论是哪种,此子都不可小视啊。 叶齐没有心思注意其他人心中是如何想法,他已经将全副心力都放在解决体内这团火一般烧灼的血『液』上来了。 每一处血『液』和筋骨都用尽全力,分秒必争地在消化着,哪怕如此,这团拳头大小的血『液』中源源不尽地涌出的能量和灵气还是让他产生了自己身体里面的灵气精华几乎拥堵得要刺破灵脉出来的感觉。 他若是懈怠一秒,说不定这猜想就真的变成了现实。 叶齐竭尽全力与这团血『液』对抗着,仿佛不是自己消化它,而是它在消化着自己。每一分每一刻这团血『液』中流出的无数精华已经不会让他再欣喜了,反而如同毒『液』一般地触上自己的筋脉血肉,就会传来腐蚀烧灼的刺痛之感。 这般仿佛生死相搏的对抗不知持续了多久,每到他以为下一刻就会那沸腾火热的血团烧成一片齑粉,自己抵抗不了之时,一团从血团经过处泛起的清凉之感就不断地泛起,让叶齐咬牙坚持过了一刻又一刻。 终于,血团中所有烧灼抵抗着的力量终于在他的丹田处消弭开来,他也方才全面地感受到了这团血『液』蕴含的灵『液』精华给他的身体带来他的功效来。 毫无疑问,刚才受到的所有痛楚在在消化完成后的这一刻都是值得的,来源于身体内处的渴求被满足后,几乎每处筋骨和血肉都传来饱胀得近乎让人忍不住发出一声逸叹的满足之感。 而在与这团血『液』抗争的每一刻中,自身的力量和神思的增长让叶齐查探之后也不由有些讶异,刚才还处在被毒『液』腐蚀的痛感之中的血脉和骨肉此时仿佛被温暖湿润的云团包裹,每一处筋骨血肉都得到完美到极致的安抚与按『揉』。 如同沉睡了许久然后被唤醒,懒洋洋的感觉逸出全身,然而每一处又是伸展到极致的舒适和自由。 叶齐睁开双眼,此时他也发现了身体的异样,全身的威势陡然一沉,最后转化到一个平稳的层次中,应该是初阶巅峰了吧,他不确定地想道。 眼中流转的金芒不过片刻便被他有意识地敛起,眼中又恢复了温和黑沉的寻常人模样。 叶齐试探地活跃自己的身体,纵使身体中传来得飘然得仿佛让人坠入仙境的感觉持续时间并不长,也足以让他将刚才感受到的痛楚逐渐平息恢复。如今血脉筋骨中隐隐传来的酥麻刺痛之感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被引导着进入一处法阵之中,与神思在体内探查的角度完全不同,他第一次直观地用肉眼的角度去看到自己身体中浮现出的灵脉。 灵脉吸取了血团的力量,增强了不少,现在哪怕是体中最弱小的一处灵脉,都比之前平常的灵脉要粗壮不少。 灵气在其中恣意滑顺地流动着,叶齐感觉到以前存在的诸多灵脉中不顺畅的,灵气流经那处会微不可见的一滞的阻碍此时全都消弭不见,他体内的灵气流动顺畅到了叶齐不由暗暗心惊的地步。 法阵上浮现出他全身的灵脉分布景象,此时一眼望去,就如一副生生不息,又彼此连通的圆满之景,光是望着,便能让人察觉到其中灵脉蕴含着的可怕力量和其中积蓄着何等如同江流般生生不息的能量。 不仅灵脉,还有骨骼,筋络,这绕着他的数十人为他做了细致到分毫的探查,他们极少用话语交谈,所以叶齐也很难从他们的口型中得出什么结论。 但从他们的神『色』看来,应该没有发现纸片的存在,叶齐放下一颗心,他其实对自身体质的查探的结果也十分感兴趣,毕竟短时期内,他可能没有这样的能力能达到元婴大能为他安排的这项检测程度。 而神思查探到的也未必就一定全面,越了解自身,他才越能发现自己修炼中的疏漏和制定出下一步的计划。 这十数项检测查探下来,叶齐乖乖配合的姿态显然得到了围着他的十数人的认同,在叶齐试探『性』地提出查探的结果能不能让他知晓后,一位男子迟疑了片刻,想到毕竟是云长老带来的人,他们也不好太过怠慢。这点要求虽然没有在云长老的吩咐之中,但看着青年的表现,若是不中途陨落,日后定然前途无量,他们也不适合断然拒绝,为自己牵涉出无缘的仇怨来就不好了。 男子最后找了几人商讨,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做完这十数项检测,叶齐最后被一人领着,带回了山峰之上的冰雪宫殿之中。 只是他的神思和听说之感是被女子禁锢的,也没人有能力为他解开。 离开了神思,他之后制成的几张符纸最后都是以失败告终,叶齐也不强求,为了不让女子对他生出疑虑,他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异样。 在三杀谷心境试炼前的几日,他就如同再寻常不过的凡人一般平静地呆着,没有出门给自己惹事,也没有再和别人有所交谈,只是一日日地在宫殿外的冰宫之中,淬炼着自己身体中的筋脉骨骼,让身体将残余的血团精华消化得干净,然后便是养精蓄锐,调养好自己的精力,等着几日后的三杀谷试炼开启。 几日如同流水一般很快地过去了。 叶齐的呼吸平稳绵长,纵使知道今天是三杀谷心境试炼的日子,仍是平稳地在清晨修炼着身体呼吸吐纳的功法。 血『液』和灵气如同川流不息的江流一般欢畅地在强厚的筋络之间奔流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从全身涌出,叶齐没有用上神思和灵气,他拿出黑剑,只是纯粹地用上肉身的力道向下一砍,眼底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金芒如同雷电般一闪而逝,刹那间身体中浮现出来的威势如同上古中强盛无比的金乌一般玄奥慑人,仿佛万民臣服的高高在上,翱翔于九天的不可言的威势。 大块的冰屑飞溅开来,比以往还要锋利得几于耀眼的剑身在太阳底下发出『逼』人的锐意,剑下如同是砍入纸中的一般,几乎没受到一点儿阻碍,大片冰层哗啦破碎之声响起。 哪怕只是单纯的肉身力量,与心神高度地融为一体的剑锋仍是闪耀出锋利至极的剑气。 地上横空地轰开了一个大洞,不过数米宽的大洞黑黝黝地,一道剑痕顺势而下,几乎望不见洞底在何处,劈下了深达十数米的深度。 因着山峰中防御法阵的抵御,最后的剑气消弭开来,被剑劈开的土块划痕只是停留在一处,激起防御法阵的些许波澜后,便没了响动。 第129章 外人 春寒料峭, 山崖下的空地野草开始冒出, 现出了些许绿意。 叶齐被一人领着,去到了玄门的三杀谷试炼之所。 沿途终于不再是不见一人的空阔无人, 一些玄门弟子成群结队地走着, 虽然同在一处路上, 可几乎没人发出一点响动来, 几乎人人的脸上都是沉寂到极致的肃然。 若不是偶尔听闻一些细微的走步响动,这与无人几乎没有什么差别,沿途的探测与窥视似乎也少了些, 而且钟鸣已经在先前响过, 这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波折。 叶齐也没有试图去和他们搭话, 数十人平静地到了三杀谷口, 一片白蒙蒙的雾气围绕在谷口,众多弟子出入着, 却没发出一点儿响动,抬眼望去都是一张张肃静无言的面孔, 只有谷口处的检测方才会发出一些声响来。 叶齐递过自己的试炼请柬,检测的那人没有因他和先前的弟子玉牌的不同『露』出什么异『色』来, 一张寡淡到只能让人联想到四平八稳的中年弟子面孔在仔细查探后,便示意让他离开。 进到了三杀谷中,叶齐抬眼,便望见如剑一般削直高峻,仿佛要直直地刺破苍穹的三座高山。 山峰上缭绕着的若有若无的云雾在接近山峰的那一刻,被无数直冲而起的剑气冲刺消散而尽, 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雾气不断翻涌到山头,然后重复着被击出的剑气万剑刺开的一幕。 这一幕莫名地盛大恢弘到夺人心魄的地步,数万道仿佛直『插』入云端的剑气,叶齐在山脚下便能感觉到这道道剑气中夹带着何种仿佛撕裂苍穹的力量,万剑一发,直对着天空而『射』出的剑气白芒如同雷霆一般,纵使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划裂开苍穹的巨大耀眼的白芒却拥有着下一秒能够刺破虚空的恢弘壮阔到极点的气势和力量。 叶齐定定地看着,猛然发觉自己失神了许久的时候,才发现不仅他一人如此,刚进来的玄门弟子都是如同朝圣一般地看着这一幕,有人甚至抑制不住颤动的身躯,直直地望着天上耀动着的剑气雷霆跪下,脸上甚至有热泪流过。 “弟子应誓!” 无数人跪下,拔出腰间的剑,虚跪伏首。 “弟子愿继先祖之誓!!” “愿继先祖之誓!!” 几乎异口同声的话语从无数沉默的玄门弟子口中说出,纵使没有什么花俏的语言,无数弟子跪下喊出的试验却如同黄钟大吕一般,带着直指人心的坚定和澎拜的力量。 这一幕无疑颠覆了玄门给他留下的印象,叶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纵使不了解,他也没有出声打扰玄门弟子宛如朝圣一般地进行着这个仪式的庄严与神圣的过程。 当跪下的人全都站起后,玄门弟子的脸上诸多激动或是热血沸腾的神情都如同爆发后的火山陷入了死寂一般,重新变成一副冷冰冰却不通人情的样子,如同千年来都如此不变的面具一般,一股沉重至极的责任之感似乎担在了他们这群弟子的肩上。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玄门弟子都会做出如此举动,几个脸上还是桀骜不驯,或是冰冷阴沉的玄门弟子冷眼旁观着这仿佛闹剧的一切,却没有开口打断一个字,然而他们无动于衷的神情也没有引起那些做出这个举动的大部分玄门弟子的注意。 就如同一个极为冰冷,又极端理智的分离出来的个体一般,叶齐能感觉到玄门弟子间那股诡异地在某一刻剑极为团结,仿佛共为一体的无声的共通与连接,然而在某一刻又变得极为分隔,无论是哪一人的变化,他人都不会过多在意,也不会置咄的仿佛无动于衷的冷静和分离。 这两种特质诡异地结合在一起,是一种让外人看来极为诡异的心照不宣的融合与平静。 叶齐并不想探究这诸多玄门弟子平静的冰层下面,到底隐藏的是怎样莫测的暗流。他一向对无关于己身的事情没有过多的好奇和探究之心,只要这事情不要将麻烦揽到他身上就好了。 也幸亏玄门弟子有着这般共通的淡漠不关心外人的『性』格,叶齐今日穿了一身不影响行动的常服,也没有过多地吸引人的视线,此时站在彼此紧靠着,玄门弟子自带的疏离气质却几乎将人人都分哥出来的人群中间,也没有显得太过突兀。 几百个玄门弟子均匀地分布在山谷中间,几乎人人都没有什么往前挤的意识,彼此间都隔着数米的距离,将这并不大的山谷占了个干净,人人都极少开口的平静衬得这处雾气朦胧的山谷更为深幽。 所幸这般诡异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一道凭空出现的黑『色』漩涡陡然在山谷之上出现,一人从漩涡中平静踏出,一眼看去只能看见极其模糊,仿佛笼罩在云雾之中的朦胧神态和面容,只是能大概看出那是个男子的体态。 四平八稳得近于没有什么波澜的男子声音在山谷上响起,声音没有特意提高,却清晰地传进每个弟子的耳中。 “试炼的期限是五日,若要求救就捏碎玉牌,弟子之间不得相互残杀。” “我在山峰之上等你们,别让我等你们的时间等得比上一届的弟子还久。” 玄门弟子整齐划一地低头,恭敬答道:“遵师长命。” 男声似乎还想说什么,却陡然一顿,叶齐能感觉到一股极为强烈的寒意随着一道目光凝住在他身上而猛然传来,几乎让他连呼吸都动弹不得。 说话男子的修为,绝不在他那日遇到过的那人和女子之下。 叶齐意识到,然而哪怕得出了这个认知,也没有对他如今的处境有任何改善作用。 这目光的停顿明明只是一瞬,却让叶齐仿佛捱过了一年之久。 男子重新开口,四平八稳的语气中的认真和冷然却让所有弟子都能马上听出。 “如果你们最后让外人在山峰上留下了剑意,“男子一顿,不仅叶齐身上一寒,所有弟子都感觉弯下的脊背如同被重物一压一般,只能咬紧牙关,方能不发出一丝声音。 “日后就不要顶着玄门弟子的口号在外行事了。” 玄门弟子再施礼,话语中的笃定和极致的冷静肃然足以让谷中的所有人都听到他们话语之中的认真和决心。 “遵师长命。” …… 作为他们口中所说的外人,叶齐呼吸一滞,隐隐做好了出手的打算。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哪怕已经知道了外人是谁,玄门弟子也没有在面上对他表『露』出太多的敌意来,只是在男子说完话的一刻,凝聚在他脊背上的仿佛打量猎物的目光让他警惕了一瞬,然而这目光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平静移开。 叶齐没有去赌玄门弟子对他下黑手的可能有多大,他只知道那凭空站在山谷之上的男人对他显『露』出的莫名敌意,想来是绝不可能将他包括进那个不能自相残杀的弟子名单之中的,那么一旦玄门弟子对他出手,除了他自己,这山谷中的所有人便是只会冷眼旁观,或者共同出手的敌人。 这敌意来得莫名,叶齐也不把希望放在敌意的化解之上,对于三杀谷的心境试炼,他了解过一二,据说只有通过试炼后,前三名到达山峰的玄门弟子,才有资格在山峰之上的剑阵留下自己的剑气。 他只是来心境试炼的,自然也不可能去和玄门弟子争这份虚名。不过这实话说出,以玄门弟子古怪的表现看来,也不可能相信他的保证。 叶齐索『性』站在原地,无论谷中的玄门弟子信与不信,他主动地做出了不会和他们争山峰上的名额的表态。 若是还有人向他动手,叶齐垂眸,目光冷凝,他出手就不会再存顾忌了。 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中,退后了一步是谦让,若是步步退后,就是在自寻死路了,区别只是在死在敌人手上,还是死在渡劫中的心境试炼上。 谷中的弟子有序地排着长队进入山谷中,不算狭窄的道上一炷香没过便进去了数百个玄门弟子。 叶齐冷静地看着最后一个玄门弟子踏入笼罩着雾气的山谷之中,他平静地等了一柱香后,方才不急不缓地踏入其中。 预料中的攻击没有出现,在绵长得近乎看不到尽头的山谷之中,之前进入的诸多玄门弟子就如同水入了海一般,没有一点踪迹显出。 毕竟是心境试炼,玄门弟子也是为了磨练心境而来,而男人话中所说的也不过是不让他在前三名登入山峰,那么只要玄门弟子比他更快地通过试炼,也就无需在开头给他使绊子。 道理固然如此,叶齐却没将希望都放在旁人身上。 第130章 雾气 进入谷中, 比在谷外更浓厚的白雾便笼罩了所有一切, 就连那巍峨高峻的山峰也隐隐看得有些不太清晰,只有山峰上的剑气周围的一片区域, 因为剑气的绞杀, 变成视野里唯一可见的翻腾着雷霆白光的指引。 这雾气有些古怪, 不是寻常雾气, 叶齐刚刚探出神思没多久,便发觉神思探得越远,雾气的抵抗力度便越大, 这隐约的抵抗力度并不激烈, 却如同弹簧一般, 让叶齐的神思如同一个巨人关在狭窄的盒子里有种伸展不开的感觉。 左右神思能伸展的范围也顶多比他的目力多上一两米, 一直用神思对抗着这来自雾气的抵抗力,对他自身的灵气也是不小的消耗, 纵然此处应该不缺灵气,小心为上, 叶齐还是干脆地收回了神思。 在不用法术加持的情况下,哪怕以他筑基后的目力, 能望见的也只有周围七八米的近况。 周围一片寂幽,几乎没有虫兽发出一点儿声响,被这沉沉的雾气笼罩着,空无一人的谷道幽暗得越发显出沉然的让人不适的阴森来。 叶齐已将腰间的剑握于手中,在这神思不能探查之地,唯一能给他一点安心感的便是手上的黑剑了。 黑剑通晓了主人的心意, 刻意收敛着剑身的锋芒,质朴无华的外表得甚至比不上凡间一些新开的剑,叶齐握住剑柄的手自然指向下,看似平静的姿态却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越往谷道中走,谷中就越发幽寂无人,叶齐甚至看不见一位玄门弟子的身影,不知为了争夺心境试炼的排名,还是埋伏起来等待他的到来。 这两个猜测不过在心头闪过,叶齐便否决掉了,若是他与玄门弟子在山峰路上相遇,他毫不怀疑玄门弟子会向他出手,然而在三杀谷心境试炼的开头便埋伏下来等着向他出手,一两个玄门弟子仍尚有可能,不可能所有弟子都抱着这般的心思。 如今他在山谷之中,除了山林中一些极其细小的响动,却连一声异响都没有听闻,就如同只有他一人进了山谷一般,这种情况无疑非常诡异。 一片寂静之中,他只捕捉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脚下轻微的走步之声。叶齐没有犹豫,他沿着谷中的山道一路走下去,本来稀疏的只能望见一片绿黑阴影的草木已经逐渐消失了踪迹,天地间仿佛只有一片积雪未化的浅白和望不见深浅的雾气笼罩着。 沿着山道走了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叶齐以自己的脚程,大概走了数千里路。可远方的山林仍是若有若现,似乎永远都处在他能望见而又抵达不到的远处。 这感觉一闪而逝,叶齐却心中一凛,他脚步一顿,却是修炼了一会儿,方才逐渐平静下自己开始焦躁和不安的思绪。 这雾气有古怪,叶齐意识到,它可以轻易挑起他并放大他心中的负面情绪,不然只是一条山道不可能给他如此压抑沉重的感觉。 可灵气层的毫无波澜表明了这不是一种可以抵抗的攻击,所以纵使明白,叶齐也只得放下这个念头,他起身后,仔细勘查了路边的境况。 不是幻境,与他先前对路边情况的留意,也不是他先前走过的地方,那就说明他走的道路并没有错。 既然没有错,就一直走下去好了。 叶齐垂眸,周围的雾气不知觉地更浓重了,本来能见的七八米处也逐渐缩减为了两三米,对本来习惯了依靠神思来探查的修真者来说已是蒙上双眼走路的路况,这下更是让人难以安心。叶齐没有放缓脚下的速度,只是心中的警惕之意加了几分。 雾气之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睁开,朝他看来,然而这感觉过于飘渺,叶齐甚至不由怀疑这是自己神经过于紧绷的错觉。 日『色』逐渐暗了下来,本来浓白的雾气此时染上了一层灰意,望着更是让人心中惴惴,叶齐在眼上施下了查探之法,让他讶异的是,这次他看到的景象远远比以前清晰而且直观得多,他隐隐猜测到了是那碗血『液』起的效果。 山林似乎还是在他先前进来时望到的不近不远之处,他走的数千里路程没有拉进他与山林之间的一点距离。 纵使对这一点已经有所预料,叶齐的心情还是不由得沉重下来。 叶齐感觉到身上的窥视之感仍没有消去,但他再仔细查看时,周围只是寻常山路,除了些许野草花木的响动,没有一丝生物活动的踪迹。天空一片残月悬挂着,落下的清辉落在雾气上却如同被吸收了一般一点也透不进来。 来时和去时的山路都如同凶兽黑漆漆的巨口,被山峰遮挡着被仿佛陡然间被夺去了光线一般的噬人的漆黑。想到自己要往那里走去,绕是以叶齐素来平静的心境,也不由产生了一点抗拒。 将这心态平复下来后,叶齐撤下法术,陡然从千里眼变成只看见自己周围几米的瞎子的感觉并不好过,纵使知道周围并没有什么生物窥私,可从雾气中感受的窥视之感仍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陡然强烈起来,叶齐察觉到他的背上出了一层细汗。 逐渐地,就连一阵微风的动静都能让他警惕万分地提神着,哪怕一刻也放松不下来。 夜『色』完全沉了下来,雾气之中已是一片完全的浓黑,在这望不见前路也不能退后,无论是后背还是身前都觉得危险万分的山路之上,他最后反倒产生了希望真有些什么活物跳出来,哪怕与它生死相搏,也好过受如此折磨的感觉。 叶齐知道这样的状态不太对,可来自身后的仿佛迟一步就会被某些追上的恐怖存在吞噬的危险之感不断传来,让他不禁地加快了脚步,到了最后,甚至是疾跑了起来。 背上『毛』骨悚然的窥视之感并没有停下,不过跑了半个时辰后,看到毫无一点拉近迹象的山林,叶齐脚步一顿,几乎是强迫一般地『逼』着他自己停下。 他转过身,对着那深幽无比的来路,陡然一剑斩下,如同雷霆一般的白『色』剑气直『射』入雾气深处,没过一会儿便传来剑气『射』入岩石山壁上,猛然爆炸开来的声音。 叶齐终于从这巨响之中恢复了一些平静,一阵酥麻之感顺着后背传上,他能察觉到本来的前路,此时如同后路一般给了他一种恐怖至极的窥伺之感。 如今前路和后路的黑暗幽森中的窥伺之感都越发强烈,让处在中间的叶齐有股几乎『毛』骨悚然的从脊背窜上的寒意。 叶齐没有再走,他握紧手下的黑剑,在乾坤袋中一抹,数道符阵布置的用具便出现在他身旁。 鲜艳如血般的初阶朱砂在他一洒之下,混着如溪水般清澈的半『液』状的天符水,顺着黑剑的剑身洒下。 他用剑尖在地上微微一点,参杂着灵砂的金道水便点滴都不撒地顺着剑身均匀留下,顺着剑尖的力道灌注而下,几乎在片刻之间,他凌空便划下了一整道完整圆满的符纹。 符纹在这昏暗的雾气之中陡然亮起了如同太阳一般的金『色』火焰光泽,叶齐一闪身,便进了符阵中间。 在这金芒耀眼的符阵中间,一直以来都无孔不入的雾气终于如同火遇了水一般地纵使想要闯入,也不得其法地依附在金芒之上,发出烧灼一般的嗤嗤声响。 叶齐拿出数十块灵石作为符阵的阵眼,他安心地闭上眼,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疑神疑鬼的不安之感也逐渐消散下来。 散发着金芒的符阵中央的温度对凡人来说是如同火焰烧灼的难耐,但对于肉身已经接近于水火不入的他来说,却是平常得接近于温暖的温度。而且符阵具有警示的功用,他也不必再提心吊胆着担心外界的袭击。 左右离天亮还有四个时辰的时间,叶齐不想在黑暗的雾气中继续走下去,显然黑暗中的雾气对人情绪的侵袭影响要比白天要浓厚得多。他打算在天亮之后再好好查探一下雾气的情况。 叶齐闭上双眼,筑基之后的他并不需要睡眠,而且目前来说消耗的精神和灵力也不需过多补足,若不是这雾气古怪,他也不会在这炙热却怡人的金芒法阵中开始修炼。 四个时辰后,符阵中的青年几乎分秒不差地睁开了双眼。 睁开双眼后,叶齐心中一沉,果然,雾气中仍是一片浓黑,一切都和他昨夜遇到的情形分毫不差。 叶齐施上法术,却能望见外面的日『色』虽然不算太过明亮,但也是清晨太阳升起的景象。 然而山道之中却如同仍被黑夜笼罩着一般,一丝一毫的光线都没有透进来,仿佛与外界隔绝了一般的漆黑深幽。 雾气,更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雪纤浔】和【双木】的地雷 第131章 路人 很显然, 这雾气应该是心境试炼的一部分了, 想明白这一点后,叶齐不再犹豫, 他从符阵中退出, 将布置符阵的灵石收起, 一夜下来, 由着雾气侵蚀,符阵大概消耗了三十块灵石,这消耗可谓不小, 想到自己的打算, 叶齐暗暗决定日后这符阵还是少用为好。 浓黑的雾气几乎把他的身影掩盖了干净, 被这望不见周围, 一片浓黑的雾气包裹着,叶齐控制着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他不再害怕,也不再恐慌, 而是平静地将神思探出,只是这次不再是为了查探周围的环境, 而只是纯粹地与雾气接触着。 比先前的感觉还要强烈的,便是雾气如同一堵厚墙般分毫不入的感觉。 顺着神思蔓延上的,是带着湿意的冰冷感觉,这感觉传达到身体中,让叶齐不由一震,身体中感受到的雾气并没有神思感受到的雾气这般泛着让人忍不住一冷的冰冷触感。 叶齐若有所思, 却是平静地闭上双眸,左右他也看不透雾气之外的景象,索『性』闭上眼,就顺着脚下道路的纹路走着,凡人可能打弯绕回原路的法子,在他刻意『操』控之下,顺着山道笔直向前还是能做得到的。 雾气传来的冰冷感觉如同海浪一般,不懈地拍打着神思而且不断地涌上,让他有种几乎窒息一般的神思被冰冷包围起来的虚幻触感。 这种感觉明显不太美妙,而且这冰冷似乎不会让人习惯似的逐渐降低着温度,纵使知道神思不是身体一般实质的东西,叶齐仍是感觉到神思仿佛在冰天雪地中被冻僵的感觉。 他的思绪陡然变缓下来,连带着身体仿佛也有些迟钝的不适之感,只是脚下的速度非但没有变缓,反而越发加快了起来。 在这越发冰冷的寒『潮』雾气包裹之中,连带着呼吸,叶齐仿佛都觉得有些不同寻常的刺痛传来,然而他的身体在他仔细查探之下,是没有任何损伤的。 不过唯一的一点好处便是,在这寒『潮』般冰冷包裹着神思后,他便没有了身上如影随形般的被窥伺着的不适之感,似乎诸多外界的感觉都被这冰冷冰僵了一般。 在感觉到神思达到了这样一个冰冷的极点之后,叶齐猛然将神思收了回来。 如同附骨之蛆般如影随形的窥伺之感再卷土而来时,他身上几乎有种无所谓的麻木。 就如同从**的冰天雪地中回到暖炉面前的人,对于外界的危险在筛选判断出不可能造成威胁之后,有种冷静至极的麻木。 也许这样是个不错的逃避窥伺的法子。 不对,若是进入雾气便能和窥伺之感抵御一阵,那么他只需发现这个法子,就能一路走下去,如此取巧的法子,不可能是心境巩固上的关隘解决之法。 而且叶齐隐隐有些感觉,只有经过了这处山道上的试炼之后,他方才能真正地走到那仿佛永远抵达不了的山林之中。 那么这雾气和窥伺之感大概就是一个心境试炼的磨练之点,那么怎么样才能算是真正地在心境上被磨练到呢? 他有了一些思路,对于修真之人而言,对于危险的预判之感是很难视而不顾的,如果只是盲目忽略这来自本能的对于危险的预判才算过关,那么这关除了将修者练废之外,不可能还有别的效用。 要知道对于危险的预判对于修真者来说,在关键时刻相当于是救命的法宝,若是盲目地忽视这预判之感,除非这世上真有只靠运气便能顺风顺水一路没有坎坷地修炼下去之人,不然没有多少个修者能在修道之路上走多远。 当窥伺之感逐渐淡下去之后,在这条山道之上,叶齐隐隐听见仿佛笛音的乐声,这乐声中的悲意,哪怕是他这个不懂乐律之人,都能从中感染到仿佛由心间染上的悲意。 这悲乐,实在是太悲了。 然而这乐声,出现在这先前他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的山谷之中,无疑也太诡异了些。 叶齐刚刚从这悲意中猛然醒觉过来,便能听见『妇』人隐隐的哭泣之声。 “孩子,我的孩子啊,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一个老者的温和沧桑之声传来:“哎,夫人,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妇』人陡然放开声音的悲戚哭声陡然从山谷中的四面八方传来,叶齐脚步一缓,却是没有停顿地继续走下去。 身后『妇』人的悲戚撕裂到沙哑的哭声逐渐远去,一层如同蒙了尘一般的伤感之意笼上叶齐的心头,他大概明白接下来会遇到怎样的景象了。 然而他的脚步没还缓,却也没有加快,就如同一位途径的行人一般以着常人的步数走着,最后在『妇』人落于他身后的悲苦痛哭之声中走了开来。 『妇』人的声音逐渐轻了下去,仿佛金戈铁马一般的两军交战之声又在他耳边响起。 几乎每一处利刃清楚『插』入人的胸膛声音都清晰地在山谷中响起,叶齐无需费多少力地便能知道这处利刃『插』入了人身上多深的距离,又会带走多少人的『性』命。 这处交战之中没有明显的个人话语之声传出,铁甲被撕裂,然后被利刃刺入胸膛,鲜血飞溅,人的痛呼或者是咽气之声在他耳边清楚响起。 若他是凡人,尚且还有几分自欺欺人的可能,可他是个修道者,所以纵使这声响混『乱』着响在一起,几乎本能地,叶齐便能判断出在某一刻中,多少人被刺入了心脏之中,又多少人被断送掉了『性』命。 呻『吟』和痛呼之声都逐渐微弱了下去,最后在他听闻到的声响中,只有虚弱到极致后,苟延残喘了几刻钟后,终于安静无声的声响。 兵器被拖拽着被残军拉走,叶齐能听清一片大火之中,夹杂着燃料浇下的火焰响烈的噼啪声响。 每一步仿佛都踏在尸骸堆积的战场之下,不知是错觉还是雾气的气息,涌动着的黑『色』雾气中是夹杂着血腥腥臊气息的火灰扑鼻的浓烟味道。 这一次叶齐没有选择将神思探入雾气中去逃避,他平静而冷淡地走着,走过了很多很多被灭族杀害的村庄与城镇,走过了数千年来从热闹到冷寂的上古仙宫。 仿佛一切都是雾气的幻觉一般,然而这笛声的悲乐没有停,仿佛哀久不息的忧愁,几乎是寸步不离地抓住每个路过的人倾吐着自己的痛苦和忧愁。 三杀谷,问心道。 谁能想到玄门一直秘而不宣的问心道竟然只是三杀谷的第一关呢? 叶齐面『色』平静,身上的气息如同沧桑了许多一般地沉寂下来,他面『色』是如同老者一般的暮气沉沉一般的无动于衷,一双黑眸却是沉静不动,如同一眼便看破了这千年流传下的一切。 愁吗?固然是愁的,可这时间已经将这愁绪冲淡得太多太多了。 问心路中是不是所有的场景都会一遍遍上演,然后那场景之中经历过的人便会一遍遍经历过这让他们愁肠寸断,痛苦不堪的一切呢? 叶齐终于顿下脚步,他仍是如同被海浪拍打的巨石一般平静地巍然不动,只是双眸中到底还是沾染上了别的『色』彩。他躬身,深深向后面经历过的一切,场景中出现的所有声音深施一礼。 再怨,也还是从这千年问心路中封锁的牢笼中出来吧。 为了这份愁苦,何必要自身久久不散,然后将自身圈禁在这问心路中的永恒中久久而不止呢? 人间,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千年的冲刷之下不在了。 而曾拥有的一切,也都该尘归尘,土归土了。 那悠长的久唱不绝的哀鸣陡然静止了,再也没有如同聒噪不安的老『妇』一般扯着他再诉说的意思。 问心路中,只要过了自己心境上的那一关,就算是过了这道关卡了。 他刚才的一切,就如同一道仪式一般,仪式落幕后,他便不再是那真实的过去中的过路人,他没有抵抗地看到了,接受了这一切,心上却一片清明得没有染上半点尘埃,这一关便算是过去了。 青年面上的沧桑之感消退着,仿佛变成进来之前的平静面孔,然而他现在的气息就如同包容一切的海洋一般,外物在他面前划过,倒映在他眸中,再也惊不起太多波澜。 再一步踏下,仿佛一切都被掩埋在过去的路上一般,所有气息和声响都归于寂静。 仿佛一直都和山林拉不进的距离,此时突然拉近了一大截,浓黑的雾气消淡着,『露』出些本来的白『色』来,叶齐隐约能望见不远处的山林了。 然而道路还有半截,他平静地走着,突然听到一处猛烈的打铁之声响起,伴随着一位大概是壮年人口中念念作响的打铁口诀。 第132章 巨锤 “嘿嘿, 一锤伤个不清啊……” 这口诀听来分外可笑, 明明是稚儿充满童真的话语,却出自一个成人的口中, 听起来让人莫名感受到了几分『毛』骨悚然。 寒意顺着脊背传来, 因着这感觉太过熟悉, 来自身体的反应似乎犹豫了那么片刻, 一道破风般的声响伴随着厉风向他快速『逼』近。 这次,是真的! 匆忙之下,叶齐只能握起手中的黑剑往后一挡, 一股不能反抗的巨力顺着手中的黑剑传来。 他的身体被这如同粗鲁直接的巨力撞入空中, 叶齐守着心中的一丝清明, 止住身体落地的趋势后强行扭转过身子, 正面迎上那巨力传来的方向,黑剑凝结上灵力狠狠地一斩, 却毫无所获地撞入雾气中的山壁之中,最后迸发出石块爆炸破裂开的声响。 如同是他的错觉一般, 在眼上施用灵力察看时,周围一片寂静, 山壁破开的痕迹清晰可见,土地上仍是未化的积雪与隐约的绿意,并没有任何一处生物的影踪。 只有他手臂上隐隐传来的震颤痛觉只是他的错觉一般,叶齐很清楚,若是他刚才没有用黑剑抵挡下那巨力的攻势,他此时恐怕已经受伤不轻了。 这时叶齐不禁对他先前的猜测产生了怀疑:若这真的是问心路, 那刚才出现的攻击又来自何处,这攻击可不是简单的幻境对他心神产生的幻觉。 没有给他再想的机会,打铁男子稚嫩可笑的口诀又郑重无比地在他耳边响起:“嘿嘿,一锤伤个不轻啊,两锤打个半死……” 几乎是打铁男子话音响起的那一刻,叶齐便将乾坤袋中初阶的金刚符和清神符握于手中,两张符纸上的黑纹如同自动描绘一般地陡然现出在符纸之上,金刚符化作一圈泛着金光的球型波纹,将他从头到脚都包围了进去。 清神符在顷刻间如同怡人的清水一般地『荡』涤着他的思绪,叶齐冷眼站着,两张符纸便被激发出了光芒地被他掐在指尖,他加大着查看法术使用灵气的力度,不用说这座山峰,便是在这山峰内数百米处的蚁『穴』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没有人,就如同这话语之声只是他脑中凭空出现的一般。 在那男子的话语之声将要落下之时,叶齐感觉到一阵如同刚箍一般的力道牢牢地抓住他的双脚,他的身体便再也移动不得。 地上没有阵法的力量波动,也没有任何异物出现,叶齐将黑剑猛然向下一斩,却如同刀入泥潭一般地寸进不得,无论他加了多大的力气都再也拔不出来,就如同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他的双脚时连带着抓住了他的黑剑。 叶齐顾不得再想办法,只因这时,一道比先前可怕得多的铁锤破空声划空而来,在遇到金钟符的那一刻如同石头碰上了鸡蛋壳一般,纵使攻势微微一顿,金钟符散发着金芒的防御层就破裂成了碎裂的镜片的幻状,叶齐指尖夹着的符文黑字上的光泽便陡然熄灭。 面对这无形的重锤攻势,叶齐心下一沉,却也是不再犹豫,他猛烈灌输着灵气的身形偏移开,然后便朝那重锤的攻势狠狠一撞。 近乎碰上厚墙的呕血之感从背上涌上,索『性』他的猜测为真,似乎这落下的攻势真的是巨锤,在他用力一撞下那巨锤微微偏倚了方向,斜落入地面之中,却如同春雨落了泥地一般没有在地上留出一丝痕迹。 若不是他在第一次用黑剑抵挡攻势时,察觉到了剑尖宛如金属般撞击的声响和弹撞回去的力度,只怕他不会用这般冒险的几乎赌命的法子,若是那真的只是一波攻势,只怕那攻势之下,他胸膛中直面攻势的筋脉骨肉只怕已经变成肉泥了。 第二波攻势终于消弭,那挟持住黑剑和禁锢住他双脚的力道终于消失不见,叶齐终于恢复些许自由来。 他背后撞开重锤的那一片已是血肉模煳,甚至隐隐能望见白骨,然而这结果却比那打铁之人话语中说道的结果要好上不少。 几乎是片刻间,叶齐便有意控制着筋脉,止住了出血的趋势,他没有自不量力地想出要跑出打铁声音所在的范围,因为这与之前一般明显是一处试炼,在没有通过试炼之时,任何一切自不量力的逃避行动只会招来惩罚。 叶齐隐隐察觉到那打铁之人便是对他先前在恐慌试炼中逃避所进行的惩罚,但惩罚也不可能真的让他断送『性』命,想来挨过这波攻势这惩罚就算结束,他就可以继续进入纯粹的心境试炼了。 这想法一闪而过,神思控制着乾坤袋打开,在乾坤袋中的灵『药』如同一团水团般柔和地飞向他后背中的伤处,滋养润护着皮肉筋骨飞快愈合时,叶齐同样没有闲着,他加大着使用泥沼术的力道,土黄『色』的光芒沿着脚下的土地蔓延开,将周围几米内坚硬无比的土地变成了如泥沼般松软的泥沼来。 这泥沼一直深入地下数十米处,此时不断翻涌着泥泡,似乎在其中潜伏着无数不可而知的生物,叶齐在知道黑剑在此时没有多大功效之后,他便将黑剑收起,想要验证他心中的一个猜想。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第三次的打铁之声迟迟没有响起,他自然不可能闲着,纵使知道自己的诸多布置无用,可能抵挡一分巨锤的力度也算多一份优势。 叶齐的心微微沉下,毕竟没人知道那打铁男子声音中的到底会出现多少锤。 轻风术让他的双脚能够离地而行,青年快得几乎是幻影一般的身影在泥沼旁闪现着,不过片刻,低阶的冰封阵套着低阶的火灵阵,便在泥沼旁正式成型。 加持了法术的双眼能清楚的望到,泥沼术土黄『色』的光芒外,一层冰莹得微微泛着些蓝意的的光芒笼罩着其下火一般炙热盛烈的红芒,两者相冲的符阵灵『性』你争我夺着,若不是叶齐特意压制,此时怕这符阵早已因为相冲而破裂开来。 然而纵使有他在其中调控,这冰封阵与火灵阵消耗灵石的速度仍然快得可怕,若是攻势还不来,只怕它们倒是先在此时相冲破裂开了。 所幸这只是耗费他的些许神思调度,叶齐此时分秒必争地恢复着伤势,背上深已入骨的伤势此时已在灵气和灵『药』的滋养之下全部康复了起来,只是连结好的筋脉仍有些酥麻痒痛之感传来,已经可以算是忽略不计了。 他手上一层淡淡的柔波现出,照亮了他现在没什么表情的面『色』。 随着柔波越泛越大,打铁的咣当之声不断响起,打铁男子熟悉的声音再度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嘿嘿,一锤伤个不轻啊,两锤打个半死,三锤尸骨无存啊……” 猛烈到极点的被慑住之意涌上,几乎是片刻间,巨锤仿佛是写着巨山倾压般的巨力打下,这声响几乎震破了他的耳膜,这次若是被毫无防备地打中,叶齐毫不怀疑他尸骨无存的概率固然小,重伤濒死的伤势却是一定的了。 手上泛出的柔波宛如有了意识般地乖顺地顺着他的神思笼罩在他头上,如同一层水纹般是从海中深处望见的可以模糊一切的景象。 震天般砸下的巨锤势如破竹般地砸开了冰蓝的冰封阵光膜,冰蓝的光膜陡然泛出白『色』的华光,几乎在片刻这华光便顺着威势凝上,凝结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仿佛中空的巨锤形象。 然而似乎它只能起到这样的作用一般,仿佛中空的巨锤只是停顿了难以察觉的几乎可以让人顿生绝望的时间,然后便是毫不迟疑地继续砸下。 太阳一样耀眼的火灵阵红芒毫不畏惧地迎上,这隔着数十米都让人生出热意的火红热芒最后却只缠上那巨锤一瞬,便被巨锤将将法术层敲了个粉碎。 巨锤仍是挟着无可抵挡之势迅猛砸下,如同海草般在空中蔓延开来的柔波温顺至极地迎上巨锤的攻势。 哪怕是这厚达数米的柔波卸去了大部分力道,这巨山倾倒般的压力仍是让叶齐双手发麻,胸膛一痛,全身的灵力流转也忍不住凝住了半刻。 巨锤被柔波延缓着下去的攻势,宛如侮辱了一般,燃起了让叶齐心惊至极的愤怒来,巨锤没有半分后退的趋势,只是不管不顾地用力压下,仿佛要将他彻底碾入尘埃之中。 叶齐与这巨锤对抗着,脚下的轻风术终于抵挡不住这般沉重的力道,巨锤终于将与它作对的那人彻底打入尘埃之中。 然而这泥沼就如同凝固的胶水一般,巨锤与叶齐保持着僵持的姿态,纵使他仍是被巨锤存存打入泥沼之中,不能呼吸和不见天日的黑暗笼罩在叶齐身上,他黑暗中被灵气隔绝的双眼仍是沉着得没有半分动摇。 第133章 渡劫 顺着柔波传来的巨力一路将他撞下泥沼之中, 说不清已经撞下了多少米, 叶齐胸膛之中憋着的一整口气如同巨石般和那大力一起朝他压下。 叶齐清楚,若是胸膛中的这口气松了, 他就再难起来再抵挡住巨锤的攻势了。沉沉的泥沼翻腾起无数被巨锤砸入之后的水泡, 巨锤的速度终于一缓, 却是有力万分地一路压下, 叶齐甚至每每感觉到他下一刻被压下去的将会碰上坚硬的土地,然后被巨锤碾入其中。 然后筋骨中爆发出的全身力量仍在勉力支撑着,灵气疯狂地灌输而下, 叶齐也说不清是泥沼术将土地泥化的速度更快, 还是巨锤将他压下的速度更快。 在这用尽全力的对抗当中, 一股热流每每在他支撑不下之时陡然在身体中消融着, 再供给身体少许支撑下去的力道,在精疲力竭和恢复了些许精力后, 再度精疲力竭的对抗之中,巨锤的攻势终于消散开来。 哪怕筋脉疲惫剧痛地传来仿佛被刀生割般的疲惫和损伤之感, 叶齐也没有懈怠下半分,毕竟下一次攻势到来时, 他现在的一切懈怠都会加剧利刃到来的锋利程度。 然而叶齐也明白,他在这一次中已经做好了能够做到的抵御程度,下一次的巨锤攻击若是再加剧,以他现在的的情况来看,如果没有变数出现,只是多拖延一刻的区别。 然而他若是甘愿束手就擒, 也许他就不会走到修道这条路来。哪怕只有一分可能会活着,他也不愿选择死亡。 片段般的闪现在脑海里的记忆被他摇摇头赶出脑海里,所有的一切还是等他真正地死去的那一刻再来缅怀吧,现在他要做的,便是争分夺秒地为自己争夺每一分的生机。 火灵阵和冰封阵好像没有什么效用,他便决定放在最后一刻,若是还有时间再来布置它们。 叶齐虚脱得近乎脱力,他从泥沼中爬出来,为了省下哪怕一丝的灵力,他都将灵气层在此时撤去,泥水紧贴着身体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却没有再顾忌,只是将蒙在眼上的黑泥一抹。 他在乾坤袋上一抹,一个便捷的初阶吸灵阵便在他身旁布下,近乎无穷无尽的灵气便朝他灵气虚弱于无的身体中涌进。 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周围暴『乱』得没有经过转化的灵气如同刀子一般疯狂地涌入他的他的经络之中,双手之上一层土黄的光芒覆上。 近乎不管不顾地,叶齐将所有如刀子般吸收进的灵气强硬地转化成可用的灵气,加大着施用泥沼术的力度,他一心二用之下,乾坤袋中的黑剑和天符水陡然在空中出现,神思近乎纯熟地在泥沼旁施展刻画着阵法的字符。 粗暴的外界灵气涌入着,哪怕叶齐已是筑基之后无比强健的筋脉,也被这刀子般比外界粗暴得多的山谷中灵气不断削薄着,削薄到极点的筋脉壁络隐隐有被划裂开的风险,身体中的灵气几乎是在损伤的下一瞬便涌到伤处,促进筋脉中的伤势愈合。 然而灵脉愈合的速度却远远比不上筋脉损伤的速度,在这时,一道奇异的暖流猛然从经脉的壁络中涌出,若是叶齐此时有闲心去探查,便会发现先前服用下的鲜血般的血『液』滴漏本来黏在身体上的脉络处,本会随着身体血『液』的更迭而逐渐流逝。 此时却受了这灵气削薄经脉的影响,细微到极处没有被吸收干净的金乌精血便如同有灵『性』一般地涌入伤处,在不断地损伤修复中逐渐建立起比之前要强韧得多的经脉。 …… 剑气环绕的山峰之上,一位淡红衣袍的女子静静站着,她一眼如血般的红瞳艳丽无双,一眼仿佛承载着山峰中所有雷霆剑意的紫『色』幽然深邃。 一位黑袍男子在她旁边深情至极地看着,他身上的黑袍与玄门弟子的样式相同,只是那布料和深金黑幽的衣袍明显与寻常玄门弟子精细不少,纵使女子没有把一丝心神放在他身上,他仍是一副深情至极的样子。 “师妹。”男子沙哑着开口,“我只是不忍,不忍他如此对你……” 若是叶齐还在,必会发现女子便是他在冰冷宫殿中遇到的那人,然而与他在宫殿中看到的女子不同,如果说他在宫殿中看到的是如同高山版仰不可望的大能,那么眼前这人就如同云峰处端坐着宠辱不惊的仙子了。而那开口之人,便是在三杀谷前开口的男子。 “我如何不懂?”女子一声冷笑,周围『荡』漾开的威势仿佛惊雷一般地将空气『荡』起阵阵波纹,受到波及的剑气一震颤,雪白的剑身竟是散去了几分,显得有些透明。 但显然,此地中站着的两人对此都不会有丝毫在意。 “他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在我晋阶之时,将一个多年都没有过消息的“孩子”送到玄门,不就是怕我真的渡过了情劫,就不再甘心再当他的一条狗了吗?” 女子冰冷至极的面孔中『露』出了嗤笑般的神态,陡然将她从遥不可及的云端拉了下来,她冰冷地吐出了这几个字,面上『露』出的狠意哪怕是已经知道了她真实面孔的男子,也不有暗暗一惊。 “若不是我带那人去了验测,只怕也被他蒙进了鼓里。用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性』命,换来我渡劫失败,从此安心做他手下一条听话的够。宜修,莫不是古往今来你们这些男子,都没有半颗良心?” 女子掩下带有异『色』的双瞳,双瞳逐渐变成溪水潺潺的柔软黑『色』,她温婉哀戚的面孔陡然在男子心中更是激起一股对那伤害利用她之人的恨意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意。 “我保证,”男子似乎怕她不信地马上承诺道,“我绝不是那等绝情绝『性』之人。” 近乎沸腾般的情意笼上了他的心间,男子望着女子愁容温美的面孔,甚至忍不住那一腔热意地说道:“云儿,你别不信,我现下便挖了心给你看。” 比周围的剑气还要亮得多的寒芒在男子指尖闪现,如同让人不敢直视的利剑,如同天空中最威赫庄严的紫『色』雷霆,几乎马上地,男人便将这具有恐怖杀伤力的寒芒刺入自己的胸膛,他眉都没有皱上一分,只是痴痴地,像永远看不完一般地深情望着那女子,手下的果决狠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要将他的心挖出来给女子看到。 他们这个层次的人物,挖出心然后面不改『色』地谈笑晏晏并不是多难的事情,然而因为她的一句话便做出如此行动,女子脸上终于显出几分动容来。 “宜修。”女子轻叹着。 男子深情至极地望着她,如果不是他的胸膛处已经被撕裂开,已经能看得见完全跳动着的血红心脏,这一幕被旁人看到,也许是再让人动容不过的神仙眷侣般的画卷了。 男子的手抵在胸膛上的伤痕撕裂口,撕裂的血肉努力尝试愈合着,却被他抵在伤口处的寒芒刺裂开,满腔的血『液』被灵气包裹着,没有留下一滴来,然而哪怕做出了如此可怕的举动,男子的脸上仍没有显出一丝一毫的痛苦来。 “宜修,我信你了。” 女子面上的愁容终于减去了半分,她对男子『露』出一个浅淡仍带着轻愁的微笑。 仿佛他所作为的一切能换来女子这番话是天大的荣耀一般,男子脸上显出了万分的光彩。 “云儿,你说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男子慎重地承诺道,是完全的哪怕下一刻让他拔刀自刎都无比甘心的忠贞神情。 女子伸出葱白的手掌,说道:“他想我当回一条狗,我就让他也变成一条狗,你说好不好?” 男子仿佛没有察觉到女子说的这话中蕴含着多么可怖的惊天信息一般,他只是痴『迷』地望着女子伸出的手掌,定定地说着:“都听你的。” “等我过了情劫之后,我们就结成双修伴侣。” 男子吞了吞口水,便连自己本来要说的东西都忘得一干二净,他只是陷入如入云端一般的飘渺情绪中,哪里还看得到山下还有什么人,只恨不得这个世界此时都只会有他和女子两人一样。 女子仿佛无意般地在他的手掌伸出来时理了理有些『乱』的发髻,她垂下的双瞳中异『色』再显,只是那雷霆劈裂开来,没有半分人的神『色』,是如同石头般的无情无欲,仿佛这世界在她眼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其实所有人,都不过是两相利用罢了。 女子望着山下雾气中的那人,想道:若是来的真是那人的亲生孩子,她的情劫之关倒是可以真的渡过去了。 ——京中的那人,到底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看破? 女子想着,朝身后痴痴的看向他的那人投过一个再温婉不过的笑容。 没关系,反正渡劫需要的男人,这世上也不止一个。 第134章 紫鼎 一切布置不过顷刻间完成, 然而他心中还是惴惴, 似乎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等待着他,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第四波攻势眨眼便到了。 “……尸骨无存啊, 四锤元神俱灭。” 如果说先前仿佛高山倾压的压力打下的话, 天中雷霆如蛇般地轰响着, 仿佛不过片刻便斗转星移, 地上发出轰鸣的宛如被巨物压下般破碎的声响。 叶齐抬眼,他望见地的边际与天边合拢来,他望见千米高的海浪仿佛被什么可怕的巨物追堵般涌来, 高不可见的山脉高高掀起近乎让人绝望的巨浪, 然后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狠打下, 将山脉下的一切田地都淹没于巨浪之中, 他望见天穹仿佛承压了什么不可承载的重量般狠狠踏下。 海水倒流,天地重合, 让人无可抵挡的天地之力的威势朝他狠狠打下。 从那一刻起,叶齐便知道没有任何外力可以救得了他, 因为这是一眼便能看见的无可匹敌的天地自然的威力,汹涌得望不见边际的海水疯狂而泄, 将所有肉眼可见的群山重新淹成汪洋,天仿佛被重锤打破了一般地与破碎的地合起。 就连死亡也算不得太过痛苦,只因在这毫不能抵抗的天地威力之下,他就如同无可逃避之下的车轮下的蝼蚁,抵挡不了,甚至不可能阻绝这朝他碾压过来的势态。 终于, 他近乎清晰地听到了全身骨骼和筋脉在天穹的压覆和巨浪的拍打之下近乎寸寸崩裂的声音。 一切都是瞬息而至,似乎只是死亡在那刹那间笼罩而来的痛苦,然后便是一片漆黑之中,近乎空洞的无力。 他,死了吗? …… 身体虚脱得近乎要跪在这草地上,他猛然回神,望着自己颤抖举起的双手,背后的汗迹几乎湿透了里衣。 叶齐望着面前只需一步便可以踏进的山林,望着身后安详得没有了『迷』雾,也没有了可怖的寂静和恐慌环绕的山路,隐隐有鸟雀轻快的欢叫声从树林深处传来,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幻梦一般。 如此可怖,如此真实的—— 梦境吗? 闭上眼,被那闭合起来的天地和巨浪压覆之感仍历历在目,动人心魄的真实和威势牢牢地笼罩着他,叶齐怔怔地望着远处的山脉,仿佛下一刻就真的会有巨浪从那山脉处掀起,然后大地裂碎,最后天穹倾压下来。 幻觉不可能给他那么真实的感觉,也不可能会真的在刹那间给了他濒死的感觉。 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是问心路,是问心路曾经记录下来的景象。 这世上,真的会有打铁男子那般,可以一锤下来便将这天穹砸破,将这大地压破的修者吗? 止不住的心悸之感涌上心头,身体之内疯狂跳动的筋脉和血肉似乎仍在提醒他刚才所经历过的一切有多么可怖,叶齐却缓缓地微眯着眼,然后抬起头来,他望着金黄灿烂的阳光,仿佛劫后重生一般的轻松溢满他的心头,他许久未动,平静的面容被这阳光温和地笼罩着,甚至『露』出些释然的笑意来。 那真是太好了。 叶齐定定地想道,没有刻意地推动,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平静地望着那轮灿烂的骄阳,身上的气息便逐渐平缓了下来,神思如同一层密不透风的丝帛一般平稳流畅着。 不用查探他也明白,他的心境已经稳固了下来,外界的一切事物都不再如同不断冲击过来的情绪巨浪一般容易动摇他的心神,让他困『惑』烦躁了。 他如今平静至极地望着一棵草,便只是这一颗草的样子映入了他的眼中,他的感知还是如以前一般地敏锐,能够将方圆近千米范围的异状都了然于心中,却不再是如同无根之萍一般地轻易被摇动,而是如同屹立不倒的巨石一般,近乎全知地掌握了周围一切的事物之后,内心仍是波澜不惊地平静。 身上的气势平缓地突破了最高达到的那个层次,然后无比顺利地进入下一个阶段—— 筑基中阶。 他的心境,巩固下去了。 这样的感觉万分奇妙,先前需要小心翼翼拘着的神思将他与外界的感知隔了起来,如同一层水帘一般,纵使仍能清楚地查探到,可隔着的那一层东西还是切实存在的,如今的一切都与原样无异,只是某种刻入心间的感觉越发敏锐着,仿佛在他与万物间重新建立起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来自山林的气息让他内心平静了下来,山林背后的山梯已是清晰可见的了,叶齐却是无动于衷一般地朝着来路走去,他来这里的目的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没必要再和那些玄门弟子争一些他根本不看重的东西了。 然而如同是他的错觉一般,他明明是朝山道走去,山道却离他越来越远,叶齐低头一看,他已经踏进了山林之中了。 这般感觉说来奇妙,就像人在倒着行走一般,他往前走得越多,反而离后更近,叶齐在眼上施用上了查看的法术,他想要好好看看布置在这山林间的,到底是何种『迷』阵。 不过是刹那的回头之间,一道极其危险的气息从头顶传来,乾坤袋中的黑剑便在他的神念之下立刻离袋而起。 与金铁相交的沉重“咚”一声在他头上响起,纵使是匆忙应对,因为他先前应对铁锤砸下有过的经验,他信手便将长剑全力斩下,与剑相碰时的那物体上火星一闪,那给他危险之感的物体便被长剑的力道狠狠劈入数十米远的地上,还未散尽的剑气近乎横空斩下古木一整块的粗厚枝干。 叶齐冷眼一看,方才认出那给他危险之感的物品是泛着淡淡紫气的数米高的大鼎,这大鼎被他的一击斩退,紫鼎上的宝光闪现着,他在那紫鼎上留下的白『色』剑痕竟在那宝光覆盖之下逐渐消散。 很显然,这是有主的灵物。 叶齐脸上的表情微冷三分,他警惕着不知何处可能再来的袭击,然后身影在原地宛如幻影般的散开,下一刻间便到了那紫鼎之上。 除非是被高人特意炼制过的法宝,不然这紫鼎无论是被哪个筑基弟子所有,也不可能在其上真正地刻印上属于自己的符纹。 若是那人不出来,除非他甘愿见这宝鼎被自己收入囊中,下一刻,叶齐的手便要覆上,打算强制地驱除那宝鼎之上的气息。 “且慢。” 终于,那隐在暗处的一人终于现出了身形,叶齐立刻判断出他的身上定然还有别的法宝,不然不可能在他的查探之下完全掩藏住自己的气息,只是在出手的那一刻气息不稳才被他发现。 那人虽然穿着玄门弟子之服,可并没有寻常玄门弟子的严肃刻板的样子,他笑嘻嘻的一张流里流气的面孔,硬生生将身上的玄门弟子之服拉低了几个层次,那瘦削得显出几分刻薄的面容和嘴角轻浮至极的面相刚见便让叶齐生出了几分不喜。 “不过就是试探一下,兄台何必这么当真呢?”身上的气息也是刚晋入筑基之后的紊『乱』浮躁,不禁让人怀疑他是怎么到得了这里的。 叶齐脑海中浮现了刚进三杀谷中看见的所有弟子面容,其中并没有关于那人的印象。 果然,那人并不是通过心境试炼到达这里的,叶齐生出警惕来,他察觉到那人对他强烈的敌意,却是不再客气,手下的动作丝毫不顿,干脆至极地抹去了宝鼎上那人留下的印记,免得这宝鼎再被那人用作对付他的武器。 那人察觉到他的动作,再反抗也是来不及,陡然呕出几口血来,脸上青紫得毫无人气,整张脸如同面团一般鼓胀开来,显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巨人观的模样。 那鼓胀得几乎看不出五官的面孔显出说不尽的刻薄怨毒来:“你竟敢,竟敢破我的印记!” 一处青幡凭空在那人手上出现,黑气环绕包围在青幡旁,黑团中响起许多稚嫩凄惨至极的幼儿啼哭。 那人手上掐诀,黑气包围的青幡便横空扩大开来,如厉风一般朝他打来。 那人身形一闪,趁着叶齐应对之际,便要去夺那紫『色』的宝鼎。 这人竟是邪修,叶齐长剑一斩,来不及再想便迎着那伸展开的青幡全力斩下,他早已从无数古籍上深刻了解,修炼邪道的修士手上无不沾染数不尽的人命,为了修炼屠城屠国都是他们为了达成目的,毫不顾忌的行事手段。 如今看那邪修的动作,似乎宝鼎对他而言极为重要。若是任由那邪修夺了宝鼎再回头对付他,没有多少斗法经验的自己只会失去先机。 第135章 雷霆 他现在必须先手夺人, 方能强占住先机。叶齐一剑斩下, 让他讶异的是,那青幡竟然一剑就被他斩为两半。而那去夺宝鼎的邪修气息一『乱』, 竟是看出了事不可成, 身形微晃, 无数幻影在原地现出, 竟是要马上离开。 叶齐一眼便看出了那邪修的气息紊『乱』,更是不能轻易放过,免得他日后报复, 然而黑剑已是赶之不及。 他下意识地使出引动雷霆的法术, 这与他之前使用过的术法不同, 是筑基弟子方才能使用的法术, 对他消耗颇大,而且要引动天地间的一丝气机方有可能降下雷霆, 但是最克制邪修的法门。 青幡处浮现出的朦胧血『色』逐渐弥漫到天地之间,本来晴空万里的空中陡然乌云密布, 一道人身大的紫『色』雷霆猛然降下,以无可抵挡的恐怖势态劈在那邪修的模糊得几乎不见的身形之上。 本来还有还手之力的邪修发出一声惨叫, 肌肤上浮现出一团血雾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一边掐诀一边却是还想再做什么,谁知天上的雷霆竟仿佛被他惹怒了一般得一道比一道更有力得劈下。 先前晴朗无云的天空此时乌云密布着,紫蛇般的雷霆在空中如同张开的密网一般打下,震耳欲聋的雷霆轰隆之声几乎让叶齐面上都有些失『色』。 这一道雷霆接着一道雷霆的不断劈下,再过了片刻, 再无半分抵挡之力的邪修周围的血『色』护罩终于被破开,随着一声惨叫化为一团只能勉强看得出人形的焦土。 散发着紫光的宝鼎如同望见糖的小孩子一般欢腾地跑了过去,紫光如同流浆一般垂下,那团焦土便顺着紫光,化成点点晶莹落入紫鼎之中,紫鼎上的紫『色』光芒更加剔透莹泽了。 叶齐本就万分警惕着这作为邪修法宝的紫鼎动静,下一刻他便看见那紫鼎朝他所在处飞来。 他猛然往侧一退,黑剑握于手中,纵使不想与那古怪的紫鼎对上,却也做好了迎敌的准备,然而紫鼎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那已经被他斩为两半的青幡。 青幡上的血雾环绕着久久不散,其中偶尔浮现出数张幼儿啼哭痛苦的面孔,看着极为狰狞可怖,哭声久久不散,却在宝鼎的紫光倒流之下,那些血雾如同逆流而上的溪水一般涌入紫鼎里。 待到血雾完全吸收干净,那青幡就与寻常旗幡再无不同,紫鼎也终于安静了下来,光芒内敛着,望上去如同一尊再寻常不过的巨鼎。 叶齐不敢大意,他不去赌那无主的紫鼎对他是如何反应,他只是小心再小心不过地后退着。 一人的身影在紫鼎旁出现,叶齐一惊,先前那邪修隐匿得再好,现出身形时他仍能感觉到邪修的气息,然而这人就算站在他面前,他的感知当中对那人所在的位置也是一片空无。 身着玄门弟子之服的那人冰冷抬眼,然而叶齐并不确定那一眼是否真的望着他而言:“你这一关的试炼算是过了,去半山峰吧。” 叶齐皱眉,问道:“这也算是试炼?” 那人面『色』虽然冷漠,可玄门弟子的脾气叶齐感觉已经掌握了大概,在不触犯玄门门规的情况下,玄门弟子还算是较好沟通的。 果然,那人纵使皱眉,却也勉强按住『性』子回答道:“对,这邪修是我们从地牢里提出来的,我们答应若是他能拦下五个玄门弟子,我们就让他去矿山劳作,抵去他犯下的死罪。” “怎么样才算过关?”叶齐有些好奇这试炼到底要达到何种要求才能算过关。 “玄门门规,对邪修格杀勿论,对宝物不起贪念,对法术要灵活使用。”那人冷冰冰地继续说道,“你是通过的五个弟子中,唯一能同时达到三个要求的人。” “只是有一点不对——”那人用着如同看死物的眼神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穿弟子之服?” “这也是玄门弟子的门规吗?”叶齐有些疑『惑』地问道,然后坦诚地承认,“我并不是玄门弟子。” 那人脸上如同看死物的表情淡去,变成真真切切地毫无关心的冷漠模样。 叶齐看那人还杵在这里,便问道:“你不用去试炼别的玄门弟子吗?” 那人连抬眼都没有地平静答道:“没通过的都已经被送到矿山劳作了,你是这一关最后一个到达的弟子。” 叶齐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我可以离开了吗?” 陡然间,那人身上的威势全部散发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地抬头盯人的样子让叶齐心中陡然起了些许寒意。 “你说什么?”那人一字一句地问道。 简直是玩笑,若是今年参加第三关试炼的只有四人,最后一关试炼再刷下两人,连三个排名次的弟子都不够的消息,玄门岂不是成了最大的笑话? 叶齐当然不相信刚才的话那人会没听到,然而这位玄门之人身上传来的莫名其妙的愤怒也让他万分不解。 一阵威势『逼』压得他动弹不得,却不过眨眼间,叶齐便发觉自己已经到了云雾弥漫的山腰之上,而那位玄门弟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双脚几乎大半离开了地面,踏空踩在山道边缘,下面则是泥块不断掉落的崖壁,若是个胆子小的恐高之人,只怕现在已经一头栽下了。 叶齐心中暗叹一声,却是平静地收回脚步,他望着已经能隐约望见的山峰,不再犹豫,也不去尝试下山会不会被那刚才遇见的玄门弟子再丢上一次的可能,何必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就束手束脚,畏首畏尾呢?左右这名次也不是他使用不正当的手段夺来的,而他也真想看看山峰之上万剑齐出到底是怎样的雄伟壮观。 然而这心境试炼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容易通过的,他再踏一步,便发现脚下一空,此时再看,哪里是他从山路边缘走回来,分明是他从山路中央踏到了山路边缘。 叶齐用剑稳住身形,方才将已经伸出悬崖外的大半个身子扭转回来,他望着脚下似乎一如既往的寻常道路,眸『色』沉沉,下一刻便用剑气微微一划,一道剑痕便在地上显出。 他慎重踏上,然而在行至剑痕尽头时,他发觉脚下似乎有些晃东,他背上微凉,踌躇着没有再踏出一步。再看时,只见那长长剑痕划下的哪里是什么地面,分明是一端已经半截而断的枯树,此时他已他在了断木的断层之上,再下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此时树根坠动,整株断木倾斜而下,叶齐疾奔着踏回崖上的瞬间,整棵断木便沉沉落入山崖之下,没有激起一点儿声响。 虽然落入这般高度的断崖之下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损伤,叶齐却不敢尝试这般古怪的断崖之下到底是何种场景,若是再落入一处试炼还好说,如果说掉下时他的感觉还被蒙蔽着,若是再遇上邪修那般人物,只怕就不会如此轻松了。 这处山路像是幻境,然而在他的神念感觉之中,每一次眼中所见到的场景都是神念确实感觉到的场景。 叶齐顿着不动,片刻后他脚下的土地晃动,眨眼之间,他已是踩在了悬崖外『露』的一块『裸』岩之上,『裸』岩之下的泥石簌簌落下。 他没急着离开,反倒是将乾坤袋中的成型的十数份低阶符阵取出,然后牵连上一丝神思,将者数十道符纸从不同的方向掷出,钉在山壁甚至脚下的悬崖之下。 在那『裸』岩几乎要支撑不了他的身体是,他方才纵身一跳,险险站在崖壁之上。 他闭上眼,不再看周围变化的一切,牵连着神念的符纸在他的感觉中如同灯火一般亮起,却与它们被投掷出的位置截然不同。 每处符阵所在之处都在飞速地变换着,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将拼图打『乱』,不让他察觉到其中的脉络,宛如快速变换的阵法一般。 下一刻间,黑剑脱手而出,叶齐感觉到身形飞快地坠落,他却没有丝毫慌『乱』地在心间感知着那黑剑刺去的方向——就是阵眼所在之处。 疾刺的黑剑在将将要抵达那个他心中预料到的点时,陡然被一只无形的手轻松地捏住,下一刻间,叶齐便感觉到身子撞击到地面的停滞之感。 空气中扬起的泥沙弥漫,黑剑猛然掉落下来,被他轻松接住,放入剑鞘之中。 一道声音从仿佛从遥不可闻的天际传来:“这是最后一关了,上来吧。” 叶齐环顾看去,周围哪还有什么万丈深渊,断木悬崖,不过是一处独木桥般的小泥沟,周围密林掩映,他分明还在林木之中,抬头可见的高峰仍然巍峨不动。 他站起身,身上的泥迹在几个法术的震『荡』之下抖落于土地中,叶齐顺着山道走上。 这一次,他没有再遇上什么古怪的情况,而是顺利无比地到了山上。 另一处山峰之上早早地站了一人,面容模糊,身上雷霆环绕,紫芒巨响,望之则让人有心惊之感。 雷霆之术乃天地之力,叶齐自认若是邪修没有释出阴毒的法术,引发出天地间的那一丝气机感应,他是不可能牵引得动雷霆的,然而那人是谁,竟能让雷霆异象加于己身? 第136章 真雷之力 那雷霆加身之人淡淡抬眸, 隔着千里定定地看了一眼他, 随即便再也不感兴趣地闭上了眼。 叶齐也不自讨无趣,他在山峰处站着, 周围的云雾朦胧地缭绕着, 却是稀薄万分的样子, 周围无数道白『色』锋利的剑气围绕着他, 每道都看似是实质存在的一般,然而当他伸手去探时,那剑气就陡然不见, 所有剑气都是如此。 若不是看到万剑升腾, 直冲入云霄, 斩灭开诸多云雾的样子, 他可能就把这处的剑气看成是一处幻觉。 腰间的黑剑在上来的那一刻起便不断震颤着,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生死大敌般的存在, 又仿佛只是单纯的回应着,叶齐能察觉到黑剑跃跃欲试着, 想要离开剑鞘的冲动。 叶齐并不想在此时妄动,免得触犯了什么禁忌, 他安抚着黑剑,不过片刻,他看到第三座山峰之上,又有一人上了来。 那人黑袍上血迹深沉,走路的姿势也有些蹒跚,却是再迫不及待地一头撞入了那剑气所在之处, 不过片刻间,一道雷霆竖直劈下在他的身上,然后天空中的雷霆一道接着一道劈下。 那人勉强地站着,却从这雷霆中仿佛得到了什么难以想象的滋养珍宝一般,『露』出了陶醉至极的神情,雷霆劈下整整一刻,待到完全停息之时,那人身上纵使仍是血迹斑斑,气息却节节突进着,攀升到了一处最高点。 那人身上隐隐有紫芒环绕,纵使比那第一座山峰上的那人紫芒要淡上不少,却可以看出他掌握了一丝雷霆之力,日后使用雷霆之术时也比普通修者要轻松不少。 叶齐看得心中也有些许异动,他陡然想起了通过三杀谷的心境试炼,是会得到些许好处的。 上十年的玄门弟子通过试炼时得到了真火之力的种子,再往前去看,作为奖励的千年灵『药』和寒冰之力的掌控也是有的,得到这奖励并不艰难,只要他通过这试炼,将身体融入剑气,让剑气勾引天地之力便可以了。 然而叶齐也知道,自己并非玄门弟子,这一层似乎登上山峰的玄门弟子会得到的好处,他也未必能有,然而不尝试一下也终究是不甘心的。 周围的剑气在不知何时暴动了起来,叶齐能隐隐察觉到剑气当中仿佛极为暴躁的气息,他心下大概有了些许把握,不再犹豫,索『性』一脚踏入剑气之中。 天空中的乌云陡然在他这处山峰之上前所未有地沉重凝结了起来,声势明显也要比那第三处山峰之上的要大上不少,连第一处山峰之上的那人也忍不住睁开了眼眸。 叶齐心中惴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怕是这般声势,也还没有达到雷霆劈下的极限。天上的乌云已经厚重漆黑得仿佛暴风雨的前夜了,周围陡然暗沉下来,草木被刮起的狂风压得极低,隐约可见的雷鸣在云层中如同蛟龙一般地游走着,却是一次比一次更大了起来。 他能听见仿佛要将耳膜炸穿的惊雷之声,然而这声音越来越响,雷霆却迟迟不发作,就如同蓄势一般地缓缓积淀着,雷声一遍遍地在他的耳旁炸响,却迟迟没有劈到他的身上来,叶齐仿佛能从这雷霆之中闻到火焰沸腾般的气息。 叶齐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这次的雷霆,比劈灭邪修的雷霆蕴含的天地之间的灭杀之意,还要更强一些。 远处的天穹之上,一对男女终于因为这雷云蔓延过来,而不得不选择在一处离得较远的山峰之上停下脚。 男子面孔温和,却在目光触及到那雷云中心的山峰之上那人时,掩藏不住的嫉妒和快意糅杂的复杂神情破坏了他脸上君子如方一般的温和如水。 他一眼便看出了,那小子竟是难得的勾起了天地间真雷之力的气机,普通的雷霆之力哪怕得到了,不过半天便会消散,日后也顶多是在施用雷霆之力时比寻常人轻易上不少。然而真雷之力可不同,若是真被那小子得到了,炼化之后便是真正得到能够引动天地的雷霆之力。 而不是靠普通术法要用大量的灵力牵引后,方才能奏效。这可谓是再珍稀不过的天地伟力了,机缘未到,任凭你是飞升的老祖,也不可能沾上这真雷之力的半点毫『毛』,只有真切地与天地切合,向道之心纯粹的修士方才有可能获得这一机缘。 那小子竟在筑基的境界,获得了他哪怕是元婴之境都不敢肖想的东西,哪怕他知道这方天地根本不可能舍得将这丝不知孕育了多少年才孕育出的真雷之力给那小子,而这天大的机缘后蕴藏着恐怖至极的危险,他也忍不住对这放在面前的真雷之力感到一丝来自本源的引诱和动摇。 怎么可能有修士抵挡得了真雷之力的诱『惑』呢,单不说这一丝真雷之力能够让人在灵力衰竭时还可以作为最后保命的手段,光凭这真雷之力可以让人更进一步地领悟到天地本源的可能,若是几个已经注定飞升无望的飞升修士在此,哪怕冒着被高上一个大层次的雷云劈死的危险,此时只怕也忍不住要去冒险一试了。 那可是真雷之力啊,是知道这东西的所有修士都梦寐以求,却也不敢想象的东西,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方天地送出真雷之力只是为了遵循最古朴的等价交换原则,想要把人劈死,也根本不可能有人在高达一个大层次的雷霆攻击下存活下来,谁又能对这摆在面前,哪怕是摆在杀机面前的真雷之力能够无动于衷呢? 女子却是轻笑:“我倒是未见过这么年轻就被这天地视为天妒之人的人,也难怪,十五就引气入体,天地也知道是留不下他的,在这时杀了也算个干净。” “再如何天妒,很快也就死了。”男子将万般思绪放下,他转过身,面孔对着女子时还是一般地温和,他将诸多情绪掩下,只是深情无比地对着女子叹道,“我只怕坏了师妹的筹谋。” 女子面上的笑意淡淡敛起,却是冰冷再不过地说道:“我倒不一定要把这个棋子放在眼里,左右也不是那人的亲子,死了也无妨。” “只是可惜了,若是早知道这小子是如此可怕的天妒之体,无论是将他捉了卖给那些修炼元神的前辈,还是留作它用,都要比让他死在这雷霆之中好上不少,也物尽其用得多。” 女子眼中的雷霆之意忍不住地翻滚着,却是因为控制不住心绪还是泄『露』了少许,这少许落入男人的灵气罩中,如同水融了海一般地再无动静,周围数百里内的草木却陡然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焦黄黑漆了下来,最靠近女子的这几株,此时早已变成了一树泥灰,此时再也支撑不住地倒坍下来。 男子连忙安慰道:“天妒之体固然是天妒之体,上古时诸多的天妒之体又有哪几个能活到如今的呢,左右也不过肉身的容器,而且我们既然知道,京中的那人心思何曾缜密,又岂会不知而且留下一二后手?”说到这,他的神情一滞,显然想到了提起那人也只会让女子更加难过。 然而女子心中想起了关于那人的音容记忆,心绪却是平静了下来,这一句似乎比所有的劝慰更能让平复她内心的不甘。 她温婉一笑道:“也是。”便转头,不再去看男人,目光只是久久地凝聚在那雷云密集之处上。 真雷之力,那是她永远不可能的东西,然而这世间,又有何人能够得到呢?经历过的,都已经是死人了。所以女子无比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内心无波无澜。 男人低头,面『色』却是不太好看,他不敢再开口,只得迁怒到他人身上。 他泄出了一些自己的气息,这气息辽远深沉,本来浓黑涌动着的雷云此时更如同被惹怒了一般,以为还有他人要相助那天妒之体一般,雷云汇集的中心之处更是已是万雷奔涌,天空中数不清的紫白之『色』的巨雷劈下,如同密密实实的巨网,要将他包括在其中。 然而雷云还是在蓄势,仍是没有劈到他身上,周围两处山峰之上的玄门弟子早已见势不对,飞一样地狂奔而走了,哪怕是他们也感觉到那雷云之中有着深深吸引他们身上雷霆的东西,也不敢在此久留了。 谁会料到那第二座山峰之上的人,竟会引动这天地间的真雷,真雷可是要比他们渡劫时还要可怕的雷云,若是金丹弟子进去,雷云就会变成元婴大能全力攻下的威势,元婴进去,雷云就会加大成化神境界的雷云,在这个时候,谁进去谁死,只要里面的那人狠起心来,拉个一个大宗赴死根本就不算什么难事,只能指望那人有些良心,不要做出这等泯灭天良之事了。 第137章 玄门的惊慌 如果说对自己先前的猜测还有些犹疑的话, 此时叶齐的心已经完全沉下来了。 在修真界中, 真雷之力一向是一种传闻中才会出现的东西,所有天资卓越的弟子对于这种天地降下的天妒地忌的惩罚, 多是抱着向往惶恐的感觉, 其中向往占少数, 而惶恐占多数, 毕竟真雷可以说是一种无法抵挡的天地之伟力,无论多么天资出众的人物,面对这种这种十死无生的绝境, 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能从其中逃出过生机。 然而在上古, 真雷之力的试炼对于被降下的人来说, 反而可以说是天地的一种馈赠, 是这方天地寄希望于那些资质出众之人,能够在飞升之后, 再回馈给天地本源。当时几乎每个人杰大能无不以得到真雷之力为豪,以得不到真雷之力为耻。 然而不知道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上古莫名其妙的灵气衰竭,大宗凋敝后, 天地似乎对这种馈赠从慷慨大方的极端转到了极为厌恶吝啬的极端,对于飞升修者也是百般阻挠,如今这真雷之力可以说完全从一份大礼变成了一份藏着毒,『药』的大礼。 而所有遇上的人都在吃下前已经死了,所以不仅修真界逐渐显出了凋敝,便连上古时张扬无比, 行事肆无忌惮的修真者到了如今,也只得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做任何敢引起这方天地注意之事,凭着这一点,管理民间的世俗王朝方才在宗门的漠视或者合作下逐渐兴盛起来。 如今这真雷之力,便如同凡人看着的烫手的火苗,谁都知道这火苗其中蕴含着无限的宝藏,然而谁也都知道,如果这宝藏落在自己手上,第一个死的便是自己。 如今说再多已是无用,不管他是怎么触发的真雷之力的试炼,这真雷之力的试炼天地自然不可能收回,叶齐也不再多想,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做好应对的准备,筹备可能无用,然而坦然认死,也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叶齐干脆地将乾坤戒种的东西全部翻检了一遍,如果这真的是真雷之力的话,它从酝酿到成型也还需要半天时间,其中的时间足够他做许多筹备了。 如果说要赴死,死在真雷之力里,倒比修真界中许多浑浑噩噩死去的要好得多。 叶齐一笑,苦中作乐地想了一番,心情倒也轻松了不少。 不久,他的目光便落在了自己绘制的阵符之上。此时受着外界雷霆之力的激发,许多符纹上光泽闪现,显然已经处在了激发的状态。 叶齐目光一凝,凝结在了他数十来绘制出的传送法阵之上,这符纹上涌动的紫光连续平滑,显然已经满足了激发的状态。 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在了他的心间。 这雷霆之劫,会随着他被传送而传送到另一方天地吗? 蝼蚁尚且偷生,如今他经历过心境试炼,晋升到筑基中阶,实力还未完全掌控,如此面对真雷之劫,只怕一分的生机都要被减到半分上去,而且他有所感觉,他目前的开发实力程度还未达到筑基的巅峰。 天地九死一生,总会在诸多死劫之后为他留下一丝生机的,让叶齐用如今还未开发完全的实力面对高达一个大层次,等于几乎是完全送死的碾压,这让他如何甘心?如果他能被这传送法阵送到另一处还未与这方天地意识互通的秘境之中,修炼到筑基后期,掌握到全部实力后再来面对这高上一个层次的雷劫,生机应该会更大些吧。 哪怕是这个想法完全异想天开,面对这可能的一丝生机,叶齐也不愿放弃。 然而这传送法阵太过脆弱,若是被雷劫劈个正中,损毁便是一定的了,若是天地发生了他做的手脚,说不定降下的雷劫会更加可怖。 然而同样是十死无生的下场,被碾为齑粉和神念完全消散于天地之间,这两种死法对于他来说根本毫无差别不是吗? 叶齐不再犹豫,他将乾坤袋中的全部符纹尽数掏出。 此时不止山峰上的男子和女子两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想知道他是怎么应对这真雷之劫的,便连那些在三杀谷试炼折戟的玄门弟子,也有不少停下离开的脚步,目光远远停留在这处山峰之上。 玄门中的不少长老大能也纷纷从闭关中清醒过来,明白这事一旦处理不好便是灭门的大祸,几乎是察觉之间,几个长老的神念一触,便合力施展开法术,玄门的数十座山峰如同移形换影的幻术一般交换着位置,最终主要的几座山峰召集起所有选门弟子,然后远远遁开叶齐所在的三杀谷处。 因为宗门阵法的缘故,其余主峰不能再动,玄门只得下令带着贵重的家当还要弟子先远远离开,不让被真雷之劫试炼的人有一丝拉玄门共同赴死的可能。听到钟声传达的内容,大部分玄门弟子都从这惶急的钟声中了解到了事情的紧急,大部分人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之江奔向钟声传达的让众多弟子赶去的主峰。 此时的主殿之中,张天箐简直是气红了脸,什么叫他德功显着,就去驻守主峰,守护宗门吧,一个只剩空壳子的玄门还有什么可守的,分明是几个老不死的家伙不知从哪听到了他和经历真雷之劫那小子之间在先前有过嫌隙,怕他若是和他们一道,那小子不甘心一个人送死想起和他的仇怨,找他寻仇时将真雷之劫牵连到玄门身上。 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寻常无比,甚至是要靠龙气才能换得三杀谷试炼的弟子竟有这般能引发真雷之劫的道心天资?这要是落到上古,就又是一尊凶狠无比的杀神人物了,他怎么无心之间惹到了这样一尊煞神呢?但也幸好不是上古,若是上古,惹到这样一个可以说是注定踏足无上大道的人,他可以说是就别想再安修修炼了。 若是那小子什么都不懂还好,如今这小子知道真雷之劫是什么,刚和他发生过仇怨,不甘心一人去死,拖一个宗门下水真不是什么难做之事。以己度人,若是自己也遇上这种必死的雷劫,在去死前他也肯定是要拉着自己仇家垫背的,免得日后仇人活着,祸及家人或者亲眷。 然而这管他什么事啊?他与那小子又不是有什么生死大仇,那日之事也不过他一时兴起,谁会料到会惹出这样一尊杀神啊?这已经是张天箐在这几十天里无数次地哀叹了。 他辛辛苦苦数千年的修炼,万般伏低做小的事情做过了,竟因为这样一件看不起的小事可能栽倒在里面,哪怕是被劈得神魂俱灭,他也不甘心啊! 然而此时再叹已是无用,张天箐也明白宗门的想法,此时人人看着他都绕着他走,简直是避之如虎,他心里打量着以往结仇的人,一边数着一边也忍不住打着颤,若是有哪个仇家一心只想他死,敢在此时冒着牵涉到真雷的风险给那小子传个讯或者是带个路,也许他这辈子也就交代这这里了。 谁当初能想得到啊?张天箐一边哀叹着,却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冒险。他急速地全力飞着,一头扎下了无尽之海后,方才得到了些许安心,但也不敢懈怠,拼命冲入自己刚发现的一个秘境之中,看到了熟悉无比的一片荒芜的天地后,方才陡然安心下来。 当然,也不止张天箐一个想要骂娘,带领着诸多玄门弟子的长老们让诸多玄门弟子乘上灵舟,然后冒着背后传来的心惊胆战之感飞速地往宗门带领处赶去,他们若只一人定会比现在的速度要快上无数倍,然而奈何有弟子,他们只得苦苦忍耐着对他们而言蜗牛般的速度,不乏人暗骂着宗门没有秘境给他们带来的不便。 男子和女子两人却是万分悠闲,此时他们听着外门响起的宗门只有紧急时方才能鸣起的钟声,却是都置之不理。 粉碎成齑粉的树木倒坍下来,如若无实质地穿过他们的身体,砸到在地上。男子和女子两人翩然一跃,却是再走到一处空旷之地上,然而他们的身影纵使彼此望着是实质的,外人却连他们在哪都看不到,雷光直直地穿透下来,照亮着『裸』『露』的空地,男子和女子脚下,却是没有因为他们站着,而对雷光有一丝的阻挡。 两人平静看着,此时的玄门空无一人,整个门派如同被洗劫一空一般,只有年老的仆役望着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们夺命而逃,却连桌椅推翻都不再管,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他们望着外界闪烁的可怕雷光,只得瑟瑟地关闭上门窗,用重物压上门闫,揣测着到底会有何种可怕的怪物而来。 叶齐却是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骚』『乱』,然而即使知道,他如今也是自顾不暇。 符阵如何不能相冲的排布是一件需要极为聚精会神方才仔细斟酌的大事,然而如今他耳边的雷霆炸响,白『色』紫『色』的雷光耀眼无比地砸到空地之上,几乎晃花了踏道眼睛,脚下的大地震颤着,仿佛也受了这般天地威力的可怖影响,狂风『乱』卷着,即使他开了灵气护罩,也觉得此时连呼吸都非常艰难,雷云沉沉地积压在他头上,那股生死危机的压迫之感也越来越『逼』近。 第138章 波动 然而情况越是危急, 叶齐明白他越是不能慌『乱』, 生死危机的情况下,往日里所有有关符阵的知识几乎都串联在他脑中, 整理出一条有理可循的脉搏。 此时若是还留手, 那方才是把自己的一丝生机掐灭掉了, 叶齐暗自庆幸来玄门参加试炼前他已将所有符阵炼制有关的物品都一应准备好, 此时就是低阶符阵的成品他乾坤袋中也有不少。当然,如果指望这些低阶符阵能够抵挡住真雷,那简直是痴心妄想了, 他拿出这些符阵, 只是为了遮掩住传送符阵激活出的气机而已。 纵使传送法阵被半激活开的气机很小, 叶齐也不打算让天地有一丝察觉的可能。 而且现在还不是传送法阵动用的时候, 毕竟若是在真雷未劈下前便『露』出逃开的意识,很容易被此时还未动用全力的天地发现, 而且哪怕他凭借传送法阵传送到别处秘境一时,除非他这辈子都不再动用灵气, 而且也不想再飞升,不然如今逃得一时, 他也逃不了一世。 这处大天地固然管束不了众多的小秘境,然而小秘境终究是众多修士人为打通了它与此处天地的通道的,秘境支撑不了一个修士飞升的天劫和灵气用度,除非他打算碌碌无为,老死在秘境之中,不然他不可能在这方天地的眼皮底下真正逃脱得了真雷之劫。 如今他所求的, 不过是想要先把真雷之劫渡过如今的他能够承受的那一部分,然后传送到秘境之中,修炼到筑基后期,将近结丹之时再来挑战真雷之劫后半部分提升一个大层次的威力。 叶齐不清楚这样能够算不算钻真雷之劫的空子,他以往读过的古籍中记载的应对过真雷之劫的人,要不是拼尽全力地去应对,然后被真雷劈为焦黑,要不就是逃之夭夭,近乎一辈子都再未在修真界中出现过,不知是甘愿成为凡人在世俗界中安逸生存,还是只是封闭住自己的灵脉,不知在哪出无人可知的深山野林里渡过一生。 这样的法子,只是他心中的一个设想,会不会惹怒天地的一丝意识,或者这样到底能不能有用,叶齐心中也是存疑的。只是到底他在古籍上看那些应对真雷之劫的前人故事时,抱着的也只是看故事一般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如今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叶齐方才明白,不会有那么时机给他来实现自己的诸多想法的。天地间可能留下一丝生机,然而这丝生机藏在必死的局里,许多人望着那必死的海浪横空拍下时,心里大概只有无措和匆忙应对的感觉。 他只能吸取前人留下的经验,不走那些前人走过的注定是死路的路子,而他要走的那条无人走过的新路,到底只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又或者是不是还是死路的一条分支,这一点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想了。咄咄『逼』人的雷劫『逼』迫着他,他也只能选择束手就擒或者两眼一抹黑地走下去了。 灵符在近乎暴风雨的狂风中边角卷着,却是顺着他的灵力流畅地在地上布置成了灵芒耀眼,威势不凡的阵法形状,叶齐在己身加持了轻风术,他的双脚轻松离地,最后在数米的高空中平稳地停留了下来。 他冷眼观察着符阵上灵气流动的方向还有成形的成度,泛着澄澈的金『色』光泽的天符水从天上如同一道直线般顺畅地直留而下,如同一根斩不断的金丝一般牵连起了所有符阵和他之间的关系,所有符阵都蓄势待发着,随时可以在他的指令之下爆发蕴含在符阵中最纯粹的力量。 清神符早已贴在了自己身上,叶齐将乾坤袋再内视了一遍,他清楚真雷之下,乾坤袋根本不可能幸免于难,而乾坤袋中的诸多灵『药』,可能是他到达秘境之后,短时间修为不能完全恢复之下所有的仰仗了。 这一点叶齐倒是不担心,在他未踏入修炼之前,纸片一直作为他存储珍贵物品的储放之处。 只是这储放自然不可能没有后患,那他也就没必要把灵『药』这类珍贵的东西都储放在乾坤袋中了,因为纸片固然储物保险,若是存放的东西太多,对他的神思也会造成如同刺痛和重物堆积一般的压抑和抑制。因为这一点,他平时也不愿动用纸片存放过多的物品 然而此刻已是危急之时,若是再在意那一点难受,而不给自己留下足够的后手他没死在雷劫之中,反而死在秘境之中不知哪个实力低微的人手下,那也就真成一个笑话了。 叶齐思虑之下,几乎片刻间便做好了决定,他将四五张仅需一点灵力便能启用的防御和攻击符阵放入纸片之中,然后炼制好的数瓶丹『药』,还有几株修补伤势,养护神思的灵植放入其中,感觉到眉心几乎鼓胀出来的胀痛后,方才停下了手,将乾坤袋再加持上几张法阵,丢入看好的位置之后,一处法阵移上,便掩盖好了它的踪迹。 他深吸一口气,如果说准备,他也实在没什么好准备的了。无论身上有多少高阶法器符阵灵『药』,甚至有宗门吸灵大阵相护的人杰,在如今的真雷之劫之下,都未能有一个挨过这真雷之劫,便说明外物对这真雷之劫是没有太大效用的了。 而他如今布下的这诸多法阵,也不过是求能将底下的传送法阵和乾坤袋护个周全罢了,而传送法阵的激发传闻也需要巨量的灵力,恐怕他一人很难支撑下来,更不用说在已经盯上他的天底下还有能力一心二用使出这样的法子了。 那么这真雷之劫,他不仅要挨,而且要尽可能地挨久一点,这样放才能将真雷之劫混杂的天地灵力和真雷之力尽可能吸收进来,真雷之力吸收得越多,他方才能撑得更久,而他只有撑得更久,才能依靠自己提供传送法阵所需的灵气而不引起天地的太过注意。 然而这也是一个注定越缠越紧的死节,因为要将真雷之力吸收得越多,也意味着他要承担的真雷之劫越大。 叶齐已经早早地将黑剑放入乾坤袋中,如今他只身一人,在乌云密布,雷声震耳的漆黑天穹,望着逐渐如人身般越来越粗的夹杂着恐怖威势劈下的雷霆,心里说一丝恐惧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烈火灼手,也抵挡不了他想要火中取栗的野心。说到底,真雷之力,修真界中哪几个人会没动过心呢,只不过注定送死的前景『逼』着众人冷静下来,而且也没机会遇上而已。 如今这莫大的危险,也可以说是天大的机遇送到他面前,他在被『逼』着送死的时候,若是不想着为自己筹划一番,只怕也太对不起天地送给他的这份“美意”了。 而他孑然一身,在这场被押上赌桌的赌博中,哪怕是输,也不过是输了自己的一条命而已,若是身为凡人,浑浑噩噩的一生过去,也不过是一条命而已,如今他见识过了前世从未得到过,只在幼时的向往中遐想过的仙人腾云驾雾,来去自由,甚至翻手苍穹颠倒的场景,倒也没什么好不甘心的了。 叶齐冷眼望着已经蓄势待发的自雷,那一刹那间仿佛照亮了整个天穹的紫『色』巨雷仿佛在这个世界上炸响,那是要将这处天地炸成齑粉一般的天地伟力,也是让凡人不能抵挡只能跪服仰望,祈祷施恩的威势。 他勾唇,平静却也是黑沉至极的眸子陡然泛起了一点笑意。 果然,还是——不甘心啊。 天地想的应该是对的。因为—— 他现在就想把这方天地捅得个稀巴烂了。 …… 当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时,横空照亮漆黑天际的紫『色』巨雷便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望着蝼蚁一般毫不留情地横空劈下。 叶齐控制住自己闪躲开的**,他闭着眼迎上那紫『色』已到面前的雷霆之中,近乎要将他身体每一处烧灼撕扯开的剧痛传来,浓烈至极的焰火和烧灼之味从他身上传来,每处筋骨都寸寸裂开,最后在身体恐怖的自愈力之下几乎分秒必争地愈合着。 然而这还只是真雷之劫的第一道,若不是他早已习惯忍痛,只怕这一刻雷霆斩下时,他已经心神失守,『迷』失神智,只想不管不顾地对着那处雷霆攻击了。 然而这是无用的,叶齐知道,哪怕他将这处雷霆打散,也对这处天地造成不了任何损伤,现在只怕是它在动手之前慢条斯理一般的下酒菜呢。打散了这道雷霆,他的肉身不能在这道雷霆中得到任何增效,他的法术在威势逐渐增大的雷霆之下总会有失去威力的一次,那一次便是他的死时。 所以叶齐非但没有反抗,甚至可以说是主动散发出了自身的气机,让一道接着一道雷霆更好地找到目标,然后顺利至极地在他身上劈下。 然而纵使他忍惯了剧痛,甚至有过忍痛清醒地划开自己的胸膛,抓取灵脉的精力,这身体之中几乎无处不在的剧痛几乎仍是让他无法忍受,几乎闪过要不管不顾地划开身体的每一处,让所有真雷流过的筋脉从身体中剥离的念头。 第139章 传送 这其中的痛苦超越常人的想象, 火焰烧灼和雷霆撕扯着每一寸筋骨, 抽干灼烧着每一滴血『液』的痛苦让他身上的肌肤几乎如焦黑一般地皱缩烧裂开,焦黑紧缩的每一寸肌肤和筋脉却在身体内与之抗争的血『液』灵气的滋养之下重新痊愈回来, 然后循环往复着肌肤筋骨烧灼开裂又愈合恢复的过程。 在不断撕裂烧毁和重建复原的过程中, 自从他喝了那碗血『液』之中血『液』中便浮现的淡金『色』光芒逐渐稀释开来, 如同水一般柔和的金芒覆盖在他损伤的筋脉之上, 如同无数针刺一般的金芒在每一寸损伤灵脉和筋骨上狠狠撞击着。 然而这金芒实在太过锐利,哪怕如此,在筑基之人的筋骨强度之下, 哪怕是利刺也不可能在不经身体主人的允许下刺进分毫。若是在平时, 这金芒就如同异物一般, 是根本不可能融进身体之中的。 哪怕叶齐强制控制血肉吸取这金芒, 在他完整的状态下,寻常的血肉也不会与这金芒融合, 只会将这如利刺般的金芒包裹起来 然而在雷霆几乎一次次将血『液』烧灼干的可怖威势之下,包裹在筋骨之外强韧无比的隔膜一次又一次地被摧毁着, 在这不断地摧毁与复原中,血肉终于抵挡不住不断刺进的金芒。 所有隔离在外的金芒终于在血肉不情不愿的抗拒之下飞快地涌了进去, 然而即使融进血肉之中,金芒也没有立刻消散开或者是安分的意识,它们犹如一群误入无主之家的恶客一般视若无物地横冲直撞着,若不是此时的雷霆的剧痛完全遮盖住它们划开血肉的动作,只怕这股异物之感早就让叶齐采取了动作。 雷霆视若无物般地在筋骨血肉处游走着,散发着柔和光泽的金芒面对上它们, 却如同发了狠的斗兽一般直迎而上,纵使这抵挡如同蚍蜉撼树,所有金芒却是毫不畏惧地奋力涌上,哪怕被这雷霆劈得神魂俱灭也绝不逃开半分。然而雷霆只是视若无物地迅猛游动摧毁着沿途遇见的一切生机,甚至都没有留意到金芒的存在。 在这场无人所知的残酷争斗中,处于绝对弱势一方的血肉筋骨就如同浮萍一般,无论哪一方争斗,都是它被摧毁的下场,金芒和雷霆两方自然都不会对它有丝毫注意,血肉漆黑如灰一般地只能加速着自身的愈合速度,然后等待下一波攻击的到来。 在这循环往复的争斗中,无人注意被劈散的淡『色』金芒终于无力再支持住形体,只能如烟如雾般地消散开来,融入这鲜红的血肉之中。鲜活红润的血肉表面陡然泛起了一层如金如铁般的金属『色』泽,这光泽竟抵挡开来了雷霆的半分威力,然而,也真正引起了雷霆的注意,一场更加可怖的摧毁降临在血肉之上。 叶齐却是无心再注意体内的情况了,一道接着一道斩下的紫『色』雷霆早已让他自顾不暇,在每每都要以为自己习惯的麻木剧痛后,迎来的下一道雷霆却能让他再一次地感觉到痛不欲生的痛苦。 若不是他早早地用灵力隔护开了身体的要害,此时只怕已经不是简单的皮肉之骨的下场了,麻痛至极的肌肤里几乎寸寸焦黑烧灼开,『露』出恐怖至极的深到筋骨的裂痕来,纵使下一刻裂痕就被涌上的血肉热意柔和包裹,遏制住伤势蔓延的同时也在催发新的骨肉形成,然而下一道雷霆只能愈发加重筋骨开裂和灼烧之伤的严重。 在这不断的摧毁和生长之中,叶齐能感觉到他的每一寸筋骨和肌肤,都如同打铁之人身下的那块铁一般,坚韧有力了何止数倍,在这如烈火般烧灼的雷霆催『逼』之下,他的灵脉中灵气流动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设想,每一次雷霆的摧毁之下热流的涌出都如同是一剂灵『药』,让他的理智回笼三分。 叶齐感觉自己这回方才成了天地手下那块真正的铁,在这威力不断提高之下的雷霆之下,一旦他的身体强化没有跟上雷霆威力提高的速度,下一刻便会变成一块废铁。 他眸中淡淡流转的金意因为那碗精血的彻底吸收干净而终于不见,然而那眼眸中的黑与白仿佛澄澈至极,两极幽深的漆黑洁白的玉石一般,让人怀疑其中只能映出天和地的影子。 银蛇『乱』舞的天穹之下,银紫『色』的蕴含着天地威势的雷霆深威让人恍惚以为这天地只有雷霆存在,人身粗的雷霆遍布在漆黑阴森的天穹之下,宛如天地编织成的巨网一般牢牢笼罩完全了天穹之下。 叶齐勉力支撑着符阵和自身的关系不断,并不断地用自己为引,从雷霆中勾动下更加精纯的灵气和雷力来。他的身体何处都是麻木剧痛得不属于自己,只能在真雷之劫中勉力保持保持一丝神智的清醒。 然而当万千虫噬咬的剧痛麻痒之感仿佛从内腑爬出,叶齐一凛,还是猛然拉回些神智来,这是雷霆已经真正伤及到他的内腑了,要知道内腑回复的速度可比不上肌肤,一旦损伤的速度跟不上劈斩的速度来,步步失据之下只会让他的身体引发一连串崩溃的反应,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雷霆中夹杂的精纯灵气叶齐早已感觉不到了,此时他勉力断开对传送法阵灵气的供应,真雷之劫的强度已经攀升到筑基中阶了,到了这个时候,再承受下去真雷之劫也已经对他的身体起不到任何锻造的作用。 而雷霆已经从开始的一道增加到数十道了,相当于是他一次便要承受数十个同等修为的修士全力攻击的力道,这样下去他的身体全面崩溃已是时间的问题了。 然而传送法阵的灵气似乎还差一丝,又似乎还远远不够,叶齐不清楚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如今他的神思在过度的雷霆淬炼中几乎陷入衰竭之中,已经经不起他如此长时间的强『逼』亢奋着,还要分心应对符阵和真雷之劫的两用了。 索『性』快刀斩『乱』麻,下一刻,漫天的雷霆之中,一直只是默默承受的青年终于抬起头来,纵使他身形狼狈,掐诀一指之下,地上数十个阵盘便激发出威效来,如同循环不息的天地万物一般,散发着难以想象的渊浩威势来。这是阵法中蓄势最久,而且要求最严苛的天法阵,布置完成后不仅能抵挡数次而且能发出数次高于布阵主人自身修为的攻击。 天法阵看似强大,然而它的布阵要求简直严苛到极致,根本不可能让人在对敌时摆出,而天法阵发出的攻击,也不过是模仿天地间的一丝威势而发出的。 然而在真正的天地面前,天法阵只是一处再低劣不过的仿造之品,在此时除了能引发天地的气机,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危机,根本不可能对天地产生任何影响。 然而纵使天地对这拙劣的符阵并不在意,由这方天地生成的真雷之劫却近乎本能地察觉到了天法阵中透『露』出的挑衅般的意味。 本来天穹上『乱』舞的数十道真雷陡然变粗了何止一倍,然而真雷迟迟不动,仿佛只是孕育着,孕育着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乌黑阴沉的天中的数十道气旋沉沉笼罩着,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他一人存在,而直面着这天地伟力的只有他自己。 密密麻麻的紫『色』雷电如同一张巨网一般,遍布着整个苍穹,一道道的雷霆游动着,陡然翻腾开的闪光足以照亮整片漆黑的山峰之上,光是望着就足够让人心心生绝望之感,叶齐冷淡地站立在原处,常人听来足以炸裂开耳膜的惊雷之声此时纵然近在耳旁响起,他的心中都已经翻不起多大的波澜。 大概是被劈得太多了。叶齐在这几乎与等死无异的等待中冷幽默地想道。 然而没有让他等上多久,当叶齐抬起头时,数十道人身粗的雷霆陡然分散成数百道的蛇形雷霆,密密麻麻的雷霆如同天地中唯一的存在,宛如这天地之间恐怖至极的降下的神罚,那一刻间遍布苍穹的雷霆一刹那照亮了宛如黑夜的整片世界,这壮丽也恐怖至极的景象甚至让人难起一丝抵挡的念头。 当这数百道雷霆一起轰下时,天地间仿佛都不再存在任何能与它们抵挡的一切存在。 玄门内的所有人都能看到这让人惶恐至极的景象,无论是作为凡人的仆役,还是凡人心中高高在上的仙门弟子,此时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仿佛共同的念头。 不可能还有人在这般真雷之劫之下还能存活下去的吧。 …… 幽深的密林之中,一只额头上刻有紫『色』雷纹的天澜虎轻松地一跃,从数十丈高的山岩之上无声地落入密林之中。 天澜虎的『毛』皮雪白中夹着几道黑纹,显然这不是最纯正的天澜虎,然而它身上隐隐带着的威势和目光中隐约夹带闪烁着的雷芒足以让沿途所有的生物逃窜开来。 天澜虎的步态从容,天生的猎食者的森冷眸光之中,显出了它近乎矜傲一般的没有太多表情的姿态,它不屑于去捕猎那些看不上眼的猎物,也与周围的族类不同,对于肉食并没有太多渴求。 只是突然之间,天澜虎的鼻头微不可见地翕动了一下,它的脚步平稳地定住,浅灰的没有过多神情的双眸远远地越过了山林,望向了山林掩映之下的那处,『露』出了难得的有些波动的神态。 它似乎闻到了—— 食物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受的原型不是这个,只是暂时的形态,毕竟寻常灵兽也跟不上攻的升级速度,后文会有解释的。 第140章 天澜兽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 天澜兽马上向那透『露』出了隐约雷霆气息的地方奔去。 终于, 在将要走进一处高阔的古林中时,它奔跑的速度一降, 平日里葱郁的树干如今如同被天雷劈过一般, 漆黑烧灼的主干上叶子早已焦黑落尽, 然而此处, 离它闻到的食物气息还有很远的距离。 然而这点景象是不可能吓到它的,天澜兽微眯着眼眸,抖了抖身子, 察觉到危险后微微炸起的皮『毛』顿时恢复了往日如绸缎一般的平顺, 雷霆诱人的气息仿佛近在眼前, 让它知难而退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天澜兽一步一步缓缓地踏了进去。 越靠近这股气息,那股渊博浩大, 仿佛直指本源的雷霆气息便越发强大,发散出让万物跪伏的压力, 被这股气息相压,诸多兽类连逃跑都做不到了, 只能瑟瑟发抖地全身跪伏在地上,然而天澜兽只是微微低了低身子,速度不缓地继续前进着,连一眼都不屑分给那些不敢动弹的同类们。 莫说这雷霆本就是它最好的补品,单是这世上存在无论是什么气息,都不可能吓得它有这般表现, 这是刻在它血脉中的高傲本能和几乎无可动摇的认知。 终于,天澜兽终于抵挡了这片古林的中心处,也就是它闻到的雷霆气息最浓烈的地方。 平日里厚实茂盛的古林此时如同被横空抹去了一片一般,以雷霆最浓烈处为中心的数百米范围内的古林树干全部化为一片焦黑,倒坍在地上,而在这慑人景象的中央,一片紫『色』的雷霆笼罩的中心,隐隐『露』出一片阴影。 这片阴影被浩大到可怖的雷霆笼罩在其下,如同大海下的一处小舟,随时都有化为烟灰的危险,然而无论那雷霆如何可怖,天澜兽也看出来了那雷霆的威力似乎在后力不继地逐渐减小着,而那雷霆中央的一处阴影如同汪洋中打不翻的小舟一般,透『露』出难以想象的坚韧来。 无论这雷霆是如何形成的,都与它没有太大关系。天澜兽的眼神微眯着,如同看待自己盘中之物一般地看着那美味的紫『色』雷霆,当然它也知道,凭借它的实力自然不能和这团雷霆抗衡,甚至惹上一丝雷霆也有杀身的危险,若是处理不好,就不是它分食这团美味,而是这团食物杀了它的结果了。 然而让它在这团也许一辈子都不再出现的美味前按耐住自己的冲动,也是不可能的。天澜兽低下身子,几乎在片刻间身子一跃,便险险勾动了外围的一丝雷霆。 雷霆是极为刚烈之物,在天澜兽几乎毫不掩饰的挑衅之下,外围的一丝雷霆几乎立刻便被挑衅了一般地直拐了一个弯,撞击到那天澜兽身上。 天澜兽额上的雷纹顿时完全亮了起来,前所未有的能量顺着额间的纹路蔓延到它全身,天澜兽在麻痛之中感觉到了极为微小的暖流在身体中流淌而过。 当然,好处吃到手了,坏处也不是没有的,挨了这一丝雷霆之后,它全身顿时被劈得皮开肉绽,雪白的皮『毛』上陡然显出了数十条血迹来。 天澜兽却是毫不在意地抖抖身子,伤势不过几个呼吸间便止住了,它浅灰『色』的瞳孔中却是显出热烈至极的战意来。 这雷霆的美味,实在是超出了它的想象。 这一丝雷霆的异动明显引发了其余雷霆的震动,天澜兽几乎在片刻便跳出了雷霆的攻击范围,雷霆躁动着,最后还是在后继无力的情况下选择回去攻击目标的阴影。 它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天澜兽身体微动着,陡然跃上一颗数百米高的古树上来,古树上本来枝叶茂盛,却因为雷霆的影响,如今枝叶全部掉落,只剩下可怖的粗干来。 天澜兽找了一个地方卧着,身上的皮『毛』被雷霆劈得焦黑,掉落下一大块皮『毛』连带着肉来,显出平常少有的狼狈和难看。 它抖了抖身子,便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炸响的声音,它的行动也并不是没有受到一丝影响的,天澜兽『舔』了『舔』皮开肉绽到隐隐望得见白骨的爪子,浅灰『色』的瞳孔却是冷幽至极得望着雷霆中心处。 它额间的雷纹颤动着,想到了那让它受伤不轻的雷霆,雷纹涌动出暖意来,汇集到伤处逐渐愈合着。天澜兽却是毫不在意地将爪子放下,望着那处雷霆闪现处,只是有些按耐不住地沉沉地想道。 食物——真是美味啊。 …… 仿佛置身于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渊之中,叶齐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虚浮着,每每都仿佛要融入空气般的平静沉睡中时再度被剧痛唤醒着。 他已经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情况了,或者说连自己此时是不是活着也不太清楚了,雷霆仿佛永无声息地在他耳边炸响着,烧灼劈开的剧痛已经深入身体的每一寸角落,他或许只是处于等死,或者已经在死亡边缘了。 每每产生过这般念头时,意识中朦胧浮现的不甘却又将他重新从飘忽得近于解脱的天际重新拉回熔岩遍布的痛苦深渊之中,承受着这般苦难承受了太久。到了最后,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承受这般苦难的意义,只是心里存着一股不愿去死的念头,所以徘徊在生与死的界限之上,迟迟不愿跨去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久到连他为何还要求活的意识都有些朦胧不清了,下一刻仿佛就要踏过那条生与死之间模糊不清的界限时,外界永无休止的炸响终于停歇了。 几乎在下一刻,他勉力支撑的神智便陷入沉睡之中。 …… 天澜兽已经在这里受了不知多少次雷霆的劈闪了,它全身的皮『毛』近乎都焦黑脱落光了,『露』出有些难看的漆黑『裸』『露』的皮肉出来,它身上的伤痕已经是一道搭着一道,最严重的一道出现在肚腹之上,那一道雷霆险险得近乎要了它的『性』命。 只有浅灰『色』的兽瞳仍是如同最初一般冷幽着,只有在望到那处雷霆时其中才会涌动出前所未有的强烈战意来。 它倒是不在意雷霆带给它的伤势,若是这雷霆继续存在下去,它每天都能吸取到如此的美味们,就算有一天会死于雷霆之下,它也心甘情愿。 只是无论它如何不舍,天澜兽也从日益虚弱减少的雷霆之众明白了雷霆终有一日会消散,因为这个缘故,它这十数日来更是不惜命地吸取着雷霆了起来。 身上的伤势也愈发恐怖,其中的几道甚至可以看得出雷霆在伤口上残存着,将未愈的伤口重新劈裂开来,『露』出伤口下隐约的白骨,迟迟不让它愈合。 在这剧痛中,饶是以天澜兽耐痛的能力,它也数十日没有合过眼了,雷纹中源源不断的暖流使它支撑到如今。 天澜兽直起身子,兽瞳中的冷幽似乎丝毫不受身上的伤势影响,只有它身上僵硬至极的姿势能显出它如今的情况有多糟糕。 雷霆经过了这十数日来的劈斩,终于因为后继无力而最后虚弱成只有一团的隐约形状,最后甚至罩不住了那一团阴影。 然而这最后的一团雷霆,也是最纯粹,杀伤力最大的一团。 天澜兽一动不动地盯紧那团雷霆,然后缓缓弓起了身子,身上的伤势在它有了动作之后再度破裂开来,无数道伤口之上的血痕缓缓流下,对于喜洁的它来说,如今可以说是狼狈不已了。 那团雷电的光团显然支持不了太久,在数个时辰之后终于虚弱朦胧着,消散开来。 天澜兽无声地跃下树干,这十数日来雷霆在他身上留下了许多严重的伤势,他的动作不可避免地迟钝了些许,只是跃入地下时仍是近于悄无声息。 它小心,谨慎地朝着那雷霆中笼罩着的黑影走去,仿佛是一块与寻常被烧黑掉落无异的树干一般,那处焦黑得望不见什么声息的黑影给了它极大的威慑之力。 哪怕只是略微靠近,天澜兽都能察觉到这团黑焦之中蕴含着怎样可怕的威势和雷霆之力。还有其中若有若无的,仿佛只是它错觉的一丝生机。 无论是不是它的错觉,天澜兽冷幽的浅灰瞳中都闪过了再势在必得不过的神『色』,光是它所知,在这团密林之中不在它实力之下的兽类便有数头,先前因为雷霆太过恐怖,哪怕知道雷霆中蕴含着对它们也有益的精纯无比的能量,那几头兽类的首领也畏首畏尾着,不敢出来查探。 如今雷霆不见,这些日来蠢蠢欲动的它的同类恐怕早已经按捺不住了。 望着这团焦黑,天澜兽的思维更是简单得很。 它千辛万苦受了那么多苦才得到的东西,凭什么让那些连面都不敢『露』的东西得到? 第141章 餍足 几乎是片刻之间, 天澜兽便不再犹豫地伸出兽爪, 触上那黑焦的物体之上,它额上的雷纹强烈无比地闪动着, 从爪上涌上的凶猛至极的雷霆却是几乎将它脚上的伤势炸开得更深一层。 然而天澜兽却是毫不在意, 它浅灰『色』的双眸微眯着, 在判断出这焦黑物块中的雷霆不会伤及它『性』命之后, 便一口狠狠叼起这焦物。 口腔中仿佛撕裂般的雷霆炸响之感也没有让它有丝毫犹豫,天澜兽在林间奔驰的身影快得如同迅猛的雷电一般,它拖拽着口中紧咬着的焦黑物块, 哪怕是剧痛也不愿松开一丝一毫, 飞快地朝洞『穴』处赶去。 几乎是它的身影远远奔到另一处山林中时, 一群高达数米的巨型狼眼蛛就无声地落入雷霆降下的原地, 它们细长的足肢摩挲着雷霆消失处的硬地,满是刚『毛』的足肢毫不费力地破入坚硬的岩石之下, 却在细致的索索声搜索中实在察探不到异物的信息,最终只能失望地无声离去。 …… 在赶回到峭壁之上的隐秘洞『穴』之后, 天澜兽终于松了一口气,将自己口中叼着的那焦黑异物放下, 此时它口中已是鲜血淋漓,天澜兽毫不在意地将自己满口的鲜血咽了回去,甚至还毫不介意地『舔』了『舔』沾染上了血迹的嘴边。 如今它可不比以前,固然雷霆之力对它来说是大补,然而这些天来损失的精血也实在太多,再也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浪费。 在将自身慢条斯理地打理好后, 天澜兽终于有余闲来细看自己捡回来的战利品。 先前若有若无的生机还可以说是一时错觉的话,一路上它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液』被这东西微弱吸取着,这处焦团内传来的生机已经明显到它都能察觉的程度。 当然,对它而言最重要的还是,随着这团焦黑里生机的恢复——其中蕴含的美味暴躁的程度也在逐渐减弱。 等到这美味完全平顺下来,它就可以下口了。 不过等待一向是它最不擅长的东西,而且最容易出现各种突发状况,天澜兽敏锐地察觉到其中能够缩短时间的契机。 血『液』? 它微眯了眯眼,『舔』了『舔』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却是立刻起身,身子在洞口一转,如同幻影一般以快到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消失不见。 不过一刻后,天澜兽口中便叼着一头壮实的刀鹿走了进来,这公鹿身上的犄角长而锐利得可怕,如同刀锋一般的犄角是它这种族最无往不利的利器,然而在天澜兽面前,这点微弱的抵抗可谓是无力至极。 若是在平常,天澜兽只怕连一眼都不会分给这胆小无比的弱类,然而在它精力大伤后,捉住这条弱兽竟花费了它一点时间,天澜兽咬断了刀鹿头上现在可能会对它伤势造成伤害的犄角,在走进焦黑那处时没有给刀鹿挣动的机会,干脆地咬断了它的脖颈。 鲜红至极的鲜血喷溅出来,如同湖泊一般汇集在焦黑之下,然而那处焦团只是吸收了少许,便不再有所动作了。 天澜兽若有所思地将脖颈上仍汩汩流动着血『液』的刀鹿飞快叼出洞『穴』之外,若是平常它定然看不上这种食物,然而在此时,它只能忍着嫌弃把这刀鹿身上的几处精华存在取食了,然后丢入山崖之下。 天澜兽『舔』『舔』自己的爪子,爪中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在雷霆消散之后终于开始愈合,而在它的『舔』舐之下伤口愈合的速度也逐渐快了起来。然而身上的焦黑气息还有沾染上的刀鹿的血迹还是让它有些恹恹,好想滚进湖水里清洗一番。 算了,想起洞『穴』中的那一团焦黑,天澜兽勉强打起精神,重新回到洞『穴』之中。 …… 在感觉到自身被异兽叼在口中时,叶齐就清醒了过来,然而让他心逐渐沉下去的是,他的身体仿佛和神智彻底脱节了一般,哪怕他耗尽全力,身体也做不出一个微小的举动。 毫无疑问,他设想中最糟糕的一种情况发生了,虽然他也清楚能在这真雷之劫下能逃出一条『性』命,已经是得天之大幸了,然而此刻的情况对他而言也是再糟糕不过了,连纸片中的防御符阵都无法拿出,在毫无自保能力的情况下,他就如同刀案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若是落入凡间,或者万里无人之地,他还相信自己能够凭借自身的修为和体质逐渐恢复过来,然而他以现在的体内恢复的速度保险估计,距离他能恢复行动能力起码还有数天的时间,而他体内的灵脉空空如也,像是什么都没有,也像是就这般损坏了。 叶齐不去想那最坏的一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将希望寄身于叼着他的异兽行动能够迟缓些了,至少不要立刻将他撕成两半或者直接吞入肚中。 当然,叶齐也知道这般把希望寄托于外物之上的想法完全是一种侥幸的心理,对于自身目前处境的改善没有任何意义。他强打起精神来,竭力做出一个微小的举动,哪怕是从纸片中拿出防御符阵这样一个平时轻而易举,如今对他而言难如登天的举动。 一股暖流顺着那异兽所咬之处汇集到他身上,叶齐敏锐感觉到这股暖流中蕴含着对他此时极为有益的灵力能量,然而这暖流根本不受他的意识『操』控,只是自顾自地流入他的体中。在意识的拼命催动下,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终于对意识的呼唤有了回应。 这之后异兽的举动叶齐都没有放在心上,他的意识全然沉浸在与无动于衷的身体挣扎之间,他也从来没有料想到一个拿灵符的举动,有一天可以耗费他如此多的心神然都做不到。 察觉到异兽的走近,叶齐将所有波动的念头都平复下来,在神智毫无波动的情况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身掩饰得如同死物一般毫无生机。 一大团散发着草木清香的质感粗粝枝叶盖在他的身上,沉沉得如同石块挪动的声音似乎在不远处响起,锋利无比的兽爪划拉着他,不知将他又带到了何处。 当一切都安静下来后,叶齐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异兽的呼吸。 在这处幽闭的空间里,异兽身上哪怕是呼吸发出的声响,都清晰得足够吓人。 叶齐却不敢在这般的环境下就这般睡下去,当察觉到异兽取于低缓的呼吸之后,他一遍遍地尝试着与脑中的纸片重新建立起联系,又或者引动体内哪怕一丝的灵气回应。 然而,一切努力都石沉大海,在不知道多少次的尝试之后,他的神智终于支撑不住地力竭着,缓缓陷入了沉睡之中。 然而这一觉,睡得也并不安稳。 在筋脉和神思宛如被刀锯一般的缓缓钝痛之中,睡意只是神智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最后浮现出来的奢侈品,叶齐能察觉到自己几乎是在片刻的清醒与片刻的『迷』蒙间清醒着,在刀锯撕扯开的钝痛中清醒几分神智时,方才再度挣扎开始着重复身体做出的哪怕最微小的一个动作。 直至异兽『露』出醒转的迹象时,他才将这般徒劳无功的努力完全停止下来,近于解脱一般地陷入假死一般的沉眠之中。 天澜兽浅灰的眼眸陡然睁开,它一转不转地望着面前焦黑一团得毫无生机的战利品,睡梦中一闪而过的警惕之感最后还是让它从疲惫中清醒了过来。 它捡回来的这个东西,好像是活的。 然而,这对它而言并不重要。 天澜兽只关心一点—— 这个东西,会源源不断地产出它想要的美味力量吗? 它感觉到自己额间的雷纹发出痒一般的空虚来,身体的每一处近乎雀跃得想要重新得到那恐怖而刚烈至极的力量滋养。 天澜兽将额间的雷纹近乎迫不及待地印上那焦团之上,从额间传来的近乎柔顺毫无躁动的力量近乎给它仿佛全身被填饱一般,温和柔软得近乎不想再动的念头。 真的捡回了一个大宝贝啊。 天澜兽近乎依依不舍地将头抬起,它能感觉到自己吃饱了,再吃下去只是对这美味极大的浪费而已。 近乎本能的,它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对这焦黑团的滋养,如果出点血,就能换来日日都有这么美味的力量滋养的话,它简直就不愿意再出这洞『穴』了。 天澜兽毫不犹豫地在不影响行动处划拉开了一道血口,血口流出的血痕在它特意催动下连成了一串微小却连续的血珠,一滴不漏地全部溅到了焦黑团上,然后被全部吸收。 天澜兽『露』出了一个可谓是餍足至极的神情,它将蕴含着无限美味力量的焦黑往洞『穴』深处拖拽去,然后再用带回的干草将洞『穴』中血腥味浓重的地方掩盖干净。 感觉自己再也不想出洞了。 天澜兽躺下,将焦黑重新用身体和尾巴圈在自己爪下,圈到确实分毫不『露』后,餍足至极地想到 第142章 喂食 血肉重新生长出来的感觉如同骨缝中有无数条虫子生出一般得酥痒难耐, 他损伤的内腑已经在这十数日中逐渐成型, 一层薄薄的膜壁覆盖着,能够看得出极其清晰的内腑跳动来, 如今他的全身恐怖怪异得大概与一个覆盖着皮的骷髅无异。 因为灵脉中已是终日干涸的情况, 身体这般复原的程度已经在叶齐的预料之中, 只是他仍是有些看不惯自己现在与怪物无异的模样, 整日里闭着眼,除了刻意汇集灵力或者是被异兽打扰的时候,一般不会主动睁开眼。 在这十数日中, 让他有些讶异的是, 这只异兽目前还没有表『露』出要吞食他的念头, 只是把他当取雷器使用, 只要每天喂给它一定量的雷霆,这只异兽就会变得异常温顺, 甚至还会不时贡献出自己的一点血『液』出来,这十数日来他与这头异兽之间都保持着如履薄冰般的相安无事的关系。 从这只异兽被劈得焦黑的狼狈样子看不出它是什么灵兽, 但凭借这些时日来看它吸食雷霆的属『性』和能力,叶齐已经隐隐猜测出了这只异兽大概是以雷霆为食的天澜虎和黄斑虎中的一种。 黄斑虎固然爱以雷霆为食, 但是低阶的灵兽,对于雷霆的吸食能力没有天澜虎这般强烈,而黄斑虎是低阶灵兽,若是想成长到天澜虎吸食雷霆的水平,起码也要服过数株天地灵华百年的灵『药』才能长成。 然而天澜虎中又是以体型巨大为尊,这只叼着自己回来的异兽体型只有一般天澜虎的一半, 纵使比寻常虎类要大上不少,实力也不该如此强横,叶齐能隐隐感觉到这只天异兽的修为甚至踏到了筑基的门槛之上。在没有特定法门修炼,也没有开启神智的兽类中可以说是强大到不合常理。 然而叶齐还是隐隐倾向于是天澜虎的可能,也因此他打消了还未恢复便逃跑的念头,他已经隐隐看出了这只天澜虎对于雷霆的渴求有多强烈,这十数日来他们能相安无事地共处,全都得益于他异常配合的缘故。 然而叶齐也不是没见过这只天澜虎捕食其他兽类的场景,他敢肯定,若是他『露』出一丝非暴力不合作的念头,这只现在看起来极为温顺,心中却十分高傲的天澜虎定然不会顾忌他这个取雷器的存在。杀鸡取卵的故事固然可笑,叶齐可不想有一丝可能沦为故事中的那般下场。 而且他体内的雷霆也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叶齐已经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即将孕育出的雷霆之力的气机,然而这孕育同样需要雷霆滋养和各种机缘,方才能将这一丝气机完全变为己用,真正变为己身的实力一部分。 而那真雷之劫下的遗留在他筋脉中的雷霆毫无疑问并不符合温养这个要求,对于能有天澜兽这个途径释放身体中只会横冲直撞,伤害筋脉的粗暴雷霆,叶齐目前还是对他与天澜兽两者互惠互利这种关系比较满意的。 然而他体中的废雷总有驱赶完的一天,那一天若是到临,今日这乖巧蜷伏在它身旁的天澜兽知道从他的身上榨不出多余雷霆后,下一刻说不定就会变成将他撕成两半的冷厉猎手。对于这一点,他心中早已做好计较。 这十数日来,在他逐渐练习的控制之下,叶齐逐渐掌握了精确控制输出体内废雷的速度,如今他稳定控制在让天澜兽能够尝到一些甜头,却也不会消耗速度太快的速度上。 因着他万分配合的这一点,天澜兽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万分温和了,就差没把他输出雷霆的皮肤给『舔』烂了,然而将自身安全,寄托在一只未开灵智的异兽上,这本就是一件冒险之事,若不是他现在连应对常人袭击的自保之力都没有,他也不会做出如此与虎谋皮无异的举动。 而对于目前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却还感觉不到灵气的他来说,在不能激发出防御符阵的时候,安静地呆在这只异兽旁边,待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后再离开变成了如今最稳妥的法子。 然而,让他最为心沉的是,到现在,他仍是没有感觉到体内一丝灵气转动的迹象,就如同经过这真雷之劫后,他体内的灵气循环全都在一夕之间被摧毁了一般。 他现在已经在强打起精神,思虑最坏的那一丝可能出现的情况。 指尖传来被粗糙的倒刺『舔』舐着的感觉,叶齐低头,这个动作已经花费了他不少力气,天澜兽安静地望着他,在他斑驳脆弱的刚结成新皮的腿上,一只粗厚的兽脚小心翼翼地探着空隙处进来。 天澜兽小心着自己踩下的力度,它可记得上一次一不小心划拉开取雷器的力度太大,流了很多血后让自己的取雷器把雷霆的量减了多少呢。 显然,在这十数日如同流水般无声的调教中,这只天澜兽明显接受了他灌输给它的底限和不能做到的程度。 叶齐有些欣慰,却还是没有放松下来,他知道接下来的这关方才是最难过的时候。 纵使身上每一处结出新血肉的伤处都散发出刺痛,他还是将这刺痛安耐了下来,叶齐尽力催动着筋脉处游动的哪怕一丝的雷霆之力,他颤颤巍巍抬起的掌上,一道白『色』,隐约带着噼啪响声的雷芒响起。 这雷芒似乎比昨日给它的还要少一点。 天澜兽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它的喉咙中低吼着,发出极其可怕的不满的叫声,然而对上他的,是一双无动于衷到甚至淡漠的眼。 到底要不要。 它的取雷器身上似乎发散出这样冷漠得近于无动于衷的气息。 这气息冷淡得无疑是非常决绝而可怕的,天澜兽弓起的迎敌的身子上新生的皮『毛』还未完全长全,此时望着稀疏蓬松的皮『毛』之上,其下的伤痕衬得它浅灰『色』的双眸更是森冷敌意得可怕。 显然,对于他这几天一直刻意减少雷霆供给的做法,天澜兽也看出来了,只是一直引而不发罢了,然而所有的不满积蓄着,全都在今天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迎上天澜兽如同打量猎物一般冰冷得宛如盯上猎物的浅『色』灰眸,叶齐没有后退半分,在做出这种举动后,他就有了天澜兽会爆发的心里预备。 然而他的雷霆的供给量若是不试探地减少,降到这只天澜兽承受限度附近,雷霆用尽之日,他也会面对上这样的场面。到了那时与其毫无一点筹码的面对上这种局面,不如现在还掌握着部分的雷霆之力时,便提早遇上,这样还有一两分压制住天澜兽的可能。 他寸毫不让地回望着天澜兽,手上导出雷霆光团的手逐渐垂下,在他刻意地控制下,雷霆在以对于天澜兽来说敏锐可见的速度飞快缩小着。 对于天澜兽来说,这在面前的美味力量飞快减少的可能简直让它无法忍受,在这场对决之中,它最终还是选择低下头来。 一只『毛』绒绒的兽头毫不讲理地用力地撑开了他的掌中,这时的用力除了让他难受一些,再表达些许它还没有完全撒气的意思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叶齐定定地看着将额头雷纹贴紧他掌中的雷霆,然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露』出一脸温顺样子的天澜兽,眼神缓缓地幽深了下来。 这是他十数日来刻意用较为温和的雷霆引导天澜兽,让它相信用雷纹直接吸取雷霆会得到更好的吸收,然后让天澜兽放下心防的成果,显然这起了一定的效用。 然而如今的他面对这哪怕近在掌下的异兽,空『荡』的灵脉与刺痛得仿佛被砂纸摩挲的肌肉间根本没有丝毫条件能让他有哪怕一分把握击杀这异兽来。 若是真的有十分之一的把握,只怕他也会忍不住先一步下手。无它,只因与虎谋皮看上去固然简单,他与这只天澜兽间一步步走到今天这看似稳定却如同薄冰一般的关系实在是花费了他太多的心力。 哪怕是睡梦中,他也要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不让自己的敌意泄出半分,免得惊醒了这只异常敏锐的灵兽。 吸收完雷霆后,天澜兽暴躁的气息就淡了几分下来,它仍嫌不够地用带着倒刺的舌头控制着力道小心翼翼地『舔』着叶齐的手,新皮红了几分,而被这带着倒刺的粗糙舌头『舔』着,叶齐只觉得如同被砂纸摩挲过一般的粗糙难受感觉。 然而建立良『性』回馈显然是非常有必要的,而这显然是十数日来他训练成的天澜兽讨食的最好结果了。 叶齐艰涩地将手微微抬起,若有似无的微小雷霆在他手心处闪动着,天澜兽简直是再自然热烈不过地躺了下来,它新生的皮『毛』蓬蓬松松的,哪怕是刻意地不去沾染泥迹,也仍是让它觉得身上长出皮『毛』的地方麻麻痒痒得有些难耐。 “躺下。” 而这一刻发出的声音表示的动作,对于它来说简直是天籁无疑了,天澜兽温顺至极地躺下,就像一只大猫一般紧紧地盯紧他手上闪烁着雷霆的举动。 第143章 对抗 几乎不用特意去探的, 天澜兽就自动把自己的身子往他的手中拱去。 叶齐控制着掌中雷霆的力道, 保持在一个能让天澜兽舒服的极低限度内,然后缓缓拂过他观察到的近日来天澜兽一直在『舔』舐的皮『毛』处。 果然, 天澜兽打着滚, 几乎纠缠般的仰躺起的四肢抱住他的双手, 双眼如同猫一般圆睁着, 主动『露』出自己柔软的肚腹,顺着他抚『摸』过的动作,还不时发出舒服至极的呼噜声来。 叶齐注意着它的神态变化, 天澜兽圆圆睁大的眼睛清透也温顺至极地望着他, 平日里望着只会让人想起猎者冰冷无情的灰『色』瞳眸此时定定地望着他的手, 却显出了一两分水润懵懂的神态, 就差要打着滚要滚到他怀里了。 叶齐手上的动作没有越距一分,他明白自己手下的这只可不是平日里随意让他抱在怀中『揉』搓的大猫, 他也曾亲眼看着此时抱住他手上的柔软肉垫下藏着多么锋利,也多么能够在瞬时夺走他『性』命的利爪。 此时这只天澜兽会『露』出如此形态, 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一只无害的,能够随时被它终结掉『性』命的取雷器罢了。所以它没有必要在自己面前掩饰任何发自内心的情绪, 所以愉悦即是愉悦,高兴则是高兴,就如同人类不会掩饰自己在食物面前的神情一样。 所以,此时这头天澜兽『露』出的一切温和友善的表现都来源于一个最重要的条件—— 就是他具有能够取悦它的雷霆。 一旦储存在他体内的残余雷霆耗尽,这只天澜兽只怕对他立刻就会变为无情的对待其他猎物一般的冰冷而高傲的捕猎者姿态。叶齐从头到尾对于他和这只天澜兽之间的关系,便有着无比清醒的认知。 此时他望着这只天澜兽徒劳地两脚按住他的手, 往额头上雷纹所在的地方按去,并没有太过波动的表现。『摸』『毛』比他直接输出雷霆让天澜兽吸食,消耗体内的雷霆要少得多,然而这点他琢磨出来的方法,在用过几次后显这次然对安抚这只天澜兽没了太大的效用。 而这举动这固然能让天澜兽有片刻的欢愉,然而并不能让它真正地感到满足。显然,对于天澜兽而言,更愿意接受的是雷霆的直接灌输。 天澜兽用头拼命地拱着他的掌心,然而体内的雷霆自他清醒后,便是全然地由他控制了,哪怕它拱再久,他不愿意,天澜兽也得不到半分的雷霆。 天澜兽在意识到这点后,猛然将他的手打开,它低吼着,显然已经不像前几次一样对于这简单的安抚感到满足,一反先前温顺无比的姿态,天澜兽低低地仿佛从吼中挤出一般地吼叫着,气势吓人得足以让林中的诸多野兽趴伏下来,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他的搪塞之举。 叶齐低垂着眸,他当然不会受一处野兽的气势所慑,但他先前已经与它正面冲突过了,此时再对抗,只会引起这头天澜兽的敌对之心,对于他日后的处境更为不利。 望着认定的取雷器一副沉默不理睬它的样子,天澜兽的愤怒更加明显了起来,它冰冷眯起的双眸中野兽般的冰冷一闪而过,空中夹带着破风声拍下的利爪扣进了冰冷的岩石之上,震开了地上的数条裂缝,带出的掌风和从地上震颤出的力道让叶齐深刻地感受到了天澜兽如今的怒气有多强大。 然而不管它如何发怒,只要这兽爪不是落在自己身上,叶齐便不打算再理会些什么。毕竟他体内的雷霆之量已经所剩不多,最多只能供应起五天的用量。若是按照这只天澜兽一日比一日增加的需求供给的话,他也是一个早死与晚死的差别。 而他如今的动作固然出格,却是『摸』着这只天澜兽的心理底线进行的,显然以这只天澜兽的表现看来,对着他掌控着雷霆的供给固然有些忌惮,然而这底线也是在这附近了,再低下一次可能就不是对他的威慑,这爪子只怕就直接落在他身上了。 在得知了这头天澜兽的底线之后,叶齐心中对接下来的情况也有了几分把握。 然而哪怕这掌风不是冲着他而来,天澜兽拍下的气势也让洞中的尘土飞扬开来,在确定此时的天澜兽还没有将怒气到直接将拍下的地板换成自己后,叶齐就不再把思考的精力分给它。 如今的他可以说是有着比凡人时还要无力的身体,而刚才的举动和思考花费的精力已经让他的意识有些昏沉,受着那尘土刺激,叶齐的嗓中一阵麻痒传来,他竭力克制着,只是低低地咳着,鲜血的味道又从咽喉涌上,被他竭力咽了回去。 他可不想在此时试探还未被喂饱的天澜兽会不会对他产生食欲,固然意识已经有些昏沉,叶齐还是强打起精神,在注意到天澜兽怒气冲冲地冲出洞『穴』之后,方才放任自己陷入沉沉的睡意之中。 睡意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叶齐便被胸膛中游动的残余雷霆撕裂开的伤势痛楚重新唤醒了过来。 如今这雷霆可以说是成了阻止他伤势愈合的利器,也可以说是能让他在天澜兽的巢『穴』中留得一丝『性』命的凭仗,然而这双刃剑若是用得不好,不管是哪一面都可能成为他的取死之道。 受着这痛楚刺激,他昏沉的意识又清醒过了几分,看着烈日下石影在面前移动的轨迹,叶齐的心又沉下几分。 他沉睡了半个时辰,天澜兽大概也有半个时辰没有回来了,平常它回来,叶齐只觉得不胜其烦,因为它只会缠着他索要雷霆,雷霆大概是这只天澜兽最大的索求了,平日里哪怕是花费了很久才捕到的食物在面前,这只特别挑剔的天澜兽也只会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然而这只天澜兽这么久没有回来,对他而言也并非什么好事,若是天澜兽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就说明这处密林里还有相当于相当于引气入体高阶,或者高于引气入体层次的异兽,对于现在灵脉中空空『荡』『荡』的他来说,可以说是再大的危险不过了。 而雷劫后遇到雷霆为补的天澜兽,大概是他踏入道途以来难得的好运气,所以没有被马上分食干净,若是再遇到别的异兽,叶齐清楚,自己大概是没有这份好运气能够再侥幸活下来了。 而半个时辰没有回来,若是没有遇到别的事情,那只能说明自己作为取雷器的身份在这头天澜兽心中的分量越来越低,低到它在怒气之下,甚至觉得可以不用再去在意自己的存活了。 这两者无论是哪一个,对于叶齐而言都不是什么好的转变。 然而将自身的存活希望寄托在一头未开神智的兽类身上,本就是一件不明智而且极为可笑的想法。 叶齐平复下心中的焦躁,他不再在意那头天澜兽身上可能出现的变故,毕竟无论如何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能力去改变了,他闭上眼,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哪怕一点点的对外界灵气的吸收和转化,哪怕在这数百次的尝试中他大多是以失败而告终。 …… 一处又一处的岩石在天澜兽的拍打下化为齑粉,它长长的尾巴圈住湖边的一块岩石,一阵大力圈禁之下,被圈住的岩石寸寸迸裂开来。 望着打碎后滚入湖水中的岩石碎块,天澜兽的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 想着洞『穴』之中只会与它对着干的取雷器,天澜兽浅灰的兽瞳中闪过极为可怖的冰冷『色』泽,如果能找到别的取雷器,它是不是就不用再忍受洞『穴』中那个得寸进尺的取雷器了。 几乎是片刻都没有犹豫的,这个突然升起的念头陡然让天澜兽雀跃了起来,它全身的蓬松起来的皮『毛』想到雷霆在身上游动的感觉时不由得竖起。 纵身跃过十数宽的瀑布,不过几个腾转之间,天澜兽便直奔去了它当初捡回取雷器的地方。 …… 那日雷霆降下的荒凉冷寂过后,不过几日便重新变得生机盎然了起来。 长出的野草郁郁葱葱地布满了枯地,焦枯的树干之上不知从何处又重新萌发了一两铢嫩芽。 这处地方已经迎来了不知多少波异兽的查探,当天澜兽大摇大摆地释放出自身的威压走近时,远远便感觉到不如它的异兽们便飞奔而散,只有一两头实在不怕死,或者自忖实力不在它下的异兽还悠哉游哉地在原地逡巡着,似乎在查探着什么。 天澜兽不过远远地靠近,便闻到了此处有几股它厌恶的气息久久不散,在取雷器身上受了气的天澜兽灰眸微眯着,跃动的身影更是快得如同幻影一般留存着,『露』出的血腥冰冷的猎食者气势更是吓得哪怕是休憩中的诸多林鸟都纷纷高飞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阿柳柳】x1的地雷,【欧阳晓风】x1的地雷,【我的小宝贝】x3的地雷。【】的x1地雷 第144章 失而复得 不过几跃之下, 天澜兽便出现在了雷劫降下之处, 一团夹杂着烧灼气息的火焰朝它直冲而来。天澜兽奔跑的速度不降,只是略微一闪身, 便直冲那攻势所在处而来。 一头身子厚实得如数米的城墙般矮壮的异兽迟钝转过身来, 如同象一般的身形上的面孔却如鸟一般有着坚厚的黄『色』巨喙和锐利到极点的眼睛。 喷吐火球一向是鹰嘴象威力最大的攻击所在, 然而别的异兽一旦近身, 有着强厚身形的鹰嘴象便开始畏首畏尾起来,因为它看似强厚的身形下,感痛能力分外敏锐的皮肤是它最大的弱点。 因此鹰嘴象固然攻击能力出众, 在这处密林中也属于实力最强横的几处异兽之一, 却没有多少异兽会畏惧它。实在是它怕痛不惹事的印象太过根深蒂固, 导致它哪怕在这里呆着, 也不会让天澜兽产生一点儿担忧来。 果然,看到天澜兽靠近, 鹰嘴象自动自觉地便给它让开了位置,惊慌的神态仿佛自己才是无比弱势的一方。天澜兽早就知道鹰嘴象的『性』子, 它对这类只会东躲西逃,身上也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它的同类向来都当它不存在, 更加不会去计较刚才鹰嘴象下意识防御的行为。 真正让它在意的,是鹰嘴象后面的那股让它厌恶至极的气息。 鹰嘴象脚下一圈圈缠绕着的蟒身终于松开,鹰嘴象立刻迫不及待地跑了开来。 一头一圈圈缠绕起来的巨蟒终于在鹰嘴象自动挪开后现出了身形,粗厚的蟒身堆积到了数十米的高度,吞日蟒冰冷至极地望向它,丝丝吐出的鲜红蛇信中弥漫出了浓郁至极的冰冷血腥味道。 天澜兽身形中传来仿佛骨骼寸寸炸裂开的声响, 不过几声响动间,天澜兽便横空增大了数倍,它数米高的身子浑然不惧地与吞日蟒对峙着,与那吐着冰冷蛇信的吞日蟒目光相对间,喉咙间发出的压抑低吼却是如同震山响的惊雷一般让周围数十米波及到的地方发出震颤。 下一刻间,它们之间对立的气势仿佛就要飘升得直接厮杀起来。 鹰嘴象为了避免被它们打斗的余**及,早已识趣地远远避开,此时空地中只有一虎一蟒冰冷地目视着对方。 然而此刻它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和这条恶蟒打上一架的,想到自己离开后的洞『穴』中取雷器的安危,天澜兽眸中的战意陡然冷了下来。 它在雷霆中早已得到了想象不到的好处,再给它些时日,它身上吸收的雷霆之力就能将这条蟒直接弄死,现在和这巨蟒纠缠,反而是拖延了这巨蟒的死期。 天澜兽不愿再纠缠,淡淡的雷芒环绕在它身上,本来眸中冰冷,蛇信鲜红吞吐的吞日蟒陡本就如遇到了什么生死大敌一般地蓄势待发着,却是在看到天澜兽这般异象后,确信自己不再能完全抵抗得了后,毫不犹豫地飞快退避开来。 不过片刻间,数千米长的巨蟒便用比来时还要飞快的速度闪入山林不见。 感觉到吞日蟒真的远远躲开到了自己的感知范围之后,天澜兽才收起自己对敌的姿态来。 此时场中诸多实力弱过吞日蟒的兽类,看到吞日蟒如此表现后也纷纷跟着逃窜离开,天澜兽察觉到场中恶心的气味一散,终于『露』出它喜爱的雷霆气息,方才将全身的警戒姿态略放下。 然而,哪怕是公认的无害鹰嘴象,天澜兽也不愿意它在这里脏了自己的眼。 在毫不顾忌的敌意的气息传达过去后,鹰嘴象似乎有些委屈,又似乎极为不甘地在密林边缘低哞了几声。 然而在看到天澜兽『露』出的马上要和它厮杀的血腥冷漠姿态后,鹰嘴象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摆好了自己的姿态,它乖乖地夹着自己的短尾,然后不作一声地退出了密林之中。 在察觉到周围没有别的异兽窥视的气息之后,天澜兽面上的冰森冷漠终于全部收起,它近乎是完全雀跃地涌到了雷霆气息最为密集之处。 然而经过这这十数日来不同异兽的翻查,和风雨的冲刷,这地留下的雷霆气息已经淡到需要它刻意感知,方能感知到些许。 天澜兽躁动地将尾巴拍打着焦黑的土地,岩石块在它的烦躁一击下迸裂成细碎的石块来。 还不如回洞抱着它的取雷器呢,至少它的取雷器身上,那股力量的气息还浓厚一点。天澜兽有些狂躁地想到。 然而实在不甘心自己无功而返,天澜兽低下头,一寸寸不厌其烦地搜检着,细嗅着哪怕是一寸可能残存下雷霆气息的地方。 然而这十数日来,各式各样的异兽翻检恨不得能把这里挖地三寸了,也没有找出什么东西来,此时哪怕它的感知再敏锐,也不可能翻检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天澜兽烦躁地在焦黑的干地上走来走去,突然,它神『色』一凛,闻到了林木中间似乎是属于它的取雷器的若有若无的气息。 这气息淡弱得近于无,若不是它此刻刻意搜检,大概也是注意不到的。 天澜兽的双眸陡然危险地眯了起来。 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动了它的取雷器? 古林中它飞跃腾转着几乎只剩下一片接着一片的残影,跑开了一段距离后,天澜兽已经不知道它去到了何处,只是闻到的属于取雷器的气息越发浓烈,越发让他躁动不安了起来。 它的兽眸危险得眯成一道嗜血的浅灰重瞳的模样,在越发浓厚的气息引导之下,它近乎不管不顾地朝着那气息所在之处跑去。 …… 在尖锐的痛楚和浓厚的睡意包裹中,叶齐睡得并不踏实,在察觉到身上一沉,近乎不管不顾欺上身来的重量之后,他挣扎着方采用着还未清醒几分的意识睁开了眼。 很显然,这头天澜兽出去了一顿,非但气没有完全消去,望着还更加狂躁了一些。 然而在察觉到身旁熟悉的冰冷质感后,叶齐指尖一颤,却是终于清醒了过来。 ——黑剑? 失而复得的珍宝陡然回归,让他的脑中还有几分以为仿佛在梦中的恍惚,然而在看到黑剑旁焦黑的乾坤袋之后,他终于逐渐意识到,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他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东西终于再度回到了他的身边。 叶齐忍着身上的痛楚,想要直起身来,却被欺上身的天澜兽不管不顾地强压了下来。 注意到身下的取雷器前所未有的心绪波动,天澜兽躁动的眼神顿时平静了几分下来。 它的长尾一扫,黑剑连带着乾坤袋便被它远远扫到了洞『穴』之外。 想要的话,拿东西来换啊。 天澜兽的浅灰『色』的兽眸中近乎直白地写出了要表达的意思。 压在身上的重量陡然让他胸膛内处于雷霆劈斩的痛楚陡然加重着,不用特意查看叶齐也知道自己这数个时辰里恢复的伤势因为天澜兽的动作又功亏一篑。 然而这点伤势的加剧与面前的黑剑和乾坤袋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叶齐还是从一味的惊喜中恢复了几分清明来。 虽然不知道这头天澜兽是怎么捡回黑剑还有乾坤袋的,可看它的动作就知道,它对这两件冰冷的死物并不上心。 如果他对这头天澜兽毫不在意的死物表现出超于寻常的热情,那么结果会如何? 叶齐几乎不用多想,便完全可以预料到的了—— 天澜兽一定会将它们作为要挟他供给足够雷霆的筹码。 叶齐抬眼,撞进天澜兽直直地看着他的浅灰兽瞳中。 那浅灰兽瞳中是宛如通了人『性』一般的探究神态,又宛如是只是他错觉的全然冰冷清透的浅灰兽瞳。 在他用各种手段掌控着这天澜兽的同时,这天澜兽又何尝不是在——有意识地学习,甚至反过来地试探自己? 哪怕这试探的动作开始看起来如何笨拙幼稚,这头天澜兽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对象。 在某一刻间,叶齐会恍惚觉得和他相处的并不是一个寻常的野兽,而是一个同样争锋相对,丝毫不愿意处于下风的拥有同样清醒神智的人类。 叶齐不再去想那日思夜想,如今近在咫尺的黑剑和乾坤袋,只因哪怕将它们拿在手中,不能使用灵力和重伤未愈的他也根本不是这头天澜兽的一掌之敌。 而若是将自己内心的渴望表现得太过突出,这头无比敏锐的天澜兽一定会将这两个带回来的东西看守得更为严密,哪怕日后他有了一击之力,要带走这两样东西也会平白生出许多波折来。 他掩下心中升起的波动情绪,顺着身上那头天澜兽的力道推压的力道,倚靠在洞『穴』壁上,再疲惫不过地闭上了双眼。 第145章 冷静 天澜兽从取雷器身上再感觉不到什么多余的波动, 便有些无趣地从他身上移了开来。 它的尾巴卷着捡回来的两样东西, 在仔细查看了一下确实没有雷霆浮现后,便不感兴趣地把它们丢到了洞『穴』洞壁上, 深沉地一声咚回声撞响后一切便归于无声。 天澜兽有些困倦地懒懒低下身子, 伸展开四肢, 然后甩甩蓬松炸开的『毛』, 朝着取雷器在的方向走去。 地上冷冰冰的,哪怕铺上厚厚的一层干草也不是它喜欢的睡觉地方,它的取雷器身上是暖的, 而且还带着它喜欢的力量气息, 如果不是取雷器抗拒, 天澜兽真的想每天都『舔』上一口, 『舔』不了的话抱着睡也不错,毕竟万一取雷器在它睡觉的时候被不知哪个东西叼跑了呢? 然而在这一点上, 叶齐跟它完全是不同的想法。 感觉到一只粗厚的尾巴陡然环上自己的腰身上,叶齐睁开眼, 望着凑在面前的天澜兽面孔,心中暗叹着, 本来以为今天爆发的风波至少会让这头天澜兽暂时远离他一些,没想到还是避免不了被它圈着睡的下场。 然而心中的不愿固然是不愿,在不涉及原则的情况下反抗太多只会让这头天澜兽生出叛逆心理,叶齐不打算为了这种小事再挑战天澜兽的耐『性』。 他迟钝地直起身子,天澜兽乖顺地让开足够容他躺下的空间,只是那圈缠绕在他腰身上的尾巴自然没有放松, 蓬松的尾巴不安分地在他的腰身上缠动着,圈禁着他的力道却让叶齐感觉到不容反抗的强势。 看着天澜兽眸中满是催促,却没有直接动手的神情,叶齐对这些时日来驯养的成果还是基本满意的。他没有过多动作地缓慢躺在铺满厚厚干草的冰冷岩石地上,涌入鼻中的是温暖清新的干草味道。 如果说这头天澜兽身上还有什么他欣赏的优点,便是它喜洁这一点了,至少洞『穴』之中和它身上是没有过多异味的,而且每日铺下的干草都会定时地更换新的来,时不时带回来的叶子还具有清洁和清新空气的效果。 在这一点上,这头天澜兽甚至比得上大半的凡人了。也因此,对于被它圈着睡这一点,叶齐心中除了些许无奈,也没有太多厌恶感生出。 天澜兽体长四五米,却是可以毫不费力地将他圈起来,当然,在他们清醒的时候,这头天澜兽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亲密示弱举动的。 叶齐暗叹一声,在隔着天澜兽几个拳头的距离躺下,在察觉到天澜兽炙热地盯着他眼皮的眼神时,心里已经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有了几分预料。 在时间漫长到真的有几分沉沉睡意涌上时,脊背上陡然传来极为轻微地仿佛被『毛』茸茸的藤曼轻蹭探上的触感,叶齐的手握紧了几分,眉紧蹙着,在察觉到脊背上那『毛』软顿住却还是没有退去的触感时,面容最终还是缓缓放松了下来。 无它,只因现在清醒没有什么用处,除了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那头天澜兽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回尾巴,然后用一脸平静无波,“你要做什么”的眼神看回他,下半夜等他睡着了尾巴还是偷偷『摸』『摸』地覆上来外,根本就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这样下去,第二天精神不济,无法修炼的还是他,天澜兽只会精神奕奕地出门,到了规定的时间照样精力充沛地向他讨要雷霆。 在这十数日来的相处中,叶齐已经深刻意识到,这头天澜兽唯它独尊,做不到的事情绝不罢休的『性』子了。 与其让它在他熟睡后再把尾巴缠上来,不如现在就让它得逞,省得他再从警惕中惊醒。叶齐只能如此对自己排解道。 算了,就随它去吧。 叶齐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微微蹙起的眉最后还是逐渐放松下来,恢复成放松的姿态。 柔软蓬松的尾巴顺着他的脊背缠上,如同一株偷偷生长的藤曼一样,尾骨之下宛如被尾羽轻挠的触感实在万分难耐,叶齐竭力控制着面部的神态,不让身体显得太过紧绷。 天澜兽磨磨蹭蹭地缩近和取雷器的距离,一双猫一样的圆眼睁大着,小心至极地观察着取雷器的神情。 缠的兽和被缠的人心中都暗暗盼望着这过程能够快快结束。 尾巴一点点覆上,天澜兽宛如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捕猎一般的刺激和满足之中。 在比等待还要漫长的煎熬中,看到取雷器头上终于『露』出的那一截它的尾巴尖后,天澜兽兴奋地『舔』了『舔』嘴,感觉到了分外满足和自豪的感觉。 平日里在取雷器身上吃过的太多的亏早就让它心里憋出了一团火,如今能在取雷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偷『摸』『摸』地找补回来,更是让它产生了不枉兽生的兴奋和刺激。 将近在咫尺的尾巴小心翼翼地探近,再度探近,终于,尾巴成功地探到了它的额上。 天澜兽此时兴奋地想要低吼出来,它真想告诉密林中所有的兽类它此时的心情。 它终于成功地——将他的取雷器,团成了一个严丝不『露』的圆! 这样的满足和刺激感回『荡』在天澜兽心间,天澜兽望着被自己安分地裹在身体中的取雷器,快乐后又有一股蠢蠢欲动陡然生出。 …… 这头天澜兽到底是强迫症还是什么『毛』病,在察觉到自己由尾骨到头顶被包裹得严丝不『露』的蓬软皮『毛』抖动造成的麻痒后,叶齐有股睁开眼推搡开热量涌到自己面前的天澜兽身体的冲动。 察觉到越来越近的皮『毛』热量涌到自己面前,叶齐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眼。 天澜兽浅淡至极的灰『色』兽瞳与他对上,这次连下意识的尾巴收回的举动都没有了,叶齐感觉到后面松软包裹着他的如蛇般附上的触感一紧,将他往前一送,他近乎要一头栽进天澜兽的肚腹皮『毛』之上。 他伸手撑住地面,方才狼狈地止住自己上身坠入天澜兽身上的趋势。 却在环绕在背侧近乎蛮横不讲理的力道之下还是坠入那柔软皮『毛』覆盖之中,天澜兽打了一个哈欠,浅灰的兽瞳中直白地写明了“你到底在胡闹什么,还睡不睡觉”的意思。 仿佛一切无理取闹的动作都是由他先做出的一般,叶齐定定地看着它一眼,脸上微怒的神态逐渐收敛了起来。 他和一头异兽计较些什么? 也许就是看他这般挣扎好玩,天澜兽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般只是想要挑衅他的举动。 而只要他的实力能够恢复到打开乾坤袋的程度,他就能够摆脱现在这般难堪的处境了。 没有必要现在和它为了这点细枝末节的东西起争执。 叶齐得出结论后,终于冷静了下来。 果然,看他没有太大反应的样子,天澜兽似乎也现出了几分恹恹,然而终究是好胜心影响,它死活都没有放开缠在他身上的尾巴。 叶齐察觉到被天澜兽牢牢圈得更紧的动作,只是平静地闭上了眼,再没现出什么波动。 这一切,总归是有结束的一天的。 天澜兽低低地发出仿佛从胸膛中挤出的低吼着,在那一刻间,它仿佛敏锐至极地察觉到了什么变化,却又感觉自己什么都挽回不了一样。 它浅灰的兽瞳一动不动地盯着怀中的取雷器,定定地看了许久许久。 最后在日出的第一缕阳光终于照进了洞『穴』中时,天澜兽方才松开了依依不舍的紧圈着取雷器的尾巴。 它飞快地跃出洞『穴』,然而不过片刻后,天澜兽便带着微不可闻的血腥味道回到洞『穴』中了。 叶齐清醒过来时,望见天澜兽在洞口的暖阳下慵懒地伸长身体,一身雪一样的皮『毛』在阳光下耀动着仿佛流动银芒的柔和『色』泽。 不过看了一眼,叶齐便平静收回视线,他重新专注在身体中伤势的愈合和对灵气的尝试吸收之上,没有看到天澜兽懒懒抬头看了他一眼,最后『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挪动着自己梳理『舔』舐得发亮的那半边皮『毛』对着他的样子。 然而就算看见了,叶齐心中也不会泛起什么波澜。 毕竟,终归是一头异兽罢了,不通人情,自然也不懂人『性』。 …… 在空竭至极的灵脉中做出的一次又一次无功而返的举动都像是徒劳之举,然而叶齐没有半分放弃的意思,他小心翼翼地查探着身体中每处灵脉的完整,最终只能承认,若是没有外力辅助,恐怕要等上几年,他体内的灵脉方才有灵力汇聚的可能了。 如果在无人之境,他还会考虑这种水磨功夫的法子,然而在如今的状况下,等五日之后他若是供应不了雷霆,他在这头天澜兽旁边,只怕一日都存活不了。 数年对他而言简直是再奢侈不过的等待时间了,在明确了依靠自己的法子不可行后,叶齐开始设想外力的帮助。 毫无疑问,灵『药』当然能帮助他极端缩短这数年等待的时间。 然而在纸片没有回应的情况下,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更切实际的乾坤袋上了。 然而哪怕拿到乾坤袋,也必须要有一丝灵力注入时,他方才能打开,这似乎就成了一处悖论。要愈合体内的灵脉,他就必须要打开乾坤袋,然而打开乾坤袋所需要的那丝灵力,他又必须在灵脉愈合好后方能获得。 这似乎已经成了一处死路,然而在这条死路上不能回头地走下去的他,必须要找到那唯一的一丝生机所在。 当然,这一切都不能太急,至少不能让急切到让天澜兽发现他的所求。 叶齐闭上眼,疲累至极地倚在洞壁之上,静静梳理着自己现在的状况和能动用的方法。 第146章 用计 惯常的到了吸取雷霆这个时辰后, 懒洋洋晒着太阳的天澜兽一反刚才无精打采的姿态, 精神奕奕地进到了洞『穴』中来。 手腕上传来粗糙至极的被倒刺磨蹭的同感,叶齐睁眼, 心绪毫无波动间, 已经决然地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略微费力举起的手上, 一丝丝雷霆汇聚着, 最终汇集成一团雷霆闪动,将洞『穴』内照亮的光团形状。 天澜兽按照往常一样地将额上的雷纹紧贴在这团光芒上,然而缓缓等待着将这团雷芒吸取完全, 变为身体中涌动着的暖流一部分。 然而在这团雷霆中, 它似乎感受到了取雷器似乎虚弱至极的气息, 就好像那些下一秒就被它咬断脖颈的猎物一样是几近于无的生机。 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 天澜兽觉得这平日里万分短暂的暖流吸取此时变得格外漫长一般,它努力睁开兽瞳, 浅灰『色』的兽瞳近乎毫不掩饰地热烈盯在叶齐身上。 几乎在吸取雷霆完后,它就直接扑在了叶齐身上, 它细致地近距离嗅着取雷器身上每一处的气息,并没有什么血腥或者其它异兽出现的气味。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澜兽有些暴躁地将尾巴狠狠打上洞壁, 细碎落下的石块不疼不痒地砸到了它身上,被它陡然增大的身体尽数挡下了。 叶齐没有任何异动地闭上眼,体内的气息已经封闭得近于滴水不漏。 固然欺骗一头异兽让他有些不愿,可体内越发稀少的雷霆已经『逼』得他不得不加快脚步了。与其趁着图穷匕见之时被这头天澜兽吞入肚中,不如趁着自己对它还有几分效用,这头天澜兽也对他存着几分顾忌的时候先试一次。 反正不成功也只是早死与晚死的差别, 若是成功他就能从现在这般困窘的处境中解脱出来了。 如今他唯一恢复的鸡肋能力大概就是能够控制自己身体散发出的气息了,而他做出此番动作的目的便是——这头天澜兽不可能在毫无外力的情况下修炼到引气高阶,也不可能在雷霆劈斩下只凭借自身体质便以如此快的速度能够愈合伤势。 这处密林中一定在什么地方有灵『药』生长,或者有其余不同寻常的蕴藏着充沛灵力的宝物。 哪怕是剧毒至极的魔植,现在送到他面前,叶齐也要去尝试用魔植『逼』出自身灵力的法子。 一味的犹豫和徘徊只是将自己的『性』命任由命运宰割,叶齐不愿意将自身的命运寄托在一头灵兽身上。 而他现在赌的便是,自己这个取雷器在这天澜兽心中的重要程度,到底比不比得上一株可以疗伤的灵『药』或者异宝。 察觉到取雷器身上迅速消减的生机,天澜兽终于想明白了现在再发怒,也是没有什么用处。 近乎毫不犹豫的,浅灰的兽瞳中寒芒闪过,天澜兽不再有丝毫犹豫,它一跃便跃到了洞『穴』之外,望着空空的洞口,天澜兽犹豫了一瞬,它长尾一展,将洞『穴』旁的一处相当于数倍它大小的巨石卷了过来,将这处洞『穴』堵了个严实。然后一转身,便径直跃入山崖之下。 天澜兽的这般配合着实出乎叶齐的意料,他本来还做了许多天澜兽若是不在意,他又该如何的设想,此时全然落了空。 然而成功地欺骗一头异兽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叶齐心绪有些复杂,并不是想象中的全然欣喜,他清了清脑中纷杂的念头,只能想到日后若是恢复完全伤势,再将他欠那头异兽的灵『药』加倍还清,一切大概就能够了结了。 叶齐撑起身子,确定那头天澜兽为了采撷灵『药』应该走了一段距离后,方才一步步走到当初那天澜兽甩开乾坤袋和黑剑的地方。 他没有动那日思夜想的黑剑,只因黑剑实在太大,若是天澜兽回来,一眼就能察觉到他的动作,现在动黑剑只会坏了他的一切筹谋。 他的目标是洞『穴』角落那处外表漆黑,却还算是完整的乾坤袋。 以天澜兽的『性』子,如果这带回来的乾坤袋有危险,应该不会放心把它和他一起留在洞『穴』之中,而且就算把乾坤袋拿走,以它高傲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将注意力分给这巴掌大的没有什么异象的袋子一眼。 然而为了稳妥起见,叶齐还是谨慎至极地确定乾坤袋中没有危险的预兆浮现时,方才伸出了手。 熟悉的乾坤袋拿在手中,他平静的心中陡然起了一丝涟漪。 如果真的能在天澜兽回来前找到打开乾坤袋的法子,那他就完全可以避免与一头引气入体高阶的异兽对上的局面了。 叶齐将脑海中能够想到的各种法子都尝试了一遍,哪怕是无稽之谈的古籍上记载的荒谬笑谈他也尝试了一遍,然而最后没有任何打开征兆的乾坤袋还是告诉他——所有的歪门邪道都是行不通的。 昔日从未想过会如此渴望的灵力如今已经成了他如今望眼欲穿,求之不得的奢侈想象。 在他不死心地继续在空『荡』『荡』的灵脉中搜刮了数遍后,叶齐仍是找不到一丝灵力出现的可能。 而且残酷的现实还有—— 哪怕他真的打开了乾坤袋,还是需要一丝灵力方才能引动防御符阵,不然天澜兽一爪子拍下,他哪怕在五日里恢复了一些修为,只怕也未必能够抵抗得住。 果然—— 只能等那株天澜兽带回来的灵『药』了吗? 在认清冰冷的现实后,叶齐也不再畏首畏尾,一旦某种念头在他心中下定,他也不是那种还会犹豫,纠结自己的选择是否做错的人。 既然做了这个决定,现实已经冰冷残酷地全然摆在面前,他就不会对先前的举动再有一丝后悔,便在自己选择的这条道路继续走下去吧。 哪怕这是死路,也比等死或者等待上天的垂幸要好得多。 他平复好了心中升腾起的波澜,用着不算平稳的踉跄步伐快快走回了最初躺着的地方,他靠着墙躺了下来,将乾坤袋往后一探,用干草掩埋得不见丝毫端倪,他确定自己只要伸出手一探,便能马上抓到乾坤袋。 这样只要他恢复一丝灵力,他就能马上将乾坤袋中的防御符阵拿出并激发出来。 将一系列设想的动作在脑海中放映一遍,确定自己在其中能够不耽误一丝一毫的时间之后,叶齐全然放松了下来,他一转不转地望着洞『穴』上昏暗下来的日光。 一切他能够做到的事情他已经竭力全力准备好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只能见机行事了,毕竟他终究不是无所不知的天意,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只能尽量预先做到这样的准备了。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 叶齐脸上终于『露』出这些时日来的第一个温和笑意,没有死在真雷只劫下,反而死在了一头异兽口中,倒也真符合凡人话本中那些天命无常,造化弄人的记载。 但到底,这命运是被他握在了自己手中,而不是被谁『操』纵着,或者被天意强『逼』着死去,他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有些怅然却也是平静至极地想到。 倒也不错。 叶齐闭上眼眸,逐渐收敛起自己的气息,恢复成之前躺下的姿态。 将自身的气息逐渐收敛着的感觉就如同并不完全清醒地在云端沉浮着,仿佛一只脚踏在凡间,一只脚已经处在高远的云端,意识能够清醒地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一切,心绪却不会产生太过多的波动,也不会泄出什么气息来。 …… 然而这等待仿佛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天澜兽忘记了它的存在,或者——已经死在了在取到灵植的过程中。 他的意识与情感分离开来,冰冷至极地下了这个判断,心中却沉沉的,如同压了一块重石一般,没有多高兴的情绪生成。 如果这头天澜兽真的因此死在了外界,也许对他而言是更好的一种处境。 他能够选择安静地呆在这暂时应该不会有异兽打扰的洞『穴』之中,选择水磨功夫的法子,经过数年的疗养将自己体内的灵气恢复起一丝来,然后打开乾坤袋,最后在乾坤袋中灵『药』的速度加快伤势的愈合,最后恢复好自身的修为,然后再选择出这趟密林,在这处秘境之中修炼到筑基高阶后再回到原来的天地,进行完全真雷之劫的试炼…… 在这漫长到足够消磨他的心志,甚至对自己的选择产生怀疑的时间里,叶齐的思维发散着,甚至最后思维还发散到将他自己的符阵修习之路细细地梳理了一遍。 他决定将这种假死状态再维持数日的时间,若是时间到了,这头天澜兽还未回来,他就开始在这处洞『穴』中闭门造车般的养伤和修炼。 第147章 改变 然而这般美好的设想一般很难在自己的身上实现, 不知过了多久, 叶齐终于察觉到门口粗重的喘息声。 直觉几乎立刻便告诉了他——天澜兽回来了。 然而那头天澜兽平常动作哪怕他刻意去听,也是如猫一般的毫无声息, 根本不可能发出如此粗重沉重仿佛拉风箱一样的喘息, 除非—— 叶齐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最大的情况——它真的重伤到连自己的喘息都再难掩盖了。 浓郁至极的血腥味在门口那处巨石缓缓挪开时终于弥漫了进来, 滴滴答答的『液』体声响近乎在缓慢地走近他。 鼻尖涌入的血腥味越发浓重, 察觉到那阴影在面前停顿,然后近到咫尺的异兽粗厚呼吸响起,他的手腕上传来一如既往的被天澜兽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舐而过的微痛。 这痛楚近乎微微地勾动了他的心绪, 让他想要做出什么来。 然而叶齐仍是没有破除假死的状态, 他收敛的气息也是圆满地丝毫不『露』。 何必再犹豫呢?他也万分冷静地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一切都已到了他设想的成功边缘, 若是此刻因为一时的心软就放弃下先前所有的努力,岂不是太过可笑了吗? 而且说到底, 天澜兽选择救下他,也只是为了他这个取雷器能够为它提供雷霆。归根到底, 他们一人一兽之间非但算不上什么和谐共处,只能勉强算是互惠互利, 甚至『逼』迫威胁的关系罢了,如今这头天澜兽落入这样的境地,对于他而言反而是一石数鸟的好结果。 他甚至不用想着如何救它,而是可以理智地想一想—— 如何把握住这个机会,杀了它。 低弱的吼声传来,是这头天澜兽从未给他展现过的虚弱姿态, 然而此时这吼声中,只有简单直白得可以让人直接听出来的—— 那就是对他的担忧和不安。 从阴影处滴下的血『液』打在他的身上,一片粘腻的刺鼻血腥涌上,他察觉到滴连成流的血『液』一滴滴打在他的手腕上,温暖而滚烫的触感。 脑海中刹那间闪过天澜兽一转不转地用浅清的灰『色』兽瞳凝望着他的样子,它冷淡而高傲的样子真不像是会有那么滚烫到仿佛能将他灼伤的血『液』的异兽。 ——罢了。 一声沉沉的叹息在他的心间回响开来。 …… 宛如从血海重逃脱出来的看不见样子的天澜兽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它的取雷器面前,意识只清醒到知道将一路叼回来的灵植放下,它有些不稳地晃了晃自己的身子,最后还是勉强稳住。 取雷器身上的生机好像已经很淡了,但幸好还是没有完全消失。 身上几处牵连到要害的伤口不断滴着血,伤势严重到以它的体质都很难在短时间愈合开来,天澜兽有些昏沉地摇晃着,却还记得自己要做的事情。 如同月光一样泛着淡黄『色』光芒的灵草淡淡地融进了取雷器的身体里,它耐心地等着,许久许久之后,来自取雷器身体里的生机逐渐地大了起来。 它低低地吼叫了一声,缓缓地趴伏了下来,勉力支撑开的眼睛这次终于放心地闭上。 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模糊想法就是—— 嗯,取雷器应该没事了。 它缓慢地拖着被折断的尾巴,迟钝地想到—— 太好了……终于可以抱着取雷器……安心睡觉了。 …… 叶齐不愿去想这寂静代表着什么,如今他只想全力地炼化融合进身体里的这株灵『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凝结出可以打开乾坤袋的灵力来。 感觉到入口即化的灵植中掺杂着几滴属于天澜兽的鲜血,叶齐摒弃开所有杂念,他专心到极致地炼化着这株灵『药』,然后快速运转着灵脉,分秒必争地吸收和转化灵『药』蕴含的灵气。 就如同艰涩至极的机器一般,灵脉运转的速度简直缓慢得足够让他生出绝望来。若是连这株灵『药』都提供不了他能够生出几缕灵气的话,只怕他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所幸事情没有走到最后的一步,在一刻钟的持续炼化之中,他体内灵脉中的灵气终于出现了一缕,然后便是两缕,逐渐再多了起来,这一丝就足够他打开乾坤袋了。 他毫不犹豫地侧手,探向放置乾坤袋的茅草处,几乎是片刻内,防御的符纸便出现在他手上,然后在瞬间内激发出幽紫的光芒,照亮了这黯淡的洞『穴』内。 这一切动作的一气呵成,然而叶齐微顿着,却迟迟不敢睁开自己的眼眸。 他害怕自己在睁眼看到天澜兽的神态之后,会产生不该有的恻隐和怜悯之心。 天澜兽闭上的双眸被这紫『色』光芒吓得微微睁开,它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切,重伤到意识有些昏沉的它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它艰难地尝试着站起,然而胸膛上几乎剧痛的伤势甚至让血『液』涌入它的呼吸之中。最后,它只是勉力地将自己略微撑了起来。 逃避终究不是应对事物的方法,叶齐犹豫着,在出现这个念头后心里沉沉一叹,他再伸手,一瓶镶着金纹的黑『色』丹『药』瓶便在他手上出现,他没有来得及炼化,而是只是囫囵吞枣般地将这一瓶丹『药』都尽数咽下。 灵脉中陡然散开的暖流让他多日来枯竭干涸的筋脉如同迎来了春雨一般,身上的伤势也在这灵气的充分滋润下以比之前要快得多的速度痊愈着。 叶齐终于睁开了眼,隔着防御符阵流转的淡淡紫芒,他与全身淌着血,身上的伤势几乎处处伤及肺腑骨肉,此时虚弱望着他的天澜兽对视上。 从这刻起,这头天澜兽就再也不可能再伤到他了。 脑海中诸多的纷杂思绪都在这一刻升起,有欣喜有平静,甚至还掺杂着淡淡的平静和怅惘,在将事物的先机都把握住后,终于不再慌『乱』的淡定与从容。 叶齐伸开手,没有太多情绪地对天澜兽平静喊道。 “过来。” 天澜兽还没反应过来,便本能地朝自己安心的声音走近。 叶齐做了它会抵抗的设想,却没料到天澜兽可谓是乖顺地走进,然后顺着他的动作没有反抗,甚至——主动将自己的伤处袒『露』给他。 天澜兽却是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它被叶齐手下温暖的灵气覆盖着,伤势逐渐止住了血,意识也逐渐清醒过来。 它只是敏锐地感觉到,取雷器对它的态度好像陡然间变得温柔起来了,但就像它抬头看到的天空的云一样,有一种很白,但是离它很远的感觉。 这样哲学深奥的想法在它脑中一闪而过,大部分时间下它脑中的念头大概是这样的。 ——舒服,想睡觉,想打滚。 直到那双手停了下来,天澜兽方才不安分地有了动作,它仿佛忘记了身上的一切伤痛,『舔』了『舔』那双刚才在它身上『摸』过的手,它的取雷器好像不喜欢血。 它耐心地将血迹『舔』干净,抬起的晶晶亮的灰『色』兽瞳中是毫不掩饰的求夸奖的放松神情,还有对刚才那紫『色』光芒求知欲非常强的好奇。 叶齐心中的复杂更为浓厚了一些起来,他刚才动作有些生疏地将天澜兽身上几个大的出血口止住,现在试探『性』地再查看天澜兽身上有没有伤筋动骨的地方。 天澜兽感觉到被取雷器随便『乱』『摸』的动作痛痒难耐,它不安分地动了起来,到了最后,为了制止取雷器在它身上『乱』『摸』的动作,天澜兽有些艰难在地上爬起,然后压在面前的人类身上。 然而在这过程中,它察觉到仿佛经过一层膜般的阻碍。 发生了什么? 还未来得及多想,天澜兽便发现与以前的抗拒不同,取雷器这次非但没有推它,反而近乎温柔地护住了它的伤口,然后按住了它的头不让它继续『乱』动。 这株灵植采得太值了。 天澜兽直接地高兴想到,察觉到了取雷器的温和后,它近乎得寸进尺地立刻想要得更多一点。 手腕上传来熟悉的被倒刺『舔』舐的感觉,叶齐低头,看着天澜兽水润的望着他的灰『色』兽瞳,大概是心态变了的缘故,这次他不再觉得厌恶,反而温和包容地觉得——天澜兽现在的形态,就像只缠人的大猫,不过就是爪子利了些而已。 又想要雷霆了吗? 与以前的抗拒和提心吊胆不同,在拿到防御符阵后,他已经不需要再靠残留在体内的雷霆和这头天澜□□换什么。 在他走之前,干脆全部喂给它吧。 叶齐静静想到,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到修士的转变,至少对这头天澜兽最直观的变化便是——他不需要再提防于它,也就相应的,不需要再将它放在心神上惦念着。 将这头天澜兽的伤势养好后,他们之间就算是两清了吧。 天澜兽几乎第一时刻就察觉到了叶齐身上气息的变化,它望着叶齐手上浮现得比以前大得多的雷霆光团,不知为何,就算额头上空虚的雷纹催促,也没有一丝靠近那光团的欲,望来。 就像一旦吸取了这团光团后,它和取雷器之间那一丝它隐约察觉到的联系就会马上断开,然后它与现在这个温和看着它的人类就会再也产生不了一丝牵扯一样。 本能的直觉几乎是最为敏锐地指明了这一点,天澜兽圆睁的兽瞳缓慢闭上,它像是此时方才觉出了伤势带出的钝钝疼痛。 它恹恹地趴在地上,没有去看那光团,也没有去看叶齐,只是将受伤的尾巴缓缓圈上一个圆,将取雷器包裹在自己身体和尾巴组成的这个圆中间,近乎发自本能的不安地完成了这个动作。这样就像是将它的取雷器真的抓住,不会让他跑了一样。 然而再做出这个动作时,天澜兽再也感觉不到如以往一般做出这个举动的踏实之感。 就像是那道紫芒发出时,它和取雷器之间,什么很微小却极为重要的东西就开始发生了改变一样。 近乎本能指引的,它没有多做什么,而是『露』出了完全示弱一般的姿态。 可能真的是受的伤太严重了,所以才会对平日最渴望的雷团都没有吸取的感觉了吧。 等它再要,再全部给它吧。 叶齐平和地将雷霆收回体内,在确保这头天澜兽没有太大危险后,他便不再把精力放在它身上。他闭上眼,专注起了自身灵脉和伤势的恢复之中。 天澜兽睁开浅灰的瞳眸,伤口细碎至极的疼痛陡然在这时爆发出来,让它无法入眠,它有些无聊地静静盯着怀中圈住的取雷器,伤口的疼痛好像陡然又不怎么剧烈了。看到最后,连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都忘了。 第148章 玩闹 身上一缕缕被血『液』黏结起来的皮『毛』好难受, 天澜兽从睡梦中醒来时, 察觉到受着动作牵扯而剧烈疼痛的伤口时,有些无精打采地想到。 它的尾巴好像被固定住了, 现在也不再那么疼了, 只是好像被什么东西缠得紧紧的。 天澜兽勉强地控制着自己的尾巴, 然后偷偷『摸』『摸』地圈上取雷器的腰身。 很好, 取雷器没有发现,它兴奋地『舔』『舔』自己的爪子,像找到了一件终于能完成的大事地想到。 叶齐按耐住想把腰身上缠上来的这圈东西拉开的冲动, 他蹙了蹙眉, 脑海里蓦然划过那头天澜兽蹒跚重伤的样子, 最后还是按耐住了自己呵斥它的冲动, 他没有睁开眼。 天澜兽像做坏事一样小心地将尾巴圈上,浅灰的兽瞳中警惕地直盯着取雷器脸上的变化, 然而在发现自己的尾巴被那白布裹着,只能缠住叶齐一圈的时候, 连耳朵尖都忍不住耷拉下来。 当然,它的失望和开心来得快, 也同样去得快。 在望到尾巴尖上『露』出的一个打好的白『色』蝴蝶结后,天澜兽凑近挠了一挠,在发现这个不好玩后,干脆地仰躺了下来,有些嫌弃地想道: 有点丑。 它一边嫌弃地想着,一边将打了蝴蝶结的尾巴尖晃了晃, 想到这是它的取雷器打的后,一种忍辱负重的情绪涌上它的心头,它犹豫了几下后,为了它的取雷器开心,它就还是勉强地接受了让这个蝴蝶结继续留在它的尾巴尖上的结果。 看厌了之后,天澜兽就完全放松了下来。它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浅灰的兽瞳几乎蒙上一层朦胧的水润灰蓝光泽。 它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将自己的肚皮大大咧咧地『露』了出来,松开的尾巴空虚之下还是继续缠上了取雷器的腰身。 取雷器身上的温度暖融融的,但有一层很清凉的东西在它尾巴上扫过,感觉就想要把自己的尾巴浸在夏天的凉水一样,就像疼痛也跟着减轻了很多一样。 看着被它尾巴缠上的人类眼皮都没有眨动一下地盘坐着,天澜兽无聊地躺着,忍不住做出些能够吸引他目光的动作来。 叶齐无奈睁开眼,按住那头不断将头往自己怀里钻的天澜兽。 平日里怎么没见它有那么多动作,简直就像有了多动症一样。 陡然间想到了乾坤袋中的一种灵『药』,叶齐一犹豫,还是将它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 圆滚滚的兽脚不管不顾地踩了他膝盖空出的间隙进来,天澜兽身上的重量着实不轻,叶齐一边小心不碰及它身上刚止住血的伤势,一边尽量按住这头不断想将自己淹在它的皮『毛』里的天澜兽。 一株泛出蓝幽光泽的灵花在他手上现出,每一瓣上都泛出不同寻常的蓝『色』光泽,只是这蓝『色』光泽有浅有深,望着更是奥妙难言。 叶齐将一颜『色』较浅的蓝『色』花瓣摘下,然后将这株灵花重新收好。 望着取雷器郑重其事送到它嘴边的奇怪东西,天澜兽好奇地闻了闻,然后被上面散发出的奇臭无比的气味吓得陡然倒退好几步。 有人要谋害朕! 天澜兽一脸惊悚得『毛』都竖起来的神情让叶齐脸上忍不住『露』出些笑意来,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有意识将笑意敛起,然而开口时语气微不可见地缓了一缓,口吻甚至还算得上是柔和地开口。 “乖,吃完它,就给你这个。” 他的右手现出一团比以往要大得多的白『色』雷霆光团,叶齐的面『色』冷静,望着对面灰瞳圆睁,无辜望着它的天澜兽,却猛然生出自己是坏人在诱哄孩子的罪恶感来。 天澜兽踌躇着,在感觉到雷霆在取雷器手上时,额头上的雷纹陡然生出难耐的空虚渴望来,昨日一天没有吸取到一点雷霆,这就在不远处的雷霆几乎让它看得眼眸都有些通红,被额上的雷纹下意识地催动,它按耐不住地往前走了几步。 然而在望到取雷器脸上逐渐敛起的笑意时,它敏锐地察觉到了随着它步伐的走进,取雷器眼中一些很温暖的东西在逐渐消融开,现在就像是在用一种很冷静,想看着石头一样的目光在打量着它一样。 就像是—— 它也是他眼中的一株草木,或者洞里的一块石头一样。 额头上雷纹的空虚仍在不甘,甚至到了最后可以说是痛苦地催促着它向前,吸食掉那白得如此纯粹,美味如此诱人的雷霆。 可是,在什么时候起,它突然觉得——这团美味对它的吸引,好像没有那么重要了呢? 天澜兽微微垂首,它感受到腿上伤口撕裂开的剧痛,也没让它心中像是被雾蒙了一般的朦胧有半点清晰来。 下一刻间,它猛然一跃。 叶齐却是有些怔楞地看到,天澜兽径直奔向他的左手,然后将那一片紫『色』花瓣一卷吞入口中,然后猛然背过身,没有看那雷霆一眼,身影便一跃之下,瞬地一闪消失在了洞口边缘。 他心中升腾起了一丝担忧,然而这担忧在他刻意地清醒之下很快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叶齐深吸一口气,果然还是和这头天澜兽在一起呆太久了,他的脑中也生出这些可笑至极的感觉来。 天澜兽只是为了他的雷霆,方才千辛万苦,不惜重伤地为他取回那株灵植,毕竟他可是它难得才遇到的能够储存雷霆的完美容器,若是他出了差错,这头天澜兽日后可就没有什么机会能够储存够足够它冲击筑基的雷霆了。 而他若是真将天澜兽这单纯的出于自身利益考虑的行为放在了心里,甚至还渲染上什么莫须有的自我感动的感**彩,那也未必太自视甚高,也太过可笑了。 叶齐最后下了结论:果然,还是远离人群太久了。在这只和一头异兽朝夕相处的十数日里,他竟也忍不住将人的想法套在了异兽身上,也竟会生出——它在难过这般的错觉。 他深吸一口气,不过片刻间心绪便恢复出了最初的没有任何波澜掀起的平静,如黑白玉石般清透分明的眼中宛如深波一般的玄奥肃然。 叶齐平静地地闭上眼,开始内视着自己身体的状况,他体内小部分的灵脉已经温养完全,现在基本的行动也不会受到太多的阻碍了,然而现在离开还是有些许不妥。 再等两日吧,等到他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再开始离开吧。 这些时日来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修真路上过去走过的旧路罢了,没必要再记起,也没必要再抓住不放了。 经过了真雷之劫后他身体中无论是灵脉和筋骨都比以往更加强韧,相应的,恢复需要的灵气也越来越多。 所幸他乾坤袋中的灵石和灵植,已经能够提在短时间内满足他的需求,滋养的灵气和能量汇集在体内灵脉处,如同温养的热流一般,灵脉从最开始的艰涩至极到后来的如入佳境,体内的灵气循环中精纯的灵气一点点涌入,然后填满一个个灵气循环。 在填补灵气循环的时间里,叶齐几乎是全身投入在灌输灵气之间,身体里宛如脊骨被抽走的空虚缓慢被填满,与天地间的联系在一步步地从建立走到加深,这其中『迷』醉而玄妙难言的过程甚至让他不清楚了外界岁月的流逝,只有身心都仿佛被填满溢出的满足和沉醉之感让他近乎永不餍足地一步步继续下去。 他身上的气势不断攀升着,从引气入体初阶一直到中阶,最后到后阶,缓慢地陷入迟滞之中。 直到气势缓慢攀升到距离筑基只差一线的那一个点时,叶齐察觉到似乎还差些什么方才能让到达那一步达到圆满,而现在并不是跨过那条线最好的时机,他方才意犹未止地停了下来。 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从初『露』晓光又变到了深沉至极的夜『色』,他似乎整整修炼了一日,身上还略带着不稳的气势在他逐渐凝神平息之后,如同平静至极的海浪一般抚平了下来。叶齐走到洞『穴』的角落处,一步步走向黑剑所在的地方。 在握到手上的那刻时,剑身泛着如水般清寒光泽的黑剑陡然震鸣了一声,宛如被抛弃的凶兽回到了主人身边一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和他重新建立起了心神之上牢不可分的一层联系。 手上空虚的感觉陡然被填满,叶齐的尾指摩挲着熟悉到剑柄,脸上终于『露』出放松的笑意来。 黑剑似乎也察觉到了主人愉快的心情,冰冷的剑身震『荡』开一圈圈的寒芒,难耐的细碎剑鸣声中表白者着直截了当的欢快心情。 然而这热情直接的表达方式让叶齐不由想起了某个同样热情至极的异兽来,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下,目光在洞口一扫而过。 它出去也有一天了吧。 以前它可没有那么长时间不回来的旧例。 想到天澜兽身上还未痊愈的诸多伤势,还有它刚服下的息眠花。叶齐不由蹙紧了眉。 第149章 幼年 还是去寻一下吧, 不然他也难安心。 虽然他现在的修为还未恢复到鼎盛时期, 但小心一些,以乾坤袋中的诸多准备, 除非真的遇上极为难缠的筑基妖兽, 即使打不过应该也能逃得回来。 而且, 若是周围真的有修为能够压天澜兽的异兽, 想来也养不出它这样高矜的『性』子。想到这,叶齐摇着头,面上忍不住现出些无奈的笑意来。 然而在察觉到自己的笑意后, 叶齐面『色』便现出了些复杂之『色』, 神态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毕竟是在自己陌生的密林之中, 叶齐还是慎重地在身上加了中阶的金刚符和施了隐匿气息的法术。 筑基弟子身上已经污垢难沾, 叶齐换上一身叶府弟子之服,这衣服上一些隐匿气息和清尘除污的小型法术也算得上是聊胜于无。 确定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 他方才顺着天澜兽的气息出了洞『穴』,洞『穴』建在一处险峻的山崖之上, 周围是险峻如刀削的山壁,在月寒如水的照耀下泛出一层幽幽的冷光来, 除了洞『穴』前有一处数米的空地,空地之下便是高达数百米的山谷,朦胧能望见一层云雾笼罩着密林。 若是寻常人到了此处,除非摔死,不然也找不到下去的出路来。 叶齐凝眉,他当然不是在意这数百米高的山崖, 而是天澜兽从这里直接跃下,先不说它伤势会不会加剧,但是如今空气中血『液』的气息已经淡淡,哪怕是修道者的嗅觉都闻不出什么血迹的指向来,他也很难凭此确定它的行踪。 能够追踪行迹的数种法术现在想来,要么需要的施法材料不够,要么就是他现在没有与那头天澜兽的关联之物。 但既然决定去寻了,还是下去再看看吧。 叶齐纵身一跃,以飞快的速度下降『逼』近密林间,突然望见密林深处一处白影迅猛冲出,却是朝着他落下的方向而来。 天澜兽的身上数道血痕绽开,却是形态变大了数倍,不管不顾地地朝他冲来,被包扎好的伤势处一挣,白布破开间,显出几分艰难的尾巴却是长长一伸,向他卷来。 叶齐刚开始还有些怔楞,看着天澜兽的动作,后来却是明白过来。 ——它以为自己从山崖上跌落,所以现在飞奔过来救他。 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气的情绪涌入了他的胸膛,心情万分复杂之间,叶齐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地看着让天澜兽再加剧伤势来救他。 下落感不断加剧之中,他的神智一片清明,叶齐指尖幻影微闪,古籍中记载的术法便清晰出现在他脑海里,几乎是掐诀的那一刻,灵脉中涌动的灵气便告诉他这次施法能够成功。 灵气涌成的光泽在指尖流动着,却是立刻便结成了一个玄奥无比的流动姿态,顺着叶齐的神思驱动,飞快打入身下那头天澜兽额间。 初阶的定身术固然好用,限制却是多多,最重要的那一点便是被施术者最好不要有太多抵抗或者敌意,而且心智坚定的修士一般也不会受这初阶法术的影响。所以定身术一般只能用在高阶修为对低阶修为者间,同阶对敌时这招术法除了浪费灵力,没有什么效用,简直如同鸡肋。 然而他的修为本身就要比天澜兽高上一个大层次,再加上天澜兽为了救他,也不可能对他存着什么抵抗之心甚至是敌意。 所以几乎是片刻之间,叶齐便望见中了定身术的天澜兽灰瞳愣愣地看着他,身子僵直地往下落去。 叶齐用术法加快推动己身向下加快落去,终于在落地前的一段距离间,他猛然接住了这头天澜兽,然后在术法的加持之下,托举着它缓缓落地。 怀中的天澜兽的身形逐渐缩小着,到了最后,甚至显出了一两分幼年的稚嫩姿态来,显然刚才的动作耗费了它很大的元气,重伤后的它服了息眠花之后,精神更是显得萎靡不振了起来。 然而哪怕是解了定身术,在他怀中微小至极的反抗,也花不了他什么气力就轻易镇压了下来。 叶齐不知道天澜兽变成幼年形态到底合不合常理,至少在他读过的古籍上并没有提到这一变化,但从身高两米的巨兽变成如今怀中体长都不足半米的幼虎,听着怀中细弱至极的叫声,叶齐低头仔细查看。 只觉得怀中那头有着灰蓝的眼眸,皮『毛』中隐约透着血痕和湿气的如同幼猫一样的柔顺温和,此时一转不转地盯着他的幼虎,和前些时日里看到的低吼可怖的天澜兽,几乎不是同一头异兽一样。 叶齐的心情有些复杂,明知不应该却还是有些说不清的怜惜生出。 然而不过一眼,他还是看出了这头天澜兽还是和以前一样肆意妄为的『性』子,从它皮『毛』间透『露』出的冰冷水汽他就知道这头天澜兽刚才去了哪里。 受了重伤还是不管不顾地去洗了澡,怪不得他现在看到的这身皮『毛』这么干净。 叶齐几乎想要现在就教训它一下,然而看着天澜兽的头低下,亲昵地凑到他的手上,带着微小倒刺的舌尖一点点伸出,小心而欢快地『舔』着他的手腕,微不可觉的粗糙之感从手腕上传来。 叶齐叹了口气,一股无可奈何之感从内心生出,让他只能小心将它护在怀里,然后观察着它身上的伤势。 所幸刚才挣裂开的伤痕不过两三道,伤痕中涌出的血珠掉落出几滴后,在服用下的息眠花的催化下,天澜兽身上的伤势几乎已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了起来,不然它也不可能那么不知分寸地拖着一身重伤,还去给自己洗了个澡。 在知道这一点后,叶齐真不知道给它用了息眠花到底是对还是错。 所幸不管天澜兽怎么强撑,息眠花的安眠效果还是上来了,它一向晶亮圆睁的灰瞳中此时也不免带上了几分困意,现在脑袋一耷一耷的,却是摇摇头强撑也不肯睡下去。 既然已经找到了天澜兽,叶齐也不想在外面久留,他踏着山壁而上,在用灵力刻意挡着,确定怀中的天澜兽不受惊扰后,一刻钟之后,他再度回到了山崖的洞『穴』之上。 只是这次与最初不同,他不是被天澜兽强迫着入内,而是抱着这头天澜兽进入其中的了。 叶齐的心绪有些复杂,望着天澜兽安稳地蜷着身子,贴着他的胸膛如同一只大猫一样安稳入睡,尾巴却还不忘偷偷『摸』『摸』的缠上他的手臂时,复杂的心绪却陡然平静了下来。 罢了,世事大抵都是这样无常的吧。 洞『穴』中淡淡的血腥和阴湿气息让天澜兽睡梦中嗅到了,它的神态中都『露』出些不满来,动了动身子,头却是更紧紧地贴近了他的衣襟处,像是嗅到了什么安心的气息,方才安稳地陷入沉沉的睡梦中来,尾巴却还是如同藤曼一样地紧紧缠着他的手臂,像是一刻都不愿放松下来。 察觉到怀中温热的触感,叶齐尝试着将天澜兽放下,却发现除非将它惊醒,不然现在这个动作只怕他得保持整整一夜了。 天澜兽的头早已埋在了他怀里,如今『露』在外面的白『色』兽耳望着极为柔滑温顺,完全不符合它『性』子一样地乖乖蜷伏在他怀里,却是极为难得地连一丝挣动都没有的安眠在他怀中。 呼吸平稳,像是睡得极为安熟,从衣服上传来的感觉温暖柔软,只有它呼吸微微的颤动传来,仿佛能灼伤一样的带着生机的温度感觉透着衣服的布料传来,细小的呼吸震动都让人害怕会惊醒了它。 ——这样的天澜兽,像极了他前世养过的一只极为黏他的幼猫。 叶齐的心中不知不觉间已经软了三分,想到了跃下时天澜兽不管身上伤势的接住他的动作,他只能近于叹息般地想道: 也罢。 反正他现在也不需要睡眠来回复精力,就这样抱它一夜,也不是什么困难之事。 叶齐闭上眼,几乎在体内修炼的灵气汇集间便开始了全心神投入的修炼之中,然而抱着天澜兽的手臂,却是一夜都未颤动一分。 …… 天『色』『露』出了些许亮意,天澜兽眼带朦胧光泽地眨了眨眼,最后发现自己在取雷器怀中醒来。 它的身体飞快变大着,很快就变成了以往两米的高度和身长数米的大小。 叶齐睁眼,看到正常形态的天澜兽后心中一松,却是再顺手不过地将它一推,便将和它的距离拉开半米。 天澜兽明显不满意这个拉开的距离,它刚低吼着要不管不顾地再蹭进那个把它抱得很舒服的怀里,就见一层紫『色』的光芒从它和取雷器之间升起,这一次它的取雷器只是冷眼旁观着,没有动手的迹象,一种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就将它推开。 这一夜醒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澜兽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心地低头继续凑近,然而在幼年形态的它身上做出的委屈,睁眼,低吼也柔软可爱至极的动作,成年形态的它做来只让人感觉到如同凶兽一般,有股择人而噬的凶恶之感生出。 所以叶齐看到它身上的伤势一夜之后基本恢复,再看到天澜兽现在的神态之后,心里一丝不忍都没有生出,只是平静地想道。 一切都应该恢复到常态来了。 第150章 带走 天澜兽却是毫不甘心, 它对那层紫芒又是啃咬又是拍打, 各种对敌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却见那层紫芒仍然柔和却坚定地存在着, 宛如它和取雷器间永远不能缩短的一层隔膜。 它一定会救取雷器出来的!天澜兽毫不放弃地想道。 叶齐在旁边望着, 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他下意识的甚至想要伸出手去安抚天澜兽因为努力不成而恹恹垂下的头, 然而最终,他也只是在乾坤袋中挑出两株适合异兽的灵植,放在它面前的空地上。 天澜兽猛然朝那白皙的手下一扑, 然而还是没有进入那温暖触感之下, 还是被那层紫芒顶了个正着, 它又是烦躁又是生气, 兽爪紧扣入岩石中,几乎要将这刮下一层地皮, 灵活而具有可怕力道的长尾肆意在洞『穴』上拍打着,最终激起一层层扬灰和抖落下无数碎石来。 叶齐转身, 却是再在防御符阵上的动力处加上了一块灵石,在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任何东西后, 朝着洞『穴』口走去。 这一次,他是真正的离开。哪怕是天澜兽,也不可能再阻拦得了他。 不是紫芒的问题,是它的取雷器自己想要走! 一股几乎说不清的恐慌之感生出,天澜兽的身子却是猛然一转,却是用尽了自己最快的速度, 身影如风一般地穿过叶齐面前,然后守卫在洞『穴』口上。 寂静中陡然传来极为响亮的骨骼响脆的声响来,天澜兽本来就巨大的身形在一瞬间增大了数倍,如今它的身形几乎是严丝不『露』地堵住了洞口,连一丝阳光都没有『露』出来。 然而在这对于它身形可以算得上是『逼』仄的空间里,天澜兽委委屈屈地缩着身子,却是连大一点的动作都不敢做出,它微微垂着头,在那浅灰的兽瞳中叶齐几乎可以完全望得见自己的身影。 低低的响声从它喉间响起,叶齐竟有股仿佛听出了示弱,又或者是哀求一般的错觉生出。 然而天澜兽的姿态仍是一如既往的高矜着,宛如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入得了它眼中一般,如巨山一般屹立不动的身形却是毫无疑问地透『露』出了它向来强势无比的『性』子。 显然,它不愿意让能够取得雷霆的容器就这样离开。 想要离开,最好的法子应该就是直接将它打败,或者——击杀。 叶齐隐在袖下的指尖微颤着,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一个被他可以强行压下,却一直存在的现实—— 他对这头天澜兽的感情,显然要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身体内的每处灵脉都近乎催『逼』着搜刮起哪怕一丝可能存在的雷霆,叶齐伸出手,一股蕴含着可怖能量,能将这处洞『穴』瞬间炸开的白『色』雷霆光芒便在他手上涌动着,汇聚成巨大的,将这处洞『穴』照亮的巨大光团来。 “这是我身体中残留的所有雷霆了,”叶齐抬头,对上那双一转不转盯着他的灰『色』兽瞳。 明明知道它不可能听懂他的话语,然而在此时,叶齐却在这眼神的注视下,生出一种恍惚的它能理解他的感情的冲动感觉。 叶齐平静地剖析着自己内心的所有情感,然后坦诚而自然地开口袒『露』着所有的想法。 “你为了雷霆救回我,如今我将体内所有的雷霆都给你。” “你为我去摘灵『药』,重伤而返,与你在我身上留下的伤势相抵,我再以三株灵『药』补偿回你。” “现在,我们恩怨两清了。” 叶齐身上的防御符阵在刻意的控制之下停了下来,他确定天澜兽不可能在他如今恢复了部分实力,而且心存戒备的情况下还能伤得了他,紫芒消退着,叶齐为了它能够顺利地从他手上吸收到雷霆,主动停下了防御符阵。 然而在雷光映『射』下,那双蓝瞳里摇晃着的朦胧光泽,让注视它的人猛然生出仿佛它会落泪的错觉来。 天澜兽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小着,却是终于恢复到先前幼兽形态的大小。 叶齐平静注视间,盛着雷霆的手没有收回,却发觉白『色』异兽的身影飞快地朝他奔来,却没有看他手上的雷霆一眼,便以一种大力到甚至他的胸口生出闷痛的力道,撞入了他的怀中。 像极了怕被他扒下丢开一样,异兽哀哀的叫声从怀中传来,皮『毛』滑顺的兽耳不安地抖动着,滑过了他的脖颈,一股仿佛怀中生命无比脆弱的感觉从他心中生出。 然而一想到天澜兽凶悍无比的成年形态,叶齐一怔间便觉出了这念头的可笑来。 怀中的天澜兽却丝毫没有察觉抱着它的那人是何种心情,为了不伤到那温暖抱着它的人类,它不甚熟悉地将自己平时最引以为豪的利爪刻意地收着,努力地想要往那温暖的怀中钻去,此时认真地钻着,全心地想要找出一个够它全部钻进去的地方。 就像被抛弃的孩童,猛然回到了家人的身边,天澜兽身上那股不安的焦躁害怕之感几乎能让叶齐立时便感受的到。 他再也不能忽略怀中那团异兽的存在,叶齐下意识地抱紧怀中那团『毛』茸茸,因为收敛着爪子不住望下掉的异兽,他的心中忍不住一叹,却是对自己日后的生活有了一定的觉悟。 在他回神时,便发觉那乖顺呆在他怀中的幼兽,已经不动声『色』地将长尾恢复了成年形态的大小,然后悄然地缠上了他的腰身,而按那纠缠的力度,显然不愿再从他身上下来。 在这一切动作完成后,天澜兽将小脸往他怀中一钻,一副不敢看他的样子,叶齐在这寂静之中,察觉到了怀中的那一团身子在无声地细颤的动作。 ——是被吓到了吗? 然而这个问题无需天澜兽回答,叶齐便明白了答案。 可能是这头天澜兽没有朋友,所以在和他相处的这些时日里感情生出得最为强烈,也可能是它还不愿意对他这个盛雷的容器轻易放手,所以示弱…… 然而理智先于逃避的情感,几乎清晰地否决掉了第二种可能,以这头天澜兽的『性』子,绝不可能因为他给它的雷霆,就做出这类与示弱的举动。 叶齐垂眸,望着怀中身子细颤着,还不屈不挠地想往他怀中更深钻下去的异兽,一股复杂的感觉在心中生出。 叶齐闭上眼眸,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平静无波。 既然它不愿走,便让它跟着好了,这般强烈的感情生出得快,想必消退得也快。 现在的这些不舍,也许只是这头天澜兽缺少玩伴的孤独心理作用罢了。 等它厌倦了,应该就会自行离开了。 但至少现在—— 叶齐将手上的雷霆收回,有些迟疑和生疏,然而还是温和地抚上怀中细颤着的幼兽身子,近乎轻叹般地低声说道。 “在你后悔前——先跟着我吧。” 身后的这处洞『穴』承载了这些时日来他和天澜兽的回忆,然而这些回忆并不都算美好,叶齐毫无留恋地离开。 跳下山崖,身边厉风的划过几乎清晰地让他的思绪分外清醒了过来,此时怀中抱着一团温暖的生命,哪怕知道这团柔软之下藏着一颗凶兽的灵魂,他心中也没有太多悔意生出。 想做的事情何必太过畏首畏尾,那些太过飘渺的顾虑,就让时间来验证它们的对错好了。 怀中天澜兽的细颤不知在何时停息了下来,此时它身子外探着,一双浅灰的兽瞳在他手臂后『露』出,后半边身子微微扬了起来,一副随时要把身体变大然后拯救他的样子。 叶齐心中好笑和柔软掺半着,却是没有制止它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 落地之后,他手下安抚着那还紧扒着他手臂的天澜兽,感觉到手下异兽的皮『毛』倒炸着,似乎还是很不安心的样子,他一边顺『毛』安抚着,一边加上法术探寻着有灵脉的地方。 此时阳光正盛,怀中天澜兽仿佛极为畏惧阳光一般地往他手下钻着,叶齐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动撸猫的神奇触觉。 绿影重叠着,低矮的灌木和密密的密林分布在不同地方,天澜兽的一颗小脑袋这时候又陡然从他怀中钻了出来,叶齐能感觉到手下『毛』茸茸的支楞起的耳朵尖的触感,实在是有些奇特,他忍不住再感受了一把,然后天澜兽又往他手下钻着,让他又感觉到了自动撸猫的感觉。 这实在不是能让他安心办正事的环境。 叶齐弯下身子,想要将怀中的天澜兽放下来,让它变成原来的样子再和他一起走,本来已经安抚得差不多的天澜兽此时皮『毛』倒炸着,爪尖微微『露』出地扣着他身上的衣裳,拼命对抗着那想让它从怀中下来的力量。 天澜兽那难以置信的圆睁的灰瞳直直望向他,让叶齐生出了仿佛欺负小孩子的负罪之感。 然而不过手下动作迟疑一瞬,天澜兽立刻又钻到他怀里去了,像是终于抓到了他的弱点一样,哀叫细颤怎么可怜的动作都使出来了。 在将怀里的这一团再安抚下来后,已是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叶齐再不敢做出让它下来的动作,察觉到那紧贴着自己胸膛的『毛』软,他只能往自己身上加了一道清神符,方才让自己能够无视怀里的那团触感,投入到寻找灵脉的正事上来。 第151章 亲昵 山林莽莽, 林木高直郁然, 延伸到视野难以穷尽的山脉边缘。 在这片浓密得几乎紧挨着透不进光的密林之中,显然用查探符阵的方法来查探灵脉并不太便捷。 在施了查看灵气的术法之后, 叶齐眼中看见的已经不是寻常人能望见的景象, 而是黑暗中无比亮眼的一大片一大片聚集起来的光点, 这些光点悠游地浮动着, 如同黑暗中的萤火一般踪影捉『摸』不定,却是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无人吸取而积攒下来的,还是因为山体中蕴含着的灵脉散发出来的。 叶齐观察了这些光点的行迹一会儿后, 最终决定向附近一片光点最浓密的地方走去。 怀中的天澜兽这会儿终于安稳了下来, 终于乖乖呆在他的怀中, 只是长尾没有松开, 走动时隔着衣物传来的温热触感如同羽睫一般轻蹭着他的腰身,让叶齐望着怀中兽耳抖擞着的那一团幼兽, 不免生出些无奈来。 他抱着怀里的天澜兽,平稳却也极快地走在空地之上, 朝着他看好的那处山脉走近时,心里隐隐有了抱回了一个祖宗的预感, 为了不让天澜兽接下来又闹腾得不得安宁,叶齐不敢再做出让它下来的动作,然而腰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如同羽睫般的瘙痒还是让他很难集中得了注意力。 在察觉到那处尾巴还做出了超出他忍耐范围的磨蹭举动之后,叶齐终于忍无可忍地顿下脚步来。 他轻轻地捏了捏埋在他怀中幼兽『露』出的一边耳朵,然后把那不安稳地动作着的尾巴尖用手轻轻按住一会,再放开, 示意天澜兽最好注意点分寸。 终于,天澜兽不把注意力放在它尾巴环着的腰身上了,它甚至主动地松开半圈缠得紧紧的长尾——然后灵活地往他手上探去。 显然,是以为他要和它玩的意思。 叶齐感觉到手上摇来晃去的软尾,心里那股今后的生活他不会太过安生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林叶间漏下的光斑洒落在手腕上那团摇来晃去的白『色』长尾上,白『色』柔顺皮『毛』上的光泽分外柔和耀眼,阳光在瞬间仿佛将人的心也一刹那间热软了下来。 问道之途寂寂,能有一个东西伴着,哪怕是一头什么都不懂的异兽,哪怕只是相伴一会儿,大概—— 也不错吧。 叶齐摇摇头,将心中近乎软弱的念头驱散开来,只是目光在触及怀中无忧无虑的白『色』一团时,眸中的神情微不可见地柔和了下来。 近乎默许般的,他没有再对手腕上『乱』扫的那一团『毛』绒长尾做出制止的举动来,只有在它闹腾得实在太过的时候,才微微按住它一会儿。到了最后,天澜兽追逐着他手腕上的动作,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是温顺地把自己的尾巴尖放进了他垂下的手中。 一人一兽在这一路之上都保持着这般无声却融洽的平和。 终于走到自己看中的地方了,在查探着周围没有太过强大的异兽或者灵植的危险存在后,叶齐拔出手中的黑剑。 虽然他的修为仍没有恢复到筑基水准,但也只是影响了他此时灵脉储存和转化灵气的量而已,筑基后他的灵脉拓宽水准和剑势威力并没有因为境界而跌落下来。 他无声地一蹬,便在距离密林百十米的崖壁之上身子微斜着停顿了下来,剑鞘中的黑剑随着他神思一动,猛然从剑鞘中飞出,剑柄自动地送入他的手中。 因为要留出一只手抱着怀中的天澜兽,叶齐没有太大动作地将黑剑往崖壁上一刺,再是一削,在力道和剑气极为精准地控制之下,大块大块的山石极快地从山壁上脱下,没过一会儿,就挖出一个足够容纳五六人的两人高的山洞来。 手下的黑剑如同刺入软泥一般毫不费力地刮削着,纵使叶齐第一次尝试挖凿洞『穴』的工程,也不过一会儿便熟悉了手下的动作。 熟悉之后自然就不必再束手束脚,几乎是有意控制间,黑剑下的剑气便竖直斩入崖壁上数十米的地方,在他刻意控制下,大块大块的山石在灵气催动之下极快地从半成型的洞『穴』中滚出。 毕竟是今后大概很长一段时间要居住的地方,为了尽善尽美,叶齐最后花了三刻钟的时间方才让自己理想的洞『穴』成型出来。 怀里的天澜兽早就因为他的动作探出了头来,此时虎头虎脑地在他怀中睁着灰瞳看着,所幸也还乖顺,没有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动作来。 在被他抱着进入洞府后,天澜兽终于按耐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从叶齐怀中跳了出来,它东张西望地打量着这个地方,只是还是不愿离他太远,尾巴仍然长长地攀环上他的腿,像一株缠人的藤曼一样。 叶齐如今心绪已经不会再因为它的这些动作再起波澜,他环视着这个由自己挖出的洞『穴』,在剑势刻意的控制之下,这处洞府的大小高度都比天澜兽的那处要合他的心意,也显出些人为雕凿的痕迹来。 光滑如镜的壁面材质有些许特殊,在确定这处洞『穴』的安全『性』之后,叶齐再劈削出一些石桌石凳石床来,他在乾坤袋中拿出一些东西布置一下,这处洞府就有了一些以往住所的影子,也比较合他的心意了。 只是,要看天澜兽能不能够适应了。想到这,他往旁边的天澜兽看去。 出乎他意料的,天澜兽没有一点来到陌生环境的不安,它好奇地左顾右盼着,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在对这些出现的新玩意看过几遍后,它就觉得有些无聊地回到他脚边。 天澜兽轻蹭着,还没等他动作,便恢复到幼年形态的大小,自动攀上他的身子,被他下意识地托起后,就安分地将身体缩进了他怀里。 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叶齐却看出几分头疼来——这是打算以后就在他的怀里赖着,不走了吗 然而看到刚刚缩进他怀中的天澜兽,爪子微微探出地扣近他的衣服里,皮『毛』微微倒炸起,一双圆睁的灰瞳此时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态,叶齐的心间便有了几分了然。 他心中无声地轻叹,果然,还是被吓到了。 就让它先赖着吧,反正饿了之后,它也会自己出去觅食。 叶齐将手覆上怀中那颗圆滚滚的小脑袋上,轻轻地『揉』了一『揉』,方才将那倒炸起的皮『毛』重新安抚成了平顺。 他保持着抱着天澜兽的动作,起身在洞『穴』口勘察着,布置好了一层能够『迷』『惑』普通和修为较低的异兽察觉的符阵,然后在自己选定的修炼静室里,开始布置吸取灵气的符阵。 让他惊喜的是,本来抱着灵脉稀少,此处纵使灵气充裕也不一定就是存有灵脉的念头,此时却发现,底下的灵气存量似乎显示着一条最低阶的灵脉存在。 然而哪怕是修真界中一条最低阶的灵脉存在,也足够供养起一个他的顶峰状态哪怕日夜不休地修炼,也可以数年灵气不弱的修炼状态。 这条件虽然可能比不上在叶府时的这般豪奢,却也足以让他的修炼条件比修真界中许多漂泊无依的散修要宽裕得多了。 如果他没什么志向,也不在意日后的修炼道途需要的时间,甚至可以不用再去寻找机缘,凭借漫长的修炼岁月,只要没什么大的差错,便足够在此处修炼到筑基后阶了。 当然,虽然仅时间这一点,安心在这里再不出门地闭关修炼闭关的可能便被叶齐否决掉,但这里存着的灵脉条件,足以让存着更坏甚至最坏设想的他感到欣喜了。 怀中安稳呆着的天澜兽显然察觉到了他激动的心绪,此时它有些好奇地『露』出头来,灰瞳亮亮地看向把自己平稳抱着的人类,想要得出一个他为什么这么开心的答案来。 但没有预料到的是,它迎接到的是一片覆下的阴影,然后是头顶上留存了一刻便稍纵即逝的不带任何情,欲的温热。 发,发生了什么?! 天澜兽猛地被吓住了一般,全身的皮『毛』都倒炸了起来,就连平日里不安分到极点的总是摇来晃去的尾巴此时都呆呆愣住,一脸懵懂地看着这个对自己刚才做出了这种事情,现在却一脸正经地移开视线的人类。 叶齐心中有些懊悔生出,他也没想到自己在一时激动之下,刚才竟会在刹那间把天澜兽和前世自己养的那只白猫联系起来,所以做出了这个自己哪怕前世都很少做出的亲昵动作。 本来做完这个动作的时候,他心里便有些感觉不妥,只是心怀侥幸地想到也许天澜兽并不怎么会搭理这个动作,没想到这头天澜兽的表现却是激烈,也单纯得甚至让他——生出些负罪感来。 然而觉得自己刚才的动作纵使有些突兀,但也不应该算做太过过分,叶齐对上怀中天澜兽愣愣的眼神时,还是只能将心中复杂的观感掩下,然后提醒自己——这是一头异兽,而不是他家里可以随意逗弄的家猫。 然而在他刚平复好心情,低下头时,只见怀中的天澜兽主动直起身子,头部蹭到了他的脖颈旁,兽耳滑顺地拍过他的皮肤,然后温顺至极地低叫了一声,似乎还带着些欢快讨好的意思。 这是——愿意的意思? 叶齐复杂地想到,心中暗叹着却是顺从着自己的心意『摸』上天澜兽滑顺温暖的皮『毛』。 没想到在这世,他这么早就过上了有猫的生活。 第152章 难耐 体内影响活动的伤势已经大多愈合, 但还有一些筋脉上的隐伤会在剧烈活动时猛然作痛, 然而对这些伤势,叶齐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所幸已经找到了一个安定的地方, 可以一边调养自己体内的伤势, 一边开始静心修炼。 抱着天澜兽修炼的时候, 一切还算顺利,至少怀里的这头异兽到这时会乖乖地从他怀中跳出去,然后乖巧地趴在他旁边, 除了尾巴仍是会偷偷缠在他腰身外, 不会做出多余的动作来。 然而到了天澜兽以往应该进食的时候, 叶齐便发现他的麻烦也该跟着来了。天澜兽磨磨蹭蹭地直起身子, 走到洞『穴』边缘后伸展着肢体,看看他, 又再看看下面,最后还是在洞口绕了一圈, 然后依依不舍地再跳入他怀中窝着,死活不肯挪出半步。 前世有过养猫经验的叶齐此时只能犹豫着, 最后根据相信自己的经验,将天澜兽『露』给他的花白的肚子上的『毛』从上到下好好顺过一遍,天澜兽刚开始还有闲心陪他玩,最后完全是两眼『迷』蒙,舒服打着呼噜得要睡着了,叶齐终于停了下来。 随着他动作停下, 天澜兽快要闭上的双眼猛然睁开,却是精神百倍地打了一个滚,这次终于不用他催促,就感受到肚中饥饿地下了地。 幼年形态的天澜兽随着骨头伸展开的声音,身形不断变大着,最终终于恢复成叶齐初见它时的两米大小,连带着这处洞『穴』仿佛都变得窄小了吧,它束手束脚地挤到床边。以一个可以说得上伏趴的姿势把头伸到床上的那人面前。 一双灰『色』的平时只觉冰冷清醒的兽曈此时睁着,定定地盯着眼前那人,如清泉般清透的灰里只映出了一个人的面孔。 大概是带了滤镜作用,天澜兽冰冷猎食者的面相此时叶齐看了,也觉出几分温顺可爱来,完全是与它蜷在自己怀里不一样的姿态,但如果抛去那气势来看,是与他之前遇过的雪白灵兽完全不同得高傲到难以触碰的掠食者姿态和幽深如山渊般的深邃神态。 前者完全是靠美貌让人放下心神的异兽,后者却是可以让人忽略所有样貌,仅凭威压就让人生出窒息之感的,仿佛什么都是高高在上的眼光看待一切的异兽。 特别是这样定定地看着他时,一丝发自内心的仿佛被什么恐怖存在盯上的警兆便往往不由自主地从叶齐心中浮现。 哪怕是他修为要比这头天澜兽高得多,那丝发自内心的警兆也往往『逼』得他哪怕在过去最糟糕的时日里哪怕有机会,也不愿尝试与这头天澜兽鱼死网破的可能。 这是来自血脉的威压?还是自身下意识的警兆? 或者,这头“天澜兽”—— 真的是天澜兽吗? 昔日里所有强压下去的疑问此时都被天澜兽的这一眼勾出,连带着许多诡异都在此时串了线一样地浮现出来,甚至让叶齐对此时凑在面前熟悉的异兽样貌生出些陌生来。 天澜兽非常不满面前的人类竟然没有丝毫动作,它克制着自己低吼着往前凑去,却是想像先前一样被那人类温和地抱进怀里。 显然,它的这番努力没有奏效。 叶齐从出神中回过神来时,面对这个『毛』茸茸的脑袋就比他四五个身子还要大,还要不停往他怀中拱的异兽,不免生出些无奈来,他将心中不合时宜生出的异样暂且按下,只是将那完全将自己高冷样子破坏完的现在如同小孩子一样往他怀里凑的脑袋不断推出去。 他越推,天澜兽就越来劲地往他怀中拱,最后不知道他是『摸』还是『揉』哪个动作生效了,方才让这头异兽从他怀中依依不舍地抬起头来,然后缩手缩脚地往洞口走去。 不过一眨眼间,天澜兽的身影便飞快消失在洞『穴』中了。 叶齐握了握手中余温尚在的触感,面上的神情沉静难测。 不过一刻后,天澜兽就高兴地从洞『穴』上回来了。 它咬着一大块树皮,肚腹圆滚滚的,身子上冒着朦胧的水汽,显然不仅完成了进食,还顺便去池子里洗了个澡。 它的身子飞快地缩小着,在扑向床上那人时,半空中便被一张厚厚的白布卷了全身。 天澜兽怔楞间便被熟悉地搂在怀中,只是头上的白布没有掀开,在那人的动作安抚下,它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爪子不把那白布撕成长条。 所幸白布笼上它的时间并不长,在被细致温软的白布仔细擦过皮『毛』之后,天澜兽终于『露』出了一个头来,那人的神态温和,动作细致,虽然被白布笼着的感觉并不好受,可看在人类手上冒着热气地为它烘干的份上,天澜兽大度地选择了不去计较。 虽然它意识里隐约察觉到了现在抱着它的人类对它讨要雷霆时的不喜,可动作毕竟是很难改过来的,它在舒服的擦拭之中自在而且毫不顾忌地袒『露』着身体最脆弱的地方,下意识地便『舔』舐上了那人的手腕。 刚开始它以为是雷霆的气息才让它那么喜欢,可是逐渐在这人类旁边呆着,它才发现哪怕这个人类没有发出雷霆的气息,它光是静静地在他旁边呆着,也能感觉到一种被他的气息感染着,也很安定的满足。 为什么它在密林里那么久才遇到这样一个人类呢? 要是早点遇到的话,能把他叼回洞『穴』里早早藏起来就好了。天澜兽懵懵懂懂地想到,却是有一种仿佛在身体很深的地方浮现出的还不够的渴望。 这渴望似乎只有在靠近人类时才能得以满足,但也不用做什么,天澜兽心满意足地想到,虽然刚才吃的能够填报肚子,可光是这样『舔』着,能够让面前的人类沾染上它的气息,它就很开心了。 这个人类——好香啊。 抱着它的温度也很舒服,身上的气味也很舒服。 天澜兽『舔』了又『舔』,却是不敢真的用力去咬,但在看到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按在它头上时,把自己完全放松开地以先前从未出现过的稚嫩懵懂姿态袒着肚皮想着。 想要被『摸』肚子,想要被抱抱,想要…… 天澜兽想到刚才映在头上那片温热,心里陡然泛出些难耐来。 叶齐被猛然从白布中挣脱出来的天澜兽吓了一跳,看着天澜兽身上被水抚顺的皮『毛』柔和地贴着身体,更显出幼年形态的它无比柔弱,然而天澜兽以一副完全与它柔弱不相配的凶狠姿态蹿入他怀中。 叶齐无奈地抱住怀中冒着朦胧水汽的异兽,所幸天澜兽上来前,身上的皮『毛』在白布擦干和他有意地用灵气烘干之下已经干了大半,现在带着些许湿气地抱着,对他而言也不算太过难受。 然而天澜兽明显并不满足单纯地被他抱着的姿势,一个劲地在他怀中要蹿上来。 纵使天澜兽如今柔弱的身体中仍是不逊于以往的能按穿地面的可怕力道,但在恢复了一定修为的叶齐镇压下,就如同正常凡人抱着一只幼猫一般,看不见硝烟的力博结果后,仍是天澜兽被镇压了下来。 天澜兽挺着小脑袋,圆睁着兽曈,不屈地看着他的样子,让叶齐感到一阵头疼。 “这么不安分—— 想做什么?” 叶齐好笑地轻声问道,却是没想到从它口中问出什么答案。 然而很快地,察觉到手下一阵陌生的震颤,叶齐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被他圈在怀中的异兽体型飞快变大着,很快恢复了以往可怕的大小。 在那双浅灰得只看得出冰冷,倒映着它面容的兽曈中,叶齐面上的笑意一点点地淡了下来。 气氛陡然沉了下来,腰间的黑剑以极细微的声响嗡鸣着,宣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被他的眼神注视着,天澜兽的气势很快就低沉了下来,它轻吼着,却是乖顺地退后一步,身后响起杂『乱』地各『色』东西被撞倒的声音。 它狼狈地蜷着身子,以往无往不利的长尾此时更是紧紧地缩紧在身后,却是以一种再温顺,也再明显不过的臣服姿态地低下头去,然后温顺地将自己『毛』发白得耀眼的头朝那人类低去。 叶齐轻轻一叹,明知这可能是天澜兽已经看穿了他会心软,刻意学出的姿态,此时也忍不住伸出手去。 “我又没赶你,怕什么?” 手下皮『毛』的触感温热得近于烫人,平日里得寸进尺惯了的异兽此时却乖乖地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挪动半步,甚至还发出了略带急促的吼声,这吼声中没有低落,反而是略带着催促和羞怯一般的叫声。 羞怯?! 一个有些荒诞的猜想此时涌上头来。 叶齐收回伸出手的姿态,他平静地打量起面前恭顺地把整个头都低下,头上所有白『色』耀眼得发亮的皮『毛』都对着他的天澜兽。 ——有点想知道此时它的脑子里,现在装的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双木】的地雷 第153章 树皮 当然, 无论这头天澜兽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叶齐都没有让它得逞。 一人一兽像是打闹,又像斗气地镇压和反镇压进行了许久之后, 最后还是天澜兽不甘心地化成了幼年的姿态, 然后不甘不愿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当然, 爪子还不忘扒拉着那块树皮一起进了他怀里。 叶齐略带着些无奈笑意地抱着天澜兽,突然感觉到透过衣物传来的除了天澜兽本身温软的触感外还有一种粗糙硌人的触感,此时他方才将注意力分给这个天澜兽刚带进洞来的树皮上来。 他将树皮从天澜兽爪子下拿出来, 这块质感粗糙得, 如同树皮一样形状颜『色』的东西握在手上, 便有一阵幽幽的悠久草木宁静香味传来, 外表看来并没什么奇异,待到用神思仔细感受一两分之后, 叶齐神『色』不由一凝,发现神思竟然不能穿透这块树皮似的东西。 这树皮应该不是从普通树木上剥落下来的, 而应该是某个灵木的一部分。然而这树皮实在长得太过普通,而且除了神思不能穿透, 叶齐仔细查探之下也发现别的特殊之处,一时很难认出这所属的灵植。 怀里的天澜兽不安分地『乱』动着,头顶着他的胸膛,发出不满的嗷嗷的叫唤。 叶齐笑着,以为是看他拿着树皮所以急了,就不在意地把树皮放回到了它爪下。天澜兽却是从他怀里跳了出来, 按着树皮重重按到了他胸膛上。 “给我的?”叶齐微微挑眉,略带着疑『惑』问道。 天澜兽『舔』了『舔』嘴,灰『色』的兽曈中毫不掩饰的欢欣期待之意。 叶齐这时方才对这块树皮真正上了心,树皮中散发出的古木幽香越发浓烈了起来,竟让已经辟谷的他此时竟然生出一种如同久未进食之人突然遇到食物的一种饥饿与渴望,叶齐能察觉到,自从吸收了那一碗鲜血之后便沉寂平静下的血肉,此时又从深处散发出一种期待已久的渴望来。 他将这来自身体深处的渴望压下,眼眸一沉,没有立刻服下这块树皮,毕竟对这入口之物,还是要再做几道防范的好。 叶齐主动撤下身上的灵力层,以他现在的身体强度想要受伤已经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了,他将天澜兽完全揽入左侧臂膀间,腰间黑剑一动,顺着他的心神一动立刻出鞘,剑柄如指臂使地进入了他右手间。 没有过多犹豫,叶齐便握住黑剑,小心而慎而又慎地在不牵扯到要害和筋脉出的臂上划开了一道平滑的伤口,血『液』随着心神引动地流出伤口,在他刻意控制之下,不让伤口边缘长合后,叶齐终于取出了一团巴掌大的鲜红血团。 他的神思紧密地包合着血团,不知道是鲜血还是雷霆的影响,这团血团在脱离了身体之后仍是具有强大到极致的涌动活『性』,如同生物一般地有着自己的呼吸跳动规律。 天澜兽闻到了空气中的鲜血味道,此时神态紧张,动作有几分不安分,想要跳出他的压制来查看他的情况。 “没事,别怕。” 最后在叶齐安抚之下,天澜兽微微倒炸的『毛』还是乖顺着,选择安静蜷伏下来,此时小心地望着他,浅灰的兽曈之中还有一点无知无觉的懵懂和紧张。 血团在他的控制下小心地拉近与树皮的距离,最后在触碰到树皮的那一刻,树皮上一股烧灼的力量与血团如同不相容的水火一般相抗着。 树皮上粗糙黝黑的脉络陡然间绽放出耀眼至极的如同烈焰般的盛烈红『色』光芒,这光芒盛大而炙热,将本来只是脉络斑驳的树皮映照得如同被无数红丝镶嵌上的黑沉木质一般,光芒如同灼烧一般地附上血团,立刻将血团蒸腾得只剩一半的大小。 然而血团却也不是全无还手之力的软弱,当树皮的热芒全然压下它后,血团如同凶狠的斗兽被激怒了一般,蕴藏在血团之中一小半璀璨的金『色』光芒陡然亮起,与这灼烧炙热的红芒相抗着。 在这盛烈到连日月都比不上的纯粹金芒比较下,本来猛烈炙热的红芒在它的对比下如同掺了杂质的劣红,显出了几分浑浊不堪。 然而纵使金芒看上去再怎么精正纯粹,在气势汹汹的红芒『逼』近下,还不够红芒十分之一大小的金芒除了刚开始还能与红芒平分秋『色』外,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还是被红芒寸寸『逼』退着,落到几乎要被红芒包围着蚕食干净的地步。 这时,血团中一团散发着光明刚正气息的紫『色』雷霆终于因为血团要被蒸腾干净,而不情不愿地出现了,血团中紫『色』光芒耀动着,却因为没有被血团掌控,在出现在血团中出战时还带着不情不愿的气息,而随着紫芒的出现壮大,血团也如同受损一般地在被快速消耗着。 如果红芒不愿退后,在与紫芒交战前,闪动着雷霆气息的血团也许便会先一步被紫芒消耗干净。 然而不知是雷霆是树皮的相克之物还是红芒对这两败俱伤的打法畏惧的缘故,见势不对的红芒疯狂倒退着,最后还是回到了树皮之中。 树皮终于变回了最初平凡无奇的姿态,而血团纵使赢得了这次对抗的胜利,也勉强只能算得上是惨胜,与最初的体积想比,血团只剩下可怜的不到十分之一的体积。 然而血团融入的那一小片指甲大小不到的树皮也还是被血团吸融进去,血团中除了还未完全隐下去的金芒和紫芒外,又多了一层隐约的与血『液』的鲜红格格不入的暗红芒颜『色』。 叶齐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看着,倒是从这次于己无关的两者相拼中明白了自身含有的力量气息。 显然,先前喝下的鲜血力量已经被他自身完全吸收,因此在血『液』中的三种光芒,金芒的气息与他的血『液』气息几乎融为一体,而且也会主动对外来的伤害进行反击,只是他目前除了被动的防御,和身体素质的加强外,还不明确金芒的效用。 紫芒完全属于不请自来的恶客角『色』,是雷霆蛮横的进入了血团之后的产物,一般不会显示自己的存在,而且别说运用,单单是存在便会一直消耗他自身的灵气和血『液』,这一点在平时生活中因为他的筑基体质能够源源不断进行补充气血和灵力,所以到现在叶齐方才有所警觉。 叶齐若有所思,如今天澜兽不吸取他体内剩余的雷霆,在修为一定程度的恢复之后,这雷霆也不会对他身体造成太大损害,必要时刻还能作为一个杀招使用,他也没有了一定要将它排出身体的必要,但是,留也得有留的办法。 这般一直消耗他的气血存在,虽然平常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过大损害,但若是对战时还保持这种情况,也是他身体存在的一颗□□,他须得想出办法,哪怕这雷霆暂时不能完全为他所用,也得找出一个能让他不会对身体造成损耗的办法。 而这三者中的暗红『色』光芒,则是一种他目前还『摸』不透的存在。说没有将它吸取进去,这股暗红『色』光芒的气息反而比金芒还要显得温顺,此时甚至隐隐与他的心神呼应,叶齐甚至有如果他心神响应,便能施用这暗红芒中蕴藏的力量感觉。 然而若是说它完全被吸取,对于暗红芒先前的诡异表现,叶齐心中还是有一两分警惕存在。 所幸现在时间并不紧急,他也不必急于一时,可以等到认出这树皮的灵植种类后再慢慢图以后,现在应该考虑的是能否将这血团吸取回来和将这树皮吸取进身体里。 叶齐打开乾坤袋,之前为了试炼,当然也是存着离开的打算,以防万一他备下了许多可能用得着也可能用不着的东西在乾坤袋中,现在当然派上了用场。 一张冰凉黄白的晶透皮样的东西出现在他手中,这是从海中一种灵兽脏器上剥下的,对于『液』体状的具有灵气的灵『液』具有保存和粗略的辨测作用,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叶齐心神一动间,血团便乖顺地入了水析灵皮之中,水析灵皮将血团紧紧包裹起来,皮膜上的杂『色』逐渐褪去,滑顺的皮膜上涌动出许多如同筋脉血管一般的脉络形状。 这脉络在水析灵皮上如同被画上去的一般,血团却在这水析灵皮包裹之下很快安静了下来,水析灵皮上无『色』的脉络陡然有了生机,一层鲜红温暖的颜『色』顺着脉络涌动着,明明触感与之前的冰凉冷软无异,此时水析灵皮上的脉络却如同是真的活物的筋脉一般,有着生机勃勃的『色』彩。 然而即使脉络上染了红『色』,水析灵皮也只是如同圆上多了许多艳红的线条的一般,看着并不可怖,只显得有几分可爱。 叶齐握着手中如同心脏般跳动着的水析灵皮,冷静地想到:血团中不仅无毒,而且有巨大的灵力存在…… 天澜兽趴在他胸膛上看了,忍不住地扒了水析灵皮一爪子,最后被水析灵皮上散发出的腥气『逼』的重新退回到了他的臂弯之中。 第154章 池子 缺失了一小部分的树皮仍是如同之前一般平凡无奇的样子, 没有过多变化。 叶齐将它从乾坤袋中取出放入, 取出放入反复几次,最终确定了这树皮只是灵木上的一部分, 没有太大火星, 除了在被吞噬时爆发出那股暗红芒的力量外, 其余时候并没有异态发生。 外头天『色』还早, 叶齐『揉』了『揉』怀中天澜兽安分地倚在他身侧的头,他早已发现这头天澜兽拥有比平常灵兽还要敏锐的直觉,有时表现聪明得甚至能给他一种能理解他话中意思的感觉。 叶齐在天澜兽面前显示着手中的树皮, 抱着尝试的心理问道:“树皮在哪里发现的?” 天澜兽扒拉了晃动的树皮一次, 在发现不是和它玩后, 『露』出了仿佛思索的神态, 这神态在成年形态上的它身上显得具有凶兽敏锐穿透力般的危险,然而在幼年形态的它身上, 却只让人觉得几分故作成熟的可爱,就连低吼的叫声都像是撒娇一般带着几分稚嫩的意味。 叶齐将黑剑放回, 他抽出手支着头,往怀中天澜兽蜷起身子的位置看去, 空出的手忍不住手痒地『摸』了『摸』它脑袋上『毛』茸茸抖动着的耳朵尖,凉凉软软的,让人想咬一口。 天澜兽一只耳朵被『摸』久了,大概也有了几分不满,它发出与稚嫩的吼声,用爪子抵着叶齐的手, 将自己的耳朵尖拯救了出来,叶齐含笑望它,本打算收回手,却发现天澜兽只是换了一种姿势对着他,然后硬挤的方法想把另一边耳朵尖送到他手中。 看着叶齐没有动作,天澜兽脸上的『毛』炸起,显得脸有些圆鼓鼓的可爱,它没有什么威慑力地低吼着,用脑袋拱着他的手,显然对自己送耳朵尖举动的不成功感到非常不满意。 叶齐躺下,双手把天澜兽捧到自己的胸膛之上,幼年状态的天澜兽跟普通家猫一样大小,除了灰瞳几分清冷和生来猎食者的样貌和气场,此时看来和小猫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含笑看着,倒是有些不明白怎么挨了一道雷霆,还能意外之喜地捡回这样一个大宝贝。 天澜兽按了按身下传来的颤动感觉,大概是回到自己熟悉的温度,它也没有什么不满了,尾巴团着自己,它安静地趴伏在叶齐的胸膛上,『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这时一人一兽才想起正事来,只是语言交谈无异于鸡同鸭讲,天澜兽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从叶齐胸膛上起来,跃到地上,恢复了平常的大小。 看它从洞口奔去,然后回头低叫着催促这他,叶齐也意识到了它要带他亲自去看的这一点,他收拾了一下有些『乱』的衣着,在确定必备的东西都携带齐全后,便和天澜兽重新来到了密林之中。 一望无际的密林里分不出道路,根虬连结的地面坎坷难走,大概是天澜兽的气息存在,密林里远远便能听到野兽匆忙逃奔开的声响,刚开始顾忌他的速度,天澜兽走得并不太快,后来大概是明白叶齐能够跟得上他,天澜兽放开速度地奔驰着,还有余力不时看看他有没有跟上来。 一人一兽疾驰的身影如同幻影一般在密林中穿梭着,然而哪怕以这样的速度,一个多时辰后,天澜兽的速度方才看到了目的地,然后缓了下来。 天澜兽近于无声地走近叶齐,它微微低头示意,全身的『毛』发微微炸起,显出几分不安和警惕,仿佛这处目的地中蕴含着什么极大的危险,叶齐心下便生出了几分警惕。 远处传来沉闷洪流撞击巨石的声响,到了这一片地上,林木便稀疏了些,林木间一片无声的寂静,只是这寂静与之前的寂静不同,一股『毛』骨悚然的危险质感涌上他心头。 下一刻黑剑出鞘,便与一道横空划来的透明触手对上,黑剑上剑气一闪,一道无声的利光闪过,便将那无『色』的缠绕而上的透明触手撕扯成两半,触手的主体缩了回去,只剩下那被他劈斩开的半截残触无力落下,劈斩开瞬间触手中喷『射』出的□□四溅,被他的灵气层挡在外面。 天澜兽发出如同低雷一般蕴藏着深厚危险和警告的低吼,这低吼声和刚才叶齐的表现显然让触手的主人生出了几分忌惮,触节的主体犹豫着,最后还是缓慢地从可以略微看得见庞大形态一角的密林中缩了回去。 感觉到危险注视的退却,再看到天澜兽炸起的皮『毛』威威放松下来,叶齐方才放下了过多的警惕。 “安全了?” 天澜兽脸上深沉的如临大敌般的表情顿时收了回来,它回头想往叶齐怀中拱一拱,然而它此时的形态毕竟不是它幼年形态的大小,叶齐将手尽可能伸开,也只是勉强将它伸过来的头抱了个大概,身体被裹进软软的皮『毛』里,叶齐还能感觉到天澜兽的不安。 显然感觉到了这处地方不再如同之前一般的安全,它也不想再继续逗留下去,天澜兽咬住叶齐衣物的一角,想要拉着他回去。 叶齐心中却是有几分考虑,毕竟对于这天澜兽表现得很陌生,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出现的敌人,若是对他们有敌意,便是这时退了,这里离洞『穴』的路程并不远,日后也会对上,倒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查探清树皮的状况之后,再好好查探一下这头新出现异兽的情况,考虑一下是否对他们会造成威胁。 显然,从天澜兽的表现看来,这头新出现的异兽纵使会对他们产生威胁,可也应该和他们实力相当,查探应该不会有过多的危险,天澜兽现在与示弱无疑的动作也不过是因为牵挂在旁边的他,所以暂时退避的,叶齐可不认为天澜兽真的有那么好修养,对一头无端出现在它地盘上的异兽真的会退避。 他心中被一种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感情充斥着,他温声不太熟练地抱着天澜兽的头安抚道:“我还不至于会怕这种程度的危险,和我一起看看?” 在这样温和的安抚下来,天澜兽听过几次后也明白了他不会后退的决心,变大数十倍的尾巴将他的身子严严包了个大半,天澜兽再在他的怀里拱了拱,最后还是抬起头来,放开了包着他的尾巴。显然,这是愿意的意思。 他们再往前走时便比之前要谨慎得多了,也许是触节的主人真的退缩了的缘故,直到走出密林,他们都没有遇上什么危险,叶齐才略微放松下拉。 出了越来越稀松的木林,一道突兀的由无数巨石垒起的长达三四米的仿佛石墙的阻碍便陡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叶齐已经闻到了浓厚水汽的气息。如同雷霆般闷响的沉重巨浪打在岩石上的声音清晰得让他不能忽视。 石墙显然并不会对天澜兽造成什么挂碍,天澜兽骨骼震响着,宛如再轻松不过地将身子伸展了一倍的样子。叶齐心头一动,面前的天澜兽显然并不是寻常异兽的念头一闪而过。 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天澜兽略微一跃,便轻松将前身探起,搭在了石墙之上。 天澜兽的尾巴卷着,想把他卷到自己身上来,叶齐推拒了开来,他控制着力道轻松一跃,便轻松跃到了石墙之上。天澜兽也跟着挪了过来,一人一兽彼此贴近着,此时一起向下看去。 纵使对石墙另一面的景象产生过揣测,叶齐也没有料到他会看到如此惊讶的景象。 浪涛澎湃的瀑布从高约万仞的悬崖峭壁上宣泄而下,带着万马奔腾一往无前的气势砸在山涧之上,气势磅礴而豪迈,流动间带着让人心惊的巨雷般轰腾的浪响,散开的水珠散发出多彩的霞光,在他们俯视之下,瀑布汇集成的数千米湖泊溪流上笼罩着轻烟般的白雾。 天澜兽发出欢快的呜声吼叫,它轻松一跃,身子便如惊雷般迅疾地越过墙头,往下方的瀑布所在处跃去。 不过片刻间,虎头便在奔流的瀑布奔流中沉浮着,裹挟着一并往万仞高的山峰下奔去。 天澜兽的身体巨大,却在气势磅礴的瀑布浪流中如同汪洋般的一叶小舟一般自由漂流着,已经对人类实力放心下来的它,此时不忘晃动着尾巴招呼高墙上的他一起下来玩耍。 叶齐看着天澜兽在奔涌的浪涛中欢快地甩着尾巴,乐不思蜀的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从乾坤袋中,往身上加了一张避水符,然后也跟着从高墙上一跃而下。 在水浪上几个点步间,他就到了天澜兽庞大的『露』出一角的**的身体上。叶齐盘腿坐着,却是打定主意不再睁眼,看这头天澜兽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谁知天澜兽却是继续地顺着瀑布的流向快速游去,看着不到数百米远的山崖,叶齐暗叹一口气,幸好他没有恐高的症状,不然现在也是得被天澜兽吓个半死。算了,权当陪它玩个瀑布漂流吧。 周围的瀑流湍急,天澜兽身上的皮『毛』湿漉漉的,它回头,灰『色』的兽曈欣悦发亮得几乎投『射』出了阳光的金『色』光泽,发出类似炫耀喜悦自己特别喜欢的玩具的低呜声音。 叶齐大概明白了,这里大概就是它最喜欢的洗澡的池子。 第155章 收获 从万仞高的山峰上被巨浪推动冲刺而下显然是一件极为惊险的事情, 纵使叶齐明白哪怕没有任何防护, 凭借他如今的身体强度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由任何损伤。 然而这般急速的漂流还是让他在奔腾如雷的瀑流白练中仍有些不自在,迎面而来夹杂着四溅水珠的狂风和失重感让他几乎身体的每一分都紧绷着。 最后在一头砸下山底聚集起来的山涧和湖泊后, 叶齐方才从水面上浮出, 然后全身放松下来, 他感觉到身体被底下的天澜兽托举出水面, 然后天澜兽驮着他悠哉游哉地游到岸边上。 避水符的避水效果显然非常出众,叶齐撕下避水符,身体上附着上的一层柔和的望不见的若有似无存在般的薄膜便消失不见, 除了他此时还有些许余悸外, 已经看不出是从瀑布漂流下来的结果。 皮『毛』**地紧贴着身体的天澜兽看着叶齐衣着齐整的样子, 玩心一起, 随着它身体一抖,水珠四溅开来, 叶齐身影一闪,原地只余幻影残留, 然而即使他躲避开了这次,最后也还是没有躲开被天澜兽弄湿的结果。 天澜兽向前一压, 把他扑个正着,叶齐推拒着**凑近他的兽头,青衣上染上了淡淡的湿痕。他从乾坤袋中拿出棉布,最后在一番玩笑的嬉闹中,总算把天澜兽身上淌着水的皮『毛』擦拭了个大概。 所幸玩闹到最后,天澜兽最终没有忘记正事。烈日当空, 天澜兽玩闹完后,抖擞开耀白的皮『毛』,沿着岸边继续走去,叶齐跟在它身后,最终天澜兽在湖泊旁,一处靠近岸边低矮灌木的地方停了下来。 它的尾巴甩了甩,最后低吼着停下不动。 “在这里?” 叶齐也不奢望得到什么回答,他低下身子,放开神思对周围进行查看时,感觉到了一股浅淡得多,却也对他自身血肉有持久吸引力的气息,而这气息,显然与那树皮气息同出一源。 然而这气息并不是从岸上传出的,叶齐凝眉,视线转到了漾着淡淡微波的湖泊之中。 水里? 深不见底的水面上没有什么异样浮现出,池水的气息很干净,并没有染上多少树皮上的草木气息,显然这里应该不是树皮所属灵植生长的附近区域。 在水底? 这个念头浮现出来时,叶齐有几分犹豫,最后他还是打算去仔细查探一下。 天澜兽刚刚从瀑布漂流的奇幻冒险中恢复过来,此时望着有些懒洋洋的,似乎对于下水有些不大热衷。 叶齐安抚着『摸』上天澜兽的颈侧,手下的触感温热,在烈日的照『射』下还有些水汽未干的皮『毛』触感是与天澜兽高傲面孔毫不相符的温和滑顺。 叶齐望着天澜兽,温声说道:“我下去一趟,在这里等我。” 天澜兽『舔』了『舔』爪子,不知道听还是没听懂,浅灰的清透兽曈中此时倒映出他的身影,仿佛盛着阳光金芒般的炙热与温暖,它低头往他怀里拱了拱,叶齐就当天澜兽答应了。 确定了自己的准备齐全之后,叶齐往身上再加了一张避水符,他试探『性』地跃入了水中。 这处湖泊还比较深,所幸水比较清透,正值正午,水中的能见度能达数十米,叶齐环视一看,除了一些岩石遮蔽和藤曼丛生的死角,水中大部分的区域都被他收入眼中。 靠近瀑布的水域能见度比较大,水质活跃最为清澈,而在靠近岸边的地方,水草丛生,遮蔽的地方都比较多。 叶齐向下探去,周围的水域逐渐暗沉了下来,神思在这时比眼睛派上的用场更大,将神思查探的范围探伸了数十米后,他仍是没有查探到其中与树皮同源的的气息。 他没有气馁,继续向更深处潜去,水浪陡然一沉,察觉到头顶上熟悉的一片阴影靠近,叶齐含笑招招手,便看见天澜兽划拉着四肢,朝他这里游过来。 水底下和天澜兽的对视无异有几分奇妙,叶齐看着凑过来的天澜兽有些不适应的样子,也往它身上加了一层避水符。 显然在水底下能自由呼吸,不受干扰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天澜兽划拨着四肢自在地转换着姿势游着,对这份体验还沉浸于新奇之中。 叶齐则把注意力放到正事上来,神思将附近的一片水域都勘探完后,他示意了一下天澜兽,便到了别处的水域去查探清楚。 查探情况无疑是一项很无聊的工作,叶齐清楚天澜兽喜欢干净和沐浴,也不代表陆地上生活的它会真正地喜欢水,所以早就做好了哄它走的打算,却没料到天澜兽真的在这般无聊的搜寻中坚持了下来。 当然,叶齐分神看了一眼它,当看到天澜兽正在伸着爪子往一处岩洞里划拉,一脸兴趣盎然,要不是大小不适合它还真想钻进去看一眼的样子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大概刚开始是真的想要陪他的,只是后来自己开始找上乐子了而已。 叶齐带着些许无奈笑意地转开眼神,继续自己的查探。 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快半个时辰的查探中,叶齐终于发觉了水中漂浮着些指甲大小的树皮模样的东西。 而这小块的树皮,看着并不像从灵植身上自由脱落的,而像是被刻意撕裂分开来的一般,叶齐甚至能察觉到映在树皮之上不同寻常的纹路。 这也应验了他心中存着的一个猜测。 显然,这些树皮是人有意放出来的,叶齐心中起了几分警觉,树皮这类层次明显不低于他服下精血的东西竟能被人以如此草率的方式放出来,若不是那人实在财大气粗,便一定是另有更深的图谋。 在明白树皮可能牵扯到什么隐秘之后,叶齐便觉得手中的树皮有了几分烫手。 但毕竟树皮上没有附上追踪的符阵,对于这相当于从天上掉下来,而且合他所求的宝物,叶齐也没有收到手里再丢开的道理。 水中的树皮并不算多,哪怕是他修为在身,在神思延伸到极致的查探之下,数个时辰下叶齐也只是收集到了几片指甲大小的树皮。 在避水符快要失效前,叶齐见好就收,他不再继续查探下去,而是果断地收好自己此行捡到的树皮,然后浮到了水面之上。 此行的收获合起来也不过天澜兽给他的那块树皮的五分之一大小。但毕竟是无本生意,这也足够让叶齐感到颇为惊喜了,毕竟对他现在的体质还有明显增益的东西,现在已经很难再寻到。以前攒下的一些灵『药』,现在都比不上树皮一小块对他的吸引力大。 当然,这也不能怪到谁身上,毕竟吸收了那一碗精血后叶齐便感觉到体内对低于鲜血层次的东西已经有些看不上眼,如今树皮正好可以作为温和的调养他己身体质的『药』浴。 叶齐浮出水面后,天澜兽也有些依依不舍地浮了出来,显然这趟水下之行让它还没有玩够。但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天澜兽没一会儿就将缠在爪子上抖动的水草撕了开来,然后甩甩身上的水珠到了他旁边。 看到了叶齐手上一小片一小片树皮堆叠起来的样子,天澜兽不过淡淡地看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舔』『舔』自己的『毛』发。毕竟按它看来,它捡回来的东西可比这些大多了。 叶齐『揉』了『揉』天澜兽脖颈的『毛』发,便打算和它一起离开。 周围的林木陡然陷入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沉当中,不用天澜兽低吼着陡然戒备起来,叶齐便感觉到了几分不详的警兆。 湖泊宛如沸腾一般的冒起带着热气的气泡来,宛如在一刹那间,平静安然的湖泊深处就被放在了熔炉上一般地开始煮热沸腾了起来。 一股寒意顺着脊柱涌上,头顶不知从何处探出的像章鱼般巨大的触手便如同巨锤一般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力道狠狠砸下。 “砰!” 叶齐闪身一避,砸下的触手便狠狠砸入地中,发出沉闷的一声重响,湖边松软的沙地陡然陷下数米深的打痕。 然而危险并没有完全消失,黑剑入手间,叶齐方才感到几分踏实来,尖锐的破空之声从林上划破,暗『色』凶狠得如同剑一般锋利的触手从他头上划下。 叶齐迎上一斩,黑剑与触手相撞间,明明看上去软肉一般的触手却让叶齐入手生出迟滞得宛如砍入大地的感觉。 天澜兽在他身边戒备着,同样有几条触手缠在它旁边,哪怕它利爪撕裂开了几条,数不尽的触手又接着蔓延而来。 背对着湖中的他脊背上陡然生出几分仿佛被注视的寒意,不能再留力了,叶齐使尽全力一斩间,无数神探过来的巨型触手在漫天血雨中撕裂开来,然后无力地落入土中。 趁着终于能勉强脱身的时候,叶齐转身一看。 湖泊中鼓起了一层泛着白光的薄膜,宛如陡然结了冰一般,在此时烈日当空的照『射』下,白膜上泛出诡异的如同果冻般晶莹剔透的质感。 第156章 肉瘤 脚底的大地强烈地震动着, 宛如地震一般强烈的震感从脚上传来。地面上皲裂开的无数道裂缝间, 一节节颜『色』暗沉的如水草般摇曳的触手从裂缝中弹出来,在无数地缝皲裂开的声响中, 无数触手争先恐后地从地缝中探出, 离他和天澜兽最近的几条触手还有要抓住他们的动作。 事出诡异, 叶齐没有恋战的心思, 他身体转腾指尖,泛着『逼』人剑气的黑剑贴地一扫,便将他附近十数米的触节一斩而空。 无数血雨飞腾起间, 地面上皲裂开的可怖裂缝中宛如被激怒了一般, 更加纤长而有力的触节从底下钻出,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 探出地缝的触手更加粗长而可怖。 触手上一片片附着的可怖吸盘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宛如无数褐『色』肉瘤分布在其上, 而这数百条触手密密麻麻地分布着,伴随着地面震动岩石开鸣的声音响起, 越来越多的触手组成了可怖的肉瘤矮墙。 事出诡异,叶齐没有恋战的心思, 他控制着黑剑扫『荡』开一条出路,不用特意寻找,便发现天澜兽所处之处。 它的身形又横空增大了数倍,此时不仅身形高出了树林不少,在那高达十数米的身形衬托下,开裂出的地缝中的藤曼简直如同它手底的野草一般, 除了阻碍它的行动片刻,没有丝毫威力可言。 然而天澜兽却被这蔓延得越来越多还敢招惹它的触手惹怒了,它额头的雷纹闪动着,身体增大间,利爪划过之处几乎是瞬间撕裂开一片地上伸向它的触手。 察觉到雷霆的气息,叶齐便知道天澜兽在预备雷霆的轰击来对付这些诡异的生物,然而雷霆终究有用完的一天,没必要把这珍贵的雷霆浪费在这些诡异的生物身上。 叶齐唤了它一声,灵脉中灵力尽数涌出,灌输入黑剑间,除开天澜兽所在的区域,方圆千米内剑气的白浪一横扫,以他为中心处,空气发出撕裂般的爆鸣,无数伸出的藤曼血肉四溅,化成碎得不能再碎的肉泥跌落,突出的岩石炸裂开来,化为漫天的尘土飞扬起。 “走!” 感觉到天澜兽的跟上,叶齐不再回头,不过几个呼吸间,他便把前路的所有障碍都扫『荡』一空,身影飞驰之间,只在密林中留下一道道看不见的残影。然而无论他的速度多块,他都能感觉到一股拂之不去的沉重危险之感笼罩在他身上。 不过几个呼吸间,他就『逼』近了瀑布,只是这次与先前不同,叶齐没了玩闹的心思,离地猛然一跃间,他便到了山腰之上,天澜兽的速度也不慢,不过几个腾跃间,也跟着到了他旁边。 然而这般的高度还不算太过保险,望着他们所在之处不过几个呼吸后,岩石全部从底下炸裂开,触手中心之处,他们所站的原地上鼓胀起数米高的一层鲜红肉膜,肉膜中发出如心跳一般可怕的节律,宛如孕育着什么有可怖巨物一般。 叶齐『毛』骨悚然间不再多看,他沿着山壁疾速跃上,终于在回到先前的位置时有了一丝安心之感。 天澜兽在一旁安静地『舔』着爪子看着,灰冷的兽瞳中充斥着跃跃欲试的好战之感,如果不是因为他在一旁,它此时可能就下去和那古怪的东西战上一场了。 来时的窥视之感都消失不见,叶齐向下望去,方才更觉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刚才袭击他们的白『色』触手主体,此时纷纷在木林里汇集了,形态巨大,宛如水母般巨大的头部在密林里探出,宛如横空而起的一片片小型山丘般透明的头部挤压在一起,场景分外可怖,而树林上方覆盖上的无数透明白膜显然从它们身上产生。 叶齐从未想到这片山脉之中,竟然有成百上千头这样状如水母般巨大的异兽。 几刻前他们经过的林木,已经被一层厚厚透明的宛如果冻般耀眼剔透的膜层覆上,而随着透明膜的加厚,那团覆盖着宛如血肉的红膜跳动的节律感越发得强烈,强烈到甚至让叶齐觉得心脏仿佛都和这红膜同步了一般。 然而无论他如何感应,叶齐都感应不到这红膜中孕育生物的威势,就如同里面包裹的只是一团血肉一般,然而这若有似无的危机感确实让他安不下心来。 不能再看着这膜层继续壮大下去了,心中的预感警示着叶齐。然而普通的攻击非但奏不了效,反而可能将这红膜中即将孕育出的东西的注意力招惹过来。 心神一转间,叶齐便想到了在这时,只有正大刚气的天地雷霆方才能压制得住这般的邪祟之物。 以前他还说不定会为施用雷霆的法术头疼,可是现在——这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困扰他的问题了。 几乎毫不犹豫的,叶齐甚至不用去耗费体内剩余的雷霆,便开始引动雷霆。 他闭上双眸,全力催动着体内若有似无存在的一股雷霆之力,宛如身体中陡然现出了一个黑洞一般,灵脉中的灵力不受控制地被这黑洞吸引过去。叶齐却没有太过慌张,只因雷霆之力没有反应反而是糟糕,有了反应,就说明雷霆被引动了。 接下来,正好是他试着推动和掌控雷霆之力的契机,叶齐睁开眼,一股淡淡的喜悦在心中浮现,他没有再注意旁边的其它,只是将注意力全部集中于身体中催动的雷霆之力和天地的变化之间。 只见眨眼间,天地间便狂风暴动着,日『色』陡然被浓厚不知从何升起的云雾遮挡了下来。 天澜兽似乎察觉到了他旁边的人类接下来要做出的举动,只是不知为何感觉心里沉沉的,美味在不远处好像也没有多高兴的样子,它兽瞳中燃烧的战意陡然沉了下来,天澜兽的身形变小着,尽力贴近它旁边的人类,然后用尾巴包裹起他,挡住不知从何而起的狂风。 天空中雷鸣在云层中闪动着,虽然没有雷霆之劫时那般恢弘盛大的样子,却也足够惊得林中的异兽趴伏躲避了起来,此时天地间狂风卷起,阴云密布的天穹之下,宛如只剩下他一人——还有他旁边的天澜兽。 感觉到贴近身体的皮『毛』中温暖柔软的触感,叶齐『揉』了『揉』天澜兽的颈侧,天澜兽配合着缩小几□□体,然后低下头来往他怀中拱去,这时叶齐方才觉出他掌心的几分冰凉。 他自嘲一笑,到底还是有一点紧张的。 天澜兽不止满足于这一点触碰,索『性』变得比幼年形态稍微大一点的大小,叶齐抱着它一个满怀,怀中温热的皮『毛』触感陡然让他心中有了几分安定。 叶齐将注意力集中到天空上的雷霆引动中,天澜兽似乎也懂得事情紧急被抱在怀里后却是没有发出一点儿挣动,重新燃起了兴致的灰瞳兴致勃勃地盯着山下红膜的发展。 红膜鲜红地跳动间,包裹着的生物终于隐隐现出了阴影底下的可怖身形来,宛如血肉撕裂开的声响在红膜中响动着,几乎是片刻的,那包裹在红膜中的生物便撕扯了无数血肉开来,漫天的血雨散『射』间,那隐于红膜中的生物终于现出身形来。 林木中宛如水母般伞状汇集起的巨大头部紧挨在一起,几乎是沸腾般的对红膜中钻出的巨物顶礼膜拜着鼓动着透明的触手,它们急速地以着和巨大形体不相配的迅猛速度靠近着。 叶齐终于靠近了那红膜中钻出的东西的样子,如同肉瘤般密密麻麻鼓胀起的头部之下,是无数透明的还有些稚嫩暗红『色』的如章鱼般细长的触手。 让叶齐惊讶的是,那些生物的靠近根本不是攻击,而是送死! 树林中分布的透明如水母般的生物以几乎送死的姿态前赴后继地靠近那包裹在血肉中的生物,然后心甘情愿地被那生物以不熟悉的姿态撕扯着,然后送进口中。 那肉瘤东西的形态便以可怖的速度膨胀起来,显然吞食这些东西对它的生长帮助极大。 看着天空中孕育着逐渐壮大,却迟迟不肯劈下的雷霆,叶齐心中只有无奈,只怕等那肉瘤生物全部吞食了那水母的异兽,这雷霆还不一定能劈得下来。 那肉瘤怪物在将水母似的东西全部撕扯吞食干净后,转向他的方向,无数肉瘤堆积出的凸出,陡然现出无数只黑『色』宛如眼睛般的洞缝,纵使知道那洞缝不是看着他,叶齐也能感觉到,这肉瘤生物对于活物血肉的渴望和饥饿。 若不是空中雷霆越发强赫,叶齐甚至觉得下一刻间它便会对周围所有的生物展开无情的猎杀。 索『性』对于空中越发粗壮的雷霆,它存有的顾忌显然比他想象得要打,在用恋恋不舍的可怕目光看了这处被它视为囊中之物的山脉一眼后,肉瘤生物便挪动着触手,重新缩回了土中。 而在肉瘤生物的气息淡薄得连他都感受不到时,天空中的雷霆也因为缺乏目标而逐渐消淡。 叶齐感觉到体内被搜刮干净的灵力后,有些无奈地想到。还是应该在将雷霆之力孕育出来后再使用,不然按照这般蓄力的时间计算,若是真的对战,只怕战斗结束了,这雷霆还不一定能降得下来。当然,若是用他自己的气息去诱动,那下场肯定会不一样的。对于不可战胜的敌人,用自己的气息诱动倒是可以搏一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叶齐摇着头想到,心头却是起了几分急迫的意识。 第157章 坚定 知道这处地方并不安全后, 叶齐便有了恢复自身实力, 再出去查探的想法。 不过这也不是一日就能恢复的事情,回到洞『穴』之中后, 叶齐便打算开始闭关修炼, 只是想不让天澜兽打扰这个想法似乎并不太容易实现。 抱着怀中不住『舔』舐着他手腕的天澜兽, 叶齐犹豫之下, 觉得和天澜兽建立起沟通的渠道反而成为要紧的事情。 和异兽建立起沟通的渠道并不算一件太难的事情,只是许多带有强迫和欺压『性』质的手段显然并不适合用在这头天『性』高傲的天澜兽身上,那么供他选择的余地便少了许多。 在记忆中几番搜寻之下, 叶齐方才找到了如今一个他勉强满意的法子, 就是和天澜兽间建立起一种心神之间的联系。 这种联系较为宽泛, 对异兽的约束也较少, 但毕竟是修真者创造的,从本质意义上来说还是完全站在修真之人的角度, 规定异兽不能有背主伤主念头的主宠联系的法术。 叶齐终于定了下来,望着怀中的异兽, 他的眼神沉了几分。 这个法术一向是在异兽昏『迷』后,才能施用的, 而且规定了施法者最好要具有比异兽高上一个小层次的修为,越高才越能镇压得住异兽哪怕在昏『迷』中,也一样会反抗的意识。 毕竟作为兽类,感觉再敏锐不过,几乎没有记载异兽能够在清醒时被施用下这个法术的,毕竟这是完全将自己的『性』命, 送进一个人类手里。而异兽反抗的意识越强烈,越可能造成反噬。 因为这个法术是所有主宠联系中控制程度最为轻微的一种,所以反噬也最轻,若是按着『迷』晕异兽的规定步骤还有高异兽一个层次的条件来,倒是没有太多失败率。 但是,叶齐并不打算这样做,他的本意不是用这种鬼祟的手段使天澜兽听命于他。所以他并不打算『迷』晕,还有束缚住天澜兽,相反,他将在清醒状态下便让它感受这个法术的气息还有它代表的意义,让它自己选择。 再加上他现在的修为和天澜兽差不多平齐,这道法术的失败率从极低调到了可以说几乎必定的程度。 在这时,天澜兽本身的意志几乎就成了决定的作用。哪怕它有一丝犹豫,这道法术也不可能会成功。 这是给天澜兽一个选择的机会,也算是多给自己加一层防范吧,毕竟他怀中的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一样的宠物,而是一个真真切切可以一口咬断它脖子的异兽。 他不会用这层术法强令它做些什么,可如果没有一个能够完全确保它不会对自己做出危险之举的法术控制的话,他们之间总是会有一层隔膜始终存在,让他清醒下来,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将信任完全交付在一头异兽身上。 就把选择权交到它手上吧。 如果天澜兽不愿意,就让它离开,如果天澜兽愿意,他就交付同等的信任出去,等到它不愿的那一天再解除他们之间的这层联系。 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信任它的理由吧。 怀中天澜兽温软乖顺的样子看久了,若不是今天天澜兽的表现,他可能在不知不觉中便会把它当成幼猫看待了,叶齐猛然间才对自己这般习以为常的心理产生了一丝警觉,但是他不确定这股警觉还能保持得了多少。 他不想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天澜兽一时的依赖中,也不想自欺欺人地保持这种远离实则在不断靠近的关系。要么就彻底离开,要么就彻底交付信任出去吧。他也不想保持这种时时都要留出心神警觉的关系了。 天澜兽本来好好地呆在温暖的怀中,刚刚有了困意,便被一股柔和却坚决的力道放在了地上。 “嗷。”在和它玩吗? 天澜兽身体轻松再瞅准那人怀中一跳,却被一双手按了下来。 这双手的温度平时温暖舒服得都会在它头上停留许久,只是这次不同,天澜兽在感觉到这双手不留情面的推拒之后,一种说不清楚的不甘心涌上心头。 它猛然从幼年的形态转变成原型,还要往那熟悉的人身上扑去时,一种奇异的警觉突然涌上了它心头,让它生生停下了扑过去的动作。 一道黄『色』的光芒陡然出现在那人手上,跳动变转间数十个奇怪的字符便凝集成一个小小奇怪的字样,那字样的气息『逼』压着它,让它从心中便生出一股厌恶来,仿佛若是靠近了那黄『色』字芒,它就会把自己的『性』命就交托在他人手上一般。 如果没有那个人类在的话,这黄『色』字芒的气息足以『逼』得它想要从这里飞快逃离。 可是,这黄『色』字芒,是从他想要亲近的那个人类上发出的啊。 一股矛盾得想要靠近,又想要立刻逃离的心情充斥在天澜兽心间,隔着黄『色』的字芒,它看见那平日里温暖得如同盛着一湖春水的黑眼此时无情无欲,近乎淡漠地望着它,里面没有什么柔和的感情,也没有真正映着它。 叶齐冷淡地望着天澜兽如临大敌的样子,一股说不清是沉重还是释然的感情从他心头发出,却是终于解下了他心上那头沉重的枷锁。 他甚至还有闲心出神想着,就这般了结,彼此最终没有生死相搏,也留下了一段还算温暖的回忆,日后相忘于此,倒也算不错。 他也不用再分神戒备着怀中这一刻乖巧的异兽会不会在下一刻撕裂开他的喉咙。日后也能够安静地一个人修炼和生活,不会再受到多余的影响了,倒也算不错。 所以—— 就这样结束吧。 黄『色』的光芒黯淡下来时,天澜兽一转不转盯着面前的人,然后捕捉到了人类眼中情绪逐渐敛起,不动声『色』,也无波无澜下来的平和。 仿佛存在于天地之间的它和面前这个人类的某种玄而又玄的联系,将会随着这黄『色』光芒的消失而彻底断开。 几乎是再过明晰不过的,在有了预感的那一刻,在交付『性』命和离开的决定间,天澜兽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黄『色』字芒在即将消失的那一刻,天澜兽便凭借着一股蛮横而直接冲进的力道在瞬间便冲了上去,然后将这黄光印进了额中。 几乎是片刻间,一道说不清的意识便让它完全明白了这道黄芒所具有的含义,然后脑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识便推拒着它做出这般决定。 然而在撞进黄芒的那一刻前,它其实已经再坚定不过地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愿望。 ——那个人类眼睛里盛着的东西,比一切都要重要。 所以—— 它愿意。 …… 宛如宝物失而复得一般,叶齐在条件反『射』般地地抱着扑向他的天澜兽入怀时,神情仍有些难以置信。在他已经做了天澜兽会离开的设想后,天澜兽陡然做出的举动无疑出乎了他的意料。 法术中一种柔和却有力的联系将他和怀中这头天澜兽的心神联系到了一起,一种玄而又玄的渠道的建立,能让他能够直接了解此时怀中天澜兽的心情。 怀中的幼兽紧紧扒着他的衣服,却是一副害怕被再度丢下的样子。 心中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心防彻底放下,叶齐释然轻松地抱紧怀中一双清透灰眸盯着它的天澜兽。 心头的千言万语汇集在喉间,他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在怀中幼兽清透专注的目光中,叶齐只能遵循本心做地在它额间柔顺的皮『毛』上落下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吻。 重新落入温暖而熟悉的气味之中,天澜兽察觉到一股出自人类的柔和而灼热的意识包围着它,几乎是立刻的,它就明白了从人类口中说出话语的意思。 “嗷。” 稚嫩的叫声还未出口间,叶齐便明白了它话语的意思。 ——还要。 要什么?叶齐回想着自己刚才的动作,却是又好笑又略微觉得有些许不自然。毕竟哪怕是前世,他也没有对自家的宠物做出过多少次这样亲昵的动作。 热血上头的情绪冷下来之后,他略微有些不自然地遮住了怀中天澜兽执着望向他的视线。 然而天澜兽实在不是他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能够打发走的,在他怀里似乎扒拉不下那只挡着它的手之后,天澜兽索『性』又变成成年形态的大小。 身上压下的巨兽灰瞳之中目光澄澈而灿烂,就如同一双再纯粹不过的宝石一般带着让人心动的耀眼光泽。 “嗷。” 这道意识中传达的是比先前还要强烈得多的坚定意图。 要——嗯,亲亲。 …… “嗷……” 没有预料到的阴影和温热再度覆下时,天澜兽发出的半声叫声拖在喉间,几乎带上了撒娇的意味。 这一次,叶齐终于选择了听从他发自内心的声音。 第158章 生活 脑袋里多了个咋咋呼呼的意识其实还算比较吵人的, 刚会了传递感受能力的天澜兽此时心中的情绪感受简直如同浪『潮』般不停地向他袭来。 只是这感觉与叶齐心境不稳时感受到的情感冲击比起, 不仅柔和而且也微小得多,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主动切断, 只是叶齐没有这么做。他感受着这股如同一撮细小绒『毛』隔靴搔痒一般的微妙触感, 没有多少难受, 反而有了一种新奇感觉。 刚开始的话语还比较简单, 就是天澜兽传达过来的单纯的表达自己想法的念头。 而这些念头粗暴简单,叶齐也不用花费多少心思便能猜出它要表达的意思。 当然,这其中最多的就是抱抱, 亲亲这类简单直接的欢快表达了。 到了后来, 随着一人一兽的逐渐熟悉, 这内容的复杂『性』也大大提高了不少。 有些词汇哪怕是天澜兽的感觉直接传达过来, 他也得花费一定时间才能弄懂。 当然,在这时节似乎并没有怎么变化的山中, 一人一首尽力地彼此磨合着,这一切也都算不上什么太大的难题。 在和天澜兽还算得上和睦的相处中, 叶齐也逐渐习惯了在这山中的闭关生活,在一月多的时间里, 他终于将身体内在雷霆中损伤的各处筋肉灵脉重新恢复完全,对于愈合后身体的掌控能力,也终于提升到完全。 跌落下来的修为层次,在灵气循环重新建立好后稳步提升着。叶齐估计着不到两个月,在『药』浴的条件下,他的修为应该能恢复到之前的层次, 甚至可能还会略有增益,在自身受到重大损伤后藏匿起来的纸片在他的修为突破到筑基后重新又出现在了神思当中。 只是碍于那日遇到的肉瘤怪物的影响,叶齐目前还不打算进入纸片,毕竟纸片会剥夺掉他意识的这一点还是一个较大的弊端,如今哪怕天澜兽对他已经彻底没了危险,在乾坤袋中的符纸已经远远不足的情况下,他无法放心让自己在危险遍布的丛林中进入纸片。 所以现在,他还是将以缓慢修补自己的身体为主,等待将修为恢复完全后,再去考虑是继续探查山林,还是去寻觅密林之外的人群聚居之地。 又一次从短暂的不过半日的闭关之间清醒过来,天澜兽如今已经明白了他的意识,现在乖乖地站在他划定的红线之外,捕食而且沐浴回来的它精神奕奕地注视着他的动作。 就在他睁开眼结束闭关的一刹那,一道疾速缩小着身形的身影快速跳入他怀中。 叶齐熟练地搂住怀中的天澜兽,一人一兽间的相处模式已经非常熟稔。 “嗷。” ——池子里的水不干净了。 叶齐一边在手上聚合着灵力烘干它身上的水汽,一边认真地应了一声。 “嗯。” 天澜兽兴致勃勃地继续叫道:“嗷。” ——肉变得难吃了。 “嗯。” 天澜兽终于不出声了,只是黏人拱着他的样子让叶齐越发想到了前世养的幼猫。 “嗷。” ——要亲亲。 当然这句话是最熟练的,也是最经常在两者间发生的。 受着天澜兽热情自然的索要影响,叶齐如今对天澜兽索要的各种亲密动作都习以为常,而且也没有了太大抗拒。 而且他的经验告诉他,一般情况下,特别是闭关醒来,最好是轻易不要拒绝这头大型猫科动物一些亲热动作的。不然它就会越来越熟练地向他传达各种“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或者干脆在他怀里进行打滚咬衣服各种不安分的举动。 叶齐自然之极地低下头,亲了天澜兽头上还泛着淡淡水汽的『毛』发一口。 终于,这头缠人的大猫终于安稳了下来,现在乖乖被他抱着,除了爪子还死死地扣着他的衣服,眼睛不安分地随着他看的地方『乱』转,终于没了别的什么举动。 他要去看看自己准备的灵『药』了。 石洞中的烛火隔着淡淡的一层灯膜照亮着洞『穴』之间,因着叶齐的习惯,他将几处遮挡岩石隔开间,这处洞『穴』也有了几分居所的样子,只是对于原型的天澜兽有些行动不便,只有天澜兽在变回幼年形态时才能行动自如。 这是他在数次被巨大的天澜兽搂在怀里后得出的一点小的总结,也是出于叶齐的一点私心考虑,所幸的是天澜兽并没有发现,当然,也可能是它并不在乎是它抱叶齐,还是叶齐抱它这一点,对于天澜兽而言,只要能和人类的气息靠近,就已经算得上是很好的睡眠体验了。 不过为了天澜兽考虑,房间的布置自然也不会太过繁琐,离开石床向左一转,绕过石板的阻碍,叶齐便看到了一处铜炉上泛着蒸腾的热气,热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草木清香之味,而这味道哪怕浸润吸收过数次,也仍是免不住地勾起了他身体内对于强大力量的吸收和渴望。 这树皮,毫无疑问对改善他的体质有巨大效果,只是出于直觉般的,叶齐并不愿意让自身血肉直接溶解吸收这树皮中的暗红芒。对于这暗红芒,哪怕用过多种手段试探过它无害,叶齐也仍是不愿鲁莽地以身试险。 在发现这树皮精华不仅对骨血有吸引力,而且同样可以淬炼他的皮肉强度后,叶齐便打算现试探『性』地将树皮作为淬炼他皮肉的『药』浴原料,在确定身体没有后遗症后再考虑将它吸收到骨血之中。 但是树皮水火不化,一开始叶齐也很难想到该如何将它作为淬炼的『药』浴原料使用,到了后来,他才想到可以用炼制丹『药』的效果使树皮中的精华炼化在其中后,然后他便过上了用上了奢侈的用它作为『药』浴的生活。 说奢侈也并不是一件夸大之事,在吸收过那碗精血黑经历过雷霆之劫的淬炼后,他的身体可以说是比俗世间的精铁都要强横上数十倍,如今竟然有东西能够引发身体之中如此的比鲜血还要强烈得多的渴望。 不用旁人多言,叶齐也明白这树皮哪怕不在这小方秘境,哪怕流落到他原来的主世界之中,也可以说得上是珍贵无比。 但这『药』浴要付出的消耗同样不小,一次『药』浴他要消耗的大量灵力暂且不停,光是那如黑洞般索求近乎无穷无尽炼丹符纸和器具的要求,不过进行了两三次,就几乎要将他乾坤袋中的符纸存量几乎要完全掏空。 若不是这『药』浴的效用实在好得出乎他的意料,他也不至于在这『药』浴之上耗费如此多的心力和财力。而『药』浴所需要的一天看炉两三次,□□天方才能炼化出不到指甲片大小的树皮,光是这些条件,也足以让他的日子充实得无需太过多想了。 不过符纸耗尽,也意味着他即将要面临一个巨大的难题,那就是要从这片辽阔的山脉中出去,然后和这方小秘境天地中存在的修真势力打交道。对于这一点,叶齐早有预料,纵使他心中并不太情愿离开这方平静的天地,他也明白自己必须要早早这方面的打算。 也正因为如此,他方才不能因噎废食,守着树皮这宝山无功而返,而是要让乾坤袋中的每一处物品都尽力发挥出自己的最大功效来,毕竟符纸只是没什么用的死物,消耗这死物换来自身实力的增强方才是正道。 而这处山脉中也并不安稳,更不可能是什么能够让他躲避一辈子的世外桃源。所以在『药』浴的增益修补淬炼之下,感觉到体内伤势修补和修为恢复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后,叶齐毫不犹豫地就下了将乾坤袋中的符纸全部投入到『药』浴炼化上来的决定。 而等符纸耗尽,他就可以考虑是出山脉另寻购买符纸的渠道,或者直接吸取树皮的出路了。对于前路基本明晰之后,叶齐也没有过多犹豫地投入到自身决定的实行上来。 而今天,正好是这第四炉『药』浴炼化成功的日子。 天澜兽显然也明白它的重要,虽然它对树皮的味道并不是很喜欢,而且也并不是很热衷,但能感觉到人类心中欣悦之情的它,此时也乖乖地呆在自己熟悉的怀中,一双灰『色』的兽瞳亮着,静静地等着这一炉『药』浴炼成的时间。 只是陡然间,室内的气氛便陡然凝滞了下来。 叶齐还算轻松的神『色』陡然淡了下来,他收到了布置在洞『穴』和洞壁附近的『迷』阵被触动的气息。虽然那靠近之人已经算得上再小心不过,甚至没有发出声响,可还是不可避免地触发了他布置着的几个难以注意的死角警报之处。 但这刚好又是这炉『药』浴出炉的时机,哪怕耽搁一分一秒,『药』浴的效用也会消散大半,他为了这一炉『药』浴付出的精力和符纸也算赔了大半。 第159章 勘破 感觉到他的想法, 纵使不明白这炉东西的意义, 天澜兽竟也明白这炉东西对人类而言的意义。 安静窝着的它主动从叶齐怀中跳下来,这个动作让叶齐一惊, 随即从天澜兽身上传达过来的想法又让他心中一暖。 ——你, 看东西, 我去看, 外面。 天澜兽清透的灰瞳中是人『性』化的充满战意的兴致勃勃,叶齐思索过后,也没有矫情的念头, 毕竟现在天澜兽的实力并不比他低多少, 而这里的『药』浴只要再等一刻就能炼制完成, 哪怕天澜兽不敌, 一人一兽间不到几个呼吸便能赶到的距离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但是担忧总归还是有的,随着他和天澜兽相处的时间变长, 天澜兽在他心中凶猛冰冷的恶兽形象已经逐渐跌落成了『奶』猫的形象,但现在看着这一小团『奶』猫大小的天澜兽兴致勃勃的战意盎然的样子, 叶齐这时才想起了它是一头凶兽,而不是一只『奶』猫的本质。 只是这个认知早已不会让他心中产生半分动摇, 凶兽就凶兽吧,爪子也不是对着他的,遇到危险时,它不会毫无反抗之力,也能让他心中多一分安心。 叶齐面上显『露』出一分他也没有察觉的温柔和纵容笑意。 “早去早回。” 他习惯成自然地地蹲下,如今已经不会再有任何不好意思地在那只『奶』猫大小的天澜兽额头上又亲了一口。 “嗷。” ——好。 看着天澜兽身影快速变大, 然后如风般地跑出石板的隔层,叶齐叹了一口气,想到:等它回来,还是把石板给拆了吧。 换一个角度想,其实被变成原形的天澜兽搂在怀里睡,也挺暖和的。 这般出神了片刻,最后他还是专心于面前的这炉『药』浴之中。 外界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脑中的与天澜兽连接的联系没有断开,离开了十数米外,这层法术之间维持的淡薄联系就难以让它传达什么讯息过来,只是来自天澜兽的联系十分稳定,想来应该没有出什么岔子。 闻到铜炉中飘散出来的几乎浓稠成『液』的淡香,叶齐精神一振,明白这炉原料马上就可以出炉了。 …… 天澜兽在洞『穴』处蹲下,没过多久它便看见了一个身上笼罩着浓黑烟雾的奇怪人类在沿着峭壁攀爬而上。 竟然不是其它异兽,而是一个人类。天澜兽跃跃欲试的战意瞬间打消个大半,它眼皮微垂,便是一幅漫不经心的从容肆意姿态。 这样的东西,它一爪子下去可以打死几十个。 只是自信归自信,它也不可能轻敌,天澜兽灰『色』的兽瞳泛着猎人般无动于衷的冰冷,除了洞『穴』之中的那个人,对于其余来犯的东西,它都不可能轻易放过。 然而它的任务并不是打死这个来犯的东西,想到洞『穴』中的那个人,天澜兽也明白自己的职责,它的身体纹丝不动地保持着时刻对敌的姿势,然后强行按捺下自己泛着如兵刃般锋芒的利爪,利爪抓下地上,几乎划出深刻的裂碎地面的抓痕来。 额头的雷纹闪动着,准备发动立刻灭杀底下那个来犯的人。却见下一刻间,底下那个攀爬的人类的人形却如同烟雾一般逸散开来,浓散开的黑烟如同闪电一般疾驰冲向它所在的地方。 而在那黑烟重新凝聚成人形,冲向它面前的那一刻,天澜兽神态的冰冷和肆意般的从容几乎要凝结在脸上。 怎么——是洞『穴』中的那个人?! 抱着它的那人向来温和自在的面孔,在黑雾包围中显得如恶鬼般狰狞,几乎让它在迎上的那一刻便心生了退意。 不对! 纵使明白过来那气息与那人不对,天澜兽利爪上的攻势在一顿过后也几乎泄了个大半,然而在意识到那个进犯的东西竟敢用洞『穴』中那人的面孔来『迷』『惑』它之后,天澜兽淡漠从容的灰瞳中陡然生出一股可怕至极的怒火来。 猛然加大力道的利爪撕扯出空气爆鸣般的声响,这声响和兽爪震裂开的空气波纹几乎将整团黑雾震碎开来。 然而黑雾震碎之后,洞『穴』深处陡然窜出一团黑雾,这黑雾快如雷霆,裹挟着那人虚弱至极的身形,然后往密林中疾速遁去。而洞『穴』之中,传来铜炉被打翻的声响,此时已经没有了那人的气息。 黑雾什么时候进去的?! 天澜兽的兽瞳中睁裂成一个可怕的姿态,身体中的每一处肌肉都如同满弓的弓弦一般几乎要绷断着,它一声吼叫,仿佛夹杂着无尽的愤怒和痛苦,空气宛如被震碎一般传来圈圈波纹。 黑雾的动作如雷霆般迅疾,天澜兽却是以与它巨大身形不相符的迅猛动作跟上了那团黑雾的动作,它背上的『毛』发根根竖起,充满爆发力的身形轮廓上,冰冷嗜血至极的灰『色』兽瞳睁大到极致,灰眸中凝成一点的瞳孔只让人看得出欲择人而噬的疯狂和冰冷来。 …… 外界许久都没有动静传出,叶齐心中便有了几分不安稳,以天澜兽的『性』子,哪怕落到下风,对战时也不可能一点响动都没有发出。 铜炉中炼好得滴滴如透明『露』珠样子的精华已经被他用水析灵皮严密不『露』地收好,叶齐没有顾得上收拾铜炉中还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其余残渣,心中有些许不安间,他走出了石板隔开的小室中。 抬眼之间,叶齐目光陡然一凝,寒意几乎从身上不可抑制地涌起。 在他神思完全没有查探到任何活物存在的洞『穴』口,竟赫然立着一个身高近两米,头上戴着棘刺编成的古环束着的发髻的人。 那古怪的木环发髻结成的弯绕直高形状透『露』出尖锐锋利,却又与那人仿佛坟墓中爬出的腐朽古老气息截不相容的威严气势,那人一身黑袍严丝不『露』地包裹着面具之下的身体,面孔上苍白的紧密贴合的面具之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空处。 然而这面具之上的空洞之处,展『露』出的却是那人近乎全黑的双目。 这个人,不,应该说这个东西,还能算得上是人吗? 难以抑制的寒意从身上泛起,一股诡异的感觉让叶齐不愿直接向那人出手,但目光在触及到那人面前几步端放的背篓中时,叶齐脑中紧绷的一根弦被陡然扯断。 那背篓之中,白『色』的皮『毛』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几乎将那异兽的上半身完全撕裂开来,耷下的兽耳下,已经没有一点儿鼻息发出。 “还认得出来吗?” 如同火上浇油般,一股柔和诡异得仿佛不是出自那怪人喉间的带着奇怪韵律的声音从怪人身上传出。 然而仿佛还怕这不够惹怒他似的,那怪物低着头上古木结成的树环发髻,苍白诡异的面具之中『露』出的两只全黑的眼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带着微妙嘲讽和可怜的神情。 “还这么冷静啊,那它可是死得太不值得了,”怪人音调凉凉,甚至还带着愉悦感地说道,“它死前可一直在拼命地护主,哪怕临到死,也不肯认我为主,所以才死得这么凄惨的,你现在抢回去,说不定还能救得回来呢。” 叶齐的身体微微颤动着,垂下的眸中说不清的复杂情感,只是心中的怒火『逼』迫着他需要极缓慢极缓慢,方才能抽出腰间的剑鞘。 怪人纵使没有再说出任何话语,苍白诡异的面具之下却是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如同猫捉老鼠一般,临死前还要玩弄一番猎物的好笑神情。 毕竟对于能将天澜兽随手掐死的他而言,眼前这个人类无论多么挣扎都不可能逃脱得了他的手掌心,所以正好现在无聊,可以用来看一出凄惨动人的复仇悲剧。 让一个人完全愤怒起来的感觉,是多么美妙,也是多么动人啊。 黑剑上凝集的灵气光芒让整个洞『穴』在瞬间仿佛都被完全照亮。 几乎不管不顾的灵力从身体中涌向黑剑之处,这一剑的威力几乎是他难以想象的用尽全力的力道,就连叶齐都难以估计这一剑会斩出的何种力道,只是不够,不够,还是不够! 宛如积蓄着飓风一般的可怕漩涡在黑剑的剑刃上凝聚着,就怪人面具后的笑意都不能再保持了下来。 好像,悲剧之后的反战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啊。 但是这点反抗,对于他而言,就如同一只蚂蚁和一只稍微大一点的蚂蚁水平。 一切都在瞬息间完成,黑剑如同盛日般绚烂的利芒在瞬间便抵达了那怪人身前,以叶齐为中心的气浪如同爆炸一般地掀出,气浪将洞『穴』中所有蔓延开时接触到的物体全部掀翻轰裂开来。 地上的尘土弥漫着,待到气浪撞上洞『穴』墙壁上时,整个已经被符阵特殊加固过的洞『穴』壁现出如蜘蛛网般碎密的裂纹,大块大块的砖石落下。怪人面上的惊讶却定格在一瞬间,下一刻间,他和他身边的一切便如同玻璃一般片片碎裂剥落下来。 幻影一片片地碎裂开,只是那还留有余力的剑光冲击出去,几乎在洞『穴』外斩裂劈开成片的林木,最后在遇到湖泊后猛然的水浪冲击刮起近百米的巨浪后方才停歇了下来。 …… 精心布置的幻阵阵眼被击破,遭到反噬的蜷伏在洞壁上,背着比自身大上数倍背篓,穿着打扮与洞『穴』口怪人无异,只是身材瘦削得宛如皮包骨的猴子一般的人形压抑着喉间翻滚的血和内脏反复的剧痛。 阴狠的怨毒之情在那不似人脸的双目中闪过,然而知道力不能敌,那人如蛇般的身子灵活地扭动着地想要离开,却被从上覆下的一道阴影和恐怖至极的压力钉在洞壁之上。 那人抬头向上看去,撞入一双无情无欲,却黑白如玉,幽冷如寒泉的眼。 那眼的主人开口,平静却带着让人窒息般『逼』压着他连移动都不能的压力地问道。 “它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我的小宝贝】的手榴弹 第160章 神木 那怪人面上流『露』出止不住的惶恐之情, 却在叶齐强迫得几乎扼住他脖颈的威压之下, 此时涨红着脖子,别说开口解释了, 连呼吸都做不到。 没想到布置出能够把他也蒙混进去幻境的竟是一个没有多少修为在身的人, 叶齐此时看着那人的惨样, 却没有多少心软。 要不是他在这个月里对于符术的研究有所进益, 在刚才的杀阵中他还不一定能那么快地找到阵眼,然后安全脱身。刚才若是换成一个符阵道上稍微弱一点的修士,此刻早怕已经葬身于这杀阵之中了。 杀阵顾名思义, 也就是存着无限杀机的符阵, 无论是反击还是遁逃, 最后都会更加陷入这符阵的杀机布置之中, 只有找到和破解开阵眼,方才能真正从这杀阵中逃脱。 但这杀阵的布置无疑也格外耗费人的心力, 而以怪人能够布置出这般幻阵的条件看来,不仅他的符阵造诣要高出他许多, 能够实时布置弥补幻境的漏洞,谋算布置方面也定然超于常人, 现在这番表现真的也有,只怕表演出来的成分却可能占大部分。 果然,看见叶齐没有任何放松戒备和打算放开的样子。那人大呼着气,却是比先前无力坚持的样子要真实几分,此时还是能勉强吐出几个字。 那几个字的发音独特,虽然叶齐没有听明白他的发音, 却诡异得竟能读懂那怪人话语中的意思。 “……引开……没伤……到。” 然而已经不用那怪人多言,逐渐清晰起来的心神之间与天澜兽间建立起的稳定联系,就足以告诉他,天澜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嗷!” 异兽带着些凄厉嘶哑的吼声从远方传来,这次怪人真的感受到叶齐的威压真的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一道白痕迅疾地如同炮弹一般砸下,叶齐张开手紧紧接住,饶是以他现在的身体强度,他也被天澜兽撞进的力道撞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然而他也没松开抱着天澜兽的手,惊魂未定的天澜兽手上的利爪几乎划破了他的衣物,叶齐却能从它『毛』发炸起,圆睁惊恐的清透灰瞳中读懂它此时的心情。 此时天澜兽哪还有半分凶相,哀哀叫着他的样子就如同被抛弃的幼猫一般往他怀中钻去,叶齐忙不迭地顺『毛』安抚着它,想先检查一遍它的身体状况。 然而把它抱出来的动作刚刚做出,天澜兽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哀叫就让叶齐的动作立刻顿住,怀中的『毛』团拼了命地往他怀中钻去,哀叫声并不好听,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嘶哑可怜的意味。 他却没再做出更大的动作来,想到那怪人的手段,他对天澜兽可能面临的幻境也有了几分猜测,看着它现在的表现,他心中的怜惜更是多了几分,哪还会把它强扯下来。 一人一兽间的依存持续了许久,在将天澜兽终于安抚好,不再发出那般凄惨的哀叫之后,叶齐眸光渐冷地移向了那涨红了脸望着他们的怪人身上。 面对着那积蓄着幽深风暴的黑眸,怪人惊恐地一张嘴,听不懂的怪语便从他口中止不住地求饶似的说出。 就在叶齐想要动手的那一刻,那个怪人口中终于说出了有用的字眼。 “乌行城……符师……神木……都给你……” 叶齐从中捕捉到了几个有用的字眼,乌行城?符师?神木? 看来从这怪人口中问出的东西能让他了解一下这小方秘境的情况,叶齐平复下心绪,敛起眸中的寒意,但审问的地点自然不可能在洞『穴』之中,他可不想赌这怪人是否还有什么手段。 叶齐剑势顺势一刺,穿过那人头上的古环之中,然后将他拎到了一处附近一处勉强能落脚的山崖之上。 望着底下只看得一片白雾,深不见底的悬崖,和对面那青年的冰冷得宛如杀神般提着黑剑的姿态,那怪人哭丧着脸的神态上只能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 从那怪人,也就是邬黑四的坦白中,叶齐了解到,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处山脉外人称为上古绝地,意为是上古时候凶兽繁衍生息的绝地。 上古时灵气凋绝,如今上古绝地中能繁衍下来的凶兽种群十不遗一,然而别说是上古凶兽种群中的一员了,哪怕是上古绝地中出没的哪怕寻常异兽,都能在瞬息间夺走十数个凡人的『性』命。 所以没有特殊情况,别说凡人,便连有一定修为在身的御兽师都不会在没有周密准备之下,踏进这块上古绝地的核心处半步。而他们所在的这块地方,正好处于上古绝地核心和外沿区的边缘地带。 而在上古绝地外不远处,也就是邬黑四来自的城池中,凡人为主,小部分修真者在能够成功感受到灵气之后,因为这方天地的灵气稀薄和前人留下的经验影响,一般会踏上符师和御兽师两条修行的道路,只有修行了符法或者御兽之法的人,才能在这个紧挨重重山林,异兽频繁出没的环境中拥有真正的自保之力。 作为用无数财力物力方能培养起一个的符师和御兽师,按理来说别说是踏进上古绝地的核心区,就应该连上古绝地的外沿也一向是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的。 而邬黑四作为一个在符纹上造诣颇深的符师,在没有御兽师和其余符师作为保护独自一人进来的个例,纯属是偶然,而他之所以甘愿冒着如此大的危险进入上古绝地的核心之处,也正是为了神木而来。 而这方小型秘境之中被众人推崇的神木,正是叶齐收集到的能够提升体质的树皮。 在这方连齐国四分之一疆土都不到的小型秘境之中,因为灵气并不浓厚,修真者的晋阶更是艰难,在没有多少前人的引领下,想要晋升为能感受到灵力的修真者,然后成为拥有自保能力的符师和御兽师,就必须要服用下他们用神木调配好的的灵『药』,然后方才有修炼晋升的可能。 而神木,便是来源于这方天地的无界海中的月阳林上。 传闻上古时,便存在于这方天地的无界海便吞噬了无数修者的洞『穴』府邸,而处在深海中的月阳林则将这些洞『穴』府邸中逸散出来的灵气用作己身的滋养,然而有些洞『穴』府邸哪怕沉入无界海中,也仍是坚不可破。 因此在每十年之时,扎根于这些洞『穴』府邸遗迹的已经存活了万年的月阳林便会将自身的树皮蜕下,由无界海中的海浪推流出去,只有符合挑选条件的修者方才能看见,而且方能在持着对应的月阳林树皮之下,进入相应的月阳木扎根的洞『穴』之中,然后帮助月阳林打开其下的府邸开口,方便它们进一步攫取其中的灵气。 当然,即使能进去府邸,从府邸中拿出的东西也不是全部归进来的修者所有,但在修者和有灵『性』的月阳木调节之下,光是从先辈府邸中能拿出一两件珍宝,或是仅凭月阳林可以滋养体质的脱落下来的老旧树皮,对于修者而言便是一桩极大的无本生意。 这一说法不知是从何传出的,但在后来的修真大能断言为真后,传出是这方天地不会刻意剥夺所有的机缘,而且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丝气数这类玄而又玄的说法,再加上几波人平安去到无界海的月阳林中,而且也平安而返之后,月阳林每十年对修真之人们开放一次的活动便延长了下来。 然而尴尬的是,在这方甚至没有太多之人能够顺利踏上修真之途的天地中,哪怕有日月林如此优渥相当于白送的机缘条件,这方天地中的修真者们连能够达到月阳林送出树皮的条件的十分之一的人数也不到。 而且因为月阳林中虽说是搜裹着许多上古的洞『穴』府邸,但在前几次完全是修为高深者组成队伍的搜寻下,却发现大部分月阳林下的洞『穴』府邸都是一些堪堪踏入修真界之人的级别。这种府邸层次得到的宝物哪怕是有一个上古遗迹的虚名,也不可能对那些修为高深之人们有太多效用。 而即使有修为高深者真的不嫌弃这一点蚊子肉,坚持要在这里搜寻下去,月阳林一来十年开放一次,开放的时间有限,二来对于修为高深者们,极具人『性』的月阳林自然是非常欢迎他们过来作为免费劳动力,帮它们打开府邸,然后让它们吸取府邸中剩余灵气,顺便搜刮走修真高深们在这过程中按时付费的灵石的。 如果只是很少能有收获还有浪费时间这一点,月阳林也不至于落入无人问津的地步,但最大的问题便在于哪怕真的有人在这过程中有幸找到一个上古大能的府邸,毫无契约精神的人『性』的月阳林便会毫不在意地全部将其中的宝物侵吞下来。 在月阳林主场的无界海中,几乎没有修真之人能在存活了数万年的月阳林中讨到一丝好处,而月阳树对于宝物的气息又最为敏锐机警,若是敢有私夹宝物出去,而隐瞒不报,拥有了数万年智慧的实力的古树的威力,足以让所有修真之人胆寒,听说被月阳林活活打死和淹死的修真者也不在少数。 然而光凭这一点,也是不能够吓退次界中的修真者之人的,毕竟光是月阳林生长壮大脱落下的旧皮,就足以引领一个资质还算不错的凡人半只脚踏入修真之路上。 也因此这种试炼在开始数百年还只是在这方天地中的大能们之间进行,后来搜刮的次数多了,不仅一点油水都没有了,而且进去一趟被月阳林剥削的程度反而比自己收获的还要多,危险『性』还异常得大,这种试炼慢慢就沦为普通修真者为了一点小利的博弈了。 而月阳林上换下的老旧树皮,反而逐渐成为这场义务行为仅有的报酬,然而有些修真者哪怕是不进月阳林,对于这平白得来的月阳木树皮一样毫不客气地接受,后来甚至逐渐演变成一种搜刮神木却不愿真去的行为。 后来月阳林发现来的人越来越少,作为应对的方法,本来作为凭证的树皮逐渐被月阳林刻意褪去气息,甚至褪去其中的精华。因此,这样的树皮也只能勉强起到相当于灵石的效用,其中的精华之气反而没有了多少效用。 但是在数以万计的月阳木皮中,总归是有一两块不知是出于疏忽,或者是有意传来的真正含有月阳林精华的树皮流落被海浪推到岸边,因此这些树皮与被褪去精华之气的月阳林树皮不同,还蕴藏着精华之气的月阳林树皮也被冠以“神木”之名。 然而也总会有应对的方法,早已『摸』透月阳林心理的黑行城中早有组织的人便会刻意守株待兔,将所有水中传播过来的月阳林树皮搜刮一遍,然后挑选出真正的神木供奉给修为高深者,剩下的才会发散下去,免费,有些时节甚至还会带有强迫『性』质的发放给那些符师和御兽师,凑够大半的月阳林进去人数。 而因为黑行城交通封闭,不少御兽师和符师都愿意出去闯『荡』一把,作为只要不挟持夹带就没什么危险的月阳林开放之旅,毕竟凭证不难得,安全『性』因为有那些收了神木的修为高深之人带路,倒也算顺利,然而每年都有那么十几个人不甘神木都归于修为高深者,偷偷去不在黑行城搜刮范围内的水域打捞神木的。 而邬黑四,正好是这十几个投机之人的一员,然而他的胆子比寻常人大得多,不仅有手段躲过黑行城的巡查捉捕,还敢『毛』着胆子往无人敢进的上古绝地中去搜寻。 也是他的运道好,以往数十年不仅没出什么大差错,反而能靠着打捞神木进行地下交易,将自己的符道上的进步一提再提。当然,凭借黑吃黑,杀人夺宝,战斗时反而会往团队众人上『插』一刀的特质,他也在这个知名度不大的圈子里臭名远扬。 所以今年邬黑四没有找到一个愿意和他一起进上古绝地的同伴了,然而指望他就此放弃,也是不可能的。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就在邬黑四一咬牙进了上古绝地,却没有多少收获,反而目睹了一场可怖的凶兽厮杀,决定收手离开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强烈无比的神木被催发出来的气息,然后便是现在发生的这一幕了。 第161章 余宁 邬黑四低头哈腰地说完了, 看着对面那个杀神提着剑的手抖都不抖, 丝毫不打算放下地指着他要害黑剑的不为所动样子,邬黑四面上僵硬的笑容勉力保持着, 心里哀叹自己见好不收手, 总归是要被老天收拾完气数的吧。 想到不出点血是不可能保住自己的命了, 邬黑四一咬牙, 僵笑着脸控制住自己不去往那山下看去,腿发抖得真是完全出自身体本能,毕竟作为一个平日里不用多『操』劳就能享用凡人想不到享受的符师, 今日这一出真是耗费了他全部的体力, 然而光看就知道对面那个杀神对他的字一个中连半个都是不信的。 他猴子似窄平的平日里只出现尖酸刻薄的脸上, 不甚熟悉地『露』出讨好的表情, 绞尽脑汁地将平日里别人对他的讨好语言一个个拼凑起来,用在自己的话上, 看着那杀神怀中利爪隐现的异兽眼神,邬黑四满脑袋的冷汗几乎都要盛不住了, 一边哀叹着好好一个御兽师为什么符道上也如此精通,一边放低姿态地讨好道。 “在下愿意将身上所有的神木都进献给前辈, 只求前辈手下留情,留我一条『性』命……”绞尽脑汁想着自身活着还有什么价值的邬黑四陡然灵光一闪,却是毫不掩饰自己谄媚和提及旁人居高临下的神情地说道。 “对了,在下在黑行城中还有一二相识,那些相识对在下极为信任,只要前辈让我传讯出去, 我保证不过两日,他们的全身家定全数归于前辈”邬黑四尖酸的脸上显出难以想象的歹毒和兴致勃勃筹划之意,“事成之后,在下甘愿在前辈座前为前辈效犬马之劳。” 那黑剑的光芒却是不动,眼前无动于衷,似乎看他表演一场大戏的青年冷漠得没有变化的神态听了这句话后,却是如同春冰初融,唇角温和得勾出一点微不可见的笑意来。 “哦?” 邬黑四顿时如同受到了鼓舞一般的再接再厉地把他满肚子的毒计都说出口。 然而剑光一闪之间,邬黑四只见一条拇指大小的蜈蚣被那人轻松从石缝中挑起。 望着被一点剑光牢牢钉住的与地面几乎成一『色』的蜈蚣,邬黑四脸上勉强还能维持得住笑意和矜持的面孔终于再也保持不了了,当他心中最大的后手被破掉之后,邬黑四这下心里的所有怨毒和算计都被撇得一干二净。 他一边跪地一边哭喊:“小人不长眼,这次真的是全心投诚了,求大人放过……” 然而叶齐却是没有了继续听他说下去的心思,他将被剑光钉住的扭动着的蜈蚣一挑,丢在了邬黑四身上。 “这东西——还你。” 指节大的蜈蚣早已是被饿疯的样子,此时别说面前是已经订立起主宠契约的主人了,就是致死的毒物,也抵挡不住它疯狂而饥饿的吞食念头。 那蜈蚣不过一口,邬黑四的气息便完全消失了下来。叶齐却是没有半分怜悯的念头,这加持了无声无息的隐形符的蜈蚣,想来就是诸多和这邬黑四一同出去,符术和修为都不一定比他低,却还是栽在他身上的同伴的夺命之物。 毕竟按那邬黑四所言,没有在符术和御兽一道上同时能够双修有所成之人,恐怕丧命于他手上的人就就栽在这一盲点之上。只是他可不是这土生土长的此方秘境中人,邬黑四无往不利的这一招在他面前却是没有半分效用。 而在听到邬黑四将谋害同伴『性』命作为自身夸谈的那一刻,无论邬黑四有多大的效用,叶齐都没了再相信他的半点可能。这种人别说是可用了,哪怕是亲眷,只要有利益,只怕这种人也不会在意『插』上一刀。 因此从头到尾,叶齐也没有相信他的满篇鬼话,哪怕是关于月阳林,他也对此存疑,毕竟谁说这不是邬黑四又一个想要致他于死地的黑招呢?如今这个下场,也算得上是他自作自做了。 看着蜈蚣和邬黑四两个同时变成地上的一滩毒汁,叶齐确定毒汁中也再无生机可言后,方才在腾转间跃上洞壁,然后黑剑一斩,这方不过数米的山崖便在轰鸣声中崩裂下来,碎石轰隆震响地滚落到望不见的山崖之下,他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怀中天澜兽一转不转地看着这一切,终于将时刻戒备中的利爪收了起来,完全放松地钻进了他的怀里,嗷嗷地叫唤着就像一个急需大人关注的孩童。 叶齐熟练再不过地在它额头上亲了一口,方才让它仰头在他怀里望着,却也终于安静下来。 “我们回家。” …… 回到石洞之中,将那些多余的作为屏障的石板都丢出了洞外,叶齐一边单手抱着天澜兽,一边收拾起了受战斗波及的洞中。天澜兽扒着他,灰浅的兽瞳中虽然有点懵懂,但也毫不在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到了以往的猎食时间,天澜兽『舔』着爪子,纵使肚中传来饥饿的声音,也没有想要跳出他怀中的意思。 叶齐顺了顺它的『毛』,看着它的爪子坚定不移地勾穿了他的衣物,一副今天都不算下来的样子,认命地担起了给它准备食物的重任。 相比起其余调味,天澜兽似乎只喜欢加一点盐的肉质,无论是生肉还是烤肉它都来者不拒。 一剑随意结果了一头刀鹿之后,叶齐架起了火堆,削尖的树枝随意『插』起了切开的刀鹿肉块,串成了只能说是勉强不会掉下来的形状。所幸眼前的一人一兽都没有太过挑剔的心思。 安静地坐在火堆旁边,一人一兽静静地望着熊熊燃烧的火堆,光是这般这样平静地抱着,都有一种说不清的温暖感觉生出。 叶齐不太熟练地摆弄着烤架,凭借着筑基的眼力,他能够做到的就是不让这块肉在面前烧焦,感受到肉质熟透后,他方才将滴着油脂的烤肉拿了下来。 因为手艺并不太成熟,叶齐也只是勉强做到把肉弄熟而已,所幸刀鹿的肉最为鲜美,光是弄熟就传来一股扑鼻的鲜味,连带着本来都有些吃厌的天澜兽此时都神采奕奕地坐在他的怀里,望着火苗烘烤上泛着淡黄『色』油脂的红肉,然后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下送到口中泛着热烫香气的烤肉。 对于天澜兽而言,哪怕是跳进火堆里也不会对它造成什么影响,更不用说是烤肉的这点温度了,叶齐慢慢地喂着,自愿承担起任劳任怨充当烧烤和送到天澜兽嘴边的劳力责任。 火堆旺盛地燃烧中,望着天澜兽灰瞳中倒映出的亮光和它吃的兴高采烈的动作,叶齐心中一种说不清的喟叹和满足之感生出,让他此时再顾不上想其它,只想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静谧与美好。 对于天澜兽而言,整只刀鹿恐怕还不够勉强填报它原形的肚子。 看着它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叶齐因为辟谷之后许久没有再开的食欲陡然泛起了一点,说不清是食欲还是一点恶作剧的小心思的怂恿,在天澜兽伸出爪子,灰瞳亮晶晶地等待着下一块送来的烤肉时,他慢悠悠地在它面前把从火堆上取下烤肉慢条斯理地送进了自己嘴里。 “嗯,味道不错。” 叶齐煞有介事地认真点评道。 但在看到天澜兽灰瞳中不知是他错觉还是倒映着天空的柔光,还有它一动不动地仰望着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反抗姿态的动作时,一股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内疚之感让叶齐不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非常犹豫地停了下来,然后犹豫地把烤肉放低了一点高度,最后在天澜兽又乖乖张口等着烤肉送上门时,嘴角带上温和却异常使天澜兽生气的笑意,坚定果断地把枝上的烤肉重新送入了自己口中。 “嗷。” ——坏人。 天澜兽两只爪子扒在他的衣服上,头上微蓬的白『毛』激起叶齐脖颈微痒的触感,。 将嘴里的烤肉完全吞下之后,望着天澜兽望着他的清透单纯的灰瞳,叶齐毫不在意地『揉』了『揉』它的头,然后带着不自知笑意地在它的额头上再落下了一个吻。 看着天澜兽又有变成缠人大猫的迹象了,叶齐连忙抱住它。 让它变大后可就不好欺负了。叶齐毫无愧疚之感地想到。 但在看到天澜兽头背的柔白『毛』发上泛起的一点点油光时,他还是微不可见地心虚了一刻,这应该不是他嘴角沾到的吧。 不能让天澜兽发现,不然它又得闹着个没完了,这里离它平日里洗澡的池子还挺远的。 为了掩饰他的罪行,叶齐换上了一副温和宠溺的面孔,将怀中好像有所察觉的天澜兽再好好『揉』了一遍,确定那点油光完全消失之后,才放心地将它『揉』进了靠肩膀的地方。 天澜兽对于『揉』『毛』的周到温柔服务非常满意,它欢快地吼了一声,两只软白兽耳高兴地立起。 叶齐毫无负罪感地看着它,此时的笑容方才是真正的春冰初融,阳光包裹下说不出的温和自然。 “没事,吃完我们再去猎一头。” 然后林子里自由自在吃着叶子的刀鹿抖了一抖,觉得它们今天可能要遇上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第162章 一天 等到一人一兽都吃饱喝足后, 他们才回到洞『穴』之中, 叶齐这时方才有闲心打量自己提取出的树皮『液』体,或者应该说是神木精华。 让他略有些讶异的是, 这方天地的修真者并不知道神木中能提炼出的精华有淬炼体质的功效, 大部分的修真者除了知道蕴含着月华树气息的神木无比珍贵, 有着能够开启灵息, 让凡人感受到灵气的功效和能将神木作为交换到许多重要符道和兽道材料的货币工具外,对神木自身的价值并不是很清楚。 或者说只有少部分人清楚神木的功效,却把它掩盖成密不可宣的隐秘, 所以神木在邬黑四这个层次的符师眼中只是作为交换的工具使用, 而一块指甲片的神木在黑市中便能够卖出惊人的价格, 抵得上寻常符师半个月的收获, 这暴利也是邬黑四愿意冒着如此大的危险进入上古绝地的腹地之中搜寻。 这神木的效用叶齐刚开始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未被众人『摸』清,后来大概就『摸』清了其中的节点, 他的肉身吸收过那碗不知名精血和经历过雷霆之劫,身体强度可以说是要超出同筑基中阶修士的数十倍, 因此才能够承担得住神木精华中强大无匹的力量。 而以邬黑四的自述来看,他引气入体都未到的修为却可以代表黑行城中中层符师的层次, 所以哪怕有人真的提取出了神木精华,对于这些引气入体都未到的修者来说,神木精华也不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淬炼灵『药』,而是蕴藏着剧毒的□□,哪怕有修者异想天开地去尝试,只怕也是落得一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细究之下便会想通, 这许许多多年搜刮进黑行城和黑市中高价买下神木之人,才是真正明白神木功效之人,说不定他也未必能『摸』透神木的全部功效。若是能从那些明白神木功效之人身上得到关于神木服用的讯息,他也许能避免走许多弯路。 然而这想法不过一起,便被叶齐按了下去。先不说他没有可交换这般珍贵讯息的资本,光是他拥有不少的神木此事若是传出,只怕便会引来诸多的窥探,如同幼儿携重金招摇过市一样,指甲大小的神木便能在黑市中卖得高价,他这起码半米宽长的树皮若是被心怀不轨者知晓,只怕又是一桩大麻烦。 然而说不心动也是不可能,这得来的神木在手,哪怕不用做淬体的原料,高价卖出得来的灵石恐怕也能支撑他成功晋阶到筑基后期,说不清还能让他在这方符道为长的秘境中更进一步。 叶齐一凛,还是摇了摇头,他现在所做出的所有推断出都只是基于邬黑四的只言片语,可信度只怕也要大打上半个折扣,他还是应该出了这上古绝地,亲自探听一下这讯息再做判断。 叶齐将手在乾坤袋上一抹,装着几滴通透晶莹神木精华的水析灵皮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望着这水析灵皮中只有五滴如圆珠大小的神木精华,叶齐思索一下,还是决定其中的四滴用途不变,作为他『药』浴的原料。毕竟他如今可能处于凶险之地中,还是快些恢复自己的实力,哪怕可能有浪费,也要将神木精华暂时作为淬炼体魄,修补身体的原料使用。 而剩下的一滴,便是他准备给自己的后手。 …… 出神思索间,怀中的天澜兽不满叶齐发着呆的状态,已经凑近到了他的面颊旁,微微蹭着他。 他回神过来,将天澜兽今天异常黏人的表现看在怀里,没有做出什么制止的举动,只是温和地将灵气聚集在五指之上,松拢着梳理它的『毛』发。 这一举动显然比任何举动都要温和得让天澜兽放松下来,它张着嘴睡意朦胧的打了一个哈欠,尖锐的兽牙『露』出来,短短洁白的几颗,望着便让叶齐生出一股怜意。 叶齐把它揽在怀中,再温和不过地亲上了它脑门后白白柔软的『毛』发。 “困了吗?那就早点睡吧。” 在曛黄温暖的夕阳底下,天澜兽甩了甩尾巴,自然再不过地将长尾缠上叶齐的手腕,懒洋洋地如同猫儿似的再打了一个哈欠,便困倦地闭着眼在他怀中将要睡下了。 叶齐没有停下他手下的动作,他按着特定韵律,有条不紊又极为细致温和的节奏地抚『摸』着天澜兽背上的『毛』发,终于等到了天澜兽的呼吸变成了平稳悠长的节奏。 洞『穴』之中,几处笼着朦胧灯影的烛火柔和无声亮起,被刻意控制在了一定的亮度,而这朦胧的灯火映在了床上那人的眼中,却没有被他清醒分明的双眸看进心里。 叶齐条条梳理着从邬黑四话语中得来的信息,和他需要去应证确定的方面,气息悠长稳定中,陷入了内视自身灵脉血肉,并试图捕捉血『液』中雷霆之力和调和伤势的稳定专注状态之中。 他也闭上了双眸,抱着天澜兽的手没有颤动半分。 又是这般漫长而短暂的一夜过去。 …… 清晨醒来,天澜兽敏锐地捕捉到外面早期雀鸟轻啼的声音,经过一夜质量良好的睡眠之后,它的精神已经恢复到了最佳的地步,昨天发生的不好事情也全然被它忘掉,扫进了垃圾堆里。 从温暖熟悉的怀里下来,天澜兽伸展开了身体,肚腹传来饥饿的感觉间,它平日里无声的步子更加小心翼翼地探着,更加无声地往洞『穴』外走去,在跳下洞『穴』,轻巧落地之后,确定洞『穴』中那人不会听到任何声音的地方,天澜兽的骨骼传来剧烈的响震。 不过几个呼吸间,它便完成了从幼猫似柔弱的姿态,到冰冷肆意的天澜兽成年形态的转变。 然而丛林间的异兽们早已认得它的气息,自然不会受它成年或者幼年形态的影响,躲入洞『穴』和自动避让开的动作都完全是天澜兽的气息一从洞『穴』中传出,便在它们身体上条件反『射』般地完成。 而天澜兽形态的转变也不过是它习惯使然而已,对于别的异兽而言根本不会有什么变化的姿态,对于它本身而言却代表着截然不同的意味。 变成幼年姿态的它可以蜷伏在那人怀中撒娇示弱,成年姿态的它却不会像它幼年姿态一般会讨那人喜欢。这便是出于猛兽直觉和平日观察对它而言最简单直观的结论。 虽然这其中的变化连叶齐本身都没有察觉,天澜兽却近乎最直接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然而那个人和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不一样,天澜兽灰瞳中散发着简单直白的肆意愉悦情绪地想到。所以它也绝不会在这些不值得它正眼一看的其它活物面前,展现它所有自己先前都没有发现的姿态。 想到洞『穴』中闭着眼的那人,天澜兽本就如幻影一般在丛林里穿梭的身影又快上了几分。 想快点填饱肚子,然后在那人睁开眼前在他怀中躺回去。 看见了平日里还配和它玩一玩的猎物,天澜兽连犹豫都没有的将目光跳过。 肉太少,捉到的时间太长,这样的狩猎它一天要几次才能填饱肚子。 不要。 离开那人的怀里太长了—— 它不喜欢。 望着林中出现的棕熊,天澜兽灰瞳中的纯粹森冷寒光一闪而过。 …… 天澜兽刚离开,石床上呼吸悠长稳定的那人便毫无困意地睁开了眼。 叶齐并没有睡着,或者说无需多少睡眠,他便能在修炼中消除掉一天的疲劳和积蓄起新的一天的动力。 怀里没有抱着某个黏人的异兽,倒是有些空『荡』『荡』的。 叶齐有些不习惯地一笑,却是把这念头很快就抛在了脑后。 以防事多生变,他准备在今天进行『药』浴,天澜兽去捕食不在的这一小会儿,正好能让他更加从容地梳理和准备『药』浴要做的事情。 而且邬黑四的出现也提醒了他,这处洞『穴』中的隐秘『性』还不够好,不然也不会让神木精华炼制出炉的气息轻易泄出去。 虽然邬黑四也说了他这般冒险进入上古绝地腹地的行为纯属偶然,他却不敢将事情的发生寄托在这个偶然概率上,这一次吃了个亏,好运的是遇上的他能够解决的敌人,但下一次,可能就招惹来不知来自何处的杀身之祸了。 想到这,叶齐还是决定再将洞『穴』布置得隐秘和安全些方才是现在的要务。 就在他以为起码会拥有半个时辰的空闲中,身后一道如炮弹呼啸的风声传来,早已认出了天澜兽气息的他不躲不避。一转身便将某个柔『毛』团子的幼兽楼了个满怀。 天澜兽一张口,嗷的叫声卡在了喉咙里,打出了一个嗝。 看着天澜兽也有些懵『逼』的神态,叶齐挑挑眉,心里关于天澜兽为何回来得这么快的疑『惑』一闪而过,身体无意识地掂了掂怀里的重量,有些疑『惑』地问道。 “怎么出去一趟,重了这么多?” 可能是因为它吃了一头熊吧。 天澜兽把小脸埋在他怀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有些害怕回答这个问题后的原因。 总归这点重量并不算什么,叶齐也只是有点疑『惑』,确定天澜兽没有出任何问题后,便熟练自然地一边抱着它,一边开始重新加固布置起了洞『穴』中的防御符阵。 第163章 淬炼 确定已经尽可能地布置妥当后, 叶齐方才停手, 这时他在洞中煮沸的一炉热水已经冒出了丝丝烟气,将洞『穴』内的防御符阵全部启动, 外界看来就只是一处平凡无比的山崖, 里面的气息不再会有丝毫传出洞『穴』外的可能, “我要去『药』浴了。” 叶齐轻轻地把怀中的天澜兽放到地上。 “嗷。” ——要进那个罐子里吗? 天澜兽的灰眸一动不动地盯紧他, 其中是显而易见的不舍和留恋。它的尾巴摇动着,爪子扣进了地上,看似柔软的白爪轻松的扣进坚硬的地中, 地上细密的裂缝蔓延开来, 它却是乖巧地没有挪动一步。 它记得人类进罐子的时候, 它是不能靠近的, 不然人类会用很冷很冷的眼神看它,还有在以后的好几天里都不会抱它。 天澜兽的尾巴在阳光下摇动着, 泛着耀眼的白光,明明在地上扫动, 却让叶齐感觉心头宛如被睫羽搔动般的微痒,他心中一动, 望着蹲在地上仰头望着他的异兽,脚步微不可见地一顿,最后还是停了下来,蹲在它的面前,顺从着自己的心意地在天澜兽头背上如同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想要问怎么了的话语到了嘴旁,却变成掺杂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笑意的叹气。 叶齐伸手, 含着无奈笑意说道:“算了,进来吧。” 人类逆着光的时候好好看。 天澜兽看着叶齐蹲下时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气息很好闻这类杂七杂八打法难挨时间的念头闪过,还沉浸于想被亲一下的幻想马上实现的开心中,再听到这句意想不到的话语,它一愣,纵使相通的心神告诉了它人类话语中的意思,它还有些迟钝地没有反应过来。 “不要吗?” 望着即将收回的手,比言语更快反应过来的是它的动作,几乎立刻地,地上的『毛』团便狠狠撞进了他的怀里。 怀里的天澜兽已经越发纯熟地掌握了『露』肚皮翻身撒娇叫的纯熟技巧,叶齐一把抱起它,纵使知道它乖巧,也仍不住叮嘱着:“乖,等一下不要发出声音,看到什么也不要『乱』动。” 纵使明白天澜兽的乖巧和知道分寸,叶齐也还是有些担心它看到他等下的异样时,一时情急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 “嗷。” 天澜兽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亮亮的灰瞳宛如宝石一般异常明亮,是显而易见地乖巧和驯服,宛如幼猫一样柔弱的形态和不过几刻前撕裂开巨兽的凶狠样子简直判若两者。 沿着石洞中他往下斩出的一条通道,没过多久,他便到了熟悉的『药』浴之处。 在抱着天澜兽走到最后一层台阶后,他便将天澜兽放在台阶下。 从温暖的怀里被抱出来的天澜兽不满意地挣动了一下,却在明白这是叶齐最后的底线后,还是乖乖地选择了妥协。 毕竟之前它可是连进来这里都不被允许的呢,慢慢来,慢慢来。天澜兽咬着自己的尾巴,自我安慰地想到,却还是不甘心地望向那人,指望他的又一次心软。 然而这一眼非但没有换来那人的丝毫退让,反而似乎是提醒了他什么。 看到那人手上出现的白布,天澜兽气愤地扫了扫尾巴,预料到接下来那人举动的它,觉得人类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大骗子。 然而这也没有让叶齐的心意有丝毫动摇,毕竟事情要循序渐进地进行,他承受『药』浴淬炼的强度越来越大,今天这一次的强度大到他心里都没有什么底气,与其等天澜兽察觉到异象后贸然闯进来,不如让它先有个心理准备,至少不会做出太过激动的动作。这也是他今天心意一转,愿意带天澜兽进来的原因。 至少不要让它觉得他是在里面受了伤,为他太过担心。 在天澜兽头上缠上能够隔绝视线的白布之后,叶齐『揉』『揉』它的头,一顿之后,还是从乾坤袋中撕扯出了一片幽蓝的灵花花瓣,送到天澜兽嘴边。 对于人类的信任让天澜兽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嘴,细牙刚刚啃上那花瓣,那熟悉的难吃味道便让它委屈地咬着,然后不甘不愿地吞了下来,虽然吃完之后的感觉很舒服,可是真的很难吃啊。 可是在能感觉得到人类的注视下,天澜兽小口小口地啃完了一片,本来以为能够得到解脱的时候,人类纤长的手指夹着花瓣的触感柔和而坚定地再度抵在了它的嘴边。 “嗷!” 果然人类因为喜欢它才会带它进来的感觉果然是它的错觉,先前对它这么温柔肯定只是想骗它吃这个东西的,带它进来也只是因为这里的地形它没那么容易逃了。 天澜兽的嘴紧闭着,一副誓死不屈的样子让叶齐看得心软又无奈。 然而为了表现它坚定不吃的决心,天澜兽坚定地转过身去,把『毛』光油滑的白『毛』屁股对准了人类。 看着天澜兽看似对抗,却想都没想到自己可以弄开缠着眼睛的白布和离开这里的行为,叶齐心中只浮现出一股暖意。 叶齐俯身,亲了亲天澜兽的脑背,在它晕晕乎乎忘记了反抗的顺从撒娇仰头叫唤之中。到了最后,天澜兽自己都不记得它是怎么毫无知觉地吞下那不好闻气息的花瓣的。 两片花瓣的生效极快,没过多久,一股沉沉的睡意便用上了它的脑中,天澜兽用力地晃了一下脑袋,最后却还是在睡意的缠绕下困倦地坐下身子,然后脸着地地趴着地板睡了。 看着天澜兽终于进入了梦乡之中,叶齐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个难缠的小家伙哄完了。 他眼底浮现出微不可见的笑意来,望着天澜兽脸着地的睡姿,他温和地把它抱上怀中,天澜兽习惯成自然地在他怀中寻到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更加自然舒服地睡着了。 纵使知道地面冷暖软硬对它的睡眠没有什么影响,叶齐望着怀中两只爪子抱着他的一块衣料,小脸贴在衣上的天澜兽睡姿,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再将它放到台阶上时,台阶上铺展好的几层软棉布已经尽可能地抚开每条褶皱。 他小心地帮天澜兽调整好了一个更为舒服的睡姿。 叶齐终于放松了下来,天澜兽没有被他任何一个舒缓的动作惊醒,甚至他在它软下的兽耳边贴了两道静音符的动作,也只是惹得它睡梦中感觉耳朵有些仿佛被微风拂过的微痒触感。 现在应该万无一失了,叶齐确定地想到。 没有过多留恋地转身,他走近了数十步远的人身大小的『药』鼎旁。 『药』鼎中的沸水中不断滚沸出气泡,而在氤氲的热气弥漫中,叶齐面上的温和笑意全部隐了下来,他的心绪也终于恢复到以往不变的沉稳中来。 叶齐拿出了乾坤袋中的水析灵皮,水析灵皮中五颗圆珠大的神木精华毫不相容地晃『荡』着,光是拿在手上,便能感觉到其中透『露』出的充沛活力。 他心念移动之下,一颗触感柔软,仿佛流动『液』体却又似乎有着隔膜感觉的神木精华便顺着神思的牵扯,出现在他手中。 叶齐仔细查探了一番,确定这颗神木精华中没有任何异样之后,将握着神木精华的手缓慢探到沸水之中。 沸水滚上叶齐仿佛玉石雕成的手背,哪怕没有灵气层隔绝,它也没能在叶齐手上留下任何痕迹,对于现在的叶齐而言,这点温度早已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了。 他松开手,精华重重地落入沸水底部,被翻滚而上的气泡滚动着,却没有任何上沉和融化的迹象。 只是若有人细看,定会发现随着神木精华的沉下,精华中央流动的『液』体却宛如裂开的一般从中心裂开无数裂痕。 当精华终于下落到了『药』鼎底部时,随着『药』鼎底部发出沉闷的一声咚响,支撑不住终于散开的神木精华中逸散出奇异,却与水隔隔不相融的柔和细腻『液』体。 玉质般修长的五指搭在鼎侧,不过一掐诀的牵动之下,『药』鼎旁繁复仿佛只是出于雕饰的花纹便陡然绽放出细密的金『色』芒线,这芒线宛如蜘网一般将却毫不相容地将还要裂散开的神木精华搂住。 两颗,三颗,四颗,随着神木精华的沉底裂散,逸散开的神木精华气息纷纷涌上想要逃逸开这『药』鼎的束缚来,却被那细密的金『色』芒线宛如撞上蜘网般毫不遗漏地捉住。 沸水滚动和神木气息逸散开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宛如爆炸般要将『药』鼎里的这鼎水炸裂开来。 叶齐毫不畏惧地注视着,心神毫无波动起伏地计算着时间,也是在估算和等待自己能够承受的程度,终于,在看到金『色』芒线达到最大限度的密集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进入『药』鼎中。 神思查探中的天澜兽因为服用下了两瓣息眠花和耳朵上贴着的两瓣静音符,没有被打扰地继续睡着,叶齐竭力想些其它的来分散他此时的注意力。 没有被金『色』芒线缚住的其余神木气息,宛如终于遇到了一个可以躲进的东西一般横冲直撞着想要涌入他的体中,他的身体却在刻意封闭着,拒绝它们的进入。 真正的体魄淬炼开始了! 第164章 意外 其实在经历过雷霆之劫的淬炼之后, 神木精华这类的『药』浴淬炼无论多恐怖, 叶齐也有了撑下去的信心。 然而与雷霆之劫凶猛刚正,完全撕裂敲碎肌肉和骨骼的痛苦不同, 这沸水中滚动逸散开的神木精华反而如同附骨之蛆, 是如同软刀子磨肉般细致而绵长的痛苦。 而最难挨的一点是, 雷霆之劫中他还可以尽全力地调动身体去抵挡劈斩下来的雷霆, 但在这神木精华的『药』浴之中,神木精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可避免地逸散开来,所以他非但不能对这痛楚有半分抵挡的念头, 为了能够达到完全淬炼身体的目的, 他还必须要将身体的防御解下, 血肉骨骼间还必须以完全伸展的姿态面对这些侵袭而来的神木气息。 血肉和骨骼在一次次的受创和重建间几乎熟练地建立起一次比一次更强的状态, 在这血肉宛如砂纸摩挲□□的痛苦之中,叶齐始终守着神智的一丝清明, 甚至还有余力去包容更多神木精华进来。 『药』鼎之中的沸水几乎弥漫开他血『液』中的味道,先前雷霆之劫时叶齐没有功夫仔细看, 现在望着沸水中身体剥皮裂骨的惨态,水中宛如剐刑中出来的恐怖面容, 饶是叶齐自己,都不由有些心悸。 但在这般残酷的重创和重建中,他却能一次次感觉到身体宛如原石般经过残酷打磨之后重建起来的越发强横的状态。 刚开始立刻结上又马上在神木精华的攻击中断裂开的伤口,如今被撕裂开的时间已经延长了数个呼吸的时间,叶齐激发着身体的最后一丝潜力,催『逼』着自己保持神智的最后一丝清醒, 毕竟若是真的沉睡下去,不受控制的淬炼『药』鼎也许就会变成他的葬身之处了。 然而这般漫长得足以消磨完常人心神的剧痛,叶齐却清楚,离结束还有起码一个时辰。 然而这痛苦虽说是痛苦,但比上雷霆之劫只能说还是轻松太多了,在叶齐看来,若是他的身体没有经受雷霆之劫的淬炼,只怕他的身体也是不可能受得住这神木精华这般折腾的,爆体而亡的下场只能说是正常,而且如果没有经历过雷霆之劫,哪怕他淬炼过的身体再强,也不可能经受得住这般磨人的切肤痛苦。 照这么看来,这片天地中除了真正的修真大能,不然知道这神木淬体效用的应该在少数,当然,哪怕知道,也是没有多少人会选择像他一样这般疯狂地进行这种酷刑无异的试炼的。对自己狠到了这种程度的人只怕也是一个疯子了。 叶齐苦中作乐地想到,倒真是应该感谢老天爷降下的那场雷霆之劫,现在至少有着对比,他对自己能够挨下去的信心已经比常人要大许多了。 叶齐思维发散地想到,这时勉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就如同让体内本就受疼痛折磨的一根弦绷得更紧,若不是这根弦曾被拉到最满,也许经受的疼痛早已折磨得他神志不清了。 他此时随意地发散思维,努力想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分散开自己集中在身体上的念头,然而每每都被身体撕扯开的痛楚重新拉回到现实中来, 『药』鼎中滚红的沸水早已被他身体内流出的血染红成可怕的样子,不少神木精华的裂痕逐渐挣脱开金『色』芒线的束缚,前仆后继地钻入到他体内中来,本以为身体已经达到了感受到痛苦的极点,往往会被下一波达到的痛苦冲破。 白骨和蓝红的筋脉在这处身体之上『露』出,然后不断被新结成的血肉重新掩盖回身体中,不用多看,叶齐也清楚比起上次焦黑的样子,这次自己的样子肯定往异形上靠近了一大截,也不知道这一幕到前世能不能剪切为惊悚片的一部分。 叶齐竭力清醒地想到,停止这般痛楚的金『色』芒线宛如蝌蚪一般游动在他的指尖,只需他轻掐一诀或是断开控制它们的灵力供应,身体内所有的痛楚和摧毁身体的外力都会被束缚,然后消失不见。 然而感觉到与这痛楚共同到来的,是体内一次次重建后的强横骨肉和快速愈合伤势的能力后,叶齐虚拢着五指,任由那金『色』芒线毫不在意地宛如游鱼般从他指缝间划过,然后让金『色』芒线继续松懈,让更多冲进他身体的神木精华绽放出更可怕的摧毁力量。 不破不立,叶齐虚颤的眉睫半垂着,却始终没有闭上,眉睫遮挡下的黑瞳平静地宛如一波幽静,其中却积蓄着深厚力量的湖水,与那面容上可怕狰狞的伤势几乎形成强烈无比的对比。 就在叶齐半垂着眉,打算剩下的半个时辰便在这漫长的寂静中继续挨过时,他突然听到了近在咫尺的粗厚呼吸声响起。 在一**如浪『潮』般不受控制的剧痛之中,他迟钝而略带着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的恍惚转头。 从台阶上踉跄走下的天澜兽虚浮着脚步,哪怕息眠花的『药』效上着头,也坚持不懈地朝这里走来。 天澜兽走路的姿势怪异到极致,身体的平衡几次三番地控制不了地歪向一边,无论走得多么狼狈,却始终不变地朝着『药』鼎走来。 叶齐还处于以为是自己幻觉的恍惚之中,毕竟剧痛中什么幻觉都可能出现,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面前的这一幕越发真实。 “嗷!” 感觉到罐子里的人类虚弱的气息,再看到人类此时眼神空茫,似乎望着它,又似乎没有望着它的样子,天澜兽闻着那空气中越发浓烈恐怖的血腥之味,一股自己将要失去很珍贵东西的预感涌上心头,让它此时恨不得立刻变大,咬开那罐子,救出那人来。 然而笨重而摇晃的身体几乎不受它的控制,它几次跌倒之后,才踉踉跄跄地赶到那『药』鼎旁边。 …… 不是做梦! 看着『药』鼎下凄惨哀叫,直起身子却连『药』鼎底部都碰不到的天澜兽,叶齐恍惚还不敢置信的空茫眼神中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明。 然而他自己下的灵『药』,叶齐自己自然清楚,在两瓣息眠花强大的『药』效之下,几乎没有异兽能够在这般可怕的『药』效之下能在数天醒来,更不用说此时离天澜兽服下息眠花还不到一刻了。 早在进入『药』鼎前,他就掐断了和它的心神联系,还有心神关系中理应异兽分担一半痛苦的联系,在料到今天这一炉『药』鼎『药』效强烈时,他都已在进鼎前掐断,以防万一,他还缚住了它的双眼,还有在天澜兽双耳贴上了静音符,按照常理来说,这般万无一失的布置不可能让它再有感觉…… 然而在听到『药』鼎下天澜兽一声比一声惨烈的哀叫之后,叶齐还是认清了现实,醒来就是醒来了,现在想再多准备也没有了意义。 听着那哀叫,他下意识地从沸水中伸出了手,想要去抱还有安抚住那『药』鼎之下的天澜兽,却在看到自己白骨隐现,血肉模糊中不断长出新肉的双手时有些狼狈地伸了回去。 『药』鼎中随着那手伸出,带着的一滴沸水落入仰头望着的天澜兽头上,天澜兽望着那水清晰落下的痕迹,却是不闪不避的没有丝毫躲避的念头。 饶是这沸水中蕴含着只是不到一点的神木精华,那水滴落入天澜兽的『毛』发之上,仍是如同硫酸一般地腐蚀掉了它的『毛』发,然后侵进了它的血肉之中。 这一点沸水只激起它皮肉之上微不可觉的一点痛意来,然而在目睹到那平日里温暖修长,抚『摸』在它『毛』发之上的手『露』出罐子的半边模样后,天澜兽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来。 一滴水都让它这么痛了,这个罐子里,装的可是满满的水啊! 完全不受控制的身体几乎拼命地催发出最后一丝潜力,却让它连平日里最轻而易举的变回原形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天澜兽一头栽进了烧开『药』鼎的火堆里,所幸『药』火温度虽高,却也只是将它的皮『毛』烧黑了些许,只是此时望着格外狼狈。 一向喜洁的它此时却没有注意身上的黑灰,它又是嘶哑地叫唤着,又是想要咬开那『药』鼎的支脚,全身力道使不出几分的条件下,只是在那『药』鼎上留下几处白『色』的抓痕。 天澜兽灰蓝的瞳孔中几乎要凝出了血丝,在它拼了命的努力之下,它的身形终于恢复成原形的五分之一,它努力直起身子,终于可以勉强碰到鼎侧了。 它的身体艰难地挪动着,『药』鼎这点平日里最为轻巧,根本不用考虑的高度,此时却让它连直起身子都只能『摸』到五分之一。 天澜兽不甘地一遍又一遍地挠着『药』鼎壁,嘶哑的叫声最后甚至让叶齐听出了些许泣音来。 “别哭,别哭。” 『药』鼎里的他勉强支撑起身子,同样嘶哑的声带中只能勉强地出声安慰道。然而在断了心神和痛觉分担的联系之后,一人一兽便只能简单直白地靠着猜测来猜想对方此时的意思。 然而此时,大概除了他的行动,没人能安抚得住天澜兽。 叶齐当然也明白这一点,这鼎『药』效他吸收了大半,剩下的散了倒也不可惜,而且他的身体和意识已经到了能够承受的边缘了,此时鼎侧那微不可觉传来的抓挠响动反而比身上的痛楚更让他心神不宁。 他将『药』鼎中的金『色』芒线缠在五指上,勉强收拢捉住后,『药』鼎中的沸水终于渐渐停息了下来,叶齐艰难举起手,拿起鼎边的水析灵皮,将这一鼎沸水收了进去。 身体上没了不断撕裂撞击的神木精华,叶齐身上的伤势几乎在以显而易见的伤势愈合起来,叶齐也顾不上其它,在有了行动之力后,他终于从『药』鼎中艰难地跳了出去。 灰亮瞳孔中几乎泛着泪光的天澜兽望着他,心神一松懈,欲冲过来之时身体一歪,终于还是在睡意侵袭下睡了过去。 叶齐忍着身上的痛楚扯动着嘴角,倒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地抱着它回到洞『穴』石床之上。 此时谁都没有心思讲究那一点整洁,一人一兽都立刻陷入了沉沉的安眠中。 第165章 抉择 从沉沉的疲倦中醒来时,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面颊处传来被厚软的皮『毛』埋进的温热和松软,叶齐有些晃神, 察觉到身体内重铸淬炼好的血『液』, 宛如生生不息的海浪一般冲击着柔韧的脉络, 灵气近乎平顺而泉涌般地在灵气循环处聚集而冲刷着身体的每一处, 是畅顺至极而毫无坎坷的势态。 顺着那灵气冲击的势态,先前隐隐觉得的不该突破的筑基关隘被势如破竹地突破着,叶齐进入全神冲击的势态, 在体内如同浪『潮』一般『潮』生『潮』起, 『潮』涌『潮』灭的灵气冲刷中, 每一个灵气循环以着比之前还要圆满, 紧密无缝数倍的姿态完美地匹配到了一起。 先前筑基之时因着神思残缺,而有些许摇晃的根基在这时完全被夯实, 达到了最圆满的地步。而随着在这个最完美的基点重新前进,他的还有些不牢固的神思和修为境界就如同在一层更加夯实的地基上搭建一般, 一步步挟夹着无人可当的大势缓慢而坚定地推进着。 叶齐的修为气势飙升着,最终一步步缓慢地超过了原先的那个点, 然后再上涨到了一个距离筑基后阶只有一线之隔的地方玄而又玄地有了停滞下来的趋势。 若是他一鼓作气,冲破这个点也不是不可以,然而叶齐深知,以他目前的底蕴还不能达到如同先前一般势如破竹地冲到筑基后阶的地步,如今趁着这股惯『性』,勉强达到筑基后阶还可以, 但不过是等于在自己已经夯好的结实地基上虚浮地搭了一个花架子,毫无疑问,这会让他先前做的许多功夫都白费,也让他之后的努力回到先前没有夯好基础时的原点。 然而筑基后阶就在面前,此次放过后若是还想寻机缘再做突破,只怕也不那么容易了,而且叶齐有预感,他这次的『药』浴淬炼已经达到了身体最匹配的极限程度,在这之后的淬炼只怕没那么容易让他的修为和身体得到如此大的进益了,而且夯好基础说来简单,这无疑需要他比别人还要付出十倍的精力方才能做到这一点。 而要在之后补足他到这筑基后阶这一点微小的距离,只怕要花费常人难以想象的功夫了,如今这个时机,只怕是他几年中最靠近筑基后阶的时机了。而他付出那么多,不也是想求得在修为上的进益,早一步达到筑基后阶,早一点去面对那悬挂在他心头的真雷之劫吗? 时间拖得越长,变数也就越大,在这没有任何后路可退的小方秘境中,万一不知道哪一天原世界的天地意志便连接到这一方天地的世界,那么真雷之劫可能就在他没有准备好的一天突如其来地降临了,那一刻,哪怕他基础夯得再好,也不如一个确确实实的筑基后阶能够抵挡的天雷时间要长。 他的喉头耸动着,心中的天平百般衡量着,未来的基础和现在的危险在天平两边左右摇摆着,叶齐迟迟难做出对他而言,此时应该算得上正确的决定来。 到底是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筹划,还是应该为了眼前近在咫尺的危险筹谋? 在这举棋不定之中,怀中的天澜兽翻了翻身子,仿佛怕冷,又怕他逃了一般地把头往他怀中拱着,恨不得能找到一点缝缩进去。 怀中皮『毛』的触感温热柔软得仿佛『毛』毯一般,光是静静抱着,便让叶齐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了。 是他太当局者『迷』了。在跳出这短暂的修为晋升的利益之后,叶齐梳理着思绪间,才发现了他刚才想法中最大的不妥。 哪怕是真的为了随时可能到来的真雷之劫而强行晋升到筑基后阶,这筑基后阶确实可以多抵挡得了真雷之劫几刻,但真的能让他顺利渡过真雷之劫吗? 一个基础没有夯好的他,哪怕在这层花架子上做再多修饰,无疑也是踏上别人走过的死路罢了。如今这半场真雷之劫将他体内的杂质净化一空,『药』浴和鲜血更是淬炼着他的身体,达到了他的身体所能承受的最为强横的程度。 如果说他的资质在踏上道途时只能勉强算是中等时,经过这一系列改良他身体的淬炼和机遇下来,只怕他的资质已经达到了修真界中的上等层次了吧,这样一个层次,固然与上古那些惊才绝艳的修真奇才们相比可能还是不足,但已经足以将他的生还几率大大拉高了一个层次。 如今因为对真雷之劫的一时恐慌,而让自己匆忙强行晋升入筑基后阶,方才是自毁城墙,将自己的几分胜算硬生生拉低。 而他会出现这种侥幸不顾忌大局的念头,只怕也是因为这淬炼太过消磨人的心志,导致他对接下来要迎来的真雷之劫不知不觉地产生了惧意的缘故吧,叶齐心中一凛,却是陡然警醒过来。 想通了这些关键之处后,再面对着仿佛触手可及的筑基后街,他已经能够保持一颗较为平静的心情了。 他平静地让灵气往复滋养着身体,没有再不自量力地往那个点冲去,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冥冥之中感觉到的那近在咫尺,只差他一动便能破进的层次重新变成了高不可及的天穹般存在,叶齐再也不能感觉到它的靠近了。 他压下心中若有所思的怅惘,在刚才陡然的心神紧绷中猛然松懈下来,宛如一颗提起的巨石终于沉沉地落地了一般,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之感涌上心头。 叶齐没有刻意压抑这股感觉的产生,他毫无芥蒂地躺在变成原形的天澜兽肚皮上,天澜兽温肚腹上的『毛』绒绒的柔软皮『毛』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掩住,叶齐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却是更加搂紧了异兽的身子,然后放心地把自己的身子放进那皮『毛』中埋了埋。 天澜兽挪动了一下身子,感觉到怀中某个搂上来的人类时,闻到那熟悉的气息,脑中略有些焦躁得想要唤醒自己的意识缓慢地平静了下来,它也终于沉沉地被睡意淹没。 一人一兽又接着恢复到稳定而悠长的睡眠之中。 …… “嗷!” 洞『穴』外的阳光温暖静好,刚从悠长而美好的睡梦中醒来的天澜兽,还有些恍惚地回味着自己那个想不起来的美梦时,陡然觉得怀中的一空分外难受。 记忆如同『潮』水一般地涌进了它的脑中,睡意全无的它立刻又回到了那日可怕的宛如噩梦的现实之中。 人类,罐子,可怕的水,这几个词汇连接在一起,让它的灰瞳几乎凝结成了冰冷而疯狂的一点。 所以,那个人类呢? 它爆发着最大速度的往地上冲去,却在灰瞳噬人凶恶的红光之中,没有任何感觉地冲破了那条地上的阶梯,然后头脑发白地在下一刻要冲向那角落中的罐子时,被一双平稳带着安抚意味的手搂入怀中。 几乎是片刻,它毫不犹豫地便顺着那手的力道变小,然后逃也似的蹿进那泛着熟悉气息的怀中。 呼吸还在,气息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衰弱得只有一息,那其它地方呢? 叶齐连忙搂住怀中躁动着的,往他脖颈上爬着的想要钻进衣领的异兽,他熟练地顺着『毛』,不甚熟练地传达过去带着安抚念头的神念。 在感觉到依着神念传来的异兽慌张意识时,他迟迟没有移开神思,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安抚着传达着自己没有事情的念头,心里沉沉的,重复着亲吻着天澜兽头背的动作,然而在感觉到怀中那头异兽隔着衣物传来的疯狂心跳后,他终于忍不住出声,不知是为了安抚天澜兽,还是为了安抚住自己心头的压抑。 “没事了,我已经没事了,乖。” 听到隔着胸膛传来的温和声响和感受到那近在咫尺的震颤,疯狂挣动的天澜兽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心的地方蜷缩了起来。它靠近最能直观感受到怀中人类稳定心跳跳动的地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听着那单调却格外安心的心跳跳动。 从一片头脑发白中方才后知后觉地转动着意识,意识到抱着它的人类是真正的安全和恢复后,天澜兽的眼中几乎片刻就蒙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水润『色』的灰蓝,衬着它的兽瞳是一片灰蓝的如同幼猫一般柔软稚嫩,却又害怕畏惧的颜『色』。 这比任何举动都要让叶齐不安着,到了这时,感觉到怀中异兽一动不动的姿态,他心中焦躁着,却是有些宁愿它如同刚才一般『乱』动的感觉,这样也好让他能够看得到它。 如今它乖顺地窝在了他的怀中,他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去,也不过能看得见它的一片因为刚才的挣动皮『毛』有些发『乱』的白软脑背。 还有趴在他胸膛上,无声却细微传来的仿佛害怕至极的颤抖。 第166章 放手 先前和天澜兽能够顺畅交流, 还是建立在它愿意将自己的心神开放给他的基础上, 然而此时叶齐再刻意建立起一人一兽之间的联系时,发过去的神念都如同石沉大海般落了空, 唯一能感觉到的, 便是它此时混『乱』得不成样子的情绪起伏。 这些时日来一人一兽间建立的默契和信任, 仿佛就在先前的一场风波中轰塌大半, 叶齐抱着怀中紧扒着他的天澜兽,却是生出了几分哑口不能言的无措之感。 许久之后,叶齐仍是单调地重复着一遍遍顺『毛』安抚它的动作, 却再也没能让它从他怀中信赖地抬起头, 然后再用那般清透的目光望着他。 日子就这般过去了, 然而他和天澜兽的关系似乎在那日起便发生了什么不知觉的转变。 在他睁开眼的时候, 总能望见变成原形的天澜兽在他数步远的地方趴伏着,尾巴没有如同以往一般亲昵地缠上来, 只是在原地无聊地摇摆着,然后恹恹地卷在它自己身上, 变成原形的天澜兽,望见他时也也再没有做过主动跳到他怀中的亲昵动作。 然而若是说天澜兽毫不关心, 也不尽然,叶齐确定每当他出洞『穴』时,天澜兽也必定会寸步不离地跟上来,只是与以往的亲昵不同,不远不淡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乎是顾忌着什么, 又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打破两者间不知从何而起的僵持关系,然而当他尝试过试探地楼它在怀中,最终得来天澜兽反抗的炸『毛』和愤怒的低吼后,叶齐最后还是松了手,让了它逃窜出去。 然而这次试探的成效只是换来它将跟着他的距离更加放远了些,虽然仍是会在他每次出洞时分秒不差地跟上来,只是两者间的距离已经让他许久没有好好见过它,也再也没有见过它依赖放松地靠在他怀中的样子。 叶齐转头,望着密林后数百步处无声闪过的那一抹白影,心上一沉,却是没有再走上半步。 因为在先前的十数次试探中,他早已明白,他只要靠近它哪怕一步,换来的都只会是天澜兽的挣扎和逃窜,如果他不愿意以伤害它的方式留住它,两者间漫长的距离便足以让天澜兽先一步地做出任何防御他的举动。 仿佛巨壑般的隔阂不知何时在一人一兽间出现,然而天澜兽拒绝他的靠近,也拒绝他做的任何关于想要了解和解决这隔阂的试探,一人一兽之间这般你躲我找的相处方式已经存在了四日之久。 而很明显的是,天澜兽面上的挣扎和对他的抵抗迟迟没有放下,这般的相处方式也许会一直持续下去。 如果在没经过天澜兽对他信任无比的依赖和亲昵,也许他并不会对它的这般行为又太过多的在意。毕竟一只异兽与人不亲,简直是太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然而这般异兽与人类警惕的关系,若是套到了他和天澜兽身上,叶齐每每想起,心中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产生。 而这般煎熬持续的时间,也许取决于天澜兽想通的时间——无论是想通重归于好,还是想通要离开他。 这一日都迟早会到来,然而到目前为止,这般煎熬持续仍没有停止的态势。 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叹息在叶齐心中出现,他这四日里的闭关修炼时的情绪,都调整得不太合他的理想了。可想而知,这般修炼得来的成果自然也不会多让他满意。 黑剑上的剑气凝练着,他心神一放,一丝细如发丝的失了约束的剑气便狠狠扎入面前数米处一段需要十数人合抱方能抱得住的古木之中,几乎毫无阻碍地,一道削滑锋利的剑痕便顺着这切面平滑而过,然后猛然带起连带着这颗古木之后的数十颗古木的拦腰截断。 树木倒塌下的声响轰然响起,他往后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天澜兽已被这样的动静惊走,不知躲藏到何处了,然而叶齐心中还是莫名笃定,它必定在视线能够望得见的某处。 然而这些时日来你捉我躲的把戏也实在是玩得太多了,一丝说不清的倦怠和疲惫之意在他心中生出。 是该做个了断了。 叶齐沉沉地想着,只是这次他的心中与之前做出一样决定的释然不同,说不清的沉重生出,让他觉得手上的黑剑都有些沉重。 …… 蹲伏在林荫间的幼年形态天澜兽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心中强烈的依赖和想要靠近那个身影的想法生出,它的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般地难以挪动半步。 因为它不清楚此时涌动着它的心间,催促着它往前走,蜷伏在那人怀中念头的想法为何如此强烈地涌动在它的每一个呼吸间,几乎是每靠近那人的半步,那股念头便如同得了阳光滋润的花一般壮大起来。 想被他用柔和的眼神看着,想被他轻柔地搂在怀里安抚还有亲吻着,这般天经地义地被它奉行着,一向按照感觉行事的想法却是第一次被身体的主人开始努力抑制和抗拒着。 它不要—— 即使靠近那人的感觉,一天天变得对它而言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恐怖了。 而看见那人身上的伤势出现的痛楚,足以抵得上那人亲吻落在身上十倍的甘甜。 那日出现在身上,宛如无处不在近乎要将它撕裂的痛苦,更是每次想起,都无时无处让它强压抑下要靠近那处身影的念头。 比起那种头脑只有空白,呼吸被剥夺的恐慌到极至的痛苦,这样远远看着,宛如美味在面前而强压抑住自己不能动上半步的痛苦,它倒是更宁愿承受远远看着时候的压抑和难过,至少这不会让它过于失控。 所以,就这样看着就好了。 不要走过去,不要映进那人的眼里,它就能不再经历那种上一刻处于甘美的天堂,下一刻沉入痛苦的炼狱般的痛苦和折磨。 然而如果真的看不到的话,就如同身体中必不可少的东西被人强行抽离了一样,这样难以忍受的痛苦它也不愿再经历。 天澜兽澄灰的兽瞳中闪过一丝『迷』茫,完全受着感觉控制的它也不明白自己这般矛盾心理的由来,却本能地对于挣扎引发的源头,感到来自本能的让它远远离开和再不靠近的念头。 然而,它也不愿意。 将『舔』舐的兽爪出神地咬到鲜血淋漓后,天澜兽方才觉得仿佛滚烫般烧灼在它身体无论何处的莫名痛楚终于浅淡了些,它毫不在意地忽视着爪上传来疼痛地抽出,尾巴一晃,却是毫不在意地在看到那道身影离开的迹象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上。 然而现在,这样看着的痛苦,好像也快要让它忍受不住了。 灰寒的兽瞳冰冷而躁郁地微闭着,它灵活跃下,隐藏踪迹的古木在它身后数米处不堪重负地倒下,倒下时树心被焦黑烧灼得近乎成焦炭样子,隐约有烧灼之味传出。 …… 回到洞『穴』之中,不到半刻,叶齐预料之内地感受到了变成原形的天澜兽的跃上。 一身皮『毛』洁白纯净如同绸缎般滑顺的异兽在洞『穴』口险险停留下来,却是一种若是事发突然,便可以立刻跃下,逃遁开的警惕姿态。 而它警惕的对象,却变成了他。 这真是叶齐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过的事情了,在天澜兽身上,他有了太多太多的出乎意料和意外欣喜。 然而这次,既然已经下定了做好决断的想法,他自然不可能再让过多的意外再在这里发生。 望见从洞『穴』壁上牢牢笼罩下来的紫『色』灵罩,天澜兽几乎毫不犹豫地便选择了攻击的姿态对上那要将它困在这里的灵阵。 “嘶啦。” 是它的利爪毫不留情地攻击上防御符阵的结果,然而就在它以为自己能够逃窜出去时,如同纸一般被它顺势撕开的符阵却是再度以坚韧的形态快速结合,让它的身子只能被再度撞了回去。 这般的场景,多么熟悉,又多么陌生得让他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只是场景的对象调换了一下罢了,以前是它想要进去——现在是它想要离开。 而对于这般场景,他实在没必要大惊小怪不是吗?毕竟在离开时,他便已经预料到了天澜兽厌弃这一切的一天迟早会到来。 如今,也不过是把他设想的场景重新演化成了现实而已。 只是,当时设想的自己毫不在意的态度,如今变成这般百般阻拦着的姿态,着实显得有些难看而拙劣罢了。 叶齐在一旁强迫着自己把这一切场景都记入心中,用来提醒着自己这一刻那不断攻击着防御符阵的天澜兽,与过往那呆在他怀里的天澜兽,是怎样的截然不同。 终于,不知在看了这一幕多久之后,叶齐淡淡出声,眸中所有深沉的情绪都被敛起。 “够了。” 这一句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谁而言。 紫『色』的防御符阵应声而破。 叶齐心念一动,便切断了和天澜兽之间建立起的所有的主宠联系。 “我放你走——” 望着头也不回跃下山崖的异兽,他低声说道。 “这次就不要再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在淬炼的时候就主动把主宠联系断了,不然天澜兽会承担他一半痛苦 所以之后再建立,因为受封闭了感知,听不懂他的话了,也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就相当于只有半个主宠联系生效,不然它不会就这么走的。 …… 不虐不虐,下次出现受就坚定心中感情了 第167章 毒虫 需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 不过一刻后, 叶齐就几乎将要带的物品收拾齐全,连带着他在这处洞『穴』中生活过的痕迹都抹消得一干二净。 叶齐最后再望了这洞『穴』一眼, 那日他用黑剑挖开这处石洞的经历仍历历在目, 然而如今, 他仍是要孤身一人重新上路了。 现在想来, 似乎理所当然,又似乎每件事情的发展都出乎了他意料之中。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立在洞『穴』门口的身影久久伫立着, 最后在黑剑出鞘的一声铮鸣惊响中, 洞壁上的巨石轰然裂开涌入, 这处石洞也真正地被滚落而下的石块淹没。 一切都尘归尘, 土归土了。 叶齐脚步平稳点地,烈阳将他的身影拉伸成长长的细条, 没入那山边的野草丛中。 他感觉不到来自天澜兽的窥视了,想必被他这番举动『逼』迫着, 它已经早早逃开了。 他将自身的气息收敛近于无,这样无论怎样敏锐的异兽, 都再也嗅不到他的气息,也自然寻不到他的踪迹了。 当断则断,一向是他的处事原则,竟然分开了,也不必再给彼此相聚的机会。归根到底,他对天澜兽的感情也没有深到割舍不下的程度, 不过是不知不觉地前世对家中爱宠的情感移到它身上罢了。 不过是一份薄如浮萍的怜爱之情,割舍时固然痛了些,然而修真之人岁月漫长,再过数年回头再想起,也能无足轻重地再对旁人谈起吧。 叶齐收拾好了自己的一腔情绪,最终还是将注意力移到他此时应做的事情上来,拿出乾坤袋中的地舆,那是他从邬黑四身上得来的这方已经探寻过的小方秘境的地图。 他抬头,望了烈阳和树木一眼,根据一些有标志『性』的景象判断出自己此时所处的位置后,不再犹豫,径直往上古绝地的外围走去。 他也应该找到修士聚居之地,补充一下乾坤袋中稀缺的符纸材料和其余缺少的物品了。 因着一路遇上的凶兽数不胜数,与那日看见的肉瘤怪物一般的诡异异兽也不再少数,饶是以他如今筑基后阶的修为,其中也是遇到了几次莫名其妙的生死危机,在生死关头凭借急智方才险而又险地逃脱。 荒山野岭之中的景象,刚开始还有一两分意趣可言,到了后来,叶齐的一腔心思都花到了赶路上的,然而即使连夜赶了五天的路,凭借他一个时辰便可翻越数座险峰的脚程,叶齐仍是无奈地发现,他此时距离真正离开地离开这方上古绝地,起码还有三天的时间。 然而这三天间的时间是没有将他逃避凶兽追捕这一时间算进去的。 蛇信冰冷地扫视的声响如同催命的声响般响起,巨大的蟒身近在咫尺,仿佛下一刻就能够把他碾压成碎泥。 叶齐收敛着自身气息地躲藏在一处山石之后,宛如雕像般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动静的身体没有对这近在咫尺的巨蟒做出任何回应,他的气息完美地和山石的冰冷融合在一起。 巨蟒的眼中有疑『惑』产生,然而眼前重重叠叠的山峦间,它确实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物闯入的气息。 身体如同半座山丘般堆叠得有数百米高的巨蟒冰冷地扫视一圈后,终于彻底离开。 而在它离开半个时辰后,叶齐才小心从山石后探出身子,面上方才显出些放松来。 也不知道他是倒霉还是幸运,先前三天赶路没有遇到任何异兽打扰,然而在第四天和第五天里几乎每一刻都在提心吊胆地防备着自己可能会招惹到的异兽和逃窜异兽攻击之间。 这次也不过是误入了一处巨蟒的地盘,便将它沉睡了数十年,身体上甚至长出了林草的庞大如山峦的身躯唤醒,在它疯狂凌厉的攻击下,他近乎逃了半个时辰,才找到了一处摆脱他追击的容身之所。 然而看到巨蟒如此快就放弃了下来,简直与它之前追赶他的誓死不休的姿态截然不同,叶齐心中还是生出些不妥来。 他灵力一蓄,几乎片刻间就根据直觉的预感逃窜开来,一处极为细小的嗡嗡之声『射』入他耳中。 叶齐没有往后看的功夫,光是用尽全身速度向前奔去,直到一头扎入一处湖泊之中,方才有了些许安心之感。 在察觉到水域中暂时没有过多的危险之后,他一头扎下更深的水域之中,到了这时,他抬眼一望,才发现了自己做的一系列举动何其明智。 如拳头大的斑斓毒虫纷纷低飞着靠近水面,却是没有再过多深入,林木之上铺天盖地地铺满了这般的毒虫,天穹也被这毒虫遮蔽了下来,一头人身大的格翼鸟如剑似的尖嘴还未挣扎,便被两三只毒虫覆上,片刻间被那毒『液』腐蚀掉血肉,然后『露』出森森白骨。 极为强烈的嗡嗡响震在湖泊之上强烈发出,所幸这篇毒虫水『性』应该不好,所以除了极少数的几只被挤落下来外,连成千万米一望无际队伍的斑斓毒虫发出的嗡响几乎挤满了他的耳中,丝毫再听不到其它响动。 毫无疑问,如果他当时经受真雷之劫,传送过来的是这片区域的话,只怕已经尸骨无存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叶齐面上的冰冷微减,心神一松间面上显出几分无可奈何的柔和来,然而这柔和一闪而逝,最后还是他轻摇头,严丝不漏地把所有柔软掩藏在重归警惕冷淡的面容之下。 所幸毒宠出动不是为了他而来,几刻之后,再也察觉不到一丝毒虫的动静之后,叶齐方才慎而又慎地探出水面。 前几刻还绿意满枝的密林间,此时毒虫残留的毒雾缭绕着,绿叶凋落堆积而下,便连林木的枝条,都萎靡卷枯着,显出几分可怖的死气来,而密林之中,此时没有任何一丝活物的声响。无论是爬虫蠕动的声响,还是蚁类爬过的声响全都消失不见,此时被毒雾笼罩的密林真真切切变成了一片死地, 而毒虫们铺天盖地飞往的地方,毒雾更加浓厚,几乎完全查探不到那地方的地形。也不知道是什么让这群起码沉睡了数年的毒虫陡然苏醒过来,几乎不要命地燃烧生命地提速着往那地方飞去? 早已认出了毒虫种类的叶齐脑中闪过关于彩翼毒翅虫的古书内容,然而奇怪固然是奇怪,他定然是不会为了这一丝好奇搭上自己『性』命的。 千百只彩翼毒翅虫他固然不惧,可看那毒虫起码亿万只的规模,若是真的惹怒了它们,便是百万只毒虫一同涌上袭击,只怕他也得被活活堆死在拿出。 叶齐轻摇头,在确定四周安全后毫不留恋地跳出水面,当机立断决定快速离开。 “嗷!” 一声熟悉的兽吼如同惊雷般地划过他耳中,叶齐身形一顿,一丝慌『乱』涌上心头后却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叫声如此粗犷,不可能是那头天澜兽的吼声…… 几乎无数种对比的判断闪过他脑中,最后得出这吼声出自那头天澜兽的可能趋于最低的结论。 可是,万一呢? 这个可能一在脑中出现,便如附骨之蛆般再难从脑中抹消开来。 叶齐仍是向前的身形一顿,却是猛然转身而返,如同剑光贯穿密林的身影再度提速着,往那毒虫前进的地方更加全速赶去。 叶齐此时才发现——他不愿赌这万一的可能。 …… 哪怕毒虫真的是冲着天澜兽而来,要将它活活堆死在那处也不是那么容易,想到天澜兽吸取的雷霆,叶齐脑中紧绷的一条弦才略微放松下来。 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放慢自己飞快掠进的速度,只是当神智完全清明地回来之后,叶齐立刻打开乾坤袋,为了自己此行再多添几分安全保障地添上乾坤袋中为数不多的几道防御之符。 眼前的毒烟越来越浓密,叶齐已经将眼用密不透风的白布裹上,此时他完全是靠着自身感觉来避过层层地形的阻碍,往那隐约感觉到的,让他止不住发出惊悸之感的地方急速赶去。 毒虫大块聚集之处已在不到千米之处了,叶齐放慢下步伐,沿途中小部分分散的虫群向他发起了攻击,这毒雾虽是连他的防御符阵都没有攻破一张,然而这毒虫的攻击,也着实降低了他不少赶路的速度。 越往那毒虫聚集的中心之处赶去,周围越是除了一片毒虫嗡鸣振翅的声响外,越加没有其它活物的痕迹。 就连刚开始他被吸引过来的疑似天澜兽的声响,都再无任何响动发出。 如此一来,证明那道声响可能来自天澜兽的可能便越来越低了,叶齐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既然到了此处,他也没有回返的打算,还是打算亲自验证那声响的虚实。 第168章 涉险 漫天遍野都是斑斓的毒虫, 毒虫如山如海般浩瀚不尽地朝他所在的方向涌来, 最后在如水入油的噼啪声中被他带有火属『性』的防御符阵烧灼落地。 纵使现在只有感觉描摹出这般场景,叶齐凭借脚下踩着的厚实毒虫触感, 也能想到这幕场景何等恐怖。 他没有久留的念头, 在感觉到毒虫越发密集, 消耗防御符阵的灵石也越来越多时, 叶齐便有了速战速决的念头。 一声异兽的爆吼传来,叶齐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微震,林木受着这能够震裂开山石的爆吼声**及倒伏着枝条, 远处较近的山崖处, 无数山石震裂坍塌下来。 这绝不是他的天澜兽能够拥有的这般威力, 而且越靠近, 叶齐越能感受到那吼声看似强大背后的后力不继的虚弱,这应该是一头成年, 而且修为相当于修士筑基中阶的水平的天澜兽。 叶齐心头终于一松,然而这一松后他又陡然警惕了起来。 能够让一头修为层次和他相差不远, **又比人类筑基中阶的异兽发出这样的嚎叫,那它正在应对的异兽又是怎样的层次? 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 叶齐就将毒虫从这个范围内剔除。 毒虫若是一举攻上还有可能将这头异兽堆死,但凭借它刚才的一吼,叶齐就明白这可能几乎降到了最小。 因为能够发出这一吼的异兽固然赢不了毒虫,却绝对可以将迎上来攻击的部分毒虫吓退,而凭借天澜兽快如闪电的速度,只要它愿意暂时退避, 这彩翼毒翅虫是绝不可能有这般快的速度追击上它的。 然而没有给叶齐思索的时间,下一刻,他就察觉到了林木间一丝微弱到极点的沙沙声响起。 这是蛇吐蛇信子的声音! 这熟悉的沙沙之声一响起,便让叶齐立刻想到了那头纠缠他不放,暂时退去的恶敌——山峦大小的巨蟒。 从脊背直冲向脑的寒意还未消去,下一刻间,便要重新搏命疾退的他却陡然止住了往后退的动作。 不对!若是真的是那头巨蟒,怎会那么轻易就让他退去,而且那声音虽远,凭借他刚刚反应过来的那片刻时间,只怕寻常的筑基修为以上的异兽都要迫近到面前来了,哪还会给他这般从容的逃跑时间? 而且这沙沙声给他的警惕之感固然不小,无论如何都是比不上那头山峦大小,追击得他毫无还手之力的巨蟒的。 蛇信吞吐的声音仍在不断迫近,然而这对常人而言夺命般的速度,叶齐听在耳中,却是觉得比起他这几日里遇到的其余凶兽,这可以说是如同蜗牛般一样温吞的速度了。 事出反常必有因,这异兽那么想要他逃离,叶齐却是不愿意就按它的意思离开了。 黑剑片刻之间便径直斩下,一道疾如雷霆的白练般浩长剑气割裂着空气,挟带着无可抵挡的锐利之势地撕开阻挡沿途的一切,几乎是没有阻碍的,剑气便将那长蛇死死地钉在了原地,那异兽身上生机尽失,却是没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 然而叶齐没有任何轻松之感,下一刻,一道寒兆便在背后生出。 刚才的那一剑他还是有些许保留,便是防备着使尽全力之后可能会出现的片刻脱力。 这几日来的逃亡生涯已经教会了他许多寻常学不到的经验,如今这经验终于派上了用场。 此刻叶齐返身一退,毫无保留地将黑剑奋力横空一斩,如同长虹般锋利无匹的剑气撕裂开沿途阻挡的一切阻碍,最后轰然与同样强横无比的异兽力道横空对上。 “哗!” 剑气如同撕裂白纸一般撕裂开面前如山般质感坚硬粗厚的巨兽的皮肤,一道小山大小的异兽轰然倒下,连带着它身后无数毒虫异兽的身体都被撕裂开,最后撞裂震开无数山石。 然而叶齐在感觉到了那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的不同异兽时,还是猛然一惊,退路不能再走了! 不然任他再强横,在灵气和身体支撑不住这般使用剑气数十回之后,这般的异兽完全可以活活堆死他,他可不像别的寻常异兽一样,纵使他有着天澜兽的速度,也不可能在这处上古绝地中毫无顾忌地疾驰。 别的异兽逃奔固然不会受到过多关注的话,可以他人族的身份,叶齐能隐隐感觉到,这处上古绝地中许多异兽都对人族怀揣着极大的恶意,他若是逃奔开来,不注意掩藏自己的气息,完全可能陷入车轮战越滚越大的追击之中。 还是暂时退避吧,不过片刻,叶齐便立刻就下定了决定,他便往侧路的山林中逃去。不去阻挡那些疯了一般朝着面前的毒虫堆冲去的异兽。 然而回头再略微用神思扫『荡』查探时,叶齐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说开始那些异兽绝不是他一击之敌的话,随着先前这群异兽疯狂涌入毒虫越来越多的『迷』雾之中,最终变成山林毒雾中的具具白骨,后来那些疯狂赶来的异兽,有些已经隐隐能让他感觉到极大的压力了。 四面八方都是涌过来的兽『潮』,他已经无处能退了,无奈之下,为了不对上这群光是碾压就足够将自己碾压死几百遍的疯狂异兽,叶齐灵力一蓄,奋力一跃,跃上一棵数百人才能合抱过来的粗壮林木之上,极力地掩盖着自己的气息时,方才有了些许安心之感。 呆在如地面般毫无摇晃之感的枝干之上,这次没有任何异兽再向他发起攻击,叶齐心中庆幸他想的没错,这群异兽的癫狂情态显然是受着什么吸引而来,所以会攻击一切阻碍它们前进的活物。 此时叶齐早已将蒙眼的白布撕下,这准备只是对毒虫而言有些效用,如今在这生死处境中再去限制和保留自己,那就是真正地在寻死了。 踏着粗厚得半米高的巨树,叶齐将可能会引起兽类警觉的神思收起,他凭借肉眼向下方一探,目光陡然凝住,便连呼吸也更加放轻了几分。 只见平日里静谧有序的密林中难得一见的异兽们此时发狂般地聚集在一起,组成了让人心惊的一望不尽的汪洋兽『潮』,数不清的毒虫异兽拥有着千军万马都难以企及的恐怖气势,在疯狂往毒雾中心处赶去。 脚下的林木微颤着,不仅是从地上传来的异兽轰然声响,便连这处林木上的蝼蚁,叶齐都注意到它们聚集成一竖竖密密麻麻有序的队伍往林木下爬去,显然是想要加入这一狂『潮』之中。 这已经不是极度危险这么简单了,感觉到那毒虫『迷』雾处只在自己不到万米之远的盆地之间,叶齐便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之意从全身泛起。 然而已经到了此处,便是现在想要离开,在这浩浩『荡』『荡』涌来的兽『潮』面前,显然也是一件奢望之事了,叶齐平定下有些起伏的心绪,竭力平静地收敛自己的每一分气息。 如今唯一能庆幸的就是:不是所有的异兽都受这吸引而来了,至少在目前出现过的几股气息中,叶齐还有能够在它们面前逃开的信心,显然这吸引之物并没有能够惊动金丹以上妖兽的能力,不然他现在只怕早就被拥有这般实力的妖兽发现了。 而面对这等实力的妖兽,叶齐却是没有半分侥幸的念头,除非他要在这方世界再勾动出真雷之劫,这样最好也只能博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不然只怕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毕竟妖兽可是不如人族,它们只要一出手便是全力相搏,是绝不会有留力的可能的。 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如果不出别的幺蛾子,只要等到这波兽『潮』过去的话,他呆在这粗树之上,只需好好屏住自己的气息,等这群足以将他碾压的兽『潮』淡去一些,就可以拼力血战出一条退路了。 然而对自己得出的这个最好可能,叶齐也是并不抱有太多侥幸的念头。因为这几日来的被异兽追杀的经历,已经告诉了他显然太美好的发展是不大可能顺着他的心意发生的了。 也许真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便在他心间闪过这个念头的下一刻,一道阴影遮天蔽地地横空压下,叶齐陡然一惊,却是毫不犹豫地往旁侧奋力一跃。 他这一跃数百米,然而才险险逃开阴影覆下的范围。 他踩在一头疯狂跃进的野猪头上,这时方才有余力抬眼对上那攻击的异兽。 一双冰冷而含着嗜血光泽的蛇瞳与他正好对上,数百米高的蛇身过路之中,所有遮挡的林木都被这巨蟒碾在身下。 刚好就是那条追了他半个时辰的巨蟒,显然它从沉睡中醒来,修为还未恢复完全,如今饱腹着,已经全身的气势爆发着,已经是相当于人族金丹的层次了。 叶齐对那横空压下他的蛇尾猛然对砍下黑剑,剑刃传来的势大力沉的力道几乎震麻他的双手。 和这道巨蟒拼力道是他自找苦吃,然而和一头金丹层次的巨蟒迎战,本就是自寻死路的一种选择。 叶齐没有恋战的打算,所幸这头巨山蟒的心思也不在他身上,只是对于他这个挡路的虫子有些不满和厌恶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个月6日到10日起每天更1w2 每天9,12,15,18点分4章更 希望小天使们支持 第169章 爆裂 然而这头巨蟒同样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下一击果然不再如同刚才这般轻松, 叶齐被这巨蟒轻甩的力道撞退着,还未能躲避开来间, 只见那肚腹饱胀, 宛如有什么东西蠕动着的胀裂蛇身却是势大力沉地一甩蛇尾, 近乎遮蔽天空般的蛇尾便以无匹巨力爆裂空气般地甩下。 “啪。” 一声巨响从他不堪重负的骨骼中传来, 几乎入骨的剧痛毫无阻碍地传遍全身,那蛇尾不过压力一大,便将他的身子打飞到半空之中。 叶齐没有抵抗的心思, 他也不愿和这处金丹修为的巨蟒赤膊相争, 他身子强行在空中一扭, 然而还未反应过来间却是再被那蛇尾宛如落叶一般地狠狠一抽。 “啪!” 几乎是下一刻, 他就被这强横无匹的如巨山压下的大力打开甩飞到数千米处,直到撞开好几十头异兽, 撞断好几处巨树之后,叶齐方才在一片扬起的尘土之中勉强定住身子, 顾不及全身每一处传来的撕裂开的剧痛,叶齐拼尽全力站起身子。 这是他唯一的生路了, 若是逆着兽『潮』而行,本来行进速度只能和没有恢复前的巨山蟒相比的他,最后只会被葬身在那巨山蟒口中。 叶齐一踏地,脚下贯注出全身灵力,不再把注意力分给头上的巨山蟒,而是不顾一切地向着毒雾中心逃去。 那是他唯一可能减缓巨山蟒攻击的方法了。 果然, 看着他往自己想到达的地方走去,巨山蟒的攻击力度一减,比起想要将这个人族灭杀在此处,倒不如说它冰冷阴狠的蛇瞳之中包含着宛如刻意折磨般的戏谑和冰森杀意,就如同看着自己手中垂死的猎物,在弄死他之前还要进行一番戏弄一般。 每一道蛇尾破裂般爆裂地撕开空气打在人类身上的力道,都能让它清晰地感觉到那人族气息之后的衰弱。 然而在那道与它硕大体型相比,简直如同蝼蚁般弱小的人类,却在它每一次撞击的生机削弱后,还能一次又一次顽强地重新站起然后继续逃窜着。 果然这些人族,还是一如既往地恶心啊。 巨山蟒的蛇瞳之中闪过一丝森冷的寒意,然而它已经对这无聊的游戏有些厌倦了呢。 那么,就送这个人类去死好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间,那个只能拼命逃窜的人族却猛然转头回来。 巨山蟒顿时感觉到一股仿佛被蔑视的烈火般汹涌愤怒涌了上来,就凭一个人类,他怎么正面对上自己?这些狂妄无耻的人族,果然都是一些分不清天高地厚的蝼蚁吗?! 既然如此,就让他死好了。 然而蛇尾再怎么用力打下,那气息衰弱的人类只是受了它的重击被打开撞倒在尘沙之中,身上的生机却死活都没有被灭掉。 巨山蟒已经没了再和那个人类纠缠下去的念头,它也看出了这个人类的身体有些古怪,却是在短时间内用这样的法子打不死他,然而它可没有多余的精力耗在那人类身上,想到势在必得的目标,巨山蟒心中一动,几分焦躁之意涌上心头,它宛如猫捉老鼠的戏弄动作陡然一停。 它巨大得数百米厚的蛇身便将那蝼蚁似的人族包圆紧压着,直到感觉到那人身被碾压碎之后,方才嫌恶一般地将那尸身吞入腹中,按他想来,那人类的肉身如此强横,想必其中蕴含的血肉精华一定让它的功力更进一步。 巨山蟒囫囵吞枣地将那肉泥吞入腹中,便迫不及待地要向着盆地处的毒雾中心赶去。 然而没过多久,感觉到腹中一痛,一道人『性』化的惊愕惊恐神情出现在巨山蟒眼神之中,下一刻间它食物涌动的肚腹之上,一道细不可见的裂痕从里到内的浮现而出。 近乎要将它身体撕裂成两半的剧痛从它腹中传出,巨山蟒再也顾不得什么盆地,它宛如巨山般的高达数千米的身体强横地扫『荡』着沿途的所有一切,沿途的一切林木在巨山蟒高如山峦的形体之下宛如一碰即碎的瓷器一般碎裂撞破开来,林木和异兽异虫涌成的兽『潮』只能成为这处巨山蟒下的碾压之处。 然而无论它的攻击多么的凶狠狂烈,它巨大的蛇腹中宛如坠着一个巨卵般只见什么活物一样尖锐的东西涌动着,要撕裂开它的全身来。 不知何时,苍穹之下涌动的气息陡然暗沉了下去,天空陡然阴暗了起来。 巨山蟒却是没有心思再在意外面的变化,无论它外表的鳞片多么强横,此时它也只能如同平日里它最看不起的那些弱小兽类一般翻滚打腾在在地上,疯了一般地将那剧痛传来的腹部之处不管不顾地撞向那坚硬的山林之中。 然而它宛如自虐一般的疯狂行为没有为它挽留到一丝生机,在巨山蟒狂躁得几乎将这座山林的土地都掀开一层,巨兽的死尸只能在它疯狂爆裂的巨尾和蛇身攻击之下爆裂成肉块之时,那道微不可见宛如从它腹部之中映出的血丝陡然加大着。 一道可怕的划开血肉的迟钝声响和天空中雷霆涌动的狂响同时发出,巨山蟒的蛇瞳血红至极地鼓胀开来,道道血丝在它昔日平静冰冷的蛇瞳之上爆裂开来,宛如被什么东西吹鼓着身体一般,巨山蟒的蛇身以肉眼可见的可怖速度鼓胀着。 不甘自己就这么死去的它拼命地垂死挣扎着,然而蛇腹上鼓胀开来的红丝在拉开的皮肉之上越发显眼地可怖。 然而越发激烈地挣动背后,它也明白它能够活下的可能越发渺小。 天雷的催动纵使迟迟都没有降下,但作为蟒类对于天雷的畏惧却是深刻到了骨里,如今感觉到天雷之中那股强大无匹的刚正力量时,巨山蟒终于死了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奢望。 然而——它还是不甘心!它不甘心啊!! 它怎么可能死在这样一个渺小的人族手上?!! 巨山蟒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那个已经变成一团血肉的人类还能在它腹中存活着,将它割裂鼓胀开来,然而这并不妨碍它要将肚子里的那个人类千刀万剐的决心。 既然都是死,它也要带着那个杀它人类一起去死! 仇恨的力量让它几乎涨鼓着面孔,一寸寸劲肉之上鼓胀的蛇身宛如水泡一般要将皮肉分割开来,痛不欲生的仇恨和极致的痛苦笼罩着它,让巨山蟒在发狂之余更是对那腹中的人类无比痛恨。 还未会使用的圆溜溜的金丹在它的脑中翻滚着,被它用最后的一丝神智驱动着,鼓胀成岩石大小的直『射』入肚腹之中,最终在它阴狠怨毒得凝结成一点的蛇瞳之上,它本就如气球般鼓胀起来的身体突然微微一顿。 下一刻间,宛如天崩地裂的爆炸之声便在巨山蟒的肚腹之中响起,而仿佛能够将天地燃烧殆尽的火焰蔓延四溅开来,夹杂着巨山蟒的漫天四溅的血肉一起爆破着空气地以巨山蟒为中心,冲爆开一切敢挡在火焰路上的物体。 绵延不尽的大火和爆炸余波在这处密林中层层波及着,而在那爆炸的原地,早已变成一块数十米处的大坑,旁边的岩石炸裂开来,皮肉都没有保留完整的蛇身变成被横空炸碎的肉块,分散在这土地之上。 光秃凹陷不一的地面之上,碎肉血沟密布着,宛如血肉组成的可怖地狱一样,只有岩石中的不知是被巨山蟒碾成的异兽肉泥还是异山蟒血肉的颜『色』。 高温烧灼着这块地方,岩石通红着,几乎在其中发出了熔炼般的金红之『色』。 而在这可怖的场景之间,一团血肉之下,一块颜『色』和『色』泽明显与周围的血肉不同之中,节节寸断的白骨涌动着,仿佛什么可怕的鬼物一般发着恐怖响烈的赫赫仿佛从胸膛中呼不上来的可怕声响。 而在这弥漫着血腥和焦肉之味的血肉之中,一处处断裂开的莹白白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飞快地长全着,最后变成一块人类遗骸的形状,而随着这块骸骨的长全,周围平静的血肉之下,宛如翻滚着什么一般地涌动着,在猩红的血坑之中不断地冒出大小不一的气泡来。 最后在那气泡之中,宛如受着什么呼应一般,那血肉将那暴『露』于空气之中的骸骨包围成血团的形状,而在那血团之上,仿佛源源不断的召唤一般,一块又一块的血肉叠加在一起。 而在那血团即将成形之时,血肉中一处指节大小的黑『色』物块不断发出嗡鸣的声响,最后一头撞入那快要成形的血团之中,最后在血团不安地涌动却不知为何平静下来的声响中,静静地蜷伏在那在那毫无声息的晶白如美玉,却让人一望便生出心悸气息的人『性』骸骨的指骨之下。 第170章 出山 说不清过了多久, 当源源不断的兽『潮』已经冲散不见, 天『色』显出几分暗淡,而这处林地之间只见死一般的沉寂之时, 那道可怖的肉团中陡然传开仿佛被什么极为锋利的东西撕开之声。 “哗啦!” 响烈得划开血肉的声响从这块肉块体中发出, 血团外的血水涌动着, 宛如有什么可怖的巨兽要从此中孕育出来一般, 。 然而在这可怖的血水流出,血肉宛如有着自我意识地蠕动着的血团之中,伴随着那从内狠狠撕裂开的伤痕上的, 却是一双宛如玉石般雕琢出来的手。 这双手一看便知道是男人所有, 但却每分每毫都宛如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美玉雕成一般, 纯粹的美之中却是蕴含着可怕而凝练的力量, 仿佛生来就没有沾染任何尘埃的高洁无垢,让人生不出丝毫亵渎的心思来。 然而这手轻松地搭在蠕动的血团伤痕边缘, 宛如这世间最污浊最恶心的地方出现了格格不入的高洁存在,若是有第三人在, 只会对给人不忍毁伤的宛如艺术品的手处在这般可怖的场景生出可惜和心痛之感。 然而这双手的主人却是没有任何一丝疼惜的心思,伴随着血团中涌动着的血肉想要把这钻出来的手封印回去时, 宛如做出最赏心悦目的悠闲之事一般,那双手只是最平常不过的一撕和一撑,随着那手的主人钻出,血团发出仿佛不堪重负般的嘶啦破开之声。 然后在想要再靠近包拢起那手的主人的那一刻,血团中蠕动的血肉便爆发成无数血肉撞碎成沫,那漫天的血沫, 没有沾染上那人的身体的一丝一毫。 身上沾染的血沫在叶齐苏醒的那一刻便被他的身体排开在外,如今无需清洗,筑基之人本就无尘无垢,他的身体也恢复到最自然清新的状态。 叶齐还来不及为脱险而庆幸,当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时,叶齐的目光一凝。 ——他又死了?! 然而马上的,当仔细看到这双手的骨肉纵使每一分每一寸完美纯粹,而强韧的样子里,还隐约能看出他以前的手姿态时,叶齐心中一松,所幸他想的最糟糕的可能没有实现。 应该是他吸收了那蟒身中的精华,然后在水析灵皮中收集的『药』浴残『液』混合着,在他身体被打碎重建之余加入了一种最为纯粹的力量,直接导致了他的身体重建时便发生了这等变化。 然而望着自己身上每一分每一寸血肉完全排出杂质,比这世上任何一个婴儿都要纯净无暇的白皙样子,叶齐叹了一口气,虽然这变化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终究不是坏事,只是希望自己的样子不要发生太大变化了,不然这幅看了二十多年的模样就得重新适应了。 然而还顾不及再看一眼自己此时的容貌,叶齐猛然间察觉到身上一凉,他猛然想起了自己此时还是身无寸缕的样子。 也幸好这幅样子只可能被异兽看见,然而二十多年的礼仪观念还是让他此时有些尴尬,叶齐在身上施了一个遮蔽身体的幻术,确定自己在外人看来还是寻常的套着叶府弟子之服的样子时,便匆忙地根据神思标记,找到了乾坤袋。 然而在巨山蟒的自爆之下,他连强横无比的肉身都差不多被摧毁殆尽,这昔日已经遭受过真雷之劫的余**及有些不稳的须弥空间,如今再受这巨山蟒的金丹自爆冲击,几乎大部分的空间都塌陷消失开来。 所幸乾坤袋的构建符文叶齐还是略通一二,在他耗费心神全力推演构建之下,不过片刻间那剩下半处也要塌陷消泯的空间便重新修复好,虽然比不上之前的稳定,却也足以保证剩下的小半边物品不受这余**及。 也幸好他料到了这般情况发生的可能,平日里在乾坤袋中放置东西时不是成堆放置,而是分类均匀地分配放入,如今消失的灵植和灵『药』固然让他心痛,但也不算全军覆没。 然而这消失的大半空间正好牵连到了几件弟子常服分布的位置,叶齐转念一想,左右在这处小方秘境中也不受叶府管控,他也不必一定要完全按照门规着装,然而寻常衣服也实在不够作战时的波及损坏的。 到了最后,他选择换上了玄门弟子的黑肃之服,只是改动了几处,让这改变更适合他此时的身体。 做完这一切后,叶齐总算有时间来适应他重建后的身体,毕竟固然他的平常行动没有受多少影响,但若是再遇到巨山蟒这般的大敌之时,只怕他对自身力量出现一毫疏忽,或是闪避不及,或是用力过猛难以脱身,便是一个自寻死路的下场。 而这一战,看似是他胜了,然而若不是他利用这巨山蟒急躁的心理和还未巩固的修为,再凭借他经过鲜血和树皮淬炼到极致的肉身,还有久未能落下天雷,『逼』压到巨山蟒以为再杀不了他,自己便会有危险,于是一时疏忽之下吞下生机刻意敛起的他的地步,只怕他也未必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若是那巨山蟒再多用蛇尾缠他片刻,或是修炼到了已经开发出金丹神通的地步,只怕他的身体也不可能有完美的让『药』浴熔炼进来一边作为能量淬炼体魄,一边腐蚀那巨山蟒的肚内让它发狂,然后让自己找到弱点,最后用黑剑划开巨山蟒肚腹的时机了。 这一过程步步凶险,然而若是他行差踏错,便也只会落入那如今巨山蟒的下场。 天『色』已经黑静一片,无数群星闪现在天际,深邃悠远,华不胜叹的银河隐约能望,圆月全出,月华尽放,若不是他此时站着的地方血肉横布,宛如炼狱般的可怕场景,这一幕便是再美好不过了。 然而不远处的盆地里被一层朦胧隐现的华光包围着,绽放出不比星空逊『色』的夺目光彩,叶齐却没将那视线分给这盆地一眼,早在遇上那巨蟒前,他便察觉到了几股不逊于巨山蟒的气息同样浩浩『荡』『荡』地进了这盆地之内。 然而进去的亿万凶兽声息都沉寂着,以着叶齐如今千米外虫蚁爬过都清晰可闻的听觉,却也没能从中听出一丝一毫的动作。 这层华光吞噬了所有异兽的动静,所有疯狂涌进的异兽都没再见过一个能从中出来。 事出反常必有因,对于这方小方世界中层出不穷的诡异,叶齐可没有抱着送上门去查看的心思,如今侥幸从巨山蟒口中逃脱的他可不认为自己还有这般大的幸运,能够再从这处吸引了金丹级别异兽的诡异盆地中脱身的信心。 所以不过是再看了那盆地一眼,叶齐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如今这片山脉中大概有些行动能力的异兽都被这盆地吸引了过来,所以在今夜的行进,他应该就不至于那么倒霉地再招惹上其他异兽了。 果然,在这处以盆地为中心的山脉中,越是靠近盆地的地方异兽更是少,甚至有些山林处除了山林的气息,叶齐甚至连蝼蚁的气息都察觉不到了。 越是逃开那光滑笼罩的盆地,叶齐就越是察觉到他这个决定做的明智,他甚至没有回头停顿一刻,便用着比巨山蟒追击还要更胜一筹的飞快速度在这处山脉间穿梭着,如同云烟鬼魅一般的身影甚至不能让常人捕捉的到行迹。 果然如他的猜测一般,叶齐没有再如同几天前的一般被层出不穷的凶兽追杀着,山林之中大些的异兽大都消失不见,只有在离得远些的山脉方才逐渐有了大些异兽活动的气息,在确定自己逃离了那处盆地起码数万里之后,叶齐的身形方才敢逐渐缓了下来。 他已经察觉到了人迹活动的气息,而此时山林间出没的异兽,再也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 汤九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脚下的土地,生怕脚下的便是一处陷阱,若是踩中了不知是哪一处的陷阱,他这不比常人健壮多少的身子只怕会在人来救之前便送了『性』命。 至于他能不能真的呼到来人救援,汤九的心悬着,一直不愿意触及这个念头。 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也不可能参与这个不知是哪个大人物想出来的与送死无异的游戏,据说有人觉得不少异兽都要比人要聪慧机敏得多,在近来异兽出没抓捕得越发艰难的情况下,为了捉住那些越发少出没的异兽,黑行城中的一个大人物便起了这般实验的心思。 反正有没有效用都没多大关系,毕竟左右是几个凡人的『性』命,黑行城中的御兽师和符师大人虽少,凡人却是足够用的。 左右凡人也不是『逼』迫而来,黑行城的治安队也不愿管这你情我愿之事,而让几个人试验的条件也不过是换几顿能让全家温饱的三餐,然而为了这条件,黑行城也不是没有凡人心动,然而死的人有了几个,大部分人也歇下了这份心思。 而为了换这足够让他和妹妹温饱的三餐,这已经是汤九第五次加入这探测陷阱的试验之中,而凭借他一向敏锐的直觉,他是从五次试验中几个能存活下来的人之一,而随着他看破陷阱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被上面的不知哪位指定为了这一次也一定加入的人。 而这一次,汤九也只能指望他一向敏锐的直觉能够一如既往地奏效了。 第171章 汤九 脚下的每一处土地都可能是夺命之处, 汤九的每处神经都紧绷着, 防备下一步便可能落入不测之地,然而每一步他都不得不迈开, 要知道只有拿到放置在林中深处的凭证, 他离开这里后方能凭着凭证顺利离开, 而且领到自己应得的奖励。 试探陷阱只有三天的时间, 若是按照他的常速行进,他大概离那放置凭证的地方有一天的脚程,返回的时间他可以凭借沿途的标记全力跑回, 那么勉强抹除掉半天的时间, 满打满算, 加上沿途小心试探耽误的时间, 他离到达凭证点只有两天半的时间。 而若是他三天之内没有出去,便会有专门的安置陷阱的人来收他的尸首, 然后把结果汇报上去。 至于那些畏缩不进的人,负责管理的下人们不会用丝毫可怜地丢在黑行城中去, 黑行城中弱肉强食,便是寻常汉子卖一天的力气都只能供全家勉强吃饱, 自然也不可能有闲心可怜其他人,最后饿了三天的人也只是一个饿死的下场。 所以这试验的时间便极为重要,然而这一点时间在事关『性』命的选择面前简直少得可怜。 这一点进来试验的人都明白,然而像汤九一般看得通透的人便少了。 毕竟谁不惜命,所以在开始前进之时都会再小心不过地用多种方式试探,然而汤九不同, 他清楚地明白若是拖延时机,受着饥饿对身体的影响,越到后面,身体各方面疲惫劳累饥饿的感觉会遮盖过危险发出的预兆,那时再急着前进便是取死之道了。 而且进来的人都会将返回的时间估算得最少,汤九却不同,他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 他明白这半天的返回路程是在他能够吃饱的条件下才做得到的,所以如果他真敢把返回的路程压到半天来计算的话,在心急之下,他很大可能会来不及返回或者落入陷阱之中,要知道管事的下人一向准时准点,若是耽搁了时间,他们可不会等人,到时候得不到奖励或者去时顺利,回来时来不及返回,那死得可就冤枉了。 所以在今天来这陷阱中时,他就提前备好了食物,甚至还花了大价钱用了自己的一小袋粮食换取了一个——据说是御兽师用在异兽身上防护的一小块铁甲,他珍而又珍地感受心口上沉沉的铁甲,心中便有了些踏实之感。 想到瘦黑的妹妹小心翼翼地把家里最后一份口粮给他的样子。汤九心中一抽痛,却是发狠地想到——他一定会带着满满的粮食回来的。 与汤九一同参加这个试验的人有十数人,他们都被远远分配到了不同地方,却是很少有人像汤九这般的干劲十足,他们冷漠的面孔上已经尽是麻木和冷漠,对于他们而言,他们唯一站在这里的原因便是那报名之时发下的一小袋粮食。 随着预备的钟声被敲响,汤九一咬牙,却是毫不顾忌地顺着自己直觉的引领大胆地走了出去。 他的速度虽不算快,却比那些至今都还没有挪动多少步子的人要快上许多,甚至可以说在半天的时间里,已经走完了他寻常能走的三分之一的路程。 然而越往凭证处走去,汤九灵敏的鼻子能够闻见的尸臭味便愈发浓重,要知道那些下人们可没有那么好心地进来密林里收拾尸体,所以大部分的还未腐烂完全的尸身甚至就躺在陷阱之中,甚至还保持着原主死不瞑目的样子。 汤九喉中隐隐作呕着,然而他却是没有往那陷阱中的尸身上看上一眼,因为他刚刚吃下的食物不容许他如此浪费,而且黑行城中的人就是再有善心,也不可能在这般恶劣的环境下再施舍自己可怜的善心,下一刻,指不定自己就落得和那陷阱中的人一样的下场,因此,没有谁可以居高而下地可怜谁的说法。 然而不过在烈日行进下,因着疲惫失神片刻,汤九便感觉脚下的踏着的泥地有松动的迹象。 他惯『性』行进的步子陡然顿住,却是没敢猛然往后退,反而只是虚虚抬起,早就熟悉诸多陷阱套路的他早已明白,眼前的陷阱不一定致死,但一个陷阱旁往往就是数处连着的陷阱,若是大意飞快往后退,那就是真正的送死了。 在他直觉的疯狂地提醒之下,汤九提起的一只脚久久没有踏下,保持着这般僵硬的姿势,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落,汤九却是连擦汗和睁眼的动作都不敢做出,因为他心中的危险之感久久未退,而他生怕他一个动作的做出破坏了姿势的平衡,那便真的就是送死了。 然而,纵使他想明白了也没有用,汤九能清楚地感觉到,不知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使了什么法子,他踏的这处地面下是中空的,在他踏进来之前没有丝毫异象,然而在他踩进来之后,他便能感觉到这片地面下的泥沙石粒飞快消失着,只剩下表层这一层薄薄的泥土。 这一层薄薄的土却是在他瘦弱的重量边缘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平衡,然而没有用的,只要他踏出一步,这土层便会如同再脆弱不过的纸一样碎掉,然后在那中空的土层下,便藏着足以让他死无全尸的锐刺。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的,因为在他之前遇到的那些经历过数次试验然后还是死在了这处试炼地方的人,都是栽在了这处陷阱之上,而发明这处陷阱的大人物,甚至毫不留私地将这处陷阱公布了出来,而他有幸在送他进来的下人潦草的几句提醒中偶然得知。 然而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最后还不是一个死字。 汤九苦涩地想到,甚至想到了传闻中所传的若是哪次试验前有有哪位御兽师大人决定用仙术来查看所有人试验的进度,为了讨大人物的欢欣,他们前进的路上便会密布这样难以逃开的只有死路的陷阱。 想到了送他进来前,那个眼高于顶的下人摇着头没有嗤笑他反而带上了些许可怜之意的神态,想到了他来之前的一路上几乎连一点算是难的陷阱都没遇到的诡异顺利,想到了那份报名前领到的比以往多了些许的粮食,在这濒临死亡之时,汤九甚至感觉到了一种绝望的认命。 有什么办法呢?他终究只是黑云城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在被大人物以死作为乐子时,他甚至不仅不能反抗,还要主动地把自己的『性』命为了那能活下去的几袋粮食而自动送进那索命的绳索之中。 若不是想到家中还苦苦等待着他归来的妹妹,一丝最后仍死死维持住的他清醒的神智苦『逼』着,汤九甚至不想再这般坚持下去了,他宁愿一死解脱这一言便能看穿以后的在黑行城中的无望生活。 现在还能指望什么呢?汤九麻木地想,只希望哪位大人看他如此尽心尽力,起码能留他一个『性』命吧,至少也让他留着一条『性』命回到家,哪怕是残废,也不至于毁掉他妹妹的最后一丝指望。 他死倒是不要紧,汤九只是害怕,他的妹妹为了收敛他的尸体,哪怕是死,也会来参加这个吃人的试验的。 然而似乎就是为了让他绝望一般,今日的太阳毒辣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这一季节该有的程度,在暴晒,失水和疲倦之感沉沉地涌上脑袋之时,汤九勉强维持了两刻的姿势终于再难支撑得住。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斜远处不断走进的脚步之声,甚至他都怀疑那脚步之声是不是他的幻觉。 “不要过来,这里是流沙陷阱。” 汤九沙哑地出声道,甚至连他自己都为他自己的行为生出了嘲讽。 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还有心思提醒一个也要去送死的人,他怎么以前没有发现自己这般高尚的品格? 然而很快,他就把自己生出的心思丢在了一边,一心一意地带着些挟恩图报心思的说道。 “我救了你,这里是流沙陷阱,我是汤九,我妹妹是汤十,她住在……,”汤九此时虚弱失『色』的面颊甚至因着回光返照,显出了几分亢奋的神采。 “如果你出去能遇见她,帮我带句话,就说我被一位……” 想到了自己的虚弱身形,汤九勉强改口道:“——符师,对,一位符师大人,看着我有几分资质收走了,然而符师大人不让我带多余的人,我现在走了,在很远的地方修行着以后再来看她,让她不管怎么样先努力活着等我回来。” 这一连串话被汤九嘴巴都不打颤地说话,他的脑中激动和恐惧主宰着,却是终于认命地接受了自己要死的结局,然而为了自己的最后一位家人,却是连一丝微末可能都要抓住,即使他知道听他说话的那人很可能不会放在心上,甚至几乎不可能从这地方走出。 然而那脚步声一顿,却是毫不犹豫地往他所在的地方走来。 那人是疯子吗?我不是提醒过他了吗为什么还要过来! 便连最后一丝希望都要被夺去的汤九绝望而憎恨地抬起头,却望见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走来。 烈日之下,那遥远的望不到身影的人一刹那便走到他面前,黑衣中『露』出的那只手姿态从容而镇定,每一寸皮肤上都是泛着宛如玉石般冷『色』的光泽,宛如被人精心雕琢出来的一般每一分都完美到了极处,而在那纯粹的完美的震撼中贯穿着强大的力量。 然而汤九却是没有什么惊叹的心思,他的呼吸仿佛都被那面具遮挡下的那人强大气势慑住,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在那仿佛日月光华流转着的手上停留了一瞬,便马上地离开了眼,因为他同样清楚,这双诡异可怕得不似活人的手同样可以夺走他的『性』命。 在那漆黑的没有一丝光线可以透入的面具之后,汤九没有如同预料地看到一双可怕的摄人双眼。 在昏过去之前,他只记得他好像看到了日月并列的晴日之中,雷霆横空斩下,而在那雷霆斩下的旁边,还跟着一只火一般耀眼的火鸟。 所以,他果然是——已经疯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受下一次出场191章 第172章 面子 刚从林中出来的叶齐皱眉, 他早就察觉到了这附近不同寻常的符阵气息, 然而绕路也没有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符阵的范围笼罩了他出山的一整块道路, 若是绕开, 花费的诸多时间不提, 异兽出没的危险也不一定比闯入那符阵的要小。 而从邬黑四口中, 叶齐明白这地图上出山的道路是不可能布置太过长时间和消耗过长的符阵的,毕竟这里离黑行城还有一条较长的石矿阻隔带,用来阻隔异兽的符阵也不可能布置在这里, 而且修炼资源缺乏的黑行城中也不可能容许这般无用的耗费。 然而一路上走来, 他却不免对邬黑四所说产生了疑问, 按理来说这有关黑行城的大致描述邬黑四是不可能骗他的, 然而一路上他看到好几处死尸,而这些死尸身上大部分没有异兽啃咬的痕迹, 反而身形瘪瘦,看着倒像是被饿死或者活活困在陷阱中死的, 这里布置的符阵气息更是隐隐给他一种模糊的监测和防备之感。 此时再想已是无用,叶齐倒是丝毫没有后悔结果了邬黑四的『性』命, 毕竟纵使带他出来可以节省不少麻烦,然而小人难防,一时『逼』问之下,他能保证邬黑四所说的大部分能为真,然而若是真的带在身边,邬黑四自然有时间慢慢编造出一套可以把他带到沟里的谎话, 这种人最好连给他信任的机会都没有。 感觉到千米外似乎有凡人出没,叶齐的思绪一顿,他的脚步一停,想到自己变化后有些引人注目的样子,他不愿惹出太多注意,毕竟有心人一看便会猜到他手上可能拥有大量淬炼身体的神木,不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来。 想到邬黑四古怪的穿着,大概黑行城中人也不会对奇装异服之人有过多讶异,叶齐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可以隔绝神思查探的面具戴上时,结合着邬黑四对符师的描述,已经在心中编造好了一个外来城池的符师身份。 然而这具身体可能还没有完全受他掌控,不过看了那凡人一眼,叶齐便发觉他眼中泄『露』出的气息已经将那人吓晕了。 脚下的地面有些古怪,似乎也透着些符文的气息,然而却是充当监视和探查之用的,不过片刻,叶齐便将这处地面之下的古怪扫视完全。 他按着寻常速度一跃,便在眨眼之间拎起那晕过去的人衣领,黑剑没有出鞘间,只是身上的灵气扫『荡』开一震,便将这附近所有的符文燃烧殆尽。 他脚下的一大片土地轰塌下来,『露』出底下数米处密密麻麻紧挨着,在艳阳照『射』下倒映出幽深光泽的利器。 查探到那利器之上泛着杂七杂八的并不会马上致死的□□调和的味道,叶齐蹙眉,这是对他拎着的那个人多可怕的深仇大恨,才会让他经受这般的折磨。 察觉到事情诡异的他,又有了自己似乎惹上什么麻烦的预感。 然而麻烦固然是麻烦,但也没有人命重要,看到手下拎着的那人已经昏『迷』过去的样子,叶齐也明白,若是真把这人丢在这里,与让他送死也是无异了。 突然,一道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灵符尾端燃烧着凶猛烈焰,猛然朝他在的地方飞来。 叶齐轻松地截在手里,灵符上汹涌燃烧的烈焰在他手中被压缩凝聚成可怕的一点,却没有伤到他半分。 “在下是邬都一,这破坏的符阵老朽不再计较,但还是请阁下尽快离开吧……” 一道老者的声音陡然钻入了叶齐的耳朵,声音清晰得仿佛是一人趴在他耳边说的一样,便连声音主人冰冷而无情的神态和语气都似乎在这道声音中清晰让人完全能想象出来,而那声音主人说出自己名字时自傲的语气显然以为叶齐听到这个名字后,会马上退避。 没等那声再传来,叶齐便淡淡地掐掉了那道传音之符的声音,这声便如同鸭子被扼住了脖颈一般卡住停下。 他手上拎着的那人却是忽然醒转了过来,然而出乎叶齐意料的是,那人倒是冷静,没有对自己被拎着的处境显出不满来,反而在最开始的怔愣之后,不用他问,便一五一十地把遇到的事情全部说出。 然而到了最后,毕竟是一个普通人,那少年再维持不下面上的冷静,低着头仿佛哀求般不报任何希望地说道。 “符师仙人,您还缺一个下人吗?我什么都会什么都愿意干,只求您买下我吧……” “好。”叶齐没有多少犹豫地答应下来,却望见瘦弱少年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他。 “只是我不需要下人,”没等那双眼睛的光彩暗下,叶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需要一个黑行城中的向导,你了解黑行城中的大概情况吗?” 似乎怕他会后悔,少年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甚至不大习惯地模仿者记忆中符师下人的神态,『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意:“我叫汤九,我自幼就在黑行城中长大,一定能完成您布置的事情……” 似乎为了立刻找到自己的存在价值,汤九立刻想做些什么,然而看到符师手上空无一物,有些无措之后却是乖乖放下手不说一句话,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一番话却是在叶齐神念隔绝下发生的,再看到传讯灵符时,叶齐只是散出灵气将它打开。 看着叶齐要带着那凡人离开,一直隐藏着的邬都一终于忍耐不住地开口了。 “阁下这般粗莽,可是不大规矩吧?“ 仙风道骨的邬都一带着劝慰之意沉沉开口:“毕竟这人是老朽用粮食买来的,就被阁下这般带走了,我旁边的这些符师道友们也不一定答应啊。” 邬都一旁边站着的符师们面『色』一变,他们可不愿意和一个陌生的符师就这般结仇,更不愿意被邬都一裹挟着将他的意思和他们绑到一起,然而一边是德高望重的符师前辈,一边是陌生的外来符师,最终他们也只能沉默着,默认了邬都一代表大家的姿态。 其实仔细想想,他们也没觉得邬都一有错。 毕竟黑行城中的每个符师划下的道都泾渭分明,如果他们今日不站在邬都一这里,下次别的人来他们地盘上破坏了规矩,你掳走一个凡人我带走一个下人,那成什么样子? 而他们自问若是换到了邬都一的角度上,也不可能在一群后辈面前,便对一个陌生符师服软,那邬都一多年来在众人心中的威望就维持不住了。 而邬都一没有提损坏的符阵赔偿,反而提的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凡人『性』命,这便是一种严厉的提醒之后,身为师长前人的平易示好了,毕竟百十个凡人,也是不能比得上一处符阵布置价钱的,放过大的而提小的,其中大事化小的放过姿态已经明显无疑了。 想到这里,邬都一的前辈仁厚形象便在这些符术钻研时间不长的人心中越发牢固了。 一群新晋符师们此时心中连那个陌生符师翻脸的可能都没有想到,毕竟邬都一的符术之名周围几个城池,哪怕是凡人都是知道,而且那陌生符师破坏了符阵不说,若是还要强行掳人,那只怕黑行城中的律法都不容他了。 按照他们的想法,听了邬都一的这番话后,那符师就应该痛改自己的过错,哪怕不送上门来摆低姿态地认错,也应该是就此理亏地放下人然后乖乖离开。毕竟作为一个在外游历的符师,他的师承应该告诉过他这黑行城中的法文,而且深谙这些隐在每个人脑中牢不可破的规矩。 然而那带着纯黑面具的那人脚步一顿,却是再自然不过地拿出一大袋粮食说道。 “我可以用这袋粮食,赎回这个人的『性』命。”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不由起了仿佛被人看低的羞恼之情,一小袋粮食固然可以买得了凡人的『性』命,然而若是真的让那人用粮食从他们手中换下这个凡人的『性』命,这件事传出去他们可不就变成了黑行城修真之人中的一个笑话了吗? 在被邬都一拉上战车的那一刻,诸多站在他旁边的新晋符师不由感觉到了一股仿佛被侮辱的羞恼。 …… 在看到叶齐手上出现的一大袋粮食时,汤九看直了眼的同时,也万万没想到他这条贱命竟能换得到这般高的价钱。 然而几乎立刻的,他就感觉到了那位抓住自己的黑衣的符师大人口中分毫不让的不妥。 这黑衣之人可能不知道,然而他这个在黑行城中土生土长的人还能不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符师大人们的『性』子们,在这个交通闭塞的黑行城中,有些符师大人甚至宣扬命不要可以,但作为能运用天地灵力的符师,死和活着的姿态一定要有尊严,这股风气传到后来甚至变成疯魔一般扭曲的流行。 如果那黑衣符师大人肯放低姿态,汤九还信自己的小命有几分保住的可能,然而黑衣符师摆出这般看似平静从容,实则分毫不让的姿态,若是被那些符师大人看在眼里,岂不是就下了他们的脸吗? 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息,汤九咽了口唾沫。 他莫不是成了什么不知名争斗的引火索? 第173章 回城 叶齐却是没有想到这些人心中汹涌起伏, 九转十八弯的想法, 他只是根据最先问话那人说的用粮食买人,便直接了当地想到了左右他已经辟谷, 也不介意付出一袋粮食救下一个人的『性』命的想法。 然而在察觉到逐渐紧张的气氛时, 他也是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 可若真的按那传音符阵中说的是真把这人在这里放下, 看着那陷阱底部泛着诡异毒光的利器, 叶齐只怕自己松开手的那一刻,这人就死在了这般为玩弄而设的陷阱里头。 感觉到拎着的衣领处传来那人强忍着却瑟瑟发抖的颤抖,叶齐自问自己没办法在他有余力的情况下, 坐视一个人为了这般可笑的原因枉死。 “换你的粮食够了吗?” 叶齐开口, 却不是对着那林中之人说的, 而是对着他手上带着的少年。 汤九忙不迭地点头, 那点头的力道却是害怕这黑衣符师下一刻就要把他甩出去一般。 叶齐早就从那传音符阵中感觉到说话老者的气息不如他,而这处粗糙布置的地方, 哪怕被符阵笼罩着,看在他眼里, 也处处是一剑可破的漏洞所在。 黑行城中实力为尊,想通了这一点后, 叶齐便直接了当地决定用黑行城中人人信服的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那便是——若是那人不让他走,便强行破开这处符阵之地。 放出了压倒『性』盖住那传音之人的筑基气势之后,叶齐便带着汤九大步离开。 感受到他身上的气势,本来面上『露』出可怜和叹息神『色』的众人俱都面『色』一僵,此时却连呼吸都小心屏着, 生怕泄出半分。 直到那黑衣符师自顾自地带着汤九离开,众多新晋符师面面相觑着,俱都『露』出吃惊的颜『色』,一个猜测在他们心中成型,然而碍于脸『色』难看的邬都一,没有人敢把心中的猜测说出来。 茶室之内,邬都一难堪的面『色』笼罩在阴影之中,片刻之后,他却是自嘲一笑,主动地承认了众人心中的猜测。 “那位——,”邬都一顿了一下,方才嗓音干涩地开口说道,“确实是天符师大人。” 这句话一出,众多符师顿时轰然作声。 天符师?竟然是黑行城中只有几位镇守城池的天符师大人?! 他们竟然因为一个凡人招惹了高高在上,黑行城中只此一位的天符师大人?!! 在片刻之前众多符师还同仇敌忾的气势陡然一散,在多位符师转换过来的望向邬都一的眼神之下,邬都一面容苦涩,片刻前云淡风清,仙风道骨的面孔一片灰白,却是做好了被这位隐藏着气息的天符师大人上门寻仇的打算。 然而在看到那位天符师毫不在意地带着他看中的那人,果真走出了他们的视线之时,茶室中众人心中紧绷的一根弦陡然一松。 毕竟这位天符师若是心存不忿找上门来,哪怕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想也知道黑行城中的几位天符师大人们也是不可能为了他们这些小人去寻一位天符师大人的麻烦的。 “感谢天符师大人心存仁慈啊。” 邬都一面上夹杂着悔不当初的痛惜之意的痛喊出声,他这怪异的举动刚做出来,让茶室中众便现出了惊讶或者笑话之『色』。 天符师仁慈?这真是黑行城中最大的笑话了,资源一向最优先供给,什么十恶不赦的能够有一丝提高符术可能的举动都做得出来的天符师,也配得上仁善这几个字?那他们岂不是都成了无辜在不过的十世善人了? 然而讥讽之语还未说出,茶室中一些脑子灵活转得快的符师纷纷效仿了邬都一这一举动,甚至比邬都一表现的还要夸张的不在少数。 茶室之中能够晋升为符师的自然没有多少是蠢人,现在也纷纷回过味来了。 要知道天符师大人修道的岁月他们漫长得多,所使用的手段自然是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神秘可怕,说不定茶室中众人的言行此时都在他掌控之下,此时再不表现得好一些,难道要等天符师大人杀上门来时再开始表现吗? 然而此时的心诚是不够的,一些做一步想到以后十步的自认为是聪明人的符师们,现在想到一位天符师在他们眼皮底下进了黑行城,在对『性』命的恐惧消散之后,眼中却是泛起了奇异的光泽,纷纷打起了若是能投靠在这位天符师门下会有多少好处可获得的主意。 …… 然而这一切,刚刚从陷阱密布之地出来的叶齐自然是分毫不知的了,此时他小心提防着传讯灵符中提到的,可能不知从何处杀出来的老者和他身边的那一群符师。 要知道他修为固然可以碾压符师,然而若是在远距离之下,一群符术精湛的符师,哪怕修为低微,爆发出来的能量甚至也能够让他阴沟里翻船。 然而担忧固然是担忧,因为这缺少的物资,他也一定是要进入这黑行城的了,只是希望这纷争能够在他买到所需要的物品时再爆发出来把。 他带着的那少年似乎也明白他此时的忧心,闭紧了嘴巴,害怕发出一声来,若是让这个刚把自己救出来的符师大人起了后悔之心,然后再把他丢回那个地方去。 在叶齐出神时,他听见一声极其沙哑的少年声音响起。 “符师大人,过了前面这个石矿,便是黑行城了,”少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意,“我给您带路吧,毕竟您拎着我也辛苦。” 叶齐摇头,平静拒绝道:“我带着你快一些。” 眨眼之间,汤九只感觉自己身子一震,眼前一花,便从隔着黑行城还有一处山脉的旷野来到了熙攘的黑行城中。 察觉到了叶齐话中平和的他,甚至此时敢大着胆子问道:“符师大人,您能给我一点粮食吗?再给我一刻钟的时间,我去做一件事情很快就回来。” 叶齐没有多大意味地看着他,空无一物的手上不过一抹,一大袋粮食便突兀出现在面前的空地上。 “我有要事要做,你就带着这粮食回去吧,记得找个地方躲起来,若是有人因为这件事向你寻仇,我在黑行城中时,你掐开这道符,便可以叫我。” 叶齐本来也不以为自己用一袋粮食,便真的换得了一个人撇开一切的忠心效力,在看到这意料之内的情况发生时,他更不可能因为自己对那汤九的恩情便对汤九如今的行为有什么失望或者其他。 毕竟救下汤九这件事对他而言也是举手之劳,更加没有被他放在心上,如今汤九和他都有要事,那么两人分道扬镳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叶齐说完这句后,将这道符交在汤九手上,便化为幻影离开。 汤九张口,懊悔地看着那身影消失不见,却是更加痛恨自己词穷得连一句解释都说不清。 他看着地上沉沉一袋传出淡淡米香的粮食,仿佛什么沉沉的东西压在他的心头之上,让他即使重获自由却很难生得出多少开心的感觉。 他汤九虽是一介凡人,却也明白做人要言而有信,如今他拿了别人的东西,却没有做到自己承诺的事情,这一点让他心中仿佛憋了一团火一般久久平息不下来。 然而想到家中等候的妹妹,他心一横,却是决定先安置好她,再去寻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符师大人。 吃力地背着一大袋粮食的汤九猛然往回家的方向跑去,然而陡然间才想到了自己既不认识那位好心符师大人模样和『性』命的事实。 然而思索之中,汤九脑海中陡然泛出望见的符师全身唯一『露』出的双手的一瞥,莫名之间他便有了笃定一般的自信,哪怕他认不出那位大人的样貌,也不知道他的姓名,但光凭那双手,他也能认得出那位符师大人的。 然而即使知道那双手是男子该有的样子,背着沉沉的粮食,脑子里只能胡『乱』发散着思维打发身上的难挨的汤九也不禁遐想起了,光是一双手便是这般的模样,那面具之下的面容又该是怎样一副俊朗无双的面容。 所以果然应该把他妹妹先安顿好了再去找符师大人,不然若是他妹妹看中了符师大人,他这个做哥哥的可怎么赚得够能让她有底气嫁过去的嫁妆啊? 生活的艰难陡然从汤九肩膀上卸下,纵使平日里自认自己无比沉稳的他此时脑子里也不由泛出了平日里想也不可能想的种种妄想来,然而因着这妄想,他方才觉得自己步下仿佛生风一般,背着的粮食也不沉了,身上难挨的伤口也不痛了,便连平日里的呼吸,也觉得比平日里顺畅了几分似的。 “妹妹我回来了,我带回了很多粮食,我们不愁饿肚子了……” 少年意气风发地踹开了门,然而所有激昂的意气风发的情绪在看到屋中的一切时都死寂般地停止。 第174章 黑行城来人 黑行城并不是一个规模多大的城池, 不算高大的城墙包围后, 除了城门外一些守城的凡人士卒在巡视,黑行城内并没有太多修士的影踪, 过路的行人大部分神『色』匆匆, 却是没有一个对叶齐这身异服过多注目, 甚至有人家避之不及地看到他走过来的面容时忙不迭地把门窗紧紧关上。 显然异人, 或者说修真者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并不那么值得信任。 叶齐看到此景,便打消了寻一个凡人作为向导的主意,想也知道, 黑行城中凡人经营的生意自然不会包括出售铭刻符阵的材料用具这一门的, 既然要补充符文的材料, 自然要去寻找修真者聚集的地方。 在小心地放出神思, 查探到这座城池中没有什么给他压迫的强横气息存在后,叶齐便明白果然如邬黑四所说, 黑行城中并没有多少筑基的修士,当然, 也可以说是被他们成为天符师的修士。 随着越往那地方走去,沿路的人家越来越少, 而伫立的门府越来越气势恢宏, 然而纵使知道这处城中也许没有一个人能有他现在的修为层次,叶齐心中也没有丝毫大意。 毕竟他的修为固然是天符师应有的修为,然而他的符术手段,却肯定比不上那些在这小方世界中靠着符术的造诣筑基修炼的天符师。 所以纵使知道大部分符师都是自扫门前雪,除了异兽来袭不然大半独来独往, 不可能因为他单独对上了某个人,便有联手对付他这一说,叶齐还是存了一分警惕。 毕竟他强行掳走一个凡人,放出自身的境界气势之举也未必一定能吓得住那些符师,然而若是他们连起手来对付他,哪怕这些符师修为极弱,对他而言也是一桩大麻烦。 然而做的事情只要问心无愧,叶齐自然没有后悔这一说。 在他正打算径直地往符阵气息最浓厚的黑行城中心处走去时,叶齐感觉到了一个符师的靠近。 一个面容五十岁,头发现出了些许斑白的符师装扮的男子在飞行符的加持下,眨眼便来到了叶齐面前,癯瘦的面容之上,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和煦笑意。 “天符师阁下可是初来黑行城?” 叶齐点头,却是没有出声应答,他也想知道这人是何来意。 那人从容不迫地笑着开口,话中虽是透出了对他的恭敬,却也没有失半分世家的气度来。 “家兄是黑行城的城主——曲镇城,只是他现在闭关,难以抽出世间来欢迎阁下,在下倒是有幸『摸』到了些许天符师的层次,若是阁下不介意,我愿意为阁下介绍这黑行城。” 曲盘时时的言语中有一股天生的让人信服之力,让听着他的人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那气度倒是不像个已显出老态之人,反倒有些正当盛年的青年人的意气风发和从容不迫。 “对了,在下曲盘时,不知天符师阁下如何称呼?” 叶齐心神一动,名字出口时却自然至极地改口,他可不愿把自己的名姓暴『露』,毕竟这小方世界的取名有些古怪,他不愿意自己再显出不同寻常的疑点。 所幸这改口并不突兀,面具之下曲盘时也窥不出他的面『色』,而他的话语一向是没什么波动的平静。 “我在外多年,早已忘记名姓,随便你怎么称呼吧。” 没有给曲盘时客套的机会,叶齐便直接了当地问道。 “我所来匆忙,不知黑行城中可有集市这类地方,我要将几张兽皮卖出,顺便收购些东西。” 叶齐窥破了曲盘时看似热心,实则担心他这个天符师不知为何突然来到黑行城中的举动,显然曲盘时这个举动是受了不知谁的指示,他也不愿意说破,左右无非多了一双眼看着,他也没真想在这黑行城中生出什么事端,能借一人口多了解些这小方世界的情况也好。 曲盘时也没想到这位突如其来的天符师大人竟然这般通情理,他生出些怔然之时,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地『露』出热情却又不至于被人误以为讨好的笑意,然后从容不迫地便在面前带了路。 然而在无意间看到了那双严严实实地黑衣天符师袖下,唯一『露』出的手时,曲盘时心中一咯噔,纵使那双手形态完美得近于给人一种天地雕琢出的艺术品的姿态,在那一刻间,接触到了天符师层次的他,却有种被那双手不容置疑地掐住脖颈的窒息之感生出。 这位不请自来的天符师的层次,可能超出了他的想象,别说是有他兄长的防御符术在身了,曲盘时心里泛起了苦涩凉意地想到,只怕他兄长真的在这里了,恐怕也抵挡不住那位天符师。 该死,邬都一这回惹得到底是什么人早知道这人这般凶险,他绝不会冒然在众多符师的请愿推动下来淌这趟浑水,要知道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方才是他一向奉行的法则啊,至于那些惹祸上身的符师,只要这位天符师不把牵连范围波及到他和兄长身上,这处黑行城中谁会有那闲心再管旁人的死活? 然而此时懊悔已是无用,曲盘时明白这个道理,心中早已转过千百遍的想法,却是逐渐在与这位在他心中打上了战力强大,不好惹标记的黑衣符师的相处中,逐渐缓了过来。 与那些难伺候到极点,眼高于顶的天符师大人不同,曲盘时甚至在相处中逐渐发现了这位黑衣符师虽是不多话,『性』子也冷了些,人却是没有倨傲,也没有多暴戾难于相处,甚至对于他的询问,可以说是有问必答,答不了的也只是直截了当的拒绝,而没有『露』出半分心藏怨恨之『色』。若是他能直接回答,甚至可以让天符师大人言语中『露』出些不可见的温和来。 在看人这点上,曲盘时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也因此他此时提着的大半颗心在这一言一语的相处中逐渐平静了下来。 在将自己可能惹上大麻烦的可能抛在脑后之后,曲盘时脑子一转,开始盘旋起了若是把这位天符师多留在黑行城中几日,哪怕只是狐假虎威地借他的势几分,城中难缠的几分势力却是可以被他借势整合起来。 毕竟纵使他的兄长是黑行城城主,也是一位天符师,然而他的兄长每天醉心符术,管理城中事务都是他一手包办,而一位天符师,还不一定能在黑行城中起到一言九鼎的作用,此时多一份力,却是能够省下他许多精力。 也正因为存着这份心思,曲盘时面上对着黑衣天符师时『露』出的笑容更加显出了几分真心实意。 而在这一路上,虽然不清楚曲盘时心中的变化,叶齐却也感觉到了他态度中的不知觉转变,左右这转变对他而言也不是坏事,他也便看着势态这般发展下去。 两人果然是朝黑行城的中心处走去,这黑行城中虽是没有明确设有内城和外城,中心处层层警戒警惕的精兵却是将从某条横道后的中心处包得个水泄不通,附近早已没有多少居住的凡人,而且在进入这条横道后便要经过严格的审查。 也许是认得跟着他身旁的曲盘时,叶齐没有如同那些经过的凡人被士卒拦下,反而在一段无声的士卒腾出道路,让他们进去的通道中走入了黑行城的中心处。 两人一路的速度并不快,叶齐有心想要从曲盘时口中得到更多的讯息,曲盘时想要拉近与黑衣天符师的关系,就在这般无声却和谐的默契之中,两人终于到了曲盘时口中的集市处。 这符师的集市处自然和凡人的不同,高耸的街墙青瓦之上,每一张青瓦都贴上了一张符纸,这密密麻麻的符纸密布在一起,冲出的气息此起彼伏着,却是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没有因为属『性』相冲而爆发出冲突来,这无疑又是一种符术高超到极致的掌握。 然而对于后来者来说,这般符术气息杂『乱』的地方再贴上一张符纸可不再那么容易,这其中的符术造诣只怕对后来者的要求越来越深,叶齐有些奇怪间,却是见那曲盘时略带着些许自豪,却不让人觉得有丝毫冒犯的语气从容开了口。 “天符师阁下可能有所不知,这是黑行城中最为出名的一景,也是集齐了五十三位天符师之力方才搭建起的道行墙。” 这道行城三个字掷地有声,被曲盘时说得格外郑重和肃然,连带着叶齐也不由正『色』了几分。 “天符师阁下应该感觉到了,这道行城中的六千块青砖都出自当初建墙的五十三位天符师之手,每一块青砖之中无不凝聚着极其深厚的符术修为,也因此贴在青砖上的符纸能够不受旁边符纸气息的影响,保持最初张贴在此处的模样。” 这话曲盘时说得当然,却没想到他口中应该一眼便看穿了这青砖出自天符师之手的黑衣天符师此时面具之下,神态有些愕然。 这里的每一块青砖,都是一道符? 第175章 交谈 这看似荒谬, 然而叶齐在抛下对符咒载体的成见之后, 便发觉那些相互交融,却又彼此冲突的符咒气息之下, 却是有着无数道若有似无的暗符气息将这些可能冲突的符纸气息分散开。 而这青砖确实是这些暗符气息的载体, 那么也就是说, 这些青砖, 也确实是一道道符,然而最让叶齐愕然的是,按照曲盘时话中所说, 这里的六千块青砖都铭刻上了符纹, 那岂不是说这里的六千块青砖都是可以铭刻符术的材料, 而且出自五十多位天符师之手, 这真可谓是让人瞠目结舌的大手笔了? 剔除掉曲盘时话中可能有些夸大黑行城势力,以达到震慑他为目的的夸张成分, 叶齐也仍是为这大手笔有些震撼。 然而他毕竟也是经过玄门全部供应的人了,不过片刻, 叶齐的些许怔然便收起,旁边的曲盘时却是注意到了他的这般表现, 心下的忌惮更是深了几分,然而面上的笑纹只是加深着,仿若无事地继续旁征博引介绍起了这道行墙。 “……所以每位符师若是有物品需要交易或者卖出,便会在这里留下符纸,表明自己所需的品类资源,这时只需交易之人将他所拥有的东西气息在这道符纹前泄出一丝, 便可以揭下这道符纸,然后凭借它传音之能与符纸的原主对话,当然,我们还是倡导交易最好在黑行城的引证司进行,这样我们能尽量保护每一位符师的交易……” 叶齐听着曲盘时自然从容的讲解,偶尔不动声『色』地问上几句,也终于将这交易之事弄懂了个大概。 而在曲盘时的跑题跑到了黑行城中大致情况的介绍时,叶齐也没有阻止曲盘时说下去的举动。 反正他对于黑行城中的情况还是要有个大致了解的,不然哪一天因为一时疏忽引来了祸患也不好。叶齐就任由曲盘时说到了曲盘时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余兴正浓地见好就收,自己先停了口为止。 就在他将曲盘时的一番话都听入了耳中之间,叶齐已经不动声『色』地扫完了这面墙上所有的符纸上写明的要求和要交换的条件。 然而即使他看入了眼中也没有多大用处,因为这些符纸上记录的自己拥有的符纸材料和要求交换的材料,叶齐都对这些古怪而陌生的名字一知半解,有些勉强从名字的名称中半『摸』半猜方才能确定那些物品的大概种类。 然而毕竟小方秘境和大方世界的不同,在符术物品的名称描述上有些差异也是再正常不过,叶齐在看之前便做好了心里预备,然而在看到墙上大半符纸上都写着他看不明白的名称时,他也忍不住有些失望生出。 曲盘时虽然没有看到叶齐的面容,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叶齐不太好的心情,他温和开口道。 “可是这里的东西都不太合天符师大人的意?” 叶齐从失望中强打起精神来,他摇摇头,毕竟纵使他看明白了这上面的诸多名称,他手中也没有能换取的资源,至于拿出神木来换取,这个念头更是从未在他心中出现过,毕竟想也知道,神木的价值自然和这上面的价值不能混为一谈,而且在符纸上洋洋洒洒的一大堆字中,也没有任何一张符纸上提出过想要换取一丁点神木的意思。 而他来黑行城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换取基本的符术原料和补充这方秘境的见闻,若是有可能,就找一个地方闭关修炼,最好能在闲暇时提升自己的符术造诣,最好在回到原世界时补充准备好所有的抵抗天雷的符纸符术,然后将自己的修为和战力提升到筑基后阶的极致。 这其中单个目标也许好实现,但若是这么多个目标同时整合起来,对他而言也不是一件易事,叶齐觉得自己可能要耗费十数年时间在这处小方秘境之中,那么与黑行城的关系可以不热络,但也不能弄得太糟。 如今他想要换取的诸多材料却是不急于一时,可以在他熟悉了这方世界中的用语和情况之后,再一一补齐,实现了这个目标后,他方才能稳进地继续实行自己接下来的目的,还是把基础先打好,然后再慢慢来吧。 想到这里,再听到曲盘时好意提出城主府中也许有他需要的东西时,叶齐察觉到曲盘时身上没有对他的恶意,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毕竟比起漫无目的地搜寻,在城主府中纵使得不到他需要的原料,也应该能更方便的得到他需要的讯息,叶齐察觉到曲盘时眼中微微泄『露』出的紧张和听到他答应下来的放松,也明白若是他一人在黑行城中晃『荡』,说不定暗中受到的监视和动的手脚更加麻烦。 没有太多出乎叶齐意料的,城主府离道行墙并不远,不过几百步的距离之后,一处似乎有些修为在身的精兵看了他们一眼,却是没有如同之前一般的视而不见,精兵的头领大步地走上前来,面上如石塑般的黑糙面容没有颤动一丝,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声。 “得罪了。” 然后他们便经历了长达半刻的巡查,这一点叶齐早在答应和曲盘时进来之前,便已从曲盘时口中得知,因此他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曲盘时而那面貌不扬的守兵长之间进行的一系列核对符术的举动。 曲盘时也许是为了博取他的信任,核对符术的一系列举动都在叶齐眼下进行,似乎『摸』准了他一定能了解的了其中的意思,却是在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的动作之后,一声多余的解释都没有做出。 毕竟按曲盘时想来,这套老掉牙的审核符术,在这位天符师大人眼里应该就和小孩子玩家家酒一样幼稚无趣,只怕连抵挡他一刻攻击的拖延都做不到,因此曲盘时脑中完全没有想过画蛇添足地解释他手上的每个动作这一说,毕竟在一位天符师大人面前讲解符术,莫说不知情的旁人,便连他自己,想到这个念头都会生出自己只怕在班门弄斧,自取其辱的感觉。 叶齐对曲盘时心中所想的纵使不能尽知,却也猜到一二,然而他并不打算挑明这个误会,又或者大大咧咧地说出他不是天符师,只是拥有天符师的修为,而没有拥有天符师理应的多年的符术道行和符术经验造诣的事实。 毕竟这方小方世界中的修者似乎都认为只有符术,和在御兽一道上入道,方才拥有问鼎筑基,也就是天符师的可能,他的身份若是被挑破,不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纠葛来,也正因为如此,叶齐自然不会和这位不过认识了半天都不到黑行城管理事务之人交心,自然更不可能主动戳破他们之间这一层误会了。 黑行城的大多修真之人都是以符入道,因此一位浸『淫』这般环境多年,也许连修真是什么还不知道的守卫长施展这套不知施展了多少万遍的探查符术时,展现出来的符术钻研程度也不由让叶齐有些许惊异。 以他的目力,甚至只能勉强跟上他们施展探查核对符术的样子,然后勉强将那符术记录下来,等待以后再破解精研, “天符师阁下,我们可以进去了。” 曲盘时温和地提醒道,哪怕是在他完成审核符术的那一刻,叶齐已经准备完全,曲盘时仍是如同对待凡人一般先是善意地提醒了叶齐一声,然后才先走一步,以一种毫不让人觉得冒犯的温和姿态走到了前面。 而从曲盘时的介绍中,叶齐早已明白了他方才是真正的掌管黑行城大小事务的管家身份,而他的兄长只是因为符术和修为精深,方才顶了一个黑行城城主的名头。 而看着曲盘时一路上显现出来不卑不亢,不以自己的修为低而放低的进退有据的姿态,和带着他进去的途中所有人眼中浮现出的对于曲盘时的敬服姿态,便连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放下了过多的警惕之心,叶齐便明白了这人的行事手段是如何的高超。 叶齐默默地记在了心里,却更是对这位面上温和的黑行城“管事”多了提防和警惕。 他看出了这位黑行城暗中掌控之人隐在面具之下如同冰山般『露』出的一角,那绝不是一位甘心作为陪衬兄长这位城主应该有的主事之人的姿态。 也许黑行城中的这湖水比他想象得要深得多,然而一脚踏进,叶齐也没有什么犹豫的要抽身而退的心思,毕竟按那邬黑四和曲盘时口中的描述,黑行城在十几个城池中的实力应该最为弱小,若是他此时连没有多少修为高深之人的黑行城都尚且有瞻前顾后,犹豫不决,那么他达成目标的那一天只怕就是遥遥无期了。 如今看出了曲盘时的不简单还至于让叶齐多惧怕,毕竟毕竟明面上摆出敌对姿态的敌人并不可怕,如同曲盘时一般不显山不『露』水,但若是遇上真正的利益冲突方才可能在暗中施展手段的人物方才最为可怕的。 如今早早看出了曲盘时不简单的心思,他日后提防着,只要不是自己行差踏错,自然不可能给他暗害自己的机会。 第176章 条件 城主府中的下人十分谨慎, 在看到曲盘时带着一个陌生人进来时, 甚至连过多的大量动作都没有,只是低低地叫了一声二公子, 便恭敬地退下。 曲盘时带着叶齐一路畅通无阻, 却是直入城主府的腹地之中, 城主府中没有过多的雕饰, 反而比外界那些壮观的府门还要清简素净,越跟着曲盘时往府内走去,叶齐便越能察觉到府中布置的连成一线的符阵和越发强大的符术气息。 曲盘时一边带路, 一边温和热情地向叶齐问道他需要的材料, 在听到叶齐所需大部分只是普通的符纸材料时, 曲盘时脸『色』丝毫未变地径直带着他走到了一处有着符师坐镇的高大阁楼面前。 阁楼高耸如塔, 共有七层,然而第一层并没有进入的大门, 门窗森严紧闭着,曲盘时只是对着那高墙一脚踏入, 千万张符纸便陡然在这处高墙之上浮现出来,发出熠熠端正威严的黄『色』光芒。 曲盘时的身形在他一脚踏入后不见, 叶齐根据这符纹的气息和构造推算出了这是一道传送符阵,分别通往十二个不同的去处,而每道符纹的光泽变化之下,便会通往不同的去处,当然,这些通往的地方并没有通往其余小方秘境的气息, 不然光是这符纹稳定『性』的维护消耗,便是一笔可能叶府支出都有些肉疼的耗费了。 在那十二『色』不同程度的黄芒在他面前闪烁之时,叶齐在黄芒颜『色』变换到了曲盘时踏入的那一份颜『色』上微顿然后进入,在踏进的那一刻,他便做好了对敌的准备。 所幸他想到的最糟糕的那种可能没有发生,在符术澄净光芒中包裹起来的,是不同层次的符纸材料,而每道符术材料上透出的气息虽浅,联合起来却不免让叶齐暗暗心惊。 他不信这真是曲盘时能够随意赠送,毫不心疼的符术原料物品,在叶齐的目光在这些符术原料上粗略扫过,然后停顿在曲盘时身上时,曲盘时也不由为黑衣天符师看向他的眼神一摄,便连脊背上都发出了仿佛被什么可怕存在盯住的寒意。 便连他兄长都没有给他这般可怕的感觉,曲盘时心中一寒,陡然对他先前生出的这位天符师好说话的想法忍不住有了一些动摇,连着他一路上因为这位天符师太过平易近人而产生的利用想法更是刚出头就被他掐灭掉了。 这种人物,最好连沾惹都不要沾惹。 想到邬都一想方设法哀求他让他在天符师面前美言的举动,曲盘时话口一转,本来把刚要提起邬都一的话头掐掉扭转过来。 “不知天符师阁下看中了什么?” 曲盘时面带些许羞惭地接着说道,“这里是黑行城中全部符师用来交易的秘密之地,符术物品也都极为珍稀,在下财力不济,却是只能做主送给您一样看中之物了。” 曲盘时已经将这份账暗暗记在了邬都一身上,反正按他一路上与这位天符师的相处看来,这位『性』子随时冷了些,但也不是会记恨在心之人,既然邬都一的拜托无需他请求便能实现,曲盘时倒也不介意玩一出借花献佛。 毕竟邬都一最近的表现在他眼里显然就是灵石多了闲得慌,不然也不可能惹出这个大麻烦,为自己招来一位招惹天符师的大麻烦。 叶齐不清楚曲盘时心中谋算的是何算盘,而一眼过去他确实看到几个能让他心动的符术物品,然而他也知道世上没有平白的好处。 “我要考虑一下。” 出乎曲盘时意料的是,哪怕将宝物近乎送在面前,黑衣符师冰冷的沉沉面具之下,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 就在曲盘时惴惴地以为自己此举反而惹恼了这位天符师之后,他却听到柳暗花明的另一番话来。 “我会在黑行城呆上一段日子,但我不喜欢旁人打扰,你若是有时间,便让人搜集一些方便新入符道的符师阅览的书籍送到我府上。” 叶齐一顿,补充道:“黑行城中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可以来找我。” 对曲盘时而言,这几乎可以说是一位天符师大人答应会为他出手的承诺了,然而这句承诺,竟是用一个虽然看似昂贵,可认真计较起来不过是一个不值得一提的死物换来的。 这些东西虽好,大部分也不过是一个消耗『性』的用品,在生死攸关之时,一位天符师答应会出手的承诺,有时几乎和自己的『性』命相关联了,这份承诺对于名义上停留在天符师门上,实则久久不能入内的曲盘时而言,也可以说是一份不小的助益了。 难道这批符术物品中,还有什么他没有注意到的对天符师有用的物品? 然而再多做揣测已是无意,曲盘时表面宠辱不惊地应了下来,心里却是把让邬都一付这笔帐的想法给远远抛在了脑后,毕竟一位天符师答应出手的承诺,可不是一份昂贵的符术物品便能换来的,若是因为这事而让这承诺有半分作废的可能,只怕他自己都会笑自己一句目光短浅。 至于黑衣天符师古怪的要求,曲盘时在脑中一过后,便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位天符师大人不是在邬都一那里带走了一个凡人吗,这些物品大概也就是他为了教导这位凡人入符道而要求的了。 能拜入一位天符师门下,对那些终其一生不得门法踏入道途的凡人而言,无疑是再大不过的机遇了,相当于鲤鱼跃龙门,这一朝过后,谁能断定拜入这位天符师门下的弟子日后的造诣不必黑行城中这些已经入门多年的老符师要高呢? 这一点微不可见的疑问在曲盘时脑中一闪而过,便被他彻底放下,此时曲盘时已经谋划起了要动用城主府的力量,去搜集符术相关的书籍,以便他更好地与这位『性』子不多话的黑衣天符师交好的想法。 而曲盘时的这般想法,自然是叶齐刻意导引他往那里想的,毕竟要在这小方世界与旁人沟通,从他人口中得来的片面之语,显然是不足以支撑他在这小方秘境的人面前能够长期保持天符师的身份不『露』馅的, 既然这样,那么假借汤九的名义来获得基本的符道弟子应该获取的知识,这一点就尤为重要了。 这小方世界修炼艰难,也因此符道上造诣格外深刻这一点,对他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哪怕是寻常新晋符道的符师,叶齐也觉得他们身上的符术,哪怕不能让他钻研过多,也对他有触类旁通的作用。 而他的筑基中阶修为,足以保证哪怕他身上的天符师大皮被戳破,也起码有安全离开的保障。 毕竟哪怕他不是天符师,有着这身比肩天符师的修为在身,纵然未必能比得过寻常天符师,但想要从黑行城中安全脱身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的。 当然,叶齐也明白自己其实可以凭借更简单粗暴的方法『逼』迫曲盘时交出关于符师的书籍和古卷,然而以一己之力与一城为敌,这件事情还是太过狂妄和危险,不到万一的绝地他是不会去做的。 毕竟能用更和平的方法来换取符术的古籍,两赢的选择自然最好,而他是原先天地来客这件事情自然是不能暴『露』出去的,这也要求他平日处事自然越发小心了,因此在曲盘时面前,他便是能少话便少话,而且也不打算和这黑行城中的其余符师有过多交集。 如今这一番话,自然是在给曲盘时提出条件的同时,也希望借他的口让黑行城中其他符师不要上门来叨扰他了。 曲盘时闻琴弦而知雅意,几乎是答应下来之后,他便确定地承诺了绝对会通告黑行城中的所有符师,不让他们上门来打扰天符师大人,若是还有人上门打扰,那人可以任由天符师处置,黑行城绝不『插』手。 两人都得到了满意的回复,在从阁楼中出来之后,曲盘时便吩咐下去让人寻找一处满足天符师大人要求的屋宅。而从曲盘时的反应中,叶齐也估算出了他刚才的那个承诺对曲盘时而言有多大的价值,因此他也没有开口再提关于报酬的事情。 光是寻找到一处能够满足叶齐提出条件的屋宅,便不是一件短时间能完成的事情,曲盘时极力挽留,希望黑衣天符师能够考虑留宿在城主府中一晚,叶齐却是毫不考虑地便拒绝了他的这番好意。 毕竟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在这方世界之人面前『露』馅的可能便越大,也因此在叶齐的坚决拒绝之下,曲盘时只能顺从他的意思送他离开了城主府。 然而两人都没料到,在城主府前,他们就遇到了一大帮以邬都一为首过来请教的符师。 第177章 决定 “阁下, 我却是没有把您在城主府的消息透『露』给旁人……”曲盘时急急地解释道, 却在那双冷如寒泉的眼看过来时马上撇清了与自己的关系。 叶齐只是点点头,没有开口, 他也不相信曲盘时在和他达成了两人都满意的交易之后, 还会横生枝节, 向旁人透『露』出他在城主府的消息, 而这一眼不过是他向曲盘时再度表明他的态度罢了。 冰冷的黑『色』面具之下,那双清寒的眼眸不过在曲盘时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到了熙熙攘攘的奇装异服的符师们上。 就在那双眼移开的那一刻, 曲盘时方才感到那股宛如被可怕至极的存在摄住呼吸的感觉终于撤开, 他近乎发麻的脊背之上几乎传来急切地想要从那可怕存在旁边逃脱开的意图。 这位阁下, 真的是天符师吗? 曲盘时压抑下恐惧到想要立即从这位大人旁边逃脱的想法, 到了这时,对于他旁边这位天符师的猜测就再也不能抑制地涌上他的心头。 他自然是看出这位天符师阁下没有刻意放出自己气势, 这一眼中顶多是天符师阁下无意间泄出的些许气势。 然而便是这些许气势,竟然已经隐隐触『摸』到了天符师境界的他, 生出这般可怕的仿佛下一刻便会被无情抹杀之感。 曲盘时打了个寒战,第一次生出了淡淡的悔恨之感。与这位天符师阁下的合作, 真不是他在引狼入室吗? 而这黑行城中,哪怕所有的天符师联合起来,真的能抵抗得住这位天符师阁下吗? 纵使明白多想无益,在那一瞬间,曲盘时对他旁边站着的天符师观感已经从极力攀交变的大人物,到了敬畏之中甚至有点淡淡的恐惧。 也因此, 对那位阁下前低头哈腰的邬都一的观感,曲盘时从最开始的心存怜悯,想要为他说清,到了现在完全彻底的袖手旁观,甚至对多事上门的邬都一生出了淡淡的埋怨之情。 说好了会为他说情,邬都一难道这么信不过他的为人,还要额外再上门一次吗?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这个副城主放在眼里了? 当然,曲盘时把他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为邬都一说情一事已经完全扔在了脑后。 而若是明白曲副城主心中的想法,邬都一心中自然会喊一声冤枉。 他不是信不过曲副城主的为人,而是道歉这一事,重就重在一个诚字上,在将这件事郑重其事地托付给了曲副城主之后,邬都一时刻都提心吊胆着,生怕下一刻那一位正大光明从上古绝地中出来的大人便会直接来到他府中,然后结果了他的『性』命。 因为想着这件事,他几个时辰没有得到曲盘时的消息,甚至都做好了收视家当准备逃到别处城池的准备。 然而在得到曲副城主和天符师阁下相谈尽欢的消息后,邬都一深思熟虑,以人度己之下,想到黑行城中他百十年经营下的人脉和势力,还是不舍就这般默默无声地离开黑行城,毕竟离开固然能够暂时保全得了他的『性』命,然而这也为自己肯定担下了与一位天符师交恶的名头。 人走茶凉,他在黑行城中多年经营的一切都会一扫而空,而日后若是需要重建这一切,自然要比之前难上百十倍,这让他如何甘愿?而若是这位天符师大人真的愿意取他的『性』命,哪怕他逃到外城去又如何,不过给了他诸多仇家一个既能取他的『性』命,而且还能和一位高高在上的天符师搭上交情的机会。 在这诸多斟酌考量之下,邬都一终于还是决定冒险一把,亲自去上门赔罪。 当然,他也不会真的就如此鲁莽地上门,毕竟若是他刚好赶在天符师的气头上,对于那位阁下而言,只怕不听他啰嗦一指灭杀他甚至无需片刻。 所以此番而来,邬都一不仅带着他一些府库中珍藏多年的珍宝,甚至还带着诸多和他交好的符师,准备上门去请罪。 这其中的小心思还是有一些的,一来人多势众,他倒也不是真指望会有人在天符师的一怒之下,真的有出手的勇气,他只是想要在众人面前郑重其事地向天符师请罪,这样一来,若是那位大人宽宥了他,这件事情传出去纵使下了他些许脸面,但谁还能在一位天符师面前有脸面可言,然而毕竟他得罪那位大人这件事被宣扬了出去,若是不得到那位大人口头上的谅解,他倒还真担心会有仇家啊干出杀他讨好天符师的事情。 二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想必纵使天符师阁下,应该也要顾忌着脸面,不能做出杀他平一己私愤的事情,毕竟这事若是传出去,天符师要在黑行城中久住,只怕在众多符师中落得个刻薄的名头也是不好。 这样百般思虑之下,邬都一趁着他得罪天符师的事情没有传出去时,以拜访天符师的名义索『性』请了黑行城中能够请到的同门,最后浩浩『荡』『荡』地上门来请罪。 当然,这件事情想瞒也是瞒不住的,在察觉到背后跟着的符师中有人悄然离开后,邬都一仍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大步向着城主府中走去。 …… 听完邬都一情真意切,字字真心悔恨的陈罪之后,厚重的面具之下,众人自然看不清天符师是何神态,哪怕真的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偷窥一眼,也被那双眼中泄出的气势吓得马上低下了头。 在众人想来,邬符师作为符师上的前辈,不过是要了几个凡人作为实验的器具而已,没有强『逼』,也没有迫害,哪怕天符师大人真的存了为那凡人报复的念头,经过邬符师这一通情真意切的自白和请罪,想必也能高抬一手,轻轻放下了吧。 然而在叶齐眼中,邬都一却完全不是众人眼中的这般形象。 邬都一身上一缕深深的红光若隐若现,仿佛笼罩在他身上,又像是从他体内发出来的一般,他的整张面容在这丝诡异的红光映衬之下,非但没有半分诚恳和悔过之『色』,反而显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意来。 几乎是立刻的,叶齐便将邬都一身上的这缕红光与他曾经在山上看过的那个肉瘤怪物的红『色』光芒联系起来。 这缕红光一闪即逝,从众人的表现中,谁也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甚至邬都一本人也仍在诚惶诚恐地看着他,没有『露』出半分异样,然而叶齐根本不认为这缕红光是他的看错。 筑基之后,他五感更是敏锐无比,哪怕两者之间只有红芒这一个联系,他也不可能有认为自己看错或感觉错的可能。 然而这缕出现在肉瘤怪物上的红光,如今出现在邬都一身上,这代表着什么? 光是细想,叶齐便觉得一阵心惊肉跳的惊悸之感从心中生出,让他甚至想要回到离开这黑行城。 然而不过片刻,叶齐便清醒了下来,这缕红光出现的原因和会导致的结果他都一无所知,哪怕逃到别处城中,他也有遇上这缕红芒的可能,如今他在黑行城中的开局一切顺利,来到别处城池中,他可未必能有如此顺利的条件获取自己想要的符道古籍了。 而且从邬黑四的地舆中,只是大概地对黑行城外其他的城池做了一个大致的描述,甚至没有清晰的方向和路程可言。 几乎片刻的,他便将自己刹那的失神掩盖了下来,在众人眼中,天符师仍是黑冷的面具之下,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然而不明白还是不明白,这红芒给他的不祥之感还是确定的,叶齐在确定了自己短时间还要逗留在黑行城中时,立刻便定下了对邬黑四的态度。 “我不会再对此事追究不放,” 听到这句话时邬都一生出的满心狂喜陡然被天符师的下一句淋得冰寒。 “只是我不想在视线里再看到你出现。” 叶齐语气平静,却宛如夹杂着字字雷霆之势的威力地问道。 “如果第二天,我还听到你留在黑行城,我就不会再有留手了” 邬都一心中升起的那一点怨恨苗头,在那冰寒如凶煞的面具之下,平静如沉渊般的一双眼中顿时碾为齑粉。 昔日他多么不屑一顾地处置多少人的『性』命,如今他便有多低声下气地趴伏在他人脚下,只祈求一线生机。 然而黑行城中一向是以强者为尊的,邬都一甚至不敢让丝毫怨毒的神『色』在自己面上出现,因为昔日在他面前对他『露』出怨毒神『色』之人最后是何下场,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而平心而言,天符师没有立刻对他下杀手,而是让他滚出黑行城,比起他自己过往定要斩草除根的态度,邬都一觉得这处决甚至可以说再宽和不过了。 不过眨眼间,邬都一便调整好了他的心态。 因为记恨一位天符师大人没有任何意义,凡人对他而言与蝼蚁无异,他对这位天符师大人而言,也是蝼蚁无异。蝼蚁自然是无权置掇高高在上的强者做出的决议的,当然,若是那昔日高高在上的强者跌落成了蝼蚁,他定会毫不留情地踩上一脚的。 但当强者还是他只能仰望的强者时,邬都一几乎是片刻便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态,对于强者服从和对于弱者欺横的铁则几乎是烙铁般深印在他的心中,甚至让他连一松动摇都不可能地接受了天符师阁下下的这个决定。 看着邬都一狼狈地离开,身上的红芒更盛了一分,叶齐感受着自己施下的法术无声息地融入毫无防备的邬都一体内,便淡淡地收回视线。 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弄明白这红芒的意义了。 第178章 机会 叶齐最终在曲盘时的安排下, 在离城主府的不远处一处收拾齐整的府邸中住下, 果真如曲副城主保证的一样,也许也有他那日毫不留情地赶走了邬都一的缘故, 至少到眼下, 他都没有再遇到过敢冒然登门打扰的符师。 而应他要求需要的符术原料, 曲盘时都一件不漏地送上门来, 却绝口不提需要他帮忙的事情,曲盘时既然不着急,叶齐自然也更不着急。他呆在房中, 不过用一天时间便翻阅完那些基础的符术书籍。 果然这小方世界中虽然灵气不充裕, 符术研究的程度却要比他大方天地间的更要精深许多的, 哪怕只是供入门的符术新人阅览的符术书籍, 都足够让他受益匪浅。 在得到自己所需的符术原料,而且在确定自己拥有足够离开黑行城的后手之后, 叶齐不再担忧引起曲盘时的怀疑,也没有丝毫顾忌地开始借阅更深一步的符术古籍。 毕竟符术终归是借用天地之力的一丝契机, 在经历过真雷之劫后,叶齐可以说至少在小方世界中, 与他同修为的应该没有人能比他更接近过天地之力了,而受着身体中那丝作为种子的真雷之力的勾动,在炼制雷属『性』的攻击符纹时,他的成功率比较旁人更胜一筹。 自从那天察觉到邬都一身上诡异红芒的存在后,在邬都一离开时,他打入邬都一体中的法术, 不断向他传来邬都一体内充沛的活力和健康的身体状况。 显然在邬都一离开黑行城不知前往何处的路途上,邬都一的身上没有任何异样发生,然而这一点平静并不能让叶齐放心,相反这诡异的平静更如同暴风雨前的安稳,叶齐只在这平静之中感觉到一股如芒刺骨的急迫。 叶齐从来怀疑自身感觉的确凿,毕竟对于一位筑基的修士来说,这天地间事关己身的朦胧预兆甚至比眼前能看到的一切更为真实,而纸片中不时泛来的警颤更是让他警惕起来。 这些都表明了邬都一身上的红芒确实具有威胁到他的能力,叶齐不敢大意,联想到那日在山上看到的肉瘤怪物的行动,他隐约间便对这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红芒有了应对的想法。 他体内的真雷之力,确实可以作为应对这些阴邪之物的利器。然而他体内剩余的残雷并不多,在体内那丝真雷之力的气机还没孕育出来时,这残雷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散开在这天地之间。 叶齐自然不会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他体内勉强只够数次攻击的残雷身上,而在面对这些诡异之物时,比起他数个时辰都未必能勾动下的雷劫,叶齐更宁愿相信哪怕威力小,却可以及时引发的符阵。 也正因如此,他这几天可以说是分秒必争地开始大量炼制起了雷属『性』的攻击符阵。 …… 黑行城这几日天上的乌云不散,雷鸣不断,黑行城中的每个人几乎都能看到这般异象的发生,然而却是无人敢对此多做议论。 黑行城中的寻常百姓们是因为早就习惯了他们顶上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们做出的各种仙法,左右也不过是天黑了一点,雷响了一点,反正也没有下雨,劈的也不是他们,而吵了一点,影响作息这些微不足道的影响,对于早已习惯逆来顺受的他们而言,这点影响简直仁慈得可以忽略不提了。 虽然这次仙法久久不散,瞧着要比平日的那些仙法还要久上一点,但到底没有多么影响他们的生活,所以寻常百姓只是看看热闹,连多言几句都不敢地继续投入了他们日复一日的生活。 然而这几日对于黑行城中的符师们而言,就可谓是再惊心动魄不过了。对于已经成为符师多年,炼制符纹至少要沐浴静气,打坐修炼数个时辰,甚至少数还要斋戒几日,断绝荤腥的他们而言,这头顶上不断响动的惊雷,简直是再过分不过的『骚』扰了。 平日里已经低的可怜的炼符成功率,更是直接跌为不可能,本来如果是数刻的话,大家看着那位是天符师的份上,也就认了,毕竟没有至阴至邪之物出没,寻常的勾动雷霆法术几乎是失败率百分一百的。 所以在看到这位勾动雷霆勾动了三个时辰时,黑行城中的大部分符师都没有太多不耐的心思,只是夹杂着艳羡和哀叹心思地想到不愧是天符师啊,果然是他们不能比的,若是炼制失败几率最大的雷属『性』的攻击符纹,想必很大概率能炼制成功吧。 毕竟一道雷属『性』的符纹对于离上古绝地不远的黑行城中的他们而言,哪怕是寻常符师,也是愿意花大价钱买下,关键时刻作为一道保命的宝物啊。 然而即使他们艳羡也无用,毕竟天地的雷霆也不是他们想勾动就能勾动下来的,对上阴邪之物,固然勾动雷霆的成功概率要大上不少,可若是谁敢取这个巧,天地就会连他们一块劈,哪怕已经是铜皮铁骨的他们,也不想尝试被天雷劈得皮开肉绽,甚至神魂俱灭的滋味。 所以寻常符师若是在百十次勾动下能够勾动出天地的一缕雷霆,就该有一成的几率能够在众多符师帮助下,炼制成功一道雷属『性』的攻击符纹了。 如今这三个时辰不断的雷霆,按众多黑行城中与天符师打过交道的符师们想来,恐怕已经是动用了什么秘宝或者法术,甚至可能动用寿元方能做到的,在这般情况下,想来炼制一道雷属『性』的符纹,成功率几乎可以说是一定的了。 众多符师甚至小聚了一次,开始讨论若这位天符师大人出来,哪怕他明确下令不准他们拜见,可这样难得一遇的喜事,他们若真的不上门拜见,只怕那才是真的傻吧。 人也聚齐了,在他们想着一起至少这位天符师看着是个好『性』子的人,毕竟哪怕是邬都一得罪了他,他也毕竟没有立刻下杀手,他们也不求和曲副城主一样攀上这样的人物,但求一两分天符师大人的眼缘只怕也不过分吧。 此时各人心中心态各异,却是都想着该如何与那位天符师攀上交情的。 在城主府门口又等了一个时辰的他们,至少还能保持面上的镇定,心中还在打着准备好的腹稿。 在城主府门口再等了一个时辰的他们,想着再等等,毕竟这雷霆也不可能是天符师养的,这都下来两个时辰,也该停了, 然而在看到这雷霆持续了整整一日时。面面相觑的他们只能承认,这天地间的雷霆可能真是天符师养的了。 这下子没人再想着这位黑衣天符师是不是使用什么秘书方才引动的雷霆了,心思各异的符师们,有些敏锐消息广通得甚至已经想到这位天符师确实是已经『摸』到那层天槛的人物了,这种异象已经不可能是寻常天符师能够靠施展秘术便能够做到的了,只有真的触碰到那种层次,真正掌握了这方天地一丝原力的人方才可能做到。 而在这雷霆彻夜不眠地响了黑行城中三日之后,所有符师心中的心动的苗头被他们自己坚定地掐灭了,而连黑行城中,传闻已经闭关多年的几位老天符师,都不得不被这惊雷震慑,默默出了关。 城主府旁阴云最浓厚的天空之下,这片区域早已成为了无人敢闯的禁区之地,黑行城中所有人都听习惯的雷霆之声,更是以百十倍的威力在这处已经布置了隔绝阵法的府中劈下。 而身处在这雷霆之中的叶齐也没想到这花了他数个时辰方才勾动下来的雷霆,威力竟会如此可怖,便连他早已预料到了情况,布置好了隔绝外界感知的符阵都不能彻底隔绝这处的雷霆向外界泄出的威力。 然而此时多想也是无意,叶齐只能庆幸他传送过来的这小方世界应该只是建立了一个通向他原来的大方世界的通道,甚至这通道可能还未被大规模的原世界弟子入内,所以也没有被大方世界的天地意识融合,不然现在劈下的只怕已经不是寻常雷霆了,而是真真正正的相当于金丹层次攻击的雷霆。 然而想也知道,既然建立沟通起了和他原天地的通道,这小方世界的意识融入那原天地意识只是时间的问题了,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暴『露』在原天地意识眼下,重新面对那真雷之劫的可能就越发大了。 想到如此,叶齐心中平添了几分急切,哪怕不是出了邬都一身上诡异的血芒这事,他也会寻找合适的时机勾动雷霆,然后炼制出足够能够防身的攻击符纹。 趁着这次炼制符纹的原料充足,而他受着送来的符阵古籍影响和冲击最大,炼制成功率也可能最大之时,叶齐便决定一鼓作气,索『性』将自己能够炼制出的雷属『性』符纹竭尽所能地炼制出来。 如今他已经封存雷霆,炼制成功三十七张雷属『性』的符纹了,感觉到门外不断送来的符纹原料,叶齐专心炼制之时,也不得不分神感慨一句,曲盘时不愧是管理能够管理这黑行城近百年不『乱』的人物。 然而盛情之下,必有重请。待到炼制完成再见面,他应该就能知道这曲副城主所求为何了。 第179章 最坏的可能 就在叶齐专注于炼制雷属『性』的攻击符阵时, 本来平静的黑行城中, 却陡然又起了一桩波澜。 一位符师悄无声息在自己的屋宅中被异兽咬死,死前甚至连一道求救的传讯符纹都未来得及发出。 要知道符师多是毗邻而居, 能在悄无声息间杀死一位符师, 而且不惊动其他符师, 这样的异兽修为起码是玄阶, 而在众多符师勘察之下,终于确定了那头异兽便是一头玄阶异兽。而一头玄阶异兽若是近距离发动攻击,哪怕是一位天符师, 也未必能在它一击之下讨得半分好处。 在满打满算不到三百位的正式符师的黑行城中, 这个消息与惊雷无异地打入黑行城中, 打破了黑行城百十年来一直维系的平静。 这消息一传出, 几乎每个符师下意识便会想到,让一位符师连讯息都不能发出便惨死在手下玄阶的异兽, 定然是出自上古绝地。毕竟上古绝地,离黑行城只有不到万米之远。 而这头异兽既然具有悄无声息地咬死一位修为和他们相差不多的符师, 那么除非他们时刻警戒,不然若是有一丝疏忽, 在异兽没有足够缓冲的发动符阵的一击间,天符师之下几乎没有一个符师能够担保,他们一定能在玄阶异兽的攻击下存活下来。 而更为可怕的便是,既然一头玄阶异兽闯了进来,岂不是说明百年来众人一直兢兢业业,维系着隔绝黑行城和上古绝地的大阵已经失效, 不然黑行城守护大阵是绝不可能允许一头哪怕是黄阶异兽闯入的。 今日只是一头玄阶异兽,来日说不定便是地阶异兽,到那时只怕是城中的天符师合力,也护不住这黑行城一城的人了。 黑行城的符师们立马组织起了专人去检验和修补大阵,其中甚至出现了好几位数十年来都在闭关修炼的天符师,这顿时让黑行城中的人心陡然平静了下来,毕竟没有任何人相信在几位天符师合力之下,这黑行城的护城大阵还能出现什么差错。 而在几位天符师和那些人一起赶忙过去修补大阵之后,黑行城中剩下的符师纷纷聚集起来,此时大家心中因着对久不出现的天符师的信任,心中的惴惴不安之感已经消散了大半,剩下的只有对那位已死符师的唏嘘与物伤其类。 果然,不成天符师,命运终究是不能由自己掌握啊。 看那位已死的符师,修为不弱,甚至还可以说在众人中排得上一些位份,若是他能在准备之下应对那头玄阶的异兽,鹿死谁手还未必可知。 然而如今年寿还未到一半,便死在了一头玄阶的异兽手上,而将这位符师换成自己,场中众人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换成他们,只怕他们也未必能在这玄阶异兽的攻击下留下一条『性』命。 只不过是那位符师的命不好,所以倒在这里的是他而已。这让众人看了,何人不对自己的命运也生出一丝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 几乎没有过多犹豫的,黑行城立刻在所有符师的压力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搜捕起了可能未逃出黑行城,还藏匿于城中的玄阶异兽。 众人一心之下,所有符师都以为黑行城恢复平静不过在数日之内了。 三天后,黑行城中积攒了多天的乌云终于缓缓消失,叶齐精神稍显得有些疲倦,这几天他耗费在炼制符纹上的心神可算不浅,与之相比的灵力损耗倒是用不了多久便能补充完全。 然而脑中胀痛着,几乎每一根神经都在鼓胀疲惫的感觉却不是简单的休息就可以消弭的,恐怕只有闭关修炼,刻意带动体内的灵气,还有用灵『药』滋补起损耗的精血方才能将他的伤神恢复完全。 然而在察觉到门外贴上的一张传讯符纸时,叶齐不由蹙了眉,看来黑行城中应该发生了什么事端,不然曲盘时不可能冒着惹怒他的危险留给他一张传讯符纸。 克制着体内的乏累和仿佛浪『潮』般要吞噬下他所有神智的脱力,叶齐灵气一动,只调动了最少灵力的将门上贴着的传讯符阵揭下,然后传讯符阵便如同细丝的灵力牵引着送到他的手中。 符师,玄阶,异兽,大阵,传讯符阵中曲盘时几乎喋喋不休,细致啰嗦的描述几乎让叶齐听得脑中更是一阵脱力的刺痛,在将几个关键点连起来串成一条线索后,叶齐的面『色』陡然现出一片寒『色』。 无关其他,着实是这几样的描述连起来实在太像他想象中的那头异兽会做出的事情了。 以它自小便在上古绝地中生长起来的冷厉凶残之『性』,若是真的为了寻他而来,对于阻挡在寻找之人,下手自然不可能留情。 然而叶齐也相信,哪怕真的是它动手,也不可能毫无缘由,它高矜的『性』子不可能让它做出除了捕猎之外主动的进攻动作。 若它真的是以人为食,那么黑行城中诸多符师进行追捕,最后将它猎杀也不过是这丛林法则之下最为公平不过的一报还一报。 然而—— 若是那位符师先动的手,它只是后来还击的呢? 这黑行城中的诸多符师,只会觉得一头异兽杀了人类,根本不会有人在抓住它的那一刻,会想到要分辨什么是非对错,只怕在看到它的那一刻,便会痛下杀手。 这事本应与他无关,毕竟在那日之后,他就与它再无瓜葛了。而且作为一个人类,在同族和异族之间,哪怕凭着常人来选,也会更应该倾向于那位死去的同族。 叶齐平静地想到,他闭上双眸,灵力在眼眶中流转着,略微缓解着眼眶干涩至极的胀痛,手上那段传讯符阵却在那灵气滚沸之下片片火焰传上,最终化为他手里握着的灰烬。 然而人的心,终究是偏的。 对于他而言,比起相见甚至没有一面的黑行城中死去的那位符师,他更愿意相信,相伴了他数月的天澜兽的『性』子。 若真的是它,它不可能无缘无故便杀人的。 若是真的是他猜错了,也不过是丢些脸面,还有以后只怕会被众人孤立敌视,不能再呆在黑行城的风险罢了。然而这些身外名,对于他一个外界来客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然而若是他猜对了,天澜兽不是主动杀人而是被迫还击。他若是让它最终死在符师手上,叶齐只怕他这辈子的心境都会裹足不前,再难有丝毫进益。他可不想每一次进问心境,都要再见一次天澜兽横死的模样。 真正的再无瓜葛,应该是他们逍遥两处,再不相问才对,若是真让它枉死在他面前,这瓜葛就结得不明不白,而且再无解开的可能了。 既然如此,便按自己日后想起也觉得无愧的想法去做吧。 叶齐压□□内强烈涌来的疲惫之意,激发着清神符,让脑中再恢复以往的几分清明,他走出门,在向曲盘时提出了自己也要参与搜查异兽举动时,在曲盘时再三规劝最后不得不同意的带领之下,终于如愿加入了搜捕异兽的队伍。 而看着他来到,本来默认以一位年老的天符师作为带领的符师队伍,毫不犹豫地便把首领的决策和搜索的权利交在了他手上。 毕竟如今三天已过,那可能藏匿在黑行城中的异兽仍然没有丝毫动静,这在众多符师的心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事便在他们面前活生生地发生,让他们本来就有些焦躁的心中更平添了几分焦急。 而去修补城池的符师们更是迟迟未归,若不是确定他们没有处事,只怕黑行城中早已人心大『乱』了。 然而现在的情况即使勉强能保持平静,也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不少符师已经察觉到黑行城中这次的风波只怕没那么容易能平息下来了。 然而叶齐却没有多少惊讶,毕竟若真的是天澜兽杀的人,凭借它隐匿的神通,有时甚至隐藏得能让他除非到一定的距离,不然也很难用神思扫『荡』发现。而它的凶『性』若是真的大发,只怕在一城人的和它的抉择,他也只能选择拔剑和它相向了。 而若是只有它一头异兽,那么这就是一场已经注定了结果的战斗。 想到黑行城可能破开的符阵,毕竟他也是人族,叶齐心中没有一丝与天澜兽相见的欢喜。 尸首上与天澜兽齿印位置相同的咬痕,与天澜兽同出一辙的攻击痕迹…… 在几乎每一个发现都在向指向天澜兽的可能更深地滑进一步,叶齐的心已经沉了几分。 哪怕相见,他也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和它相见。 叶齐敛眸,纯黑面具下散开不动声『色』的沉默气势,旁边站着的诸多喋喋不休的众人此时宛如被捏住了脖子一般,此时谁都看出了天符师大人的心情不好,更是不敢多话,只能乖乖地收住声来跟在天符师大人的身后,看他不发一言地查探着屋内的情况。 或许便是祸不单行,就在这时,叶齐发现法术中通入邬都一的那丝心神陡然地便断了。 又多了一桩关于红芒的悬案。 叶齐只觉脑中的疲累几乎要化作针刺从他体内钻出,他已经在这黑行城中带着身后的这些符师日夜不歇地查探了两天了,然而还是一无所获,或者说唯一的收获,便是指向他心中已经有些肯定的可能。 第180章 隐秘 又搜查了一天, 在城主大人都加入了众多符师的搜捕之中后, 符师们终于确认,这头异兽应该已经逃遁离开黑行城了。 毕竟哪怕是一个天阶异兽, 在三位天符师合力之下, 也绝无可能躲在黑行城中的可能了。 在料想到这个结果后, 众人面上隐隐带着些愤怒和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愤怒是气愤这头异兽应该已经离开了黑行城, 他们一行人这数日来的努力也是无功而返。 松了一口气是因为若是这头玄阶异兽真的被他们找到了,那么交这头玄阶异兽的下场固然是只有死一个字。 然而在交战途中,这异兽若是不管不顾地自爆, 少不得也会拖一个符师一同赴死, 他们可不能保证在这种情况下, 会有天符师冒着手上的危险出手阻止一头自爆的凶兽。 那么如今这般无功而返的结果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浩浩『荡』『荡』的符师队伍就此散开, 近来密密分布在黑行城中宛如蜘蛛网般的符纹线条也被两位天符师散开收起。 毕竟叶齐刚从符纹十数日的炼制中赶来,两位天符师也谅解了他没有出手搜索黑行城的隐情, 然而他们也是明白这位不知名的天符师身上有着起码数张雷属『性』的攻击符阵的,所以不约而同地接受了叶齐在这队伍中不出力只是旁观的结果。 搜索结束之后, 那位名义上是黑行城城主的粗莽大汉开了口。 他身高近三米,体型如熊般壮硕, 无论谁在他面前,他都得低下头去和人说话,众人站在他身边,到被他衬得如同孩童一般。样子倒不像是一位符师,反而更像是一位御兽师御使的异兽。 “道友且留步!” 曲镇城的声音响亮如洪钟,他一声交唤, 不少符师都停下来望着他和那位面具覆面的天符师。 毕竟黑行城中谁都知道他们的城主『性』子豪爽简单,却是粗中有细,如今谁都知道黑行城不太平,想来城主应该就是希望这位天符师能够留下,助他们一臂之力,等到玄天城来人。 叶齐有些倦累,他已经十数天未合过眼了,这引雷,炼制符纹本就是一件极其耗费心力的事情,如今再在这黑行城中搜查了两天,他更是时刻做着应敌的戒备,在没有搜索到天澜兽的痕迹后,他时刻提着的一颗心已经放下。 疲累如同『潮』水一般几乎要将他淹没,叶齐现在脑中一片胀痛,只想赶快回到府中闭关回复自己的精力神思。若不是这里不安全,他甚至想直接在这里打坐闭关了。 然而叫住他的毕竟是做了黑行城二百余年的城主,大部分符师都对他心存敬重的曲城主,他只能将脚步停下,看这位传说中只一心修炼的曲城主到底要和他说什么。 冰冷的面具之下,曲镇城看不清这面具之下这位外来天符师的表情,然而来自天符师身上沉沉的气势已经表明了这人并不想多听他废话的想法,而在听了他弟弟的讲述后,曲镇城也明白他此时的打扰对于一位已经投身符阵的炼制的天符师而言,有多么的不合时宜。 然而他还是不得不开了口,如同蛛丝般散布在空气中的光线已经分裂开一片特殊的空间,将他与这位天符师的对话与外人隔绝了起来,这番行为他做得坦『荡』,只是为了不让外人听到他们的交谈,因此一切举动都在天符师眼下进行。 叶齐平静看着,没有多言。 曲镇城『露』出了与他外面不相符的小心谨慎,他顿了一下,筹备好了言语,终于缓缓开口。 “我想拜托道友一件事情,”没给叶齐考虑的机会,曲镇城便接连着开口,“若是道友查探出了盘时体中的符纹,不要直言告诉他此事,就说是他突破的时机还未到。” “而道友若是有解决这盘时体内符纹的法子,如能告知给我,道友的大恩大德,曲镇城愿以『性』命回报。” 说完这两句,莽汉脸上『露』出了愧疚之『色』,眨眼间便要解除下他和叶齐两人与外籍隔绝开的符阵。 “等等。” 叶齐按耐下脑中的刺痛,对于曲镇城不明不白的话语,直言问道。 “还恕我愚钝,不知曲城主话中的符纹是什么意思?副城主体中有的又是什么符纹?曲城主若是不说明白,哪怕我真的有解决的方法,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曲镇城面上显出了几分挣扎与隐情之意,叶齐却是无动于衷地看着,没有半分开解他的意思。 黑行城虽不大,麻烦却是不少。一件件难以捉『摸』的事情堆积而来,若不是还残留的几分清明提醒着叶齐,也许曲盘时体内的符纹和这些事情有什么关联,也许可以解开谜团的一角,现在他早就不想管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事情,回到府中回复神思了。 “也罢,其实这事情并不是什么隐秘,黑行城中的几位天符师都知道其中的隐情。” 曲镇城开口,却是不再犹豫地说出了一段少有人知的过往。 原来黑行城的城主世代相袭,相传到曲镇城这里已经是第十九代,每一代城主需得等到下一代城主培养起来,修炼到天符师的层次才能真正退隐,寻求自己的无上大道,这也是曲家为了保证自己的血脉能够世代在黑行城中延续下去,一直继承这黑行城城主责任的祖训。 然而曲家并不是每一代都有俊杰,每一代能有够在五百年内修炼到天符师内的曲家弟子。 因此在不辜负祖训和不耽误自己修炼的目的之下,在曲家世代先辈和黑行城中无数天符师的努力之下,他们创造了一种符纹,这种符纹叫做月星全符,月星全符由一张月主符和数帐星分符组成,顾名思义,月主符便是数张星分符的主宰。 若是一代曲家青年间没有人天资格外出众,所有家族前辈便会聚集起来,选定最有潜力的一人在体内植入这月主符,而其他曲家同辈人间便会植入这星分符,植入月主符之人可以抽取在体内植入星分符之人的部分潜力和资质,这也是相当于改良版的邪符。 然而与邪符不同,体内有月主符之人是无法主宰星主符的生死的,也无权号令体内有星分符的人,这抽取也不过是十中抽一,转移了部分星主符之人的潜力,所以不会对星主符之人造成太大的损伤,也很难让人察觉出来。 然而这种月星全符太过邪道,曲家众人自然不愿把它放在明面上让人知晓,而每次动用日星全符,都需得经过全族长辈的认可和同意,方才能选定真正的植入月主符之人。 而曲镇城的父亲却是在刚踏入天符师的境界,担任城主之位不久就因修炼功法走火入魔离开人世,曲镇城自幼便讨长辈喜爱,天资也算不错,因此被早早定下接城主位之人,因此改了原来的名,便是现在的曲镇城。 而在他父亲死后不久,他母亲便诞下了他的弟弟,便是现在的曲盘时,曲盘时出生极为瘦弱,几乎被大夫下了必死的决断。 而黑行城城主府当时所有的储备都被用来作为曲镇城和他父亲突破修炼所用,要治好曲盘时花费过多而且希望渺茫。当时的曲镇城天资还算不错,修为却迟迟难突破到符师的境界,曲家其中人也不是没有人想着要取代他成为这黑行城的城主。 在幼子注定救不回的情况下,曲镇城的母亲便主动向族中提出了往幼子身上植入星分符,长子身上植入月主符的想法。因为曲母是这两个孩子共同的母亲,而又短暂地接管了那时城主府的事务。 用一个要死的孩子『性』命换取前途无限的长子『性』命这事情与族中其他人并没有太多的关联,而且对曲家有益,这次的使用月星全符没有什么难度的提议在曲家全数通过。 这件事不起波澜地进行下去,唯一一个意料之外的便是攫取了部分潜力,已经完全放弃了医治希望的曲盘时却活了下来,甚至显现出了比曲镇城还要惊人的修炼潜力,如今能够自行『摸』索到了天符师的境界边缘。 然而多说已是无益,月星全符一旦植入,除非月主符或者星分符之人全数身死,不然没有回转和后悔可能的。而曲镇城,也是在偶尔的一次闲谈中,方才从曲家先辈口中得到他修炼进展如此之快背后的隐情。 这件事情没有被大肆宣扬,也只有曲府和城中仅有的几位天符师方才知晓, 在知道这件事情,曲镇城没有颜面再见和他自小长大,感情极深的弟弟。 毕竟没有这月星全符,曲盘时都能触『摸』到天符师层次的边缘,若是他没有被植入星分符,如今天资出众,名副其实的黑行城城主便应该是曲盘时。 在知道这一点后,曲镇城几乎刻意压制了他的修为境界。平日里说是醉心修炼,然而修炼层次几乎在原地踏步。 他时刻都在钻研体内的月星全符的破解之法,而将城主府真正的主事权力都交给曲盘时,城中的人现在都知道曲盘时,而不知道他,便是他刻意推动之举。 然而这些年来,他的弟弟在天符师境界停留了许久,已经成了曲镇城境界再难晋升的心病,而黑行城中的天符师他几乎都去找过了,也从未找到破解之法。 第181章 动荡 然而破解月星全符此事终究不能大力宣扬, 毕竟曲家世代先辈便是研制出月星全符之人, 若是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只怕他的黑行城城主之位是不可能再呆下去了, 而且曲家也要受些黑行城中符师们的排挤。 毕竟事情有一便有二, 谁也不信服一个可能研究邪咒的家族世代盘踞这城主之位。 曲镇城也不是没想过继续修炼下去的, 然而他修炼增加的每一分修为, 都是相当于在盘剥弟弟踏足天符师的可能,也因此曲盘时被困在离天符师一线之隔的境界已经有数十年之久,而曲镇城也荒废在了天符师这个初阶境界数十年之久。 这番隐秘一说出, 曲镇城粗犷的面容上便显出了些许释然之『色』, 然而那股久久不散的郁气仍是凝结在他的眉心, 让他看起来显出了几分可止小儿夜啼的煞气。 他也是从众人口中听出了这位蒙面天符师的奇异, 因此才下定决心将这桩隐秘全盘向他托出,向他求助是否有解开月星全符的法子。 叶齐没有隐瞒地直接摇头叹道:“只怕要让城主失望了, 我的符术水平并不精湛,天符师也是误打误撞方才堆积上来的。” 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 定会对叶齐生出以为裹私不漏的偏见,曲镇城听了, 却是洒脱地一笑,却是没有再多言这件事情。毕竟他也明白月星主符是曲家世代改良得到的符阵,凝聚了黑行城不知多少代人的心血,如今将希望完全压到一个天符师身上,也是他慌不择言了。 然而也没有关系,将这件压在心中的事情借这个机会说出, 曲镇城心头压抑已久的愧疚等诸多感情也略微减缓了少许。 而他既然将这件事情说出口,便不指望这位天符师能够将此事不要泄『露』出去。毕竟这件事,很快就不再是隐秘了,想到心中已经下的一个决定,曲镇城的眉宇间便显出了些许果决之『色』,却是冲着叶齐一抱拳,便要就此离去。 “既然家族之秘,城主又何必将这件事告诉我?我也未必能看出副城主体内被植入了符纹。” 叶齐叫住他,有些不解地说道。 曲镇城面上显出了几分洒脱笑容,这洒脱之意让他面上的愁容一扫而空。 “因为我不想再对阿弟瞒下去了,用不了多久这件事情便会宣扬出去,我却不想让阿弟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件事情,道友也不必瞒多久,等此间事一了,我若是没有卸下城主之位,将月星全符的事情公之于众,道友再告诉我弟弟也不迟。” “城主倒是洒脱。” 叶齐摇摇头叹道,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这是曲镇城和曲盘时两兄弟的私事,他一个外人也没有权利分辨出什么是非对错来,若是他没有领受曲盘时的人情,只怕早就不会多听这些隐秘了。 然而他毕竟领了城主府的东西,而曲镇城这番话若为真,他也能猜出曲盘时所求为何物了,而城主府送来的东西,在离开黑行城前,他要找个机会尽数还回去,他不愿意在这一点上欠下一份难以偿还的人情。 在曲镇城收起那道将他们与众人分隔开的光线符纹之后,两人分道扬镳,叶齐直接地往屋宅处赶去。 “城主,城主!护城大阵没有破啊!”一道惊叫从不远处传来,叶齐看出了那是本来搜捕异兽队伍中的一位符师。 此时他接收到了传讯符阵,分外惊恐地朝着曲镇城所在的位置喊道。 “大阵没破?这不可能啊……” “那玄阶异兽是从何处袭来的?” 众人纷纷议论之中,却也有几人发现了不对。 “那天符师他们呢?大阵没破他们为何不返回黑行城,或者直接传讯给我们?” 传讯那人面上『露』出了惊恐交加的面『色』,他按住那传讯符阵,却是哭着一张脸不敢置信地说道。 “符阵上,符阵上一位天符师大人发了疯,然后把随行的几位符师都给杀了……然后,然后杀人的那位天符师便……便逃出了黑行城。” 那人吞了吞口水,在众人哗然一片的议论声中勉强说道。 “这道传讯符纹是一位死去的天符师身上的影石留录下来的,不知为何就发到了我这里。” 他哭丧着脸地看向曲镇城,忙不迭地求救般说道。 “城主,城主你一定要信我啊,不信你们可以看这符纹。” 几乎是下一刻,曲镇城便不由分说地站在了那人面前,然后将那道传讯符纹以特定的途径灌输下灵力,然后便将传讯符纹中的那一幕在众人面前放映出来。 在看到那位年老天符师在完备的护城大阵前,趁着众多符师神思刚从护城大阵中,最没有防备之时,下手狠辣地杀了旁边的几位天符师,还有继续杀了随行的所有符师那一幕,哪怕是认为说话符师失心疯之人,也没有了任何反驳的戾气。 然而几乎片刻的,众人便察觉到一股寒气从脚下涌上。 没有出现疏漏的黑行城大阵中却进来了玄阶异兽。 这位画面中杀人果断干脆,平日却向来心善,和蔼待人的年老天符师,却在众人一心查看护城大阵时下手狠辣地杀死了所有人,然后立刻逃窜出了黑行城。 他们一行人搜索了数天都不见半分踪迹的玄阶异兽踪影。 这一系列诡异的事情连接起来,如同一件件蕴藏在重重谜团之下的隐秘,然而毕竟是做了多年的城主,哪怕闭关修炼了许久,曲镇城也以最快的速度熟练地安抚下了躁动不安的人心。 “我现在已经向天将城发了求援讯息,不到三日,天将城必会派下天阶甚至更高阶的御兽师来援,到时若是有哪位道友不愿再呆在黑行城,待到天将城来人,可以自行和天将城之人一同离开。我曲镇城在此保证,绝不会有任何阻拦!” “而黑行城在一日,哪怕大难降临,我曲镇城也绝不会抛下这一城百姓独自离开。若是有道友离开,我绝不阻拦,来日回城,我也绝不会有半分刁难。而若是有道友在这困顿之时,愿意留下共守这黑行城,待到事了之日,城主府定有厚礼奉上。” 曲镇城声音粗厚,却是带有顶天的豪迈与激昂之气,他目光笃定,身材高大壮挺,一眼扫来便带有仿佛扫开一切浑浊的深厚力道,话语直率,却带有无比让人安心和信服的雄浑力量。 曲镇城这话一出,本来人心慌『乱』的人群中仿佛便安下了一颗定针柱,众多符师面上的慌『乱』不安一减,却是不少人响应了他的号召。 “誓与城主共进退!” “没错,黑行城是我土生土长的地方,我哪里也不去,誓与黑行城共进退!” 人『潮』激涌着,却是显出了比之前还要高昂几分的士气。纵使有人此时已经生出了退却之意,却也只是沉默,没有对这响起的话语多做回应。 而大部分本来已经生出了些许不安猜疑的符师们也都陡然安定了下来,毕竟有城主在,哪怕是玄阶异兽又如何,指不定就是那杀人的天符师带了玄阶异兽进城杀的人,如今见事情败『露』,便只能杀人灭口跑了了事。 这个想法一说出,便获得了场中大部分人的赞同,几乎是立刻,便有平日和那杀人天符师交好的符师,为了撇清干系,甚至直接当场便痛骂那天符师起来,直喊着知人知面不知心,日后定要吸取这教训。 本来少部分有退却之意的人听了,也不免生出几分动摇来,万一此事的缘由便是这般呢,虽说情理上有些说不通,一位天符师不可能为了杀一位符师便将自己的一家还留在黑行城中的亲眷子弟和名誉搭进去。 但若事情便真的是这般简单,他们不仅会错失了城主亲口承诺的一份厚礼,日后再回来黑行城,哪怕城主不打压,也难免会受到大部分符师的排挤或者对自己胆小如鼠的嘲讽。 而想到曲城主承诺下的厚礼,哪怕不是为了名誉,也没几个人想就这般灰溜溜地离开,毕竟曲城主一言九鼎,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诓骗他们。 而他们的根基都还是在黑行城中打下的,天将城安全固然安全,可高阶的符师和御兽师也是太多,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心理大多是他们心中最真实的写照。 叶齐的脚步微缓,走出百米之后还是将身后发生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然而他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毕竟这几日的搜查都搜不出那玄阶异兽来。无论那玄阶异兽是真的被那杀人天符师裹挟进来的,还是如何,在如今人员配置不变,众多符师人心已经有些散的情况之下,想来找出这头异兽的可能也没有多大。 天澜兽自然是没有这般瞒天过海的能力的,而若是说为了他而来,这几日的搜捕也不可能不见丝毫踪影。 因此再继续搜捕下去,找到的可能也大减,叶齐也不想再牵连进这无用的搜捕之中。 而黑行城中生出了这诸多诡异的事情,叶齐可不信这是一个天符师离开便能平息下来的,在这般风雨动摇的情况下,他最好还是恢复全身精力,做好随时迎敌的准备。 而在这里喊再多口号,除了给自己一丝心灵安慰,也是无济于事。叶齐将现在的情况看得分明,此时聚集的这一城符师,若是在天将城来人后还解决不了这诸多事端,只怕这短暂凝聚起来的士气,便会以更快的速度崩溃掉。 而到时的黑行城,只怕更是风雨飘摇。叶齐没有妄自尊大到认为这众多天符师甚至更高阶的修士都不能够解决的事情,便是他自己一个人便能力挽狂澜的。 所以如今多说无益,抓紧时间回到府里,恢复到巅峰战力方才是真正的关键。 第182章 异状 人群澎湃之中, 倒也不是没有人注意到叶齐的离开。 然而多一位天符师的存在, 便是给他们的安全多保障了一分,有人窃窃私语地向曲镇城提出了要留下那位不知名天符师的一说, 却被曲镇城一正『色』给吓了回来。 “道友炼制符纹数十天了, 如今神思怠竭, 回去休息本就是情理之中。众位道友也不必担心, 我们还是商讨一下黑行城最近治安巡逻之事吧,正当事多之秋,众位道友不妨住得近些, 城主府中数十间许厢房, 若是哪位道友有意, 可以暂且住下来……” 曲盘时三言两语, 便把众人的思绪引导到事后的处置上来。也许他的处置不够妥帖细致,然而字字沉稳, 言行刚正间带有一种豪迈的让人信服和安心的气势。 叶齐回到府邸之处,感觉到城主府中已经有人在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厢房, 这行动不可谓是不雷厉风行, 叶齐无心再管其他, 此时一心向修炼静室中踏去。 然而他陡然间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眉宇一凝,踏入府门时凭空一握,一封字迹丑陋的信便捏在了手中。 这份信被塞进了他门府的缝隙之中,寻常人倒是很难发现,信的颜『色』变和门上旧木几乎融为一体, 若不是修行细致之人,也很难发现。 叶齐握在手中,觉得这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一张老旧一点的兽皮卷,握在手中柔软老旧,打开一看,上面是一行极其潦草的,仿佛幼儿涂鸦一般的字迹。 “黑行城中不日便有大祸发生,请阁下尽快离开黑行城。” 兽皮卷上没有落款,字迹潦草夸张,却是也看不出写信的是哪位。 叶齐将兽皮卷收拢在手中,倦累之中勉强恢复了一丝清明。 提醒?还是警告? 但无论如何,他实力还未恢复完全,自然不可能按这信上说的去做。 既然如此,那么信不信这份信上的言论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叶齐将这份信收拢在乾坤袋中,虽然不明白是谁出声提醒的他,他却冥冥间觉得这人和黑行城背后的动『荡』间有着说不清的联系。 然而他也没有把这封信交给其他人的意思,毕竟他来到这小方世界上,可能施过恩然而对方不愿意留下名姓之人不过几位,他心中已经对这写信之人有了几分猜测。 而若真的是那人,那这就是黑行城中的符师们该自行解决的事情了,毕竟如何种下的因,便有如何结成的果,他一介外人,确实也不应该『插』手这淌说不清的浑水之中。 周围没有任何人的窥视,叶齐一进门,挥手一甩间,灵力便顺着特定的脉络流转到墙瓦砖缝之间,粗糙的隔绝外人闯入和窥视阵法便和他自己设置的阵法便一同生效起来。 若是此时有人愿意将灵力汇集到眼中以特定的功法查看,便能看到这片门府流转着若有若无的温润华光,而常人哪怕是看不到这种场景,只要在这门府前略微停留一瞬,也会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心悸之感。 回到熟悉的静室之内,因着心头存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急切之感,叶齐没有给自己如同以往一般慢慢进入凝神修炼境界的功夫。 他指尖火光微闪,一瞬之间便将乾坤袋中拿出的安神香点燃,然后便将这安神香随意『插』到一张符纸之上,立于面前。 安神香平稳地立着,而他在静室内缓缓的沉香蕴淌间,便疾速进入了入定的境界,与此同时,聚灵符也在他闭眼的那一刻,不过一丝灵力便马上运转起来。 体内竭尽的筋脉中的灵气缓缓流淌着,却是难以在一时间满足身体中修补和调用的需求。 叶齐刻意调动之下,灵气近乎凝结成『液』体的飞快从聚灵符中流入他的体内,外界看来,仿佛一层云烟疾速地涌入他的体内,他的身外飞快笼罩和吸取上一层若有似无的云雾之气。 然而这般的速度还是不够快,叶齐含入一颗凝气的丹『药』,这丹『药』在外界,可以说价值数千灵石都不为过,然而此时他却是没有多少顾惜地含在口中,吞咽炼化开来。 在体外灵气不断的吸取炼化之中,再加上吞下的丹『药』如水般化作暖流在四肢血肉中弥漫开来,他力竭的神思和精力终于在灵气的滋润涌入中逐渐回复了过来。 他继续着炼化灵气和回复神思的动作,一直持续了整整两天。 …… 再次醒来之时,叶齐脑中已经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躁动疲乏的体内筋脉流动已经被有序抚平,而灵力充沛如江河,神思平静安然,已经恢复到了他平时的最好状态。 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张炼制好的符纹,如水般流淌着的符纸之中,每一道重如千钧的笔势之下都封存着闪耀着白光的雷霆,而将符纸握在手中的那一刻,叶齐便能察觉到雷霆蕴含在其中的一丝极其刚正强大力量。 将这道雷霆攻击符阵封存和启用数次,对它启用需要的时间和它攻击的威力和时长了然于心后,叶齐终于放下雷霆用尽的符纹,这些符纹纵然对他经历过淬炼的的身体已经没有多大的伤害,然而若是对上阴邪之物,比如说红芒或者肉瘤怪物,至少也是能给他争取一丝还手和逃脱的世纪的。 想到邬都一身上若有似无的红芒,叶齐面『色』一凝,却是没有急着出去打听黑行城近来的情况,他凝神想起了法术威力断开前,传回给他的邬都一身上的状况。 若不是有修为比他还要高之人破开了他的法术封存在邬都一体内的一丝心神联系,那心神联系最后传来的邬都一体内混『乱』,灵气倒流的情况便足够让他对这红芒的效用产生几分猜想的。 联想起那日在山崖下见到的肉瘤怪物,再想起众人口中一向和人交好的年老符师突然暴起杀人之举,若是他此时想的为真,那么传信之人提醒让他尽快离开黑行城的举动,倒也应该是一番好意了。 叶齐心中已经有了如何解开这谜团的思绪,他起身,决定出门去打探一下外界的状况。 然而神思不过向外一探,便发现门外此时站了一个没有料想到的来人,而看那人面上的表情,显然已经站在外面许久了。 叶齐打开屋宅外的防御符阵,一步便踏到了门前,他打开门对着那人问道。 “不知副城主找我,所为何事?” 看到曲盘时的第一眼,叶齐下意识地便联想到了曲镇城的样子,两人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一分相似之处,常人若是看了,只怕也很难联想到他们有何血缘关系。 本来曲盘时就如同五十多岁的老者,纵使面容收拾齐整,半白的鬓发和显出些许老态的样貌也只会让人觉得他是曲镇城的长辈,此时叶齐再看去,曲盘时显得更加消瘦,一身灰蓝长袍之下,面容如今更显出了几分憔悴的老态来。 “天符师阁下……” “叫我叶道友吧。”叶齐直接说道,他不太习惯一个老他许多,而且于他有恩之人如此低三下四地和他交流。虽说这修真界中如今可以和他交流的人,无不是比他老上百十岁的人。 曲盘时只觉口中分外苦涩,他低着头,何尝不知这是天符师阁下对平辈的认可。 然而将这个称呼说出口时,他只觉一片底气不足的苦涩和悲凉。 “叶……叶道友。” 叶齐看出了他不想在这里交谈,便将他带到厅中。 “如果有我能帮到的地方,我尽力而为。” 氤氲的茶香终于有些许平缓曲盘时的心绪,他抬起头,却是不敢直视叶齐双眼地说道。 “我为叶道友做的不过是九牛一『毛』,何尝值得叶道友如此……” 叶齐摇头止住他的话语:“副城主不必过谦,副城主的恩情我铭记在心,如果副城主此次不来找我,我日后也是要去找副城主的。” 毕竟月星全符这事,如果最后曲镇城没有说出实情,他也是要告诉曲盘时一声的,便当是还了他雪中送炭的一份恩情。 “我想……”曲盘时还是坚持说完了心中的话,“请叶道友帮我查探一下体内的情况。” 曲盘时面『露』老态地说道:“我已经困在了这境界百余年,每当我以为有晋升天符师的希望时……” 曲盘时手上的青筋节节爆出,却是一时难以说下去。 叶齐也不多话,他示意曲盘时放松心神,一道微弱却迅疾的灵力便顺着曲盘时的筋脉和血肉出飞快地流转循环下来,最后被他收入体内。 查探完之后,叶齐终于理解曲盘时为何找上门来,让他一个外人查探他体内的情况了。 毕竟曲盘时体内的情况着实蹊跷,纵使他外在显出老态,却也是岁寿流逝造成的,体内气血雄烈,灵脉和灵气每一处都是到达了这个境界的强盛极致,按叶齐想来,以曲盘时此时的状况,哪怕是下一刻便晋升入天符师的境界也是常态,然而曲盘时却是迟迟不能突破。 第183章 发现 这丝微弱的灵气在曲盘时体内的灵气循环处流转了许久, 叶齐仍是没有发现什么符纹刻印的痕迹, 不过想来也是常理,若这符纹真的存在曲盘时体内那么久, 以这方世界符师们在符道上的精深造诣, 不可能没有被曲盘时本人发现。 而曲镇城告诉他的这番话, 到底是真是假, 叶齐此时也存了一分怀疑,至少在没有亲自查探到前,他是不会搅入这两兄弟之间莫名的这淌浑水的。 叶齐收回那丝灵气, 平静道:“恐怕要让副城主失望了, 我也看不出副城主体内有什么异样。” 曲盘时摇摇头, 带着几分心灰意冷地开口:“没事, 此次来我只是心里还存了一分侥幸,前几日突破失败之后, 我便早已猜到这种结果……” “不久我便要去天将城,副城主这些时日来的照顾我感怀在心, 日后没有见面的时机,希望副城主能把我的心意收下。” 一片指甲大的老旧神木从叶齐手中漂浮出, 平稳落到曲盘时面前。 这是叶齐从邬黑四的行囊中得来的,毕竟从整块神木皮上分割下来的还太过新,他担心让人看出了什么异样,而这一小片有些年份的神木,却是没有什么破绽,毕竟一位天符师拥有神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只要财不『露』太多,便不会引来多少人的注意。 在他数日的了解中,也是明白这一小片的大小便足以抵得上曲盘时这些时日送他的东西价值两倍了,送得多了难免会让人生出揣测心思,这一小片的价值却是足够偿还曲盘时以往的恩情了。 显然曲盘时也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他惊讶着睁大了眼睛,却是没有多少欢喜之『色』,甚至摇摇头略带惭愧之『色』地将东西坚定推辞开。 “这回礼太贵重了,我愧不敢当,天符师阁下若是愿意认下我这个人情,就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叶齐语气中没有多少波动地说道:“曲城主收下便是,力所能及之事,我自会量力而行。” 这话一说出,除非曲盘时真的认下自己还有什么别的居心,不然他也没有什么推辞的借口了。 曲盘时摇摇头,却是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个看着便无比精致,符纹笔划缭『乱』诡异地在这上包裹串联着的上窄下宽四方盒子,然后慎而又慎地小心将这片神木用了摄取之法封进这盒子之中。 恩情既已偿还,叶齐心中便放下了几分心思,曲盘时也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显然这些年来久久不能突破到天符师境界的情况早已不少,他面上的苦闷忧愁之情逐渐收起,看着天符师没有送客的心思,他也了得闲聊起了黑行城中最近发生的杂事。 似乎那玄阶异兽真的是那杀人天符师带进来一般,在那天符师逃窜出黑行城后,城中这两日来再没有出现什么异状,人心早已安定了不少,甚至城主府中已经开始筹划起了给天将城下来的人接风宴席的准备。 说到此,曲盘时自然不免盛情邀请他参加,叶齐却是没有和一群陌生修士闲聊浪费时间的打算。 本来哪怕是天将城不来人,在黑行城中符术已经得到了让他满意的提升,而且也明白了后路也该如何进行的他,接下来已经不是简单的前人经验就能让他符道上再有进益,他也会自行找到能让他有更深层次晋升空间的天将城。 而这些时日来,叶齐也打听到黑行城虽然是有捕捞神木的规则,然而这捕捞上的神木除了废木他们可以自行留下,神木都是要在各个城池的修士监督之下送上别处的城池了。 也因此黑行城中修炼有成之人往往不会留在黑行城中,反而会往天将城和天符城处中赶去。 也因此在黑行城中只有天符师,正式符师,入门符师三种称呼,然而天符师也不过是那些天符师之下的人表达这难如天堑的层次的尊称,毕竟比天符师更高层次的人都早已看不上这小小一方黑行城,更是早早地离开了。 也因此天符师便算是这黑行城中呆到顶的层次,除了实在不思进取的修士,不然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留在这黑行城中。 而实际上黑行城的天符师到了天将城和天符城,便会和寻常异兽一般有个明确的层次分别。 以天,地,玄,黄为称呼,到了正式的城池中,他应该就是众人口中的地阶符师了。 而天将城和天符城中人才济济,想来他就不会引起这般大的注意,也就可以专心安定下来静心一边修炼一边寻找机会提升自己的战力。 本来天符城中以符术为主,天将城中以御兽术为主,黑行城中大部分人跻身修道之途走的是符师一途,应该和天符城的关系更为密切。 然而谣言传来黑行城中出来的某位人物似乎和天符城的某位大人物有过什么绊子,因此哪怕那从黑行城中出来的人被杀后多年,天符城中似乎也隐隐对黑行城出身之人带有敌意,除非天阶以上的符师,不然要进城,便需要原先城池中的路引。 这份路引叶齐已经从曲盘时手中得到,为了不惹出多余的麻烦,而且黑行城中也许没人能看出自己在符道上的水平,若是到了天符城中,只怕就不一定了,也因此在两者权衡中,叶齐心中更倾向了几分天将城。 毕竟符道接下来的已经不是指点或者古籍上前人的道路能够帮助他有所进益的,在这时,他更愿意去传闻能与符师分庭抗礼的天将城中,哪怕没有进益也能让他触类旁通,或许也有几分收获。 想到心中的打算,叶齐摇头婉拒了曲盘时的好意,而看着他态度坚决,曲盘时也没有再过多劝,知道叶齐的打算之后,曲盘时提出天将城的几人他还算亲善,可以让他们一并带着叶齐离开,叶齐也没有过多推拒地答应了下来。 两人再闲谈了两句,城主府中具体的一干事务仍是需要曲盘时亲手准备,在送走曲盘时之后,叶齐本打算继续在府中继续闭关修炼。 然而下一刻间,叶齐却是感觉到一股和红芒类似的诡异气息在他府门前出没。 这股气息和他在邬都一身上感受到的红芒气息相似,然而其中却夹杂了一点淡淡的让他分外熟悉的味道。 叶齐本不欲多事,然而在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之后,他心中陡然泛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之感。 下一刻间,叶齐将灵力蓄于脚下,奋力寻着那气息所在之处赶去,周围的景象如同节节幻影一般飞快在他身旁后退着。 那处诡异的气息显然也发现了他的追赶,如同细线一般若有似无的红芒加快了退避的身形,一头撞出了城墙,然后一头撞入了那上古绝地之中,叶齐步步紧『逼』着疾驰追去,却是没有给它半分放松的地步。 黑行城城墙上本来喝着酒,有些乏困的守卫看着一道黑影如同箭矢一般地从城墙上空掠过,惊讶之余却是有些后怕地想起什么诡异的传说,再想起城中这些时日里发生的情况,连忙前往城主府报讯。 在他们不注意的脚下,一道红芒偷偷『摸』『摸』地掩藏着自身气息的缩在城墙之中,直到感觉到那黑影的离去之后,方才偷偷『摸』『摸』地沿着地下蹿回了熟悉的地方。 在一处废弃的仿佛无人居住的住所之中,红芒终于钻入了地窖之下一个矮小的黑房间里,然后在烛火的闪耀之下顺利地融入了那一团红『色』薄膜包裹着的血**内。 烛火之下,一个瘦弱的皮包骨的男子受着红芒无声的惊动而醒。 他刚从噩梦中醒来,梦里他被一群一拥而入的符师用着各种火烧或者水淹的奇怪符纹折磨至死,此时满面冷汗,便连勉强站起身子的动作都显得万分艰难。 此时再看着一张矮小的床上,薄薄的茅草之下盖着的那一团红膜包裹着的仿佛有生命在呼吸的血肉,此时因着这红芒的涌入又壮大了几分,瘦弱的脸上满是不甘和绝望。 “汤九。” 寂静的室中,一道黑长的人影在烛光闪动下蓦然出现在这室内。 仿佛鬼魂一般的声音幽幽在这窄小的室内想起,汤九身体猛然一颤。 然而一惊之后,意识到这噩梦中出现的场景终于出现,此时汤九竟恍觉自己心中没有害怕,反而是一丝说不出的解脱。 终于,终于可以重见到天日了,哪怕,哪怕是以他的死亡作为最后的代价。 汤九不发一言地站着,沉默的眼中几乎是完全认命一般的一潭死水。 直起身子带来的晕眩和恶心之感翻滚在他的脑中,饿得太久了,汤九已经感觉不到什么饿的感觉,只是仿佛一把利刀在他体中翻搅着,只有他的意识勉力清醒着,维持着日复一日的勉强度日生活。 第184章 经历 汤九身上并没有半分灵气, 显然他连道途都还未真正踏入, 看上去更是与常人无异。 然而叶齐却是没有放下半分警备,能安静呆在这诡异肉团旁边的常人, 哪还能称得上真正意义的常人。 汤九在一片朦胧昏花之中勉力清醒起来, 无意间看到了那位持剑指着他的符师打扮, 几乎是片刻的, 昔日将他救下的符师装扮便似与此刻冷眼望着他的符师装扮重叠了起来。 汤九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身形摇晃了几下,却是勉强抬头, 便竭力从干涩的喉中憋出几个字问道。 “您是那日救下我的符师大人?”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 汤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低低地出声哀求道。 “求求您救救我的妹妹吧, 我这条『性』命,您杀了便是。” 而看着那红『色』血肉中跳动的几乎照亮了大半个室内的诡异红芒, 叶齐将它与邬都一身上他曾看到过的红芒联系了起来。 对于这种诡异之物,他没有鲁莽地上前斩开, 反而是慎而又慎地在身上加厚着灵气防御层。 所幸这红芒在此时没有什么异动发生,叶齐将一道镇压邪祟的符阵用剑微挑起, 以灵气为封打入那血肉之中。 跪在地上的男子看到这一幕瞠目欲裂,几乎要以身挡住那飞来的符阵。 然而符阵纵使尾端燃火,却是仿佛透明地一般视若无睹地穿过汤九的身子,然后狠狠打入那团血肉之中,薄膜覆盖的血肉之中被符阵打入后,每一寸血肉顿时陷入了被强行镇压的状态, 叶齐感觉到这镇压符阵虽然持续不了多久,但至少足够他问完汤九话了。 半米椭圆的血肉停止了蠕动,汤九失态地抱住那团血肉时,却在惊惧之后逐渐『露』出了不可思议的面『色』。 这团吞噬了他妹妹长成的怪东西竟终于停止了生长? 叶齐看着汤九如此表现,一个不可思议却极为合情理的可能涌上他的心头。 “这是你的妹妹?”叶齐凝眉,出声问道。 在意识到包裹在血肉的意识平静着,没有传来受到伤害的感受时,汤九仿佛从水中捞出一般,刚才过度猛烈的动作让他和粗糙的床板撞动着,直到现在才传出让他难以忍受的麻痛来。 这位救下自己的符师竟然在看到这一幕时,没有对自己和它下死手? 脑海中从看到这幅异样发生时便一直涌动着的向符师求助的念头,在这时终于无可抑制地在汤九心头冒出。 也许,他可以相信这位天符师大人? 反正无论如何他也没有别的出路了,不是吗? 近乎自暴自弃的想法在汤九脑中冒出,这次甚至不用他面前的这位大人开口,他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这十几日来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事情都全数倒出。 原来十数日前,当他回到家中,刚想要把得到一袋粮食的喜悦分享给家中的孤妹时,一踏进家门,便看见了不大的屋子里,他的妹妹蜷缩着被一团奇异的血肉薄膜覆盖着。 当时的汤九慌『乱』无措,然而他和妹妹从小出生便有着隐约的心灵感应,在想要撕开这血膜时,他能感觉到包裹在血膜中的妹妹没有死,反而有着十分安详舒适的感觉传来。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汤九立刻就冷静了下来,出去叫人的念头从来没有在他的脑中出现过,在黑行城中生活了十数年的经历告诉他除了自己谁都不能被信任,若是让旁人看了妹妹这幅样子,一定不会管他的哀求,而是把这种异状当成是一种邪祟,然后直接烧死。 若是妹妹死了,他还会有这么做报复这层怪物的可能。然而他的妹妹没有死,汤九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这个古怪东西能够自己消失上。 为了不被旁人发现,汤九凿开了这屋子下面久未开封的地窖侧一处难以发现的小屋子,然后抱着他的妹妹,两人一同躲在了这个地方,直到被他追来。 听了汤九的叙述,叶齐敏锐地意识到其中一段汤九可能有所隐瞒的地方。 而根据这血肉之上的红芒和邬都一身上出现的红芒,一个大胆的揣测在叶齐心中浮现,让他看着面前低着头的瘦弱少年时没有一丝放下防备,反而越发警惕地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屋内虚空之中,防御符阵的灵芒前所未有强烈地在叶齐身上浮现,汤九不知所措地望着这一切发生,他喉头滚动着,显出万分害怕的样子。 黑漆漆的一方空间之中,叶齐冰凉如水的话语字字清晰响起。 “那封信——是你写的?” 尽管是用着疑问的语气,叶齐心中已经得出了肯定的答案,此时他只是静静观察着汤九的一举一动,提防着他随时可能做出的异动。 汤九滚动着喉头,眼眶中的害怕和惊惧『迷』茫近乎难以抑制地流『露』出来。 “信?大人你说的是什么信?我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那封信,我就不会让你清醒着问话了。”叶齐冰冷的幽幽话语在一方黑暗中蓦然响起,微弱火烛照耀在他冰寒得似乎不染人情的黑金面具之上,更显出让人害怕的无情来。 “修仙法术之中有一种叫做搜魂术,可以搜尽你五魂六魄中所有自你出生以来的事情,然而这法术却会让被搜魂之人陷入痴傻之中,” 叶齐平静地顿了顿,给了汤九足够的想象空间,“汤九,你应该不想我用在你身上。” 叶齐的话语半真半假,这种搜魂的法术确实存在,然而这种消耗巨大的法术若是用在凡人身上,只怕他还什么都没搜出,汤九就已经死了,而且没有人想要自己的脑中多出一段莫名其妙的感情和记忆,若是想要无碍地使用这种法术,起码是金丹修为以上的修士才比较保险。 当然,此时的汤九自然是分辨不出他话中的真假的。 汤九只觉那符师的字句都带着渗人凉意的侵入他脑中,仿佛已经开始了他说的那种搜魂邪术。 如果说先前汤九还存着几分侥幸隐瞒的心思,此时他瑟瑟发抖着,却是再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而从他口中,叶齐方才听到了那未被汤九说出的其余实情。 对汤九而言,害怕是存在的,惊慌也是存在的,然而在意识到这个邪异发生的之后,汤九在一次噩梦中再次想到了那日和救他一名的符师对峙的那个符师的面孔,前所未有的怨恨和恐惧之情席卷了他,然而在从梦中惊醒时,他察觉到了血肉上的红芒淡了些许。 联想到梦中那名老者符师身上多了一股莫名其妙红芒的场景,汤九莫名就对那消失的红芒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他多了一双眼睛,又多了一双嘴巴。 在那红芒飞快得连接到那老者符师身上时,一半的他和那日一样站在救他的符师身旁,一半的他却莫名地附在了年老符师身上,仿佛不管不顾的饿死鬼一般拼命地啮啃着这年老符师身上包围着的一圈淡淡光芒。 这感觉分外真实,真实得他每每从噩梦中醒来都是一身冷汗,噩梦之中他附在年老符师身上的红芒仍在啮啃着,而年老符师身上对红芒的抵抗越来越微弱,而他几乎以另一只眼睛观察着这黑行城中的一切。 说到这里,汤久不住发着抖,仿佛陷入了那种极其癫狂而不正常的痴『迷』又恐惧的状态中一般,已经抱着必死念头的他冥冥之间对着对面站着的天符师,有种仿佛面对天敌的瑟瑟之感不断生出。让他哪怕是死了,也不敢在此时违背他说的任何一句话语。 叶齐若有所思地看着汤九的状态,将雷击符的激发状态堪堪提升到几乎被激发的边缘,看着汤九眼中惊惧得近乎凝成一点的瞳孔,感觉到这种状态下的汤九没有说出假话的他,没有打断汤九的这种状态。 汤九继续说道,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情况不正常,然而他现在的情况除了死还能再好到哪里去呢? 在不断地放任自己在梦中啃噬那年老符师,也就是邬都一覆盖在身上的光芒之时,他冥冥中有种感觉,似乎在撕开笼罩在邬都一身上的那层光芒之后,他就能让这个高高在上,将他如同蝼蚁一般戏弄的大人物亲身尝尝他曾经受过的苦。 说到这里,汤九猛然顿住了,陷入了极度激动和难安状态的他长吸一口气,几乎难以描绘出他的心情来。 因为就连他都没有想到,他竟能靠这以为是不祥之物的红芒,杀死一位他从未想到过的高高在上的符师大人,在邬都一死后,这红芒就自行返回了他妹妹身上。 这时的汤九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状态中,又陷入了痛苦和悔恨之『色』。 因为在邬都一体内游『荡』了一圈之后,汤九发现这红芒变得比以前变得更让人深感邪异,甚至本来他妹妹身上只是薄薄覆盖上的一层薄膜血肉吸取了这回返的红芒之后,开始猛烈地生长起来,甚至已经长成到了连他自己都有些害怕的地步。 而他妹妹传来的心神感应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安宁,然而在这血肉不断覆盖加厚生长之后,这感应已经越来越渺茫。 而汤九这十几日不断陷入能杀死仇人的快乐之中,几乎忘记了外界的一切,当他真正清醒过来时,才发现本来足够他吃上数月的粮食却被他不知何时早早吃完。 饥饿和恐慌折磨着他,望着着这不断生长的血肉十数天,汤九已经萌生了寻死的念头。 若是符师再晚几天找来,也许能看见的只有一具枯骨了。 第185章 清晰 而汤九看着这团诡异血肉在一天天壮大之间, 隐约预料到这团血肉中似乎孕育着某种可怕至极的怪物, 而在这怪物诞生之后,只怕这黑行城中就不会再如之前一般安全了, 这件事无论暴『露』出去还是不暴『露』出去, 他似乎都只有一个死的下场。 而他在几日偷偷『摸』『摸』从地窖中爬出做饭时, 曾听到外人议论黑行城中来了一个天符师的事情, 莫名的他就将天符师和那日将他救下的那人身影重合了起来,而为了提醒,汤九冒险写出了唯一的一封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提醒之信。 就连汤九也不确定自己这封信是真的单纯报恩, 还是抱着复杂的希望那位昔日救了他的符师能发现他的异样, 最后让那道无人能看见的红芒挟这封信带到了他的府中。 每一次红芒的催发, 汤九都能感觉到这红芒如同某种邪物一般, 在无声地吸取着他的血肉和精力,那一大袋粮食全部入了他的肚中, 却没有让他感觉到一分饱腹的时候,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瘦了下去。 只有一个担忧那薄膜中覆盖的妹妹的求生念头『逼』迫着汤九存活至今。 说完这十数日来所有发生的事情, 汤九终于长松一口气般地低下头,猛然才感觉到一股昏花晕眩之感冲上头来, 他胃中仿佛刀子般翻搅的疼痛在紧张过后终于如同浪『潮』般涌来,汤九痛出了满面的冷汗。 感觉到汤九这一回应该说的便是全部的实情,叶齐没有再放出气势『逼』迫于他,毕竟能够主动送出那封提醒自己的信,无论还抱着怎样复杂的念头,至少汤九心中还存着一丝微弱的良知。 而刚才的问话中哪怕有一丝隐瞒, 也不过是汤九最后的一丝私心作祟,毕竟若是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冷血无情的符师,此时听了汤九这一番话,想到他可能会驱使红芒这般邪物,只怕早已对他起了杀心,以绝后患了。 然而汤九也终究不过是一位凡人,叶齐自认,只要自己没有放下警惕之心,阴沟里翻船之事就不大可能发生,既然如此,他又不是嗜杀之人,而且汤九活着,他才能从他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 所以在察觉到汤九这般疼痛难耐的异样不是做戏后,叶齐小心查探起了汤九体内的状况。 不过一瞬间探出的神思便收回体内,汤九的身体中确实与凡人无疑,这略微让叶齐松了口气。 而至于此时他这般疼痛难耐的表现,大概只是被饿狠了。 在能够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出于良知的帮助对于叶齐而言不过是一件举手之劳而已,他没有什么感慨的无声翻找起了乾坤袋。 在这时,叶齐不免庆幸起了自己乾坤袋中还时常备着凡人的吃食这件事,至少这还能起得了不少作用。 片刻之后,叶齐手中拿出了几个微凉的馒头,当然在这种时候也不能指望他的乾坤袋中还有怎样适合凡人的吃食了。 馒头被灵气牵引着,如同一根丝线一般地落入了汤九怀中。 少年瘦弱的面上显出一份难以置信的怔愣来,然而在意识到这吃食不是戏弄,而是真的给他之后,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压着白花花的馒头成一块,然后拼命地塞进嘴里。 在汤九狼吞虎咽的时候,叶齐略微分出心神查探起了那团安静血肉的情况。 在听到汤九自述仿佛有一半的他啃噬着那符师身上的光芒时,叶齐陡然间便联想起了他那时进入『迷』阵之后,仿佛大半的心神不能自主的顺从齐帝的情况。 这般邪异的情况让叶齐对这红芒附着的血肉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想要探究的感觉,在汤九无知无绝地吞着馒头时,叶齐略微勾下了肉团上一丁点的血肉,然后封在了封禁之符中。 本来叶齐以为这半点血肉离了体,应该就会失去活『性』,然而在感觉到封禁之符中的血肉非但没有失去活『性』,反而自动地蜷成一体,俨然一个比床榻上小上数万倍的小型肉团时。叶齐猛然联想了虫种。 然而在异兽图鉴中,虫种作为一个被他原天地修真者人人厌绝的东西,早已被各大宗门下令禁绝的东西,早已消失灭绝踪迹多年,传闻只有一些与原天地无关的小方秘境中,甚至只有死境中才会出现的东西,难不成今日也会在这小方秘境中出现? 那么这恐怕就不是死上一个人,而是死上这小方秘境中所有人都不能阻止的大祸了。 叶齐深吸一口气,猛然觉出此中的惊险和悚然,而先前所有诡异之处都被他想明白了。 虫种天生便是邪异之物,纯正的虫种更是最可怕的邪物,只有真虫王才能诞下最纯正的虫种。与他斩杀过的那些异虫不同,普通异虫中,只有上万只中才可能诞生一只拥有神智的虫王来,而且异虫王并没有号令其他虫群的权利。 若是真正意义上的真虫虫卵,孕育时间和难度固然漫长,然而若是数十枚虫卵孕育出来,这每枚虫卵分散到不同之处,孕育出来的真虫王便具有号令所有虫群的权利。 而虫群最让可怖的一点便是,不单是不同种类的异虫可以被整合成一个虫群,单是一个真虫王诞下的虫种,若是钻入其余生物,哪怕是修士体内,若是没有被第一时间发现和铲除,便会无声息地让被寄居的生物受着虫种影响,『性』格狂躁,甚至逐渐失去本人的意识,而听任虫王的命令。 而一个真虫王会诞下数十枚虫卵,这些虫卵中诞生的虫王一出生便有神智,能号令周围的虫群疯狂聚集起来,保卫它的诞生,而且在它诞生之后,还会命令那些保卫它的虫群献祭出所有的血肉供它壮大力量。 最终不用真虫王命令,十数位虫卵中诞生的虫王无论如何都会聚集起来,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最后厮杀成功的虫王,会蛰伏起来,不断增强自己的力量。 等到确认自己的力量能够杀死和取代逐渐步入年老的真虫王之后,长大的虫王就会杀死真虫王,成为真正能号令全部虫群和随意诞下虫卵的新一代真虫王,然后开辟出一个完全由虫群主宰和统治的世界。 而他先前在上古绝地中看到的,应该便是一枚虫卵中诞生出来的虫王了,而如今叶齐能感觉床榻上那团薄膜包裹着的血肉中生机勃勃的气息,那么这枚应该就是那虫王诞下的虫种了。 真虫王可以诞下虫卵和只是作为控制之用的虫种,虫王只能诞下单纯的作为控制之用的虫种,因为若是虫卵诞生没有受到限制,虫群早就在一味的自相残杀中灭绝开来了。 而真虫王的虫种在特殊情况下也具有发育成虫卵的潜力,虫王的虫种只有在虫王身死,最强大的那一枚虫种才有可能在孵化之后拥有成为虫王的可能,不过大部分情况下虫种只能作为虫王的控制工具。 而在虫王相争之时,传闻虫王会完全灭绝干净另一个虫王控制一族的威力,这也是确保另一个虫王诞下的虫种不会再发育成虫王,威胁到它自身的地位。 而从眼前这虫种中取下的,自然也是同一级别的虫种无疑。 叶齐看着那薄膜上的红膜诡异地耀动着红芒,隐约有股这虫种在进化的趋势。 难不成孕育这枚虫种的虫王已经身死?不然虫王诞下的虫种,在虫王还存活的情况下,是绝无发育冲虫卵的可能的。 而且这虫王身死应该只是一个意外,它必然不是被其他虫王杀死的,不然这虫种应该早已被灭杀,绝无进化的可能。 叶齐这样一想,心下顿时便安了三分,虫王厮杀孕育动辄需要数百年的时间,而哪怕真虫王真的孕育出来了,要威胁到这小方秘境中的修士,更是起码需要数万年的时机,至少它们现在只敢偷偷『摸』『摸』地诞生繁殖,不然若是有一个修士发现,这方秘境中的大能便能随意将虫群一族连根拔起。 而这种下的虫种,自然也只有在它完全扎根于修士体内才能起到作用,叶齐联想到那日在山中看到的肉瘤怪物的诞生,便明白了这是一头虫王的诞生。 只是它诞生在了上古绝地之中,在那里出没的异兽直觉最为敏锐,感觉到有虫群扎根,哪怕从沉眠中被惊起,然后将那头虫王灭杀的可能也不算小。 想到这,叶齐心中陡然安下了三分,哪怕是面前这个泛着诡异红芒的虫种,换成黑行城中任何一个会最基础的封禁符阵的符师在此,只要不大意,也有起码数十种将它灭杀的方法。 而黑行城大阵中杀人的那位天符师,只是没有地方才会受虫种作用,而看他后来有条不紊地分辨出利益,逃窜出黑行城的动作,显然也发现了这虫种存在,最后应该将还未完全扎根的虫种灭杀干净,方才逃出了黑行城。 不然那位天符师就不是离开,而是将虫种之事坦然说出然后请求众人出力,或是禀告给天将城或是天符城之人,帮助他拔除虫种了。 而虫种是邪异之物,他的身体被真雷之劫淬炼过,所以能够察觉到虫种上的邪异之气并不奇怪,而那日他和天澜兽一起曾和虫王分支打斗过,所以虫王记录下他和天澜兽的气息,繁衍下来的虫种也记录下他和天澜兽的气息这事并不足为奇。 至于那被玄阶异兽杀害符师,只怕也是被某个种下虫种的异兽给杀害了。 第186章 解决 叶齐自忖这番猜测纵使不是全对, 应该也距离真相**不离十了。 知道这虫种只是记录下了他和天澜兽的一丝气息后, 叶齐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来自这里的目的已经解决了大半, 而将这虫种剥离下来, 黑行城中层出不穷的事件的由来应该就能够被掐断了。 他没有大意, 再问了汤九几个相关的问题之后, 确定他的心跳神态没有作假的破绽之后,便打算在不伤害其中包裹着的母体情况下,先着手杀灭这虫种。 汤九早早就把几个馒头咽得干干净净, 此时从饥饿中终于缓过神来的他听着叶齐的安排, 远远地缩在了墙角。 而从这位符师的一系列举动中, 汤九也这位救他不止一次的符师建立了有了几分信任, 此时他面上没有『露』出太过害怕的神『色』,只是张大着眼睛, 有些紧张地不断咽着口水注视叶齐手上的动作。 叶齐不知这虫种寄宿在了一个凡人身上,到底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偶然, 还是有何隐情在内,只是虫种在他眼下已经有了些许异动, 多留一刻,便是给它多一分生长壮大的时机,更是多一刻的危险。 而若是这虫种从封禁状态中醒来,意识到自身的危险,只怕会对它体内包裹寄宿着的那人不利。 所以灭杀简单,只单凭他一道雷灭符便能解决这看似诡异的虫种, 然而若是要在灭杀这虫种的同时,尽量不伤及虫种包围着的那人,那就是一件需要极为慎重和决断的事情了。 叶齐答应了汤九会尽量救出他的妹妹后,便打算尽全力而为之。 凭空画符这一举固然消耗灵力,可在他封禁之符没有准备太多,而事情又极为紧急的时刻便显得极为关键了。 叶齐没有耽误时间,虚空之中他的指尖渗出了淡白的灵芒光泽,而在一笔一划都熟悉于心的符纹之中,叶齐的灵力宛如江流找到了什么开口一般极力往那符纹中灌注着,虚空之中淡白的符纹线条逐渐凝为实质。 叶齐反手一打,浅白的成型符纹便迅急地向那已经封禁的虫种全力压去。 虫种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危险即将降临,哪怕处于封禁之中它也不禁流『露』出了几分要醒来的样子,然而在不安之间,当另一道已经倾注了大半灵力的封禁符阵的镇压下来后,虫种终于牢牢地重新陷入封禁的状态之后。 察觉到虫种完全陷入封禁状态后,叶齐深吸一口气,五指间不再掩饰地让残雷附上,他并指如剑,指尖隐隐闪烁的白『色』雷霆如同再安静顺从不过的玩物一般在他指尖闪动着,没有散出半分气息。 当那雷霆贴合着覆上五指之时,一道疾如闪电的掠影飞过。 汤九眼中的天符师早已不站在原地,而在一道让他眼花目眩的光芒之后,只听得一道如同血肉被“嘶啦”划开的声想从床上迅即传来。 白『色』的雷霆猛然灌注了那虫种全身,宛如鬼魅一般地在虫种椭圆的身上前所未有地响亮亮起,让那虫种中每条血肉脉络都在雷光灌注下清晰可见,最后在肉眼可见的焦黑中,肉块如同人皮一般干瘪下来,然后发散出让人恶心的焦浓味道。 察觉到虫种完全死去,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肉还有一丝生机,叶齐方才将这掉落下来的虫种皮肉收拢起,逐渐用烈火符焚烧干净。 而看到床上的少女有醒转的痕迹,汤九不管不顾地跳了过来。 在那人皮掀开之下,一个瘦弱却面相安详的身量不大的少女宛如毫无察觉一般地熟睡着,只是因着这声响声音太过响亮,她有所察觉地皱着眉,有些朦胧地挣扎睁开眼来。 “汤八喜!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啊?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要不是有仙人帮忙,你就一睡不醒了知道吗?” 汤九跳上床,死死地抱着那黄瘦的孩子,他抱着少女的手几乎绽出了青筋,话语中最后带了难以掩饰的哽咽泣音。 叶齐明白汤九不想让他妹妹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异况,所以他什么都没说的给这两个兄妹让出了重聚的空间,远远地站在了原处,扮演着汤九口中那位只是路过帮了一个忙的天符师角『色』。 汤八喜朦朦胧胧地苏醒过来,却是不明白自己明明还在等待着哥哥回来,怎么眨眼间又会睡过去,还要连累一个仙人来救她,然而在看到担忧的哥哥安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时,汤八喜忘记了汤九口中的所有话,只是不管一切地抱紧他。 而对于哥哥口中那个救下他的人,汤八喜心存感激,但许久没与外人打过交道的她,只能怯弱地说了一声谢谢,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那个带着黑金面具的人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重新缩回了头。 叶齐也没有打扰他们兄妹两人团聚的意思,只是以防万一,一些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叶齐出声打扰道:“我想查探一下你妹妹体内的情况。” 听闻叶齐这句话,汤九陡然清醒了过来,意识到妹妹刚从那肉块包裹里被救了出来,表面看着虽然没什么事,可万一身体里出了什么情况呢? 汤九离开跳下车,给叶齐让出了空间。 叶齐没有靠近,他只是分出了一律灵气,然后如同那日探索曲盘时体内情况一般的将灵气探入汤八喜身体里,顾念着凡人之躯,他刻意放缓了灵气流动的速度。 结果,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纵使看不出天符师的面『色』,近乎直觉般地,汤九感觉到了什么似乎事情出乎了他的想象,对面前的天符师有了几分信任的他来不及犹豫多少,便连忙急切地出声问道。 “天符师大人……” 叶齐摇摇头如实说道:“别怕,是一件好事。她体中没有什么异样,只是经脉要比常人流畅许多,虽然我不是专门检测资质之人,但也能察觉到你妹妹的资质比常人要好上许多,来日若是有哪位符师收徒,你可以让她上门一试。” 汤九面上显『露』出了止不住的欣喜,他不无期盼之意地望向天符师,期期艾艾地犹豫着想要开口,这时的汤九没了先前谨小慎微的早熟样子,看着倒是有了几分他这个年纪的孩童模样。 叶齐如法炮制地在他身上也重新探入了一丝灵气,看着汤九期冀的眼神,他有些遗憾地直接开口。 “你的资质和常人相差不多。” 汤九眼中光芒暗下,却是已经习惯了这般打击,他挠挠头笑着开口。 “算了我也猜到我不是成仙的材料,不过我妹妹可以我也挺满足的了,以前我护着她,以后她就可以护着我了。” 如果说汤九刚开始还有几分失意,说到后来却是重回了信心,甚至隐约的有一种为自己的珍宝而骄傲的感觉生出。 汤八喜紧紧地依赖在汤九腰间,虽然听不明白哥哥和仙人说的是什么,但听到后一句她以后可以保护哥哥时,眼睛猛然亮起,然后如同小鸡啄米一般不住地点着头。 叶齐看出了这兄妹二人都是真心为对方,本想离开的他顿住,没有什么意味地开口说道。 “常人说道途三分在人,七分在天,我倒是不太信这天数,你若是有志,也可以试一试,人不过一世,哪怕败了也无妨。“ 汤九高兴地点了点头,此时的笑意中却是没有了多少患得患失的意思,反而重新燃起了坚定无比的光芒,叶齐才发现这一对兄妹平常的样子看着不像,然而笑起来时都是月牙眼,这两张笑靥在这简陋的黑室里看着也让人心中轻松不少。 然而在想到这方秘境中有虫种孕育,日后不知道多少张这样的笑脸只怕会覆灭于茫茫的虫群之间时,叶齐心中又微沉了下来。 在力所能及而且又不会伤及到自身的情况下,若是有机会能够向这方世界的修为高深者略微提及一二这件事…… 叶齐心中忖度着,却是陡然不由一笑,自己未必是比这方世界的修真者还要发现此事之人,毕竟遇到过的虫王已死,便说明这方世界还有许多比虫王要可怕的异兽。 而在这些异兽包围中,人群仍是能建立许许多多修真者的城池,庇护这城池的凡人,那么这小方世界固然天地意识不够他原天地强大,修真者也应该能及时察觉和铲除这危险的。 说不定在他还身在这里时,已经有大能开始动身,而且虫族只要『露』出一些异动,镇守在天将城和天符城的符师和御兽师应该就能在瞬息间动身,然后将它们歼灭。 这样想来,他这番想法倒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叶齐摇摇头,将这个念头压下,待到时机合适才准备再度提起。 回到眼前,毕竟送佛送到西,叶齐想着乾坤袋中还有些俗世的银两,左右这银两对他无用,然而若是直接把银两给他们,财在外面『露』白之后也难免会惹上欺软怕硬的小人。 叶齐一顿,放开神思,察觉到附近粮库的存在,他一闪身消失在原地,再回来之时,手上已经多了几袋粮食。 第187章 袭击 将此事解决完之后, 叶齐心中轻松了许多, 他没有管身后汤九不断追赶着感谢的话语,一个闪身间, 便出现在了街道之上。 黑行城的夜晚, 街道之上家家闭户, 很少有人在夜间走动, 整座城都陷入了仿佛进入了睡梦一般的寂静之中。 叶齐难得的没有使用什么法术赶路,在这样不见人影的夜晚,因为自身的实力和清晰的感知, 他不再对未知的寂静和黑暗再有什么畏惧之情, 而在这样静谧的夜晚, 他只想这般平静地如同常人一般走一走, 如同凡人一般用着最简单的方法走回府中。 一片静谧之中,思绪也在天高海阔, 明月高悬的夜晚中逐渐放空了开来,脑中毫无意义地想着些来到这小方秘境发生的事情。 那些时日来刻意避开不去想起的和天澜兽回忆, 如今再在脑中如同老旧电影一般一字一句地放映,已经再让他没有丝毫的逃避心情, 有的只是淡淡的怀念和感动。 大道向来独行,分开和相聚在这漫长的途中都应该再寻常不过,如今想来过去他和天澜兽的相处,他也逐渐明白了自己也存在错处,而分离便是这种种哪怕微小的错处交织在一起最后再正常不过的结果。 叶齐心中生出了些许释然,释然之后他心中一片阔朗, 叶齐平静而自然地想起了这修道途中遇到的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无不是和他有过一道交织的路途后便再度分道扬镳,而这说不清的分离和相聚也是这修真路上一道独特的让人心神摇曳的风景吧。 平日里很少在他心头浮现的诸多感慨此时尽数涌出,叶齐没有逃避,没有强行将他们压下,他慢慢地走着,不同的想法在他心中浮现着,如同水花涌入了汪洋中一般,到底最后是和汪洋融为了一体,还是在这晨曦的风中消散,就连他也很难说清。 然而这诸多念头汇入汪洋的感觉是自由而平静至极的,如同春雨在窗外缓慢地落下,然后偶然的一滴落入了他心头上,微凉而温和的触感。 他突破到筑基后阶了。 仿佛顺利成章,而又再自然而然不过一般,意识到这一点时,叶齐心中也没有泛起多少波澜,然而与以往的刻意压下不同,他是喜悦的,所以这笑意浮现在了面上,然后顺从着心意,如同惊起了微澜的湖面一般最后在拂面的微风里,缓慢平复了下来。 叶齐一步步走入了月『色』之中,将身影缓慢地拉长着,拉长着,直到月『色』的清辉再也落不到他身上,最后他的身影模糊着,最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地里。 …… 城主府中满室通明,隐隐有些不同寻常的吵嚷之声传来,这吵嚷之声不似宾客享乐能够发出的,反而更像是人群的呼喊惊叫之声夹杂在其中。 叶齐察觉到了几分异样,他停下定睛一看,只见城主府中隐隐有灵力蔓延到周边来,而已城主府为中心的一块区域更是不同灵力混杂着,传来十分混『乱』,仿佛在交战之中的气息。 叶齐有心想过去探究几分,然而在察觉到地上隐隐传来的震响时,他立刻顿住了脚步,他凝眉将目光投向了城外。 这熟悉得不同寻常的震颤,让他却是想起了哪一日遇见巨山蟒时众兽奔涌的场景。 今日的黑行城中似乎哪一处都不那么安稳。 心中刚起了这个念头,眨眼间,一股寒意在他身上涌起。 叶齐身影微晃,不过眨眼间便灵力积蓄着,随着神思一动间便离开了原地,疾退到数十米之外。 而他站着的那个地方,一点微小的冰蓝火光没有生息地冒出,然后陡然爆裂开来,炙热的不同寻常的蓝焰席卷了他所在之地。 然而这蓝焰无比诡异,却是在灼热的火焰之中,又透出了一股让人心惊至极的『毛』骨悚然的寒意。 若不是刚刚突破到了筑基后阶,叶齐自认自己哪怕只是迟上一瞬发现这蓝焰,都不免会这蓝焰附上,他可不想知道这冰寒蓝焰若是附上,会对他有如何的效果。 他如今的身体已经被淬炼得可以说水火入侵,然而在看到那蓝焰一眼后,叶齐对它仍是有了极其危险的感觉。 出手那人没有多话,叶齐自然也不可能在此时分心,而如今的他都对这蓝焰极其忌惮,恐怕寻常筑基中阶之人已经无声息地死在了这诡异蓝焰上。 叶齐自然不会再留手,黑夜之中,哪怕出手之人没有『露』出一点儿异象,然而这诡异至极的安静便足以暴『露』那人所在的位置。 剑端的一点寒芒在这黑夜之中泛着极其慑人的冷光。随着划破虚空之声强烈响起,黑剑上『射』出的银『色』剑光爆裂地划破空气,如同离箭的箭矢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虚空中直直『射』去。 出手的那一人大概没有料到叶齐在躲过他的攻击之后,还能如此之快地看穿他所在的位置。 那人强扭着身子险险避开,却是仍还闪躲不及的被大半剑芒刺入体内,带起一连簇血花溅开,被那人最后强行止住。 那人面上『露』出的蔑视审视神情刚刚浮现,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叶齐可没有再和那人多费口舌的心思,趁着这个时机他倒也可以试验自己雷灭符用于实践之中的功效。 雷灭符刚刚握于指尖,那人面上的倨傲神情便难以延续地变成一派惊恐之『色』,显然那人也明白他躲得过一击,却是没把握躲过这第二击。 “你不能杀我……” 叶齐激发符纹的动作没有任何迟疑。 然而一股强硬的威压却陡然压下,让叶齐失了片刻先机,而因这片刻先机,那人终于能险而又险地躲开他的攻击范围。 一道男子的声音不悦响起:“道友何必这么得理不让人呢?我这师弟不过想来请你,只是失了进退……” “孟庆岘,”被他喊做师弟的那人却是不给他留任何情面,他暴怒地大喊道,“给我抓住那个小人,我要将他千刀万剐丢进虫巢之中……” 听到吴岐仟这句话,孟庆岘心道不好。 果然下一刻,一道掩去了气息的雷灭符便在那逃去而面『露』怨恨之意的人身上爆发开来。 “啊!”一声痛护从那被雷灭符打上的人影中传来。 那人影再也维持不了虚立在空间的姿态,一声痛叫后便毫无声息地坠落下来。 而那刚才说话之人也现出了身形,此时忌惮地看着叶齐指尖夹杂的雷灭符一眼。 哪怕他能挡得住雷灭符的攻击,也不代表着他的师弟能挡得住,若是和那贼人交上手,耽搁了时机,只怕他的师弟也撑不住到他救治了,孟庆岘斟酌之下只能选择去救那已经没有声息之人。 转头离开时,孟庆岘他心中不免也暗恨吴岐仟前自不量力,本来他手到擒来的事情,吴岐仟为了向天将城某位大人邀功把捉拿这贼人之事竟包揽到自己身上,而在他本能有机会抓住那贼人的时候,吴岐仟又来破坏自己的好事。 如今这贼子没抓到,却让他为了救他而给那贼人逃脱的时机。然而若是真的见死不救,日后回到天将城他也不免真的惹上麻烦。 看着那人离开,叶齐不敢大意,他不动声『色』地掩了气息,飞快向黑行城外退避开来。 说话之人既能让他毫无察觉,修为或者隐匿功法定当要比他高上不少。 而他刚才没有犹豫掩藏着符纹气息,最后移形传送激发符纹的举动,那人既然没有察觉,那么便说明这人的修为哪怕高,也不可能比他高上太多。 叶齐不清楚雷灭符到底有多大的威力,然而他能清楚感知到那要害上中了雷灭符攻击之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然而叶齐却是没有什么后悔的想法,毕竟是那人先下的手,而且看那人刚才之语,偷袭他之人显然伤好之后,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小人难防,既然如此,比较起让那人伤好后两人合力对付他,倒不如便在此先留下一人。 而趁着那开口男子现出身形,去查探那被雷灭符击伤之人的情况后,叶齐没有丝毫犹豫地向城外退去。 他早已察觉到了那中了雷灭符之人已经没有了气息,而那叫做孟岐岘的追上便是迟早的事情。 事情既已到了如此地步,便不可能还有什么和谈的机会。 叶齐对于自己刚才之举却是没有什么懊悔的心情,在踏上修道之日那天起,他便有哪怕自己不为难人,别人也会主动出手的心理准备。 而在这方没有法律可以维持秩序的修真世界里,既然有人先对他动了杀心,他自然也不会存有什么以怨报德,手下留情的怜悯想法, 第188章 疑点 叶齐已经险险疾驰到了离城墙不到百米的地方, 就在此时, 城门和地面簌簌地摇动着,一道肉眼可见的光蓝天幕宛如从天降下一般, 将这黑行城笼罩完全, 而在这天地陡然激沸起的光芒之间, 叶齐听见了透过层层光幕传来的万兽嘶吼的声音。 叶齐凌空跃上城墙, 城墙外的场景远远超乎了他的意料。 千百头拥挤的异兽狂『乱』暴躁地拥挤,逃奔着,从上古绝地之中逃散飞奔到此处, 漫天扬起的尘土和异兽碰撞嘶吼的叫声中, 有些异兽绕着黑行城远逃而去, 有些异兽却是直直朝着黑行城一头撞来, 最后撞晕甚至撞死者不计其数。 身后有莫名要杀他修士,面前却是一副这样的『乱』象, 叶齐此时倒是有了一两分进退不得之感。 城墙上的士卒们『乱』成一团,有将官勉强压抑着慌『乱』地大声喊着:“快去禀报城主和众位符师大人, 万兽『潮』又来了,我们今年的献祭还不够啊。” 一个副官面『露』难『色』地说道:“可今年的献祭已经是城主和众位符师大人一同定下, 如今再禀告上去,只怕会惹怒诸多大人啊。” 将官面『露』怒『色』地斥道:“献祭不够就是献祭不够,如今万兽『潮』已在面前,再不去禀告难道要等城破了你才敢去通禀吗?” 副官小声辩解道:“护城大阵已开,说不定等会这万兽『潮』就会自行散去呢,在以前这也曾有过先例啊, 依下官看咱们不妨再等等,说不定这时诸位大人已经听到了响动正在赶来……” 叶齐在一旁听着,他没有掩去身形,然而此时城墙上的诸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只是会下意识地避让开这个区域地逃窜和守卫着,这也是他晋升入筑基后阶后对自身掌控力更深一层的表现了。 然而在后有追敌的情况下,眼前的护城大阵开启着,已经阻绝了他逃开黑行城的可能。 叶齐此时用灵力贯通双眼脉络,如同天幕般将黑行城牢牢围起的护城大阵在他眼中就如同一道道精准繁密的符纹丝丝相扣着组成着。 除非有人拥有一击便将这大阵打碎的威力,不然若是用猛力硬闯,这护城大阵不仅能将攻击的力道分薄开来,最关键的是这护城大阵还拥有一丝生生不息,连环相扣的符纹意蕴在其中,显然不是十数位符纹大家能够构建出的结果。 叶齐自忖他这十数日来固然符纹水平已经有了较大的提高,然而他此时望着这繁密的大阵,无数道构建的符纹的用意和水准他都能大概看出,破除一两道倒是不难,然而此时要是让他破解这由万亿道符纹构建起的大阵,那就不是数年之功了。 异兽每一波莽『乱』的攻击都能让这护城大阵薄上一分,然而在光幕上淡蓝光芒淡上一分后,总会有不断的能源如同浪『潮』般吸入抚平,最后恢复这护城大阵原本的威势。 “我相信天符师阁下与今晚的城主府作『乱』之事应该毫无瓜葛,那两人是天将城中派下来的,所以出手莽撞了些,还请天符师阁下见谅。” 一道金芒很空划来,宛如金刀横削,金茫在他数十米前险险停下,曲盘时笔直地立于一道符纹化成的金芒之上,朗朗之声从虚空上传来,金芒上方无数人纷纷发出响应之声。 “曲城主说的对啊。” “我也不相信天符师阁下是这样的人……” 黑金的面具无声地遮挡着他的面容,叶齐平静地看着,雷灭符已经做好了下一刻激发,迎接他们随时发难的迎敌准备。 “如今黑行城正逢万兽『潮』来袭,还请天符师阁下以大局为重,先与我们退了这万兽『潮』,然后再来商量城主府之事。” 听了曲盘时这话,叶齐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如常。 “既然这样,城主不妨先放我出这黑行城,我们再论退敌之事。” 曲盘时面上的脸『色』陡然暗沉了下来,这时的他再也没有以往端方的仪态,倒是有了一两分城主应有的威严。 “阁下这番话如何说起?城主府作『乱』之事还未查究出真相,我若是放了阁下出这黑行城,阁下一去不回,我该如何和城中这诸多百姓交代?” 叶齐语气平静地说道:“正如副城主所说,副城主不信放我出黑行城之后,我还会帮忙退敌,那么我为何要相信副城主在我退敌之后,不会卸磨杀驴呢?” 看着叶齐毫不动容的样子,曲盘时微微将语气放软了几分,又恢复些往常和煦的语气说道。 “凭借我与阁下这些时日来的交情,难道阁下就不能信任盘时一回吗?待到重伤我兄长之人被擒获,今日之事盘时便任由阁下处置,只是如今情况危急,还请阁下先与我们一力退了这万兽『潮』,再论其他吧。” 原来曲镇城被今夜不知何人偷袭,已经身受重伤,叶齐一边思索,一边问道:“敢问副城主,那追杀我的两人是谁指使?” 曲盘时面上『露』出了几分不悦之『色』,却仍耐着『性』子回答道:“是我兄长被偷袭之后,场中许多人分析出了疑点,两位天符师便自请去将你带来的,我也知道他们下手可能重了些,然而您已经杀了一人,难道还不够抵得上他们的过错吗? “今夜城主府到底发生了何事,副城主能不能先告知我?” 曲盘时皱眉,看着黑行城大阵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为了争取到多一位天符师的支持,他不得不长话短说,将今夜发生之事快速到来。 今夜城主府中摆宴,招待天将城中下来的几位符师,因为城主仍在闭关,便由曲盘时带着众多符师招待来自天将城的可热门,而在众位符师使尽全身手段拉近与天将城先来到两位符师的距离时,陡然传来打斗的灵气波动。 待到众人赶到城主修炼之处,强行破开室内的防御法阵之时,曲镇城已经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身体上的伤势尚可以愈合,然而棘手的事,曲镇城神思中受的重伤。 及时赶到的众人保住了曲镇城的『性』命,然而那偷袭之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而天将城两位来人一眼指出了城主身上虽然是异兽造成的伤痕,然而室内并没有异兽留下的气息。 之前那位被击杀的符师室内没有留下气息,还可以说是时间过去让异兽气息自然而然消散,然而城主如今重伤在眼前,是异兽偷袭的可能大大减少。 而能够造成异兽偷袭的伤势,也唯有御兽师可以做到。御兽师可模仿兽之威势,神通中可铸造兽的神魂,以至于能达到**和神思同等锻炼得无比强大的程度,若是近战偷袭,威力比异兽偷袭还要让人防不胜防。 而御兽师固然可以用神思中模拟出的异兽神魂袭击,然而那偷袭之人定然不在众人之中,因为若是能神思离体到重伤城主的地步,那人的修为定远远高于众人,没必要在他们来之前来不及杀曲镇城便逃窜不见,大可以将他们这群人击杀在此处。 然而能在如此段时间重伤城主,而且没让城主留下丝毫讯息之人,修为起码也在天将城认定的地阶之上,应该要比城主的修为要高上不少的御兽师。 曲镇城踏入天符师境界多年,修为原地不动之事众人也都知晓,然而黑行城中能在短时间内重伤他,而且不让他发出讯息之人,也是屈指可数。 而因为很少有人同御兽师打过交道,因此场中众人对于天将城两人下的判断有些将信将疑,毕竟黑行城中已经几乎没有了地阶御兽师出没,而且无怨无仇,何人又会在众人齐聚之时杀害城主。 而场中众人都几乎被排除了可能,那么嫌疑最大的,自然是不在场中之人。 说到这里,曲盘时看着城墙上站着的这位蒙面符师,面上『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 而不用曲盘时多言,叶齐便自动帮他补足了他要说的话。 毕竟今夜他不再宴席之中,在场之人都有目共睹,而他这些时日来没有掩饰地搜罗符师入道或者基础符术的古籍,这一场中众人平常不会有过多疑心的行为到了此刻,自然成了不折不扣的御兽师人选,再加上那日他和曲镇城谈话后,曲镇城面上有些勉强的神『色』。 果然,曲盘时下一刻说出的怀疑之人原由中,便包括了这几个原因。 金芒上有一人小声地说道:“我们血月之日,献祭给上古绝地的祭品一向按时按量,城中多年都没有了异兽侵袭,如今在城主被害之日,黑行城中大阵阻断一切进入往来之人,偏偏在这时,万兽『潮』来袭……” 很好,他的作案时间,目的,条件都齐全了。 叶齐面无表情地听着,觉得这处处疑点都能完全吻合,仿佛自己不是这重伤曲盘时之人,都有些天理难容了。 第189章 对战 “既然这样, 我倒是无话可说了。”这些疑点的存在, 平日里看着倒是小,若是一点一滴地汇集起来, 倒是成了如今的必死之局。 而他身上固然疑点重重, 可是叶齐自然清楚动手的不是自己, 那么能趁其不备而且有充分目的重伤曲镇城的, 场中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呢? 叶齐目光不『乱』地对上曲盘时,在他平静的直视之下, 曲盘时面上的痛心疾首似乎无一丝作伪。 然而若是能被他一眼看穿, 曲盘时也就是白做了这百年的副城主, 而他告诉曲盘时不会参加这接风宴一事, 本就是私下进行,曲盘时若是以用心算无心, 此时他这个说法根本不会得到旁人的认同,只会被认为是要搅『乱』人心。 至于要暗害曲城主的目的, 他独来独往,不与黑行城中其他符师有过交情, 探查到邬都一已死的消息也未必只有他一个人知晓。 而在他厉斥邬都一离城,邬都一便身死的情况之下,更是可以作为他『性』格睚眦必报的证明,那么便完全能说得通能在与曲镇城相谈不合后,便加害于他了。 而曲盘时是曲镇城的亲弟弟,两人感情在黑行城人眼中自然要比他这个外来人深厚得多。 月星全符一事曲镇城告诉了他一人, 或许场中还有年老的天符师能够知晓。 然而想到那位在大阵面前杀人然后逃窜的天符师,叶齐脑中陡然将这些线索都连在了一起,他顿时明白,哪怕在此时说出,恐怕也不会得到众人信任。 毕竟他和天符师之间差的是符道实践水平,真正的探查水平却是丝毫不弱于那些天符师的,连他都发现不了曲盘时体中日月全符的踪迹,旁人又怎会取信于他? 而黑行城大阵,如此及时地在万兽『潮』来袭前便险险开启,这与黑行城中史籍记载的万兽『潮』冲击之下,黑行城往往要先折损一些人手的记述完全不同。 这一点一滴的线索汇聚在一起,叶齐了然,或许从曲镇城告诉他月星全符之事开始,便已经是一道开始布局,要将他步步『逼』入绝境的死局。 万兽『潮』便在面前,若是他不出力,黑行城中一行人为了避免被他偷袭,自然会一条心思地先拿下他再做处置,而若是他出了力,在万兽『潮』退去,他体内灵力几近耗空之时,连雷灭符或许都全部用尽之时,自然便会成为他人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而这一切,或许从他私见汤家兄妹开始,这一切便在曲盘时预料之中。 而看曲盘时此时的态度,大概是从先前他的表现以为他会顾全大局,所以想要以理服人,走后一条路吧。 然而事实便是这一切都由不得叶齐选择,因为若是曲盘时话中属实,那么他先前对付的那两个天将城人只是先行抵达了黑行城,后面的天将城之人陆续抵达。曲盘时一行人纵使不能在这里擒住他,但以他们的实力,也足以占据上风,只要等到天将城来人…… 不对。 叶齐面具下的面『色』无波无澜,仿佛局外人一般的不显丝毫波动。 也许不用等到天将城来人。 毕竟,谁说这护城大阵只有防御而无攻击之效呢? 所以,他出手还是不出手,也许只是一个早死或者晚死的区别。 然而,还是有诸多疑点难以明白,比如说为何曲盘时一个未到天符师境界之人能够『逼』迫一位天符师动手杀人最后不得不离开,而且曲镇城即使真的如此相信他这位弟弟所以被偷袭重伤,那么曲盘时又何以在众人面前能够参加宴会而且未被察觉地偷袭成功,还顺利留下异兽攻击痕迹? 这一切疑点在此时出现在叶齐脑中,仿佛有一道呼之欲出的答案已经隐隐在等待被揭晓。 因为叶齐的沉默,空气中的氛围紧绷得近乎如弦在弓,一触即发。 就在曲盘时的好面『色』都隐隐有些转冷之时,他终于听到了那一向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以黑金面具覆面的符师终于开口。 “副城主,在下还有一事不明,还请副城主……” 叶齐话中『露』出的不着痕迹的服软之意顿时被曲盘时捕捉到,曲盘时面上掩藏得极好的情绪之下,心头却陡然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烦躁生出。 似乎他用在和这个无所谓的天符师交谈上的时间,有些太多了。 这丝警惕产生着,却是不着痕迹地被那位以往高高在上,仿佛对他不屑一顾到没有放在眼中的天符师此时的服软口气而产生的自傲之情所掩盖。 果然,无论是怎样高高在上,对他不屑一顾之人,只要他拥有足够的实力,也不过是一条低声下气的在他面前垂怜祈求绕过『性』命的一条狗而已。 而只要他此时『露』出一些恐吓之意,只怕这还在自己面前强撑着一点颜面不肯马上求饶的天符师便会乖乖服软求饶了。 “小心!” “副城主小心!” 在场众人莫不是符道造诣不浅的正式符师,在感觉到虚空中一股莫名的雷芒被遮掩的符纹激发感觉时,哪里能不生出警惕来? 只是他们此时出声已经太迟,因为看着那黑金面具掩面符师手上的雷灭符,在场众人便以为这是那位天符师身上唯一的后手,却没料到真正的雷灭符激发竟在他们不知觉间从虚空激『射』出来。 此时的曲盘时还沉浸在极度狂热而兴奋的状态,却是对这一点没有马上防备。 下一刻间,数道雷灭符便在他们身边炸响。 金芒符纸陡然散发出洁亮纯净的光泽,却是将众人牢牢护在金芒之中。 符纹缭『乱』的字迹之中劈闪暗含着雷电闪鸣的紫光,而符纹之中汇聚成一团团发散着狂『乱』紫光的光团猛烈激打在这金芒光罩之上。 罩中的众人莫不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刻间那雷团便会攻破进来。 曲盘时是使用这符纹之人,他自然能感觉到金『色』符纹之中的能量在与雷灭符中的雷霆撞击之中飞快流逝,他全力支撑着,脸『色』却是在感觉到这雷电之后便显出显而易见的苍白。 当然这一幕哪怕被众人看了,也不会觉出什么异样来,毕竟白雷闪灭撼动这金『色』符纹之中,在场众人莫不面『露』惧『色』。 感觉到这金『色』符纹可能支撑不到这能量消耗,曲盘时低吼开口:“我们先下去,这金域阵要支撑不住了。” 场中众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从慌『乱』中醒悟过来的他们陡然使尽全身办法地帮助曲盘时抵挡这雷灭符的攻击,还有十数人全力戒备着,防止数十米处的符师在此时趁『乱』动手。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显然这雷灭符便是这位天符师最后的后手,那人无动于衷地看着这边的异况,却是比众人想象中还要可恨的平静姿态,仿佛他们这幅狼狈姿态足以让他以此取乐一般。 曲盘时在感觉到金『色』符纹在众位符师的帮助之下,应该能勉强支撑住这波雷灭符的攻势之后,心中先是一松,然后便是一痛。 这金御阵花费了他数年的心血,而且是一个不能补充的短暂一次阵,只怕在这次雷灭符攻势之后,就彻底报废。 他一边暗恨地想着,自己明明只给那位天符师提供了六十道符阵的原料,寻常天符师怎么可能在波动暴躁的雷霆之下,还有接近二分之一的炼制符纹成功率? 难不成是那人为了示弱才展现的刚入符道水准? 曲盘时心中的悔恨之意刚萌生出一点,便被自己狠狠掐灭。 如今既然已经得罪了,便不可能还有什么握手言和的结果?即使那人表现出这般姿态,他也决然不信,想来这雷灭符应该是那人先前炼制之下叠加起来的了。 曲盘时不断说服着自己,给自己增加着信心。 而他本来御使这金御阵,已经做好了迎接数帐雷灭符的准备,却没料到那人一出手便是十多张。 然而在事情一次次出乎预料之后,他还是有些脱离掌控的恐慌生出,不过看在那人不出手,一定是黔驴技穷的份上。 灵气旋中传来不安的躁动,近于本能的传达着对于雷霆的畏惧,曲盘时自我催眠着,咬着牙还是催动着身体中的精血加持在金御符之上,一切准备就在今日施行了,除了身死,他没有别的退路了。 叶齐此时也并不轻松,因为在分出大部分心神要支撑他要做的事情的同时,她还要分神勉强去应对那些已经缓过来的符师此时的攻击。 这些符师此时经过他一通雷灭符的轰击,还敢冒着危险向他出手之人不过几个,然而在心神分出之下,他还是有些独力难支,措手不及。 而看着其实担任符师中攻击主力的曲盘时仇恨的目光,叶齐更是明白,此时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待到曲盘时分出手来,第一步大概就是调动大阵攻击他,哪怕是搭上万兽『潮』可能攻破黑行城,杀害城中无辜之人的危险。 第190章 明白 在最后一张雷灭符雷芒殆尽之后, 金御阵上的金芒终于完全黯淡下去, 这一次,曲盘时一行人完全抛去了想要和谈的想法, 全力对叶齐出了手。 叶齐不退不让地站在原地, 出手的防御却是多余攻击。 然而即使如此, 他也未能抵挡得住如此多的攻势。 数百张符阵激『射』到他旁边炸响, 让人滞冷的寒冰光圈之中,一股土黄『色』黄芒猛然迸『射』开来,脚下凝上一层冰霜的砖瓦陡然变成如泥沼般的泥地来, 泥地猛烈地翻搅着, 却是要将他狠狠带入其中。 一道符纹间透着冰蓝锋芒的冰封符袭来, 从激『射』打出的符纹中确实透出了三分虚凝成的锐利冰锥模样, 而冰锥顶端透着让人可怕的锋利冰冷寒芒,冰封符节节推进, 这冰冷冰锥也节节破裂刺开他全身的防御符阵。 下一刻间,数百道锐利虚白小剑从一张淡得几乎没有颜『色』的符纹中刺出, 终于将他身旁阻挡着攻势的防御符阵牢牢刺穿。 叶齐险而又险地用黑剑挪转飞快阻挡而下,这虚凝的剑意竟仿佛实质一般, 让他如今举万斤也不会疲惫的手传来一股酥麻的阵痛之感。 在勉力腾转之间,逐渐地他被众人『逼』入死角之中,而再退一步,却是无力可退了。 然而,他的谋划也在这一刻完成了! 叶齐的目光如利剑般陡然一利,他终于不用分出多余的心神在战外了。 下一刻, 他转守为攻,先前还让他难以抵挡的剑意被他转腕全力一扫,一道虚白气浪以他为中心向着周围将所有冰锥剑意横扫而空,剑意气浪的破空之声如雷贯耳。 “果然他是御兽师!不然符师不可能有如此强横的剑术功底!”众位符师现出了慌『乱』之象。 显然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对战经验,面对这般可怖的剑式威势,大部分符师立刻返身疾退着。 如同弯弓扫来的剑意冲破层层防御符阵,撞入最先动手的几个符师身上,将他们的身子狠狠一带,撞入城墙之下,顿时没了声息。 看到这般景象,众人望着远处如同杀神般伤痕重重,却仍出手可怖的贼人,恐慌地躲到曲盘时身后,一边布置着防御抵挡他攻势的符阵,一边七嘴八舌地说道。 “副城主,不能犹豫了!” “是啊,副城主我们不能犹豫了,这万兽『潮』哪怕进来,左右不过死上几个凡人,我们若是不在此处剿杀那贼子,搭上的就是我们黑行城所有人的『性』命啊!” “在下也认同李道友的说法,副城主快以大局为重,调动大阵将此人剿杀在此处吧。” 曲盘时掩下面上的喜『色』,正『色』说道:“好!还请诸位助我。” 大阵一向是只有曲家城主一脉能够控制的阵法,而他为了今日,等的又何止数年之久,早在那些符师动手时,自己便刻意有所留手,就是等着这些符师说出这句话了,而这句话一出,在曲镇城没有了担任城主的资格后,今日这一幕便是他掌握黑行城的开始。 然而在此时,曲盘时陡然察觉到天际间蔓延开的雷霆威势,这雷霆威势勾动起了他灵旋中一丝微不可觉的混『乱』,而他本来勾动大阵的灵气一『乱』,顿时打了岔来。 曲盘时却是顾及不了这么多了,他慌『乱』地抬头看向天际,面上现出了惊愕恐慌之『色』。 看着曲盘时已经发现,叶齐也不再多掩饰,下一刻,他将心神灵力全部收回。 本来平静的黑寂天空之中,宛如陡然被人撕下了蒙蔽在上的一层幕布一般。雷霆在云中翻滚着,如同游龙般照亮了云层,白『色』雷霆声势浩大得仿佛将整片夜空都在此时照亮。 “这是引雷之术?”符师们有些纳闷地对视看,却是不解这御兽师在此时勾动雷霆有何作用,要说勾动雷霆对敌,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天雷可管不了你是谁,它们只管朝那勾动雷霆之人劈去,这御兽师莫不是慌『乱』过头,失心疯了不成。 然而哪怕是失心疯,众多符师一凛,却是不由想到,哪怕旁人想勾动这雷霆,也是求而不得,看来这贼子身上有某种特殊的勾动雷霆的宝物或者他本身就是某种上古记载的与雷霆亲和的血脉资质。 想到如此,众人更是急急地催动着曲盘时快快发动大阵,免得节外生枝。 曲盘时体内的灵气混『乱』着,可要勾动这大阵要将全心神投入,一丝一毫的混『乱』都不能存在。 曲盘时一咬牙,面上却是无比义正言辞地说道:“如今万兽『潮』在此,我怎能罔顾一城百姓收回大阵,诸位还是先助我一同杀了这贼人先。” “城主万不可『妇』人之仁啊……” 一片喧嚷声中,叶齐勉力避开曲盘时出手的一击,曲盘时不愧是滞留了符师境界这么久的修士,一出手的威势却是和天符师都要相差仿佛。 叶齐退避抵挡间,一开口话语中却是带着一丝从容笑意地问道。 “副城主自然没有『妇』人之仁,至于他为什么不调动大阵,自然是因为——” 后背一处寒意陡然袭来,叶齐闪身『逼』退间,只见层层黑『色』热浪席卷开来,混杂着不知是毒还是火的恶臭气味。 那幽黑如鬼魅的火浪却是没有因为他这一避而消散,反而如同有了神智一般径直调转方向,朝着他这处猛烈袭来。 叶齐一剑化作百十道寒光,每一道寒光削去,这地上的砖瓦纵使只是被寒光波及,也削去了表面的一层土层。 而这百十道寒光狠狠撞入黑浪之中,宛如利刃划开破浪,『荡』涤开一切黑浪,最后将那仿佛实质的黑浪剑剑撕碎,逸散于黑夜之中。 “副城主灵旋中的虫王不给。曲盘时,你说是吗?” 曲盘时涨红了脸,仿佛受着莫大的侮辱一般,一边不管不顾地出手,一边号召着众位符师帮他:“诸位先助我杀了这信口雌黄之人,切莫要被他话中挑拨之语蛊『惑』。” 众位符师讶然之后,也纷纷『露』出不信鄙弃之『色』。 “这贼人真是穷途末路了,方才说出这般抹黑副城主之语。” “他莫不是把我们看成三岁小儿了?我们和副城主一起,先诛杀此人先。” 叶齐无奈地望了天空中还在蓄势的雷霆一眼,觉得自己若是等到这雷霆降下,说不定他都已经诛杀完曲盘时了。 城墙外的万兽奔腾,轰隆之声不断传来,蓝『色』的护城天幕纵使不断自行补充着,颜『色』也在不自觉地淡去,显然,这已经不能再支撑多久了,这更让叶齐心中平添一份焦躁。 然而他没有把这幅焦躁摆在面上,让符师们把这黑行城中的人命作为威胁他的筹码。所以望着城外的万兽奔腾,符师们看见的只是那人无动于衷到甚至不屑一顾的黑金面具冷漠之态。 没有人看了他这幅姿态,还会以为黑行城中的人命对他有多大的威力,毕竟连他们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奉副城主的命令,心里也不免疑『惑』难不成副城主难道真如那人所言,身种虫王,不然怎么可能为了那无谓的凡人『性』命,还不转化大阵来对付这个御兽师? 曲盘时面上已经出了层层冷汗,他还不相信叶齐已经看出了他拥有虫王这一点,此时的曲盘时如同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攻击着,叶齐虽然分毫不『露』地抵挡回击着,却也没有爆发出太多力量。 叶齐在蓄势,等待着应对那群符师真正的攻势,而他没有想把这一群符师就此诛杀在此处,毕竟哪怕诛杀了他们,他肯定也已经身负重伤,无这一群符师帮助,黑行城的护城大阵便绝无可能还能开启。 而他面上虽是不在乎万兽『潮』来袭此事,可也不愿因为自己便平白断送数万条城中无辜百姓的『性』命。 然而如果雷霆不能被曲盘时体内的虫王引动,攻击曲盘时并让曲盘时真正现形,那么他和这群人就无和谈的可能,也许就只有一方彻底死干净,这场对战方能真正罢休了。 而若是真的继续这场战斗,他就必须留下足够的恐吓给他们,在应对其余符师时必须用出全副心神,而且要用出不让他们不管不顾冲上来和他打斗的威力。 然而这群符师也不可能犹豫多久,想到他们冲上来后的结果,叶齐心上一沉。 他不是什么大公无私之人,不可能为了一群毫不相关的人『性』命而心甘情愿地断送自己的『性』命,毕竟他也只是有把握拼得重伤能够歼灭这群人在此处而已,若是在曲盘时和所有符师攻击下还有所留手,那就是不折不扣的断送自己的『性』命了。 叶齐感觉到手上的黑剑也沉重了几分,然而即使如此,他的目光也是一如既往的明亮和锋利。 在他一如既往,攻势丝毫不弱的攻击下,曲盘时逐渐陷入弱势,而在众多符师回过神来,意识到曲盘时的古怪没有动用大阵的行为之后,猛然都有些留手和退缩。 若是真如那御兽师所说,他们岂不是就是助纣为虐,而副城主若真的种有虫王,他们在剿灭了那人之后,岂不是也将自己送入思路。 符师之中想明白之人越来越多,他们也不敢留手,便只是循规蹈矩地跟随曲盘时攻击,却也没了最初那不管不顾的冲劲。 第191章 重逢 曲盘时的面相由涨红陡然变得苍白, 显然他也意识到了如果没有大阵的加入, 只怕他们这一行人根本留不下那名御兽师来。 下一刻间,曲盘时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拼命消耗着体中的寿元, 运转着全部灵力镇压下因为雷霆在头, 而无比狂『乱』的灵旋中的不稳。 他的面『色』也从苍白转变成了死一般的惨白, 本来就显出了老态的面上,此时再无半分中年之人的温文儒雅,反而是面目狰狞的眦目凶狠之象。 在事情逐渐出乎他意料之时, 灵旋中虫王传来的狂暴意识使得曲盘时再也无法保持以往的神智和清醒, 望着远处冷眼看着他的叶齐, 曲盘时只觉一股恨到极点的疯狂仿佛从心中席卷而上, 烧得他再顾不及考虑任何事情。 凭什么他受尽白眼也不能突破天符师境界一步? 凭什么他生来无比渴望的一切,却只是旁人不屑一顾踩在脚下的淤泥? 凭什么他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还要被应该是他最亲近的人假仁假义地夺走? 凭什么哪怕做尽了一切能够做到做完美的事情, 他仍是得不到那人只是寻常说几句,众人眼中就出现的赞许和欣赏之情? 他好恨! 他好恨这不公的世道!! 他更恨的是这世上随便就能得到他想要却做梦也不可能得到的那些高高在上俯视他的人!!! 灵旋中虫王的狂躁气息几乎完全取代了曲盘时清醒的神智, 曲盘时几乎忘记了他的一切谋划,只想开启大阵, 将所有人都都永永远远地留在这里。 但他最想留在这里的人就是—— “我要你死!!” 曲盘时眦目欲裂地望向叶齐,双瞳之中是发疯狂躁一般的疯狂之『色』。 浅蓝的天幕缓缓从这城墙面前淡去,千百头异兽终于像是嗅到血腥味的恶狼一般狠狠地朝着黑行城城门去撞去。 而在那一刻,浅蓝的天幕凝练为淡淡的十数米长的雄伟箭矢一般的实体,然后以不可抵挡之势飞开朝着叶齐『射』去。 在淡蓝的天幕箭矢这股威压之下,叶齐发现自己此时竟连呼吸都不能空中, 他催动着身体中的精血,几乎想要竭尽全力地移动开一步,然而天幕『射』来的飞快速度与他挪动的缓慢速度几乎成了一个让他生出无力的对比。 “吼!!” 兽吼的震耳欲聋之声响起,一道声浪摧枯拉朽地传来,几乎连城墙都传来仿佛嗡鸣般的震响。 这道震如雷霆一般的吼声从城墙上蔓延而来,城墙下的异兽们听见这吼声,本来狂躁的奔逃陡然平缓了下来,有些甚至开始反方向地重新往上古绝地中返去,宁愿死在相对冲来异兽的拥挤厮杀之下,也不愿再靠近那吼声所在这处半步。 而本来精力全集中在叶齐和曲盘时拼杀上的符师们更是没有防备,此时受着这道兽吼声波及,有些人猝不及防之下,双耳甚至直接被震出了血,还未来得反应之间便被震晕在原地。 而那些听了兽吼还未被震晕过去之人也来不及防备,便在雷霆摧枯拉朽般地一扫之下全部被击晕过去。 而全力御使着淡蓝天幕的曲盘时也不由心神一分,因着他这一分神,淡蓝天幕如同箭矢半要将御兽师钉死的威势一减,叶齐终于能险险避让开,逃得生机。 而在曲盘时这一分神之下,天澜兽从空中一跃而下,尖利得仿佛有雷鸣电闪转腾的兽爪一拍而下,与曲盘时的防御护罩发出可怕的“哗啦”破开的锋利声响。 防御符阵以着比破开还要迅急的速度飞快合拢,叶齐趁着曲盘时与转头之时,黑剑分出可怕至极的灰长白芒,用尽全身灵力的一斩之下,几乎势不可挡地破开曲盘时最后那层防御灵罩。 就在那雪白剑光将曲盘时险险要划破曲盘时咽喉之时,那道锋利急速刺入的剑光被一只温和的仿佛应该是读书之人,看上去毫无缚鸡之力的一只手平静捏住。 就如同夫子在拿住孩童的一处玩具一般,那道一听便是温雅男子的声线平和无比,用着仿佛训斥寻常孩童的云淡风轻的语气开口。 “不是说已经设了接风宴吗?一群孩子,连剑和符阵都拿不稳,才多大就敢在这里舞刀弄剑?” 男子这句话温雅和煦,听得却让人足以生出一身冷汗,配上他只『露』出手的诡异模样,更让气氛陡然凝结起来。 曲盘时似乎还未从被虫王扰『乱』的狂躁之中恢复过来,哪怕他是被那男子救下,他狠厉的话语中也没有半分服软之意。 “那你又是是谁?!” 一声浅浅的笑声发出,虚空之中,众人都没有察觉到的一处,一个穿着白衫的男子温和对着他们而笑。 温和握住剑的男子半边脸上端的是如同世俗公子般风雅无比的样貌,然而他转过脸时,众人都不由悚然一惊,男子的另外半边却如同被万千虫蚁啃噬了一般,黑点坑洼布满半张脸,让人望而足以生畏。 当脸完全转过来之时,那半张脸和半张脸可怕到极致的对比,更是让人生出『毛』骨悚然的寒意。 天澜兽倒是没受这脸多大影响,只是它感觉到那突然出现的人身上有一股让它动弹不得的威势。 天澜兽受到莫大威胁地低吼着,灰『色』的兽瞳中满是紧张的敌视着,身体摆出对敌的弓状,不敢放松一分来。 这位莫名出现的男子缓缓将视线转向天澜兽,面带笑意地伸出手,似乎想要做些什么。 “过来!” 叶齐这话自然不是对那男子所说,他努力吸取着外界灵力,恢复自身的伤势,哪怕知道他全力出手,也不可能在这个给他莫大威胁之感的人手下躲过一招,却仍是开口出声唤道,他赌的便是那男子对于天澜兽的兴趣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 那男子的视线终于从天澜兽身上转到了他身上,那人凉凉一笑,那可怖的半张脸上的笑容足以压抑住另外半张脸给人的温和之感。 看着天澜兽跃到他身边,那男子没有出手阻止,叶齐的心陡然松下半分来,他一边警惕着这陡然出现的男子,一边尝试建立起和天澜兽之间的心神联系,没想到心神一传输就被天澜兽迫不及待地接受了,两者间熟悉而有些陌生的心神联系在此时终于构建成功了。 “嗷。” 然而还未等它传递信息,不断靠近他的天澜兽眸中牢牢地望着他,仿佛拥挤得塞满到极点的心神传讯因为距离的靠近不断传来。 ——我错,不要,不要我。 ——想抱抱,还有,想亲亲。 ——嗯,亲亲要两百零三次。 ——补上二十九天,一天七次的。 ——那个是坏人,不能理他。 ——我好像,变大了。 ——会努力变小回来的。 ——所以不要,不要走。 …… 然而他传过去的只有一条。 ——“趁着现在,快点走。” 叶齐陡然因为自己刚才发出的心神讯息感到了内疚,而在这条讯息之后,天澜兽本来接连不断的心神传讯便没有再传来。 天澜兽的脚步陡然在他面前止住。灰『色』的兽瞳中是小心翼翼的懵懂和不知所措,仿佛他和它之间隔了一条线,它茫然地看着,却知道不能踏过去分毫。 看着它这副样子,叶齐的心不可觉地软了软,面具之下的面『色』如同寒霜破开一条裂缝一般,不动声『色』地软和下来,却是再传去一条温和的劝慰口吻的心神联系。 ——“你先走,这次我一定会去找你。” 然而迎接他的,是天澜兽石沉大海般的毫无波澜的没有传讯。 叶齐有些急了,这突如其来之人定然是天将城来人,而他刚才杀的便是天将城派下的一人,若是让它留在此处,难不成是要让它和自己一起去送死吗? ——“我一定不会再丢下你了。” 叶齐有些急切地安抚道,到了最后的口吻甚至可以说是严厉。 ——“听话。” 许是察觉到自己刚才的传去的心神联系有些严厉,叶齐尽力再温和下心绪安抚道。 ——“我半个月之后一定去找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乖,好不好?” 在这无声的心神传讯之中,天澜兽灰蓝的眼中清澈懵懂,仿佛听懂了他这些话意思,却也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它此时的眼中倒映着那人担心的样子,心中委屈难过的情感仿佛在此时都一扫而空了,只觉得那人传来的声音很好听很好听,它很想一直听下去。 然而,它却是不想按照那人说的去做下去。 “嗷。” 突然间,它紧盯着他的双眼一亮,似乎看到了什么,终于不再害怕地走近着,把头拼命低着,凑近叶齐怀中。 叶齐低头看着,没有伸手做任何举动。 心神之中,天澜兽的讯息不断传来。 ——我乖,但我,没有不听话。 ——因为,我觉得,你现在,其实不想我走。 ——你尾指动的时候,是想抱我的。 ——你刚才,尾指动了。 …… 叶齐低头望着,忽然不想再说出任何劝慰它离开的话语,他的手缓慢举起,想要覆上那不断蹭在他怀中的天澜兽柔软的皮『毛』。 下一刻,远处的一道声线陡然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引号后的话只是心神沟通,没有说出口 第192章 诡异 男子声线还是这般温和暖雅, 然而话中的意味倒是让人生出一身寒意。 “如此护主的异兽, 看着倒真是让人动容。” 下一刻,叶齐感觉自己面上的面具陡然粉碎为粉齑, 然而可怕的是他自己竟连男子是什么时候动的手都毫无察觉。 面孔陡然接触了外界的风, 让叶齐不免有些不习惯, 而最让他提着一颗心的, 便是男子做出这举动的用意。 叶齐警惕地后退着,哪怕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男子手下抵挡得了多久,却仍做着准备。 天上的雷霆蓄积着, 终于到了要劈下来的那一刻。 叶齐心中估算着雷霆降下的时间, 也许这就是他们的逃脱之机。 叶齐抱着这希望, 男子却轻笑地看了他一眼, 仿佛早已看破了他心中所想。 只见他宽袖一扬,一道玉『色』光芒便无声无息地四『射』笼罩着他们这一片区域, 而缺少了邪祟导引的天雷在空中狂『乱』地游蹿着,最后还是逐渐消失于无声。 叶齐感觉到背后一凉, 他虽然对男子的实力有过预估,却没有料到两者的差距会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他一眼便看出这已经算是男子纯熟掌握的真正神通, 而男子的修为起码在金丹之上,一个大层次的碾压便足以让人生出绝望来。 而金丹与筑基的差别,和筑基与引气入体的差别,差得更不是一个层次可言,光是神通二字,便已经注定男子若是对他存有杀心, 便足以将他一指捏死在原地。 因为神通传闻便是步入金丹的修者便开始逐渐掌握的对于天地之力的运用,而金丹之前,对于天地之力只能算是借用。哪怕是引雷之术,也不是真正的能够将天地之力转化为自己所用。 而叶齐的引雷之术因为比常人多了一丝真雷之力的残缺气机,固然每次引动雷霆都能成功,然而也毕竟是借用这天地之力,天地之力不能算真正地被自己运用。 而他步入了筑基后阶,机缘巧合之下也算勉强『摸』到了一丝将自己的灵力转化成天地之力的神通的边角,所以能够在与曲盘时一行人打斗时,凭借他们境界都比他低,而且没有把精力放在头顶的夜空之上,利用这触『摸』到边角的神通能够在众人旁边,便粗略遮盖雷霆出现的气息。 光是这神通一角的领悟,便足以让他受益匪浅,然而他那神通毕竟算是未窥到门径,所以曲盘时留意之下,便能很快地反应过来,然而此时男子掩藏他们的气息,却是无论他如何探查,都发现不了一丝踪迹的。 而如果说他刚才是在运用这神通的边角遮掩雷霆的气息,不让曲盘时一行人察觉,那么男子此时的举动,便是真正用神通遮蔽他们的气息,不让天地察觉到其中有邪祟的气息了。 两者运用神通的层次莫过于天与地的差别了。 想到这,叶齐将黑剑收入鞘中。如今哪怕他拿着黑剑,在男子面前也无异于一个稚童拿着木剑,而既然这人没有马上动手,叶齐便打算做出暂时服软的姿态,这样下次动手成功的几率说不定要比这样无用的戒备着要大一点。 怀中的天澜兽无视着此时紧绷的气氛,它感觉到已经回到了熟悉的怀中,便完全放松了下来,有种只要面前的人在,自己就不会受到伤害的感觉。 天澜兽抖了抖头上的粉末,抬头望着熟悉的那人面孔,在脱去了那碍眼的面具之后,它感觉到面具之下的那副面容清减了一点,五官倒是没有太多的变化,但仔细看上去人类面容上笼罩了一层清辉般的光泽。 天澜兽自己想了想,终于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来比喻它的感觉,就是觉得那人像自己以前从泥地里沾了泥以后,从池子里洗干净出来了一样。 可以前那人也不脏啊。它不明白地凑近看了看,却是觉得那人身上的气息干干净净的,比以前闻着更加舒服了,就像池子里的水一样。 天澜兽想要『舔』上去尝尝味道,叶齐有些哭笑不得的把分不清情况的它按住,然后推着它到自己的身后护住。 “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叶齐转回头,便发现那凝聚在面容上的视线强烈得已经无法忽视了,他索『性』便自己先开了口,打破了这难挨的寂静。 “有趣,实在有趣。” 男人自顾自地抚掌笑了起来,他一卷袖,一道如同银河星辰般的光点从他宽袖之间倾泻而出,叶齐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这一股不容抗拒的星辰拥着裹挟来到了城主府中。 城主府中灯笼高挂,处处都是用心至极的设置,然而此刻只有一队守卫的士卒牢牢把守着,他们毫无知觉地睁大着眼睛,却是悄无声息地默默倒了下去。 府中仍有宴席正盛的样子,显然还是一片等待着此间主人归来的情状。 男子云袖一『荡』,城墙上的所有人便被他毫不留情地从裹挟的星芒云雾中一头撞入地上,而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不少人一脸痛苦地睁眼醒来。 叶齐恢复神智的时候,发现自己即将与一处桌椅相撞,他强扭着身子平稳落地,却是在看见一段白影蹿来时显『露』出无奈却纵容的笑意。 “嗷。” 心神联系中传来天澜兽不断关心的讯息,叶齐平静抱住,顺『揉』着着它柔软的皮『毛』,不断传来自己无事的讯息安抚着它。 此时地上的所有符师,哪怕是身受重伤之人伤势在男子袖中的星芒落入之下,伤势都逐渐愈合好转了起来此时纷纷清醒站起。 不知为何,叶齐却对那些看着如同星芒的光点有一种不愿靠近的抗拒,在他放出一并笼罩着他和天澜兽的防御符阵后,那些光点终于不再靠近它们。 曲盘时也逐渐从被影响的狂躁之中逐渐回到了神智,他不断一位位向醒转的符师们解释救治他们的那位天将城身份。 这位将他们带到此处的人只说了自己姓丛,在曲盘时口中便自动补全成了天将城中一位神出鬼没没有多少人知晓的一位丛姓大能,据说很少人能够见过他的面容。 在他这隐含威胁的话语中,显然众位符师非常快速地明白了他话中的意味,顿时没有人敢把眼神过多地停留在那位丛前辈的面容之上,让叶齐也不由地敬佩起了黑行城中符师的默契。 而曲盘时话语温和,又逐渐有了些以往翩翩君子的风度,只是他在一个同样醒转过来的人面前蹲下时,叶齐陡然有些不祥的预感。 “孟道友,孟道友你终于醒了,”曲盘时面容上『露』出哀切焦急的神『色』,“天将城的丛前辈已经赶来了,可惜吴道友已经看不到这一幕了。” 这无疑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挑拨法子,按曲盘时想来,这一刻孟庆岘应该马上抓着他们城池里这时才赶到的前辈,然后哭诉让他就此击杀真凶。 想到这里,曲盘时不免对还有些没有完全清醒的孟庆岘产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蔑视之感,连自家师弟死了,竟然在他们刚才合力对付那御兽师时也不敢动手,这孟庆岘的胆子难不成是老鼠生的,竟然小到这种程度不成? 幸好他听到了孟庆岘说道天将城还会来人,哪怕孟庆岘声明自己不会再天将城来人之前再『插』手此事,也执意将孟庆岘一并带上,不然他此时哪里能想得到如此简单快捷的法子。 谁知刚刚醒转的孟庆岘却是皱着眉,然后不解问道。 “丛前辈?我们随行之人哪里有一位……” 然而在察觉到远处一道笑涔涔注视他的男子视线时,孟庆岘面『色』灰白地僵硬抬起头去,然后在注视到那男子半边脸温雅公子,半边脸狰狞无比的面容时,喉头发出“呃”地一声,一翻白眼然后就晕厥了过去。 仿佛就像是真被那张脸给吓晕了一般。 这顺畅得毫无一丝破绽的表现让叶齐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这世上,哪里有修真之人能够真的如同凡人一般单纯被吓晕过去? 而结合着他说的那句话,这位据说是来帮助他们黑行城的“丛前辈”更是让人细想便生出一股不寒而栗之感。 曲盘时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说不出的诡异,他本来已经有了几分从容不迫的面容陡然显出了几分满面的冷汗,却是不敢回头去望那张笑意涔涔注视着他们的丛前辈的面容,只能慌『乱』地推搡着孟庆岘,口中徒劳叫着。 “孟道友,孟道友。” 一个凡人装睡的时候是叫不醒的,同样,一个修真者想要装死也是叫不醒的。 就在曲盘时用尽了各种符纹,最后甚至用攻击『性』的符咒打向孟庆岘,孟庆岘满身伤痕,却也仍然没有半分醒转的痕迹,就如同他真的完全彻底地晕了过去一般。 曲盘时一咬牙,目光中显『露』出狠光,他就不信他这朝要害将符阵击下去,那孟庆岘还不肯醒。 其他符师还有些恍惚地从地上爬起,或者无措地站着,几位也同曲盘时一般明白了孟庆岘华中意味的人,此时脸『色』清白着,不着痕迹地离了那位据说是天将城的“丛道友”更远些。 男子笑涔涔地望着这一幕,仿佛望着一场荒唐的戏剧在他面前为他一人上演,没有半分阻止的态度。 只有叶齐察觉到,孟庆岘身旁对着他的那一侧,一点点不同寻常的星辰光点散出,只是比周围要密上些许的分布,因为并不显眼,场中的人没有察觉。 孟庆岘定然明白这银芒的作用,那么他在有意地控制自己将它排出。 想到此处,看着那如同死尸般硬挺挺僵直的男子,叶齐心中没有半分好笑,反倒是说不清的寒意升起。 曲盘时哪怕是直朝着他要害打去的符纹,也没有让孟庆岘显『露』半分“醒转”的样子。 那么他哪怕真的身死,也不愿清醒面对的那名“丛道友”,到底又是什么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  只想看天澜兽戏份的可以直达200章 第193章 揭开 然而还是有些看不清形势的符师, 此时却是凑近那位丛前辈, 一边哭诉着他们遭遇的种种一切,一边苦苦哀求这位这位来自天将城的前辈出手帮他们捉住或者直接就击杀那偷袭他们城主的小人。 叶齐无声的看着, 背后的天澜兽懵懂乖巧地蹭着他, 有些不解地偶尔分出视线看一眼神情百态的场中各个人类。 叶齐传过一道无声的心神联系。 ——“我说走的时候, ” 叶齐略微一顿, 明白哪怕自己让天澜兽和他分开两路走,这个现在拼命蹭着它恨不得钻进他身体里的异兽也不可能听从。 ——“和我一起走。” 天澜兽再低呜亲近不过地蹭着他的后背。 ——好。 --我乖,奖励, 亲亲。 异兽柔软温暖的皮『毛』紧贴着他的后颈, 叶齐忍不住软下口气, 温和地答应承诺道。 ——“等我们走了, 就给你亲亲,还有, 再补回以前的。” 仿佛伴着这头天澜兽久了,他话中的语气都不自觉地靠向哄孩子一般了, 叶齐微不可觉地在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然而察觉到一股紧盯着他的视线时, 叶齐明白,此刻并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紧盯他的人竟然是曲盘时。 曲盘时恢复了从前和他相处时的温和姿态,甚至比那时还要显得卑微。 曲盘时的唇齿翕动着,不敢动用通讯符阵地快速抖动了几个字眼,便飞快地低下头去, 继续他狠狠的对于孟庆岘的下手。 叶齐当然看出了他飞快翕动的唇中透出的几个字句。 “我有逃开那人追捕的方法,只要你现在能帮我再拖住他一刻。” 叶齐冷漠地偏过眼,方才还显出了几分柔和的面『色』凝结为一片寒霜之『色』。 对于曲盘时这样一个已经习惯真假话混着,说不定连曲盘时自己都分不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的人,若是他还会轻易相信他,那他都要觉得自己愚蠢至极了。 此时被一些人围住,团团奉承的男子一笑,看着那些连他的面容都不敢看上一眼,躲闪着他的视线还在奉承他的符师,半张温雅至极的面孔上显『露』出如沐春风的笑意。 “这倒是容易,让你们城主醒来辨一辨那个真凶是谁不就清楚了吗?” 听到男子这话,众位符师一愣,他们想的是让这位大能直接处置那就在不远处的真凶啊,关他们想象中已经与死人无意的城主有什么关系。 然而奉承无论是这男子说的什么他们都能奉承上来的,众位符师纷纷赞叹道丛前辈真是英明。 然后下一刻间,男子微微一点,一点光团猛然在室内虚空处漂浮出现,这点光团猛然增大着,最后变成完整的一具人身。 曲镇城双眸紧闭着,面上如同寻常气血充足之人一般红着,除了那撕破的衣物和血迹,已经看不出什么受伤的痕迹。 然而众人都知,曲镇城最险要的伤势不是外伤,而是在他的在神思之上。 而曲镇城的神思受了极大的重创,只怕若是无机遇出现,这位黑行城中没有『露』过多少面的城主只怕就会沉睡之中度完他剩下的所有寿元,最后如同凡人一般老死过去。 然而这令众人都只能叹气,表示无可奈何的伤势,在那男子眼中,却如同寻常刮碰一般轻松。 只见那男子五指并握,漂浮在室内的星辰光点仿佛就被他虚手握住一般,随着他向下一按,那光点再自然不过地如同星河倒灌一般飞快向着曲镇城的身体里涌去。 最后在无数星辰般熠熠生辉的光点涌入之下,曲镇城如同只是睡着了一般,痛苦地紧锁着眉,最后再自然不过地从昏『迷』中睁开眼。 在曲盘时背着众人之处,叶齐能够清楚地看到,曲盘时面上已经惨白一片的面『色』。 显然曲盘时哪怕没有在重伤曲镇城的过程中直接『露』面,也有了自己可能无意中被曲镇城看破的漏处。 因为哪怕是曲盘时也不会想到,曲镇城神思受创如此之重,竟还能救得回来。 要知道神思可不是什么寻常伤势,哪怕是修为高深之人,也不敢让自己的神思轻易受创。 如果场中的这一幕传扬出去,只怕男子也足够与天将城,天符城某些大能平起平坐,甚至还要被奉为座上宾,以礼相待。 在场众人莫不是『露』出异『色』,接着对那可以出手救治神思受创如此严重的丛前辈显『露』出更加真心和谄媚的姿态,毕竟修真之途漫漫,谁也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下一个运气不好的神思被重创的符师? 然而联想到孟庆岘偷偷排出的体内的银芒之举,和男子轻而易举便将曲镇城唤醒的动作,叶齐却没有对这银芒产生什么好的设想。 就在他暗暗警惕之间,场中符师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事情所有经过都告诉给了曲镇城,并热切对曲镇城保证,只要有这位丛前辈在,定然不会让城主平白被暗害云云。 曲镇城面上沉沉,从他醒来之时便显出并不好看的面『色』,他用力攥着拳,沉默转过身去。 就在曲镇城把目光投注给他,将要开口的那一刻,叶齐陡然间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听着曲镇城斩钉截铁的话语,叶齐明白自己的预感成真了。 “出手偷袭我的,便是那十数日前来到黑行城的符师!” 厅中一片哗然,众位符师面上莫不显出果然如此的脸『色』,先前有些怀疑是副城主所为的符师们不由更加气愤填膺地指着叶齐,一脸正气地请求这位男子出手,还黑行城一片安宁。 曲盘时的嘴角动了动,显出不知是哭是笑的可笑神态,下一刻,他看向叶齐时,目光通红,却是一副可怜而悲悯,宛如望着将死之人的姿态。 而叶齐早在看见曲镇城将目光投『射』给他时,便已经有了这般猜测,他自然不会有这位丛前辈可能偏帮他的痴想,此时全身每一处都紧绷着,时刻准备着出手。 叶齐身后的天澜兽也感觉到了厅中陡然凝滞起的气氛,它如临大敌地站在他身旁,雷霆隐隐闪现在全身,也是共同进退的姿态。 然而那被众位符师拥在中央的男子,看着这般场景,却是不由轻笑出声。 男子偏头看向曲镇城,美丑分明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看戏般的态度。 “曲城主,我身上有一只玉溪蜂,”男子慢条斯理地说道,“玉溪蜂上是我喂食着毒『液』长大的,对异兽,特别是异虫的气息犹为敏感。” 男子一字一句宛如敲在众人心中一般清晰无比。 “厅中有人身上带着虫王,有人身上带着异兽,不知城主—— 想要哪个去死?” 男子这话一出,本来还有些喧哗的室内一片寂静。 曲镇城眼皮狠狠一跳,他也知道此时犹豫绝对让众人将怀疑的态度转向另一人。 “自然是我说的那个既怀有虫王,又御使着异兽那一人,诛杀这一人用不着前辈动手,晚辈身上还有一丝力气,就让我自己动手诛杀那罪魁祸首吧。” 曲镇城身上数道符阵激『射』而出,如同利剑一般径直朝着叶齐打来。 叶齐还没有动手,便见那符阵仿佛被一道薄膜横空挡下。 男子面上的笑意完全收起,他笑时那半张完整脸上的笑容还能勉强让人忍耐得住另外半张狰狞如恶鬼的面孔,然而他不笑时,便让人不能抑制地把目光集中在那半张狰狞面容之上。 “曲城主,我一向不喜欢,我问的问题,别人不如实回答。” …… “够了!” 一声平静话语打断了男子要继续下去的讲话。 室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那站起的曲盘时身上。 曲盘时面上『露』出一丝讥讽神态,却是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之后,冷冷地转身对着那不敢置信看向他的曲镇城说道。 “曲镇城,我有没有说过,我一向很讨厌你这幅假仁假义的模样?” “盘时……” 曲镇城叫住他,不想他说出接下来的一番话。 曲盘时隐约可见银白的头发仪容整洁得一丝不苟,仿佛众人心中最信赖不过的副城主形象。 然而此时曲盘时微勾着唇,又显出和众人心中那副形象完全不符的轻蔑一般的游离来。 “我为什么要杀你,你自己就真的不明白吗?”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明明应该是受害者的曲镇城张着口,此时却说不出辩解的一个字来,而明明应该是残忍加害兄长的曲盘时却是怒发冲冠,咄咄『逼』人地步步追问着,仿佛他才是那个被加害的人一样。 曲镇城深吸一口气,艰难开口道:“盘时,我也在找破解的法子,再给我些时日,我本想亲自告诉你的……” 听了这句话,曲盘时面上的讥讽神『色』更加浓重了。 “告诉我什么,告诉我从小就被旁人吹捧长大,早早就被指定为下一代黑行城城主的曲镇城,是偷了我修行的潜力才能坐稳这个城主之位的吗?!” “告诉我本来我可以早早步入天符师,甚至连这黑行城城主都是我应该得到的东西,只是你这个众人眼里千般好万般好的哥哥从我这里偷过去的吗?!!” “曲镇城,若是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个局面,我只恨刚才不是直接杀了你。” 曲盘时面『色』冷如寒铁,一字一句掺杂着无穷恨意地说道。 第194章 疑问 而被众人拥着的男子狰狞面上, 毫无被打断的恼恨神『色』, 他专注而认真地看着这一幕,面上浮现出些许看着好戏般的关注来。 这时曲盘时不用众人多言, 便把月星全符之事全部说出。 叶齐如同厅中其余旁观者一般, 从曲盘时的角度又听到了另一种不同角度的叙述。 “从小母亲就对我极其严苛, 却唯一对你是百般疼爱, 甚至在我显『露』出的修炼资质比你还要突出之时,仍是毫不动摇地将城主之位执意留给了你。” 曲盘时冷笑着,却是怨恨至极地看着曲镇城说道:“我的好兄长, 众人都知你才质出众, 可谁知道你能突破到天符师的境界, 全是靠吸用着我的资质上来的, 若不是我得到了虫王,抑制住体中的星分符不让你继续攫取我的资质和气运, 我这一生只怕都是你的垫脚石。” “而你呢,将来也许会如同现在一般, 假仁假义地对着我的尸首哭上一两句,然后继续安坐着你黑行城城主的位子, 可谁又有真正站在我这一边想想我的感受?若不是黑行城中一位寿元将近的天符师好心告诉我这一件事情,我也许永远都会认你这个假仁假义的兄长一辈子。” 曲镇城艰难地说道:“可我知道我的修炼是攫取你的资质才能进行之后,便一直没有再专心修炼过……” “你自然不会在修为上还能晋上半分,”曲盘时面上『露』出怨恨和快意掺杂的神『色』。 “若不是那位天符师指点,现在的我早已站不到此处了。自从虫王留在我灵旋之后,有了它镇压, 我体内的星分符再也没有激发过半分,” “曲镇城,只怕你不是专心修炼不了,而是你攫取不了我的资质,修为靠着自己,就再也进不了半分了吧?” 曲盘时面上『露』出鄙弃和快意至极的神『色』,他放声地大笑,笑到眼泪都忍不住出来了。 曲镇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心头的惭愧压倒了一切,望着他弟弟头上比他还要苍老的银发,他徒劳地张开嘴,最后却是没有为自己说出半分辩驳的字句。 厅中听闻了这个隐秘,或唏嘘或惊叹的符师之中,有一位看着年轻的符师陡然站了出来,他面『色』愤怒得涨红,双眸明亮得如同利剑一般直直看向曲盘时所在之处。 “我不管你和曲城主之间有何亏欠隐情,只是我的恩师何等无辜,竟被你牵连暗害。曲盘时,今日哪怕我身死,我也要押着你到黄泉之下,向我的恩师赔罪。” 说罢,那人便将数道符阵激发了出来,直直『射』向曲盘时所在之处。 众人都认出了那开口青年是那日在修复大阵中,众多被杀符师中一人的嫡传弟子,他们心中不由起了几分怜悯唏嘘之情,然而曲盘时毕竟留在天符师的那一道槛上多年,他们也不敢和这愣头青一起不知轻重地便向曲盘时动手。 然而场中诸多符师中,还是有人也是那些被杀符师的子弟和亲眷,他们也是今日围杀叶齐之中最积极出力最多的那些人,此时看着那人说出了他们心中所想,哪怕知道他们能再次留下曲盘时的几率很小。 有些人念及死去的符师,悲从心来,不由自动站出,一边出手,一边厉喝声援道。 “王道友,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今日这一战,也是我为我家弟弟报仇了。” “我也来助二位道友一臂之力……” 厅中符咒光芒四周亮起,曲盘时不屑一顾地出手,却是一张简单的符阵,便将那率先出手之人远远打飞,撞到墙上生死不知。 曲镇城虽是没有出手,目光一厉,一扫而过,却是直直将那些有所意动的众人顿时牢牢钉住在原地。 剩下的两人哪怕他们已经全力出手,也没有再对曲盘时还能造成什么威胁。 曲盘时目『露』轻蔑地看着敢怒而不敢言的众人,却是嗤笑道:“怎么?连向我出手都不敢,你们还不及刚才那些人的半分胆子。” 就在此时,那个从一开始便无声看着这一切发生的男子平静伸出手,在虚空中温和一按。 在场众人瞬间感觉到仿佛呼吸都被牢牢扼住,下一刻,遍布着厅内的光点便从漂浮之中仿佛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然后全部进入静止的姿态中。 而随着男子温和一按之下,那些光点猛然一颤,仿佛如同被抖开了什么尘埃一般,光点之上细小如米粒般的东西便全然如同粉屑一般地被抖下。 众人看着这情况,哪还能不清楚那就是曲盘时灵旋中虫王散播的虫种? 然而他们中竟没有一人能够发现这般异状,众人面上纷纷现出惊讶神『色』。 曲盘时看着他的后手竟被那人如此轻易地识破,轻狂的神『色』立刻转化为一片灰白,然而在知道自己将死的结局后,他却是冷哼一声,闭上眸,摆出一副随便众人如何处置的样子。 男子笑着,却是对曲盘时说道:“你若是将事情的原委如是说出来,我就让你安心去死如何?” 曲盘时抬起头,灰白如冰霜的面上没有现出任何神情,他没有再做多余的反抗,一切反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除了自取其辱之外,再没有别的效果。 曲盘时平铺直叙地说完了事情的原味。大概他也料到了自己不会有比死更好的结局,如此能不受任何折磨地死去,已经算是再温和不过的一种结局。 叶齐在一旁听着,已经将事情的全部脉络都梳理清楚。 汤家兄妹身上的虫种,应该就是曲盘时在他入城之后,便在汤八喜身上所种,只是那虫种不是曲盘时想要在汤八喜身上用的,而是想借汤八喜传到他身上的。 只是曲盘时没有料到,看着自己妹妹身上发生了这般诡异之事,本应该立刻寻找那位将自己救下的汤九,警惕心却是如此重,宁愿选择和妹妹藏入地窖中,也不肯向外人求救,而且曲盘时也没有料到他领了入道的符术书籍后,竟然没有将汤九收入府中,教导汤九的意思。 然而即使如此曲盘时也没有放弃心中的谋划,毕竟一个修为比曲镇城要高,而且独来独往,这些时日来与黑行城中众人都没有丝毫交好意思的天符师百年难寻,而在曲盘时动手,想要重创曲镇城,但又想要平安无事地成为黑行城城主的情况下,他便成了最好的嫌疑人选。 而若是那天将城之人没有开口,曲盘时也能够凭借从他身上搜寻出的虫种,作为他驱使虫种,杀害城主的可能。 只是曲盘时没有料到曲镇城会请下了天将城来人,而那名天将城来人说出了御兽师的可能,所以特意勾动了万兽『潮』,就是想要将今晚没有赴宴的他的杀人可能调到最高。 本来以他们一行人的实力,叶齐若是没有步入筑基后阶,是绝不可能只是略占下风,而是应该被他们擒下才对。 到了那时,曲盘时从他身上搜出了封禁之符中的虫种血肉,便可以借着这传播虫种的名头直接将他就地格杀了。 毕竟虫种不比其他,哪怕就是直接将他杀了,曲盘时在黑行城众人心中也不会减损半分威名。 而重创曲镇城之事,曲盘时可以将虫种种入玄阶异兽身上,以曲盘时副城主的身份,自然可以将玄阶异兽在不惊动黑行城大阵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运进来,甚至安排在曲镇城不会防备的修炼密室之中。 然而百密一疏,本来曲盘时可以借着为兄长报仇的名义,借着众人之力悄无声息地解决他,然而曲盘时没有想到,曲镇城却是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叶齐,所以这桩应该无人知道的隐秘却却是在众人面前被叶齐揭开。 从曲盘时平铺直叙的描述之中,叶齐也验证了心中的猜测,还明白了邬都一的死也是在曲盘时控制之下,让邬都一物尽其善地做了一些暗中布置的事情之后,方才让他直接死去的。 当一切都再明显不过地摆在台面上时,曲盘时已经没了太多伤心的神『色』,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接下来会面对如何的处置,而众多符师带着忌惮和恐惧之『色』地望着他,反而是被自己害得最惨的曲镇城,此时却是将防备的视线转向众人。 曲盘时无趣地看着这一幕,似乎觉得万分有趣地不由笑出声,他不明白自己百年来的一切筹谋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并不代表他后悔对曲镇城下手,也不代表后悔他曾经为了城主之位做过的一切,然而若是今天之后他能活下来,他哪怕再图谋什么,也不会图谋那个曾经是他梦中一切疯狂执念的城主之位。 若是做了城主,日后天天见这些蝼蚁似的随便就能被一两句话『操』控的恶心之人,他觉得自己也不能从这低级的『操』控中得到什么乐趣,有谁会为了自己能让一群蚂蚁『乱』了阵脚而喜悦呢? 就在曲盘时闭眼,等待接受那只有死路的结局时,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切的男子却突然出了声。 他温和的声音刻意放轻,宛如在云端看着一群可悲的蝼蚁在这里自『乱』阵脚一般男子笑了,突然朝着曲盘时问道。 “我从一开始就想问,” 男子温和神『色』中带着几分好奇,仿佛神明在看着一群凡人演出一场荒唐大戏一般。 “那个月星全符你们既然谁都查探不到,为什么每个人在听了之后,都那么言之凿凿地确定它存在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余悸】和【村长春树】的地雷 小天使们都新年快乐!! 第195章 陈述 这句话一出, 简直与活生生否定他的存在无异。 曲盘时猛然睁开眼, 额上绽出了条条青筋,他当然不可能没有听出这位丛前辈的言外之意。 难道—— 月星全符是假的? 此时的曲盘时死死望着那位天将城的丛前辈, 震惊, 恐惧, 难以置信, 害怕,不同复杂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仿佛一股发自心底的寒意就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的喉头仿佛莫名地哽着, 一时间别说吐字, 就连呼吸仿佛都被生生扼住了一般。 曲镇城却是最快地反应了过来, 他面上的吃惊倒是不比曲盘时少,但毕竟他已经习惯了背负那重重罪责和愧疚的那一方, 此时听到他身上的罪责和内疚有开脱的可能,曲镇城没有松一口气, 反而涌上一股几近于恼怒的可能。 因为曲镇城早就看出了这位在一旁旁观,偶尔还会嫌发展太平淡, 挑拨上几句,仿佛很享受地看着他们挣扎扭曲神态的丛前辈『性』格中隐隐透『露』出的扭曲。 所以比起月星全符之事为假的可能,他倒是更愿意相信是这位丛前辈不甘心看着他们就此平静下来,而是想要再挑起他们之间的纷争,好让他自己再享受众人之间上演的神态百出的大戏。 曲镇城正『色』,却是终于找回了些城主时的稳重气场, 他作揖低头,无比恭敬的神态中,却透『露』着不退后半分的坚守。 “丛前辈,”曲镇城一开口,便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 “这件事是族中长辈告知我的,我一开始也没有贸然相信,是在找了多位归隐前辈确认之后,才确定月星全符确实存在我和……”曲镇城突然转口,“曲盘时体内的。” “请丛前辈放过我和曲盘时一命,这城主之位我们无德担当,我们定会上门,一一向死伤的道友谢罪,而天将城的损失,城主府中还有一些难得的私产,神木我们也截留了不少……” 男子笑意涔涔地看着这一幕,仿佛还想要将这场大戏看得久些再久些。 “你闭嘴!” 然而最先开口的,便是重新恢复了几分冷静神态的曲盘时。他也想明白了可能是这男子不安好心,想要以他们取乐。 然而或许还是受了男子话中的影响,曲盘时再次朝曲镇城开口时,话中的底气莫名地弱上了几分,仿佛心中有了某些隐隐的感应在证实了男子所说话的正确一般。 曲盘时显然也意识到了他心中的情绪混『乱』,他此时不偏不躲地抬起头,迎上厅中那位众人拥护中心的温雅男子所在之处,他按耐着心中慌『乱』恐慌,便连死亡都没有让他能够如此害怕的情绪,僵硬地开了口。 然而一开口,首先冲出的不是质问,反而是喃喃自语般的艰难陈述。 “月星全符是我从黑行城一位年寿将近的符师那里听说的,他一向和人相处和善,从小看着我长大,每当看见我时都唏嘘慈爱,看见兄长时却横眉冷目,”就连曲盘时也没有发觉他在不知何时将对曲镇城的称呼改成了兄长。 “所以我从小就最爱和他亲近,他也是一手将我带进符师道途上的,” “他不可能骗我!他绝无骗我的可能!” 说到这里,仿佛一股寒意笼罩着曲盘时,让他生生从『迷』蒙的自言自语的叙述中醒悟过来,让他怒发冲冠,满怀敌意地看向厅中所有人,然而目光在触及到曲镇城时却不知为何地慌『乱』地退避开。 男子语气温和地问道:“然后呢?” 这声音中带有某种不知觉的术法作用,便连叶齐一听这声音时,都有种神智昏沉地仿佛被一条温暖舒服的江流包裹着不知拥向哪一处的感觉。 然而很快地,他仿佛陡然察觉到了寒意般一凛,猛然从这温暖的感觉中清醒过来,天澜兽不知何时已经牢牢将尾巴环住他,此时担忧地看着他,想要凑过来蹭他的头已经已经近在眼前。 叶齐好笑地会抱着它,厅中发生的一切让他一个旁观者听了,此时都有隐隐的寒意生出,然而全身在靠近旁边这个温暖的热源时,叶齐忍不住放松地把半边身子放心地靠近了那身温暖软熟的皮『毛』之中。 他从刚开始就没有看戏的心情,一直在寻找着此时能否有供他们逃出的破绽,在那专心于戏局的男子若有似无瞥过来的一眼后,叶齐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威压又重了三分,明白这是那人警告的他,不得不将关注力若无其事地重新放回厅中。 …… 也许只有他和躺在地上装死的孟庆岘没有受到男子话中的可怕蛊『惑』般的影响,此时场中所有人都如同真的是戏中的人物般,全然投入地继续进到了这场大戏之中。 曲盘时本来恢复了几分清明,此时却又是恢复了喃喃自语般的回忆状态,他已经将那位恩师对他的恩泽用许多事情表明了出来,然而他本身就是玩弄人心之人,越想强烈地说服众人他的那位恩师绝无欺骗他的可能,他的思绪就越发陷入矛盾的混『乱』之中。 “……后来他寿元将近的一日,也是我在触『摸』到天符师境界的时候,那时我高兴极了,我每次修为多进一步,师傅的脸上便会对我多出一层欢喜和欣慰,我以为我会和以前一样进展神速,只要我自己感觉到了那一层境界的隔膜就在眼前,我就一定能在数年之内突破他。” 曲盘时自顾自地沉入了自己的叙述之中,“师傅的寿元将近,我无能为力,只想在他临终之时能够多让他笑上一笑,却没有想到那一天他看着我,一边流着泪,一边告诉了我月星全符的事情,” “他同时也叮嘱了我,绝对不能在自己没有找到破解月星全符之法时,把自己知道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因为他觉得兄长心机深沉,我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兄长就不会再给我修行符道的机会,” 曲盘时话风一转,却是回忆了他小时候的事情,“我小时候在府中横冲直撞,跌疼了撞疼了娘亲从来不会对我好上脸『色』说上一个字,兄长在时倒是时常护着我,可他要顾着修炼,没有时间来陪我,而我在和寻常幼童玩的时候,从来不敢和他们争抢过一样东西,” “因为打了我,城主府中的人从来就不会为我说过一句话,而那些幼童的父母会辛苦教育:不能伤城主府大公子一个指头,而大公子在的时候,不能欺负二公子。” “那时我听了那些幼童学这些话来嘲我,我并不觉得如何羞愧,反而如同得了秘宝一般,每每都宝贝地制上一天,然后得到一两张勉强算是能用的传讯符,然后只给给兄长,等着那些人有欺压我的举动时,传讯给兄长跳出来吓他们一跳,然后把作弄我的法子都用回在他们身上,” “然而这个法子也有无用的时候,因为兄长要估计修炼,母亲看着他很严格,他很多时候不能及时出现,那时候那些欺辱我的人就会变着法子更加羞辱我,” “现在想来这些捉弄,也许是很寻常的东西,他们毕竟还要顾着我是城主府的二公子,所以只是寻常的揪着我的头发,把我『逼』到墙角,用些不知从哪里偷来,或许是家里暗暗给的符纹来恐吓我,比如说把激活的小型烈焰符拿到我眼前装作要烧我的脸,这些或许都是大人眼中无关要紧的玩笑,” “因为我没受到伤,所以娘亲也每每会说上一句,你若是可以,就把他们对你做的都还回来,那应该是黑行城城主之位不定,最风雨飘摇的时候,现在想来那些幼童能够这般百无顾忌地欺辱我,也许就是受了他们背后的大人指使,因为原本的黑行城城主换做了一个『妇』人主事,甚至还想要回收他们手中的权利,这些阴暗的欺辱我的手段便在背地里为了解气地进行着。” “然而我当时便以为是全天下的人都不喜欢我,针对我,而每当受了委屈嚎啕回到府中,除了兄长会狠狠为我出气,安慰我说他会把那些捉弄我的人都打上一顿外,城主府的下人都不敢问上一句,他们只是让我把弄脏的衣服脱下来,然后让我吃完饭安寝,” “娘亲在的时候,她都很少正眼看过我一眼,每每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兄长的修炼上,那时我时常会觉得我是和城主府中多余存在的一个人。” “其实我现在记着这些小仇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那时最欺辱我的那几个幼童,等我长大之后,我都用了不同的法子让他们,或者让他们全家死的没有任何人会察觉,这些人花了我近数十年布置,方才解决完,而在这过程中,哪怕有几家察觉到了,也不会察觉到是一个被他们欺辱过的,城主府中存在感低得更是无人察觉的孩童所为,” “而或多或少参与过的人也被我各种手段逐出,在那之后,我才逐渐从黑行城治理暗面中浮上明面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后来娘亲被族中的人带走,她自己说是要突破,闭关修炼,让我们不要来找她,然而听族中的人说好像是犯了什么族规,” “我心中是没有什么感觉,兄长倒是发奋修炼了起来,又过了数十年,族中只是托人带给了我们娘亲的遗骸,说是她闭关走火入魔然后便去世了,兄长找人勘察过,确实是走火如魔的征兆,他亲自去找了族中之人,后来不知道族中那些人和他说了什么,他沉默地回来,却是把黑行城的所有事物都托给了我管理,只在名义上的几次城主出席活动中『露』过面,” 第196章 回忆 “我当时隐约感觉到兄长回来后, 对我的态度比起以往的宠爱, 倒更像是逃避和纵容,无论我做了什么错事, 以前他总会训导我, 有时气急了还会打得我绕着城主府跑, 他打我的时候, 只要我跑,落在身上的鞭子总是没有用多少力气的,可这次回来之后, 他再也没有对我动过一次手, ” “我有次特意把对惩治那些欺辱过我的人的事情挑着一些抖落到他面前, 他也没什么都没说, 反而只是很沉默很沉默地叹了一口气,最后说了一句, 记得小心点,若是惹出麻烦, 一定要告诉他,至少他不会让我死在他之前。” “从那以后, 兄长的态度便从铁面无私的无情对我转到了几乎百依百顺的纵容,然而从他回来的那时候起,他就开始没完没了的闭关,百年间我甚至都能数得清我与他见面的次数,而恩师最不喜欢我提起兄长,在那时开始奋力督促我用功钻研符道, ” “我修炼的速度进展地出奇顺利,我也渐渐不再对兄长的出关心存期待,因为我习惯了城主府,或者说黑行城中所有一切『操』于我手的日子,我习惯了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上的生活,娘亲又如何,兄长又如何,他们给我的一点小恩小惠随时可能收走,到了那时,不管我怎么哭求,他们不会听我半个字,” “后来我就成了黑行城中真正掌握城主的人,我的感觉很好,我很喜欢城主的权利带给我的一切,一切东西我都能优先分配,无数昔日可以凭借自己的幼童就能对我百般欺辱,高高在上的符师们都必须听我的指令,恩师分给我钻研符道的任务和黑行城的事务足以让我没有闲心想其它的事情,就能够充实忙活一天,” “现在想来,我大概是满足这样的日子的,我是乐于掌控权力,也乐于在符道修炼上进取的人,然而我很满足那时的日子,我不想扩张黑行城,干出多大一份事业,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守住黑行城,不让它在我手上出一点事情,我想让黑行城的城民都能够安居乐业,符师御兽师都对我俯首帖耳,” “可是在恩师和兄长面前,我甘心愿意当他们的弟子和弟弟,我想证明给恩师看,他当年收我为弟子的行为是正确的,我想证明给兄长看,他当年护住我,我现在也可以保护他和黑行城了,那时的我仇恨已解,光明而且可期的未来就在眼前,身边还有两个可以惦念,一心为我好的人,” 曲盘时面上『露』出一抹似乎轻松的笑意,他继续喃喃自语,“那时我真的对城主之位没有任何贪念的,因为兄长足够强大的庇护我,我能够随意行使城主的权利,而不用担起城主的义务,每次兄长出关,我看到他焦头烂额的被众人围在中央,请求拿出一个处理什么事务的法子,总是会支支吾吾地搪塞一通,最后结局总是干脆直接指着我说,” 谈及怀念之处时,曲盘时目中甚至流『露』出一层泪意,他一字一句地回忆着,仿佛已经牢牢刻在了心里一般,面上流『露』出由衷的真心和怀念感动之意。 “黑行城的大事都不必问我,我弟弟才智比常人出众百倍,他做的处置,你们就当是我的决策听从。” 曲盘时笑着说道,“兄长小时候倒是经常夸我,长大了却很难再从他口中挖出什么新颖的夸人句子,然而那次在众位符师面前,他被『逼』急了,再夸的句子倒是有了几分翻新,我记下来之后,从此没有再对那些围堵兄长的符师再有半分为难,这倒也是我狭窄心肠难得大度的一次。” 曲盘时笑出了泪花,“然而他们也终究是堵上一两次,后来黑行城大事由我掌握了数年,这些言论再没出现过,当然,我也再没有听到兄长口中的夸赞之辞,我也不明白何时起他开始如同平辈人一般尊敬待我,甚至对我比对别人还要多上几分冷疏,” “但是后来听我恩师这么一说,我都明白了,我本来是不肯信,要去找兄长对质的,恩师就启动了禁灵阵法将我困在那件屋子了,他说让我冷静下来,他说不能看着我去送死,他把苦口婆心地说了许多话,我就在面前听着,然而现在能记下的也没有多少,” “后来,我不吃不喝地在那间无人的屋子里捱了五日,倒也不算多么难熬,只是始终没有人找我,当然,或许是没有人敢冒着冒犯一位天符师的危险到恩师住处来找我,” “如果那时兄长出关了,他或许会冲进来来找我的,然而他没有,” “他为什么没有?当时我无缘无故地突然很很他,因为他是唯一可能救我出来的人,然而他没有,我知道他是在闭关,然而我还是很怨他,怨他没有出现,怨他没有解释,第一日的时候我很希望他出现,杀了那个天符师然后救出我,我就还可以装作什么都不信的样子继续当他的弟弟。” “但到了第三日的时候,我突然很害怕他出现,我害怕他在知道我知道了隐情之后,出手对付我,然而第五日的时候,我开始怨憎和恐惧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包括教导我的天符师和曲镇城,因为他们仿佛永远把我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操』纵的人,我无论什么做什么,似乎都是他们眼中无足轻重,随时可以撇清的任务。” “第六日的时候我已经认清了局势,我把那位天符师和曲镇城已经看成了和小时候欺辱我的人一样的人,我开始谋算着要将他们如何解恨地杀了方才能平息我的愤怒,我开始服软,开始哀求那位天符师我已经想通了,求他放我出去,我一定将曲镇城的首级带来给他看,然而我想的是如何先杀了那位已经寿元将近的天符师,再杀曲镇城,” “然而到了第八日,我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我开始谋算着自己的利益,天符师活着为了我好,不知道他为了什么目的才在死前告诉我这一切,我已经接受了这种说法,如果这种说法是真的,我就在他的帮助下悄无声息地重伤曲镇城,没错,就是让他进入神思严重受创,而且没有致死的状态,” “因为我不明白月星全符运行的原理,万一它会在曲镇城死的时候完全攫取我的精血去回补那人呢,所以我暂时不能动他,不仅如此,还要安心地当他最好的弟弟,如果这种说法是假的,我就借城主府的力量先搜刮干净那位天符师身上的一切,最后再送他去死,” “总而言之,曲镇城和那位天符师在我眼中是只剩下价值可以榨取的人,在被囚禁的那几日间,我就想明白我的恩师和我的兄长都已经算是死了,然而那位天符师迟迟没有答应让我出去,我开始寻求破解之法,因为我能感觉到那禁灵阵法开始减弱的威力,” “让我惊异的是,我第九日便将阵法完全破开,我自然不可能自大到以为一位天符师设下的阵法能被我如此轻易破解,我甚至觉得那位天符师还要戏耍于我,” 曲盘时沉默了一瞬,方才继续说道,“后来我出去了,那位天符师……已经寿元将近,毫无声息地死了,还维持着我生前和他坐着说话的那个姿态,” “我把他埋了,没有借助城主府的任何力量,就是简单地在后院埋了,甚至还用手给他刻了一个碑,天符师的尸身是千年不朽的,甚至可以作为许多邪符的炼制材料,我被囚禁的时候想着,若是他死在我手上,我会给他一个挫骨扬灰,物尽其用的下场的,” “这可以说是我这辈子唯一做过的还算有良心的事情了,”曲盘时嘲讽甚至还带着些许地笑着,“当恶人破天荒地做一件唯一算得上良善的事情时,是不是连上天都会想劝他改邪归正。” “我埋完他,回到他死的地方时,看到位置上多了一封信和一个盒子,信里说他相信我仍然是一个无辜而且一心向善之人,他说他设了一个阵法,等我出关之时,如果他的尸身受到毁灭『性』的破坏,这间屋子的阵法就会我和他的尸身烧成烟灰,因为他后悔他的教导竟然没把我带到正路上来,所以哪怕在黄泉之下,他也要再重新教导我,” “然而若是他的尸身平安埋入了土中,就说明我仍是那个一心纯善的人,” 曲盘时笑出了声,就连话语中都带了一分嘲讽的意思,“他说他钻研了许久,终于找到一种可以压制月星全符的法子,就是那异虫的虫王,他说我若是信得过他,想要为自己报仇,就把这虫王好好温养,然后放进灵旋之中温养,直到自己找到彻底破解月星全符的法子,再去寻仇,” “而我若是信不过他,便放下心中的一切戒备,一切慢慢来,好好钻研符道,他给我留下了很多钻研的古籍和笔记,这些古籍和笔记足以让我平安顺利地走到他这个境界,他说日后寻仇还是安心过下去都要靠我自己了,他就再也帮不了我了,他说很后悔没有早些将我收入门中,他说我是他这辈子唯一收过,但最让他自豪的弟子,” “他说他年轻的时候也干过许多蠢或者偏激之事,但年老了收我为弟子,是他生平最让他快意和安生的事情,他说我还年轻,只要度过这个坎,日后定然一帆风顺,前途无量,现在做的些许事情哪怕过激,但也终究是一个本心纯善的人,他说他哪怕他已经在九泉之下,也希望我这个做为弟子的不要太过难过,日后哪怕他不在身旁,也要专心钻研符道,不要马虎,” “我读完这份信,突然很后悔,” 曲盘时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他的口吻悠长而轻柔,然而在这轻柔之中带着让人寒冷的仿佛深藏着什么可怖东西一般的深沉。 “我怎么就让他平安进了土里?我真应该像我先前想的一样,将他好好挫骨扬灰,以消心头之痛,然而我当时只是站着,我看着后院的坟下突然燃起了火,这火也是一道符,有些符师不愿自己死后身体仍然千年不败,便会用这道符将自己烧得干干净净,我看着这道符烧得满天通红,倒是有些愿意它将屋内的我一并烧了,” “然后我就感觉到一股外力把我推开了房子,我跌倒了屋外的空地上,旁边是盒子和他留给我的古书,当时围在我旁边的人很吵,我只记得那把火烧了许久不灭,最后是曲镇城把我抱回了城主府,” “他说让我节哀,他说人死不能复生,老师也是不愿看了我如此伤悲的,他说至少现在他会陪着我,他不会让我在他面前死,他说也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去死,” “我很想笑给他看,然而最后,我如他心意的在他怀里哭了一场,我哭得就如同我以往看曲镇城为他的母亲哭的样子一模一样,我当时紧紧地攥着他,我在想,我的一个仇人没有如我愿地死在我手上,这次我就不能再放过这一个,” “后来我每每借他的力铲除我要杀之人,只要我黯淡说出我修为不济的事情,他总会满面愧疚地答应下来,他的遮掩在我的面前就如同小的时候骗我说『药』不苦,然后自己一边喝『药』一边安慰我不苦的时候一样可笑,” 第197章 活符纹 曲盘时还喃喃自语说了许多, 他说了许多黑行城中许多和曲镇城有关的温馨的陈年往事, 他的面容中偶尔还带有一丝欣喜的神『色』,似乎若是没有人打断, 他还会继续这般说下去一样。 然而最后还是醒转过来的曲镇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 “够了!” 曲镇城的目光坚毅, 却在看向曲盘时的时候带着一丝隐藏得极深的柔和和放松, 他松手想要向以前一般抚上弟弟的头发, 听了许久的男子却开声,仿佛没有一丝烟火气地温和开口说道。 “最好不要靠近你的弟弟哦,他现在——” 男子顿住, 『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虫王已经将虫种散在他全身各处了。” 曲镇城略微动容的面『色』略微冰住, 听着男子继续开口。 “他说完借你的力铲除敌人那段, 就已经醒了,虫王——, ”男子温和笑道,“也是他刚刚催发出来的。” “兄长……” 曲盘时用着极为忍耐而含着伤痛的口吻开口。 “我信你。” 然而这句话却是曲镇城对于那位男子开口所说的, 曲盘时面上的神情很快便暗沉了下来,然而曲镇城却没有看他一眼, 他只是把脸上所有的神『色』掩藏起,『露』出以往作为城主最一成不变的正『色』。 “我弟弟灵旋中卧有虫王,我会亲手处置他,然后不会让他尸身中任何一枚虫种逃脱出来的,” 曲镇城一边说完,一边不容置疑地按住曲盘时的肩膀, 作为天符师,哪怕他自从进入天符师境界以来便没有把多大的心思花在修炼上,可在曲盘时因着刚才的打斗灵力衰竭的情况下,他先手制人,那么要制住曲盘时自然无需太多的精力。 曲盘时面『色』涨红地望着他,已经被灵力封住了全身诀窍的他此时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看着曲盘时恨毒地望着他的目光,曲镇城这次面上再没有『露』出多余的神『色』。 他伸手,再自然不过地遮住了曲盘时的眼,然而在遮住了他的视线后,曲镇城面上陡然现出一丝释然和放松的温和和内疚来。他看着曲盘时,就如同小时候再自然不过地看着疼爱的幼弟,只是这一次,他不能再为他开脱半分罪责了。 曲镇城微晃着身子,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却是再开口,此时厅中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话中再坚定不过的意味。 “然而我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而且也因为我管教弟弟不严,对他过度纵容,才会害了这黑行城中这么多人的『性』命,所以我的罪责应该比他还要深重,若是各位愿意宽恕,我希望能由我自己动手,处置盘时,再自行了断,” “而我和盘时罪孽深重,和曲家再无半分联系,这一点各位皆可见证,至于之后黑行城和曲家相关之事,与我们二人再无半分瓜葛,而城主府私库中的一切,我希望由各位见证,然后赔偿给那些死伤之人的亲眷,” 曲镇城话一说完,却是不带丝毫犹豫地启动了曲盘时恩师当年烧毁尸身的特殊符阵,因为只有这特殊符阵能够将修真之人硬如金石的身体烧成齑粉。 在这符阵将两人笼罩在内,随着一道灵光闪现,马上便要开始启动之时。 厅中男子却动手,仿佛有些无奈,却又仿佛带着些许好笑和玩弄意味地说道。 “曲城主,我没记得我容许你们现在就死吧。” 曲镇城自认听懂了男子的话中之意,比起如此快的解脱方法,可以折磨人心智的死刑更能让人痛不欲生,自然是这人看着他们的表现不像他想象的演出下去,便生出了还要继续折磨他们的念头。 想到这,曲盘时再也顾不及什么面子,他直直跪下,却是丝毫不怯地说道:“还请前辈一切冲着我来,我亏欠他良多,我愿意担下他那一份的责罚,只求……大人,能够让家弟走得痛快一点。” 想到男子恶劣的看戏『性』格,纵使曲镇城没有,他也是将自身的软弱展现了三分,按他想来,杀人不过头点地,用一位耐折磨的天符师换取一位正式符师,而且还摆出了如此任取任夺的姿态,也应该足够让那位天符师大人满足了吧。 谁知道他这一姿态摆出,男子面容上的笑意便一点点收起,那半张狰狞的面容陡然蠕动着,宛如有数万只虫子在下面蠕动着一般,大厅的烛火刹那间摇摆了一下,更显得那半张面容突出显眼地比鬼魅还要恐怖。 当男子不带上任何笑意,他话语中便透着一阵让众人『毛』骨悚然的鬼气森森。 “你这兄长当得也真是够尽职尽责,可我倒是想问你,你觉得月星全符这样有用的,集齐一个黑行城力量便研究出来的东西,为什么天将城,或者说天符城中,就没有一个大家族敢向你们曲家讨要呢?” 曲镇城继续维持着跪着的姿势,仔细地想了想,却是坦诚地答道:“让前辈见笑了,我只是曲家一个小辈,还不配知道如此高深之事,而且曲家的底蕴,也不仅仅在黑行城中,我的许多先祖,已经前往其他城池,或者应该说是其他世界,寻找修炼的机遇了,也许他们已经将这个方法交出,也许没有,这些都不是晚辈能知道的事情,” 当曲镇城说到其他世界时,叶齐心头一跳,他察觉到场中许多符师『露』出疑『惑』的神情,然而也有一两个符师看不出什么神态,仿佛清楚,又仿佛毫不了解这一切。 然而曲镇城这个说法自然是不能让男子满意的,男子嗤笑着,却是继续问道。 “那我问你,你觉得月星全符中能够被随意转移的“资质”算什么?” 这个深及月星全符本质的问题曲镇城已经研究了许久,此时他不需回答,都能够不假思索地说道:“**上说应该是气血,骨骼,自身灵脉,神思,外在包括悟『性』,毅力,耐力……” 曲镇城还要长篇大论,却被男子一言打断,“那你觉得你体中完全察觉不到的月星全符,能够真正从曲盘时身上转给你什么,让你们兄弟二人一直都没有发现增多或减少的东西。” 曲镇城正『色』,却出乎男子意料地真的给出了答案,“我觉得——应该是体内亲近和能够熟练运用天地之力的某种玄而又玄,虚无地存在我们身体里而且目前还没有被系统发觉的东西,就如同我小时候资质偏笨,有一段时间却突然开窍了一般……” 男子却突然冷笑一声,粗暴地打断了曲镇城要说的话,他冰冷开口:“那好,我就让你看看,这植在你们身体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宛如陡然间,厅中就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当然这绝不可能是黑暗,如今能在厅中的修真者哪一个没有起码达到了夜视自如的水平? 然而这又确实是完全看不见一切的黑暗,在这黑暗之中,仿佛双目和神思再也使不了半分用处,然而却是在这黑暗条件中,一点光点陡然亮起。 然后从一点光点陡然逸散开,如同万千星辰一般地显『露』出一个人体内所有灵气汇聚的途径,甚至让人有一种那便是一个完整的人体内的感觉。 而在每个人身上,都亮起了这样一颗光点,然而他们的光点刚亮出,似乎就被男子出手压制住了一般,光亮陡然黯淡下去,更显出了厅中曲镇城和曲盘时两人光点的黯淡。 这时不用那男子多说,厅中符师便在依靠位置和那光点亮度和强度的情况下,判断出了那条光点如同粗壮银河耀动的便是曲镇城,而那光点黯淡了许多,只有如同溪流般的光亮缓缓流动,仿佛陷入被封印的迟滞之中的便是曲盘时。 而在那满天星芒之间,众人只觉神思颠倒,仿佛被人直直丢入那粗壮银河耀动之处,而在那耀动之处,他们被裹挟着一同流动着,在这无休无止,没有人能发出任何声响,也不清楚进行了多久的流动之中,仿佛幻觉,又仿佛真实的,众人能感觉到这流动的痕迹仿佛是一道符纹的笔划。 在场符师莫不是捱过了百年苦修,对于符纹气息最为敏锐之人,在感觉到这是符纹气息后,哪怕心中已经隐隐料到这时曲盘时口中的月星全符,也不由起了要记下了这道符纹笔划的心思,毕竟这凝聚了黑行城无数前辈之力,构建出的符阵,哪怕是日后起不到什么用场,也能够让他们触类旁通,获益不少。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流动的星辰光点耀动着,不停地循环反复着,却又不是遵循符纹规定的重复痕迹,仿佛随意自然一般,纵使形散,可是符纹中的□□却是迟迟不散,还略有活泛一般。 难不成——这是活符纹? 在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众人大惊之下,却是纷纷歇下了还想借鉴的心思,因为哪怕这活符纹就在他们面前,等他们到真的了天符师境界,能不能看懂也是一个大问题。 活符纹可不同于他们现在死板的这些符纹,他们这些符师现在近战能力不强,哪怕到了正式符师,体质也只是比寻常人强上十数倍。 别说是同等异兽,哪怕是御兽师只要近距离攻击,若是那符纹没有提前激发,他们便只能束手就擒,这样的符纹便是固符纹,只能在特殊的地方,用特殊的用具炼制方才能成效。 然而上古时候和现在不一样,上古时候,同等的符师和御兽师交战,哪怕御兽师生来就饮用,或者用各种天才地宝淬炼体质,可符师精通符纹,就无需和他们一样要辛辛苦苦斋戒沐浴方才能制出几道符纹,然后必须小心激发才能使用。 那时的符师制符可以用片叶砂砾,水滴虫兽,天地万物皆可用来制符,而哪怕是空无一物,只要有灵气,他们便能于虚空之中制出符纹,然后不过片刻之中便灭敌于掌控之中,至今想来,都让他们这些黑行城符师向往不已。 而这炼制活符纹,自然是上古时候每位入道符师都能做到的事情,而这活符纹因为大陆分裂,宗派割裂,而黑行城处于大陆人烟稀少之处,自然就没能流传下多少掌握或者炼制活符纹的古籍来,而那时的符师强者,不知为何没有开宗立派,而是逐渐消散在了浩瀚的时间之中。 当然,这些秘史是只有些有家族底蕴,或者有门道沟通天将城和天符城的符师方能知道活符纹的珍贵的,而大部分符师大多听说过活符纹的只言片语,差不多已经将这当成传说中的东西了,如今在这里见到,方才想起活符纹来。 第198章 反转 而曲家先辈竟能和黑行城中数代前辈钻研出活符纹, 这不得不让众人万分的难以置信。 在安静地被那星辰光点裹挟着, 一次再一次地重复那符纹流动痕迹时,众人终于明白, 那月星全符到底是何模样, 他们也终于明白, 为何曲镇城百十年间都对破解月星全符毫无对策。 因为曲镇城体内灵脉中流转的灵气循环, 便是这道月全符真正的符纹组成,只要他体内的灵气循环仍然存在,他就不可能破坏或者说解开这道月星全符。 因为随着他的修炼与积累, 曲镇城体内的符纹气息已经无比强横, 甚至诞生了一丝灵意了, 不然哪怕是活符纹, 也不可能在他体内存在如此之久。 他体内的灵气流转,便是月星全符的符纹运行的全部样子, 这样的曲镇城,说他体内已经完全是一道符也没有太大差别了。 然而让众人讶异的是, 月星全符的符纹组成到底要花费多少人的精力和心神,方才能让它与人体内的灵气循环完全融入, 不分彼此,哪怕是单个天符师,也很难查探得到。 若是没有男子的鬼神手段,让他们能够摒弃开外界的一切干扰,让他们全身心地投入这灵气主体循环上来,只怕他们也不可能发现这月星全符的半丝痕迹。 男子笑着继续说道:“你们再看。” 众人的神思仿佛又被倒灌着投入曲盘时的灵气循环之中, 而在曲盘时稍显黯淡和缓慢的星河光点中,众人终于有察觉到了那灵气循环,便是月星全符的符纹气息,然而与曲镇城不同,曲盘时灵旋中多了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 而在联想到那股躁动不安气息可能来自什么后,众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了起来,毕竟他们可不想若是这丛前辈一不小心,他们就可能与这灵旋中的虫王正面对上。 立刻就有人急切唤道:“我们看到了,我们真的看到了。” “那好,”男子温和地继续说道,“我就让你们再看看那月星全符到底是如何运作的?” 空气陡然凝滞开来,在这片深黑一片,看不到任何存在的空间里,曲盘时和曲镇城体内的星辰光点便在众人眼中飞快变大着,然后占据了众人所有的视线。 每当灵气循环带入外界的灵气,变得粗壮一层时,流转在曲镇城体内的浑厚灵气便会在悄无声息的一个循环之后,微不可见地变淡一层。 这一层极其细微,然而在曲镇城和曲盘时的灵气循环在众人眼中放大化地展示时,众人几乎就能立刻看到,曲盘时灵脉中的灵气几乎微不可见地立刻浓厚了一点,这一点也是微不可见。 然而要知道一位符师每日修炼和转化灵气的时间和次数都是有限的,再如何刚厉的符师,通常也不敢冒着灵脉胀痛的危险,这样继续修炼下去。 所以哪怕一个人的修为再如何高深,也不可能日夜不息地转化灵气,不然众人也别钻研什么符道,就自己玩命地修炼,直接修炼到修为突破为止了。 然而灵脉也是需要灵力来温养的,大部分闭关修炼的符师,大多选择是转化外界的灵力到己身,感觉到灵脉胀痛后,便会开始温养自己的灵脉和经脉,直到确定灵气不会再对自身灵脉和经脉造成负担后,再开始周而复始的转化和吸入。 所以这月星全符如此巧妙的作用,不由让众人暗暗称奇,这一时的功效也许很难显现,然而在两人同样的日积月累的修炼下来,这转移的精纯灵力积少成多,自然会使那被转入者受益匪浅。 然而众人啧啧称奇间,也不免觉得有几分诡异。 为什么是曲镇城体内的灵气转入那曲盘时体内的灵气循环之中呢?难道这月星全符还有什么再度转移的门道不成? 然而就在众人已经习惯了这般不可思议的空间之时,他们身子一晃,仿佛陡然又回到了大厅之中,而曲盘时的面『色』苍白惨淡得近于可怕,他没有看着众位符师,也没有看着曲镇城和男子,目光只是怔怔地散落在虚空之中,唇齿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着曲盘时这般模样,众人心中也不免起了几分惊疑,而将先前他们看到的场景再在心中细细琢磨一遍,众人心中不免起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猜测。 难道说真正刻入月全符的不是曲镇城,而是曲盘时?! 那么说来,难不成这月星全符刻入的顺序已经被调换了不成?那又是何人能为呢? 众人苦苦思索着,结合着之前这两兄弟的叙述,脑中都不由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他们只感觉到说不出的荒唐交换着眼神,第一次对厅中站着的两兄弟在心中升起了淡淡的怜悯 静谧之中,还是男子笑着,打破了这片寂静。 “副城主,现在你该明白,不是你母亲不爱你,是她——太爱你了吧。” 男子清楚的可闻回声的声音在厅中响起:“她可是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才救回了你,不然你连活下去的可能也没有。” “而那虫王,确实也是你恩师花了许多方法才想出来的抑制符纹的法子,可大概连他都没有想到,你体内种的是月全符,而不是星分符吧,所以你这百十年间,修为没有进益,就是因为这虫王一边吸食着你体内的气血,一边抑制着你接收你兄长体内的灵气。” “副城主,一直把恩人当作仇寇,把仇寇当作恩人的滋味到底如何?” 看着男子恶意满满的面孔,曲盘时目光发散着,这一刻,他只感觉这天地之间再无他的容身之地,他甚至觉得就在刚才被曲……兄长杀了,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这世间之事,竟是每一件都显得如此荒唐,他不愿再如同一个被戏弄的戏子一般再出现在众人眼里,哪怕是给他一些行动能力,他哪怕自尽也不愿再面对这荒诞而又可笑的一切。 记忆里娘亲稀少到可怜的对他的笑容,兄长宽厚而带着严肃地训斥他不要玩闹,恩师语重心长地教导他符道的记忆层层涌上心头,然后便如同落入深渊一般层层破碎开来,面目全非。 而他一开始想要成为的人是怎样的呢?曲盘时的记忆仿佛都有些模糊了。 他想起那一年在床上看着母亲领着兄长来看重病的他的场景,他的唇齿忍不住寒冷地发颤着,其实一开始,他想做的便是一个能够守护黑行城,不让母亲和兄长,还有师傅为他担忧的大人而已。 如今他已经拥有了这般能力,可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抛却了这个念想,走向另一条道路的呢? …… “曲城主,这一回,你还要对你的弟弟心留愧疚吗?” 男子将曲盘时无声流着泪这一幕收入眼底,面容之上是如同看戏般的满足和轻松,他低下头,扬眉对着曲镇城问道。 曲镇城仍然保持着跪着的姿势,他就如同一座石雕一般久久不动,仿佛从开始便一直沉浸在了自己波动的思绪之中。 男人可不耐烦看着他这幅装死的样子,他一扬眉,轻声问道:“曲城主……” 可就在这时,良久跪在地上的人猛然一动,身影在原地一闪,一跃间却是猛地朝着那男子所在方向冲去。 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陡然之间漫上了曲盘时的身形,也漫上了曲镇城的身形。 男子无动于衷地看着,却是没有对这一幕表现出任何惊讶,他的神态中甚至可以说是感到了无趣和乏困。 他一抬眼,曲盘时和曲镇城身上的火焰便如同被冷水泼上一般陡然熄灭,然而因为先前特殊火焰的灼烧,他们身上皮肉焦黑着,已经几乎是烧掉了外面一层皮的神『色』。 然而曲镇城的目光蔑视地看向男子,面容上因为还未被火烧上,纵使流『露』出痛苦之『色』,眸中仍是显出无比的明亮和锐利来。 男子一挥手,却是说道:“既然你不想活,我就让你去死好了。” 大半的银芒从曲镇城体内消散开来,曲镇城的目光一滞,却是陡然消散开,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似乎已经恢复了先前这般重伤不醒的样子。 曲盘时转眼定定地望着,在体内那股被曲镇城灵气封住的『穴』窍中不顾一切地用着所有灵气冲击着,终于在灵气快要陷入全然的混『乱』时冲开了曲镇城封住的『穴』窍。 他看着不远处倒下的兄长,仿佛还未能从混『乱』之中清醒过来。 他在何处?他真的愿意看到这一幕吗?是他重创了他的兄长,还想要谋取这城主之位的吗? 曲盘时噗通一声跪下,全身的血肉经脉因着刚才拼命地集中力气的举动而胀痛无力着,他没有半分站起的力气,却也没有半分前进的勇气,他只是愣愣地看着,最后如同小时候一般无能为力地闷声嚎哭着,而厅中唯一会安慰他的人,此时再也不会站起如同小时候无所不能地再站起来为他抵挡一切。 第199章 荒唐 似乎终于对这样的戏码有些厌倦了, 男子不过多看了曲盘时的惨状一会儿便有些厌倦地移开视线。他的手直直向曲盘时所在处一伸, 一道暗『色』光芒便直直打入曲盘时体内。曲盘时便痛苦地在地上趴伏下来,一会儿之后气息就微弱到极点。 曲盘时身下, 大滩大滩的血, 伴随着嘶啦之声响出, 而他的身体深处, 发出可怕的什么肌肉撕裂开,要爬出他身体的异物冒出的响动。 片刻之后,一小头血红『色』的宛如器官, 身上密密麻麻的鼓起的许多肉瘤, 不过拳头大小的多只触角的怪物便从曲盘时身下划开通道, 艰难爬出。 光是一眼, 叶齐便看出了这是那日他和天澜兽看过的肉瘤怪物,或者应该说虫王的幼体状态。 男人手上发出的暗『色』光芒笼罩着那怪物, 让那怪异的怪物以着几乎被拖拽的姿势飞入男子手中。 接下来看到的那一幕,几乎让厅中的所有人都感到深入骨髓的绝望。 男人半张狰狞面孔上陡然扎出了许多尖锐而锋利的触角, 这些触角在拼命扎进男人手上已经被按压得动弹不得的虫王时,虫王几乎在片刻之间便从一个拳头大小的肉瘤怪物变成了只剩下一张薄薄皮膜的死物。 而在将虫王体内都攫食干净后, 那些一看便透着锋锐金铁触感的肢节便从男人面孔上重新缩了回去,男人半边密密麻麻孔洞的脸上不过一会儿便恢复了满是脓肿的平静。 在看了先前那一幕后,场中所有人一致觉得男人此时的半张狰狞面孔简直要比任何时候都要顺眼,也因此刚才的那一幕越发显得让人不寒而栗。 而看着他们,男人半张温雅的脸上显出些许仿佛歉意的神情。 “我大概不算骗你们,毕竟从一开始, 我就说了我姓虫。” 众多符师面上纷纷浮现出僵硬的笑意,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然而刚才的那一幕仍然是突破了他们想象和接受的极限,哪怕是已经习惯尊敬强者的他们,此时也开口说不出半个字。 所以说,他们眼前这位,已经算是开了神智的虫王吗? 众人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纵然面上已经下意识地摆出了僵硬的笑意,可在男人的视线触及他们时,他们仍是不自觉地退后了几步,仿佛下一刻男人就会故技重施,再度从脸上放出无数肢节,然后再度将他们吸食然后只剩下一张皮。 “别怕,我对你们这些没有什么进食价值的人类没有多大**,只是你们激动的情绪能给我一种近乎快乐的感觉。” “比如说——现在这样。” 男人半边狰狞的面容之上,一道肢节猛地『插』出,然后带着凌冽的破风之声,直直打向离他最近的一个符师,最后在那位符师的惊恐面『色』之中,将他的面孔彻底粉碎开来。 男子叹了口气,最终说道:“算了,我现在—— 改主意了。” 厅中数位早有防备的符师此时早已收起了惊悸之『色』,不过那肢节打碎某个符师脑中的那一刻,数位符师早已默契地冲着各个方向冲开。 一片猛烈的烈焰或者水冲或者土刺冲垮他们面前阻碍的各式手段,在不同符师手中以着不同方法使出。 在这片墙地崩裂,房屋坍塌的猛烈响动之中,男子面上却是『露』出了如同猫捉老鼠一般的无聊之『色』。 而在这些符师开始逃遁时,早有准备的叶齐看着第一位符师刚有举动,便立刻也跟着用灵力冲塌开他一面的城墙,然后选定方向带着天澜兽逃奔开来。 然而几乎是他在逃开的那一刻,叶齐就听见了什么异物轻易撕扯开血肉的异动几乎可以说在这片厅中同时响起。 身后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响起,叶齐推开他和天澜兽相近的身体,几乎是片刻,肢节就从他们之间的间隙中抽出。 叶齐立刻便让全身淡淡地笼罩开了一层雷芒,天空之中的雷霆也已经在开始积蓄,然而他也深知,若是将这希望寄托于那天雷之上,只怕虫王已经大摇大摆地离开黑行城了,这天雷还不一定能降下。 而他也深知,他是躲过了这道肢节,然而这道肢节回拢之时,他就无半分逃脱的可能。 果然,那泛着冷厉寒芒的肢节朝着他的方向回拢着,却是想要将他横要截成两半的势态。 叶齐伴随着心灵联系的发出,手上闪动的雷芒更可怖,然后不闪不避地直接用双手去掐住那肢节,然后爆发出全身力量地一折。 几乎在雷芒通入,力道便弱下三分的肢节便如同钢筋一般勉力支撑着,最后终于不支地折弯下来,然后发出沉闷的一声断响,叶齐不避不退地将体内剩下的雷霆汇集起来,然后奋力地打入那后退的肢节之中。 而困着天澜兽的肢节,随着它汇聚着江流拍涌威势地狠狠一打,也同样被打碎成残肢,剩余的节肢飞快退回。 看着天澜兽身上耀动的雷霆,叶齐便明白它是将自己说的话听进去了。 欣慰之余却不是交谈的时间,他和天澜兽几乎同时间地朝着计划好的方向逃开。 他们面前一道黑影陡然闪现,男子面容上再不是那般智珠在握的面容,双眸之中也再也让人察觉不到半分温雅从容,而是近于无机质重瞳扫视着的冰冷。 叶齐发现,男子半边狰狞的面上两处孔洞久久不能愈合,想来就是他和天澜兽打伤的地方。 看着男子没有第一时间向他们动手,叶齐立刻明白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时机,继续逃跑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然而还是被他压了下来,毕竟男子刚才在厅中的手段,已经表明了他的实力在金丹之上,这便说明了男子的实力足够保证让他们做不出一丝抵抗来。 然而哪怕刚才动用了全身力量,他和天澜兽分别拗下了那两条节肢,叶齐也没有觉得多么开心,反而有一种诡异的过于简单的感觉。 男子开口,这一次却是完全的让叶齐感觉到温和,而不是凉意,而男子眸中的重瞳异『色』,也再逐渐减淡。 一切,仿佛像是回到了他在城墙上救下曲盘时的样子,男子刚刚现身时的样子,然而此时,厅中只有墙瓦崩塌,火舌烧灼的声音,再无一处人声,也因此更让叶齐觉得说不出的蹊跷。 “你的资质很好。” 男子面上陡然显出了些真实的温和神『色』。 “我感觉到了你的身上有雷的气息,所以,你别怕,我是不会杀你的,至少,现在,我还是很珍惜自己『性』命的。” 这一幕与刚才男子目中无人的神态格格不入,然而叶齐一怔,却是陡然明白了这虫王变得如此温和的原因。 在刚才和那节肢近距离的接触时候,他无意识地释放出了体内雷霆印记的气息,所以男子感觉到了他身体中被原天地追踪的真雷之劫的气息。 换句话说,如果说刚才他还是虫王眼中一个可以随意踩死的人类的话,在这一刻,它起码把他提到了拥有杀灭它能力的地步。 难不成这真雷之劫哪怕在他死后,也依然会降临在这个世界,甚至会找上杀死他的人麻烦?不然虫王大可以直接将他灭杀在此处,毕竟从它刚才攫夺他,让他立刻丧失意识的举动中,这只虫王大可以无所顾忌地杀死他。 看着虫王忌惮带着对不知名强大雷霆气息恐惧的神『色』,叶齐刹那间陡然想明白了关窍。 这只虫王什么都不懂,所以在察觉到他身体里有一股强大的可以引导到灭杀它存在的雷的气息,便只能怀柔对他展现现在的这般姿态。 然而他若是此时有半分畏怯,只怕下一刻,虫王就能窥破只要将他杀死,真雷之劫便不可能引动的事情,然后下手果决地将他杀死。 所以几乎是虫王说出这话的片刻,叶齐面上便配合着显『露』出后手被揭『露』的讶异,然后看向虫王的神情只有冷如冰刃般的提防,而毫无半分的恐惧。 虫王面上的恼怒,疯狂和冰冷飞快转化着,让叶齐觉得它体内甚至不止是一个虫王的意识,而应该还有许多不同人的意识。 这感觉让他一惊,最后被叶齐毫无波动地按耐了下来,他面『色』镇定冰冷地看着面前披着人壳子的异虫,仿佛一时半会也下不了和它同归于尽的决心。 为了不让这虫王转变倒向另一侧,叶齐特意地释放出了体内真累之劫的原天地留下的印记气息。 这番狐假虎威也许最后还是起了些许用处,几乎片刻的,虫王阴沉不定的面『色』最后还是转到了温和的态度之上。 “不知道友体内的气息来自何处?” 虫王自来熟的喊着道友的样子分外亲和,叶齐却只从它可怖的重瞳之中读出了让人发冷的寒意。 叶齐此时只觉得有些荒唐,身上象征着死亡的真雷劫印却是在这个时候救下了他一命。 他指了指漫天雷云的空中,唇角微勾,带着些许嘲讽和冷意地说道。 “它给的,” “你若是想问为什么,可以亲自去问它。” 第200章 再战 男子却是沉『吟』着, 仿佛从叶齐这句话中读懂了什么意味, 他带着赞同意味的的点着头说道。 “就如同我被上天赋予注定要带领虫族前进的责任,你也是我第一个见过的, 同样能被这方天地赋予厚爱的人族。” 叶齐微勾着唇, 却是没什么被虫王称赞的喜悦意味, 他亲眼见证了这位虫王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可以浪费时间和精力在众人身上让他们看一场以他人痛苦为乐的大戏后,最后再毫不留情地杀死厅中的所有人,自然明白它不能用常理去度量。 望着男子半边温和面容下掩藏的冰冷和打量, 想到虫王毕竟对于人族似乎了解不少, 若是他在这么如此容易就能被戳破的地方撒谎, 也许下一刻迎来的就是这虫王毫不留情的攻击了, 而且,谁又知道这一次不是它的又一次试探呢? 叶齐没有多犹豫, 便冷冷出言,否决掉了虫王的说法。 “这天罚竟能被说成是厚爱, 我该赞一声虫王想法独特吗? 男子被他话中的意思毫不留情地刺了一回,却是『露』出一个坦诚的笑容, 如果只看它半张完整面容的话,那笑容甚至可以说是让人如沐春风一般温煦,然而若是稍有不慎,将视线移到它另外半边仿佛有千万异虫蠕动的面容之下,就会让人产生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了。 “至少,能得到这天罚, 也是上天莫大的承认和恩赐吧 虫王真诚地开口,出乎叶齐意料地向他提了一个提议。 “你愿不愿意和我融成一体?” 没等叶齐回答,男子便用一种可以称得上亲近温和的态度说道。 “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你体内天地降下的气息有多么强大,比起死在那股气息之下,如果你愿意考虑和我融为一体,我会竭尽虫族一切力量地帮你度过这个劫难。而且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对已经融合过的意识有多贴心关怀。” 叶齐敏锐地抓住虫王话中的一点问道:“厅中的那个你,是你融合的意识?” 男子点点头,毫无顾忌地直白说道:“我本体没有闲心看人类自相残杀,毕竟我还担负着虫族的责任,而救下那群人和在厅中的时候,出现的是刚刚融合进来的意识。” “你看,我不是很贴心地顺着先前融合的那道意识的感受,让他长篇大论地享受了低级的情感享受,做到了他一直想做的这一切吗?如果你愿意和我融为一体,除了我仍会以本体的以虫族为先,大部分情况下,我也会考虑你的融合意识的。” “你融合了多少个意识?”叶齐皱着眉问道,似乎已经认真考虑起了这件事情。 这并不是什么难言之事,因此男子直接地说道:“请放心,我只融合了一个,而且融合的意识用你们人族的话来说,是贵精而不贵多的,而像你一样身体中有天地气息的存在,人族中应该也没有多少人吧。” 此时的虫王说起话来循循善诱,却是无比的耐心,只是他那双漆黑得几乎占据了全部眼珠的眼神死死地盯住叶齐,无声之中便有一种说不出的让人发麻的恐怖。 “我如果说——” “我不愿意呢?” 叶齐没有畏惧地回看着它,面上所有的情绪都凝结成寒霜一般的冰冷,他已经开始尝试勾动身体中那丝真雷之力,然后将自身的气息毫不畏惧地散发出去。 此时,就连他都难说自己到底是否真的希望原天地的意识感觉到他的存在后,追索到他的位置,然而鱼死网破的准备若是还不做好,只怕他就真的成了那虫王手中可以随意拿捏之物。 男子面容之上恢复了毫无神情的神『色』,在它没有透出任何生息的人族躯壳中,叶齐感受到了刚才那虫王所说的融合应该是真的,然而叶齐不信它的融合指的是意识,这只虫王想要的应该是掌控自己身体中的那股气息。 叶齐的目光直直对上它,眸中的寒光毫无遮掩地闪现。 就连他也不得不佩服这虫王一句好魄力,明明虫族的本『性』最畏惧真雷,然而它却能够压抑住自己本能的害怕,哪怕冒着可能被真雷之力劈死的危险,也要火中取栗,尝试着自己能不能通过人族躯壳将这道真雷之力收为己用。 然而他想象之中的虫王出手的那一幕最终还是没有出现,林中寒风吹来,虫王的身影在原地一晃,眼神中毫无留恋,宛如看着一个死物一般地看了叶齐一眼,最终身形在原处淡去。 就连叶齐自己都没有想到,虫王竟然能如此轻易地被他这一句话说服。 然而感觉到天空中隐约弥漫开的真雷之劫威势后,叶齐忍不住一笑,却是明白了虫王如此快就离开的原因,只怕它眼中,此时早就将自己当成一个死人了吧。 狂风呼啸地席卷林间,几乎将林木狂『乱』地吹弯,在这般狂风之间,叶齐开着灵气护罩笼罩着他和天澜兽所在的区域,一切狂风在遇到灵气防御层后便如泥入水一般悄无声息地平息了开来。 他转过身,旁边的天澜兽已经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似的低呜着凑近了他。 叶齐和它灰蓝的双眸近距离地对上,却是释然地一笑,五指覆上灵气,熟练地顺着它脖颈的柔软白洁的皮『毛』。 “乖,等一下……” 一道心神讯息还未发出,他就接收到了来自天澜兽情绪激烈的心神感知。 ——不乖! ——不走! ——要留下! ——又在骗我! ——人类!都是!大骗子! 看着他面容上有些咽住的神情,天澜兽尾巴一甩,却是气愤地撞进了那人怀里,然后尾巴熟练地缠上了人类清瘦却底下蕴藏着无尽力量的腰肢。 人类身上熟悉的气息如同白云和阳光一样将它包裹住,让它忘记了心中刚要说出的一大片长篇大论,最后只记得自己心中最强烈要说出的话来。 ——嗯,不走。 ——喜欢你。 望着怀中皮『毛』雪白,发散着阵阵暖意的异兽,叶齐面上的温和笑意如同冰层破开一般地忍不住浮现出来,他收紧了怀中拥抱的力道,轻声说道。 “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天澜兽从叶齐怀中抬起头,有些懵懂却是开心地望着叶齐。只要不让它走,对于人类给他的一切,它都是很高兴接受的。 ——不过,嗯,名字,是什么? 天穹上的紫『色』雷霆汹涌蹿动着,仿佛随时都准备打在他们身上来,几道残雷不小心泄出的威势已经将他们附近的一片林木都劈得焦黑,只要灵气层中他们所在的地方,仍是一片风平浪静。 然而他的筑基后阶的修为没有巩固,传送符阵需要的资源这小方世界都没有,而且从气息看来,这一次真雷之劫的威力肯定要比上一次强横数倍,到了这时,叶齐心中纵使仍是没有放弃存活下去的意识,他也是明白了在真雷之劫下自己存活的可能有多么微小。 那么,就让他在仅剩的时间里放纵一次好了。 外界狂『乱』的气息在灵气层外仿佛是另一个世界,而他抱着天澜兽,就像躲在了一个无人知道的风平浪静的隐蔽处里。 叶齐笑了笑,却是抛开自己莫名的想法,温和地迎着它纯然的眸光,开口解释起了。 “你的种族在我们人类之间有一个统一的称呼,被称为天澜兽,”叶齐认真地讲着,天澜兽灰蓝干净的兽瞳专注地抬眼望着,一动不动地窝进人类的怀中,然后不动声『色』偷偷『摸』『摸』地把尾巴收紧了几分。 “我一直没有给你取一个名字,而是叫你天澜兽,”叶齐面上现出些歉意的神『色』,“也就是你和其他天澜兽一起,在我眼中没有什么差别的意思。” 叶齐平静地『揉』着它的『毛』,口吻从容平和,每一字每一句钻入天澜兽的耳中,都带着苏苏麻麻让它感觉自己的爪子有点发抖抓不稳的感觉 在占据了天澜兽全部心神的人类面容上,那人现出如同春冰初融般的温暖笑意,他温和郑重地看着它,平静说道。 “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就是以后在我眼中,你就和所有天澜兽都不一样了,你会是那个名字代表的最独一无二的天澜兽,而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也就是说,我是你眼中和所有人族都不同的人类。” 叶齐尽力地解释着,看着怀中天澜兽愣愣地好像听呆的样子,忍俊不禁地低下头,再熟练不过地亲了它脑背一下,温暖雪白的皮『毛』干净熏暖得透『露』出仿佛经过阳光的温和晒沐味道。 从怔愣中回来,敏锐捕捉着心神传讯中“独一无二”这些词的意思,天澜兽立刻抬起头,欢欣地低叫了一声,虽然它还是不明白,明明人类不管有没有名字,他都是它唯一喜欢的人类,那么名字到底有什么用。 可只要人类不让它走,人类说的无论什么,它都能宽宏大量地不去计较啦。 想到这,听得懵懵懂懂的天澜兽继续把注意力转到如何将爪子小心再扣进抱着它的人类衣服里,它刚才力道一下子没有收住,好像,不小心,把人类的衣服拉开了一条缝。 不过,这条缝好像有点大啊。 天澜兽偷偷『摸』『摸』地想要把头凑进去,想要钻进缝里看一眼,被叶齐哭笑不得的捧了出来。 天澜兽纯真懵懂地抬起头,望着人类带着些无奈的眼神,无辜天真地嗷呜了一声。 ——那,我的名字呢? 第201章 取名 叶齐隐约间有了怀中这头纯良望着他的异兽在岔开话题的感觉, 然而这感觉一瞬而逝, 让叶齐最后还是将精力集中在正事上来。 “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想起了什么吗?” 天澜兽配合着他的问话, 乖巧地叫了一声。 “嗷呜。” ——不知道。 头顶的雷芒闪动得越发可怖了, 震耳欲聋的声响和狂风却被完全地挡在灵气层外面, 让哪怕些许的颤动都没传来。 叶齐没有分神, 他似乎是想到了那时候的事情,略微出了神,面容上浮现出温和怀想的神态来。 感觉到天澜兽蹭着他脸颊的蹭动后, 他按住了那不安磨蹭着他面颊和脖颈的天澜兽, 它柔顺的皮『毛』带出了他些许痒意, 然而在那纯然清澈的灰瞳之中, 叶齐只能败下北来,任由它蹭着, 只是抚『摸』着它柔顺的皮『毛』笑着开口。 “我想起了下山的老虎。” 因为在叶齐说出口的同时,他心神传讯也在同时间抵达, 感觉到叶齐描绘的那老虎样子,天澜兽微偏着头, 有些生气地皱着脸。 ——我才没有,那么丑。 感觉到天澜兽不断压下的重量,叶齐顺势身子微斜着,让它能靠得舒服点,眉宇间温暖笑意涌上,让天澜兽想起了很温暖很温暖照照耀在它皮『毛』上的阳光。 叶齐笑着, 却是继续说道:“可我后来就发现,你啊,不像老虎。” 他的面容如同熠熠生辉一般地含笑看向它,嘴唇微启,面『色』温柔而平和。 “像猫。” 人类说出口的两个字仿佛微风拂过一般,天澜兽感觉自己的耳朵没有凑得多近,却如同像被人类温柔『揉』着一般,感觉苏苏麻麻的。 感觉到他话语中的喜爱之情,天澜兽没有多少犹豫,便欢快地在他怀中轻呜了一声,尾巴高兴地包裹着蹭着他的腰肢。 平静望向它的人类,目光温和中却带着说不尽的怅然和复杂,仿佛许多话在他心中,最后他却没有说一个字,只是低着头温和地说道。 “你是这片陆地上的大王,所以,就叫你 ——陆岱望,好不好?” 不知怎么,这一刻在他怀中的天澜兽纵使形态不像,神态却在某一刻间与他前世的那只白猫仿佛刹那间重合了起来,这个仿佛念了千百次的名字脱口而出,无比陌生的同时却又无比熟悉,仿佛他也曾温和地唤过谁这个名字一般。 然而在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时,便连叶齐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熟悉,而且他没有征求过天澜兽的一丝意见,仿佛这个名就应该属于它一般。 这个名字太过高雅,就连本以为自己是取名废,想了诸如大白,二白之类的称呼,最后决定凌空模拟出自己前世的新华字典,让天澜兽随便看着字形挑,选一个它自己看着好看的作为名字的叶齐,也不由得被自己取的名字惊讶到了。 天澜兽倒是没有多少压抑,它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名字,因为当这个名字从人类口中说出时,它感觉到了人类的郑重和喜悦,所以它欢快地把头蹭近了人类面上,高兴地叫了一声。 “嗷呜。” ——好,那以后,我就叫,陆岱望。 ——那,你的名字呢? 天澜兽好奇地抬眼望着他,灰蓝的兽瞳圆睁着,叶齐一看心就软化了一般,把自己刚才的异样放到一边,笑着温和地覆上它的头,认真答道。 “我叫叶齐。” ——叶齐,嗯,叶齐,叶齐…… 天澜兽像得了什么宝物一样不断地传送给他这道有着他名字的心神传讯,它念一声,叶齐就含着笑意地应上一声,它再念一声,他就不厌其烦地再应一声。 等到天澜兽自己把这个游戏玩厌了之后,它高兴地将爪子蹭到他胸膛之上,兽瞳亮亮而澄澈地看向他。 ——喜欢,叶齐。 ——陆岱望,喜欢,叶齐。 叶齐含笑应道,感觉自己像养了一个孩子一般心中温暖着,却是毫不犹豫地传达着心中想法给天澜兽。 “嗯,叶齐也喜欢陆岱望。” 天澜兽认真地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似乎在判断人类有没有在对它说谎一样。 但看到了叶齐面上的认真和真诚,天澜兽宛如看到了什么极其让它喜悦的东西一般,它低着头蹭进他怀里。 ——那,要亲亲。 叶齐掩唇轻咳,却是不知道在得了他这句话后,天澜兽会表现出这样的乖顺来。 他忍不住放缓着声音,温和说道。 “好,我欠岱望两百零三次亲亲,对不对?” 没等天澜兽再连加着算一遍,叶齐便温和地吻向它的脑背。 “第一次。” 天澜兽立刻抛开脑中的想法,享受着被温柔顺『毛』,再被温柔亲亲的待遇,它感觉自己就像漂浮在云间一样,飘飘欲仙得好像身子能够离地了。 “吃点东西,不然等下就饿了。” 嘴边是人类送来的黑黑泥丸一样的东西,吃一堑长一智,吃过了教训的天澜兽立刻从他怀中挣出,带着警惕倔强意味地看向那个微笑的人类。 ——你明明说,不丢下,我的。 ——大骗子! 叶齐温和地将天澜兽搂进怀中:“这不是之前那些安眠花炼成的丹丸,你可以闻闻,只是接下来太辛苦,让你先填饱肚子的。” 天澜兽带着警惕意味地小心凑近嗅了嗅,最后在感觉到丹丸干干净净的,不仅没有丝毫蓝花瓣的异味,反而散发着一股让它食欲大动的清香后。 天澜兽顿了顿,最后还是相信了人类说的话,它肚子咕咕叫着,好像也有点饿了。 天澜兽舌头一伸,卷走人类手上一颗丹丸,感觉到丹丸入了肚中,化作暖暖融融的热烈弥散开四肢,它不仅感觉不到饥饿,反而感到自己精力十足。 “那么,第二次。” 人类含着笑意的温和话语说出,天澜兽条件反『射』地专心投入进去。 人类的阴影从头上覆下,暖暖的触感从头背的皮『毛』上传来,酥酥痒痒得好像它的头上通了电一般。 本来以为很多的次数不知不觉间过去,人类的亲吻仿佛到了后来变得极为短暂一般,天澜兽甚至能感觉到它爪子覆上的胸膛上传来的极为快速的心跳。 感觉到天上雷云已经初成规模,天澜兽似乎已经意识到危险地紧抓着人类的衣襟,自己却没有一丝害怕地蹭着人类,然后极为坚定地传达着自己的想法。 ——岱望,陪,叶齐。 ——叶齐,不怕。 人类胸膛中仿佛微不可觉地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到人类心跳平静了几分后,天澜兽自豪地蹭进叶齐的胸膛,感觉到是自己给了人类大大的鼓励,它再自然不过地又吞进去了人类送到嘴边的四五颗丹丸。 毕竟它要多吃点,才能保护人类嘛。 再一次吞进了送到嘴边的丹丸,天澜兽甚至觉得它吃着丹丸都有些饱了,四肢头脑暖融融,但又感觉重重的,有点像喝了酒一样,就连人类看着都有些看不清了。 它打了一个哈欠,精神却是前所未有地清醒了过来,人类的亲吻仿佛变得极其漫长,停留在头上久久不散一般。 “三十七次。” 才三十七次啊,天澜兽有些奇怪地想到,似乎没有觉得有什么破绽,人类抱着它的手紧紧的,仿佛不愿放松一分。 它有些奇怪地问了,耳边是人类熟悉的仿佛微醺般温暖自然的话语。 “对,才第三十七次。” …… 怀中天澜兽紧扒着他衣服的兽爪不知觉地已经松开,被叶齐好好接在了怀中。 它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美梦一般,安详而自然地睡着,偶尔兽耳微抖着,尾巴虚虚地放松下来,是不用多少力道就能完全挣开的样子。 叶齐专注而平静地看着天澜兽的样子,在外界的漫天惊雷都被阻绝的情况下,他温和地顺着它脖颈上的皮『毛』,带着些许歉意地温和说道。 “剩下一百七十一次,如果我还能……” 叶齐一顿,自己都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些过分。 如果天澜兽醒来,发现自己违背了承诺,应该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了。 可是,抱歉。 他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很自私的人,自私得只愿意承担自己生命的那份重量。 在大部分入眠的丹丸中,有一枚叫做忘情丹,是上古时候忘情宗炼制出来,让经历过尘俗痛苦的人,也能够在一夜好眠之后,淡忘掉大部分不快的情绪。 修真之人身上也会携有这种丹丸,因为岁月漫漫,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担亲人或者好友逝去的痛苦的,这种丹丸能够将人的痛苦回忆在睡梦后削减几分,回想起来就如同只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他身上的这枚丹丸,还是在叶府的时候分发下来的,对异兽也能有所见效。 所以这一次,就让他最后罔顾它的意愿一次吧。 叶齐平静地将唇覆上天澜兽的脑背。 第三十七次。 “抱歉,陆岱望。” “这个名字,就由我一个人记得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绿格子】的地雷 第202章 一起 狂风如同尖刀一般飞快在他身旁分划而过, 身旁的景物如同幻影一般飞快倒退着, 视野之中只有模糊得几乎只有大团大团灰暗『色』彩聚集起来的颜『色』。 雷云步步紧『逼』着,带着死亡的踪迹寸步不离地遮蔽在他的身影之上, 直到将黑行城都远远甩在身后, 几乎模糊成微不可见的一点, 叶齐方才意识到他已经离开黑行城很远了。 而这么远的距离, 哪怕是天雷仍在轰鸣不绝于耳地响彻在这番天地之间,凭借着他的防御符阵,没有任何声响能够传入它所在的那一方防御符阵里。 所以, 应该够了。 叶齐终于从一味的疾驰中停了下来。他此时在一片望不见云烟的旷野之中, 整片天穹如同神秘莫测的另一端世界一般, 穷尽目光的视野之中, 天穹中翻滚着奔腾不止的紫『色』雷霆。 这恢宏难言,仿佛是一处只有雷霆充斥着这方天地的世界一般, 天际的雷霆翻卷着,乌云密布着, 分散的雷霆不断往中间汇集而来。 仿佛天地之间只存在着这般昭显着自身伟力的雷霆密布一般,明明应该是晨曦初现的天际, 此时在他头顶的中心处。云层浓黑暗沉得如同深夜一把。 仿佛一切都被那黑处积聚,仿佛一切都被那黑暗容纳,黑暗深处泛着仿佛要将人完全吞噬的深沉幽光,要将一切活物都包裹吸容进去。 这次,大概是真的没办法再活下去了吧。 这般念头从心间发出,却如同放下所有重担一般让叶齐心间释然开来。 他没有过多的不甘, 只有淡淡的释怀和轻松。毕竟这在现在的修真界,都近乎无解的真雷之劫,他真正的能够逃过一次,已经是一件值得庆幸,或许也能够载入修真界中诸多古籍的事情了。 如今的情况,终究是要比他设想的最糟糕的那种情况要好上不少的。 纵使他没有准备好应对真雷之劫的外物,然而在外物已经起不了不大的作用的时候,修为已经晋升到筑基后阶,已经是一个足够幸运的事情了。 而他在被虫王劫持到大厅中时,就已经在众人他能入『迷』的时候,已经开始恢复自己的灵力。如今虽不能算是十成,但实力应该算是恢复到九成了。 然而,不够,还是不够。 在这般让人震撼的天地伟力之下,再多的布置都如同蝼蚁突然挣扎一般,没有了任何意义,天地是不可能再给他借助外力逃脱的机会了 而这一幕雷霆充涌于天穹间的一幕,若是让凡人看了,知道这来自天地间的伟力是如何恢宏壮阔,光是一眼恐怕就能让人顶礼膜拜,只有跪伏祈祷和绝望不堪的感情生出。 然而如今展现的这般天地伟力,却是天地为了铲除他一人而显现,也足够让他觉得这一生所活不虚了。 叶齐平静地站在原地,静静将天穹上的一切都收入眼底,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好布置了,一切外物都不可能再起多少效果,湮灭在这真雷之劫之下,或许已经是这方天地难得的承认一个人的最高赞誉的。 所以,就竭尽全力地努力着,然后再平静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吧。 卷起的狂风之中,却是陡然夹带着一声远方传来的低呜之声。 叶齐难以置信地回头,远方异兽的雪白皮『毛』被狂风卷『乱』,却是不受任何阻挡地狂奔过来。 “嗷呜!” 与以前的乖顺不一样,天澜兽在他面前数米的地方停下,带着愤怒防备灰『色』的兽瞳冰冷地看向他,仿佛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也不想再和他说一句地扭过头去,然后安静地停留在了和他相隔数米的地方。 他和它的心神联系已经断开,叶齐也不明白它这句低吼是什么意思,然而他也能听懂它吼声中,极为愤怒后的伤心意味。 “你不该,过来的……” 叶齐哑着声音说道,就连他也不清楚自己胸膛中涌动的到底是感动,愤怒,恐惧还是无措,或者哪样更多一些。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发过第一道沟通心神的联系,天澜兽没有像他们之间第一次起纷争一样拒绝,它毫无抗拒地接受了,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心神联系涌动过来。 ——骗!子! ——大!骗!子! ——叶齐!是世界上!最大的!大骗子! ——陆岱望再也不要和叶齐说一句话了! ——说喜欢我!都是骗我的! ——为什么不让我过来?!! 他走近,天澜兽扭着头转过去,尾巴拼命地卷着自己,不让它自动跑到那人身上。 “抱歉……” 叶齐最后只说得出两个字来,他收回自己覆上天澜兽背上的手。 天澜兽更加生气了! 连道歉都这么没有诚意! 它要被气死了! 要展现真诚道歉的含意,应该是一边抱它一边亲它再说道歉才对吧! 竟然省略了之前的两步,直接跳到第三步,人类道歉都是这么没有诚意的吗?!! 本来只是超级生气,天澜兽觉得它现在要被气得『毛』都要炸起来了!! 面前人类的阴影不知何时覆下,天澜兽炸『毛』地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他。 “抱歉,我只是觉得—— 你不应该被我牵连进来……” 然而人类温和的话语涌入它的耳朵里,酥酥麻麻得让天澜兽好像忘记了提起抵挡诱『惑』的神智。 等它回过神来的时候,它发现自己已经自动地缩小跳进人类的怀里,尾巴也已经缠到了熟悉的位置,一边顺着人类温暖的手掌低呜着,一边懵懂地抬眼看着人类。 啊啊啊!!! 它要被! 沉『迷』于美『色』! 没有一点理智和抵抗力的自己! 气死了!! 天澜兽生气地在叶齐怀中站起,它张开口,几颗小小洁白的尖牙就被自己以为很有威胁『性』地『露』出,叶齐低头,轻而易举地看到它自以为很凶做出的一系列动作。 怀中的天澜兽如同幼猫一般一边圆眼瞪着他,一边把爪子趴上人类的胸膛,找准一个合适的位置,尖牙狠狠一咬。 然而在它感觉到衣服下人类血肉流动的气息后,很重的力道顿时软了一半,天澜兽唾弃着自己,一边磨磨蹭蹭地为着面子继续咬下去,然而一边忍不住地放缓着力道,最后,它只能用很凶的叫声掩盖补足着自己力道的柔弱了。 叶齐感觉到肩上酥痒得传来如同『奶』猫一样哼哼唧唧的磨牙示威的轻微感觉,不知心中还是沉重还是轻松了些许,他伸手抱上怀中温温软软的异兽。 “陆岱望,” 还继续着自己磨牙事业的天澜兽分出精神,气鼓鼓地看了他一眼。 叶齐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等一下有点痛,”叶齐低头望着它,脖颈被它蓬松的『毛』发刮蹭着,激起微不可觉的酥麻一般的疼痛来。 叶齐温柔下眼神,『揉』着它头背的『毛』,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 “记得离我远点,还有—— 忍不住的时候,记得跑快点。” 天澜兽和他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明白这是他话语温柔下最后的底线。 “嗷呜!” 它凑到他鼻尖,绒『毛』般柔软的『毛』发仿佛触碰到了叶齐的面颊之上。 ——我不怕痛!! ——知道为了捡到你,我挨了多少道雷劈嘛!! 可是,大概是那个看着他的人类眸光太过温和而柔软,天澜兽有些坚定不住自己的立场,他顺着人类话语的意思,忍不住改口说道。 “嗷!” ——如果,如果,真的很痛的话, ——我可以背着你, ——我可以跑得很快的。 叶齐眼中浮现出忍耐不住地层层破冰之下显出的笑意。 “傻子。” …… 这一次的真雷之劫蓄势的时间似乎很长,长到叶齐和天澜兽说完简略的布置之后,他还有时间抱着它躺在地上,认真地看着漫天恐怖浓厚的交织雷霆组成的密网。 “是不是很漂亮?” 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狂风了,空气低沉下来,这片旷野中,似乎只有他们一人一兽的声音。 “嗷呜!” ——我看着好饿啊! 叶齐忍不住笑了出来,双手抱紧了怀中望着雷霆,馋涎欲滴的天澜兽。 “那吃完今天这顿后,你以后可能就不想再吃了。” 天澜兽难以理解地叫着,不解的看了人类一眼,然后转过头,在人类身上缠着尾巴,『舔』着自己的尖牙,认真地回味着那味道,然后看着漫天的雷霆,最后有些不甘心地出声叫道。 “嗷呜。” ——那你还要给我做其他好吃的。 声音温柔得仿佛都不应该是自己发出的,然而胸膛上那微小生命呼吸的颤动仍是不能抑制地让他的声音还要继续软和下来,就如同是怕吓着它一般。 叶齐笑着应道。 “好。” 第一道雷霆终于落下。 第203章 愤怒 蓄势了许久的雷霆猛烈斩下时, 浩浩『荡』『荡』地从天穹中化为游龙般肆意而狂躁的痕迹, 宛如撕裂开了天穹的两边。 但终究是要活下去的,哪怕是为了旁边等他的陆岱望。 叶齐被笼罩在气势恢宏而恐怖的白『色』雷霆光芒之中, 每一刻不断伴随着巨大狂暴雷霆的冲击, 宛如千万头绞肉机翻搅的痛楚翻搅在体中。 若不是他还用过神木淬炼自身, 可能在第一道雷霆之中, 他已经再保持不了半分神智了。 然而这仍是摧毁不了他,在雷霆耀眼而持续的雷光之中,叶齐感觉到除了无穷无尽的疼痛外, 体内似乎有什么温厚如水的力量, 在被雷霆一次次摧毁之中, 一次次永无止境地流淌出来, 宛如浇灌旱地的甘『露』,在他的身体之中灌注开来一股不同于灵气的奇异能量。 仿佛占据了整个世界的雷光笼罩在他的身边, 天澜兽如今雪白柔顺的皮『毛』已经漆黑得不像样子,然而它仍奋力地往那雷光中心处挤去, 妄图看见那雷光之中熟悉的人影。 然而不断劈下的雷霆纵使目标不是对准它,在它顽固地靠近中心处时, 几道手臂粗厚的残雷仍是直直劈斩上它,额间的雷纹耀动着,在将雷霆吸取化为自身的能量和雷霆破坏自身的血肉间勉强维系着一个平衡。 然而它还是记得人类的嘱咐的,它只要能吸取多少雷霆,就尽量吸取多少雷霆好了,为了不让人类分心, 它自己不能出事。 在奋力靠近了那如同巨剑一般劈开这天地,长久地停留在这旷野上的雷光,它终于感受到了雷光之中虚弱却稳定的人类气息。 “嗷呜!” ——叶齐? “嗷呜呜!!” ——叶齐?! 天澜兽在拼了命地吼叫,防线自己的声响却仍然掩埋在不绝于耳的轰然雷声中后,它最后看了一眼雷光之中的人形。 “嗷呜!” ——陆岱望,有,乖乖,守着叶齐。 ——叶齐,也要,乖乖出来! 中央处粗厚的雷霆光团中终于有一丝发现了不断靠近的天澜兽,宛如被激怒了一般,如石柱般粗厚的雷光中,有一丝终于被激发出来,然后如同箭矢般直直打向了天澜兽。 雷光直直打在天澜兽身上,天澜兽额间的雷纹一亮,涌进的能量狂躁不安,它不发一声地忍受下来了,不想发出任何可能影响雷光中的人的一丝声响。 雷霆翻涌的天穹之上,似乎察觉到了天澜兽的气息,第二道比那道粗壮雷光小上一半的如同游龙般的雷光狠狠斩下,将天澜兽笼罩在其中。 叶齐在近乎毫无知觉的晕眩之中,似乎不安地察觉到了什么,他蹙着眉,却近乎本能地压抑着吐出一个字。 “乖。” …… 似乎盘古初开天地一般,在一处混沌沉寂,仿佛没有光亮,也没有任何方向分别的地方,在那混沌的最深处,一道似乎与那混沌格格不入的人影伫立在那里。 他似乎在这片混沌之中存在了许多年许多年,然而周围混沌混『乱』的气息却像是遇到了什么天敌一般,不敢靠近这道人影一分。 在这片混沌沉寂,没有任何声音光亮的地方,男子的存在,本就是这处最大的异象。 然而灵界之中,最为荒诞可怖的有灵混沌秘境,却对男子的存在,不敢有任何异议,反而如同畏之如虎一般,在男子踏过来的方向,所有的混沌『迷』雾都为他让开,在男子望过来的方向,所有最为阴邪至极的污秽『迷』雾都自动地紧贴沉到混沌深处。 男子睁开了眼,他的眼睛穿透了这有灵混沌秘境,穿过了灵界之中的天川宗,佛居寺,穿透了无数光是提起,便会让灵界中无数修士跪伏的宗派,穿透了自他之下,所有生灵的体中。 只有修为能隐约理解男子这一层次的修士,方才能感觉得到男子目光扫过的痕迹。 于是许多端坐在上,数万年都忘了恐惧是什么滋味的人,开始学着那些跪在他们身前的修士,诚惶诚恐地跪下,而隔了熟悉的万年悠长岁月,他们也终于明白了恐惧是什么滋味。 可是男子没有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他也没有说一句话。 因为自他之下,所有人对他而言,都是蝼蚁。 他已经存在这灵界太久了,久到这灵界之中,再没有他认识的人,所以理所当然的,也再没有能够站在他面前,敢和他对话的人。 所以当他的目光离开,无数恐惧得以为要迎接死亡到来的大能修者,无不如同被放过一命的蝼蚁一般,许久都不敢再动,害怕再吸引了那人的目光。 就如同人不会理解蝼蚁的心情一般,男子自然也不会将心神放下去感受那些蝼蚁有何反应。 他睁开眼,是因为他醒了。 然而离他上一次领悟,还不到千年。 所以,他是不应该醒的。 然而他还是醒了,在他这种层次,几乎可以说是已经如同所有人眼中的神明一般,这天地间的所有一切,都应该存在于他的掌控之中。 然而他醒了这件事情,是这不知多少万年间,唯一出乎了他意料的事情。 而在他这个层次,意料之外的事情,是不应该存在的。 所以,理所当然的,男子开始探究起了让他醒来的原因。 然而扫视了灵界全貌,男子还是没有找到让他醒来的异样。 哪怕灵界覆灭,也不可能有任何能够撼动他的存在。 那么既然不在灵界,那么能让他醒来的,只会是和己身相关的事情。 而以他已经通圣的层次,如果不是联系到自己心神命运的大事,他是不可能从感悟中醒来的。 男子的眼视若无物地穿透了灵界隔绝着凡界的屏障,开始扫向了无数个小方世界。 在他的目光投向他们时,无论是修士还是常人,如同神明般的威势让无数凡界的生灵都瑟瑟发抖着。 无数生灵用着最为恭敬的态度跪下或者直接被吓得不能动弹,却连探究那广大辽远的气息的念头都未曾能升过。 无数星辰日月,无数凡间世界,如同池中的砂砾一般,男子的目光没有停留地一扫而过。 然而最终,他的目光,终于是停留在了一个熟悉的凡界之中。 他,已经不止是第一次探查过这个世界了。 冥冥之间,一种玄而又玄的奥妙联系升起,仿佛已经指向了这凡界之中,便有着让他醒来的原因。 恐惧这种感情,对于男子而言,已经是一件几乎消散在过往无数岁月里,哪怕说出也极为可笑的事情了。 然而,男子仍是踌躇了一瞬间。 然后,他还是进入了那凡界之中。 他还是不信,这世上还会有人什么能让他再度涌起畏惧之情。 然后,他就听到了那一个字。 突然,整个灵界,开始随着他波动的心绪,灵气和靠他最近的混沌之气,都在不安地翻滚着,宛如煮沸的热水一般,泛着炙热的不稳。 因为这灵界之中,高高在上,一直位于顶峰,如同神明一般无喜无怒的人开始愤怒。 然而愤怒,有时候就是恐惧的一种。 …… 在这雷霆撕裂开的危险之中,叶齐如同在浪涛汹涌的汪洋之中,竭力掌握住自己航向的一条小船。 在迎接这次真雷之劫时,他便已经开始想过了如何能让自己支撑得更久的方法。 所以此时的他,按照自己的设想,在尽力地呼唤出体内那半分真雷之力之后,尝试着将那雷霆,化为真正孕育出体内那半分真雷之力种子的原料。 在捱过了最初那段剧痛之后,体内神木不断重熔着气血,再度激发出了一股又一股的能量,让他能够在雷霆不断毁坏身体的同时,以近乎同步的速度重铸着骨肉和气血。 果然如他的意料,那半分真雷之力的种子,孕育出来的最适条件便是那狂暴的雷霆。 雷霆穿透他的经脉和气血,直直涌向那不断翻滚逃窜着的真雷之力中。 那半分真雷之力的种子每被追上一次,宛如一条细小无『色』的白气一般,它在经脉中涌动的速度便会更快一分,而它的形状也再逐渐地凝练起来,就如同一个缩小了千万倍的小型雷芒一般。 然而它越壮大,它逃窜的速度便越来越快,雷霆也就越发难追赶上它,或者说要花上更多的时间追赶上它。 而那经脉就如同他们赛跑的跑道一般,在付出无数经脉的损伤之后,方才有一道雷霆被挑而又挑的半分真雷之力种子选中,作为壮大自己的材料。 叶齐感觉到将他劈斩下的雷霆光芒越发壮大,而那雷芒越大,他就越发无法抵挡它的侵入,而血肉重铸的速度已经远远比不上雷霆摧毁血肉的速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楼秦】和【双木】的地雷 第204章 对话 这次已经没有了任何巧计可以逃避, 也没有旁门左道可以再用, 他便只能靠着自己去抵挡接下来的真雷之劫。 他近乎感觉不到疼痛的存在了,然而叶齐明白,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唯一能感觉到的, 便只有这仿佛亘古长存, 不灭不散的雷霆存在。 而在这雷霆久久的劈斩中久了, 他的意识甚至都有些模糊了,仿佛这雷光已经不是什么可能伤害到他的东西了。 雷光开始如同日光一般久久温暖地融化着他,叶齐此时甚至有种只要他放弃抵挡, 甚至可以毫无知觉地融进这雷霆之中, 化为这雷霆一部分。 或许在不久之后, 他的这分意识也能自然而然地融进, 然后变成壮阔恢宏的天地意识的一部分,甚至也能代掌这天地之间的生杀法权, 就如同它曾经这般对自己一样,将这些手段再轻而易举地用到这方天穹之下, 所有的生灵身上。 所以,这是蛊『惑』吗? 哪怕在已经有了面临死亡的预感, 叶齐仍是忍不住微勾着唇角,自嘲地想道。 他的意识朦胧而轻飘飘的,如同在海浪中颠簸一般,无数巨浪挟持着他猛然砸下,而在这巨浪覆盖而汹涌裹挟着他不能资助地飘『荡』在那无限的海域中时,身体上的一层层枷锁仿佛被层层解开, 最后显现出内里虚弱而空『荡』的感觉来。 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之中,叶齐甚至已经怀疑自己的肉身已经被这雷霆损坏殆尽,而他此时感觉轻飘飘的,便是他已经消散开的意识。 他开始忘记很多东西,就如同意识要剥离出这具身体,要丢弃开很多没有必要,沉重的东西,方能继续离开一般。 他坚持了很久很久,却如同狼狈得身处于深海之中的一个气泡,不能反抗地在无尽的排斥和晃『荡』之中不由自主地要飞上海面来。 终于,他不能控制地放下了一层东西。 叶齐感觉自己的记忆开始模糊,他开始忘记了前世的很多细节,忘记了他在入叶府前所过的一切。 然后,便是第二层。 他开始忘记自己在叶府中遇到的一些应该算得上是有趣而珍贵的人,开始忘记自己为何会面临如今这个境地。 然后便是第三层。 叶齐开始忘记了自己此时应该要做的一切。 应该要抵抗吗?可是如果不抵抗的话,感觉会很轻松。 然而身体中似乎有什么在焦急地呼唤着他不可以,在焦急地告诉他不要丢下它第三次。 叶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记得,似乎有一个似乎很珍贵的人,或者什么在等着他。 然而他的意识有些僵住,因为他开始有些记不得它是谁了。 不过,为什么是它呢? 对啊,为什么是它,而不是他或者她呢? 而它的名字叫什么?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残忍地丢下它两次,可丢下第三次的话,也还是太过分了吧。 他犹豫着,纵使已经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算得上什么,也不清楚自己要去哪里,然而还是挣扎着,与那道要将自己吸引走的引力对抗着。 至少,不想要丢下它第三次了。 心中似乎有哪里在闷痛着,不断传来已经模糊不清的叫喊,似乎还夹杂着哭声在其中。 他大概是想要做什么的,比如说抱住或者安抚,安抚…… 等等,他要安抚谁? 他在哪里? 这道光漫长得似乎没有终点,而他似乎一直在上升或者在翻滚着,似乎永远都望不见终点在何处。 而几乎不受控制的,仿佛每升上一层,便有一层多余的仿佛覆在体外的东西散开,然后消散于虚空之中。 到了最后,他说不出是不是睁开了眼,只能“望”得见周围是久久不绝的一片白光。 然后在这无尽的天穹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对他轻如鸿『毛』的意识极为吸引着一般,要将他吸取进那无限的天穹之间。 可他怎么感觉自己在这天穹之上—— 看到了一双眼? 然而便连这个想法都应该是不能被这天地间容许的一般,在即将望到那双眼的那一刻,他薄弱得似乎已经再经受不了一层拆分的意识竟模糊得觉得。 那双眼真熟悉,熟悉得就像—— 他见过这双眼的主人。 而且不仅仅是见过,还应该是要比见过,还要深得多的关系。 可是,这双眼的主人,怎么可能在天上呢? 又怎么可能用这种冰冷而无求无欲的眼神望着他呢? 就在下一刻,他终于丧失了所有意识。 虚空之中,仿佛有什么浩渺到他甚至难以想象的存在在隔着浩瀚空间对话着,然而那一切,转瞬之间似乎离得他非常遥远,而关于那双眼的记忆,彻底得封印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 “他掌握了孕育雷力的方法,便已经算是渡过雷劫了。” 身处在混沌之中的男子没有开口,但瞬息之间,他的神念便彻底抵达到这方天地之间。 “可是雷劫还没有停。” “为什么?” 这不是平等意义上的询问,这是男子居高而下发出的命令般的口吻。 这方天地的意识不安地涌动着,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高高在上而让它万分惶恐的气息,然而它没有想到这位强大的生灵竟会因为一个弱小的,哪怕在它眼中也是随时可以捏死的人类动手。 面对这类强大到极点的人物,便连称呼他的『性』命和族类仿佛都是极大的侮辱一般,这方凡界碎片天地的意识终于恭敬地说出了公认的称呼来代替粗略的名称。 ——“禀告神君。” 然而终究是无数天地生灵汇集起来的意识,在这千万年间,它自然也有着自己的骄傲。 而哪怕这骄傲让它有随时陨落的可能,它也不得不因着这骄傲在那人面前开口。 然而它能做的也仅仅只有开口而已了。 ——“因为我即将消逝。” 这已经算是最严谨不过的回答了。 这方凡界意识自然是察觉到了这个人类可能对它的威胁,方才会丝毫不顾忌地动手。 然而如果这句话是一处飞升之人不断的天地意识“说”的话,这番话的可信度或许会更大些。 然而这方凡界,已经万年都没有人能够飞升上灵界了。 换句话来说,这便已经不能算是它判定一个人类可能会对它造成威胁,而是这方天地判断所有飞升到灵界的人物都会对它造成威胁了。 然而这话很巧妙,因为以男子的层次,完全不会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无数凡界中的一界,到底会有多少人飞升到灵界这件事。 而天地意识察觉到了威胁,对威胁动手,便是再常见不过的一件事情。 然而这方凡界意识还是料错了,它料错了自己在那位神君眼中的地位。 男子如同神圣般近乎无情无欲的面上没有显『露』出一点惊容,就如同一方天地在他面前崩裂或者消散是一件无足轻重,甚至比不上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是一件再天经地义不过的小事一般。 确实,在男子的角度看来,他的想法,便应该是这天地间再天经地义,也再无可指摘的道理。 因为没有人有实力能够指摘他,连这凡界意识也不能。 所以他说的话,落到这凡界面前,便是再至高无上的大道。 而在他的沉眠和苏醒之间,便会有无数凡界撞碎泯灭。 所以无论是这一小方凡界,还是无数凡界。只要他愿意,他都能够自己动手做到这一点。 然而,他苏醒了。 在这无论是一个凡人死去,还是一个世界消逝,都在他眼里是同样一份无足轻重的小事的时候,苏醒了。 这便说明了,自己命途中未测飘渺的关于“未来”的一条线,被这凡人牵动了。 所以这凡人,和他的命途在未来会产生不算小的联系。 而这联系如果是微小的,是不可能牵动他苏醒的。 所以他醒来了,所以他来到了此处。 而无论他来与不来,这个凡人都是不会死去的。 因为命途几乎可以说是一定的,除了那飘渺虚无的存在,命途是不会轻易变更的。 所以哪怕他在此处杀了这个凡人,这个凡人在天地间残留的一丝气息,都可能在他的命途之上对他造成极为可怕而深重的影响。 而无论是这方天地,还是他自己,都是不可能完全将一个人的气息完全消弭。 就如同他可以轻易泯灭这处凡界,却不能让这命途长河上,再无这凡界的一处痕迹一般。 而若是消散得不完全,到了他都难以掌握的地步,那么他命途之上不能把握的程度便会大到超乎他的设想。 所以这个凡人,还是让他顺其自然地活在这里,更能够被他掌控住。 然而这一切,男子自然是不会对天地解释的。 不仅是因为这一步关系着他是否能踏上那登临无限的命途大道,更深层的一个原因是——他已经数万年都没有开口解释了。 所以比起解释,还是直接把这方天地意识在这里直接掐死,要干脆得多。 对于他这个层次,一力已经不是可以破万道这么简单了,他甚至可以只凭自己的意志合拢创造出一个凡界,哪怕并不如天然的凡界那么完善。 然而在某种程度上,拥有可以创造万物力量的他,已经可以算是所有生灵眼中的神明了。 然而此时,男子平静如万年不化的心中还是浮现出了一层阴翳。 因为他,还是站在了此处。 第205章 醒来 从恍惚中勉强恢复了一丝知觉, 叶齐感觉到自己身上沉沉的, 如同被什么东西掩埋着一样。 身体上的感知逐渐从麻木中恢复过来,他却仍然有些难以置信。 他竟然活了过来, 竟然能成功在真雷之劫中存活下来。 还未来得及感受身体中的异样, 叶齐便能感受到耳边沉沉响起的不稳呼吸声。 他和它, 都活了下来。 这个认知出现在心头时, 陡然让他的心中一松。 叶齐勉强地睁开眼,只能竭尽全力地将手抬了抬,然后覆上那将他包在身子里的天澜兽身体, 面上只来得及『露』出一点释怀的笑意。 在全身气血竭尽的情况下。身体只能勉强支撑他做完这些动作, 然后他便再度陷入了黑暗之中。 …… 就如同他们只是睡过了一场大梦一般, 烈阳盛烈地钻入他眼中, 将他眼帘中几乎照耀成夺目的红芒,叶齐最后还是清醒了过来。 旁边的天澜兽低呜着叫了一声, 想要撑着起身。 叶齐看出了它的不适,也明白灵兽毕竟不是和人类一样的经脉体质, 而雷霆破坏力爆裂,哪怕是他都仍未恢复完全。 叶齐强硬地让天澜兽躺了下来, 不愿意让它过多挣动,怕加重了哪里的伤势。 天澜兽乖顺地顺着他的力道重新躺下,灰蓝澄澈的兽瞳却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却是除了刚开始的两声低呜再没有发出任何响动来。 叶齐将枯竭的灵旋中刚刚生出的灵气轻柔地传渡到它身体里。 “疼吗?” “嗷呜。” ——那叶齐疼吗? 叶齐温和地笑了,然后想了想,耐心地答道。 “叶齐不疼。” 天澜兽想了想, 最后也认真说道。 ——“那陆岱望也不疼了。” 叶齐心中一沉,天澜兽一向是学不会不出声的心神传讯的,如今,只怕是疼得狠了,所以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所以就会这无声的心神传讯了。 叶齐心中仿佛无井无波地想着,面上还是如同往常一般自然而极其温和的笑意浮现出来。 “那我现在想要『摸』『摸』岱望,岱望想要我『摸』哪里呢?” 天澜兽犹疑着,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澄澈的兽瞳因着脑袋弯了弯,显得更是柔弱乖巧到极点。 它显然没有发现人类话中的陷阱的,换作平时,它早就把自己全身都钻进人类怀中了。 然而此时,它只是轻轻弯了弯自己的尾巴,便显得像是力竭到了极点,所以显得有些颤动和不支。 ——“那你『摸』『摸』我尾巴吧,『摸』一下就好了。” “好,那我轻轻的。” 叶齐隔着一层灵力,虚虚握住它的尾巴,然后一道探查的灵力,便顺着它的尾巴探了进去。 尾巴上人类的温暖触感似乎分散了身体中每一处的疼痛,天澜兽怔怔地望着此时带着温柔笑意望着它的人类,觉得真是好看啊,要比他旁边的那些亮亮的阳光还好看。 可是,它好困啊。 人类醒了,它不用再守着了,现在可不可以睡了呢? 天澜兽闭了闭兽瞳,体内猛然现出的乏困翻山倒海地涌了上来。 …… 在它体内,没有一处筋脉是成型的。 在知道了探查的结果之后,叶齐的手仍是平稳地没有一丝颤动。 他将手缓缓松开,面上仍是平静温暖笑着的,让人一看仿佛就有莫大的力量生出。 叶齐定定地看着双眸要闭上的天澜兽,手下淡淡的白芒在猛烈的阳光中若有若无地逸散出来,最后以鲜血为引,在空中随着几乎快到成幻影的晃动之下,变成了看着如同绳一般软软将要不成型的符纹形状。 那道如同绳索一般的符纹顺着直线的轨迹轻飘着,最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天澜兽的额间。 天澜兽的身形不断缩小着,最后转化为地下岩石石砾间弱小得缩成一团的仿佛幼猫大小的样子。 叶齐在身上披上了乾坤袋中仅存的一件道袍,他轻轻地俯下身,身体中开始汇集起来的灵力轻柔得如同轻纱一般覆盖上了天澜兽的身体,然后将它轻轻抱起在怀间。 指尖封存的鲜血陡然又流淌了起来,叶齐自然地将淌着血的指抵在怀中天澜兽的嘴边,鲜血自然地以极为规律的速度流入怀中缩成一团的天澜兽身体。 在没有其他法子的情况下,他的鲜血中应该有着养护经脉的效用,便只能这样了。 灵气和他的鲜血也不知道哪一样对异兽伤势的用效更大。 在两者都平稳注入的情况下,感觉到怀中缩成一团的异兽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叶齐终于松了一口气。 止住了情况恶化就好,他也不奢求太多,只有等到了修真之人多的城池中,才能慢慢开始想法子了。 看来天将城,他是一定要去的。 在那一瞬间,叶齐心中想起了很多与自己相关的东西,然而那些东西与他怀中的天澜兽毫不相关,而他的心绪平静着,似乎没有半点波动和起伏地定定想着这些东西。 直到怀中天澜兽的细颤停了下来,他方才缓慢迟钝得如同半百老翁一般缓慢地,护着怀中小小的一团起身。 然后叶齐定定地看了怀中的一小团天澜兽很久很久,确定天澜兽身上的细微颤抖真的已经完全平息,现在它已经陷入了沉稳的安眠后。 然后才发觉,他的手突然虚浮的有些不稳,让他怀疑自己能否承受得住怀中这一小团的生命的重量。 叶齐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现在颤着的,是他自己。 …… “呜。” ——“难受!” 天澜兽醒来后,方才发现自己嘴边被一根手指抵着,像一个陡然被人在口中塞了『奶』嘴的孩子,它不满地低呜,想要闭紧嘴,最后只是让它嘴边的那根手指更加得寸进尺地往里探了一点。 嘴边都是苦苦的流淌进来的血腥味啊! 像是石头一样苦苦的『药』材味道,但又像是血『液』的味道。 天澜兽难受得想要吐出来,然而无奈,身体被一层软不着力却无比柔韧的东西裹着,让它动不了万分,嘴被这根来自人类的手指温和而有力地堵着,最终它气鼓鼓地瞪着那人,只能把那淌进嘴里的苦苦『液』体吞了进去。 “乖,吃了就不难受了。” 那人温和地哄着,伸进它嘴边的手指却是死活没有拿出来的意思。 天澜兽哼哼唧唧地吞了那又灌入喉中的血『液』,感觉到嘴里满满的苦苦的味道,却也知道那人是为了自己好,它现在的身体暖融融的,也没有现在这么疼了。 它哼哼唧唧地咽了,偶尔发出几道声响,引来那人的视线,然后那人才会温和地看向它,然后和它说几句话,便仍是一声不吭地投入在了赶路上了,就像变成了没什么感□□,望的石头一样。 天澜兽怔怔地想着,方才感觉到入喉的『液』体满满地塞满了它的口中。 它这才迟钝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咽下,然而嘴里,已经是苦涩得几乎尝不到什么感觉了。 然后,人类的这根手指,也不知道给它喝了多少血了。 天澜兽趁着人类看它的间隙,认真地一眨不眨地抬眼,然后定定地看着那个抱着它的人类。 他和以前一样,还是白白的,但是和以前不一样的是,这次他不仅脸上的光是白的,好像连嘴唇都是白的了。 天澜兽几乎不想要吸进去了,然而感觉到它的抗拒,一股柔和却不由抗拒的力道却挟带着血『液』,继续进了它的喉咙里,它被人类圈着的身子里,又有一股柔和暖暖的力道涌了进来。 可是那些东西,都应该是人类身体的啊。 天澜兽定定地想着,这么多人类身体里的东西跑了出来,进了它的身体。 等到东西没有的时候,人类会…… 天澜兽恹恹地沉默了,它想起以前被它咬得流完了血,然后只有眼睛睁开,不会再闭上的野兽。 人类会—— 死的吧。 它不能想象人类死的样子,更不能想象人类为了它而死去的样子。 …… 天澜兽伸了伸爪子,现在它终于感觉到自己的爪子终于多了几分力气了。 它将虚虚的爪子抱上那探进嘴里的手指,比幼兽还要无力虚软的姿态。 叶齐以为它要□□,他不想伤了它,便打算再让它进入安眠之中。 然而那软软糯糯爪子只是虚虚抱着,他察觉到他的指尖传来的便是软软的被什么『舔』舐的力道。 却听到它气鼓鼓的心神传讯来。 ——“这根爪子,是苦的。” ——“我不要吃这根了。” ——“换一根来。” 他低头看着它一眼,好脾气地笑着答应了,随着灵力一动,指上撑开伤口的灵力收回,指上的伤眨眼便愈合了。叶齐不过是换了一只手抱着,再换一处划开再给它吸着而已。 天澜兽吸着吸着又是恼了,它嫌弃似的皱着脸。 ——“我不要这根,还要换!” 叶齐却是看破了它的心思,面容中微微『露』出疲倦之『色』,却仍是低声哄道。 “乖。” “呜呜。” 然而这次天澜兽再叫,叶齐无声地叹一口气,却是真的松开手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它的眼眶落下,它定定地望着他,可怜得不像样子。 第206章 车马 一队人马匆匆从密林中赶来, 为首的几个拿着精钢长刀的大汉开着路, 后面是七八辆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每辆马车旁边都有几个人在警惕地守着马车, 哪怕这里已经是四周无人的荒野, 他们也在万分小心地查看着, 害怕不知哪处会窜出匪盗来。 而路上压着的车辙印很深, 看着像是马车里压了不少极重的东西,他们这幅风尘仆仆又马不停蹄的样子,像是要带着什么极为贵重的东西一般。 然而在最多人马守卫的马车之中, 一辆马车木工用料外表看来无比奢华, 就像是达官贵人应该乘坐的马车规格一般, 然而在这辆无比奢华的马车后面, 却还跟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 拉着这平实无华马车的马车的马,远远看着与周围的马并无寻常差别, 近来看了才会发现那匹马的眼睛宛如画上去的一般,从未有过半分转动的痕迹, 那马的蹄子落下时更是分毫不差地隔着前一次落下的距离。 那马诡异,车却也不那么寻常, 车轮按规循矩地顺着前面马车走过的痕迹,可若有人真的低下头看了,便会发现这车悬浮着,竟是未曾真正落过地。 而那华贵的马车中,隐隐传来少女低低的哭泣之声,而那不断叫着李郎的哭泣之声中, 又不断掺杂着一些人声的温和劝慰与规劝,那车中的少女却是哭得已经沙了音。 她一张可以说得上花容月貌的面容上,哪怕有几道狼狈的泪痕,发髻上华贵的钗装『乱』了,也并不怎么难看,相反,那张美貌的脸上现出这样像是抑制不住的泪意,还应该说更让人怜惜。 然而再怎么让人怜惜的脸,这般哭上了几个时辰,也是不怎么还能让人心中起了多少怜惜的,所以旁边服侍的婆子侍女只是狼狈地跪着,劝着那哭泣的少女别哭了,免得惊起了那已经睡下的小霸王,面上的害怕和恐惧倒是比那怜惜要更明显得多。 然而哭狠的少女自然是不可能把这番话听了入耳的,所以车厢中逐渐响起的哭泣劝慰之声便越来越大,而车中那些侍女婆子们越是害怕地想着,那想着的便越发不如她们意的实现了。 而在这处并不比寻常人家屋子要小上多少的马车里,一道虚弱却带着狠厉的声音起了,像是少年的声线,却在那声线中透『露』着要比寻常年纪的少年沉稳得多的气势。 “你再哭,下次我再见你那李郎,就不是斩下他半只手,就是把他的手脚都卸了,让你对着好好哭上一场了!” 然而听到这屋中虚弱的小霸王中气不足的发话,跪在地上的婆子侍女们苦着脸看上一眼,心中却是暗暗叫苦地想着小少爷啊,这可不是哄女子的法子啊。 果不其然,听着他这话,那本来就哭着的少女放声大哭的力道便更大了,不过这哭了这么久嗓子却一点不沙的势头果然是不愧与家中这个小霸王作对练出来的。 只是平时,她这假哭还有几分假意,这次却是真真实实完全伤悲的了。 “哪还有什么下次!你这徐鬼煞将我的李郎斩了半只手,又将他丢到那荒野里,他不被吃了能回到天将城便是怪事了!!我那李郎啊!!” 但也许是自己便没有占理,女子却是对那李郎被这般对待的缘故只字不提,只是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伤情和过往在天将城中他们两人情投意合的甜蜜时月的愧疚伤悲之中,因此心中对那话中的徐鬼煞更是恨入骨了三分,然而她的眼却是死死地盯着锦被上的鸳鸯,不敢往那口中咒怨的徐鬼煞处看上一眼。 而那被她叫做徐鬼煞的少年却是冷哼一声,话中中气不足,却是响亮得车厢中每个人都能听的见他在说些什么,他毫不掩饰着自己的嘲讽和鄙夷地说道。 “他要是真死了还好,他要是没死,我就再斩他一次。一个油头粉面,居心叵测之人,也就是你才蠢到将他带上,带上也就罢了,若是路上闭嘴不生什么事,我也就不计较,可他偏生仗着是你身边的人,要趁着夜深去偷看那镖车上的东西。” “若不是护卫向我禀报,他还就瞒了我这次。就这等自取死路之人,若不是你阻着,我早就毫发无损地杀了他了,我身上的伤势,你徐婳就真的没有一点儿关系?” 听了这话,那女子就不敢再对了,口中却仍是哭着念着:“我那可怜的李郎啊,你怎么也罪不该死啊,你去地府前念着和我生前的这段情谊便一起勾走我的魂。” 就在那车厢中的哭声劝慰之声陡然响成一团后,车外陡然响起了厚实无比的三声响。 榻上的女子顿时不哭了也不闹了,她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这三声是镖局之人内定的若是看见有不明之人靠近,便敲响三生作为提醒的定响。 而她口中虽是哭着闹着,却也明白在这时候,不能坏了镖局里的大事情,不然那回去就不是她的一个情郎死了的事情了,而是她徐家镖局的位置不保的大事了,这两者的孰轻孰重,她心里到底还是明白的。 果然,这三声没过多久,他们便听见马车外他们最放心的二叔开了口。 “不知阁下所来为何?” 然而听着他们三叔话语中透『露』出的尊敬和警惕之意,这一次便连伤重的被叫做徐鬼煞的少年都忍不住要起来,看个究竟。 然而他的伤势委实过重,绷带上的血迹再度蔓延出来后,在一群侍女婆子压低的惊叫声中,他仍是动弹不得地被重新按回了这床榻之上。 然而那少年眉宇与常人一般普通无奇,目光中却直直透『露』出两股无人敢直视的狠光来,哪怕受了伤,也显出如同恶兽般的凶煞之气来,也无愧是徐府煞星之名,也不怪镖头这么年轻就放心让他的独子便随镖去闯『荡』。 只是镖头大概也没有想到,他的独子会在这趟镖程里受了伤,而且素来有着徐家小霸王美称的他还会伤得这般重,以致伤到了难以起身的地步。 然而对于外面骑着马的二叔,两位同样是出自徐家的青年人莫不寄托着最高程度的信任,他们也相信哪怕这来人可能棘手,但在二叔身边这么精良,尤其是还有后边这辆马车的高人保护的情况下,哪怕……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竟是他们后面这辆马车的高人先出了声。 “让他进来。” …… 怀中天澜兽的伤口虽然说被短时间的控制住了,但受创最重的是它体内的脉络。 毕竟寻常天澜兽固然喜欢吸取雷霆,却也多数是用各种手段引雷然后储存下来逐渐吸取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异兽敢直接朝着雷霆便直接冲上去,而且,那还是比寻常雷劫都要恐怖得多的真雷之劫。 而他是人身,因为淬炼了神木和那碗精血,体内的脉络一开始虽也算得上是破损,在这些时日之中,靠着一些野兽的精血却也逐渐恢复了过来。 然而真雷之劫下,那片旷野几乎成了死地无疑的荒漠,灵气枯竭,不仅是野兽,便是寻常活物,都很难在雷劫如此浩大的情况下存活下来。 因此这些时日,乾坤袋中大部分灵植灵『药』都毁了的他,哪怕是吸取外界的灵气,身体中积攒的灵气却也是不够他护住天澜兽的伤势。 而黑行城又有着不知走还是没走的虫王,如今他体内的伤势大半都未愈合,叶齐也不愿弄险。 他顺着自己记下的地舆中记载的城池位置粗略地走着,在神思灵力怠竭的情况下,却也没办法知道自己在往哪座具体的城池走去。 毕竟不似黑行城这些小城池,天将城和天符城两座大城池旁围绕着无数如同黑行城般的小城,叶齐想要找到一座小城池暂且安顿下来,养好伤,这些时日来靠着身体比常人的慢跑快上一些的疾走,在这一途上,却也是没有看到多少行人。 如今别说是想要走到小城池了,便连走到人聚之地仿佛都如同一个奢想一般。 而远远走开了那片真雷之劫降下的旷野,走出两三日,他方才望见有野狼异兽出没的痕迹。 所幸哪怕是身体里的灵力神思衰竭,单靠肉身的强度,他也击杀了好几处狼群,最终获得这些狼群的血肉略微进补一下己身。 而天澜兽不愿喝他的血,他就将自己的血混在那些异兽血里,按着量地喂下去,这些时日来在野地里捡拾到了一些人的用具,而他又已辟谷,倒也能过得下去。 然而昨日天澜兽神智便开始有些沉沉的,开始昏睡不醒,醒了也极难清醒多少,叶齐察觉到天澜兽体内的筋脉伤势又恶化了,最终还是决定兵行险招。 哪怕他如今灵力衰竭,路上碰上一些行镖的车马,车马上哪怕有修真者,修为应该也不会太高,他应该还是有两分全身而退的把握的。 这些时日来叶齐顺着大道走,却也见过了几处马车,然而这些马车上都没有灵力的气息,他按耐着急躁继续搜寻下去。 就在他顺着这条大道走着的第三日,叶齐终于等到了他要等到的车马。 第207章 进入 以他的目力, 叶齐很轻易地便看出了众人簇拥的中间, 那辆平凡无奇的马车上刻印的层层符道,将这辆马车中的气息与外界隔绝开来, 用的并不是多么高深的法子, 但车厢外刻有的符纹却是一道封印着龙腾虎跃的异兽模样。 那仿佛飘渺云烟铸成的异兽久久地驻守在车厢之上, 只有修行之人才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而能感觉到它存在的修者自然不敢上前冒犯。 叶齐早就从在黑行城中的这些时日,了解了一些这些地方的规矩。 而御兽师与符师的实力相差仿佛,却也不是两者相对抗衡的, 若不是太过强大的符师和御兽师, 在野外两者往往都是结伴而行, 而若不是结伴而行, 符师和御兽师身上,也会准备有一些手段, 但一般会明门标码地注明自己的派系,甚至连哪个门派哪个职位谁人都会标明出来。 而这马车虽是符道手法, 其上盘踞的凡人不得见的异兽却是表明了车中那人御兽师身份的。 感觉到了他的窥视,那异兽远远地便窥了他一眼, 这一眼大气浩渺,集聚着难以想象的天地压力。 车中的那位老者身着一身青布短褂,却是一副武者的模样,他面『色』通红,呼吸之间仿佛有无数气息吞吐着,若是有人将他和车上的异兽一起看, 便会发现两者的吐息却是一模一样的。 感觉到车外有修真者的窥视,老者也不太讶异,这趟镖的货物有多贵重他也明白,而这人没有马上动手,应该打的也不是强抢这种打算。 老者一捋短须,却是目光如神地直盯着虚空,与此同时那异兽的双眼也更有神的如同灯笼般圆睁着,直瞪向路边望向它那人。 然而这一眼瞪视,哪怕是寻常修者都应该受些影响,老者却觉得那瞪视如同泥龙入水一般悄无声息地沉寂了下去,就如同他什么手段都落了空一般。 若是起了效用,或者是反噬,老者心中还有些该如何对待的把握,然而如今看了这路边青年无声站着,看向他那处的样子,老者心中有些捉『摸』不定,他却是淡淡地收回视线,然后朗声说道。 “让他进来。” …… 叶齐看着那异兽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股压力涌来,虚空中一股白光隐约写着:吞焱门监院任犷如。 这字挟杂着一股威势向他涌来,若是在灵力充沛的平常,他自然有毫发无损地破开这字的法子,然而毕竟他如今伤势未愈合,叶齐感觉到那字上透『露』出的威势,却是不退不避。 他将身旁的灵力缓缓逸散开,却是无声地将这股压力包容然后容纳进身体里,而身体上微微一沉,这便是那压力的残余影响,对他却没有多大用效。 为首的那个男子目光一沉,却是驾着马摆手退让了一步,后来的众人心中存着疑虑,却也只能牵着马退让开。 他们皆知这货物虽然贵重,可那后面马车上开口的老者,毕竟是整个镖局都要奉为座上宾的高人,高人行事,也一定有高人的想法,这却是他们不敢轻易置啜的,哪怕几个『性』子火爆的武人,也只能忍气吞声地为着这一个还不够他们一半壮实的青年让开一条路。 几个武人心里不服气地想着:好嘛,去了一个李郎,又来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君,看着倒是比小姐心心不忘的那李郎还要俊俏几分,他们这趟镖程若是砸了,便得砸在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手上了。 这般想着,对高华马车中那个徐家小姐有意图的几位武人只能将那马车围得更是紧了,害怕眼前这小子又入了徐家小姐的眼。 看着青年平静走近,被他们都尊称一句二叔的男子拉着马鞭,面上带着和煦笑意地开了口。 徐二叔走南闯北许多年,眼睛却是要比许多人都要利一些,听到平实车中的高人发话后,他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位虽是看着年轻了些,却也是能和车厢中的高人说得上话的,也不是他能小觑的。 “不知小兄弟是哪位门下的?” 被他们问住的那人抬着头,说道。 “我不是天将城中人,只是我想要去往天将城,希望各位能捎上一程。” 这字说得有些沙哑,听着却像是有些伤了喉咙的,然而字字句句应得都是分外有礼的,外表看着又是一个道观中出来的俊朗沉稳的青年,众人心中也起不了多少怪罪之情,而那徐家二叔看了,面上却是有层真心笑意浮现出来的。 看着这青年怀中虚虚抱着的用道袍遮掩的白『色』皮『毛』似的野兽,徐家二叔心中有了计较,却是再看一眼时,竟觉得刺目得有些难受,就像是那白『毛』上有着钢针直直刺着他的眼似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男子便显得有些惊悸,他顿时将心中所想牢牢地遮掩了回去,然后便带着和善笑意地看着那青年径直上了车。 “二,二叔。” 听到这声娇滴滴的喊声,男子的目陡然变成刀一般的锐利,将车厢中含着无尽期盼之意看向他的少女陡然看出了一身寒意。 “二叔,怎么了?这人是谁啊,我看他生得好生俊俏……” 少女面上顿时浮上两团粉若红霞的羞红来,看得旁边守着少女的几个武人心中又是暗恨自己没有一张油头粉面的书生样子,又暗恨走了位李郎,又来了个不知哪门的郎君又夺走了徐家小姐的注意。 而被他叫做二叔的男子却是毫不留情,他哪能不知道自家侄女见到城里一些长得好看些的公子,就走不动道的『性』子。 然而他固然想这人转移一下自家侄女的注意,可这人……这手段,想到了那刺目的光芒,男子暗中打了个寒战,只觉得这人未必就是逊『色』于车后那位高人的人,而这样的人物又哪里是他们徐家这小门小户能够碰得的。 然而这些事情,这些感觉,又哪里是能在这里和自家侄女解释的。 他若是没有这双利眼,只怕早十数年便丢下了『性』命,徐二渭目光一利,直言呵道:“回去哭你的李郎去!” 看着她家二叔半点都不留情面的样子,少女顿时明白这人是自己染手不得的人了,想到这里,她悲从心来,却是念着那俊俏青年的样子,一边继续缩回到她的车厢中乖顺地继续哭嚎着她被斩了然后被丢下的李郎了。 听着自家侄女在车厢中继续哭嚎的声音,徐二渭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叹气,然而他家又素来是疼爱这个唯有一个的娇气女娃的『性』子,只能想着回到天将城,趁着那消息没有张扬出去,再暗暗派人捉来一个俊俏些的书生,安了他家侄女的心了。 …… 上了那平实无华的马车,叶齐方才感觉此处另有乾坤,如同藏着一处小洞天一般,明明外界看来不是很大的马车里,竟似要比寻常人家的屋室都要显得大些。 看着他进来,一位面长短须的老者捻着一点都不『乱』的短须,单刀直入地问道。 “小友所来何事啊?” 叶齐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微微颌首,表现出顺服的姿态:“请前辈出手,救下我的铭兽。” 一位御兽师一辈子可以御使多头异兽,却只会有一头心神『性』命相关的铭兽,这铭兽可以分担伤势,与自身灵力相通,而且可以辅助修炼,对御兽师来说简直是要与身家『性』命都无异的宝物,若是铭兽出了事,那么这人冒然拦截下他,请求帮助也是不足为奇之事了。 听了青年这话,老者细细打量着他,看这身着道袍的青年面容俊朗平静,身上又有着丝毫不慌『乱』,不卑不亢的气度,心中却是多了几分好感,想着若是那铭兽身上不是太大的问题,他也不介意出手帮上一帮,却是为自己多谋一份人情。 然而在接手过那人的铭兽后,老者封住那异兽身上的几处大『穴』,将自身的灵力一探时,目一横却是飞快后退着,一边翻掌出手,一边直接冷声问道。 那挟杂着千钧威力的掌印去势如同虎跃一般凶猛打来,去势的空气扭曲着爆破开,下一刻就要朝那木门处静静站立的青年所在位置狠狠覆下。 “这铭兽伤得这般重,你莫不是当我是个瞎子不成?好啊,你这居心叵测之人,看我不拿下你严刑拷问……” 然而下一刻间,老者只觉他喉中仿佛被窒息一般的重力掐上,那本应站在墙角之人不知何时在他的身后出现,空气扭曲一般的景象出现在他眼中,直到他全身被灵力封住各处活动的大『穴』后,老者才惊恐地发现:那青年的修为境界竟是要比他还要高! 而他刚才,竟像一个比他还要高的前辈出了手,两人一强一弱的境界陡然调换了过来,立刻的,求饶的话语就在老者嘴旁堵住,他后悔不迭,全身被一股巨山般的重力压入身体,几乎要连他的五脏六腑都要挤出,如今他却是想要求饶都不能得。 这时,老者终于听到他身后的那人一如之前地平静开口。 “请前辈听我一言。” 第208章 实验 老者, 也就是柳冼山拼命点了点头, 他明白自己是遇到高人了,而这高人若是心存了作弄的心思, 他也只能乖乖顺着人家的意思来办, 毕竟若是只懂那一派高人风范, 他也不可在这天将城龙蛇混杂的地方担任吞筵门的客座。 想到这里, 老者察觉到身体中的大窍一松,自己恢复了开口的能力,他先前的倨傲神态全然不见, 便带着如同世俗之人亲切笑意地问道。 “我哪敢当您的前辈二字啊?高人若是有什么想要的, 尽管吩咐我柳冼山去办就是了。” 他这幅能屈能伸的样子倒是让叶齐想到了黑行城的一个人来, 然而很快, 叶齐摇摇头,将自己莫须有的念头甩开。 此时的他灵脉中仅有的灵力, 在刚才抵挡老者的一招中已经用尽,而若是老者逃脱开了再用法术, 下一次他就没有那么轻松能够抵挡下来了,因此叶齐没有放开挟持着老者的姿势, 他只是一边积聚着自身灵力,一边开口问道。 “我并不想和谁结下仇怨,只是想找一位御兽师,能够救护一下我的铭兽,”叶齐顿了一下,方才说道, “如果您……救不了的话,也请您告诉我天将城中有哪位前辈拥有救治它的能力,我定有重谢。” 此时命都在别人手上,柳冼山哪还能说个不字啊,然而挟持住他的那人说话温温和和的,看着也是副文雅公子的样子,这话说得倒也是诚恳,柳冼山本来就没有太多敌意,如今倒也叹了一口气,倒也顺着这话说道。 “唉,小公子啊,我实话和您说吧,您这铭兽,已经不是什么重伤不重伤的事情了,我看它不知用着什么法子被吊着一口气,倒像是……唉,您若是真心可怜它,便趁早去城里找一位玄阶的御兽师大人,看能不能解开和它的铭文,然后尽早了断了它『性』命,也省得它受这筋脉寸断之苦。” 许是话头被引出来了,柳冼山叹着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看它倒是个『性』子烈不愿叫的,但是这伤重得就像是……有人在它体力把筋脉活活镇断一般,这种伤势就很难再救得回来了。” “我先前听着您叫我救它,还以为是您故意捉弄我的……” 老者这话说得是诚心诚意,叶齐平静地听着,觉得怀中蜷缩的异兽重量轻得就如同鸿『毛』一般了。 “那我……如果执意要救呢?” 柳冼山的话卡到一半,却没料到这位是个连话都听不进的主儿,他哑了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您要是救,那就救吧……,”许是想到了什么,柳冼山连忙说道,“只是我力不能及,也许城里那些顶尖的人物还有法子呢……” 然而也终究是托辞,柳冼山想了一想,倒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里还有些灵兽的用『药』,您若是喂了,它还能吃进去一点,倒也应该是能够挨到天将城的吧,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也没什么法子了。” 察觉到体内又多了些灵力,叶齐在袖中的手微微晃动着,引动着体内的残雷成了一道符纹的笔划,这道封印着残雷的符纹无声息地融入了他手下制住那人的身体里。 叶齐做了出手的准备,却是果然依言放开了柳冼山。 柳冼山面上『露』出了几分意外之『色』,却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在这位层次比自己还要高青年面前逃脱出来,他在袖中一掏,拿出一瓶白玉的瓶子。 显然这事物也是极其珍贵的,他一边拿出面上忍不住『露』出些肉疼之『色』。 “将这个每天一勺地喂了,若是喂得下去,倒也能撑到它到天将城。” 叶齐没有犹豫地收了下来,倒是完全收起了胁迫着老者的动作,他平静抬起眼,认真地说道。 “大恩不言谢,到了天将城我定当上门酬谢。” 叶齐退开,眨眼间便从马车门上跳下,围着马车的几位武人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看见几个点地间那人的身影便不见。 “前辈……” 围着马车的几人迟疑地叫道,倒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们还以为上车的那人是高人的弟子门生呢。 柳冼山倒也有些意外,他悠长一叹,心中说不清是个什么复杂感想。 “没事了,继续赶路吧。” 吵吵嚷嚷的这一行镖程便似乎只是遇着了一个小意外,没什么阻碍地继续前进着了。 …… 直到远远感觉不到任何人的视线,叶齐终于停了下来。 他察觉到嗓中的一股血腥之味,却是没有多大意外地咽下,因着刚才在那马车上和那人交手,他体中的伤势便又复发了,如今倒是比几日前还要严重些。 而从刚才的这番经历看来,以他现在的伤势,与刚才那位还未到筑基的老者交手,尚且都有些勉强,更不用说带着天澜兽去找那些天将城中的大人物了。 在这方仍是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哪怕他想要将纸片中存储的些许灵植丹『药』拿出来,也无异于幼童持重金过市,只会牵引到自己不能解决的麻烦而已。 如今听了老者这一番话,他自然不可能留下再和他虚与委蛇什么,他拿到手的这瓶丹『药』大概也就是个□□天的用效,而以马车这般缓慢的速度行进,若是他还要留在马车上和一群陌生甚至随时发难的人相处,等着他们如果中途没有任何意外,方才缓慢地将他带到天将城中,那就是最大的不智了。 如今他在老者体内留下了封印残雷的符纹,不仅防备着老者可能暗中出手,他自己能随时感觉到那道符纹的气息,也不用害怕这群人耍些什么手段,或者是因为他们这趟镖程的宝物给自己引上什么麻烦来。 如今他不如在这里先安心寻一处地方,专心修炼着,等过了四五日,大概也就恢复了能够赶得上这群人,也有些自保之力的地步,倒是比自己在马车上修炼要快些,而到了那时,便可以借着这些人寻机进入那天将城中…… 叶齐垂眸想着,神思缓慢地扩展着,已经找到了他要找到的一处异兽巢『穴』。 虽然这些异兽并不是天澜兽,但体型和修为类似,勉强在它们身上先试用吧。 他平静地想着,无声向着那处巢『穴』急驰而去。 来到这处巢『穴』面前,叶齐布置好几道粗略的符阵后,略微放出自己的血肉气息,一只赤焰三尾狼便凶猛扑出,锋利粗厚的利齿间仍夹杂着刚撕扯下来的血肉。 感觉到纯正的人类血肉的鲜美气息,赤焰三尾狼的眼睛通红渴望得几乎恨不得立刻扑上,将那人撕扯开来继续饱腹一顿。 它在洞『穴』前高高的沙丘上飞快一跃,随着一声震起周围尘土的巨吼,它三尾后响起炙热得烧灼空间的烈焰,将它衬得更是如同妖魔一般邪异,赤焰三尾狼飞快地向着他看见的人类『逼』近,喉咙间的唾沫吞吐着,仿佛下一刻便能察觉到好久未能尝过的人类的鲜嫩血肉味道。 还有——那人族怀中同样散发着鲜美味道的血肉滋味。 它的那声震吼只让人族的衣袖起了些许波动,赤焰三尾狼从高空扑下,终于看见那人族抬头,面上也终于有了别的表情。 不是惊恐,不是惶惧。 那人族皱眉,他并起指,阳光在他的指尖仿佛成了三寸剑光耀目刺耳的样子。 “聒噪!” 直到剑光穿入身体而过,赤焰三尾狼方才在全身经脉的剧痛中明白。 那……不是阳光,那是—— 人族修士的剑啊!!! …… 没有了灵力,杀这赤焰三尾狼倒也是麻烦。 诸多后手都没有用上,叶齐松了一口气,灵芒一唤,将洞『穴』旁遮掩着气息的符纹全部收入袖中。 叶齐往前走了几步,低下头去,一道灵气被他弹入赤焰三尾狼体内。 剑气已经将它体内的经脉毁了个大概,现在只是它对这人族的仇恨还支撑着它不愿死去。 这也是他所希望的。 叶齐将怀中的天澜兽护好,隔着自己确定的安全距离,将老者送给他的白玉瓶中『液』体用灵力勾出几滴,打入那赤焰三尾狼体内。 灵气打通眼中的筋脉,叶齐清楚感到,随着那白玉瓶中的『液』体进入那赤焰三尾狼经脉之中,一股淡淡的白芒便笼罩在那破损的经脉之上,维持养护着它体内的伤势,几乎是立刻的,赤焰三尾狼较重的几处伤势便有了几分止血的迹象。 这白玉瓶中的灵『药』竟有这般奇效! 叶齐慢慢试着,却也终于明白了这『药』的功效和时长,等到他确定这『药』没有别的副用效之后,一道剑气再从指尖迸出,终于给了这勉强维持着一息不愿死去的赤焰三尾狼一个痛快。 第209章 血珠 这时日『色』已经深下来了, 叶齐刚要离开, 许久都未有过动静的怀中陡然传出了些许声响。 “呜。”这声响沉弱的,仿佛只是一处呓想一般。 ——饿。 叶齐低头看了, 方才明白是那头赤焰三尾狼的血腥味刺激得天澜兽醒了过来。 看它竟是难得的叫了饿, 叶齐面上便带了些柔和下来的笑意。 然而这狼的身子泛着一股极其腥臭的味道, 显然也是不适合它吃的, 就在叶齐想要再去为它寻一只干净的野物来的时候,他听见怀中的天澜兽低低地,仿佛幼兽一般稚嫩地又叫了一声。 “嗷呜。” ——香, 要吃。 然而场中, 能让天澜兽说出想吃的应该就是那头被他击毙的赤焰三尾狼了吧。 叶齐心中浮现了些许讶异, 却是明白了也许这天澜兽察觉到了这头赤焰三尾狼身上, 有什么他没有发现的奇异之处。 神思扫阔着,扫『荡』到了一处溪流所在之地, 叶齐用剑微微挑起地上这头狼尸,带着到了那溪水旁。 溪水将狼尸身上的腥臭『荡』去了大半, 天澜兽难得地恢复了些精神,如今将爪子搭在他抱它的臂上, 聚精会神地看他动作。 直到他用剑气将这层狼皮削开,将狼尸里面的骨头用黑剑挑开,划下一些肉来,用些耐火的材料包裹着,然后在火堆之中烤熟后,天澜兽方才在他怀中有了要跳下的动作。 叶齐按住它, 却是没有阻止,他心中也起了些许探究之意,便缓缓蹲下,然后将天澜兽放下。 天澜兽的身体被他封小之后,只有幼猫大小,它跳了下来,却不去看那巨狼的血肉,反而围着这头起码有一个成人高,两人长的巨狼血肉包裹着的骨架。 动作仍是有些缓慢的,便如同是一只没几个月大的幼兽围着一个凶兽一般,还有些走不稳的样子。 叶齐跟在旁边看了,却是没有急着抱它,他觉得天澜兽急切地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以至于它此时专心得甚至只在骨架旁转着圈,如同一只幼猫焦急地望着比自己大上十数倍的美食,却找不到一处可以下手的地方。 终于,它确定了美食所在的位置。 “嗷呜。” ——在这里,帮我,切开。 叶齐望着那巨狼尸体的头颅,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按着天澜兽所说一层层细致地切开了那包裹着的层层血肉,直到其中现出了一颗圆滚滚的仿佛是血肉凝成的珠子。 天澜兽摇着尾巴,哪怕是饿极了,此时望着那美味所在之处,也像是害怕被弄脏爪子不敢动手的孩子一般踌躇着,它灰蓝澄澈的兽瞳仰望着叶齐,瞳眸里仿佛映满了满月的明亮光芒。 叶齐自然明白了它的想法,他蹲下来先是伸手,天澜兽乖顺地把爪子搭上他的手臂,他便稳稳地抱住了它。 叶齐用着剑端的剑气,固住了那颗似乎长在狼尸头颅中的珠子,那珠子被剑气挑起,其上的属于赤焰三尾狼的血肉便仿佛附着不住一般地滴落下来。 而那血珠表层便流转开一层再艳丽也再纯正不过的红『色』光泽,这光泽明艳动人,气息如同幽月般清冷,却不像是什么邪异之物,反而让人望了,便有种腹中饥饿,口舌生津的奇怪感觉生出。 天澜兽定定地望着,似乎又恢复了以往几分活跃的姿态。 叶齐却是觉得有些奇怪,他以前从未听闻过玄阶异兽脑中会有奇异血珠这样的记载,当然,金丹异兽的金丹倒是不在此类,然而与现在的情况不同,他杀的毕竟只是一头普通的玄阶异兽。 可修真之人对于一些毒物本身就会有一种警兆和预感,这血珠没有给自己太过不祥的预感,却带着他也泛起一股难得的如同俗世时的饥饿来,然而以防万一,叶齐还是问道。 “岱望吃过这东西吗?” 天澜兽微微仰着头,却也是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此时甚至有了几分力气叫唤。 “嗷呜。” ——吃过,我偶尔才会遇到几头,有珠子的。 ——香的,甜的。 ——吃了就不痛的。 那经脉连带着的痛,方才是它如今这么急不可耐的原因吧。 想到这里,叶齐微微叹了一口气,到了这时,似乎连拒绝都显得太冷酷无情了一般。 然而他还是轻声哄着:“让我先试一试,好不好?” 与此同时,这颗血珠上被剑气勾下一点粉末,直直伴着剑气打入一头冒出头的野鼠身上。 这野鼠个子差不多有如今的天澜兽这么大,一道剑气打来,它本来是应该重伤昏过去的,却因为那红珠中的些许粉末,便陡然如同全身都被刺过一遍一般,伤势微微愈合的同时,陡然又恢复了几分气力,却是猛然朝着石缝下钻去,再不见痕迹。 而听了他这话,天澜兽面上是有些懵懂茫然的。 它不明白为什么美味的东西到了面前,那人却按住不让它吃。 然而那人看向它的目光太过温和了,便连带着它感觉到那人身上极为温和暖热的气息时,有些浮躁的气息都不由地被按耐了下去。 然而终究是痛得有些难过的,它只能低低地叫了一声当作应答,便恹恹地趴回那人怀中不再动,便如同沉睡了过去一般。 叶齐夹杂在剑气中的灵气,已经顺着那野鼠钻下去的动作飞快地在野鼠体中流转了开来。 他察觉到,那野鼠的伤势在康复的同时,那精神也是极度亢奋的,甚至在此时,它已经在狂躁不息地在各处洞『穴』中转动着,仿佛全身有说不出来的活力等着要释放出来一般。 这种亢奋的表现已经让叶齐他生出了些许不安了,他静静地溪边站着,溪水上便清澈流映着那月光的清辉,黑剑在湖中被他『插』入溪流的卵石间,潺潺流动的溪水不断冲刷着剑身。 叶齐看住一尾鱼,那尾鱼便困在黑剑和他的视线划下的灵力之中,只能不断翻腾打转着,却是始终不能离开这一小方它不能理解的天地。 察觉到那野鼠的亢奋表现,一个可能便在他心头浮现出来,叶齐垂眸,望着怀中的天澜兽,然后平静地出声问道。 “要不要吃鱼?” 那鱼扇动着红尾挑开的水珠和扇动水面的声音没有引起天澜兽一丝一毫的兴趣,它恹恹地蜷在他怀中,仿佛幼猫撒娇一般的磨牙力道在他手臂上柔软咬上。 叶齐任着它咬着,面上浮现出了些许温和笑意。 然而,这笑意很快便沉下。 因为,那野鼠亢奋之中,一下子用力不稳,然后撞上通道壁,最后干干脆脆地死了。 而这只野鼠死后,它的尸身没有残余多久,巢『穴』中数十只野鼠陡然如同疯魔一般地朝着那野鼠的尸身前进,最后将那只死去的野鼠尸身分噬一空,最终除了那野鼠血淋淋的骨头,它的脏器什么的都没有剩下。 就在他站着的这方土地下,这处野鼠的老巢之中发生了数十次这般的内斗,而那只所食血肉最多的,被围攻吞噬的力道便越加可怖。 这时,叶齐定定地望着地下那颗血珠,心中有一个猜测已经隐隐浮现在脑海里。 过了一会儿,他的身影从旷野中隐去,他冒着伤势加重的危险,继续寻找,然后重伤了这篇沙丘上的八头玄阶异兽,然后再用那白玉瓶中的『药』『液』治愈它们的伤势。 他回到原地,黑剑冒着如云雾般的热气,在溪流中嗡嗡作响,而那尾鱼儿仍是停留圈禁在那一小方天地中,以为没有逃脱的可能。 叶齐闭上眼,开始将天地间的灵气转化炼入自身,然后再将部分灵气灌入天澜兽体中。 带到晨曦的第一道光泽出现,叶齐睁开眼。 溪水中仿佛铁刃交击般的嗡鸣声响,那尾鱼儿已经被震晕了,如今哪怕是圈禁它的阻碍已经不存在,它都恍若不觉地自顾自地游着,始终没有游出那块范围。 一刻钟之后,叶齐已经击杀了那八头玄阶异兽。 然后他得到了七颗血珠。 而本来应该是第八颗的血珠,因为半颗中已经无声融入了那异兽体中,异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然而在他打开乾坤袋后,拿出那张未被天雷毁去的封印之符,察觉到那血肉中的气息,封印之符在猛烈地颤动着。 不是渴望,是在畏惧。 一瞬间,从那些许红珠上的粉末可以让一只野鼠发疯,同类相食到这般可怕的地步,联想到那白玉瓶中仅仅几滴的『液』体便可以让一头玄阶的赤焰三尾狼身体伤势痊愈大半,再联想到数十天前发生的一切。 而封印着残雷的符文,仍然显示着老者平稳地在马车之上。 老者不可能骗他,因为伤害他的铭兽,固然是毁了他日后再进一步的可能,然而铭兽死了这伤害牵扯不到他己身上来,那老者不可能因为一时之气便搭上自己日后被一位起码修为层次要比他的修者寻仇的可能。 那么在此时,一个不可能却在此时显得万分真实的猜测在他脑海中已经得到验证。 第210章 结契 天将城, 或许应该说是这方秘境, 已经不再太平了。 叶齐久久地站立在这溪边,他想了许久, 终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然而传送符阵的材料, 曾经他是靠着玄门无止境的供应, 方才勉强成功炼制出一张的, 剩余的残缺之品,在雷劫中已经尽数化为残灰。 而这炼制出来的符纹,也不过是他结合了古籍上绘制传送符阵的基本要素, 再加上真雷之劫时大方世界无意将粘连却未真正融合的小方世界的气息泄『露』出一点, 他方才能根据传送符阵, 捕捉到那丝气息, 然后让自己连同那气息一起浸润为一,被带入这小方世界而已。 如今真雷之劫消散, 他固然可以说是逃脱得了一条『性』命,然而又哪里还会再有世界天地之间的薄壁削薄到真雷之劫时的程度, 让他能够顺利地传送回原来的大方世界呢? 而且传送符阵所需的材料,凭借他这十几日在黑行城中的交换收捡, 也不过是勉强集齐了不过三分之一的原料而已,而这些原料,装入乾坤袋中的,大部分已经随着真雷之劫而消弭于乾坤袋中。 然而他这次若是要传送离开,需要的最为保险也是两倍于之前的材料,然而在这小方世界中, 有些符阵材料,比如九冥之水这些材料甚至是从未在古籍上出现过的。 这种具有灵『性』的材料不可能没有被人发现可以用作制符原料,然而它既然未在古籍上出现过,这说明要不是这小方世界从未有过这种材料,要不就是这材料已经稀缺到甚至不是寻常符师能够拥有的,已经被修真大能攫取一空了。 叶齐取出封印之符,其中残存的血线似的一点,便是那日他从汤九妹妹身上取下来的一点虫种血肉了。 而那丝血肉的意识就如同稚嫩婴孩一般,不断发出自己饥饿无比的讯息 叶齐将这封印之符随意地丢入火堆之中,然后以灵气隔绝开这处火堆和外界世界的联系。 逐渐地,封印之符上的黑『色』符纹如同凝黑的血一般融化,如同血滴的黑『液』在火焰中发出如同油被烧灼的嗤嗤之声。 而随着那符纹划开,那一丝血肉得了自由,几乎立刻的便在那巨狼尸骨的血肉上包裹啃噬了起来,宛如千万只触角陡然尖利地划入了那狼尸之间,应该是饿的狠了,不然它不可能连这种没有养分的血肉都吃得如此干净的。 叶齐静静地看着,任它动作。 也许察觉到了叶齐没有反抗它这般的行为,那一丝血肉,或者应该说虫种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它已经从一处还不到一些小指长的血线,变成了一张勉强有着经脉的透红薄膜大小。 它小心地从火焰中,在自身的薄膜上分化出一条细线似的触角来,显然存着叶齐若是出手,他可以马上弃卒保身的准备。 然而叶齐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所以那一丝血线略微地探到了火堆旁的狼骨之后,那张薄膜似的虫种立刻弹『射』般地落到了狼骨上,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紧缩咬碎声响发出。 宛如无数虫子细细地咬着那狼尸身上的碎肉一般,那薄膜分摊得极薄地遍布着那狼骨上,几乎是片刻间,半边还带着血肉的狼骨已经被啃噬得一空,而那薄膜已经从透明的薄红形状演变成了有了厚度的深红形状。 已经有了些昔日他见过的那肉瘤异兽的样子。 而随着狼尸被啃噬一空,在只有骨头发出咯吱咬碎声响的寂静只中,一种混沌的疯狂意识掌控着它的活动,已经有了些许神智的虫种只觉得全身上下,几乎每处都在疯狂叫嚣着:不够,还不够! 而在这时,这处已经被隔绝了外界一切气息的地方。 自然,只有一个人,还能发出血肉的气息了。 疯狂和饥饿以可怕的速度压过了对那个血肉生物的所有恐惧。 虫种专注地吞噬着那血肉所剩无几的狼尸。 却在此时,一道细密的血线以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凸出,向那人类所在方向冲来! 随着那血线不断靠近,前所未有的危险之感却陡然笼罩住了虫种全身。 几乎身体的每一处又在重新疯狂叫嚣着: 不!快回来!快让它回来! 然而另一道主宰着血肉的念头却也在疯狂叫嚣着: 吃了他!快吃了他!!吃了他就能出去了!!! 然而身体没能让这两种意识分出胜负来,几乎是片刻的,那丝血线便如同遇到了天敌一般,以着恐怖到逃命的速度飞快逃遁着。 然而,它飞快撤回的速度,仍是比不上人类之间那一点光芒发出的速度。 一道盛亮到极致,宛如天光在这黎明前在此处的黑暗全部照亮的炙烈光芒陡然在那一指点出。 而那光芒前进的空气无声地扭曲着,最终伴随着强大而刚烈到极点的力量,如同一道长剑的轨迹笔直撞入那血线之中,最后无声地吞噬了那血线连带着虫种的全部。 在近乎粘稠的血『液』滚沸烧灼开的浓臭中,叶齐延展开神思,察觉到雷芒中的虫种已经衰弱到极致,方才将指尖流转的雷霆收回到了体内。 已经拳头大小的虫种,此时如同雪团遇到了天光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化开来,地上弥漫开粘稠的浓黑血『液』的恶臭味道。 剑气悄无声息地在他指尖凝成,再将那团虫种层层剥离开之后,叶齐终于看见了那虫种最深处的一点不比血『液』大的鲜红。 此时这只虫种,已经变成了变成了比最初还要微小的形态。 而它的意识深处,也终于被这白光,唤起了对站在他面前这个血肉生物的熟悉的恐惧。 它朦胧间意识到,发自它面前血肉生物的这些光,可以让它饿到极点,却不能动上一动。 自然也可以让它死。 对于死亡最根本的恐惧笼罩在虫种意识里,它比之前更饿了,然而此时的饥饿,已经不足以再让它敢做出丝毫会触动面前这人类的动作了。 火焰噼啪地燃烧着,更是将那污浊的血『液』燃烧蒸腾出浓黑的黑烟来。 而叶齐没有动作,所以这虫种也不敢再动。 这也正是他想要的,然而,还不够。 叶齐分神想着,他以血为引,淡淡的血珠从指尖『逼』出,然后以着固定的痕迹定格在空中,数十颗血珠最后大略地成了一道粗糙的封印之符的符纹。 灵力如同川流一般将这些本身并不相通的血珠作为一个个节点连接汇聚了起来,再牵动出他血『液』之中的真雷之力,而真雷之力中源源不断涌出的雷霆便成了这道符纹能够运转下去的动力。 所以,这道活符纹,便成了。 活符纹的成型很简单,然而如今在符道上造诣颇深的符师都不能施展出活符纹,就败在了动力这两个字上。 他们炼制的符阵中没有让符纹保持稳定轨迹,流畅地运转沟通的动力。 叶齐若有所思地想到,却是对于上古时候那些符纹大成者随心随意勾动炼成活符纹的场景产生了一丝想法。 与此同时,他灵力一涌,这道封印之符便顺着那虫种的气息,将虫种包裹了起来。 世上最绝望的,莫过于自己在饿到极处的时候,有人把美味送到面前,然而毫不掩饰地告诉你,这团美味是有毒的。 如果有意识的话,虫种大概也会这般想到。 这道圈禁着它的封印符纹处处透『露』着血肉的强大力量气息,它甚至毫不怀疑它若是能够吞噬一滴,便能恢复到在吞噬完狼尸时的形态。 然而在这道封印符纹中,也处处涌动着先前烧得它痛苦不堪的白□□息和力量,那么在它吞噬下这个将它禁锢的东西前,这个东西便会将它先灭杀成余灰。 在这般挣扎痛苦往返几次后,每每它有所意动,便被那封印符纹中的微小雷霆劈得个正着。 叶齐平静地垂眸看着,待到那虫种已经奄奄一息,至少短时间内不敢再有所意动后,他开始掐诀,比寻常符纹还要繁复的灵气光芒在他嘴唇无声翕动间,已经在他身前结成了如同密网一般不容破开的禁锢。 而若是有御兽师在场,定能看出他此时在做什么。 他在结契! 哪怕这是最低级的沟通异兽的契约,可他确实在尝试这世间疯狂无比的一种做法。 他在尝试—— 和一头虫种结契! 虫种本就有蛊『惑』和『操』纵人心的能力,寻常人见到虫种,恨不得将它灭杀得连余灰都不剩,再将自己从头到尾用符纹清除检查一遍,以便确定自己没有任何感染虫种的可能。 然而此时这个人,竟在尝试与虫种结契!! 叶齐也清楚他这个想法有多疯狂,然而他已经处于万分危险的地步了,这方天地到目前为止,他遇到的诡异情况,大多都由这已经拥有神智的虫王制造。 而在天将城的丹『药』都带上了虫王气息的此时,若是他没有制约确定虫王位置的法子,无论去到哪处,都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 他已经得到并在培育真雷之力,虫王若是在此时和他近距离接触,不可能不清楚他体内的真雷之力培育完成后,他对它的威胁到底有多大。 那么在此时,他手上还有一只被封印的虫种,这无疑就是最好的确认虫王所在位置的办法了,固然虫王同样拥有查探虫种位置的能力,可这只虫种的气息在茫茫虫种中也不过是寻常的一头罢了,然而虫王的气息最为强大,无异于茫茫萤火中的日月,这已经是敌在明他在暗的唯一优势了。 而他身上的真雷之力已经在培育,那么这虫种就绝无能够悄无声息地寄生在他身上的法子,就如同水与火不能共存一般。 那么既然虫种不能寄附在他脑中,为何他就不能主动『操』控着虫种,先获得虫王位置这一系列讯息呢? 第211章 融入 这个想法一生出, 在叶齐判断它为可行之时, 他便立刻采取了实施的手段。 而既然他没有了忌惮虫种的风险,那么将虫种作为异兽来看待, 然后就此结契自然成了最好的办法。 而想要控制这随时可能反噬的虫种, 自然容不得他丝毫大意, 叶齐便采取了与异兽结契中沟通最弱, 压制和分担伤害最强的法子。 而在此之前,他便需要将虫种的实力削弱到最弱,然后再它的意识不敢再生出丝毫反抗之意后这种最低等强力结契的手段方才成功。 这种方法成效的可能并不大, 通常只有在一方拥有强大到足以碾压到另一方的实力, 并只有在它心神抵抗力最弱时才有可能成效, 所幸的是他现在便有削弱这虫种的法子。 体内还未孕育完全的真雷之力如同嫩芽一般, 源源不断地抽取控制着体内的雷霆,压制下它们狂躁的气息, 然后将这他体内的残雷转化成纯正无邪,易于控制的蕴含着的强大能力的雷霆。 在虫种在封印之符中稍微『露』出反抗之意后, 叶齐便毫不留情地在指尖泄出些许不足以将这虫种灭杀,却足以让它感觉到痛苦的雷霆, 这般过程往复几次后,虫种顿时蔫得不敢再有丝毫反抗之意。 察觉到时机已到后,叶齐便开始了结契。 在明白了活符纹绘制成功的关键后,比起过往繁琐至极的炼制符纹,他却是对现在随心而来的活符纹的勾画有了几分如指臂使的满意和自然。 结契的符纹隐藏在声势浩大的白光之后,而看到这白光冲来, 虫种只有万分畏惧恐慌之意,自知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地默默缩成一团。 这结契,成了。 叶齐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才算是真正拥有了能和这虫种沟通的能力。 然而哪怕沟通,虫种不断传来的也就是害怕和饥饿的讯息罢了。 叶齐自然不会对这以吞噬血肉为最终目的的虫种有什么怜惜之情,在结契确立之后,他凭借着自己碾压而且不用担心反噬的力量,直接闯入那虫种混沌的意识之中。 如果说虫种的意识相当于一个小球,而由这个小球支配全身的话,那么叶齐此时已经将这虫种挤得只有拇指大小,而他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便开始借着虫种的身体来感知他要得到的讯息。 就如同多了无数双眼睛一般,作为虫种看到的场景,感知到的讯息和他作为人的时候感知得完全不一样。 叶齐只感觉到漫天的红点拥挤在这方天地之间,以着天将城所在方向给虫种的压迫之感最大,而这片荒野之中,最大的几个红点便散布在他的身体上。 感觉到这最大的几个红点,叶齐转念一想便知道,就是他身上持有的几个红珠。 而虫种本身,也是一个较大的红点,来自虫种的混沌意识告诉他,只要能吞下这许多红点,它就会逐步地拥有更大的力量,最后能将这天将城的红点完全吞噬。 叶齐的大半神思控制着身体将八颗从异兽脑中取出的红珠递到虫种面前,果然,主宰着虫种的意识立刻便判断出了这八颗血珠中分别蕴含着极其微弱的八缕气息。 也就是说,这八颗血珠拥有随时发育成虫种的可能。 而这漫天遍野的红点,也已经说明了那个拥有人类神智,和他在黑行城中对立的虫王,起码已经吞噬了大半的其余虫王,所以拥有了起码的繁育虫种的能力,不然不可能能够孕育出如此多的虫种。 而这些红点随意地钻入空气,生物,植物或者大地之类,大部分都无声无息地消融在大地之中,那么就可以解释这吃下白玉瓶中灵『药』的异兽脑中拥有血珠的原因了。 白玉瓶中的灵『药』本就由灵植炼成,若是这灵植已经受了虫种侵染,虫种水火不灭,那么自然便连灵『药』都会被这虫种寄生侵袭的。 而在这漫天稀散的红点之中,以天将城方向给它的压迫之感最重,而在天将城万米外的旷野尚且有这许多虫种,显然天将城中的虫种,更是比他所在之处更多了。 而这虫王已经到了天将城中,能够散播开如此大范围的虫种,不可能毫无一人发觉,显然如果不是天将城中的高层都被这虫王控制,所以能够镇压得下满城可能产生的留言,那么便是天将城,已经——是座死城了。 想到这里,叶齐心中不由轻叹。 他将红珠中的八缕气息全部吞噬入虫种身体里,旋即便感觉到虫种的身体以着极其快的速度强大健壮了起来。 而在这时,属于原虫种的混沌狂躁意识便将他的神思从虫种中『逼』出。 感觉到自己与虫种的结契将要断开,被虫种『逼』出的他不慌不忙,便将更深一层的结契藏在这雷光之中,只要虫种流『露』出一丝反抗的意思,便毫不留情地将他劈斩一次。 在一瞬间强大起来的虫种顿时在这雷光之下节节败退,肥大起来的身体再度无声地消融开,重新变成原来奄奄一息的红线姿态。 而那更深一层的结契便顺利地打入了那虫种之中,叶齐再度分出神思进入那虫种的身体进行观察,而虫种的意识便重新可怜地被挤到角落里去。 神思一分为二,控制着两个不同身体的感觉极为悬殊而奇妙,在将血珠中的虫种气息剔除之后,叶齐人身分出灵气,将这八颗血珠包裹起来,不让外界悬浮的虫种气息有任何入侵血珠的可能。 这次他终于主动退出虫种的身体,然后将虫种重新封印成血线大小,放入乾坤袋中。 果然,提出了红珠内让异兽狂躁的虫种气息后,再抓几头异兽进行实验,叶齐便发现这血珠只是让它们的气血有所壮大,而不会再异兽进入狂躁之中。 此时的天澜兽已经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把一颗又一颗的红珠喂给了别的异兽,只是倔强地仰着头,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叶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然而在低头看见天澜兽两只爪子扒着他胸前的衣服,两只清澈的灰蓝兽瞳圆睁地望向他,努力地传达着类似“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的意思时,明明知道不是自己故意这般捉弄它,也不由地起了一两分愧疚的心思。 他耐心地用了不到片刻时间来解释他这般行事的缘由,在逐渐确定了让虫种吸收掉那血珠,血珠就不会对异兽有害后,便将那些颜『色』已经淡了大半的血珠如同糖豆一般轻轻地送到天澜兽嘴边。 得了解释的天澜兽很快地没了脾气,体内没了灵力流转的它此时便是虚虚地趴在人类胸膛上,也觉出了几分难受,它将血珠卷着咽了下去,便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逐渐顺着经脉流淌开来,将经脉的疼痛减淡了几分。 它便乖顺地蜷着身子躺在人类怀中,不给他造成过多的麻烦。 叶齐将一个小袋子带在天澜兽脖颈上,然后将两颗血珠放入那浅浅的袋子里面。 他低头,轻轻吻上天澜兽带着些许水汽温热的头背上的皮『毛』,然后出声温和安抚道。 “还会有很多很多血珠的。” ——我也一定会治好你的。 然而他一向不习惯许出自己也不知道期限为何的承诺,叶齐咽下那后半句,看着血珠让天澜兽身上好上了不少,他心中也有了些许宽慰。 而那白玉瓶中的气息太过斑驳,有些虫种甚至已经与那灵『药』完美得融合成了一体难以剥离,叶齐也不再奢求,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果然,凭借着虫种的观察,那些身体上红点最多,也代表着种下的虫种气息最多的异兽,身上不由而同地都生成了血珠。 而身上没有红点的异兽,只要让白玉瓶中的灵『药』进入身体,那丝虫种便自动地钻入更为强大的个体,最后飞快地在这些异兽脑中结出血珠,然后从血珠无声地转变成散布在异兽全身,与异兽几乎凝成一体的血『液』。 毫无疑问,这比虫种单纯地凝结成一颗红珠存在,更让人难以发现而且哪怕发现也与异兽融为一体,所以难以剥离。 而这血珠融进异兽血『液』仅需要不到半天的时间,若是他晚上数个时辰杀死这些异兽,再用神思仔细探查他们的兽身,如果不是体内的真雷之力细微地有所意动着,引起他的警觉,恐怕他也未必能发现这些异兽体中的虫种气息。 这虫王,竟然改良了千万年来让虫种寄生在生灵脑中的方法,让虫种无声无息地融入生灵脑中,除了大量时会让异兽有些控制不住的活跃外,竟然在寻常时察觉不到什么异样。 叶齐已经越发察觉到了这其中的诡异和不同寻常,而在这时,他感觉到了那打入御兽师体中的残雷符纹察觉到危险,开始猛烈跳动。 第212章 救人 如同往常一般, 镖局行到了荒野之处, 众人在一处旷野之上扎了营。 月光洒落在这片光秃秃的,便连杂草都没有几根的旷野上, 隔着数十米处便是一处稀疏的林木, 一条小溪顺着流淌而下, 察觉到了没有危险的气息, 普通马车中的老者,也就是柳冼山点了点头,众人便占据着一处高势扎了营。 他们龙虎镖局的大旗深深地扎进一处石缝之中, 无风之下自动摇曳, 而龙虎镖局的名头只要出现, 便足可以警戒一些过路的宵小不要存着侥幸之心。 毕竟从天将城送货物到达其他城池的路程无比漫长, 出事的可能也极大,不说寻常的盗匪, 便是野林中的异兽,也足够让一些小镖局损失惨重的了。 也只有他们龙虎镖局, 方才敢接下如此大宗,路程如此长的买卖, 凭借的便是他们从祖上便传下来的镖局事业,还有历代在天将城中便与仙门交好的手段,如果不是有仙门的高人随行,龙虎镖局是不可能做到现在这般地步的, 这般想着,徐二渭便在心中产生了一丝淡淡的自豪之感, 他熟练地指使着家中子弟安下营来,吩咐几个人来轮流守夜和看住镖货,马车中的仙人自然是不和他们一起进入营帐的,但按照惯例,徐二渭也是先恭敬地请示过仙人,然后才准备安营的工作。 安下营后,他们准备养精蓄锐,等到第二日太阳升起时再继续前进。 然而就在进入扎好的营帐之后,一股悚然发寒之感从他脊背上传来,而这种危险的预感,在过去数十年中已经数次救过他的『性』命了,几乎没有立刻犹豫的,徐二渭滚地一躲,森利寒牙便在他身旁一擦而过。 没有回头看的动作,徐二渭立刻拔出了背上的刀向那擦身而过的活物处刺去,而趁着他攻过去的功夫,徐二渭也看清了,那竟是一头口嘴留涎的野狼,此时正张着森冷的寒牙朝着他扑去。 而他身边的这群人也不能幸免,几乎不到片刻,徐二渭便听到了有人痛呼的声音,显然他们虽都是些有功夫在身的武人,然而毕竟有些人初次经历这般惊险的野狼偷袭,不是谁都能立刻反应得过来的。 而在与那野狼周旋中,徐二渭逐渐和镖局众人聚拢到了一起,野狼再度奔来,徐二渭没有后退,一刀斩下,利落地『逼』退了那头野狼,然而也看清了围着他们的不是数头狼,而是数十头野狼。 这群野狼到底在何时闯入他们之间的? 他们可是刻意挑的视野开阔的旷野,如今守夜之人却是刚刚定下,不可能松懈到连这群野狼到来,都还来不及和他们发出警报,派去守夜的无不是机敏果决之人,徐二渭微微偏头,却是看见火堆旁已经无声地倒下了两个守夜之人,却是生死不知的样子。 他心中微微一沉,不仅为着这从未出现的诡异状况,更是因为哪怕到现在,那马车中的仙人都没有出手甚至出声的动作,就如同是……马车中的仙人,也出了某种相同的意外一般。 想到这个可能,徐二渭感觉自己手上的刀更是沉重了几分,他来不及多想,略一分神间,那迅即动作的野狼却又是如同狂风一般朝他涌来。 望着那野狼通红到眦裂的红瞳,嘴边控制不住留下的涎水,徐二渭心中更是沉了,这野狼的动作竟是快得让他也有些措手不及! 要知道,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面对狼群的,然而寻常的野狼,绝对不可能拥有这些野狼疯狂到极点的速度! 看见那野狼紧绷得如同弓箭般猛然冲来的俯视,徐二竭尽全力地再斩下一道,然而这以往能斩下狼首的刀刃此时与野狼的利爪相交着,竟是如同金戈相交一般发出嗡鸣之声。 这一击之下,竟是他自己的手被震麻大半! 而他在众人之中已经算是一把好手,尚且都沦落到如此境地,更不用说那些在他身边的人了,痛呼喊叫之声不断响起,若不是他在此处为众人打着气,此时只怕早有人按耐不住要开始逃了。 然而这般诡异的景象,那平实马车中的人仍是没有出手的势态。 “求仙人出手!” 他这句话有一出,立刻得了场中一些吓破胆子的年轻人的回应,然而一些经历丰富的武人却是和徐二渭一样心中一沉,他们自然是保护这对车列的核心力量的。 然而以他们看来,显然今晚发生的诡异,不知发生在了他们身上,说不定这仙人,已经在受着比他们残酷数十倍的攻击,不然不可能到了现在,连一句话都发不出的。 面前的野狼群修整到了一处,却是寻到了镖局站立处的一处弱点,短暂的对质过后它们疯狂地便朝着那弱势之处攻来。 到底不是全部由经历老练,饱经历练的武人组成的队伍,只因那镖局中此次初来为了历练的年轻人的退缩,镖局本来就只能看看维持住的阵型,更是瞬时间便如土崩瓦解开来。 到了最后,不知躺下了多少人,甚至是精练的武人一个便要对上数头配合有度的野狼。 而在这时,哪怕他看着有些野狼分开,便要往那华丽布置的马车上赶去,也是无能为力了。 马车之中的侍女婆子如今已是含着泪地缩入桌椅床底之下,隔着车帘听到了外界情况的她们自然是明白自己一行人已是碰上了十死无生的险情。 徐晷善纵使身上的伤势未愈,作为车厢中唯一一个男子的他,也忍住一口气踉跄着站起,想要抓起床上那把剑赶到车门前,哪怕是死,也要做这车厢里第一个战死的人。 平日里只会哭哭啼啼的少女此时却是强忍着泪意,她将踉跄着要走到车门的徐晷善按住,徐晷善目一横,就要呵斥她到了这时候怎么还胡闹,却被少女的力量不用分说地推搡着按进床底。 徐婳一抹泪,在车厢门外野狼撕扯的声音中几乎尖利失声地叫道。 “把少爷给我看好了!他若是跑了出来,我就先斩了你们!” 床底的侍女婆子们七手八脚地将没有力气,却还拼命挣动的徐晷善围在中间,带着哭声地喊道:“小姐我们记住了!” “徐婳你疯了!!”徐晷善胸膛欺负地叫着,剧痛和胸膛中心脏疯狂的跳动几乎要叫他昏厥过去。 徐婳手抖着,泪珠不断地从脸颊上滑下来,却没有如同以往一般哭出声音,她低下头将地上的剑捡起,然后流着泪地靠近了那野狼不断撕扯开的车门边上。 在那野狼即将撞入之时,徐婳记起幼年时武师的教导,几乎用尽全身力量地提剑一刺。 “我要杀了你!!” 徐二渭身上,也是不知道被划开了多少道深可入骨的血痕,然而在听到那华贵马车中熟悉的少女喊叫后,他心中的绝望终于忍不住生出。 他们徐家七人,今日竟是要命丧在此处了吗? 然而不过是片刻之间,数道几乎照亮黑夜的白光如同剑光一般,几乎以着清晰可见的迅速『插』入那血口已经要咬上他的野狼之上。 那面上还维持着狰狞姿态的野狼,此时黄瞳浑浊着,随着白光斩下身体平滑地劈开两截,狼尸体内的鲜血夹杂着内脏碎片喷涌而出,几乎溅了他的一身。 徐二渭踉跄地倒在了地上,此时他方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身上的多处伤势已经痛到让他发麻,而且流血不止了。 方才一群几乎可以夺走他们『性』命的野狼,此时十数头都已在那白光之下,已步上了这头狼尸的后尘。 徐二渭忍着痛楚地抬头间,看见数十米处还未等他道谢,便好整以暇地收回视线的青年。 在月『色』之下,那人一身道袍,身姿挺拔出尘,清俊的面容上却是一番沉静赛霜的平常神『色』。 就如同……他完成的不是斩杀了一群可怖的野狼,救下了他们数十条『性』命的大事,而是在他眼中——与捡起一块石头无异的小事。 仙人有的,便是这般近乎移山倒海,足可使日月失『色』的可怕仙术吗? 徐二渭怔怔地想到,然而在周围人的痛呼声中,才失落地记起了自己作为镖头的职责。 他摇摇头,将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到这般仙法的欣羡失落之情收回心中,开始有条不紊地拿出伤『药』,给着周围人包扎,然而这般念头还是不时地出现占据在他脑中。 车厢之中,少女看见那野狼跌下,鲜血溅了她一身,她无力地跌倒,头脑发懵着,却是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 柳冼山的情况倒是有几分出乎叶齐的意料,他陷入险情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被那群野狼击溃了马车之上作为自身神魂的异兽形态,所以便陷入了近乎走火入魔的昏『迷』境地。 而在叶齐将灵力灌入柳冼山几处灵脉,将他经脉中混『乱』的灵气冲撞止住后,柳冼山没过多久便幽幽地醒了过来。 第213章 交易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神智略微醒转, 回忆起了事情经过的柳冼山面『色』苍白, 回忆起刚才的那一幕时,纵使神思受创, 也明白如果不是眼前这位前辈出手, 他只怕是一个十死无生的下场。 他强撑着身子就要起来道谢, 叶齐一偏身, 灵力略微放出,便将他按了回去。 叶齐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在感觉到这里的威胁并不大后, 他急速赶来杀灭这些狼群也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如今也能算是还了柳冼山赠『药』的恩情。 他身形一动, 就要从此地离开, 柳冼山自知重伤在身,如今又在危险丛生的旷野之中, 若是放跑了眼前这位前辈,这一次可以说在对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出手, 若是下一次,只怕他就得命丧于这些野物之手了。 与上次送走青年的避之不及不同, 这次柳冼山连忙挽留地说道。 “阁下可是要去天将城中为铭兽求治?” 看着叶齐身形略微停顿下来,明白已经说动青年的柳冼山暗中松了一口气,却是怕他后悔,便急忙说道。 “在下虽是人单力薄,可在下的宗门——吞焱门在天将城中扎根多年,却可能结识到一些高人, 若是阁下愿意护送我们一行人平安抵达吞焱门,在下愿为前辈与宗门牵引搭线,不知阁下的意思是……” 柳冼山征求地望向叶齐,在望见青年面上略有所动的神情时连忙说道。 “一些寻常事务自然是不需要阁下出手的,只是今天的野狼偷袭太过古怪,却是我们十数年方才遇过一回之事,若不是我疏于防备,也不可能至于这般地步,我的伤势不过数天便可痊愈,前辈只用在遇到这些世俗人难以抵挡的险情时出手一二便是,绝不会让阁下事事亲历亲为的。” “而且这些世俗镖局的孝敬素来是十分有诚意的,只要前辈应允,便连修真界中一些难见宝物,也是能通过这世俗之人得到几分消息的。” 柳冼山既然说到了这般地步,叶齐再想到了自己要查探的一些事情,便有了些许意动,然而他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反而摇摇头说道。 “我需要先问主事之人一些事情,等我考虑好了,便会给你一个答复。” 本来看着青年摇头,心中起了些许丧气之意的柳冼山,听了这柳暗花明的话后哪里能不生出欣喜来,就在他准备开**徐二渭上车来答话时,却见青年的身形方才微闪着,果决地消失在了车厢之中。 老者『摸』『摸』自己的短须,终于放松下来的长叹一口气,却是立刻拿出了身上的灵『药』,用来治愈疗伤。 …… 一闪身出现在营帐旁边,认出青年便是救了他们的镖局之人纷纷起身,哪怕是重伤之人也按耐不住地要从地上起来向他施礼还恩,叶齐止住了他们的动作,却是直接地看向他们。 “我想和你们的主事之人谈谈。” 徐二渭从地上艰难站起,纵使失血过多让他的视线有些昏沉,他也保持着镖头的身份,走出几步,拱手问道:“在下便是这趟镖程的主事之人,不知仙人到来有何差遣?” 地上躺着的哪怕是重伤之人也不由放低痛『吟』的力道,毕竟是涉及仙人要叫出镖头的大事,其余人放轻了包扎伤口的动作,此时纵使仍在忙着手上之事,也不忘纷纷竖起耳朵耐心听着。 毕竟老练之人都已经从仙人从另一位高人车上下来的举动中,感觉到了这是这是有关他们这群人生死的大事,此时不由地更关注了几分。 叶齐也没有犹豫,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可有能和天将城中人通讯之物?” 徐二渭愣了一会儿,本来打好的愿意供奉仙人多少仙品的草稿此时没了用场,然而能作为数十年来行走长途镖程,却从未出过事的镖头,他也是有几分急智的。 此时不过转瞬一想,明白仙人不可能贪图他们这些小人物的东西,徐二渭便立刻抬头,迅速地答道。 “禀告仙人,我确实有与天将城中龙虎镖局通讯之物。只不过是一只训练有素的猛禽,来回也要两日的功夫,而我们回到天将城,还需要十四五日的时间。” 徐二渭敏锐地抓到了叶齐话中的关键,明白过来可能仙人要获取城中某些讯息的他,不待叶齐多问,便果断地把自己的手段和耗费的时间交代了清楚。 和聪明人说话,自然是省心省力的,叶齐心中也轻松了些许,他正『色』说道:“我想要你去问天将城中你们镖局之人,这些天里天将城中是否安稳,可曾有什么异人出现,或是有什么异闻传出,若是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剩下的旅途中我便会出手庇护你们。” 听到这话,众多忧心忡忡,前路未知的武人面上纷纷现出了欣喜之『色』,他们中不少人也料到了那平凡马车中高人不出手,可能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意外。然而如今离天将城还有十数天的路要赶,此行若是连这仙门高人都出了事,只怕他们的人心也早就跟着一起慌了。 如今知道一个高人虽可能不再能出手,却听说另一个本事大得多的仙人会出手庇护他们,这如何不让他们喜上心来。 然而徐二渭却是没有将喜『色』表现在面『色』来,他恭谨地先答应了下来,然后面带忧『色』地问道:“不知马车中的柳仙人是否有大碍,毕竟是我们连累着柳仙人受的伤……” 徐二渭这句话说的是滴水不漏,却是完美地将他们感恩,重信义的品质展现了淋漓尽致,此时仙人若是因着这些话对他们有了一丝好感,也算是多了一分香火请,指不定哪天便能派上用场。 然而在叶齐的平静注视下,徐二渭感觉自己的所有小心思都被窥破,此时念及自己一行人的『性』命便在对方的掌控之间,徐二渭背上说不清是被汗,还是伤口出的血完全浸透。 叶齐望着他,却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和地出声答道。 “柳冼山说他的伤势几天内便会痊愈。” 这句话刚让徐二渭略微放松了下来,青年下一句平淡如常的话却又让他激起了一身寒战。 “我希望你能如实禀报,而不是故意欺瞒于我。” 青年不轻不重的视线越过他们,甚至没有开口威胁些什么。然而此时望着那一地已经完整分离,甚至没有留下过多痕迹的狼尸,谁又会真的不对他的话放在心中呢? 徐二渭收起了所有的心思,恭敬地答道。 “尊仙人命,”感觉自己略微『摸』懂了一些仙人『性』子的他此时甚至大胆说道:“不知到了天将城之后,仙人可需要些什么?” 叶齐垂眸,看了怀中沉沉睡去的天澜兽一眼。 “我需要你们帮我收集一些东西……” 徐二渭细细地记了,有些叶齐描述不清的,他甚至会主动出口相问,点透的东西也极容易举一反三,便在地下的众人面面相觑,还有些跟不上他们的速度时,他们两人一问一答间已经将事情全部定下。 事情了解后,便如同他来时的一般悄无声息,叶齐离开时也没有让任何人注意的一掠而去。 徐二渭心怀怅然地望着那如剑般一闪而去身影许久许久,便连身上入骨的疼痛,此时也不能分散出他惆怅的心神,就如同一只见过了新奇世界的蝼蚁一般,当他要从那新奇广阔到甚至想象都不能及万一的辽阔世界中抽身回来后,再望见自己平常的生活时,心中的自傲便会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惆怅茫然。 若是他,若是他…… 唉,徐二渭长叹一声,却不得不收拾起疲惫的精神吩咐着旁人来收捡死去的弟兄的遗体,收拾着狼狈的场中布置。 然而感觉到自己不知觉间便逐渐止住了流血之势的伤口后,有感于仙人的神奇手段的徐二渭,不知仙人是否便在一旁看着,他隆重地叩拜感谢后,便在一声长叹中收拾起脑中的痴心妄想,转身回到俗世人应该处理的凡尘事务之中。 马车中的侍女婆子大呼小叫地把徐晷善拉出,然后不由分说地按回在床榻之上,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断哭泣着说道自己的担忧害怕,徐晷善怒吼一句:“闭嘴!”便压抑着全身火气地别扭说道:“还不快去看看小姐的情况!” 出乎意料的是,瘫软在地上的徐婳此时也没有以往的大呼小叫,她顺着侍女们小心害怕得罪的力道起了身,手上黏腻的是流淌满了指缝的腥臭的狼血,心神恍惚着,却也终于回到了床榻之上。 从旁人口中了解了一切经过的她心神俱颤,想起白日里看到的那个清俊青年的模样,仿佛陡然拉升到遥不可及的云端处,明白了心中的痴想不能成,往日里该要大哭吵闹的她,却想起自己那一剑狠狠朝野狼劈下的力量,猛然对那从未有过想法的仙道有了一丝说不清的怅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落错】的地雷 第214章 炼化 马车行进的速度对叶齐而言与蚂蚁行进无异, 哪怕两日后赶上也不过是数个呼吸的事情, 所以叶齐不愿进入那颠簸不稳的马车上,他索『性』在丛林找到一处灵气勉强算得上浓厚之地。 根据着灵气浓厚程度一路往上, 他停留在一处溪旁, 这处溪边有许多长达数米的卵石, 倒也算得上是一处奇景。 叶齐一处巨大的卵石上坐下, 一边修炼恢复着体内的灵力和伤势,一边谋算着自己接下来要进行的事情,检查着自己是否有什么过大的疏漏。 清晨不知不觉间悄然来临, 第一丝阳光透过浓密的丛林, 照『射』在那巨石上的人影上时, 隐约有蒸腾的黑气从叶齐周身散出, 这是他从体内打散出来的淤血暗伤。 经过这一夜的调养,他的经脉中因为真雷之劫造成的伤势又愈合了不少, 如今他已经能够使得出巅峰时五分之三的实力。 恢复的实力每多一份,就是对自己多一份的保障, 叶齐心中轻松了些许,趁着处于这灵气浓厚之地, 而徐二渭再开口也是两日后的事情,他便决定先在此处尽量恢复着伤势,准备应对天将城中可能出现的情况。 这般想着,叶齐便以体内雷霆为引,在虚空之中炼制出了一道聚灵之阵,阵的大小足够将这方卵石之上他和天澜兽围个正着。 天澜兽受着这温润灵气的聚集, 有些朦胧地醒了过来,显然这环境让它很是舒服,它安静蜷缩在那人身旁,在察觉到叶齐入定的动作后,有了些许他们此时并不安全自觉的天澜兽,纵使此时体内的经脉因着有所动作,而又疼痛了些许,它也尽力着,想要自己站起来。 而在此过程中,哪怕痛楚再大,天澜兽也没有发出一声闷哼,影响它旁边的人类。 叶齐察觉到了它的动作,心中暗叹着,却也没有出手阻止,他知道天澜兽对他虽是极其乖顺,然而在未遇到他的数十年间,一向是方圆千里,足够让所有异兽臣服的强者,如今他处处护着它,却是太过看轻了它。 因此在它没有做出加重自身伤势的动作前,便索『性』闭眼入定修炼着,不忘分出心神来留意它这一边的情况。 显然昨夜的那颗血珠对于天澜兽的伤势有所助益,陆岱望略一低头,将头探进脖颈上挂着的锦带之中,然后熟练地咬住一颗血珠,开始艰难而缓慢与折磨无异的炼化。 血珠在它刻意的催动之下,向着伤势最重的几处经脉处融去,在坎坷难行的经脉中,猛然注入的血珠气力就如同要硬生生地重新斩开一条进入的通道一般。 叶齐察觉到了天澜兽的异样,他有些犹豫,不确定这般做法是否对它有害,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否应该制止。 然而终究是心中的担心压倒了一切,看着天澜兽身子蜷缩颤抖着,一次又一次尝试着用那血珠融化开的力量冲击着阻塞的经脉,叶齐还是有了出手制止的打算。 “嗷!” 然而看到他的手伸来,天澜兽却是猛地退后了一步,身子磨蹭后退着,却是到了卵石边缘,有了几分要掉下的迹象。 ——陆岱望,也是,要忙的! ——叶齐,不要,过来! 看着那身子已经磨蹭地退到了卵石边缘的天澜兽,叶齐也不好强行『逼』它,毕竟若是这般法子真能对它体内的伤势有效,他出手便是将它煎熬和所受痛苦的时间延长了。 念及此处,叶齐只能温和下声音劝道。 “好,我不碰岱望。” 天澜兽似信非信地望向他,不到巴掌大的小脸上,清澈的灰瞳圆睁着,却是摆出一个勉强相信他的样子。 “但是岱望不要『操』之过急,让我担心好不好?” 亲昵温和的话语伴随着温热的力道将它抱起,天澜兽被人类的温声软语『迷』『惑』间,不知觉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狡猾的人类怀中,此时它自己甚至已经主动地抬起头,两只『毛』爪趴上了人类的胸膛。 这个应该据理力争的情况,怎么和自己想象得不一样啊? 陆岱望疑『惑』而不甘心地想着,却是在撞进人类那双清浅温和的黑瞳时忘记了言语,它下意识地想要用尾巴缠绕包裹上属于它的人类,然而尾巴上的剧痛传来,还是将它拉回了现实之中。 叶齐自然没有违背刚才说的话的意思,本来还以为自己出手会被它挠上一爪子,没想到天澜兽还是如同以往一般,只要他温和下声音,就无比乖顺地被自己搂进怀中。 望着怀中气鼓鼓地炸『毛』着脸的天澜兽,一股从心底升上的温暖充实之感让叶齐决定顺从着自己的心意,他低下头,然后将唇在天澜兽额头上温和地覆上。 以往只是亲在脑背的温和动作,如今在天澜兽睁大眼睛看着之下,被人类极其自然地亲在额上,饶是天澜兽心中并没有什么羞耻观念,然而心中也仍是有种奇怪的麻痒感觉生出。 它没有章法地想要『乱』蹭着,然而平时就逃不过叶齐压制的力道,此时受伤了自然更是远远比不上,叶齐只是小心着,用不会伤及它的力道将它按住,感觉到脖颈被它松软滑顺的皮『毛』蹭着,带来暖顺的柔和触感,他的面上忍不住浮现笑意来。 叶齐将它从怀中抱出,到了不远的卵石之上,天澜兽蹬着腿,猛然从温暖的怀中被抱出,还有些不太习惯,然而感觉到人类却是在信守承诺的它,也只能缓缓地将自己的身子挪了过去,让自己的视线对着那清澈的溪水,不然陆岱望觉得自己一定会止不住分心的。 叶齐改动了聚灵阵的几个关节,将聚灵阵的灵气涌出之处不着痕迹地改到了天澜兽的身下,察觉到红珠在天澜兽体内炼化开的力量,在配杂着柔和的灵气包裹后,对于天澜兽的体中没有造成太过锐利的伤害,叶齐便微微地放下心来了。 他的神思扩散着,逐渐蔓延搜索到了林间的其他异兽。 玄阶以上的异兽或多或少都有些趋利避害的预感,他的神思蔓延处,不免有极其敏锐而强大的异兽想要逃窜开来,却是被他的剑气重伤钉死在原处,然后洒下那白玉瓶中的灵『药』,叶齐便顺利地从它们脑中得到了一颗颗的红珠。 刚开始他只能将异兽剖开取红珠,而玄阶异兽只要他没有存着刻意杀它们的心思,在脑中破开一个洞也不会损伤到它们的『性』命,后来叶齐的动作熟练了些,却是直接将神思灌入异兽脑中,直接隔着一层虚透薄膜将那异兽脑中的红珠取出来,如此异兽只觉得有些惊异,却也没有了多少异样。 叶齐也不是滥杀之人,有了这般简单的法子,后来他的步骤精简着,逐渐连重伤的过程都省了,将那『药』『液』无声融入它们体中,而在将异兽制住一刻的时间里,便将那红珠取出。 就这般逐渐的,天澜兽脖颈下挂着的锦带中又多了十数颗红珠。 天澜兽此时闭着眼,专心地炼化着体内的红珠,然后尽力打通着筋脉,叶齐纵使心存担忧,却也明白自己在这过程中起不到多余的什么作用,他只能一边修炼汇聚灵气,恢复伤势,一边分神留心着天澜兽这处的异样,随时做好制住它动作的准备。 恢复身体内的伤势是毫无捷径,只靠水磨工夫转换灵气的缓慢过程,身体中的气血缓慢地壮大着,宛如与天地间重建起了连接的感应,因而能顺着灵气转化的过程内视自己灵脉血肉的壮大和恢复。 在这般缓慢而毫无乐趣可言的修炼之中,再度睁开眼后,叶齐发现天澜兽已经无声地睡在了他身边。 此时天澜兽『毛』茸茸的身体贴近着他,极其放心地陷入着安眠,身子微微起伏着,两只微微立起的兽耳洁白柔软,让人望着心中就生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之情。 然而还是心中的担心大过了一切,叶齐将自身转化后的精纯灵气缓慢地注入它的身体中,查探起了它体内的异样。 出乎他意料的是,天澜兽体内骨骼经脉上的受到重创撕裂开的伤口竟真的在以缓慢的速度愈合起来,然而经脉大致还是堵塞不通的,如今它可以说是恢复了行动能力,但如果使出雷霆的能力和过大的力量,还是会对体内的经脉造成损伤。 然而对于他而言,这已经是再大不过的惊喜了,至少按照目前的情况,天澜兽应该是没有什么『性』命危险了,他也可以将制定中的一些计划去除一二了。 然而他终究是有些不放心,叶齐轻柔地托抱起它来,以着神思更细致的探查力度小心地翻寻过它的全身。 天澜兽不清醒地微动着,在感觉到熟悉的人类气息后,蹭动着挨过那让它感觉到有些许微痒的触感后,放心地翻了一个身,自然地靠近叶齐怀中,然后放心地再度进入安眠之中。 第215章 乖 天澜兽的肚子此时发出了一声响鸣, 察觉到它胃中空空如也, 叶齐轻笑着挪开手,没有打扰它此时的安眠, 叶齐的身体不动, 神思延展开, 在察觉到不远处异兽的窥视和异动后, 三寸长的虚白剑气在身旁出现,数十处锋利剑气以着破空的锋利之声激『荡』而去,这一次, 便是真正地将那些异兽钉死在原地。 灵力裹挟着那些异兽来到了他身旁, 叶齐选中了两头身上异味不大的异兽, 剑气轻松地蜕下兽皮, 灌木树枝也被他也一并用着灵力裹挟过来,有了体内流转的雷霆, 生火倒是变成一件再简单不过的易事。 待到天澜兽闻到那鲜肉烤熟散发出的鲜味,肚中的饥肠辘辘让它很快地便醒转了过来, 在看到叶齐熟练的翻转动作时,它转过身去, 两只爪子极其自然地趴在人类抱着它的手上,等待着接下来的投喂。 这一次叶齐就没有和它再抢的心思,两头身子加起来起码有现在的天澜兽十数倍大的异兽都完整地进入了它肚中。 心满意足地填饱肚子之后,天澜兽秀气地打了一个嗝,叶齐『摸』上它软热微鼓的肚子,确定它已经吃饱后, 方才放下心来,正要继续进入修炼之中,便看见天澜兽已经走到了岩石边缘,望着岩石下清澈的小溪,它心中似乎有了些许异动,后腿一蹬,就要跳入那还没有它半边身子深的靠近岸边的溪水之中。 叶齐摇着头『露』出些微笑意,他用着灵力裹着它,让它慢动作地缓缓进入了溪水之中,甚至了水花都没有溅起,落下的溪水流动之处只是在天澜兽落下时漾起微微的波澜来。 许久都没有好好洗过一回澡了,最爱在池中戏水的天澜兽往溪水深处一扎而下,清凉舒适水波环绕着它的身体,让它感觉到难得的惬意来。 看着它自得其乐地在水中自己玩着,叶齐也闭上眼,重新进入入定和修炼之中,当然心神也不免要分出一份照看着天澜兽的安全来,看着它洗脑,叶齐在枯燥之中倒是难得的有些放松的心情。 天澜兽开始钻进水里时还十分自在,然而呆久了之后,还是觉得这条小溪比不过它以前常来的大池子,毕竟以前大池子里的鱼好歹还有几条敢反抗它的。 又一次将一处石子掀开,吓得那还不够它现在爪子大的小鱼钻进卵石中后,天澜兽也觉出几分无趣来。 它游回到下来的卵石附近,甩了甩身上的水,水珠四溅着,溅起溪流上的一阵微波来。 察觉到卵石上让它亲近而熟悉的气息,天澜兽忍不住抬起头,朝那卵石上看去。 然而它现在的体型如同幼猫大小,哪怕再怎么踮脚望去,平日里还不够作为它台阶的卵石此时比比它现在还要高出几倍,完全地阻隔住了它看向那人的视线。 不知为什么,一种慌『乱』害怕的情感陡然就在陆岱望心中生出,哪怕它感觉得到人类便在那卵石上守着它,也有一种说不出的仿佛离它很远的感觉。 “嗷呜!” ——叶齐! “嗷呜!” ——叶齐!叶齐! 叶齐睁开眼,然而不过是他站起,伸手抱向底下天澜兽的一个呼吸中,天澜兽便已经着急地唤了他的名字许多次。 “怎么了?” 天澜兽圆睁的澄澈灰瞳定定地望向他,宛如幼猫的幼兽抿嘴,蓬软的皮『毛』紧贴着身子,几滴水珠不断滚下,更是显出皮『毛』下几分让人怜惜的瘦弱来,它的双瞳安静地望着他,里面盛着说不出的慌张和害怕。 而他不过是轻轻一抱,天澜兽便顺着他手上的力道,飞快地钻进了它的怀中。 衣服被天澜兽湿漉漉的皮『毛』打湿,叶齐却没有马上用灵力烘干衣服,他察觉到了天澜兽不安躁动的情绪,再度温和耐心地出声问道。 “怎么了?” 天澜兽像是极为害怕一样的身子轻抖着,努力往他的怀中钻着,像是要找到一条缝和他紧密贴合起来方才能安心下来。 叶齐温和地用灵力烘干着它的皮『毛』,熟练地顺着它**颤抖的皮『毛』,这次他没有再『逼』问它。 在这样温和而无声的守候中,陆岱望也从与人类相贴的温热中汲取到了几分力量,其实它也有些不明白自己刚才的害怕从何而来,就像是……眼前这个人会再度悄无声息从它的面前消失了一般。 叶齐耐心地等着,终于等到怀里传来天澜兽一声『奶』声『奶』气的低叫。 “嗷。” ——我刚才,看不见你了。 “他一直就在这里”这句话刚要说出,叶齐便明了了天澜兽刚才害怕的原因,他面上的笑意逐渐收敛隐下,因为这不是一个搪塞便能蒙混过去的问题,叶齐斟酌着言辞,想要找到最能让陆岱望放心的说辞。 然而此时叶齐才发现,他无法再用寻常的话语应付于它,而经过了这些时日的相处,乖巧懂事,敏锐又依赖着他的陆岱望,在他的心中,已经不是随意一头可以撇开丢下的异兽。 因为它有着自己的一套价值评判标准,也有着自己独有的坚持的准则,所以在危急关头,它不愿丢下他离开,在危险时候,它也一直愿意陪伴在他身边。 而陆岱望最初在他心中,只是一个朦胧的异兽形象,与世上的千万头异兽没有任何分别,后来经过了短暂的相处,它在他心中的地位,便逐渐地演变成了前世家中的爱宠地位。 然而前世的宠物并不会和他沟通,许多时候的表现也不过是一头普通兽类基于基本的生理需求做出的行为,所以哪怕它们在他心中有一个爱宠名称指代着,叶齐也清楚,它们在他生命中,和他在它们生命中一般,并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存在,只不过是稍微亲密一些的陪伴者和被陪伴者的关系。 然而现在,陆岱望又已经和那些宠物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同,它的一些想法都极其稚嫩,如同初生的孩童一般,没有经历过太多意识的冲击,或许因为他是它第一个遇见的人类,而且那时身上带着它喜欢的雷霆,所以在相处之中,陆岱望便逐渐地信任他,而且日渐地依赖于他。 这大概是一种雏鸟意识在起作用,然而到了现在,它的依赖喜欢,就如同一个被大人拉扯大的幼童一般,在对世界还处于未完全的认知下,对于保护和陪伴的大人所建立的亲昵感情。 而他自己也逐渐地将陆岱望从一个宠物的角『色』,转换成了如同孩子般需要细心呵护,精心教导的存在。 那么如今,陆岱望在他的生命中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吗? 答案自然是不的,对于自己的感情,叶齐一向不愿逃避,他坦诚地剖析着自己的感情,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这个依赖他的陆岱望还未长大之前,他愿意担当一直庇护它的大人角『色』,而等到它化形之后,就如同要放手让孩子长大的父母一样,陆岱望若是愿意离开他,他也不会阻拦。 所以它之于他,便如同一个还未长大,需要他疼宠的孩子吧。 叶齐将孩童时的心理代入陆岱望身上,便明白了它需要的是怎样的承诺。 “岱望,”叶齐慎重而温和地叫道。 天澜兽在他掌下立刻竖起白软的兽耳,它身上的皮『毛』在他灵力的耐心烘干之下早已没有了丝毫湿迹,突然有些意识到叶齐在和他认真说话的陆岱望,乖顺地坐着,仰着头静静望着他。 它张开口,轻轻地应道。 “嗷呜!” ——嗯,我在。 “以后遇到危险的时候,如果可以的话,跑远些。” 叶齐温和地将一个吻自然地落到它头背上。 “因为——” “我不会再为了保护你,而把你丢下了。” “记得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要管我,首先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天澜兽模模糊糊地答应了下来,感觉自己好像无意间就得到了一个很贵重的承诺,人类目光中的黑瞳清浅而温和,它定定地看了许久,方才迟疑地确定。 人类这次,好像没有骗它诶。 察觉到天澜兽雀跃的心情,叶齐心情复杂着,也没想到只需要它一句话,天澜兽就能哄得就像个得到了糖的孩子。 果然,还是个孩子吧。 叶齐温和地一笑,将它自然地抱入了怀中。 天澜兽高高兴兴地忘记了前两次被骗也没有发觉的事情,只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个永远不会被丢下的承诺,它乖巧地仰着头,望着那人眼中盛着的细碎阳光,觉得里面盛着的比它看过的一切日月星辰,山川汪洋都要好看。 看着那眼睛闭上,它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奶』声『奶』气地又叫了一声。 “嗷呜。” ——叶齐,乖。 那双眼睁开了,里面是让它目眩的温暖笑意。 叶齐笑着应道。 “嗯,我乖。” 作者有话要说:  咳,在天澜兽没有化形前,叶齐是不会对它有那种心思 小剧场: 天澜兽:不是爱宠 叶齐:嗯,不是宠物,是孩子【眼神变成老父亲般慈爱】 天澜兽:……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更难过了t_t 所以辣鸡作者到底什么时候才给我化形t_t 第216章 得知 而赶路的龙虎镖局这边, 此时徐二渭已经从天将城中得到了消息, 虽然他还不知道仙人要他这般做有何用意,但也明白这件事□□关他们所有人的的身家『性』命, 是不能耽误的。 然而得到消息之后, 他才猛然想起, 仙人并没有吩咐他给他传讯的渠道, 在小心地请示了马车中的柳高人,也没得到什么讯息后,徐二渭准备采取最直接粗暴的法子。 站在一处山丘上, 他选中几个声量高的人和他一起, 几人纷纷憋足长长的一口气, 方才放声大喊。 “请仙人现身!” “有请仙人现身!!” 这般放声大喊的举动对于他这个在天将城中多镖局中威名远扬的镖头, 还是有些损颜面的,所幸这般法子当真奏效, 不过数声的功夫,青年的身影便如同云烟一般无知无觉得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徐二渭屏退开了其余人, 看着仙人面上并没有什么不虞的神『色』,只是简单摊开手, 示意他把从天将城中得来的讯息交出来。 徐二渭一番热情的客套话都憋在嗓子眼,所幸他也明白这位仙人是个不喜表面功夫的『性』子,反应极其快的便从腰间别着的竹筒里拿出了略厚的一卷写着密密字迹的帛纸。 “请仙人过目。” 他恭敬地低下头,本以为这是一番较长的过程,却没料到青年一目十行地看完后,便简单出声说道。 “途中若是出了事, 我会出手庇护你们。” 得到了这意料之外的果断回答,徐二渭压抑着面上的喜『色』,却是想到一事,面上顿时带上恭谨,又含着些许无能为力的歉意小心地说道。 “只是……仙人吩咐我们要搜寻的仙品,那些仙品,委实是世间难得,或者是千金难换的珍品,”徐二渭面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为难神『色』,显然若是这珍品作为保护他们一行人的价格,只怕卖了他们也是买不起的。 然而徐二渭真的能打听到他吩咐给他们,让他们搜寻的东西中的一二,对于叶齐而言,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当然,叶齐没有把自己的欣喜放在明面上,他只是略微摇摇头,出声说道。 “你们能够打听到那些东西的讯息就好,至于买下的价钱,自然是由我自己出手。” 他这句话平淡却出自真心,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徐二渭也听得出来,他面上一松,接着便是极其尊敬地拱手说道:“请仙人放心,我们城内的人会帮您留意这些仙品的动向的,一有出手的消息,我们定能马上得知,然后通知您。” 叶齐点点头,他刚才说自己出手买下那珍品的话也不是托大,在从真雷之劫中逃脱出来后,因为乾坤袋构建的空间大半被毁,而在这方世界中,没有灵石寸步难行。 而他在黑行城中可以得到这般多的珍品,只是因为他的修为处于黑行城中的顶端,所以曲盘时对他另有所图,所以出手才会如此大度,虽然他现在的乾坤袋中还幸运地留下了那一大块神木,然而他也不可能拿神木频繁地与他人交换,不然次数多了,有心人自然能看出他身怀较多神木的事实,在不确定这神木能够对天将城中的符师有多大吸引力之前,他自然不可能如此弄险。 再想着自己到了天将城后,他也不过是茫茫符师中的一员,而有着前世基本的道德观念,他自然不可能认同这里的强者为尊,肆意掠夺的观念,那么到了那时,若是只是靠着自己积攒下的灵石换来需要的物品,只怕不知等到何时他方能积攒够回到原来世界的足够传送符原料。 联想到虫王毕竟出手杀了这么多人,这样大的事情也很难遮掩下来,这黑行城似乎只是他顺手路过,为了满足另一个融合的意识,或者说察觉到了体内的真雷之力,想要炼为己用,所以才出现在黑行城中,那么杀人之后,这里又是真雷之劫覆盖范围内,虫王没有必要冒着可能被累及的危险继续留在黑行城中。 因此叶齐便大胆地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再回城主府一次。 这个决定如同火中取栗,稍不留神便可能祸及己身,所以叶齐是在从城门守卒中得到黑行城人心慌『乱』,却是迟迟没有大人物来收拾残局,再观察了一些时候确定安全的情况下,他方才秘密回到了城主府。 而回到了城主府,那时厅中已是死尸一片,黑行城中几乎所有没有闭关的符师都死在了虫王的出手中,黑行城中人心惶惶,然而那日的万兽『潮』似乎只是声势浩大了些,护城大阵没有让任何异兽进入,侵扰到常人半分,所以城中虽然人心惶惶,秩序却没有太过混『乱』。 只是城主府中的禁制未解,城中寻常的兵卒守卫和符师学徒自然不能强行进入城主府,便给他留下了一个进去的空子。 叶齐无声地破开了禁制,没有惊动任何人地进去了城主府中,看到这满地死尸,他并不是迂腐之人,黑行城中的诸多符师联合起来致他于死地,他也不可能善心大发到对这群不分青红皂白,便听信旁人所言要取他『性』命的人手软。 他用神思探查着搜寻着厅中这些人身上是否带着些有价值的符术原料,然而结果不出他所料,毕竟这些符师修为层次低微,哪怕是他们认为颇为珍贵的存在,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些甚至不值得拿走的物品。 少数能让他看上眼的,也不过是几位天符师境界的符师带着的几样物品,城主府中似乎已经被那虫王先一步搜寻了一空,然而城主府家底丰厚,哪怕是虫王,也没能带走全部的东西,而他倒是要感谢虫王先一步地为他破开了所有禁制。 然而那曲镇城口中的神木叶齐却是没有见到一片,想来虫王已经搜寻了干净,这更让他坚定了不能将神木拿出去交换的决心,毕竟这是虫王不要那些大笔的寻常珍贵之物,也要装下神木的珍贵物品。 将一笔对于普通天符师极为丰厚的财富装入新的乾坤袋中后,他便来到了那日曲盘石带着他看的诸多珍品储藏之地,因着主人已死,叶齐便取下了那些无主之物的珍品,这些珍品虽没有几件是炼制传送符文的材料,然而在他眼中,却也是一笔可以交换的财富。 只是可惜其中并没有修补伤势的灵『药』,冒着随时可能被发现的风险,叶齐便留在了那灵气汇集处几日,毕竟他体内的伤势也颇重,带着天澜兽若是遇到风险,他们也毫无还手之力。 在冒险地留在了那处几日,恢复着体内的伤势和些许灵气,确定自己起码拥有一些自保之力后,他方才带着天澜兽离开。 联想到那段几乎每时每刻都要时刻戒备,准备立刻逃离的日子,叶齐也不由略微分神出来,而徐二渭看着他不开口,紧绷着身子,自然也不敢贸然开口。 叶齐很快从回忆中抽回了思绪,他平静地说道:“你们便顺着原先的路走下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便不跟着你们一并去往天将城了,” 未等徐二渭开口,叶齐便给了他一张符纹,“你们若是遇上危险,或是在天将城中得到了我需要物品的讯息,便可以通过这张符来唤我,不过片刻我便会赶到。” 徐二渭欣喜恭敬地接过符纹,他开了口,感激涕零的话语不过说出一半,便看见青年摇摇头,身影微晃着,从原地中淡去,仿佛仙人的存在和对话便只是他的幻觉罢了。 而捏着手上的符纹,徐二渭方才有了些许真实之感,他怅然若失地深吸一口气,却是手一招,飞快地赶回马车中,一拉缰绳便上了马,伴随着一声沉稳的命令,他们一行人方才整装严肃着再往天将城中赶去。 …… 这一边,叶齐略微分出些心神,注意徐二渭那处的动静,毕竟他以后还要借助他的力量办事,然后便开始争分夺秒地恢复自己的伤势。 在这两日中,他又用着神思强占入虫种身体的法子,查探着他想要得知的消息,想来那虫王在天将城中应该有一番较大的谋划,所以它的气息一直盘踞在天将城中,而这些日子里,那漫山遍野的红点便显得有些密集起来了,想来它的这番大动作很快就要『露』出端倪。 而结合今日徐二渭传来的天将城讯息看来,虫王不可能在这般小人物脑中都种下虫种控制,而虫种控制时,人的行为和理智不可能表现得一丝不『乱』,而从那工整的字迹和徐二渭的表现看来,虫王控制了天将城中每一个人的可能自然便降到极小。 那么比较起天将城是座死城,这情况或许还不算太过糟糕,然而虫王既然能够如此肆无忌惮地将“虫种”,不,这些红点或许连虫种都不能算,应该是拥有成为完整虫种可能的残缺虫种散播得如此广泛,便已经说明天将城中的形势不容乐观。 他虽是借助了封印之符中虫种的力量,方才窥出了这漫天遍野的虫种,然而从他这些时日的了解看来,天将城与黑行城相比,简直如同云泥之别。 黑行城中的所谓“天符师”,到了天将城中也不过是普通的一介玄阶符师,那么未必没有人能够看得出异样,毕竟寻常野狼都受着这血珠变得狂躁,甚至修为层次都隐约发生了晋升。 而最糟糕的情况自然是天将城中的高层人物已经被虫王控制,虫王可能吝惜在小人物下的虫种,然而以他那日感受到的虫王金丹层次看来,若是在天将城高层没有太过防备时下了虫种,那么天将城高层被控制的可能便极大。 第217章 上门 然而如果连天将城的高层都被控制了, 那么距离并不遥远的天符城, 便真的独善其身吗? 想到最坏的那种猜测,叶不由地蹙紧了眉, 然而现在的一切猜测都是在他还没有得知真实情况下做出的, 事实上便连天将城中的高层战力他都尚未能弄清楚, 而这最坏的猜测或许是他杞人忧天, 而天符城或许别的城池已经发现虫王的出现,此时已经准备来援了也不一定。 然而天将城是不能再这般轻易前去的了,先不说那天将城中的虫王, 光是如今这红点如此漫布, 哪怕他有真雷之力在身, 虫种根本不可能寄生在他的身上, 他也要顾及怀中天澜兽的安全,毕竟它体内的雷霆已经在将经脉摧毁后消散开来, 如今不可能还抵挡得了虫种的侵袭。 所以如果他离它不远还好,如果作战时需要全力出手, 为了不让余**及它,他也需要将它安顿在一处放心之地, 到了那时若是虫种侵袭…… 叶齐思虑着,身形却是没有往马车赶去的地方再动一步,他的神思蔓延开来,估计着马车的速度,便大致确定自己能够在两日内,将马车的情况都笼罩在神思查探的范围之内, 这也留给他足够的余地来考虑一些事情,而哪怕马车真的出了这范围,他打入老者体中的那道残符和他给徐二渭的符阵也可以让他查探到他们那里的情况,以便他及时赶到。 看着叶齐平静地垂下睫,收紧了几分抱着它的力道,天澜兽向着他的胸膛中挤了挤,明白人类在考虑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情的它,已经学会了不在他思考事情的时候再去打扰他。 而想着天澜兽的伤势,哪怕天将城中有再多的危险,叶齐也下定了一些决心,他是不会在没有明确治愈希望的情况下,和天澜兽贸然进入这天将城中的了,然而若是这镖局和老者确实能够找到治愈天澜兽体内伤势的法子,哪怕天将城潜伏者再大的危险,到那时,他也要为了它以身试险一次…… 待到心中已经下了决定后,抬起眼时,叶齐才发现天澜兽用着灰蓝清澈的瞳眸已经安静地看了他许久。 那灰蓝的瞳眸在阳光下柔软得如同化了的水一般,衬着天澜兽软软柔白的皮『毛』更是如同缎子一般滑顺白柔。 “嗷。” ——没事了吗? 叶齐望着它,没有什么神情的面上便自然就流『露』出些许笑意来,他定定地答应了一声,却是将抱着的天澜兽略微腾换着,为它腾出一个更为舒服趴着的姿势。 而望着人类面上流『露』出的笑意,天澜兽的身子也终于软软地放松了下来。 它秀气地打了一个哈欠,『露』出的白白尖牙如同幼猫一般惹人怜爱,已经恢复了些许活动能力的它,平时和他去见人时,往往就不愿被抱着,而会趴在他的肩上,似乎是为了不耽误他的正事一样,乖巧地听着叶齐和别人谈话,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然而一到了没了人的地方,它就会极为流畅地从他肩上跳下,然后极其习惯地被他的手臂揽入怀中。 天澜兽回到了自己的专属位置,它蹭了蹭胸膛,或许真是日夜转化血珠太过疲惫,在叶齐『露』出笑意后,天澜兽紧绷的神经便放松了下来,它放软着身子贴入人类温热,传来平稳跳动的胸膛,却是极其自然地将爪子搭在了人类的胸膛上,然后闭着眼几乎和他的胸膛贴在了一起。 望着那软软如梅花似收着锋锐指尖的兽爪,叶齐笑了笑,心中的许多顾虑倒也没有那么沉沉了。 叶齐寻了一处静地修炼着,缓慢恢复着自己的伤势,他已经为天澜兽寻了许多红珠来,如今那红珠已经能将它带着的锦带塞满,待到夜深,叶齐再加深着和虫种的契约,挖掘着虫种身上的诡异之处。 这样的时间也很快便过去了,车队的行进除了遭遇那次的野狼的行进后,一直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叶齐因此也能有更多的精力放在修炼之中。 他体内的伤势便在时间如水似的流逝下,以着一定的速度缓慢好转了起来。 然而那红珠对于天澜兽体内的伤势,似乎也只能让它恢复到能够有余力自由活动的地步。 如今天澜兽可以将寻常体型小些的野兽打死,然而若是与大些的野兽陷入打斗,这打斗就不免陷入僵局来了。 又是一日,叶齐坐在一处岩洞间修炼着,马车的情况全部在他的神思掌控范围内,体内流动的灵力和孕养着的真雷之力如同种子一般逐渐有了些萌动的痕迹。 就在外界的一切他都了然于心,世间万物陷入一种玄而又玄的平衡中时,他感觉到了旁边微不可觉的震动来。 天澜兽不知何时从安眠中醒来,叶齐能感觉到它定定望着他的视线,而不过一会儿,天澜兽收着爪子,无声地走出了岩洞,然后蹿入了野林之中。 它这般生怕他察觉似的偷偷『摸』『摸』跑出去,叶齐已经用神思查探过数次了。 不过次数久了,哪怕不探出神思,叶齐也知道天澜兽是趁着他修炼之时,出去借着和寻常野兽的搏斗的时机,恢复自己的能力,顺便填报自己的肚子。 它去找其他异兽的举动对伤势有利,叶齐自然不会出手阻止,而有他的神念在旁边护着,天澜兽也不可能会在他的眼下,被水平相差太多的异兽偷袭或者再加重伤势,因此对于天澜兽偷偷『摸』『摸』跑出岩洞的举动,这些天来叶齐都视若无睹,便是抱着默许的态度在其中。 而这般的效果倒是不错,至少它前些天打死了一头体型较小的野熊时,胃口和精神都变得格外得好,那天似乎也格外有底气黏着他,因此叶齐便明白这实力的恢复对天澜兽而言有多么重要,所以他此时便仍是装作一无所知地闭上眼,也不愿贸然做出可能搅扰到它『性』质的举动来。 封印着天澜兽体型的符纹,在他刻意放纵下威力很快便跟着减少了,陆岱望开心地抖抖身子,以为是自己的实力恢复了,所以它很快地熟练冲开符纹的封印,体型便立刻变大成了成年天澜兽的大小。 幼年形态的它柔白软蓬的,看着便如同刚出生的幼猫一样,一双灰瞳澄澈而如同盛着水一般的柔软,光是看着便让人心中生出说不尽的怜惜之情。 然而成年形态的它虽然一身皮『毛』还是白顺光亮,然而那双比林间寻常猎食者还要冰冷高傲的灰瞳中此时跳动着跃跃欲试的火焰,哪怕没有太过恐吓的神情,也足以让人意识到它是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冰冷猎食者,而不是什么可以寻常看待的异兽。 显然这十数日没有过多活动已经憋坏了陆岱望,如今一恢复了行动能力,它已经忍不住要找些野物练练手了。 然而在山林间,敢对着它成年形态动手的野兽已经寥寥无几,因此天澜兽已经习惯了主动出击,而不是等待自己的猎物上门。 它敏锐地循着气味到了一处兽『穴』前,一头成年的灰熊感受到了它的存在,立刻从洞中钻出。 察觉到这个挑衅意味的强大对手,灰熊狂吼着,抱着想要吓退天澜兽而不是和它动手的想法。 然而天澜兽自然不可能放过它这样一个已经到了面前作为练手的对手,它身影一闪便跃到了灰熊近前,若是此时灰熊再没有动作还击,只怕它也不可能作为这处丛林中的霸主存在了。 面对着天澜兽这般的挑衅,灰熊毫不顾忌地陷入了和它的相搏之中。 天澜兽闪腾力博间,速度虽然比寻常的野兽还要敏捷许多,然而以它如今的伤势,只能和这以往甚至不放在眼里的对手斗得个不分上下。 而能在力气上和一头成年的灰熊那熊搏斗而不分胜负,光是能够做到这一点,天澜兽的冰冷灰瞳便透『露』出中格外欣悦的战意来。 而眼前这头灰熊挨了它几处重击,眼看着自己的攻击却迟迟都不能落到敌人,不免更是多了几分心急,似乎流『露』出了几分退却之意,然而天澜兽已经窥破了它的心思,在它拦截了灰熊的退路之后,灰熊的瞳眸中『露』出了几分蛮横疯狂的神『色』,却是再度不管不顾地欺上,而这刚好正对了天澜兽的心思。 林间黑熊和天澜兽沉重的撞击声响已经惊开了它们附近的所有鸟兽,而天澜兽也不是每一击都能完美避过,有几次叶齐甚至按耐不下要出手帮它的想法。 然而天澜兽灰瞳中的冰冷兴奋战意显示着它仍然处在兴头上,叶齐便只能在它们没有察觉间,用神思略微抵挡下灰熊攻击的力道。 第218章 黑线 将神思化为实质后, 受到的攻击自然不可能穿透而过, 于是灰熊的一半攻击力道便被叶齐转移落到了他的身上,若是引气入体时, 他自然不敢用不够坚韧的神思应对一头发疯灰熊的力道, 然而不提筑基之后他的神思坚韧了多少倍, 光是那天雷和神木便已经将他的神思淬炼到了筑基中极为强横的地步。 如今黑熊这攻击的力道, 落到了他的神思之上,也不过相当于落下的细雨而已,对于叶齐而言, 唯一有难度的便是隐藏自己神思的存在, 让黑熊落在它身上的攻击不要被它察觉到。 所以叶齐也不敢做得太出格, 怕天澜兽看穿。然而他的担心似乎多虑了, 天澜兽此时正处在极端的兴奋情绪中,对于这黑熊落在身上的力道倒是完完全全地忽略了过去。 它一掌狠狠打上灰熊挥打下的粗壮熊臂, 本来能震山裂石的一击如今不知被削弱了多少力道,至少黑熊长者厚实『毛』发的手臂只是被狠狠打开, 身形微微一晃,却是很快便调整了回来, 然后便愤怒至极地再吼着,毫不畏惧地再用另一条熊臂打了下去。 天澜兽动作中的些许迟钝缓慢,在与灰熊的搏斗中逐渐消减了不少,如今它的灰瞳赫赫发亮着,战意和寒芒流转着,是叶齐从未仔细见过的天澜兽的另一种模样。 然而此时察觉到了, 岩洞中平静没有什么神情流『露』出的叶齐,唇角微勾着,却是忍不住『露』出一丝宛如春冰初融的温和笑意。 他心中非但没有什么反感,反而对以前只会乖乖望着它的天澜兽如今『露』出这般可爱而战意十足的样子,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纵容和喜爱。 仿佛是看着自己疼爱的幼猫示威似的『露』出爪子恐吓一样,看到天澜兽并不会被那灰熊伤到,已经带上了一层厚厚滤镜的叶齐心中安定了几分,只觉得哪怕是它赫赫生风打下的兽爪,在此时都透『露』出说不出的柔软惹人怜爱来。 而在他眼中艰难地抵挡着灰熊进攻的天澜兽,此时却可以说是毫不留情地将那灰熊已经打得几乎战意全消来。 灰熊大吼着,下一刻再被天澜兽的利爪狠狠在身上撕开了数道深可入骨的血痕,而灰熊最初示威十足的低吼,在经历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打击和划出的伤口疼痛,到了此时仿佛也变成了仿佛哀鸣一般的吼声。 终于,在天澜兽又一掌将它打得个趔趄后,灰熊抱着头趴下了,庞大壮实的身子蜷缩在一起,趴成了一个说不出的可怜姿势来。 天澜兽显然并没有尽兴,然而不管它是吼还是叫,那灰熊似乎明白了这个陡然挑衅它的煞星只是想打败它,而不是取它『性』命,此时它极通人『性』地瑟瑟发抖地蜷缩着,一点也看不出在这出山丘间目中无人的高傲样子。 陆岱望『舔』着已经染上血腥的兽爪,一爪再打在那灰熊身上时,灰熊瑟瑟发抖地抱着头,让陆岱望顿时战意全消。 若是在自己以前的地方,它早就把这头熊吃了。 可惜这头熊身上臭臭腥腥的,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澡了。陆岱望战意全消的想到。 而且它离开岩洞那么久了,也不知道洞『穴』中的人类会不会为了它找出来,这里也没有适合的池子给它洗澡,而吃了这头熊没有一点力量的肉,对它也没有什么益处。 想到这,天澜兽『性』质阑珊地再打了一爪,把灰熊打得更抖了一些后,便准备原路返回了。 灰熊撅着屁.股趴着好一会儿,感觉到了那煞星终于走远了之后,方才逃命似的更加往林中深处钻去。 在落叶散落的林间走着,天澜兽轻巧飞快的身影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它兽爪轻巧着垫着,跳入岩洞时身子飞快缩小着,刚才还凶猛冰冷的猎食者顿时变成了幼兽大小的软柔雪白『毛』团的大小。 它轻松跳上到叶齐的身边,感觉到人类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后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宛如什么都没有做过一般放松地拱着身子活动着手脚,然后秀气地打了一个哈欠,最后蜷成雪白『毛』团的样子,躺到了他的旁边。 然而它那雪白的皮『毛』上染上的一点泥迹还是让它有些不舒服,甚至在叶齐睁开眼后,它没有第一时间地扑上去,而是低低撒娇似的叫着,用着头背不住地拱着他的身子。 不过一眼看到了天澜兽身上的泥迹,叶齐便明白了天澜兽的意思,此时他带着笑意地将它抱到面前,用神思将柔和温暖的净水从百里外裹挟回来,然后周到干净地洒在它的身上。 天澜兽享受着人为喷泉的最高享受,湿漉漉的皮『毛』裹着仿佛极其细弱的身子,灰『色』的澄澈兽瞳带着说不清喜悦地望着他,叶齐源源不断地为它汲着净水,出手帮它细致周到地将身上的泥迹洗干净,直到最后洗净,天澜兽抖着浑身的水珠,钻进了他准备好的棉巾之中。 叶齐感觉到指尖上温和而略带粗糙的『舔』舐,天澜兽此时无辜地望着他,细白的『毛』发一缕缕沾湿着,却是欣悦而高兴至极地叫了一声。 “嗷。” ——我,喜欢,叶齐。 叶齐早已经习惯了天澜兽无时无处可能迸出的一句表白,此时他略带着无奈笑意地用灵气烘干着天澜兽身上的湿迹,却是自然而然地应道。 “嗯,我也喜欢岱望。” 天澜兽听了这话,乖乖地低下头,便再乖顺不过地敞开肚皮,任由他动作了。 叶齐忍不住捏了捏它白白软立的兽耳。 天澜兽便恨不得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塞进人类手里,它又蹭又叫着,宛如再寻常不过的幼兽。 …… 夜晚悄然而至。 数万米的高空中,一位道人平静立着,他的面容有些看不清,目光在这黑夜中却是灼灼得却是要比天上悬挂着的一轮明月还要惹人注目,仿佛那张面容之上,只有这双亮得让人发寒的双眼存在一般。 然而这里毕竟是数万米上的高空,能够有能力看见这一幕的人定然不会为这一幕感到惊奇。 而那道人似乎只是寻常地望着,然而他的目光注视之下,万米之下,环绕着天将城的几处溪流陡然仿佛发生了地震一般地震颤着,清澈的溪流中陡然出现了类似直直的标尺一般的黑线一样的东西,这黑线出现的分外诡异,而在它出现的刹那,溪水中的游鱼们宛如遇到了什么生死大敌一般飞快地逃窜开来。 那黑线在万米之上的高空中,都能看得到它以极其快速的速度延伸着,更不用说在身处其境的游鱼们眼中,那黑线便如同实质的比光还要快的恐怖怪异存在一般了。 然而哪怕无数的游鱼闪躲了开来,溪水之中也仍是有些游鱼因为动作缓慢,而来不及从那黑线延展的方向退避开来。 于是便有游鱼直直地挡在了黑线的延展方向上,黑线视若无物地穿透了它们,游鱼摆了摆尾巴,显然并不明白这蓦然出现的实质黑线为什么能够穿透它们。 然而不过片刻,那些本来慢一步躲闪开来,本来还活蹦『乱』跳的游鱼,下一刻一甩尾,一道直直的细线出现在它们鳞片之上,而它们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轻。 那下半边鱼尾,竟直直地从中间如同被刀展开一般,被溪水卷着甩脱,而它们死前,似乎还有余力疑『惑』地看一眼那被溪水卷走的下半边鱼身。 它们似乎还不明白,这从未在水域中出现过的黑线到底是什么。 而黑线,似乎也并不顺着水域直直延展,当一道溪流拐弯即将朝着远离天将城的方向行进时,真的如同一根实质的线一般的黑线,猛然从那溪水中冲出。 而它经过之地,地上几乎立刻爆开一处处的深达数尺,拳头宽的泥沟,而顺着那泥沟,溪水便再自然不过地分出了水流涌入那泥沟之中。 在这一刻,几乎有十数道黑线带出的泥沟出现。 而若是有人和那道人一样,在万米之上的高空中俯瞰这一切,便能看到——那些黑线似的泥沟,将天将城旁不连通的溪水开始试图首尾相连着到了一起。 而若是这黑线蔓延的迹象出现在了纸上,定会有人以为,这是一个幼童稚嫩而混不着力画出的一个歪歪斜斜的圆。 然而此时,这黑线是出自道人眼中的,就无人敢认为这只是一个寻常幼童便能画出的歪歪斜斜的圆了。 因为道人笔下的圆,已经将这天将城和它附近的几座小城池,都牢牢地圈在了那黑线沟成的圆中。 所以这幼童笔下歪斜的圆,到了道人的笔下,便成了一道禁绝生机气息外泄的符纹。 这个圆似的符纹,便将天将城里面的所有人和外面的所有人便就此分隔开了仿佛不相融的两个世界。 第219章 恶客 在叶齐的看护下, 龙虎镖局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到达了天将城。 叶齐没有进入天将城的意思,他和天澜兽在天将城外一处小山中, 布置了一个不会让常人发现的法阵, 便开始静心修炼, 等待虎门镖局和柳冼山兑换他们的承诺。 他并不怕他们会违背当日立下的承诺, 因为他在柳冼山体内打入的符纹因为没有了孕育的原料,已经逐渐地消去了雷霆的气息,这道符纹也只能给他指示着柳冼山所在位置了, 然而位置已经足够让他没有任何阻碍地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相信柳冼山作为御兽师, 应该是不敢和一个符师动这些心眼的。 他将城主府中搜罗来的秘宝交给龙虎镖局中的人, 龙虎镖局中便靠着这些秘宝交换大笔的财务,为他搜罗来了不少他需要的炼制传送符阵的原料和对异兽恢复有用的伤『药』。 而靠着这些灵『药』的源源不断的供应, 天澜兽如今体内的经脉似乎开始略微疏通了些,额头上紫『色』的雷纹也在开始闪现着, 在他将雷霆中狂躁不安的气息除去后,也能逐渐吸取得了些许温和纯正的雷霆。 而在柳冼山的引进下, 他这些日子来已经找过三位御兽师求助了,然而这三位御兽师都只能无奈地表示,他们对于天澜兽体内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像它体内的这类伤势,按照一般情况看来已经是『药』石无医的结果。 然而天澜兽体内的伤势仍在缓慢恢复着,它自己却仍然活蹦『乱』跳, 这无疑已经违背了他们认知的常理所在,除了一些类似耐心等待的言论。也没有再说出什么有用的法子。 “嗷!” 感觉到腿上某只雪白『毛』团撒娇似的压着他的触感,叶齐睁开眼,柳冼山已经被天澜兽领着,从洞『穴』外布置的『迷』阵中到了这处岩洞。 天澜兽蹭地跳到了他的肩膀上,感觉到耳朵脖颈传来的被柔软温暖皮『毛』蹭动包裹的触感,叶齐极其自然地顺着『毛』,便让天澜兽安静了下来。 “有消息了吗?” 看着面前恭敬站着的柳冼山,叶齐没有客套,这些时日来他让柳冼山寻找能够治愈天澜兽的御兽师,已经给了柳冼山不少的一笔报酬,因此柳冼山对他的态度也逐渐从惧怕他实力的恭敬,变成了如今心甘情愿地为他寻人。 所以看着柳冼山到来,叶齐便明白是他已经有了关于御兽师的消息,他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然而话一出口,便看见了柳冼山面上有些难堪的神『色』。 看着柳冼山的这般神『色』,叶齐便明白寻他在御兽师的事情遇到了什么难处,他没有什么责怪之意地平静开口,让柳冼山不要顾忌,说出具体的情况。 这些时日来,柳冼山也逐渐『摸』清了这位符师并不是什么难说话的『性』子,所以这次禀明实情时,他心中倒是没有多么惧怕事情失败可能落下的惩罚,只是心中多少也有些惭愧和可惜。 惭愧便是惭愧在哪怕他收了这不小的报酬,也仍是没有办成这位符师吩咐他的事情,可惜也是可惜在他看出这位符师没有留在天将城的意思,只怕他这句话一说出,这位『性』子温和的符师便要就此离开了。 果然,听了柳冼山说的已经找不到水平还要高于前面三位御兽师的人了,叶齐心中也有了些许预料,他没有什么过多波动地点点头,然后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我再过些时日便会离开,你不必再来了。” 天澜兽仿佛知道叶齐的心意般从他肩上一跃而下,它带着柳冼山从洞『穴』的『迷』阵外走了出去。 出了岩洞后,柳冼山望着地上皮『毛』雪白耀眼的天澜兽一会儿,心中也不免生出了些许可惜不忍的神『色』,他低下身子,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枚灵『药』喂给天澜兽。 天澜兽望着那送到面前的丹『药』一眼,灰蓝的澄澈瞳孔顿时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直线,透『露』出了些许冰冷不近人情的意味。 然而念及这个人是叶齐让它送出来的,它最终没有一爪将那伸到面前的手打个粉碎,只是不屑地转过身子,然后一眨眼便钻回洞府之中了。 柳冼山倒也没有和一个异兽计较的心思,想到这头异兽虽是忠主却也再活不了多少时日,他只能叹了叹,便往回城的方向赶去。 回到了洞府之中,天澜兽的瞳眸又变得如同幼兽一般圆睁清澈了,它喉中低吼着,叶齐张开手,它便低叫着钻入了他的怀中,爪子扒着,身子『乱』蹭着,直到被好好地从头到尾顺了一遍『毛』,方才终于在人类胸膛熟悉的位置上躺了起来。 “嗷!” ——我不喜欢那个人。 ——他看着我的眼神,很奇怪! 叶齐无奈地笑了,却也明白天澜兽的感知敏锐,若是柳冼山抱着的是敌意,它大概便直接动手了,然而柳冼山抱着的是怜悯的意味,它便不能动手,此时只能委屈地来找他了。 迎着天澜兽扬起的小脸上望着他的灰蓝兽瞳,叶齐轻柔地在它脑背上印上一个吻,天澜兽立刻便将那有些恼怒的心思丢到了一旁,此时它晕晕乎乎地睁着眼,听着人类抬头对它安抚地说道。 “我们很快走了,就不会再见到他了。” 叶齐接着便用不轻不重的力道顺着它的『毛』,天澜兽舒服得在喉间发出呼噜,几乎要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最后它终于在人类温柔顺『毛』的体验中找回自己的几分神智,连忙问道。 “嗷!” --什么时候,走? 看着它高兴的清灰瞳眸中都要绽出光的样子,叶齐『揉』着它的头问道。 “怎么这么高兴?嗯?” “嗷!" 天澜兽伸着梅花似的爪子爬上了他的脖颈,在这与人类最为肌肤相亲的时候,它毫不顾忌地展『露』着自己的好心情地说道。 “陆岱望,和叶齐,走。” 虽仍是并不明白它高兴的原因,叶齐也没有多说什么的『揉』着脖颈旁柔软的『毛』团子,开口答道。 “好,和你走。” “等龙虎镖局送完这一批东西,我就带着你走。” 天澜兽绕着他的脖颈上,欢快地来回钻着,似乎把这当成了什么饶有趣味的游戏。 叶齐感觉到温热皮『毛』柔软的磨蹭着肌肤的亲昵感觉,仍不住笑着把它抱到了怀中,再和它玩闹了一阵后,方才继续自己的修炼。 夜晚悄然来临,洞府外陡然听见一人的高喊。 “仙人,我是徐二渭,我来送东西了。” 蜷成『毛』团样子的天澜兽猛然被这寒声惊醒,它下意识地跳下床榻,想要向引导着柳冼山一样引着徐二渭进这『迷』阵来。 叶齐却是立刻将它搂回怀中。 “等等!” …… 洞府外的徐二渭高声喊着,见着却是久久没有异兽出来,粗黑的面容上『露』出了不满而烦躁的神『色』,他的嘴唇无声却极其快速地翕动着,似乎在和谁人说着什么。 然而在看见洞府中跳出来的一头异兽后,他面上所有的烦躁神『色』都敛起,恢复了最为常见的恭敬神『色』。 天澜兽如同往常一样看见她便转过身,带着他走过这布置在洞府外的『迷』阵。 而在这处洞府外的数十米高之处,一只眼眸锐利,『毛』『色』普通的鹰看着天澜兽引领着徐二渭走进洞府,却是很快地一飞而过,钻入千米外一处寻常的洞中。 一进洞中,灰鹰全身的灰光一闪,却是很快地变成了一个身着紫服的男人样子,他鹰鼻钩眸,一看就是极为不好惹的尖利『性』子。 看着洞中等待的几人,那人也没有过多客套,直言说道:“赵道友已经被引着进入了那处洞府,那异兽没有察觉出异样。” “那好,”听了这话,一人喜上眉梢,强忍着眉宇间的贪婪和喜悦地说道。 “等着他见到人,我们就立刻动手。” 此时,“徐二渭”已经被天澜兽引着进入了洞府,在即将看见人影的那一刻,一道散发着灰蒙气息的锁链从他袖中飞快甩出,如同有意识一般地将便将毫无防备的天澜兽锁了个正着。 察觉到这一幕,可惜时机已晚的青年站起,他的面『色』微冷,却是直接说道。 “道友若是求财,不妨放开了我的铭兽,如今它伤势过重,只怕不能在道友的法宝下坚持太久。” “徐二渭”却是一声冷哼,直接说道:“别废话,把你身上的宝物全部交出来,我这锁链可是有辨心识真的功效,你先发下道心誓,若是敢对秘宝有一丝隐瞒,就让你一生修为都不得寸进。” “如果你不发,”“徐二渭”的眼中绽出如同恶狼般凶狠贪婪的光芒,“我现在便让你这铭兽死无葬身之地。” 第220章 离开 青年犹豫着, 显然一时之间还衡量不清楚到底是铭兽还是他全身带着的秘宝重要, 而看着他这般犹豫,闯入洞里的“徐二渭”也懒得再维持这个易容法术, 他仿佛撕开真正脸皮似的撕开面上的一层皮, 『露』出下面的粗眉方脸来。 然而他这易容法术着实出『色』, 却是连自身的气息也一并掩盖了, 不然也不可能自恃着这法术,瞒骗过感觉敏锐的异兽,此时他看着青年面上犹豫不决的神『色』, 眸中闪过一丝鄙夷, 却是也不着急催促。 在他传音给洞『穴』外的几人事成的讯息后, 山林外的岩洞上几人喜上心来, 顿时闪腾着根据那化为灰鹰之人的引领,堂而皇之地进入了那洞府之中。 几人事先已经打听过了青年一人带着一头重伤的铭兽, 走的又是御兽师和符师的双修杂派路子,在他们水平相当的四人围攻之下, 是绝无还有逃脱或者在他们眼皮底下伪装的可能的。 然而这一过程太过顺利,看着青年身上『露』出的恐慌畏惧神『色』, 紫袍男子觉得预感中的神思一跳,他不由分说立刻将先入洞的那人锁链上牵着的异兽一把用神思掠过,然后狠狠地掐着异兽的脖颈,做好随时发难的准备。 然而在此时,门外仿佛巨石一般地响动轰隆传来。 那鹰鼻钩眸的紫袍男子眼皮一跳,却是不和他旁边站着的其他人一样懵懂地继续站着, 他自然明白这是『迷』阵重启的功效,然而此时他的呼吸沉重着,一种身不由己的沉重感觉从他掐着的那个异兽身上传出。 待到他低下头时,竟发觉自己的神智混沌,身子宛如陷在了云端一般迟钝难动着,而再将视线移到那异兽身上时,他拎又哪里是什么异兽,分明是一张臭掉的皮子。而他的手上青筋爆鼓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顺着那皮子钻入了他的手中,他的筋脉中传来几乎被啃啮着的剧痛之感。 那剧痛之感一传来,紫袍男子一声痛呼,众人看到他的这般异样,哪里不明白不是青年进了他们的圈套,而是他们已经进入了别人的居中,此时一刀斩过,刀身顺畅地将青年的身子轻飘飘斩成两段。 而那斩成两段的哪里还是一个人,也不过是一张薄薄的符阵。 洞府之中的阵法已经发动着,然而几人间阵法造诣最深的紫袍男子此时已经痛得几乎丧失了神智,他抱着自己的手臂满身冷汗地哀嚎着,脑中狂躁涌上的念头几乎让紫袍男人将旁边站着的每一个人都看作了让自己陷入如今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 脑中狂躁涌上的杀意和手臂上混混沌沌的疼痛缠绕在一起,几乎是立刻的,紫袍男子的手臂便如同金石一般笼罩上了一层不同寻常的光芒,而看着紫袍男人的样子,其他心怀不轨的人哪里还不清楚这便是他最常用的鹰擒之法,然而知道纵归知道。 在紫袍男人疯狂的符阵散出和身形快速的移动之下,此时伴随着洞府中的一声惨叫,洞府中一场自相残杀的闹剧便立刻拉开了序幕。 此时的叶齐抱着天澜兽好整以暇地站在洞府之外,感受着结契的虫种不断传来的洞府中的讯息,他神态微沉着,并没有因为自己破解了一场不怀好意设的局而有丝毫的欣喜。 因为徐二渭是行镖之人,哪怕有他照看时也不会在晚上行镖,更不用说在晚上给他送来宝物了,而且假扮徐二渭那人面上虽是恭敬,可到底仍是没有学会徐二渭真心的敬畏态度,所以这局看着便如粗制滥造一般,几乎处处都是破绽。 因此哪怕结契的虫种已经告诉他此时紫袍男子已经将洞府中的其余人都杀了干净,叶齐仍是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提着,迟迟不愿进入那洞府之中。 虫种吞噬了几个修行者的血肉和灵力,此时已经达到了自身的顶峰状态,叶齐能感觉得到神思之中,它已经开始逐渐反抗他的命令,若不是还有那结契约束,此时它只怕早已忍不住将那紫袍男子杀了个干净了。 叶齐控制着它勉强问完徐二渭的下落,再之后虫种便没有了丝毫讯息传来,法阵只能阻挡入侵的攻击,却不能阻隔声音。没过一会儿,叶齐便隐约听到了洞府中传来虫种大声啃啮着血肉,甚至发出咬断裂脆着骨头的可怖声音,而他的神思中,虫种的气息也在以极快的速度强大起来。 然而虫种并不对尸骨有多大的兴趣,此时它斩断和他的联系在前,又啃啮咬断着洞府中人的尸骨在后,而且毫无掩饰地发出这么响亮的声音,已经足以说明它的心思了。 这虫种是在向他挑衅! 叶齐没有多大的意外,虫种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性』纯正,甘居人下的异兽,如今它得到了力量,哪怕冒着被他惩戒的危险也要惹怒于他,便是想让他心生忌惮,要么彻底切断和它的结契,要么哪怕冒着被他重伤的危险,也要冲开结契。 然而他自然不可能顺着它任何一种心思,洞府中没有需要带的物品,这些时日来他换得的原料已经全部放在了传送带之中,他这随装随走的习惯在此时倒是帮了大忙,叶齐抱着天澜兽,在将『迷』阵改动几处,确定能够尽可能久地将虫种困在这洞府之中后,他没有留恋地看了此处最后一眼,便立刻纵身离开。 如果他想的没错的话,这虫种不可能再活着出来了。 因为红点的存在便就是互相感应的,先前虫种虚弱得只有一条血线大小,在千万散布在野外的红点中只算个个头较大一点的存在,根本不可能吸引得到天将城中虫王的视线,因此他才放心将虫种带在身上,然而如今它吸食了和他修为相当的几人血肉,说不定已经到达了虫种中的筑基修为层次。 那么就不是这虫种在暗,虫王在明了,如今在天将城的虫王眼中,只怕他这里已经成了一处再大不过的红灯笼,若是再走晚几步,哪怕那虫王在天将城中有天大的谋划,它也不可能坐视一个已经逐渐拥有威胁它存在可能的虫种再壮大起来了。 而他将这虫种困在此处,一来是为了避免那虫种追击他引来虫王的视线,二来就是为了不让那虫种冲出旷野,吞噬了许多生灵后,真的成了和那虫王平起平坐的存在。 毕竟如果虫种能够变成虫王一般强大的存在,它就不再是混混沌沌的只靠着饥饿念头猎食的存在了,到了那时两个同样有着人类神智的虫王在自相残杀之前,只怕会先把他这个最大的危险,可能坐收渔翁之利存在的人类铲除。 如果那虫种现在有了些许神智,能够停下啃食紫袍男人的动作,而借紫袍男人的力破开这符阵,只怕他现在的也没有轻松了。 想到这里,叶齐微微摇着头,听到洞府中依然传来的示威响动后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此时他已经到了那紫袍男人先前所在的洞『穴』之中,而看着洞『穴』中的场景,哪怕是叶齐已经见过了血腥的场面,心中也不由有些微沉。 为什么那闯入洞中的人有自信不会让异兽发现任何异样? 这个问题到了此时,叶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 洞『穴』中隐约能看得出少女纤弱姿态的血人跪在原地,而她身前,便是气息微弱到极致已经剥下了一层人皮的徐二渭。 想到徐二渭数天前小心提到过的他想要自家侄女拜入他门下,奉他为师尊的话语,叶齐心中已经对这少女的身份有了些许计较了。 此时他微叹一口气,却是毫不犹豫地将乾坤袋中两枚丹『药』分别塞入了他们两人口中。 少女显然是伤得轻些,然而这轻,也是相较于那旁边已经被剥下一层人皮的徐二渭来说的轻了。 此时从痛苦中感觉到来人的靠近,她的瞳孔紧缩着,是痛苦而且害怕到了极致的表现,然而看到了来人救下她们,从痛苦中明白过来青年身份的她,心中害怕稍减,却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来,这愤怒让她的喉头冒着粉『色』似的血沫,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知道事情紧急,叶齐也没有和她再多说的心思。 他顿了顿,便开口说道:“我已经将你们的『性』命保住,这次的事情我也有一定的责任,可是在先前我便已经告诉过了你二叔这件事情的危险,也明确告诉了你们镖局中的人,我并没有保护你们所有人的能力,” “而你的二叔凭借着我的护送,将你们这一行人平安带回天将城,而且这些日子,你二叔借助着我的名头,在天将城中也将龙虎镖局打开了一定的名头,这便是这笔交易的内容之一,所以这笔交易不是我亏欠你们的,而是我们各有所需,达成合作。” “然而他还是分不清情况,最终还是带着你,在我再三拒绝收你为徒,并且陈明了危险的情况下来到了此处,我出手救下你们不是因为亏欠你们,只是还念着你们和我的这一点交情,所以你没必要用着多余的力气来恨我,因为折辱你们的人已经死了,是比你现在还要凄惨数倍的惨死而已。” “如今你们服下的这枚丹『药』除了愈合伤势,还要开连灵脉的用效,经过这件事后,如果你和你二叔勤奋修炼,不需要神木开启灵脉,便可以踏上修道之途,我现在情况危急,急需拿回你二叔身上属于我的东西,如果你还是恨我入骨的话,我也无话可说,可是如果你还有半分辨别是非的神智的话,请现在便告诉我那件东西到底在何处?” 叶齐面『色』平静却用着较快语速地讲一句话说完,如同厉鬼般愣愣盯着他的血人迟钝了一下,瞳眸中的愤怒终于消了下去,她颤抖着摘下头上木钗上的一颗小木珠,然后颤抖着手递给了他。 第221章 停下 接过这木珠, 叶齐感觉到手上微沉, 他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确定,然而他没有放松下来, 毕竟这符水珍贵, 天将城交换的事情也是由徐家叔侄两人经手, 而这封存着符水的机关设计得极其巧妙, 神思几乎难以探查,不然他也不会多费口舌让徐婳自动交出那符水来。 在用灵力强行钻入这木珠后,看到里面的如『液』如胶似的清澈微滚符水, 叶齐心中稍定, 已经确定了这是真品, 到了这时他却是没有过多废话, 不过神念一通,天澜兽便经跳上了他的肩膀。 叶齐一手拎着惊魂未定的徐婳, 一手拎着那仍昏『迷』不醒的徐二渭,流转着体内的灵力, 甚至特意动用上加快速度的内门步法,在将他们无声无息地带到一处镖局之外的庄子安置好后, 没有顾及太多庄子里的人仰马『乱』,叶齐便毫不犹豫地朝着远离天将城和那处山丘的地方逃遁着。 隐约间,天『色』边际微亮了起来,然而天『色』沉沉的,无风无波之中,仿佛已有一场暴风雨在积蓄着, 叶齐不敢小看直觉指示给他的危险之感,他用尽全力地向远离天将城的地方逃去,身影几乎连成只有一片的幻影,然而此时他才发现这步法无论将他的速度提得多快,在他危急时刻看来,还是太慢了。 若是他有朝一日回到大方世界,定要先将黑剑铭刻上飞行的符阵…… 这般思绪散开考虑了许多不着边的事情,叶齐心中才随着逐渐远离那天将城而逐渐有了些许安心之感,为了防止筋脉重创,如今已经没有灵力流转的天澜兽被他的速度甩下,早在他将徐家叔侄两人丢给庄子里的人看顾时,他便已经将天澜兽抱入怀中。 如今陆岱望乖乖地呆在他的怀里,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叶齐这般焦急,然而也是极其贴心地一声不吭着,不在此时打扰他。 灵气防御层在赶路时太过耗费灵力而且耽误速度,他为了将速度提升到最快,已经将灵力层解除。 如今行进中的利风如刀刮一般地刮着他的面庞,天澜兽被他特意护着,几乎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他的胸膛上,感觉到怀中暖融融的温度和透过衣裳传来的呼吸响动,一种安心之感涌上叶齐的心头,让他心中焦躁不安的情绪无声之间平复了些许。 到了这时,叶齐倒是没有再害怕那天将城中的虫王了,他开始考虑着等他们离开天将城,便还要去何处搜集传送符阵的原料和为天澜兽看伤的事情,如果这小方秘境中仍是找不到治愈天澜兽的法子,叶齐眸中一定,却是下定了决心全力搜集传送符阵的原料,等回到了原世界再准备开始为它疗伤的事情。 毕竟小方秘境终究是比不过大方世界的,天将城中那三个看过天澜兽伤势的御兽师也说陆岱望现在的情况十分蹊跷,这样重的伤势若是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叶齐自认在身体经过了多层淬炼后的自己是可以缓缓恢复的。 然而寻常异兽体内的经脉是非常脆弱的,而且因为不同异兽体内的经脉不同,再加上它们大都神智未启,在重伤之后往往会采用过激的法子压抑痛苦,这样只会加重伤势,过早地催发出自己身体中的所有气血和潜力,最后只能落得个重伤不治的下场。 然而陆岱望的异样,叶齐想了想,也只能找出陆岱望和那些寻常天澜兽不同,它从小便生长在上古秘境之中,或许服下过什么天地灵『药』,所以现在的伤势哪怕找不到御兽师治疗,也能够缓慢地恢复的理由。 而他也已经问过陆岱望具体的情况了,然而它对于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记得『迷』『迷』糊糊的,体内的情况也只是一知半解,反应也只有“好像不怎么痛了”,“很快就能好起来”这样的回答,因此他也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原世界,也就是大方世界的灵『药』上了,也许大方世界在御兽一途上并没有小方秘境钻研得这么深,然而若是论起灵植丹『药』,小方秘境自然是远远不及大方世界灵力充沛,资源丰富的。 然而当初传送符阵的原料供应,是由玄门一门之力供应出来的,如今在这灵气更为贫乏的小方秘境中,或许他也搜集得到足够的传送符阵原料,叶齐心中一沉,却是已经暗暗下了在这里冲击到金丹层次,若是再寻不到足够的传送符阵原料,便另寻他法的决定。 他从晨曦初现奔驰到了黄昏初现的时辰,天空中蒙上了一层黄扑扑的颜『色』,然而这颜『色』中透着些许阴沉,宛如已经积攒了许久的大雨,然而却迟迟未落,也因此让人心中更提了几分。 然而陡然间,叶齐的脚步便猛然停住了。 不是他不想继续再走下去,是因为他身前的这片土地上,出现了一道黑线。 这道黑线从平原沙丘的尽头延伸而来,然后向着另一端视野可见的沙丘边际延伸而去。 宛如一个人在纸上划下了一条笔墨浓黑,乃至透不出一丝光亮的实质黑线,所以将这片沙丘便分隔开了以黑线未界的不同两处世界。 而在他所站着的黑线那一端,平原沙丘上野草稀疏,鸟兽少现,然而在黑线分隔开的另一端,黑线边缘似乎生出了生机极为盎然的野草野花,浅浅的草皮覆盖上,虽仍现出些沙尘的黄『色』,却也已经算得上是生机勃勃。 叶齐自然明白这变化是如何生出的,在虫种气息弥散到空间每一处后,一些拥有从残缺发育到完整潜力的虫种便开始吞噬草木虫兽的精华和力量,所以虫种密集之地,野草活物的生机便会越来越衰弱。 然而如今,看着黑线隔开的两端如此恐怖的变化,他又怎么不明白这黑线的用处呢? 这黑线,竟是在悄无声息间便将这一处的空间完整地和外界隔离,以至于让空中遍布细小到极点的虫种都不能再通过。 他用神思裹挟起地上的一段枯枝,叶齐拿在手上,将那枯枝朝着黑线所在之处一丢。 黑线没有丝毫异动,而那枯枝却是仿佛遇上了什么黏着的力量,它在虚空之中以着不符合常理的速度缓慢降落着,最终平缓地落到了黑线之上,最终缓缓地沉没了进去,没有泛起任何波澜。 然而这已经足够了,就在那枯枝打在黑线上方的空中时,叶齐已经感觉到了黑线偶然泄『露』出的气息中,那庞大而惊人,仿佛与整片天地都融为一体的恢宏气息。 这黑线,竟也是一个符纹! 而他刚才打入那枯枝体内的符纹,此时便连气息都泯灭得无声无息,所以这融进了黑线之中的所有东西,都会变成这黑线的一部分吗? 从脊背上传来的寒意让叶齐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此时他望着虚空之上,云层遮掩之处,心中已经预料到了若是没有高人维持这个阵法,这处只能勉强算是半成的活符纹的黑线,是不可能仅靠着那融入黑线之中的生物提供这般封禁空间的符阵所需的动力的。 然而抬起头,自然也不可能望见能布置得出如此法阵,还想要隐瞒自己身形的大能阴影,叶齐心中一个隐隐的猜测已经成型,然而这成型的猜测,却让他隐隐地有些透不过气来。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布置下这般恢宏符阵的人物,此举便是为了那天将城中的虫王。 然而在天将城中,在底层修真者和凡人间探查消息如鱼得水的龙虎镖局,却是从未向他说过有关这黑线的一星半点传言和消息。 他自然不会认为龙虎镖局的人在此事上有蒙骗他的可能,而在这般大的事情上,天将城中若是有了消息,定是不可能瞒得过消息灵通的镖局和作为驱使的底层修真者,那么此举已经很明显了,只有虫王已经将天将城的高层和大能全部控制住,它方才能将这消息封存得丝毫不『露』。 然而此处纵然脱离了以天将城为主的城池聚集之处,却也仍在龙虎镖局行镖的范围之内,龙虎镖局运镖非常频繁,而其他城池离天将城固然远,然而也是有些旅人行者,不定居的修真之人来往的。 若是这黑线只是不久前设下还好,若是它早在数天前便设下,如此容易被泄『露』的消息却一直没有传出来,叶齐已经明白这其中代表的危险含义了。 已经有人察觉到了天将城中虫王的异动,所以在察觉到天将城如此密布的虫种气息后,他们这些停留在天将城的人物—— 在冥冥之中,已经被放弃了。 而虫王,或许已经将天将城寄生繁衍得如同自己的巢『穴』一般了。 所以这里,已经成了虫王和修真大能之间的一处战区。 战区之外自然是被这层黑线保护好的,然而黑线之内,那些没有被虫种植入价值的凡人『性』命,对于布置下这道黑线的人,只怕已经成了必须要被舍弃的存在吧。 第222章 北海君 万米的云端之上, 一位道人定定站着, 他已经保持了许久定定地望着脚下的姿势,他的脚看似踩在虚白的云端之上, 然而之所以能够稳如生根地站着, 却是全靠着脚下光芒浮沉隐现的符纹。 然而此刻他目光如炬, 与平凡面容截然不同的锐利目光穿透那云层, 将那无数连起的黑线的每一厘位置和形状『色』泽都看了个完全。 赵北尹已经定定地站在这里十数日,因为布置下这黑线,对于哪怕已筑基大成, 地阶符师圆满的他而言也不是一件太过轻松的事情, 所以这十数天来, 他日夜不寐地站在此处, 便是为了确保黑线的布置不出太大的差错,而如今, 这阵法已经展『露』出圆满融凝的气息,便不再需要他小心翼翼看护也能毫无阻碍地运行。 “赵道友, 准备好了吗?” 一道神念传音从千里之外传来的,道人转身朝南, 丝毫不见怪地拱手施礼道。 “北海君来的正是时候,我已经将“笼子”布置好了,只等北海君出手了。” 一道夹杂着沉沉乌云的飓风飞快朝道人所在之处涌来,而那团乌云之中传来男子吐字缓慢的声音。 “是吗?” 那声音十分咬字不清,就如同一个很不熟悉该如何说话的人含糊地吐字一般。 然而道人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恭敬的神『色』,因为他口中的北海君, 可不是什么心胸宽阔的人,便连已经相交多年的他,也不敢轻易地对这位“北海君”『露』出任何可能被他认为是敌意的神『色』和话语。 而若不是他以天将城中盘踞的虫王作为出手的报酬,北海君是绝对不可能出手的,哪怕他和“他”已经有了数百年的“交情”。 在这一点上,赵北尹自然无比清楚,不然他也不可能活着当了北海君十数年的“朋友”。 沉黑的乌云中,隐约能看见厚密黑羽的一角,远在天边的乌云此时不过数个呼吸间,便挟夹着猛烈飓风来到他面前后。 赵北尹没有什么神『色』的面上顿时『露』出了仿佛真心欢迎般的热情笑意,他上前走上几步,便见那乌云之中蒙上了一层灰光的实质阴影紧锁着,近乎遮天蔽日的乌云消淡开来,而那阴影也飞快缩小着,然后终于『露』出乌云最深处哪怕尽力缩小,仍是对于道人而言可以说是庞大无比的身体。 赵北尹面上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因为他从和北海君结交开始,便明白了—— 这交游甚广的北海君,不是个人,而是个已经化形的异兽的事情。 然而寻常的异兽可以叫做异兽,能够化形变成.人的异兽便不能将它们当作寻常异兽看待了。 这样的存在,在人族上层有一个共同的大类称呼——大妖。 而在这许多大妖中,北海君又是与众多哪怕拥有了化形能力,也不愿化形成.人族的大妖不同,它在妖物之中,甚至可以说得上极为亲善人族,而又最了解人族的存在,甚至在他化为人形时,它能够用化形出来的人类的身体交游结交人族,而且还为自己取了一个北海君的尊号。 所以这北海君在诸多大妖中,已经可以说是再离经叛道不过的几乎与人族相差无几的存在了。 然而在人族高层眼中,北海君也不过是一头凑巧在无界海靠北的北海处得了日月精华,又没有什么背景存在,只是算幸运地没有在成长期被猎杀或者被捕获的异兽,因此上古绝地中沉睡的妖族存在和人族闭关的大能都是不会将多少注意力放在它身上的。 而在这些恐怖存在判定它不会对这方天地中的人族和妖族有过多危险可能之后,北海君这个不知哪一日便从北海中炼成金丹,又喜欢变换成人族的模样,和人族交谈的天阶大妖,便真正地得到了如今人族聚居地中许多低阶修者和小城池的追捧。 然而这追捧只是维系了不多数年,大部分低阶修者便认清了北冥君还是一个大妖的事情。 而大妖与人最大的不同,便是哪怕它通神智,懂人语,在寻常时也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样子,然而本『性』里,到底还是——喜怒无常,乃至于会做出将看低它的人杀死还不够,还要在众人面前一条条撕开那尸体上的人肉,然后送入口中大饮大嚼的存在啊。 而北海君在这一点上,甚至做得要比那些寻常大妖更让人胆寒。 因为寻常大妖自然是不屑于化形成.人然后再来食人的,然而这北海君,却永远都是以人的形态现身,然后面不改『色』地做出只有大妖能够做出的食人甚至更为残忍之举。 因此这北海君的名声如今在修者之间,倒是比那些不出世的大妖还要凶残几分。 然而它又是极其懂得分寸的,也从未做出过大规模屠杀人族的事情,不过是些许作为异兽时保留下来的偶尔食人的爱好,只在一年的几个时节里偶尔发作一次,所以能够制住它的人族大能不愿出手,低于它的修者无力抵抗,北海君就这般在人族聚居之地和幽冥北海中分着年月时节居住下来。 而虽然北海君『性』子阴晴不定,可在诸多大妖都在闭关,或者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沟通的渠道存在之下,因着北海君身上有利可图,哪怕清楚与这喜怒不定的北海君交好,最后可能也躲不过被它生吃的下场,然而还是有趋之若鹜的修者愿意攀附上北海君这条高枝。 不为其他,哪怕便是为了那千万年在北海中路过的沉船和沉下的修者府邸,这些对于北海君一个靠着吸取日月精华的妖族而言或许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然而只要能从它手中『露』下中拿到一点,便足以让一个低阶而天资平平的修者踏上通天之阶。 而北海君自然不会有丝毫不悦,因为它喜爱极了那与诸多头脑灵动的人类相处,被他们恭维的日子,若是让它回到那一尘不变灰扑扑的北海,与那些只会颤抖跪伏着它的蠢物打交道,它倒还有些不愿意呢。 所以和它交好的好处是北海君亲口许诺出来的,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靠着北海君看重而修为层次大幅度提升上来的修者确实不在少数。 然而伴君如伴虎,凡人伴着『性』情不定的君王尚且都要战战兢兢,更不用说这些修为低微的修者伴着北海君这一头喜怒不定的大妖了,除去了那些被他吃的,玩的还有作为玩意逗趣的,如今在明面上还能和北海君保持一个较为平等关系的,这数百年来也不过只有这么两三个聪明人罢了。 而赵北尹,便是那两三个识趣的聪明人中的一个了,他最擅长用符阵布置些灵动有趣的东西讨得北海君的的欢喜,而北海君确实与传言中的阴晴不定,出手却是极其豪迈相符。 在他一边拿着这北海君赏赐下的宝物,一边接着北海君的威名在外争斗,为自己搏利后,赵北尹的名声在了解他的人之间已经成了与大妖勾结,泯灭良知的人族之中最大的耻辱。 如今不仅连亲近写的以往亲眷都鄙弃于他,视他如叛徒,甚至宗族还要与他断绝掉所有的关系,便连在以实力为尊的妖族之间,也只是将他看作北海君的一介下仆存在。 然而这有什么关系呢? 赵北尹恭敬地行礼,迎接着北海君的化形,心中却带着些许高高在上地感叹唏嘘想到。 那些鄙弃他视他如草芥的人,如今仍苦苦挣扎在正式符师的门槛上不得再进一步,然而他如今却是已经那些人高不能攀的筑基大成的地阶符师存在,这些用着最恶毒语言诋毁他的人,在千百年后除了余灰,还有谁会记得他们的存在呢? 然而他却不同,看着面前从乌云中走出的高大男子,赵北尹努力收敛着内心的灼热,尽量以着他揣摩好的北海君最喜欢的平等态度,甚至带着些许轻松意味地开口道。 “北海君乃是鲲鹏遗种,任那虫王如何大能耐,在北海君的气势压制之下,也定然不是北海君的一招之敌。” 这套说辞从他口中已经说出了不止百次,然而每一次说出,他都能看到北海君面上喜不自胜的神『色』。 赵北尹心中冷笑,想到这面前的北海君自认自己与上古鲲鹏有着莫大的联系,无论是何人,只要掐住了这一点猛烈地奉承于它,除非那人表现得极其敷衍或者北海君处于极怒之时,不然也能从北海君手下留得一条『性』命,不免就涌起类似于嘲讽之意来。 他在这北海君身边小心讨好了百年,自然是见过北海君的本体的,而那所谓的鲲鹏遗血,赵北尹觉得不提也罢。 第223章 谋划 而这鲲鹏遗血能够讨得北海君喜悦的事情, 是他某一次幸运地从北海君口中得知的, 若不是他冒着可能惹怒北海君的危险,探得来这许多年北海君心底最深处的隐秘, 又怎么可能在这位阴晴不定的北海君旁边呆得上百年之久。 而这句话, 几乎已经可以说是数次救他于生死之间的比一切还要珍贵的法宝存在了。赵北尹自然没有好心告诉给旁人的心思。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与人结盟, 然而能好好存活在北海君身边的那几人, 也定有他们能活命的本事所在,在没有『摸』清北海君的喜怒之前,他何尝不是战战兢兢, 夜不能眠, 如今靠着这句话方才在北海君身边苟活下来, 又哪里会将这件随时可以拯救他于绝境的秘宝交予旁人。 而且从小时候的教育便开始教导了赵北尹, 不必强『逼』自己做那根本不可能被领情的好人。 毕竟对于鲲鹏遗血这件事,哪怕是以着北海君喜新厌旧的『性』子, 在这数百年中也未放下一刻对这件事情的欣喜和自豪,那么鲲鹏遗血这件事在北海君心中想必极为重要, 赵北尹自然想得到若是得知它将此事大肆宣扬,只怕他头一个便会踏上那些惨死之人的下场。 然而他也是有志大道之人, 攀附北海君自然是为了寻求一个踏向大道的捷径,赵北尹自然不会甘心愿意当这所谓的北海君旁边任人取乐的小丑一辈子,而他数百年来,便一直在寻找着能让自己强大起来,和这北海君抗衡,乃至……杀了它, 夺走一切它拥有宝物的方法。 然而时光荏苒,北海君作为大妖强大起来的速度,与他作为人族修炼提升的速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哪怕赵北尹自认自己已经将万分的精力都花在这修炼之上,他最后也不得不承认,仅凭天资有限的他修炼的力量,他是绝对不可能比得上已经远远站在他身前的北海君的速度的。 既然如此,那么借助外道,便成了他脑中日思夜想,寄托了最大可能的法子,然而机遇哪里又是他一个引气入体的人能够随意找到的,在用尽了各种哪怕揠苗助长的法子提升自己的修为,最终也不过只能够勉强停留在筑基后阶后,赵北尹便已经认清了这是他的极限所在。 而在这蛰伏着力量,全力等待着可能出现的数百年间,他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毫发无伤地躲过北海君的恶意的。 而在这数百年间,他就已经搭上了自己的一双眼睛。 感觉到眼睛中传来的类似于针刺一般的剧痛后,赵北尹忍下疼痛的泪水,然而他自然是不能让自己的异样被旁边的北海君发现的,他将镇痛强忍回去,此时装作无恙地给着北海君介绍起了符阵的用效和布置。 然而哪怕此时忍受着剧痛,在和这位北海君说话前,赵北尹也必须忍耐着痛楚,将所有说出的话都打好了一遍腹稿,因为若是他但凡有些许急躁,他都不可能在今日平安无事地站在此处,只怕早已成为北海宫中的一处枯骨。 赵北尹强打起精神地介绍着,他的面容平常,然而那出自眉宇之间的真诚意味格外能让人取信和舒心,北海君饶有趣味地听着,随时可能冒出一句极短极快的问话来,赵北尹用尽全身精力地准备回答着,不过一会儿,心脏便飞快地跳动着,害怕自己随时迎来可能死亡的危险。 北海君头上束着在黑夜中也闪耀得几乎绽放出金『色』光芒的金玉发冠,一身并不严密的长袍微『露』出胸膛,是如同寻常人类一般的肌理如玉般流畅而微鼓的轮廓,若是被世俗的寻常女子看见,只怕也忍不住要红脸来。 而高大男子仍是用着极为快速地速度自言自语地说着,从未考虑过听着它的人是否有可能跟不上的一丝可能,此时它宛如久久憋在家中,终于在此时能够出来松一口气的幼童一般地兴致勃勃地问上几句,然后思绪随意地放飞问着,若不是那发音略带着些许含糊,只怕说他是寻常出门的贵胄子弟也是应该的,只是可惜他动作中偶尔泄『露』出的粗野还是暴『露』了它作为大妖的本『性』。 赵北尹没有丝毫异『色』地再恭敬不过地听着,他自然明白北海君口中的含糊发音便是它化形不完全的结果,这在大妖中倒也是正常,毕竟没有几个大妖愿意耗费过多的妖力将自己的形态调整成.人的形态,而北海君大概也只是喜欢人的这幅皮囊,至于里面如何,它自然是不会太过在意的。 而且旁人自然也不敢置喙他的这件事情,毕竟哪怕听岔了音,北海君出手,死的也不过是那个它认为不好好听他说话的人。 想到这里,赵北尹心中便再生了一股命不由己的悲凉,此次的虫王现身,也是他最早发现的。 或许在虫王之后,他还能够有更好的机遇,然而他却已经再也等不及,也不可能有下一个数百年再供他等下去了。 赵北尹自然清楚,他这身修为已经是激发了全部潜力方才能换来的,随着时机过去,他只会走下坡路,而不会再有丝毫上升的可能,若是等到他垂垂老矣,死期将至时方才能杀死北海君,那么哪怕他得到再多的秘宝,又还有何意义? 所以从他一开始,赵北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握住每一个哪怕是微小至极的可能。 然而这一等,他便又等了数十年,在这数十年间,他失去了自己的双眼,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而仍是得卑躬屈膝着,向着这夺走一切的人巧言陪笑,甚至被迫承受着所有人异样的目光安上卑贱的异兽双眸,而那北海君对他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对待玩意的态度,甚至还认为让他安上异兽双眸,是一件让他占了天大的便宜的事情。 他心中对于这北海君的痛恨,已经不比那修为低贱时决心要攀附上北海君的决心要小。 而像他这般的毒蛇,赵北尹自然清楚,面对实力无比强大,只需要一根手指便能轻易碾死他的北海君,他只拥有偷袭,而且只能偷袭一击的可能。 而在那之后,若是北海君不死,世上没有永远不『露』出踪迹的诡计,北海君迟早都能发现他的手脚,所以在自己认定的时机还没有到之前,赵北尹已经下定决心,哪怕他承受着再大的侮辱,他仍是必须卑躬屈膝着全心伺候着北海君,直到等到那有可能动手的那一天。 赵北尹一向对自己的耐『性』和气运很有信心,就像在当时的所有资质普通的预备符师中,只有他一个等到了机遇,拥有与北海君交好的可能,而只要他再耐心等待,赵北尹相信自己也定能等到一个杀死北海君的可能。 所幸在他被那折辱消磨掉所有心『性』和丧失动手的能力前,他等到了那机遇现身。 人族聚居的城池中,早已密密地安排下去他的眼线和贿赂交好之人,在他发现了上古绝地中的异样后,猜到了是虫王诞生后,赵北尹便明白了这便是自己最大的机遇。 他为了能让这虫王成长到能够威胁北海君的地步,不仅主动为着虫王的诞生压下影响,还主动帮助虫王提早诞出了神智,他帮助虫王繁衍,然后将虫种寄生在那些可能扰『乱』他计划的城池高层身上,而且主动为着虫王掩饰了一些可能让它引起人族高层注意的痕迹,最后甚至冒着哪怕被虫王先一步杀死的危险,将一位与他结好的已经凝成金丹的天阶御兽师骗出,主动让虫王击杀并融合。 这一切他为虫王如此尽心尽力的原因,只是因为—— 虫王是拥有杀死北海君的可能的,所以因为这可能,他愿意豁出一切力量来帮助虫王壮大起来。 至于他刚才恭维北海君的那一番话,赵北尹自己便都是嗤之以鼻的。 因为北海君自然不可能是它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什么鲲鹏遗血,这一点见过北海君真身的他自然清楚无比,所以北海君根本不可能压制得了虫王。 而北海君在他暗自打探虫王的消息时,曾『露』出这般忌惮而期冀的表情,乃至于在他报告给了它发现了虫王踪迹后,一向视他如玩意的北海君竟难得的开口问到了他,人族中是否有隔绝虫种散播的阵法。 这一切,都让赵北尹将自己心中谋划成功的概率进一步提高了起来。 他不是不想让虫王继续发展下去的,然而虫王这些日子来的表现已经超出了他的『操』纵,也是有了它自己的意识,赵北尹自然明白,若是让它拥有见到北海君,开口陈述实情的可能,只怕他的一腔心血,只会为了不知何人做嫁衣了,因此便在此时,他只能提前发动自己的计划。 赵北尹不慌不『乱』地为着北海君讲解着,哪怕此时他心中已是波涛翻涌,明白很快便是他能否存活下去,甚至杀死北海君的关键时机,有着这些年喜怒不显于『色』的磨练,如今哪怕是他自己的心跳和反应,赵北尹都能够『操』纵得如同他平常面对北海君一般的和缓和自然。 而他等着今日,到底做了多少谋划,这一点哪怕是他自己,也是算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我的小宝贝】的火箭炮 第224章 帮手 “那条虫子在那?”男人头上顶着金白显耀的玉冠, 却如同稚子一般岔开腿蹲下身子, 好奇地往那下面左顾右盼着。 赵北尹心中波澜不惊着,早已明白北海君阴晴不定的『性』子的他自然不可能为着这件小事惹怒它, 此时赵北尹也自然地用着北海君这般粗鲁的蹲姿蹲下, 然后平静地根据黑线禁锢着的法阵, 不急不缓地给它指引, 言语间也是用着最为简单能让北海君听明白的词语。 北海君澄黄的眼中,只有一点似的黑瞳随着赵北尹的指示定定地凝结在一处,仿佛隔着这无尽的距离和阻碍真的便看得见那条虫子一般, 它一转不转地盯着那处地方看了许久许久, 猛然地一拍掌, 那没有收敛起的力量带着破开一切的音浪灌入赵北尹耳中。 在北海君旁边, 赵北尹自然不敢动用灵力层防御,因为北海君百年前就是说着“我觉得你不信我”, 然后便一掌打死了那个它前一刻还被逗得乐开怀的人。 而他走得是符道一途,又许久没有淬炼过身体, 所以哪怕比凡人还要强横上数十倍的身体素质,这夹杂着北海君心神激『荡』时用出灵力的一掌, 光是余波危及,就令赵北尹口鼻都沁出鲜血来。 赵北尹平若无常地擦了擦血,却是开口夸赞道:“北海君这次出关,一看修为就是又有增进,那虫王此次遇上了北海君,注定是要落入北海君的肚子里了。” 比较起咬文嚼字的夸赞, 赵北尹自然更明白哪种夸赞更能让北海君心花怒放。 果然,听了他的这话,哪怕是蹲着也比赵北尹高出一个头的高大男子低下头,那凝成一点的黑瞳以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神态定定地看了赵北尹许久,赵北尹对着北海君的目光,面上仍是诚恳而真心的模样。 男子出了声,低沉含糊地说道。 “那条虫王可不是那么好吃的,我这次还清了一个大妖来助我,” 听到这话,赵北尹心中一沉,他跟在北海君旁边十余年,哪里见过和北海君交好的妖族,更不用说是北海君口中承认的大妖,能让北海君口中说出“大妖”称呼的定然是修为要比北海君高上不少的异兽了,而那虫王固然有和北海君一拼之力,可是两个北海君的话,便连一手看着虫王成长起来的他也没有这样的自信。而听到北海君的下一句话时,赵北尹心中更是一惊。 “那大妖『性』子可是古怪得很,到时候你不要『乱』看,好好呆在我身边,不然我也护不了你『性』命。” 北海君一向“护内”,认定了自己旁边的人只能被自己弄死,旁人若是下了手,感觉到自己伤了面子的北海君纵然对他们没有什么感情,也定然是和那下手之人不死不休的下场,可刚才北海君竟然说出了与服软无异的话语,这让赵北尹心中何不感到惶恐难安。 然而这数百年来的历练还是让赵北尹纵使心中波澜起伏,面上也是丝毫不泄『露』自己心绪的,此时他甚至用长袖掩泪说道:“多谢君上维护。” 北海君的面上喜形于『色』,他一向是喜欢人族中君君臣臣这一套的,此时哪怕是勉力为着威严不让喜悦『露』出,掩饰也非常地拙劣不堪,它轻咳一声,开口说道:“好了,毕竟你也跟在我身边尽忠许多年了,今日你帮着本君捉住了虫王,我定然会记你一功的。” “北海君!” 就在北海君话音将落下之时,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来者用的是神思传音,然而清楚得却能在千里之外让两人都能听清。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了。” 滚滚的声波将浮云『逼』退着,现出了来者的身形来。 出乎赵北尹预料的是,来的这位大妖竟然是以着人身『露』面,要知道在大妖之中像北海君这般喜欢与人族打交道,以人身『露』面的大妖已属凤『毛』麟角,如此倒也怪不得『性』格乖戾,常年脱离大妖的北海君竟能认得下一位修为高于它的大妖“朋友”。 然而在大妖们之间谈友谊,与在他和北海君之间谈感情无异,赵北尹是不相信这位大妖是真的出于情谊出手相助北海君的,一定是北海君给了它难以拒绝的好处。 赵北尹心中想着,他还不算到了绝境,只要这位大妖和北海君之间的情谊没有深到哪怕冒着重伤的危险也要出手相助它的话,虫王也不一定毫无还手之力,而且他多年来的筹谋都在今日要发挥作用了,哪怕如今陷入了绝境,他也没有回头的法子,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赵北尹恭敬地行着礼,以着最无风险的人族觐见寻常大妖的态度低声说道:“参见妖君。” 他已经做了被无视的准备,毕竟在所有大妖中,哪怕是以『性』情最似人类的北海君,骨子里也是以着最□□『裸』的实力为尊的原则的,只要那人没有一袖子嫌他挡路打开他,赵北尹就认为这是一个比较好相处的妖君了。 “起来吧。”那化成.人身的妖君笑着看了他一眼,才对北海君热情地说道。 “多日一别,北海道友修为见涨啊,看来捉住那虫王是不需要我出手的了。” 北海君却是平静一笑,在比它实力高得多地妖君面前,它再没有丝毫倨傲和粗鲁的神态,此时带着从容笑意地拱起手说道。 “却是麻烦道友掠阵了,我这就—— 去也!” 话音未落,高大男子的身形一变,陡然变成遮天蔽地一般的巨兽,此时那黑羽仿佛遮蔽了所有日光的巨鸟目光一利,却是以着俯冲的可怕势态向下直直冲去,音浪划开的波纹远远『荡』开,将云层狠狠冲散开来,发出的撕裂空气般的声响让人心惊胆战。 而最靠近北海君的赵北尹本来以为自己又要受一次先前的这般折磨,然而却没有料到那妖君出手,在北海君爆破一般的音波要冲到他身上时,却是云淡风轻地放了一层护罩,然后护住了他。 赵北尹震撼地抬头,熟悉大妖是何种『性』子的他此时心中惊疑不定,为着他心中的某种可怕猜想。 而那大妖此时却自然地望着他,开口温和地说道。 “刚才那妖物在这,我倒是不好出手庇护于你。本座张天箐,若是我出手杀了那妖物,你可愿帮我处理些凡尘俗物……” 赵北尹震撼难言,感恩戴德地答应下来,却仍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如此幸运,竟能在几乎必死的境地后还能拥有被一位人族大能看上的机遇。 张天箐看着他身前的那人感恩戴德,纳头就拜,不由得又重拾起了对自己元婴实力的几分信心。 毕竟这世上总不会有那么多天资强横,而且和他偏要结为仇敌的人物的,如今在这个秘境一路走来,他几乎靠着元婴实力完全碾压过来的,至于玄门中的那小子,等他在这里优哉游哉地修炼着百年之后,若看见他还在,自己不妨就继续在这秘境闲居罢了,当然,更大的可能也不过是自己回去后,只能听得到一句哪位不世出的天纵之才又葬身于天雷之下的传说罢了。 想到这里,张天箐心中便又是愉快又是嘲讽地感慨着。 至于那底下所谓的北海君和虫王的战斗,在他看来也无非是菜鸡互啄罢了,若不是他担忧着那虫王中传说可能『操』控虫种的方法,这些日子来行事也谨慎了些,他只需一招就能让那北海君和虫王都变成泥灰了。 张天箐百无聊赖地想着,却是对着现在生活的乏味有了些许腻烦。 …… 在请来几乎可以碾压虫王,而又和自己交好的存在后,北海君脑中被几乎快意的疯狂充斥着,此时它哪里还怕什么虫王,到时巴望着昔日所有的仇敌都在今日里涌出,让它一手料理干净好了。 洞『穴』处,叶齐布置的『迷』阵之中,那吃了几人的虫种哀嚎着,此时它察觉到了某种可怕而危险的存在靠近着,心中对于自身实力不断提升的沉『迷』逐渐被那对那股比自己强横,自己绝无可能吞噬,反而对方拥有绝对实力吞噬自己的恐惧威胁着。 它口中的触角嗡嗡振鸣着,发出嗡嗡嗤嗤的光芒,它一次又一次撞击着『迷』阵,最终却只能无功而返地困在这洞『穴』之中,不得逃开一步。 那巨大而恐怖的气息感觉到了它,然而却是迟迟未有前来,这让虫种还没有诞生出理智的头脑中不免生出了几分类似于侥幸的朦胧感觉。 然而这份感觉没有持续太久,在洞口的『迷』阵几乎如同纸片一般地被轻易撕碎之后,洞『穴』门口那飞快冲进的虫王整张面上都再无半分淡定自若的表情。 它只不过看了那虫种一眼,那半张狰狞阴沉的面容上无数利刺冲出,立刻就将那虫种抓住,如同撕碎『迷』阵一般轻易地撕碎掉虫种的身体,然后利刺裹挟着血肉回到了虫王身上。 第225章 对手 然而不够, 还是不够, 如果此时还有人能够与虫种结契,那人定会发现, 空中弥漫得随处可见的密集红点, 此时已经所剩寥寥, 因为这大部分被虫王散播出来的虫种, 此时已经被虫王完全地吞噬了回去。 然而感觉到自身的力量远远不够,而那空中不断压近的妖兽还在不断冲来后,虫王几乎连犹豫都没有, 下一刻它便直冲着冲开那处洞『穴』, 竭力往能让自己感觉到安全的地方冲去。 “你这小虫子, 还是乖乖入了本君的肚中吧。” 那不断冲刺降下的北海君一身浓密的黑羽, 通黄的眼中黑瞳直勾勾地盯着那虫王,却是满打满的贪婪和喜不自胜的情感。 那虫王以着人『性』飞快地撞开沿路上的阻碍, 它半张狰狞无比的面容此时宛如沼泽一般地吞噬掉那另外半张完整无损的面容,面皮下如同钩子一般的虫种钻进钻出着, 为它指明着最适合逃向的地方。 它没有和空中那蠢物打架的念头,因为在有了神智后, 它自然明白那个帮助他的人类打得是什么主意。 然而它既然通了神智,自然不可能如此时追着它的蠢物一般任人摆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会削弱自身力量的事情它自然不会去做,而至于那在旁边看着的人类, 虫王面容狰狞下动作更冷厉了几分,也要看它准不准那人做一个渔翁。 当然,虫王也自然明白,这其中道理是在它能够让那蠢物吃上苦头后,那锲而不舍地追着它的蠢物方才能够听进去的。 于是现在,哪怕拥有不逊于北海君的实力,虫王也在和它拖延着时间,等待着不伤及自己的反击之时到来。 …… 北海君却在这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却不能缩短一分和那虫子之间隔着的距离的拖延中有了真正的火气,固然它的修为是比不上那位和它相交的妖君的,可是这并不代表哪怕对着一个虫子,它也无能为力。 要知道,它可是上古鲲鹏遗留下来的血脉! 想到这,全黑巨鸟如同夜『色』般将天将城上空完全遮蔽的身影更为庞大,它一声惊叫,如同天雷般划开长空。 天将城中已经没有多少还能算得上活动有神智的修者了,甚至大部分的守卫,只是如同死尸一般平静地站着,苍蝇顺畅地停留在他们的眼上,却是没有让他们惊起丝毫异动来,而那恐怖的巨鸟现身时,勉强还能维持住平静的寻常百姓,在听到那声震耳欲聋的惊叫时,只能慌『乱』地四处奔逃开来。 还有余力钻入低下的虫王心中却是嗤之以鼻着,蠢物果然是蠢物,哪怕是它在发展前期,最需要血肉的时候,也没有打过这一个城池百姓的主意,先前它还担心那蠢物万一聪慧些难以对付,现在看来倒是它多虑了。 到了这地步,再看着那巨鸟悠游引以为豪的形态,虫王哪里还能不知道那便是赵北尹口中拥有滔天能力的北海君。 然而那北海君蠢得只怕也只有力量可言了,它只怕是被这些年安逸没有人族大能追杀的生活磨空了脑子,不然怎么会不记得杀一个城池的人可是妖族最大的取死之道,当年以肉身强横闻名的金鹏君也抵挡不了被全部人族大能围剿的危险,哪怕真的在这里杀了它,难不成这个北海君还认为自己有着抗衡全部人族大能的本领不成? 这般想着,虫王飞快地遁入了早已准备好的洞『穴』之中,然而北海君这次却是真的被惹怒了,它万万没有想到它视以为水到渠成的捕杀虫王竟是一件如此荒唐的事,而那虫王竟然连一击都不敢和它对上便连忙逃窜开来。 到了此时,它心中再无半分对那虫王实力的忧惧,只有满腔对于那实力低下的虫子竟不乖乖赴死,而是让它耗费如此多力气的愤怒之感。 看着那虫王往地下钻去,早已被挖了个千疮百孔的地下显出无数大洞来,北海君仍保留着些许理智,它清楚自己自然不可能以长博短,和那虫子在它的地盘玩什么地下的追捕。 然而它也不是毫无法子的,因为那赵北尹早已告诉了它,黑线符阵的妙用可不仅仅是将那虫子圈在一个逃不出的笼子里,因为那符阵,可不是一个平面上简简单单的“圆形”,它可是一个完整的,笼盖着整片天地的“圆”。 在早已得到黑线符阵的掌控权后,根据那圆中的感应,北海君自然能轻而易举地得知这个“圆”里一切它想要得知的物体的位置和形态,而那虫王,在它面前竟敢玩这些躲藏的游戏,岂不是活腻了不成? 在顺利地接过那『操』纵的黑线符阵,感知到了虫王往下钻的位置之后,黑『色』巨鸟的目中闪过可怕的寒芒,它飞快降落着,没有刻意缓冲,便以着最大力量和灵力撞向那地面,本就被挖得疏松不看的沙丘塌陷了下去,随着几处关要完全被掩埋,北海君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虫王前进的速度在变慢着,然而这慢也终究是有极限的,它终归不可能逃脱掉那黑线符阵加持的范围。 而那虫王只要一天不逃脱这个范围中,它的虫种就没有寄生在更为强大的修者身上,吞噬他们的可能,那么以着它现在的形态,它也不过是在走向取死之道而已。 此时望着挖通的通道层层塌陷下来,虫王心中冰冷,却也料到了那人类也不可能眼睁睁地让它逃脱,而不准备丝毫后手,毕竟那人盼着它们自相残杀,又是出手帮助它繁衍,只恨自己相信了他说的那符阵只会困住它在地上行进,却没有预料到原来它挖的洞『穴』之下还有黑线符阵的事情。 然而在此时,那如同实质一般的黑线如同墨水一般弥散开来,望着那黑线进入,已经料到了事情会如何发展的虫王有些好笑,心中也明白了那人坦诚而□□的用意。 因为不止那北海君得到了那黑线符阵的『操』控权,在此时,它也得到了那黑线符阵的『操』控权。 也就是说,它和北海君那个蠢物之间,两者的位置和动向几乎可以说是透明的了。 虫王面皮底下的虫钩几乎按耐不住要将它脸上半张还算完好的脸皮都要撕碎的冲动,好啊,一个北海君,一个赵北尹,都把它当作是傻子一样戏弄,那就让它来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傻子吧。 黑『色』巨鸟感觉到了虫王一动不动之后,有些敏锐地停下了踩着那地下的力量来,不知为何,在那虫王的平静之中,它察觉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仿佛风雨欲来感觉。 然而在此时,北海君感觉到了脚下微不可见的麻痒来,这麻痒与它幼时踩中了一个硌脚石子的感觉是无异的,然而谁能在它已经金丹的身体上,再给它一种可以威胁他的石子的感觉? 巨鸟此时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去,只见那本来是漫布着粗糙砂砾和石子的大地,哪里还有什么砂砾和石子? 此时,它脚下踩着的,往它身上爬着的,全是密密麻麻的虫种啊! 它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感觉?! 而那只该死的虫子,又是怎么能咬破它金丹之身的身体,让这些恶心的虫子爬上来的? 在那麻痒之感几乎要从脚上蔓延上来后,北海君心中又惊又怒,它飞快地从地上起身,妖力从身上如同寒刀一般斩下,然而那看起来连它一击都挡不过的虫子身上在与它的妖力相交时,发出了如同铁戈相交一般的金石之声。 而它的妖力『荡』下之后,竟然还剩下一小半的虫子没有被甩下,而是试图往它身体更深处钻下。 惊惧交加的北海君心中已是被怒火疯狂袭上,它可没有什么不迁怒旁人的习惯,在这出乎了自己意料的事情发生后,北海君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一定是赵北尹动的手。 不然这虫王若是拥有繁衍更多这些牢固虫子的能力,那里会到这时方才使出来?定然是那虫王只能繁衍出部分这样的虫种,而那赵北尹又给了它定自己的位置,不然那虫种不可能如此侥幸地便在它脚下出现。 不得不说,北海君心中的这番猜测已经大半接近了现实,然而它实在不了解符阵之道,所以不明白在拥有了定位这虫王位置的能力后,对于同样分得定位能力的虫王而言,它就如同黑夜之中再过闪亮无比的一颗明珠。 然而此时那虫王出乎它意料的举动已经让北海君心中生了几分忌惮,此时察觉到那虫子似乎还有往它身体里钻去的迹象,北海君匆匆地转换成人身,然后直接将那附上的,对它先前躯体如同水滴于汪洋的虫子狠狠用妖力除开。 第226章 惊恐 然而或许是它太过恐惧而产生的错觉一般, 北海君总觉得身体中仿佛无处不在的细小虫子在它的经脉钻着, 而那些咬入了它腿中的虫子,伴随着一些细密黏稠的『液』体飞快流动着。 尽管北海君已经在发现的第一刻便控制着身上的气血凝滞下来, 然而那些粘稠细密的『液』体积攒在伤口附近, 却是如同有意识的生物一般不受着它妖力的涤『荡』, 除非它肯下狠心提高着妖力『荡』涤的威力, 哪怕冒着将自身蔓延到这虫『液』的血肉都杀死的风险,不然它也抵挡不了这吞噬着它的血肉,壮大着它自身力量的虫『液』多久。 可恶!都怪它疏忽了大意落下, 竟给了那只虫子伤及到自己的机会! 高大男子的面容狰狞着, 此时他衣衫不整着, 胸膛上没有化形干净的黑密羽『毛』之下, 是几乎颗颗突起的粒纹,在如此危急关头, 它当然没有了再与那虫子纠缠的心思。 伴随着一声尖利鸣叫贯彻长空,天将城中大半的凡人被这挟带着妖力的惊鸣贯耳, 没有如同赵北尹一般承受能力和恢复能力的凡人七窍流血着,城中刚开始还有些哀鸣, 后来却是纷纷陷入哀嚎,最终沦为一片死寂。 叶齐望着那黑『色』巨鸟的身影如同遮天蔽日一般地再度覆下,他近距离地受了那妖力夹杂的影响,只觉得脑中沉沉的如同被沉钟一声又一声地敲击着一般,然而这程度对他而言并不算大碍,然而他没有多少余力在看顾好怀中的天澜兽之后还顾得了自己了。 然而他的施法很快完成, 叶齐隔绝着外界一切的干扰,专心地沟通着那封印之符中的符纹,不知过去了许久,在那声尖利啼叫似乎都要贯穿他的耳膜之时,叶齐终于捕捉到了天澜兽的气息和那封印符阵中气息相通的一点。 “嗷呜!” 在那带着符纹的气息无可动摇地凭借着他和它结下的灵契压下时,陆岱望不安而又惊恐的看向他,却只是再害怕不过地瞪大它灰蓝如洗的瞳眸,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不丢的。 ——叶齐说过,不丢下岱望…… 将天澜兽的生机压缩到最小后,叶齐却只是将手再平静不过地在它脑背上轻柔抚过。 “不会丢下你的,只是让你睡一觉而已。” 当然,这句话已经被封入封印之符,而生机又被削弱到只剩一丝的陆岱望自然是听不到了的。 随着将它装入乾坤袋中时,表示成功的一道心神联系传来,叶齐心中顿时安心了许多,乾坤袋中不能装活『性』过大的物体的限制还是有的,但在他尝试着将那虫种喂养培育的时候便已经发现,若是让那虫种体内含有太多灵气,它的存在便会被乾坤袋排斥得不能再进一步地生存和进入。 而如今情况紧急,那不知为何而来的巨鸟和那诡异的虫王都是随便一道余波都能杀死他的存在,他自然不认为自己能够每时每刻都能分心护得了怀中天澜兽的周全,索『性』便根据着自己从虫种上多次试验得来的经验尝试一次,果然而如今能将天澜兽短暂封存在乾坤袋中一段时间,而不让他太过顾忌,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叶齐心中松了一口气,行事间也不再担心其他,他绕着那黑线疾驰着,要将那层层繁复的符纹代入特定的意义转换入脑中,寻求着最为快速能够摆脱着眼前困境的法子。 而在这时,身形高大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转换成了狂暴状态的黑『色』巨鸟,它澄黄的却不知在何时透出了几条血线的眼中,黑『色』的瞳孔几乎只凝成恐怖的一点,直直地失去所有理智一般地用着自己的身子撞向大地。 而那荒地受着那北海君狂怒一般的震撞,如同地震一般地裂纹如同蛛网一般密密地散开,大地之上还在活动着的异兽此时都两眼通红地朝着动静最大之处奔来。 终于,那荒地如同不堪重负的软板一般层层塌陷下去,被那凝固的泥块的力量夹击着,此时的虫王也终于现出身来。 而那云端上的张天箐不过淡淡地看了这处几眼,赵北尹此时恭敬地站在他身前,便听到它开口说道。 “这妖物实在蠢了些,有着金丹的修为和神通,却连一个只是偷融了金丹身体的虫王都制服不了。” 说完这话,张天箐略有所思的眼神便转到了赵北尹身上。 那眼神如同刀刃般锋锐,让本就存着不端心思的赵北尹感觉在这位人族大能面前,便连呼吸也仿佛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 然而在这位人族大能面前,实力本就不如人,心中已经起了归顺之心的赵北尹,心中更是打起了比应对北海君时还要小心翼翼的心眼,他不清楚这位人族大能是否看穿了他在其中动的手脚,而他又是否应该涕泪齐下地承认自己的心思,才能让这面前的大人物不对他产生恶感。 毕竟背主的家仆无论是有多大的理由,都是不能再信的,而那位大人好不容易收纳了他,若是那位大人心中只是猜测,现下也不过趁着无趣,随口说上一句,那么他却将事情都全盘托出,岂不是自寻死路? 赵北尹心中七上八下着,面上却仍然维持着经过历练后已经成为习惯的真诚笑意,他没有接下这个话题,只是拐弯抹角地说道。 “那两头妖物,自然是比不上尊上的。” 而赵北尹的识趣,也让张天箐心中开怀了不少,此时他倒是有些喜欢这一小方秘境了,不像在玄门一般,沉重的门规和一尘不变的面『色』冰冷的诸多长老都拥有着钳制他的能力,而在这方秘境之中,元婴初期的他却是一路过来畅通无阻,莫说是有丝毫烦扰他的人,只要见识到他的修为之人,均尊他为主宰着这方天地间的一片大能。 而此时这劳什子北海君和那虫王的打斗,若是换在他那方天地,名门正派为了顺承天意,自然是不会容许两位金丹大能引发危及许多常人『性』命的这一对战来的,而到了那时,一个又一个闭关的老怪物现身,莫说是他,哪怕玄门的宗主出来也抵挡不住这些人的“循循善诱”。 想到这,望着脚下在他眼中无异于菜鸡互啄的打斗来,张天箐心中非但不想阻拦,倒还有种恨不得能够看上一天一夜的快意来。 他寻常地凌空而坐,乾坤袋中如同地毯一般豪华的宫殿便在他身后扑将开来,而那座巍峨高武的宝殿上散发着夺目而不能让人正视的光泽,张天箐悠游自在地坐在那灵石铺成的台阶之上,灵酒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边。 无需任何提醒,赵北尹自然至极地承担起了倒酒的职责,如同再过熟练不过的奴仆一般,他面上没有一丝不堪承受的羞恼之『色』,反而带着真诚而自然的笑意,一边斟着酒,一边小心地说起几件事,试探着这位人族大能的心思。 张天箐自然是不会在意他的这般试探的,这种出于小人物小心翼翼的试探,对于多年在玄门不得出,心『性』甚至还比不上岁数一个零头的他而言,这突然来临的自由和快意太过轻易,让他哪怕斟着并不足以让他醉下的灵酒,也觉得自己有几分醉了。 他信手地问道,或许并不为什么,只是出于对赵北尹如此多问的一种下意识地回应。 ”那符阵能够困住它们,让它们打上多久?“ 听到这位大能问起了事关自己立足之本的符阵,赵北尹控制着自己,让自己的面上显『露』出喜不自胜的『潮』红。 “承蒙尊上青睐,小道虽修为低浅,”赵北尹涨红的面上显『露』出掩藏不住的骄意来,他开始察觉到他已经能够把握了这位尊上的心思。 倒是比那北海君,还要好对付些啊。 赵北尹心中感慨着,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地继续说道:“但这符阵,却是小道的立足之本。” 待到要将那向北海君夸耀过的符阵种种再包装一遍,用一种更为华丽文雅的奉承说辞说给张天箐时,陡然间,赵北尹的面上陡然陷入了难以置信的怔愣之中,而在那怔愣之中,他的神情中却又透『露』出了难以言说的恐惧。 一股无由来的恐惧主宰着他,几乎是要主宰着他的生死的大恐惧。 要知道,他之所以能在北海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那黑线符阵的『操』控权悄无声息地分给虫王,便是因为他已经将自己神思的部分融入了符阵,因此此时主宰着符阵的属于他的神思微妙却精准地调整着,不让北海君和虫王哪一个拥有完全『操』控符阵的可能。 那么能让他哪怕在这位尊上面前都还能再有主宰生死恐惧的,除了那符阵还有哪出?而若是那符阵出了事,哪怕他在这位尊上面前保住了『性』命,沦为废人的他还能有何用处? 这一次赵北尹没有动用任何演技,几乎是本能反映着,他便惊恐地将视线投向了下方。 然而若是他此时还能留意到的话,便会发现,他口中那位高高在上,恣意逍遥的尊上在视线也跟着漫不经心地转下后,脸上也现出了和他一模一样的惊恐之情。 第227章 破阵 对于叶齐而言, 固然这由黑线组成的符阵精细繁复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可在黑行城中钻研符道典籍的这些时日,也是能够将这小方秘境中的符道融会贯通到那大方世界中的符道, 并且有所获益了。 而以着他符道的造诣, 要布置出类似于眼前黑线一般的符阵, 固然是不可能的, 然而看懂黑线符阵的主要脉络,并找出符阵中的阵眼大致所在位置,却是不难的。 而在找到那位置之后, 叶齐自然不会自视过高, 认为仅凭着自己的符道造诣, 就能够破开这在符道钻研已经远远超过他想象的符师, 不知花费多少精力才布下这方囚困着天将城符阵。 然而这并不代表便已经是一条无望的死路,叶齐明白自己的优势所在, 于是在此时选择了最简单而直接的方法,那便是以力破阵。 当然, 这寻常之力自然会被这吞噬一切的黑线符阵吸收,而不会起到丝毫作用, 所以叶齐也没有将破阵的力寄托在自身修为能够攻击出的力量强度上,然而他却拥有一个旁人没有的优势—— 他体内存着一缕真雷之力的气息。 而只要他愿意以自身的气血灵力为代价,不断催动那缕真雷之力的气息,他便能借那缕气息源源不断地召唤下狂暴而威力巨大的天地雷霆,只要这阵法不是依托天地,与天地循环共生, 或者阵法的主人是光凭借着自身能力,便抵挡得了这天地伟力的人族大能,这个阵法应该是能够被暴力破开的。 当然,他或许是能靠消耗着自身灵力和气血强召着雷霆,直到那雷霆将这方大阵破开。然而叶齐也清楚,那布下了如此大阵的符师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就这般摧毁了他的心血,哪怕他真的将大阵破开,只怕当自己的气血和灵气因着催动雷霆而耗尽后,到了那时,第一个杀了他的不是虫王,而就会是那符师。 然而让他静看着事态发展,将命运交于他人身上决定,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至少叶齐清楚,他破开大阵后可能是个死,然而他若是不破开大阵,光是这两位金丹异兽打斗的余波,稍微延及到他,哪怕他的肉身强度在同级上算得上是无比强横,多来几次,他也只有落得个如同蝼蚁般被无辜波及,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去的下场。 所以在发现了那阵眼所在,以自身气血为代价,催动那缕真雷气息勾动起天地雷霆气息后,感觉到天空中如同银蛇般『乱』舞的雷霆随时可能落下,叶齐没有急着动手。 他相信布置得出那黑线符阵的符师定然就在这阵法旁边,那人也定然不愿他这个无关之人扰了他的棋局,所以叶齐以着不断强横而积聚的天雷气息彰显着此处他的存在,却是释放出一个讯息。 ——他不愿动手,而他们之间,也不一定就是彼此对立的关系。 当然,这前提是,如果那位布置出此处符阵的符师,愿意放他出这符阵。 …… 赵北尹是个聪明人,他自然在看见黑线符阵旁,一个如同蝼蚁的黑点平静站着,黑顶的天穹上方乌云密布,雷霆滚动却迟迟没有落下到底是何用意。 然而越是聪明,此时他的心中就越难忍受在他已经将天将城中的人都视为将死之人时,竟还会跳出这般拥有威胁能力能够威胁到他的人存在。 毕竟在布置下符阵前,他已经在百年间用尽各种手段,让天将城中拥有威胁他们可能的修者,要么闭上死关,要么远远地将他们带离天将城中,又或者已经许给了各种好吃,将他们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承诺到了那时坐观事态的发展,而人族中算得上大能的存在,这段日子都齐聚在了月阳林中,似乎因为一件大事绊住了手脚,应该不可能为着他们这一出弄出的动静而抽身返回来。 所以在此刻,猛然跳出一个不在他预料范围中的人物时,赵北尹心中又惊又愕,然而毕竟是经历过百年风波的修者,很快的赵北尹便压下了心中的恐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 那人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哪怕是雷系术法,也不可能在他的符阵已经将天将城这块区域和外界完全隔绝开之时,还能引动得了那雷霆之力,而且这雷霆滚沸着,气势恢弘,也不像是寻常雷系符纹能够造成的效果。 但一想到旁边还有个人族大能,赵北尹心中便略微安定了下来,不管这出现的情形如何诡异,而这冒出的又是不知何方的人物,只要他旁边的这位人族大能愿意出手解决,一切事情都不会是什么大事。 然而当赵北尹将求助的视线投注给他侧前方的那位尊上时,却望见那位在他心中如同定心塔的人族大能神情略带着恍惚地转过头,指尖颤抖地指着底下那人,在望向他时神中凶光比那北海君还要恐怖地问道。 “好啊,我倒是没看出来,原来竟是我原先的老朋友吩咐,让你和那妖物联合起来做的一盘局,你们倒是演得『逼』真得很啊……” 看着刚刚投诚的人族大能眼中现出了凶光暴涨,杀心已动的神『色』,到了这时,明白过来那引动着雷霆的那人似乎和他旁边的这位尊上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层关系,赵北尹方才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别人布置的什么局中了。 然而到了此时,他也明白想再多也是无用,只有赶快让那位尊上消气,方才能捡回自己的一条『性』命。 赵北尹毫不含糊地跪下,脑中前所未有地快速转动着,固然语气惊恐中含着浓浓的冤屈感情,却是口齿清晰,思绪分毫不『乱』地解释道。 “请尊上明鉴,小道的一条『性』命都在尊上手中,哪里敢做这等背主之事?而且北海君『性』情高傲,素来只会以小道取乐,更是从来不曾和小道谈论关于您等大人物的事情,您明目万里,赶来之时定然是听见北海君开口说出的您是他的朋友一事,妖物脑中向来都是一根筋,哪有在您面前假扮还能不被您看出来的本事,所以说在此之前,小道却是连尊上的威名都未曾有幸听闻啊。” 在看见张天箐眸光中的杀意微减,赵北尹更是趁热打铁地说道:“而您脚下那人,在我先前布置下符阵时没有『露』面,更是没有任何名声扬出,因此小道在布置出那符阵之时,却是万万没有预料到会有如同今日一般的场景出现的……” 赵北尹一边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为自己极力开脱着,一边却不由对那符阵中引动着雷霆的青年身份产生了可怕至极的猜测。 到底是什么人物,才能让这位人族大能说出是他和北海君,两个甚至不够这位人族大能一击的乌合之众联合起来做局这般荒唐的说法?而从这位人族大能面上的震怒看来,若真的是他们和那男子联合起来做的局,似乎这盘局,便真的便有威胁到这位尊者的可能。 而让他面前的人族大能产生他们是做局谋害他的感觉的那位青年,又会是什么身份? 而那人在今日出现,又是为着何种目的而来,莫不是他自己和北海君,甚至还有这位人族大能,也不过是别人棋盘中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 想到这,便连看着底下那人按耐不动的平静,赵北尹都只觉心中一片心惊肉跳来了。 在将猜测着的那人不过是普通闯入他布置中的一个常人的可能排除后,赵北尹心中的猜测一个比一个地深沉恐怖来,自然不会知道他越想越将自己吓得魂不守舍的这些想法已经离着他想象中的那人的本意越来越远。 而布局中多出这么一个变量,带着连他身边最大的庇护人物都表现出如此惊恐的样子,赵北尹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道:“尊上若是不愿脏了自己的手,不如小道为尊上解忧铲除了那人……” 那人的力量气息虽然没有被符阵中自己的部分神思察觉到,看起来似乎也不过是未成金丹的修者的样子,若那人只是一个寻常的这般符师或者御兽师,而他有着已经布置好的大阵在身旁,赵北尹几乎肯定自己有手到擒来的把握。 然而那毕竟一个连吓得连人族大能都变了面『色』的人物,赵北尹也深知这世上有许多实力的体现和威胁并不只在修为之上,那么他是疯了才敢去找那人的麻烦,所以这句话也不过是以退为进,借着以曲求全洗白自己的名声罢了,只要那人族大能不是让他送死,就一定不会答应他这个请求的…… 赵北尹心中笃定地想到,却没料到他心中高高在上的尊者微微一点头,恍然大悟地一抚掌,面容上毫不收敛地泄出放松的笑意来。 “好,我信你,既然如此,那你快去快回。” 第228章 诛心之言 看着赵北尹面上愕然的神情, 张天箐面上的笑意一收, 却是『露』出几乎是低沉着的冷嘲来。 “这么说,你刚才的说辞, 也不是出自真心, 不过是为了敷衍我?” 赵北尹哪里敢接下这句话, 他此时颤颤兢兢地跪下, 却是只能一狠心地说道。 “若那人真的只是一个寻常修者,小道自然愿意为尊上效犬马之劳,而那人若有何神异之处, 望尊上指点明津, 也好不让小道平白丢了一条『性』命。” 他面前的男子却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呵。” 张天箐意味不明地眯着眼, 已经恢复了几分大能气势的他远远地望着脚下, 却是说道:“神异之处?那小子的神异之处,就是他是一个什么都能惹来地煞星……” 道人回头望着赵北尹, 却是笑着问道:“罢了,是我多心了, 现在哪怕他真的是个煞星,没了雷劫那护身符, 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张天箐喃喃自语地念到了一些赵北尹听不懂的字眼,然而赵北尹的心却哽到了嗓子眼上,若是真的没有什么好怕,他一位人族大能,捏死那脚下之人不过是一个呼吸的事情,又何必在这里犹犹豫豫, 在他面前耍一大堆的威风,又是一会开口让他将人抓了,又是一会开口让他将人杀了,做那自己动手不过片刻的事情。 而看着这位人族大能此时面上的神态,赵北尹心中先前存着的尊敬顿时消散得『荡』然一空,他已经隐约察觉了出来,这位在他和北海君面前威风显赫的人族大能,或许已经陷入了魔怔,或者说道劫之中,而那道劫,竟似乎和他们脚下那平常无奇的青年有关,这让他心中如何不又畏又惧,倒是觉得这位大能的『性』子已经和那阴晴不定的北海君有些相似了。 而他岂不是才脱虎口,又入狼『穴』? 一想到此处,赵北尹只觉得哪怕他已是寒暑不侵的修者,身上也有着森然寒意冒出着。 而底下的战局中,北海君已经陷入了完全的癫狂之中,它眼中的澄黄密布着许多一条条竖上的血丝,却是疯狂而不要命地朝着虫王一次次地撞去。 两者间的决斗已经陷入了疯狂而忘我的巅峰之中,而那虫王在这决斗中逐渐如同吸收了一般地,将自己融合的人身吸得骨瘦如柴,最后只剩那条条分明的骨头支撑着仿佛只剩一层皮的身体。 而那瞪视得几乎要突出的两颗眼球死死地一次次朝他装来的巨大黑鸟,两者战斗间妖力的余波冲散开来,几乎撞毁掉百里内一切阻拦着的物体。 幸好它们此时是在离着城池千里元的荒地之中,只有无辜的林木和逃奔过来却被碾死为肉泥的异兽遭了毒手。 而虫王和北海君之间的这场战斗,或许在旁人眼中看来一直是北海君占了上风,而虫王只能沦落到防守的境地,然而在云端俯视一切,修为更胜一层的张天箐却能看得出,那北海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神智,而那虫王却是游刃有余着,似乎还有什么后手没有『露』出。 然而到了这时,看着黑线旁的那人搅动着天地间的气息,而那天地间奔涌的雷霆就要降下,张天箐只觉得头脑被一种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怒火的感情攫取住,让他再没有半分闲情雅致看那什么北海君和虫王的打斗。 他远远一伸手,那灵力便如汪洋江流一般倾斜而出,几乎如同汪洋一般将这片空间都扭曲为异样的狭窄姿态,而他袖里空间一闪,那虫王和那北海君便已一动不动地到了他的面前。 然而只是看了那北海君一眼,张天箐躁『乱』的情绪便不由的被自己感觉到的东西恶心到平静了下来。 他出手将那北海君扔远了些,转头压抑着自己的厌恶之情,对虫王问道。 “你对它做了什么?” 那如同一层人皮下包裹着的蠕动物体的虫王冰冷地转动着自己的复眼,复眼中密密麻麻的瞳孔似的黑点捕捉着它面前那人强大无匹的气息,得到了些许说话能力的它开口,却是疑问地问道。 “你有大妖的气息,但你又不是妖,你是什么?” 然而在那道人冰冷得如同死物一般看着它的眼神中,感觉到那来自道人的浩瀚气势如同金针一般,要将它外面包裹着精炼的金丹肉身如同一层薄纸一般刺破后,虫王方才有了些它在面对着何等人物的自觉,要知道它这身仅剩的人皮看似薄,却是被它用了这句金丹血肉之躯中的精华凝结成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刚才的打斗中,能够和那陷入疯狂,完全陷入以命搏命的巨鸟还能斗得不相上下,皮子上却连一道过大的伤痕都没有出现。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物,为何在先前赵北尹和它合作时,竟然只字未提,虫王可不相信赵北尹这样的小人,还能『操』纵得了这般能够给他危险感如此强烈的人物。 在明白了两者间悬殊的实力差距后,虫王没有自讨苦吃地继续对抗着,它将脑中属于另一道融合意识的神智不留丝毫情面地抹消掉,左右这一场对战后,这个金丹人族的身体和它已经不能再融合,它也没必要勉强着自己再继续忍耐那人的意识了。 而在抹消掉那所有属于另一道意识才会产生的感情后,虫王冰冷的复眼中展现了绝对的对于强者的尊崇和顺从至极的识趣态度。 “我在借助它的身体繁衍虫种。” 张天箐从那黑『色』巨鸟仿佛要涨破的肚腹中取出了一个血珠,似乎饶有趣味地问道。 “这个便是虫种。” “不,这是我给虫种准备的唤醒养分,”虫王在强横得几乎可以瞬间杀死他的人类面前,展现着不会让自己招致敌意的充分顺从,它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此时跪在地上的赵北尹。 “这是那个人类教给我的,我只能繁衍出少量的虫种,可是他说自己从古籍中得来一种衍生之法,可以让我繁衍出来的虫种分开变成数十道残缺却仍具有发育完全可能的残体,只要我为那些残体准备着足够让它们发育到完整虫种的养分,我就可以凭借这个方法散播开比之前多得多的虫种,而在等到合适的唤醒对象时再让那些虫种发育完全然后寄生下来。” 虫王继续说道:“而被封印的残种不像完整的虫种一样,会因时刻的生长而被发觉,所以我将这些残种打入了草木或者泥地之中,等待它们寄生的对象或者是能将它们寄生吞吃或者接触的对象强大到一定的境地,就让那些残种苏醒过来,吞噬掉这给它们准备的养分,然后等待我的命令。” 虫王识趣的态度赢得了张天箐的极度赞赏,他笑着却是顺手一指,指向那云端之下,积蓄着雷霆准备攻击阵眼的青年说道。 “那你可认得他是谁?” 张天箐话语中的怨恨之意太过明显,虫王脑中的思绪冰冷地运转着,试图在从面前之人一个微小的动作之上发现任何一丝可能逃脱的生机,而他只从张天箐这一句话中,再结合它之前得到的信息看来,虫王已经『摸』到了那个关键的节点。 它面上只是迟疑了一瞬,却是再度毫不犹豫地答道:“认识。” 然而它也不过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张天箐看着这披着一层人皮的骷髅架子眼中闪着的许多点光芒,只觉得心中的厌恶之情再度『逼』上。 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只虫子到底还是比不上寻常人族能够坦诚说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若不是害怕那虫子还有什么后手可能让他陷入危险之中,此时哪怕冒着徒劳无功的危险,张天箐也忍不住想要在那虫王之上用上自己的搜魂之术了。 然而畏惧一个只是融有金丹身体的虫子的手段,这件事光是想起,张天箐便觉得心中沉沉,似乎极其沉重而见不得人的阴暗情绪在他心中积攒着,在他一位自己已经能够完全抹消,却在见到了符阵旁的叶齐时彻底地蔓延了出来。 “既然认识,那你为何不将残种寄生在他身上?” 虫王迟疑了一瞬,似乎在明白这个问题不能不答后,有所保留地说出了口。 “因为我不能在他身上种下残种。” 张天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就连他自己也被他话语中的嘲讽和冰冷阴暗感情吓了一跳。 “那倒是怪不得,怪不得—— 你融合的就只是这具金丹之人的身体,若是有机会,你怎么可能不融合那人的意识,不觊觎那人的天资?” 这句句阴沉无比,却仿佛从胸膛中挤出一般沉重难言,以着怪异姿势跪在地上的赵北尹心惊肉跳地听了,不知为何却觉得那大能的话似乎不是对着那虫王而言,那句句诛心的话语,怨恨得仿佛是他自问自言一般。 感觉到自己似乎窥视到了什么天大秘密的赵北尹恨不得将身子缩小着,索『性』融进那用灵石铸成的台阶缝隙里。 第229章 主人 张天箐的面『色』陡然陷入了仿佛微嘲的冰冷之中, 然而这冷嘲中有多少是对着那虫王, 有多少是对着他自己,或许便连他都不清楚。 “好, 那我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如果你下去能将那人吃了, 我就不让你神魂俱灭, 如果你吃不了他……” 晴日的逆光之下,张天箐的面容在阴影之下捉『摸』不透,却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来。 虫王早已明白了自己在那道人眼中从始至终就如同那黑『色』巨鸟一样, 没有丝毫的价值, 而它哪怕真的按照那道人所说的话去做了, 到头来的生死也还是掌握在那道人身上, 完全被理智主宰的虫王心中没有丝毫恐惧,却是冰冷至极地分析着那道人履行承诺后, 它能够幸存并且成功逃脱的概率有多少。 答案是微乎其微。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虫王便理智地将“顺从那气息比自己强大得多的人类要求”这一想法下调在了它脑中的首选级别。 然而不遵从那话去做, 虫王也清楚,那它最后也一样是只有死的下场。 瞬息之间虫王已经衡量好了许多事情, 它用着人身做了一个外人看来或许会显得分外怪异的点头的恭敬动作, 而从刚才那气息强大的道人话语中,它已经隐约明白了——或许它先前遇到的体内含有天地气息的人类,拥有让这它眼前看似强大之人忌惮的本领,无论以他们两人悬殊万分的力量层次,这一点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而事实就摆在它的面前。 联想到它今日在洞『穴』中遇见,而又一口吞下的虫种,那虫种身上又有着那人打入的结契,不过片刻间,虫王便做出了如果那人愿意与它合力逃生,它可以为了取信那人而将虫种上的结契转移到自己身上的决定。 这些想法在虫王脑中不过出现片刻,它再度将体内的气息掩藏得严严实实,然后妖力一蓄,就要从他们所在空中直冲而下。 然而当虫王即将离开时,张天箐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虫王身体之中隐约挟带着的结契气息,积攒在他心中如同沉沉火山般的怒气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一字一句而平静无比说出的话语仿佛积蓄着如暴风雨般的力量。 “好一个护主的虫王,我倒是没有想到——,”男人吐出的字字十分缓慢,平静的语气中带出的冰冷意味却让人不寒而栗。 “原来一头只知道吞噬的异兽,竟会和人类结下如此深厚的情谊。”张天箐带着嘲讽笑意地说道,“此情,倒是真的让人动容啊。” 片刻之间,道人平整无奇的手上宛如有万千光华亮起,而那看似毫无力道的一掌打下,却让他们两人一虫所站的整片空间都发出了仿佛哀鸣一般的撕裂着的震耳欲聋之声。 这一次,跪伏在地的赵北尹首当其冲地受到了比上次在北海君身旁还要可怕的来自道人身上的威力波及。 赵北尹只觉自己的七窍仿佛都被无数根钢针同时刺穿一般,源源不绝地流下如注般的鲜血,他几乎失去了清醒意识地昏沉着,然而心中痛苦参杂着愤怒几乎撕裂着他的胸膛,强烈至极而产生的不甘让他勉强维系着一丝清醒。 而在赵北尹感觉到之前,虫王便已经对那结契做好了万一的准备,道人这一击在赵北尹这等人看来或许是雷霆一击,然而它却能看出道人这一击下外强中干的保留,与他话中声厉『色』荏的强横不同,因为哪怕对于它一个只是融合了金丹身体的虫王,道人仍是留着万分谨慎,似乎随时可能抽身退去的保留。 在感觉到道人的保留后,虫王理『性』地认识到。 这人的修为再高,只怕也是止步于此了。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一股前所未有的狂妄而贪婪的念头从虫王脑中升起,与它冰冷的理智毫不违和地交融在一起。 虫王复眼中密密的黑瞳注视着道人的一举一动,它在想—— 如果它融合的是这具身体的话,它是不是就能获得强大得或许令真虫王都难以匹敌的力量。 答案是肯定的。 所以想到自己的后手后,虫王做出了一个冒险无比的选择。 没有想到虫王脑中疯狂而可怕的想法,道人的这一击没有丝毫延误地打下,而这一掌的威力或许在外人看来如同能使山川动摇一般可怖,然而虫王一边判断着这不足以让它致死,一边出手抵挡间,心中却是连犹豫都不曾,便放开了它体中单独隔离出来的那方的结契。 它和那先前吞下去的虫种已经融为了一体,所以在它不将隔离出那道结契后,那道已经如同无源之水一般没有了结契对象的灵契上,符纹如同水一般地摆动着,却是没有犹豫地撞上了虫王的身体。 不过瞬息间,结契便在叶齐和毫无反抗意愿的虫王之上便已开始成立。 而此时道人的掌刚刚如同雷霆万钧般地打下,虫王一边打算用肉身硬抗那打下的宛如遮天蔽日一般锁定了它逃脱气机的巨掌,一边熟练地通过心神传讯传输着它得知的一切,而在那神念后毫无人类羞耻感觉地加上一句。 ——救我! …… 在那突如其来的黑『色』巨鸟和虫王一并消失后,这片又恢复了如往常一般平静的荒野之上,呼呼的大风刮着,石块结成的地上布满了蛛网似的裂纹,如同一件已经被打得残碎不堪的瓷器,传来砂砾和石子细微地灌入之声。 明明已经没有了再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异兽,不知为何,叶齐却感觉一种强烈的窥视之感从天地之间传来,让他想起雷劫之时自己仿佛从天上看到的那一双巨眼,他心中警惕已起,然而抬头再望时,仿佛无风无波,白云密布的空中没有任何异动,仿佛这不过是他的一种错觉。 在知道可能有敌人在暗中窥视他的动静之后,叶齐便不再以自身的气血为代价催动身体中的那一丝真雷之力,毕竟哪怕打破了这以着黑线符纹隔绝成的大阵,面对那暗中好整以暇,准备充足地窥视着他的敌人,或许他贸然冲出会带来难以想象的恶果。 在感觉到那股威胁他的气息来自天空后,既然隐在暗处之人没有异动,他便也索『性』装作毫无察觉地原地坐下,以着乾坤袋中这些日子收集来的补充灵力的丹『药』快速地汇付着自身的灵力和气血,等待接下来可能爆发的恶战。 然而在看到那空中白云的中心处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炙热光芒后,察觉到那股强大到几乎将他凝住的威势不是冲着他而来,叶齐一边后退着,一边在惊异着这般的存在,哪怕捉住他也不是易如反掌之事,为何此时却迟迟不动,难不成拥有这强大气息的主人真的是为了捉住那黑『色』巨鸟和虫王而来?而一切的诡异,只是出于他的多心? 叶齐心中警惕不减,却是没有丝毫回到人群聚集之处的打算,毕竟对于这般存在而言,若是真的想要搜查他的藏身之所,黑线划分的阵法范围在那人眼中也不过是咫尺之间,甚至不用那人一眼便可以搜查的了。 ——救我! 在灵契中属于虫种的气息完全黯淡下来后,叶齐已经默认了虫种已死在虫王手上,然而此时,他和虫种冥冥之间定下的灵契陡然又焕发出了极大的光彩,灵契订下的和虫种想通的心神间传来大量冗杂而无用的讯息,而在那讯息之后,却是传来夹杂着匆忙而恐慌的求救之语。 心头猛然对那求救讯息涌来说不清的熟悉之感,在意识到那熟悉感觉代表什么后,叶齐感觉到从脊背上直涌而上的凉意。 世上还有比眼前还要荒唐的事情了吗? 不日前还要杀了他的虫王,不仅接受了那对寻常异兽而言根本不可能出自本心接受的灵契,甚至传讯来让自己救它。 脑中一瞬间接收到了所有的冗杂讯息,还未等叶齐将那冗杂信息一一理清,他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人沉沉地说道。 “心疼吗?” 灵契传来的虚弱可以信赖感觉让叶齐一伸手,自然至极地抱住了那如同炮弹一般飞快撞入他怀中的一人。 那人的骨头仿佛碎得不成样子,却死死地握住他的手,没有给他一丝甩脱他的余地,力道大得宛如溺死者握住最后一根稻草。 “主人,我尽力了。” 然而还未等叶齐明白那长发披散着,撞向他怀中,全身骨骼宛如玻璃渣子似地刺破着皮肉,身子每一处都弯成诡异形状的那人口中的主人是何用意,他便看到了怀中那黑发披散着的男人苍白文雅面容之下,另一边狰狞面容上突兀瞪出的无数双密密麻麻的复眼。 他怀中抱着的—— 是虫王! 第230章 共识 在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事实后, 叶齐只觉前所未有的可怕寒意从虫王死死抓着他的那只手上传来。 然而让他更加意想不到的是, 不仅那虫王在不知何时主动地结成了和他的灵兽之契,而且他和虫王心神之间结成的灵兽契约等级飞快地推进着。这个或许只有御兽师花费数十年的水磨工夫的时间, 才能与铭兽逐渐建成可靠而心灵相通的信任程度的灵兽之契, 在瞬息间甚至不容他的拒绝便提到了最高, 最后在即将让虫王达到他的铭兽前一刻方才终于停了下来。 而他在此之间唯一能做的抵抗, 便是在那灵契在心神中一闪着,象征『性』地停顿一下让他考虑时,立刻地切断了和虫王之间的心神联系, 最终成功地阻止了虫王成为关系到他日后修炼的铭兽可能。 或许那最初建立灵契体系的修者, 从未考虑过会有懂契约术法, 开得理智的异兽主动提升着灵契等级, 而和它建立了灵契的那人根本不愿意的情况。 然而此时叶齐望着紧紧钳制着他的手,看似虚弱地倒在他的怀中, 却用金丹的气势『逼』压着不让他有一丝移动可能的虫王,只觉得这是这方天地意识和他开的最大的一次玩笑。 而在被虫王牢牢近身钳制住的这一刻中, 抛开了最初的那一眼的难以置信,不过数个呼吸间, 叶齐便冷静了下来,他通过逐渐巩固和清晰的心神联系传来的冗杂讯息,终于明白了导致发眼下情况发生的原因。 然而这原因也是荒唐中带着几分可笑的,那虫王说站在他们面前的元婴道人是那黑『色』巨鸟的朋友,而在它使尽全部手段杀了那黑『色』巨鸟,也就是北海君后, 那道人为帮北海君报仇,也同样想要出手击杀于它,然而以它自身的实力,是再无反手之力的。 因为据它自己坦白,它现在融合的这具金丹真人的身体,在先前与黑『色』巨鸟的争斗中封印的气血已经大大耗尽。然而它仍有后手没有使出,而那后手是为了对付北海君而设,或许对那道人也能起到作用,而只需要他再拖延那道人片刻,等到它催动阵法成功的那一刻,他们再不济也能困住这道人片刻,而只要他做到这一点,等到他们成功逃脱之后,虫王承诺愿意为他做一件能力之内的事情作为回报。 然而若是他不答应, ——你相不相信哪怕我和你建立不了铭兽等级的灵兽之契,我也能让你的修为终身不能再进。 ——或者,拉你一起死。 披散的黑发之下,虫王转过面来,纵使另外半张面容再如何如同充满书生气质的文雅凝静,也遮盖不了它的另外半张狰狞的面容上,密密麻麻的孔洞中虫刺隐现着,复眼中千万个黑瞳静静而冰冷地凝视着他,心神传念中传达着最简洁而粗暴的威胁。 只是便连叶齐自己也不明白,这虫王为何敢如此笃定他拥有挟制住那原因金丹修者的能力,然而在将那把虫王愤怒砸向他的那人声音在脑中回想一遍后,叶齐顺着那熟悉之感终于明白了眼前定定地看向他的那位元婴道人是谁。 而在想明白了那人是谁后,叶齐也干脆地断掉了暗中传讯,向这位元婴大能求救的想法。因为凭着他们之间结下的仇怨,叶齐相信若是在虫王和他之间要先杀一个,张天箐一定会选择先向自己动手的。 当然,这一点他自然不会在虫王面前显『露』出半分的了。 而根据那虫王而言,张天箐为何会对自己心存忌惮,想到进入这方秘境前,他在玄门中引发的真雷之劫,叶齐朦胧间便有了些许把握。 在面对这种可怕敌人的生死时刻,叶齐压抑下心中所有的不适,在飞快的或许连瞬息都不到的时间中,放下所有和虫王交谈的抗拒,不得不承认或许结契是最好的和虫王在此时沟通的法子。 明明是一头异兽,虫王却展现出了让他也为之震惊的对心神传讯和人族术法,符阵熟练到如同呼吸般自然的程度。 而他们一人虫,修为又都是在筑基之上,心神传讯和头脑理解的速度自然是在常人的百倍之上。 在几乎不需要停顿等待的瞬息间,他们之间无需任何话语和表情的心神联系便互相快速地送达了近千次。 而在这数百次激烈迅速的心神联系间,叶齐便已经弄懂了虫王的后手便是它这些时日来在天将城中布置的符阵,而虫王直言它之所以能发展到现在的修为层次,便是靠了那北海君旁的一个身怀异心的仆人的助力,而北海君的那个仆人最是擅长符术一道,它花费着数年的时间,终于在天将城的地下布置好了让赵北尹都无法察觉的地道,而那地道,也就是符纹的形态。 只要那符阵所需的动力一涌入,那挖通了天将城地下数百里,甚至还要蔓延开到周围城池的符阵运转起来,它便有把握将那道人困在这符阵中间。 而为了让叶齐取信,它便先没有询问他意愿的建立了灵契,毕竟他们之间的灵兽之契等级几乎达到了最高,若是他身死,它也不可能违背得了结契中对于异兽必须分担主人伤害,主人若是死也要一并身死的内容而存活下来。 虫王话语中字字句句仿佛都是如此真实可信,然而不用怀疑,以着虫王在他面前展现的甚至比他还要熟练的钻结契空子的能力,叶齐便敢肯定虫王一定拥有撕毁结契的能力,不然它连一位元婴道人的束缚都不愿忍受,更不可能愿意忍受哪怕他们成功离开后,他会利用这结契驱使它的一丝可能。 因此在诓骗着那虫王说出更多好处的同时,叶齐一边不断地应承下来并索要更多以拖延时间,一边脑中飞快运转着,寻找着能在虫王和这道人面前逃脱的法子。 然而叶齐也是明白,在一位元婴大能面前,如果他还能拥有引动天雷的能力,或许还能将他吓退,然而如今他已度过了雷劫,那么除了在张天箐面前将这张随时可能被拆穿的虎皮披上,也不过是多拖延几刻,至少光凭借他自己,他是绝无可能在一位元婴大能面前顺利逃脱的,那么在此时,哪怕再不愿,他也必须得依仗虫王的力量。 然而在清楚那虫王同样心怀不轨之后,哪怕是借助虫王的力量,叶齐也明白自己必须慎之又慎。 而眼前唯一明朗而对他有利的情况就是,虫王现在身上的伤势是绝对真实的,而且便应该就是那道人造成的,那么至少在它顺利从道人面前逃脱前,绝无让他发觉自己正在欺瞒他的可能,因此那虫王存着的对于道人的后手应该便是如它所说的囚困阵法,然而这后手绝对不止一个,虫王至少还应该有着对付他的结契的后手。 而在不知道虫王有着如何对付若是他身死,结契便会将伤势一同带给它情况的方法下,叶齐同样不想自己在那道人手下逃出,却在虫王手上身死,所以在瞬息万变的时下,叶齐脑中飞快运转着,分出些许精力对付着那已经显现出不耐的虫王,迟迟没有答应下来,脑中隐约地将某些疑点连在了一起。 那被虫王重伤的北海君,异兽脑中的那血珠,虫王熟练而深厚的符纹能力,结契,虫王融合的意识,如今那意识丝毫没有出来捣『乱』的虫王完全的冰冷,融合的金丹身体,结契中结下的位置。 隐约间,这些线索仿佛连成了一些列的脉络,隐藏在后面的答案仿佛就在他脑中就要呼之欲出。 ——好。 叶齐终于答应了下来。 ——但是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情,我才有拖延住他的把握。 逐渐失去了耐『性』的虫王听着他的要求,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 在叶齐接住虫王,虫王主动结契,并和叶齐达成交易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也不过只是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然而这数个呼吸都不到的时间,叶齐每每以为眼前的道人随时可能动手的时候,张天箐却只是警惕地布置着将他们一人一虫牢牢困紧的大阵。 而等叶齐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张天箐身上时,却发现他们两人的情况诡异地颠倒了过来。 明明筑基和元婴碾压般的差距,张天箐却是在他接住虫王的那一刻便警惕万分地布置了重重大阵,甚至当自己将视线转向他时,叶齐能清楚地看见张天箐紧张地终于停下手下的一切动作,如临大敌地看向他的眼神 而看到道人的这幅表现,叶齐几乎以为他们两者的力量层次应该完全颠倒过来,方才符合张天箐现在如临大敌的神情的,叶齐也终于明白为何虫王敢如此笃定他起码拥有拖延住道人几刻的可能。 第231章 拖延 若是常人拥有着虫王现在大半的骨骼血脉都错位甚至于撕毁般的的伤势, 定然活不到现在了。 然而这具金丹身体对于虫王而言不过是融合承载它的器具, 因此哪怕在与北海君激战耗费了许多气血,又被张天箐毫不留情地以元婴气势『逼』压甚至出手重创到已经是类似于拧麻花般狰狞可怕的地步, 虫王面容上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慌和疼痛。 在叶齐答应了和它交易之后, 它一声不吭地猛打出一击, 借力撞到了数米旁的荒地上, 随着如同砸下重物般“砰”的一声,激扬起漫天的尘土。 然而即使撞飞开,虫王也是勉力支撑起骨骼扭曲的身子, 用着复眼静静地看着他们此处的动静。 而在此时, 若是张天箐愿意留心, 他便会发现, 源源不断的狂『乱』异兽朝着先前虫王和北海君所在的位置奔来,它们如同完全发了疯一般, 瞳眸之中几乎变得通红。 在到达那个位置后,数百头异兽无声地『乱』动狂奔着, 哪怕身体上已经伤痕淋漓,也没有发出过多哀嚎, 却如同只是为了送死一般地攻击而冲撞着,身形巨大的异兽直冲之下,它们不闪不避,仿佛毫不察觉一般地成为巨兽脚下碾压的肉泥。 若再从数千米处的上空再俯视这一处,这片土地就如同是被血染红了一半,而在无数层肉泥凹陷进入地上因着虫王和北海君争斗而进撞裂开的地缝之后, 那地缝中宛如有着某种强大的引力一般,悄无声息地加快着吞噬下了一层又一层的异兽肉泥尸体。 …… 而被虫王放开钳制后,恢复了行动能力的叶齐也终于从那近距离地靠近虫王面容的恐怖中解脱了出来、 叶齐转过头,哪怕认为他们之间不可能存在和解,也仍是抱着一丝可能,缓和下声音,对他面前的道人首先释放出了善意。 “前辈,其实我们可以谈谈。” “谈谈?”张天箐面上流『露』出了仿佛嘲讽般的神『色』,“我们没什么可谈的。” 然而即使如此,道人也没有流『露』出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叶齐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我们之间本没有太大的仇怨,也不一定要结下死敌……” “你说得不对,”张天箐直接地打断道,一双黑幽到极点的眼死死地盯着他。 “你成了我的道劫,我们之间难道还不算血海深仇?” 叶齐不可思议地望向道人,道人此时却是平静下所有心绪,想对着亲近的师门子侄,用着前所未有的耐心温和说道。 “不然你看,我为什么要用这么多大阵束缚你,就怕你逃脱了呢?” “仅凭着我的实力,我本应该有自信将你拿下的。然而你看,你现在让我成了什么样子?!” 道人的情绪猛然地激烈了起来,他大甩着袖袍,受着他的气势卷起的狂风将他的衣袖吹得猎猎作响,然而只是道人不愿,所以狂风吹动着道人的衣物,哪怕连他的发梢都未能吹动半分。 “我被人折辱,有宗门也不能返,招来了诸多嘲讽讪笑,这一切你以为是谁铸成的?” 看着道人情绪如此激动,叶齐自认自己哪怕此时出口打断,也不可能得来他半分和解。 然而就在下一刻,张天箐的面上陡然现出了平和无比的笑意来,道人专注而贪婪地凝视着他,那视线仿佛在看他千辛万苦终于得到的珍宝。叶齐心中陡然生出了几分不祥之感。 然而他本来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来,本就没有制约张天箐的手段,如今道人没有出手,却是正和他的意,因此他也没有出声大脚。 张天箐却是温和地笑着,自言自语般地开了口:“不过现在没关系了,能够得到一具可以引来真雷之劫的身子,我已经算是……” 听着道人的话语越发幽冷诡异,再看着张天箐面容上阴晴不定的神情,奇特的是,到了这时,叶齐感觉心头的警惕和不祥预感如同一段残焰一般,在一道轻声的叹息后逐渐平息下来了,此时他心中甚至是比刚才要应对虫王时还要平静和镇定。 因为他已经明白了,道人如此犹豫未定,却迟迟没有下手捉住,甚至直接消泯他的神智,让他变成一个活死人的原因。 叶齐开口,声线中便压着几分低沉和轻嘲。 “哪怕夺去了我这具身体,前辈也要替我承受那未完的真雷之劫,这又是何必?” 果然,在听到他说完这句话后,张天箐的瞳孔紧缩着,本来强装的镇定神『色』都如同冰面一般碎裂开来。 叶齐心中多了几分把握,毕竟他在真雷之劫下布下传送法阵的气息,不一定会在雷劫中完全消失,而玄门毕竟是大派名门,自然有手段查探到他在真雷之劫下的阵法痕迹,而他本来就没有隐瞒的心思。 如今倒也算是误打误撞,张天箐应该是得了玄门的消息,知道他可能在真雷之劫下逃过一劫,却不一定算是真正地度过了真雷之劫,然而如今遇见他,既不愿轻易放弃近在面前的资质上绝的他的肉身,也不愿在抹灭了他的神智之后,还要替他受那真雷之劫,所以才会说这么多恐吓之语, “你明明度过了真雷之劫。” 张天箐阴沉沉地开口,他望着他对面的青年,妄图从那人面上找到哪怕一点的异样,然而青年面容清俊沉稳,不慌不『乱』地直视着他,眉宇间的从容和镇定甚至到了让他都有些心惊肉跳的地步。 也对,能被真雷之劫选中的哪有平庸之辈? 张天箐心中又嫉又妒,只觉得几乎让他全身发冷的寒意又从脊背上涌出。他从小便是修道天资出众之人,家族倾力培养,而他作为嫡系子弟在玄门中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一开始便在内门弟子这比寻常弟子高得多的顶点往上爬,从未吃过过多的苦头。 不过专心修炼,千年间便已经坐上了玄门长老之位,这在修真界中已经算是再得意不过的踩着以亿万修真之人千辛万苦,也是求而不得的地步。 然而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在元婴这个层次已经囚困了多少百年,然而迟迟却是未能踏出再有进益的一步,而他引以为豪的天资,在周围许多元婴修士的衬托之下,变得如何黯然无光,而他也一直知道旁人在背后是如何议论他的,在他幼年时,宗族里便有人说他『性』子骄纵自大,从未受过磨砺,只怕是便只能止步于哪一步哪一步。 年少时他的心『性』狂傲,心中笃定自己便能一直前进下去,从未将这些人的恶言听入耳中,然而如今他已成了玄门长老,自身甚至已经能够成为宗族的依靠,再无人敢在他面前说他只能止于哪一步。 然而此时他才发觉,前路在没有了外在的扶持之后,他却果真如那些已经化为尘土的恶人所言,再不能进上一步,而这次,便连他自己心中,都隐隐对着修为能够再有进益而不报任何希望。 身边处处是元婴修者闭关百年修为进益良多的喜讯,然而他陆陆续续下来的闭关甚至已有千年,却始终未能在道途上再踏一步,千年前人人称道的传奇如今再无人问津,甚至他已经成了同一层次修者的底层,玄门门规严格,哪怕是对于他们这类长老,也多是束手束脚,让他难以施展。 然而即使能够施展开来也是无用,张天箐自知自己哪怕在修真界中已是能够支撑起一方小门派的大能,然而他从来便惜命谨慎,更是从未敢独自踏出这玄门半步。 而在这时,他才开始明白井底之蛙多么肤浅,哪怕他的修为再高,在同阶之中,他也不过是一个连头都抬不起来,甚至被身为后辈的同门反过来教训,却连手下都护不住的败犬,想到这里,张天箐便觉得身为修者许久都没有出现过的冷热交替感觉在他丹田处晃『荡』着。 而张天箐自然明白,这已经是他走火入魔的征兆。 多么可笑,千年的苦修,不过一朝不慎,便轻易地能让他走上道消人毁的结局。 然而哪怕他意识到这一点,这世间还有哪位不世出的老祖能够救回一位元婴修者的道魔入体,自知自己哪怕在元婴修者中都处于底层的张天箐更是早就断了这个痴想。 然而在看到面前清俊沉稳的那人后,张天箐眸中再度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幽暗火焰来。 若是他能够拥有眼前这人的资质…… 若是他便是眼前之人,他怎么会永远只能停留在元婴这一步?! 若他能够抹消掉眼前之人的神智,将这人的身体炼化成自己的一具化身,再用本体护这化身重新开始修炼,然后利用这化身修炼成元婴,最后找到转移元婴的秘法,修炼到无上大道。到了那时,那些对他不屑一顾,将他视若蝼蚁之人,还敢对他有一丝不敬吗? 第232章 恢复 几乎是已经想到了设想成真可能时的场景, 张天箐心中充满了离设想只差一步的怨恨和不甘。 然而却是果如叶齐所言, 在听完他说这句话后,道人接下来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存在一般, 喉头不自觉地滚动着, 却是没有再看他一眼。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 张天箐缓缓抬起眼, 那眼已经变成了毫无眼白的黑,而道人的眼神。哪怕是旁边的虫王看了,也不由屏住了一切气息。 显然, 道人现在身上发生的一切, 是不符合正常修者的常态的。 没能等叶齐意识到道人身上的这般异象代表着什么, 天地之间的狂风宛如在瞬间便被一股重如千钧的力量压制住了一般, 猛然地停息了下来。 而晴空和大地之间,仿佛无形之间便有了一层淡淡的界限相隔, 晴空处的白云自由而缓慢地推移着。 大地之上,以他们为中心肉眼可见的一切生物, 仿佛都被某种厚重而黏滞的气息掐住了呼吸一般,哪怕连灵力的流通也变得极其迟缓, 叶齐甚至能够感觉自身仿佛被四面层层拥来的巨石牢牢地重压着,便连筋脉中气血的流动也变得极其迟缓。 道人望着他,突然幽然而平静地开口说道:“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张天箐举起手,宛如只是再过平常不过地一抓,那天穹之上的白云便顺着他的动作猛然朝着中间一条无形界限掀翻向两边,展现出湛蓝无比的天空来。 而随着道人两手不断拉开的弧度加大, 叶齐仿佛能听到天穹发出响彻般地一声震响,白云翻涌而如同开水一般地沸腾着,天空之中发出仿佛巨石『揉』搓一般的可怕轰响,天穹的湛蓝中间,某块位置的蓝『色』陡然间淡了许多,甚至显出类似于虚无的黑来。 就仿佛这湛蓝的天穹,真的被道人撕开了一般。 然而张天箐也并不轻松,他的面『色』涨红着,两手仿佛直直拉开与天穹上相通的白痕,而那白痕死死抓在那虚无的黑处边缘,张天箐的全身有不断的热浪烟雾涌出,道人废力的呼吸间,胸膛中发出的轰响被虫王从空中砸下的响声还要响而恐怖。 叶齐第一次领略到元婴层次的威力,他此时不抱什么道人全力施展着法术,而他能够趁此逃脱的侥幸,他们两人的力量差距如同天堑一般遥远,若不是他身上还有这天雷之劫这道保护符的作用,叶齐清楚他的一切挣扎是比蝼蚁在常人手下的挣扎还要无用。 而看着张天箐的举动,叶齐心中的猜测越发地明晰了起来。 只是这个猜测过于大胆,让他反而不能确定它的真实。 而在看到那联系着主世界的气息飞快涌来时,叶齐终于确定了心中猜测的真实。 原来,张天箐确实想要促进这小方秘境和大方世界的融合,让勾联着这两个世界的通道真正地稳固下来,成为确实的可以随意进入的通道。 而他这样做的用意,也是一目了然了,当两方世界之间构建了切实的通道时,大方世界的天道便可以随意地感知到叶齐在此处的讯息。 若是青年果真如他所言,只是勉强从真雷之劫下逃脱了的话,那么这通道一稳定下来,来自大方世界的天道将这小方秘境融合之后,便会重新降下可怕至极的雷劫。 道人已经催动了好几口他体内的精血,方才勉力支撑下来。 要知道精血可不是如同寻常血『液』一样可以补充的,将体内的血『液』提纯淬炼成精血需要无数的时间精力,乃至是百年的寿元。 哪怕以着元婴修者漫长无垠的寿元来看,对于不过元婴初阶的道人而言,在如此短时间内要构建出一条稳定的通道,对他自身的耗费更是巨大。 张天箐此时纯黑的鬓角中已经隐隐出现了斑白,他全身的气息以着肉眼可见的程度削弱着,虽在叶齐看来仍是强大得让人生不出丝毫抗拒之感,然而张天箐的面『色』却已经是仿佛重病一般的青白,他的那双仿佛只有浓黑汇聚而成的双眼,此时更是显得比妖魔可要可怖。 此时道人幽幽地转过脸来,『露』出一个温和得仿佛对待家中子侄的笑容,如果道人的双眼没有空洞而专注地全黑着盯向他的话,这场景或许会少上一两分可怖的感觉。 “你一定,要活下来啊。” 轻如呢喃的话语挟着可怕而诡异的气息,叶齐隐约意识到,张天箐现在的状态似乎已经陷入了完全被执念主宰着的走火入魔之中。 道人此时对他说的种种,就如同对待一件死物一般呢喃着一般,是完全不需要他回答而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状态。 所以叶齐只是沉默地站着,他和虫王间的心神联系已经快速而无声地传达了数千次的讯息。 显然,虫王对于张天箐陷入的类似于走火入魔的状态也是万分惊异,当然这惊异中甚至挟带着些许的嘲讽在其中,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虫王心神联系中让他感知到的焦急不安感情便越发减少,取之相对的便是如同胜筹在握一般的安然和淡定。 而在此时,叶齐开声朝着近在咫尺的道人说道。 “你想要我活下来?” 道人无声地将眼神转向他,叶齐转变成了无声传讯的法子,他没有管道人怪异的眼神,他现在赌的便是道人走火入魔的状态中,对于那执念的渴求已经大过了理智能够接受的一切。 于是叶齐无声地自顾自传讯道:‘天雷之劫有多难渡,前辈应该是比我还要明白的,为了能让我在雷劫下存活下来,前辈能不能待会帮我压制住我旁边那具虫王可能的异动。’ ‘然后帮我压制住那鱼鹰异兽的心神,让我进入它的心神和它结契,我想分出部分神思,进入那培育出虫王之人的神思之中,当然,这些仅需要前辈分出丝毫心神便可以做到的了。还有最后,——’ 叶齐中断了传讯,开声说道:“阁下能不能给我一些治伤的灵『药』?” 青年望着道人,用着温和而仿佛哄着孩童的语气说道:“毕竟我和阁下之间的实力如同天堑,哪怕我借着灵『药』恢复了伤势,也根本不可能在阁下的手下逃脱。然而我刚才实力损耗甚大,若是在真雷之劫下化为灰烬,只怕会让阁下的一番苦心都白白浪费。” 与此同时,叶齐也催动着一口精血,孕育着身体中的真雷之力,真雷之力的气息以着极快的速度催动和生长了起来,被道人催动散去的云层翻涌着,显出了风雨欲来的暗沉之『色』。 青年面上显出了几分沉重,宛如时间真的不够了一般,他再也保持不了之前镇静,眉宇紧蹙着,青年强压着担忧沉沉开口说道。 “请阁下助我。” 而看着青年的这般忧虑,张天箐只觉他身上仿佛紧扼住脖颈的痛楚传来略微泛着些恶意的嘲讽气息。 哪怕这人拥有让天道都生妒的天资又如何,终究不过是要开口向他求饶。 “不过如此,你也不过如此罢了,”张天箐笑着,全黑的眼角仿佛笑得泛出了极为自嘲的掩泪。 “我竟是让你这般暴敛天物,不懂得好好精心修炼,利用自己天资的人成了自己的道劫,可笑,却是何其可笑啊。” 张天箐一边又叹又笑着,却是猛然顿住,冰冷地看向叶齐说道。 “我也无所谓你有的什么心思,反正你也终究不过是我掌心中的一只蝼蚁一般,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翻得出什么动静。” 张天箐云袖一扬,叶齐便只觉自己的意识轻飘地仿佛到了空中,却是果如道人所言,在张天箐依诺消除了北海君和赵北尹神思中仅有的最后一丝抗拒之后,叶齐如若无人之地地进入了他们一人一兽的神思之中,查探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之后,将一道包含着真累气息的符纹打入他们体中。 待张天箐卷着叶齐从天上回到自己的身体上时,叶齐略微有些恍惚,却是望着他面前如山一般高的灵『药』灵植,按耐下心中的一切异样,联想到在天将城中遇到的几位御兽师提过的千年难得一见的对于异兽经脉重伤极为有用的灵植。 在叶齐一边消耗着自身气血持续催动着天穹中的雷霆,让它显出和之前真雷之劫时不相上下的气息,一边飞快地用着神思扫『荡』着灵『药』灵植中自己需要的一切。 叶齐用着近乎暴敛天物的法子摄取干净灵『药』灵植中的小半最为纯粹的精华,为了不让余毒进入身体,在将一小部分精华摄取完后,近乎没有丝毫停顿地便直直转向下一处。 第233章 愚弄 在这几乎取之无尽的灵『药』精华摄取之中, 叶齐身体中因着刚才催动真雷气息, 而损失的气血和衰竭的神思不过多久便恢复到了巅峰的状态。 而对于其中同样对着异兽筋脉有修复作用的灵植,为了更省力地存放在脑中的纸片中, 叶齐将灵植中的精华凝结出来, 直到纸片传来胀痛之感, 他方才迟迟地停下手。然而望着那还可能对于异兽伤势有用的诸多灵植, 青年眸『色』一深,却是还不打算就此放弃。 从乾坤袋中带出一张符纸,明白了活符纹如何重要的叶齐自然不会在此时在道人面前, 再多做暴『露』自己底牌的事情。他熟练地从乾坤袋中裹住一小捧符水, 符水便在他的掌间凝成圆珠般的柔软形态, 待转到符纸之上, 符水便顺着他的心意附上他飞快描绘着符纹的指尖,以着如同流水般肆意的形态成了符纸上的一道道随意形态样式却丝毫不『乱』的符纹。 不过片刻, 这道储物符便成。而为何炼制出这道储物符纹,叶齐心中也是有考量的, 毕竟将这些珍贵灵植放入乾坤袋中的危险太大,在稍后的虫王和道人动手的功夫, 稍微受到些许波及,这随时可能损毁或者落入旁人手中的乾坤袋便没了丝毫作用。 一想到这里,几乎毫不犹豫地,叶齐便做出了决定,他出手抽取出灵植中的精华,虽然取出的灵植精华并不一定有整颗灵植作为原料炼制灵『药』得来的『药』效更为纯粹, 然而取出灵植中的精华方才是他现在最有效地保留灵植本来功效的方法。 在精华离了那灵植后,灵植几乎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萎缩着,最终变成他手中干枯的一段枝叶。 灵植中的精华几乎如同水珠一般无『色』无味,呈着圆润而泛着淡淡光芒的浅绿颜『色』,叶齐将那数十颗灵草都如法炮制着取出精华。 储物符上有十二个细小的用符水炼制上的繁密笔划,远看着便如同十二个略微大些的黑点一般,叶齐将那从十二株灵草中得来的精华靠近储物符中,那十二个繁复笔划便如同十二道繁复的黑『色』小锁一般,从符纸上灵动地浮现出虚影,然后那虚影便将十二颗如同普通珍珠大小的灵植精华裹入符纸当中。 而在感受到那储物符纸变成常态后,叶齐将灵力打入符纸之中,然后毫不犹豫地便在手上裹挟上灵力,然后将那符纸打入自身的身体。 储物符本就不适合进入身体之中,承载着储物功能的符纸和他以前为了定位和搜寻打入他人身上的符纸不同,后者只是用着符纸不大的一部分,本身发挥的功能也不大,因此在特意的隐匿之下也不会让打入者有太大的异样感觉,然而他现在打入的是完整功能的储物符,还想要保证储物符的尽量安全,就只能催动储物符往身体更深处钻去。 储物符涌入的感觉就如同不断朝着身体深处钻入的虫子一般传来极为尖锐的痛楚,青年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是毫不犹豫地驱动着储物符钻向身体中的更深处,直到感受到它到达了心脉附近,方才终于停下来手来。 而在这般如法炮制地打上了第二道符纹后,感觉到体内传来的痛楚有蔓延开来,有着影响到他的行动能力和思考的趋势后,叶齐方才停下手来。 他开始等待,等待——道人明白,这是一场谎言。 而从一开始,他便没有对这场骗局能够拖延得住道人多久而抱有多少希冀,毕竟哪怕他用真雷气息催召集动出的雷霆无论如何『逼』真,也不过是一个空架子而已,或许这能欺骗得了没有亲身经历过的道人片刻,但也绝不可能欺瞒得长久。 此时的道人平静地让他完成了他先前说的所有动作,道人面上甚至没有什么异样显出。因为先前张天箐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构建两方世界的一个稳固通道之中,待到通道终于稳定了下来,他方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叶齐身上。 此时天空已经变得极其暗沉,银蛇『乱』舞的天空中积蓄着极为可怕的气势,是与叶齐在玄门时引发的天雷之劫的场景不分上下的可怕场景。 然而道人只是静静地抬眼看着,过了许久,他幽幽地低下头来,那已经看不出任何人类相似的眸瞳几乎是一片弥散到眼球整片的黑。 叶齐心中一紧,却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张天箐的心情自然不是叶齐能想象得到的糟糕,已经在走火入魔边缘的张天箐此时几乎被席卷而上的羞恼和前所未有的愤恨燃烧了所有的神智,他只知道自己被一个看不起的蝼蚁戏耍了一次又一次,而这次,竟已经成了第三次,再联想起刚才他们之间的对话,仿佛自己便成了那人眼中没有任何遮掩的跳梁小丑,愚蠢地听信了那人的一句又一句荒唐而愚弄他的谎言,甚至还拱手给出了自己拥有的诸多灵『药』。 这般一想,道人丹田和他一模一样的的元婴面像上,恍然得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青雾,而那元婴面容上,甚至『露』出了如同恶鬼一般怨恨而诡异的神情。 “你骗我。” 道人夹杂着叹息般地怨恨和疯涨的可怖的怒火的话语再度冰冷至极地重复了一遍。 “你在!骗我!!” “你怎么敢骗我?!” 张天箐话语中的力量几乎重如千钧,而在元婴修士的身上,任何修饰『性』的词语仿佛都不再存在任何夸张的意味。 能够撕裂开天穹的威力在这一刻伴随着滔天的怒火从道人身上发出,叶齐甚至能够看到他们禁锢的这一块空间中出现的条条恐怖而虚无的黑缝,冷冽而疯狂的诡异寒风拥有能将人神智冰冻到全无的威力。 而作为承受这股威力的中心之处,近乎凌迟一般的痛感将叶齐笼罩开来,然而他的身体上却没有出现丝毫伤势。 因为在道人展现出动手前兆的那一刻,叶齐便已通过结契将伤势转移给了数米开外的虫王。 数米开外的虫王平静地望着叶齐,这已经是他们在刚才讨论的交易中定下的内容,所以此时它面上没有丝毫讶异的表情。 然而它那具明明是血肉之躯的身体,在此时却如同干裂的雕塑一般,金丹修者可怕而稳固的血肉之上,如同泥木一般的细密的裂缝和伤痕出现在它的身体之上,虫王体内鲜红的血『液』顺着那如同鱼鳞般密密麻麻破裂绽开的伤痕直直喷『射』出来,而在那所剩不多的精血在刹那间被巨大的压力从体内完全喷『射』之后,几乎挤成肉泥的脏腑和碾为齑粉般的骨头便也顺着那人皮裂开的缝隙处挤出。 虫王融合的那具金丹修者的身体此时便连人形也看不出来,它的身体软软地如同泥一般垂在一团,而那双复眼似乎也已经完全消散了任何神采。 然而为叶齐争取的时间已经是足够了,在看着虫王的身体变成如此样子后,张天箐终于从狂怒中冷静了下来。 他可不想让那小子的肉身也变成这般模样,毕竟那具肉身已经被他自己认定了是自己的化身,若是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对于真正得到这具肉身的自己,方才是最大的不利。 而这小子愚弄他的举动,也不过能让这小子得意一时罢了,其实叶齐已经真正度过了真雷之劫的这件事情,对他而言才是真正地有利,毕竟他可没有把握在炼化了这小子的肉身后,能够自己度过那真雷之劫。 然而想到这一点,张天箐方才有些淡下的眸『色』陡然又陷入了极其可怕的深凝浓黑之中。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轻易地放过愚弄他的这人。 他要将这人的神魂抽出,让他尝尽千千万万中哪怕是抽筋拔髓也不能比及万分之一的神魂刑罚和痛苦!他要让这人的神魂炼制在万魂幡中,让他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都只能清醒地沦为万魂幡中的一介野鬼,最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肉身,成为他得证大道的一介化身。 张天箐面容中的恶意和疯狂几乎缠卷成身上丝丝缕缕的黑气弥散开来,他丹田中的元婴上,微不可见的一道缝隙从额间劈裂开来,将那宛如恶鬼的元婴面容阴衬得更为狰狞和可怖。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张天箐便如同饿狼扑羊一般,他的身形向前扭曲一般地无视着所有距离地一探,伸出的手所经空间发出了如同炸裂般的可怖轰响,然后直直地就要探入叶齐脑中。 而比他的动作更快的,天将城地下,一片可怕的惊天气息从那密密麻麻的被肉泥鲜血堆积满的孔洞缝隙中响起,而那些淡白『色』的气息,如同层层绕绕的云绳一般,将道人牢牢缠起。 然而在缠绕的见不到道人面容的云雾气息之中,一道似乎是嘲讽的笑声发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枫儿】地雷x2,【阿柳柳】地雷x1,【吃吃吃】地雷x1 第234章 贪婪 “你以为—— 这样便能困得住我吗?!” 仿佛厉鬼一般嘶哑的话语从那白雾中发出, 叶齐感觉到地动山摇般的可怕震动在那白雾中扩散而出, 便连大地都发出仿佛不堪的暗哑的被重锤砸下的崩裂开来的震响。 空气被打开了一圈圈震碎般的波纹,张天箐的身体已经被那从天将城的气息牢牢困住, 然而元婴修者的威力终究不是一座城池能够比拟的。 若有人现在还在天将城中行走, 便会发现那以着无数生灵血肉为引, 以着天将城一城之魂镇压而下的大阵, 不过在道人发出这震天之问的那一刻,细到城中的草木砖瓦,大到那广阔宽厚的城墙之上, 都出现了如同虫王身上一般被生生震碎的细密裂纹。 那裂纹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蔓延开裂着, 几乎在片刻间。上至城墙, 下至一些矮小的草木, 伴随着极为细小从它们之中发出的仿佛不支一般的哀鸣,这座在这方天地间算得上是雄伟而壮大的城池便在连续的崩塌和震彻天地的响震间变成一片残墟。 然而便连那城池变成残墟的时间张天箐都再也等不及了, 在他身上的禁制『露』出松动之意的那一刻,他体内的神魂便如同饿虎下山一般猛然离体, 以着让这片天地都感到震撼的恐怕姿态巍峨如山般直朝着那怔愣住的青年直冲而来。 …… 空旷的荒野之中,伴随着无尽遥远处, 耳力勉强能及的细微崩塌轰烈之声,失去了外力压制的剧风逐渐刮起。 狂风刮得堪称暴烈的狂风,而在荒野上导致这一切的所有人物都没有任何动作后,荒野上终于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 许久之后,在那金丹肉身之中,有着密密麻麻裂痕的复眼中, 陡然开裂了一条极为细小的缝隙。 在那缝隙之中,一条类似于白蚕形态的虫子颤抖着身子从那金丹真人的身体中钻出。 在道人冲向青年的那一刻,它便已经将灵契果断地转移到了它融合着的这具人类金丹身体上,而那具本来已经算是半死不活的金丹身体,遭了张天箐一击,又遭受了结契转移的诸多痛楚,早就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对于倒下的那位此时可能已经被人族大能抹灭完神智,正在被炼制成化身状态中的青年,虫王的心中又是可惜,又是感慨。 毕竟比起那具元婴大能的身体,对于这个天资无穷,而且还怀有让虫艳羡的天地气息的青年身体,如果真的让它二选一的话,如果能找到一处安静无人打扰之地,或许它还未能很快做出抉择。 而它预想之中最好的那种人族大能被困住,人类被抹杀,它能两相得利的情况没有发生,这结果虽仍不算太好,但能逃脱下一条『性』命,再加上那北海君和赵北尹的宫殿中有着诸多珍宝收藏,它恢复损失的那部分实力并不算难事。 而它本打算是等到那位人族大能抹灭了青年神智带走一并离开后,自己再从这具金丹身体中离开的,然而如今两人的身体久久没有异动传来,虫王担心自己独身呆在已经不能再使用的金丹身体中危险太大,随时可能引来不知何处的异兽。 若是没有死在人族大能手下,反而死在了实力低微的异兽身上,这个结局只怕连它自己都是不敢想象的。所以冒着随时可能被掌控了叶齐身体的道人发现的危险,虫王仍是冒险出了这具金丹身体。 如今虽不明白那位人族大能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体之中,但或许是因为人族的秘法需要道人在抹灭掉神智后,尽快炼制□□才能加大成功几率吧,所以这位人族大能要一鼓作气地炼制成功的缘故。 想到这个可能,难以抑制的贪婪念头从虫王心头闪过,然而在想到自己在此时已经重伤得失去了自保,甚至是能够繁衍出强大地能够控制玄阶以上异兽地能力后,虫王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毕竟人类之中的渔翁不是这么好当的,若是正要对道人的身体动手,道人就正巧炼制完化身出来,无需一个手指,只怕那人族大能现在呼一口气便能杀得了它。 而在强行将结契按压在这具金丹身体时,它便已经注定了要舍去大部分的神魂来换得本体的存活。 如今便连这荒野上太过狂野的烈风吹拂过它幼嫩的身体上,都让它感到有些许不适了。 虫王不自在地想着,勉强勾动着那北海君体内已经被它种下的层层虫种气息。 幸亏那血种只是残缺的虫种,不然以着现在它的实力,便不是它驱使它们,而是它们发育成为完整的虫种之后开始吞噬它了。 然而没关系,想到那天将城中整整一个城池的血肉,虫王略微扬起身体,神智已经开始按压不住的贪婪欲,望被勾起,使得那张幼小的虫脸上显现出极为□□的垂涎欲滴的神态。 湛蓝的天穹中,一道仿佛能够遮蔽整片天空的黑『色』巨鸟身影飞快滑翔而下,刮起的狂猛响动让虫王压抑不住要回到那牢固的金丹肉身的惧怕。 然而都是无所谓的,在想到那巨鸟身体中被它种下的密密虫种后,虫王压抑身体中过于情绪化的波动,直直地扬起身子,等待那虫身的降落。 而在顺利地进入那北海君身体中后,感觉到熟悉的可靠庇护,虫王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而身体的笨重与神魂的轻灵慢得简直差了不止半刻,虫王压抑着在这危险之地融合神魂的想法,不熟练地扇动着鸟翼。 羽翼扇动的狂风刮起荒野上一阵土浪,在终于借助了那鸟身远远飞到高空之后,望着那高空之下,荒野之中两个代表着人类的微小黑点迟迟不动,来自虫族本身最为纯粹和直接的本能就如同藤蔓一般束缚住了虫王的神魂。 巨大黑鸟眼中的一点死死地盯在那两个对它有着无尽诱『惑』力的黑点之上,只要黑点在此时有一点异象发生,以着它清晰得几乎可以看见地下两个人类一丝一毫衣角的视力,虫王便不会有丝毫犹豫地逃遁开来。 只是,没有…… 过了一刻,又过了一刻,两人直直地躺在地上,面容没有丝毫异样,仿佛就是两个栩栩如生的雕像一般。 虫王心中难以抑制的贪婪,终于开始升起 …… 早在和虫王交易的那一刻,从虫王口中得知了那阵法可以困住元婴大能的肉身行动片刻后,叶齐便没有完全听信虫王的说法。 因为这处阵法是为北海君而设,一位金丹修士和元婴大能的差距可以说如同天堑,如果这阵法便是虫王对付北海君的后手,那么哪怕这阵法有几乎一定的可能能够困住北海君,对于元婴大能而言,被困住的时间只怕也不会有多久。 而在真正利用完他拖延张天箐之后,叶齐相信虫王一定会利用自己被炼化时争取出来的时间独自逃脱,而他自己准备的后手也是基于在最起码的困住道人的情况下,该如何对付虫王。 而对于一位无论是神思还是灵力,自己于他都如同溪流比于汪洋,根本不可能有丝毫还手之力的大能,他唯一可能困住的地方依凭,便只有—— 他神思中的纸片。 他从来就没有遗忘纸片的存在,特别是在那日进入叶符前的试炼时,纸片一口便平静吞下了那柄进入他的身体就如同入无人之境的青『色』小剑的场景,一直在他心中记忆犹新,而又加上纸片吞入了那岩浆花中的晶粒场景,随着他的修为稳步提升,如今纸片已经可以稳稳地压制住那晶粒,只是那晶粒就如同镶嵌在那纸片中的一小颗装饰品一般,没有了多少异象传来。 而在那时,对于纸片的利用,除了用它可以得到许多从古籍中得不到的知识,叶齐还有了一个朦胧的想法。 纸片似乎是可以吞噬的,对于进入他神思中的异物,甚至对于那些能够靠近的,具有入侵甚至是奇异功能带有灵『性』的物品。 那么如果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对于入侵他的身体,要抹消他神智的外处神魂,纸片是否也具有吞噬的能力,若是具有,那么它的吞噬上限在何处? 在有了这个猜测后,叶齐一直有验证他的想法,然而光是找到一个能够主动进入他身体的神魂便是试验这问题最首先的难题,而且神思对于修真者来说比手足还要重要,若是试验稍有不测,或者说是试验结果并不符合他的设想,那么造成的后果可能不止他在道途上不能存进,哪怕是彻底失去神智,变成与废人无异的白痴都丝毫不奇怪。 因此这个设想一直存在他脑中,只是一直没有验证的可能。 第235章 再入 只是他没有料到, 这个想法会以着现在这般情形得以验证。 在道人的神魂出体, 遮天蔽日的神魂迅猛凶恶得如恶鬼一般朝他神思扑来的千钧一刻之际,脑中的纸片在猛然间绽放出难以想象的光芒。 而道人的神魂固然如同鬼煞一般凶恶而庞大, 然而在对上那凝练而平坦展开的纸片时, 却仿佛遇到了阻碍一般地, 两者进入僵持的局面。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神魂恐怖地涌动变大着,却仍是抵不过那丝毫不变地留在原地抵抗而努力伸展着将它包裹住的纸片恐怖力量。 神魂的面容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着,几乎已经看不清张天箐本来的面容来, 就仿佛是一张撕长了脸皮的恶鬼, 恐慌, 疯狂, 怨毒无数种可怕而负面的情绪在这神魂上展现出来。 随着那神魂一次又一次无声地撞击,那神魂面容上再也看不清人脸, 只有千千万万张张着嘴无声呐喊的模糊人形,毫不畏惧也丝毫不懂后退地一次又一次撞击上来。 叶齐胆战心惊地看着, 然而还不待他松一口气,他便“看见”, 在那纸片也几乎是竭尽全力地光芒大盛地伸展着,竭力想要将这神魂包裹进去时,只见那纸片中包裹着的如同星辰般闪耀着晶莹光芒的晶粒,不知何时被无心旁顾的纸片松开了些许挟制。 而这星辰似的砂砾疯狂撞动着,也终于趁着纸片和那神魂冲撞的间隙,从纸片之中冲出。 而在发现他的存在后, 径直地朝他冲来! 而他此时凝成一点的神思离着纸片不到咫尺的距离,已是退无可退的境地! 再没有丝毫考虑可言的瞬间,那晶粒便径直撞入他的神思中,一道银光仿佛亘古不变地冲来,叶齐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如同炮弹一般的巨力裹挟着,他又被重新拉入到了那日与岩浆花对抗着的熟悉的星空云海之中,变成一尾闪着银灰的光团,不受控制地向着前方冲去。 …… 虫王迟钝地控制着身体,终于落入了那荒野之上。 那两个对它有莫大威胁的身体仍是一动不动的,甚至随着时间过去,狂风卷起了一层黄沙,落在他们已经没有灵气层防御的身体之上,除了那两具身体中传来的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呼吸之声,青年和道人的身体几乎与天将城中横躺着的死人无异。 而在它落到荒野之上后,它能感觉得到,来自两人身体上的吸引力对它而言更大了。 而明明应该是它首选目标的道人身体,不知为何在此时,却是没有那具直直躺着的青年身体对于它的诱『惑』力更大。 如果不是因为转移结契而不得不壮士断尾舍弃的大部□□体和神魂的话,虫王在此时应该能够分辨得出来,青年身上传来的吸引力与道人身上传来的出于食欲,或者是出于强大的修为而发出吸引力不同,那是一种冰凉而泛着类似引诱气味的危险气息。 就如同猎食者是为了吸引猎物,而特意发散出来的蛊『惑』气息一般,充满冰冷而『迷』『惑』的味道。 在那一刻,没有任何由来的,虫王觉得躺在地上的青年身体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它想到了在黑夜抬头时,那些极为遥远而难以把握的类似于星辰的气息。 巨鸟的身体不自觉地转了方向,它直勾勾地看着青年,难以抑制地控制着自己朝叶齐那处飞快滑翔而来。 …… 再变成银『色』光团时,叶齐对于出现的熟悉场景便有了些许预料。 有了经验的他谨守着自己的神智,哪怕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被一层一层地剥裂,也仍谨守心神,试图找到能够这片星空云海的规律。 而上一次大概是纸片出手,将它收走,自己才能够得以脱身,这一次纸片陷入和那道人神魂的颤抖之中,只怕胜负难以在短时分出,他自然不会将自己逃脱的机会再寄托在纸片出手上。 在看到这熟悉的场景时,叶齐便已经做好了神智尽失,也要留力拖延着时间找出破解这星海的准备,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的他变成这银灰光团之后,没有如同上次的杂『色』光团一般,感觉到太大的压迫和外力的剥离。 这其中的原因,叶齐将它联系到了因着如今修为层次的提高,他不断壮大的神思之上。 而那星辰似的光粒撞入他的神思之间,将他便成了现在这般抽象的如同光团大小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联想到那时候那只岩浆花中的星芒发出的冷光,冲向那只如同巨山般硕大的异虫,而他应该只能算得上是被波及的存在,那么这光粒,叶齐心中便有了隐隐的猜测,或许这就是那岩浆花的攻击手段。 联想到那日给他恐怖威力的异虫无声无息地死去,或许叶府中的人都以为是他动的手,然而叶齐明白,那只异虫的死是那道银芒攻击的结果。 而他那日在这片星海中看的那道银『色』光芒,难不成就是那只异虫凝练而成的? 如果是的话,那只异虫最后到了哪里?为何到现在都仍没有现身的迹象? 然而在看见这片星海中静静闪耀着的,宛如亘古便开始存在着的星辰光点,哪怕本身便是一团银芒存在,叶齐心中也不由起了一股堪称『毛』骨悚然的寒意。 这些“星辰光点”,难道就是真的天空中的那些星辰天象吗? 这些所谓的“星辰”,只怕是他们也身不由己地永远停留在此处的吧。 或许就在他檫肩而过的不知何处,那只异虫已经静静地成为了它们之间的一员,永远地留存在这方“星海”当中了。 而引气入体时进入的自己,不过是一个杂『色』小球般的气团,如今的自己已经是一抹比当初要耀眼而巨大数百倍的银灰光芒。 然而和这些自己沿途经过的,比自身要大上数十倍,数百倍,数万乃至数亿倍的星辰,他都不过是其中再渺小无比的存在。 联想到可能有如此多强大而耀眼于他的生灵都永远地留存在了此处,成为这里再没有任何生机和气息的一处“星辰”,叶齐便只觉一股压迫之感沉沉地压在他的身上。 而这样的一处“星海”,都能被纸片牢牢困住,两者的力量水平,只怕已经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了吧。 叶齐在心中对于纸片能否能够抵挡得了元婴修者的神魂入侵没有了多大的怀疑,却是再对能够制造出纸片的存在,产生了重重忌惮。 然而此时并不是他适合想这些的时机,叶齐尽可能地保存着本体,尽力地控制着削慢哪怕是一丝的速度,争取时间看清一些那在他旁边擦肩而过的诸多星辰,想要找出辅证自己猜测的些许可能。 就在此时,一道散发着纯白炽热光芒的光团陡然在星空之中现身,犹如一位不请自来,但却『摸』不着头脑的客人一般。 在一闪身出现在这片云海之中,那纯白光团便没有任何预料地被那外力硬扯着直直向无垠无界的下方坠去。 而在那白『色』的很快就被层层削减下光芒的光团之中,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叶齐看到了那光团之下,隐约『露』出的一小截类似于白蚕的身子。 而那道逐渐削减下光芒的光团,给他类似于十分熟悉的感觉,就如同他和那道光团的主人不仅仅是见过那么简单。 很快的,在略缓一些的和那道光团同样的坠落之中,不过片刻,叶齐便对那光团代表着谁有了猜测。 在元婴道人的气势威慑之下,除开修为仿佛者敢着冒犯元婴修者的危险来到这里查看,在这时敢于冒着天大危险也要靠近,而且还有着这般形态的,大概就是那虫王了。 而进了这意想不到的星海之中,虫王的表现出乎叶齐的想象。 几乎不到一刻间,那道象征着虫王的炽烈白芒,便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削减下去,最后变成几乎是类似于朦胧云雾般凝视而虚浮的存在。 而在那虚浮的云雾之间,『露』着一小截身子的虫王无措地翻滚着,如同被装进了一个不断滚下的圆球一般,紧贴着那云雾形成的圆壁,却是许久都未能恢复过来。 叶齐一开始还存着虫王可能在做戏的疑虑,然而在虫王挣扎地翻身,却仍无助地被那光芒挟持着翻滚而下的『逼』真形态下,他平静地看了许久,终于确认了虫王并不是在作戏,而是那结契的转移对于它而言或许也并不是一件毫无伤害的事情,而元婴道人及他之前对虫王造成的伤势,可能比他想得要大得多。 想到这里,叶齐略微地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已经对着逃脱的规则有了模糊的猜测,而若是那猜测便真的如同他所想,那么虫王的实力越弱,在这规则之下,他所占的优势便可能越大。 而在他们不断缩短的距离间,随着距离的靠近和虫王身上气息的削弱,叶齐感觉到那团白『色』光芒上给着他难以言喻的比食欲还要强烈得多的,来自于自身近乎每一个细胞的渴望,就如同吞下了那道光芒,能给他极难言喻的好处一般。 而虫王也很快地发现了叶齐的存在,脑中几乎没有丝毫廉耻的,虫王毫不犹豫地传讯。 ——救我! 叶齐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好,那你飞得慢点,等等我。 虫王想了想,看着那道猛烈朝他冲来的银灰光芒,某种可怕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它觉得有什么不对。陡然地,哪怕在眩晕之中,它也努力地偏着方向,朝着与那银灰光芒相反的方向加速飞去。 第236章 结束 然而它身后紧追而来的那道银灰『色』光芒就如同饿狼扑虎一般飞快追来, 哪怕对于自己为何出现在这地方仍有些『摸』不着头脑, 虫王也仍是对着那紧咬着它不放的银灰『色』光芒的追击产生了一股极其不祥的的预感。 仿佛在自己进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它和人类之间猎食者与被猎食者的位置就悄然发生了变化, 然而它却对这种位置变化的滑落无能为力。 星海之中, 白『色』光芒和银灰『色』光芒一前一后地飞快冲击着, 宛如猫捉老鼠的一幕又在这片星海中再度发生。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 叶齐能感觉到自己占据着的优势越来越大,纵使他能感觉到代表着自己的银灰『色』光芒仍被这处星空所存在的外力不断削弱着,然而象征着虫王的白『色』光芒削减的幅度无疑比他更大。 这时他已经能看到淡如蒸汽般包裹的白团之间, 虫王狼狈的试图稳固着身子的样子了。 虫王自然也意识到了他和它之间的差距开始变大, 它尝试着传讯让紧追它不舍的那道银灰『色』光芒停止下追击, 一项又一项说出去可以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条件从虫王口中不要钱似的许出, 然而叶齐充耳不闻。 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以着令人绝望的速度拉近,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虫王许出了种种承诺后, 察觉到紧追着它的银灰『色』光芒非但没有丝毫犹疑和停下的趋势,反而以着越发穷追不舍的迅疾速度不断拉近着和它的距离, 一向是只有它融合的那道意识将人类玩弄于手掌之间的虫王,第一次感受到了类似于人类一般绝望的心情。 两道光芒你追我赶的激烈争夺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这片广辽得近乎无边无垠的星空间,他们之间发生的可以算是生死之争的竞跑渺小得如同尘埃一般不起眼。 而随着两道光芒之间的距离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拉近,没有任何意外的,不过一刻,那道几乎有白『色』光芒数倍大的银灰『色』光芒终于从之后狠狠地撞上了那道白『色』光芒,银灰光芒上爆发出的强烈焰芒几乎立刻便将那淡到不能见的白『色』光团吞噬。 就在银灰光团完成吞噬的下一刻, 整片闪耀着无尽星芒的星海之中,陡然陷入了静止一般的深深寂静之中。 宛如是一帧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的画面,一切动作都似乎慢得清晰可见。 而在感觉到自己将那象征着虫王的白『色』光芒吞噬下去后,仿佛陡然被强行扯出那片星海一般,在感觉到让神魂都忍不住颤栗的一阵强大拉力之后。 叶齐睁开眼,看见已经还略带着些许阴云的天空,恍惚了片刻后,神智终于清醒冷静了下来,他终于从那“星海”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场惊心动魄的电影一般,若不是感觉到自己脑中仍鼓胀着,似乎极为吃力地包裹着什么,像是吃撑一样的纸片,再看到荒野上还遗留的痕迹,只怕他自己也忍不住以为这是一场太过真实的噩梦。 脑中针扎一般的痛楚不时传来,叶齐却没有给自己太多时间再去考虑,毕竟道人先前将这一小方秘境已经和大方世界打通了通道,而他不知这通道被放在了何处,若是那通道正在玄门之中…… 想到那随时可能到来的玄门来人,叶齐眸『色』一沉,他忍痛着站起身子,然而在放出神思探查周围的情况时,他却不由一怔。 对于自身神思可以扩展的程度,每一分每一毫他都是有清晰察觉的,而神思自然不是一时一日便能提升起来,无论是敏感程度,查探范围和查探事务的精细程度,除了在晋阶时有较大幅度的提升外,平日里无不是需要时刻修炼日积月累方能得到些许的提升。 然而如今,不过是略微将神思蔓延开来,叶齐便能察觉到神思比较先前只能查探方圆七百里,现在如同是晋阶一般的提升幅度。 而他现在不过略微伸展着,便能达到先前使出全力的一半方才能查探到的范围。 这提升太过可怕,就如同一夜之间就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而神思是修道的根基,却在他没有晋阶之时便有了如此轻易,而提升幅度又如此巨大的进展,叶齐心中自然明白,这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他承受着道人力量的时候突破才有的增长。 没有丝毫迟疑地,他一下子联想起了他先前在那星辰光点中吞噬了那代表着虫王白『色』光芒的举动。 难道是因为在那“星海”之中对于虫王的吞噬,使得他的神思得到如此恐怕的提升? 如果他想的是真实的话,叶齐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这般仅靠着吞噬神思便能飞快增长的提升实在来得太过邪异,只怕便连邪道的那些秘宝也不可能达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而如果这星辰光粒没有太大的后遗之症的话,只怕它在他手上存在的消息稍有泄『露』,便会引发修真界中可以说是地动山摇的震动来。 然而这般秘宝,怎么可能出现在岩浆花中,又怎么可能拥有这般匪夷所思的功效,却没有丝毫弊病,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被纸片裹挟进去呢? 叶齐此时心中非但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涌动着浓浓的不安。 然而多想也是无益,他闭上眼忍着痛楚,小心翼翼地查探着脑中仿佛针刺般的神思。 果然,在感觉到那脱离了纸片挟制的星辰光粒与那鼓胀着,似乎包裹着道人神魂而一时无暇顾忌星辰光粒的纸片在他的神思中保持着渭泾分明,毫不打搅的诡异氛围时,叶齐的面『色』一下子便难看了下来。 明白木已成舟后,叶齐暂时也想不出挽回的对策。 察觉到它们暂时还没有在他的神思中表现出太过具有威胁『性』的异动后,叶齐挣扎着站起,荒野之上,一只拥有遮天蔽地身躯的黑『色』巨鸟尸体旁,是道人已经失去了神魂存在的身体。 然而道人的身体此时被幽蓝的火焰安静地包裹着,丝丝缕缕不详的黑气从那身体之上冒出,显出让人胆战心惊的如魔神一般的可怖气势。 叶齐没有打这道人身体的主意,毕竟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他也是明白的。 然而这不妨碍他疾步地挥手,将张天箐先前丢给他的灵芝丹『药』尽数收在乾坤袋中,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他将身体中的符纹『逼』出,哪怕脑中的刺痛没有多少好转,做完了这些后,他也感觉轻松了不少。 然而已经入魔的道人身体他可以理智地放弃,对于旁边天阶巨鸟的身体,叶齐自然不会空手而返,他拔出黑剑,缠绕着雷霆的黑剑刺入,再全力划下,不过数个呼吸间,他便将黑『色』巨鸟分为数大块,而在想到乾坤袋中的天澜兽后,叶齐略微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选择多费些时间,将黑『色』巨鸟的身体全部装入乾坤袋中。 一刻之后,在他就要离开之时,察觉到了某处的异动,叶齐警惕地转过身来,将眼神转向了那具理应完全失去了生命.的道人尸体。 不对,异样不是在这里发出的。 被黑『色』巨鸟的血『液』浸润的沙地之上,一块巴掌大小的沙地微鼓着,一截如同白玉一般不过手指长的虫子探头探脑地伸出。 看见青年长身玉立地站在离他不远处,还不清楚青年是谁,但在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和自己仿佛同源一般极其亲近的气息后,虫子高兴地微张着口,开心地叫道。 “主……人……” 叶齐微眯着眼眸,却是没料到虫王竟有如此强的生命力,能够在承受了元婴道人一击,结契转移,还有在星海之中被他完全吞噬之后,还能够再度活下来。 纵使感觉到虫王传来的亲近想法,叶齐也没有丝毫动摇,毕竟之前虫王的种种行为在他心中已是劣迹斑斑,如今不过又是想要故技重施罢了。 他心中杀心已起,就在想要彻底将这再冒出来的虫王再灭杀个干净后,想到乾坤袋中的陆岱望,那刺到虫王面前的剑势微顿,如果吞噬了这虫王能让他的实力有如此大的增长,那么吃下这虫子说不定对于天澜兽的伤势也有作用。 叶齐手腕微转,手上力道一减,用剑身将那仰着身子看他的虫子毫不留情地打入封印之符中,叶齐飞快将封印之符收入乾坤袋中。 转身望着哪一处死寂而血肉弥漫的荒野,叶齐再度引动着雷霆,他转身离开,身后猛然降下的雷霆将这荒野之上属于他的的气息湮灭在狂暴的惊雷之中。 黑线符阵在此时已经被破开,叶齐朝着与那通道相反之处全力逃去。 在接连飞驰着数个日夜,直到确定自己已经远远逃开那处通道所在位置后,叶齐方才在一处密林中停了下来。 第237章 回亲 在查探到周围没有能威胁到他的异况后, 叶齐一路都在警惕的心神终于微微放松。 沉沉的疲惫和神思中纸片的胀痛之感交互传来, 这些感觉倒是小事,毕竟比这还要强烈的疼痛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然而在察觉到自己神思之中, 纸片与那星辰光粒如同冰与火般散发着冲突的气息, 却又诡异得渭泾分明, 互不打扰的样子时, 明白这才是真正生死危机的他,神情更为凝重了起来。 而在感觉到拥有对上两个外来之物的纸片,此时分身乏术, 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撑破一般鼓胀得可怕的样子, 叶齐心中浓厚的不安之感涌现。然而他也明白, 自己担心也是无异, 毕竟无论是纸片与星辰,还是纸片与那道人神魂, 这种高出他能力范围的争斗,他都不可能『插』得上手。 或许只有将修为层次再进一步, 让纸片的层次再提升上一层,纸片能分出余力将那道人的神魂吞噬之后, 再去管那逃出它挟制的星辰光粒了。 然而这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外物动手的可能还是让他心中万分不稳,毕竟暂且不谈吞噬了那虫王气息可能带来的后遗之症,光是那星空具有拉他的神思进入的能力,若是他和外人相争之时,这光粒陡然将他拉入,哪怕只有片刻, 这结局也是不堪设想了。 而且这一次他之所以能够吞噬虫王,完全是因为之前张天箐和结契转移对虫王造成的伤害,才能将它的实力削弱到比他还弱的地步,而且还是凭借着自身对于这场景的熟悉,其中的运气程度不是能这般轻易重演的。 而且若是他感觉不错的话,从这光粒中出来的条件便是只有一方将另一方完全吞噬,那么这一次他好运能够吞噬虫王,而下一次哪怕和他争斗之人也在他被拉入这方星空时被一同拉入,这光团若是他的实力或者是神思的具现,那么能够决定这胜负的可能便很多了。 而因为虫王的特『性』,他一下子还未能够判断被吞噬之人的结局到底是死亡还是仅损失部分神思,这两种天差地别的结果可能便决定了他接下来该如何面对这星辰光粒的方式。 叶齐想着这星辰光粒日后可能给他带来的种种变数,却没有耽搁时间,他站在一处较高的林木之上,一边分神警惕着周围可能出现的异况,一边从乾坤袋中拿出疗养身体,恢复气血的丹『药』,吞服下后缓缓用自身的灵力炼化着,将炼化的『药』力分出两股,一股温养自身的经脉,一股温养神思。 体内的疲惫之感缓缓消去,只是神思中的刺痛越发清晰,但这也足以够他松一口气了,察觉到这里可以是一处暂时容身的安全之地,叶齐从乾坤袋中拿出封印着天澜兽的封印之符来。 解开灵封之时,他的手中动作微顿,几乎已经能够想得到解开灵封后的场景来,然而无论这结果如何糟糕,毕竟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在做出之后他自然要承担这之后的结果。 叶齐无声地轻叹着,身体中充沛的灵力激『荡』着,顺着那封印之符的符纹流转着,不过片刻,叶齐便稳稳地抱住了怀中的天澜兽。 出乎他意料的,陆岱望并没有做出什么动作来,它甚至没有如同以前一般在他怀中不依不饶地叫唤。 叶齐抱着怀中天澜兽温热柔软的身体,心中不祥的预感陡然传来,毕竟将活物放入乾坤袋中的行为并不是常态,而在天将城旁呆的这些时日中,他虽也对捕捉过许多玄阶异兽有过试验,但或许天澜兽的体质和那些异兽不一样,所以将它放入乾坤袋中,他也不一定便真的能确保万无一失。 在将灵力打入陆岱望体内全部探查一遍后,叶齐察觉到并没有出现太大异样,方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温声唤道:“岱望。” 天澜兽听着他的呼唤,身子细细地抖了一下,终于做出了被他从封印之符中抱出后的第一个反应。 它的身子被他抱着,平日里老是仰着的头此时却是往他的怀中伸着,雪白的身子鼓成『毛』团似的圆球,明明是一副“你不要吵我”的姿态,两只软尖的耳朵却微微立起,等着他说下一句话。 叶齐想要伸出手来『揉』『揉』它,却被它用力地用着身子拼命压下去。 便是成年天澜兽的重量也不可能真的能够将他压制住,更不用说现在如同如同幼猫大小的它了。 然而在感觉到陆岱望坚定地不让他抬起手的想法后,叶齐心中微叹一口气,却是如它所愿地没有伸出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它,用着哄孩童一般可以放柔和的口吻说道。 “我没有违背承诺丢下岱望,“看着那只外『露』的微立耳朵继续立起的弧度,叶齐忍住面上的笑意,继续温和地开口说道。 “只是那时候的情况确实太危险了,我不想看见岱望受伤,所以就先将岱望藏起来了。” 他认真开口说道:“而且如果为了保护岱望,我也跟着受伤的话,岱望也不愿意的对不对?” 感觉到胸膛前温热柔软的细微移动,叶齐趁热打铁地继续开口,只是那面容上的真心笑意再也掩盖不住了。 “现在情况安全了,岱望可以好好地呆在我身边了,我就把岱望带出来了,岱望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 陆岱望还是感觉很生气,它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快地屈服,不然人类下一次说不定还要干出把自己藏起来的事情。 然而这般坚定地想着,天澜兽还是忍不住磨蹭着人类的胸膛,逐渐地把自己的头抬了起来,而它紧扣入人类衣物的爪子也忍不住放松开了来。 人类的温声软语与他身上好闻的温度和气息,就如同是一瓢柔和的暖水,陆岱望现在感觉到自己被泡在了温暖的池子之中,就连自己为什么生的气都有些晕晕乎乎的记不清楚了。 然而心底唯一存在的一丝最后一缕倔强的坚持,仍是让它保持着最后一丝勉强的神智,将人类略微松动着想要抽出的手勉强按下。 不行,这样永无止境地后退是不可以的,它一定要…… 望着天澜兽在他怀中乖巧地仰着头,如同幼猫一般稚嫩的面容之上,一双灰蓝如洗的眼眸严肃地盯着他的样子,叶齐实在忍不住怀中想要『揉』搓它的念头,然而在感觉它梅花似的爪子轻轻按上他的手后,叶齐决定尊重它的想法。 望着天澜兽小脸一本正经地仰头看着他神态,叶齐低下头,将一个柔和的吻印在它的额头上。 他没有用手,对不对? …… 陆岱望难以置信地望着亲完它之后,带着笑意看着它的青年,而面前那双倒映着它身影的深刻黑瞳中,盛着林间间隙漏出的阳光落入而摇晃着的细碎而璀璨的光芒。 他们不是在好好说话的吗,为什么突然亲它? 人类都是这种说不过就直接开始亲,亲完还笑得这么好看的可怕怪物吗?!! 对了,它刚刚说自己一定要,一定要什么来着…… 陆岱望猛然从叶齐的怀中蹭到肩上,仿佛是泄愤似的拼命往着他的脖颈钻去。 叶齐虽不是易痒体质,却也被着脖颈旁磨蹭着要往衣中钻进的『毛』团软顺的皮『毛』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把『毛』团再度抱了出来,望着那气鼓鼓看着它的天澜兽,叶齐觉得自己捡的真是个大宝贝。 “嗷呜。” 天澜兽生气地叫了一声,然而『毛』在他怀中炸起,爪子还一动不动地扣在他胸膛之上的样子实在没有太多威慑力,它『奶』声『奶』气地叫唤的样子反而让他想要再亲一口。 然而想到自己再继续下去可能就真的惹『毛』了它后,叶齐还是轻咳着,敛起面上的笑意。 ——叶齐,闭上眼。 天澜兽定定地望着他,灰蓝如洗的眼中清澈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虽然不明白陆岱望要做些什么,听了这话,叶齐却顺从地闭上了眼。 毕竟不需要眼睛,凭借神思他也能在此时警惕着外界可能到来的攻击,他们所在之处毕竟不是全然的危险,想到那可能到来的玄门来人,叶齐分神之下,他的手一松,怀中的天澜兽飕的一声便跳到了他的肩上。 而用神思他能清晰地“看到”,天澜兽仰起头,小小的嘴巴抿成一条线,然后便轻巧跳到了他的头上,头上传来的温热『毛』团触感灵活又轻巧。 它终于在他头顶停下,『毛』绒的雪白『毛』团低下身子,学着他的动作一般,朝着他的额头低下头,然后快速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亲。 早在天澜兽做出这个动作前,叶齐便有了朦胧的预感,然而在陆岱望做出这个动作时,他心中还有些微软的触动。 头顶的重量轻巧一跳,精准地落在了他的怀中。 “嗷呜。” ——可以睁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我的小宝贝】火箭炮x1 从1号到5号每日四更,希望小天使们支持 第238章 轻松 叶齐睁开眼, 忍不住把怀中的『毛』团对着阳光举起, 天澜兽摇着尾巴,虽有些不明白, 却也乖乖地没有挣动地被他举着。 阳光之下天澜兽的皮『毛』雪白柔软得近乎发光, 两只爪子乖乖地按在他的手上, 一双灰蓝如洗的瞳眸清亮看着他, 让他心中有了说不出的柔软之感。 举着的时间久了,陆岱望没有什么感觉,却不喜欢它和人类现在隔着的距离。 它把自己的尾巴缠在人类手上, 又软又绵地叫了一声。 “嗷呜。” ——不要, 这样, 要抱着。 叶齐忍不住笑了, 他将举着的天澜兽再度抱入怀中,然后温声说道。 “好, 那我现在抱着了。” 叶齐一边『揉』着天澜兽软白的皮『毛』,“亲完抱完, 我们就不生气了,嗯?” 天澜兽一怔, 它差点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在生气,然而生气好费力气啊,陆岱望放松地将身子靠近人类怀中,熟悉的来自人类身上的温暖气味包裹着它,它懒洋洋的连尾巴都不想动了。 然而这毕竟是一个严肃的问题,陆岱望的脸皱着, 认真地开始考虑,不生气时候才能做的亲亲和抱抱,生气的时候好像都不能做了。 天澜兽咬着自己的尾巴尖,想了一想,还是觉得不生气比生气要划算一点。 它的小脸严肃地扬起,然而『奶』声『奶』气的一声叫唤让它脸上本就没有多少威慑力的严肃更没有了丝毫威力。 “嗷呜。” ——我决定,不生气了。 天澜兽想了想,突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可是,我饿了。 这两句传讯如同风马牛不相及,叶齐却是连一怔都没有,早就习惯了天澜兽突如其来对话的他此时失笑着抱住陆岱望,却是终于想起了正事来。 黑『色』巨鸟的肉一出现在他手上,叶齐便看见天澜兽的瞳眸飞快地亮起。 “吃得了这个吗?” 然而连回答都没有,幼猫似的幼兽嗷地一声张开了口,细白的尖牙和牙腔全部『露』出,等着叶齐将那肉送到它的嘴边上。 然而幼猫似大小的它哪怕尽力地张开了口,一口咬下也是不够他手中那鸟肉的百分之一大。叶齐看着天澜兽急得手脚并用,狼吞虎咽的样子,他纵身一跃跳下数十米的树端,然后将天澜兽轻轻放下。 他将乾坤袋中的几道符阵拿出,将此处无论是黑『色』巨鸟可能传出的血腥气息还是他和天澜兽可能发出的气息都全部遮掩在阵法内部,然后将乾坤袋中一块黑『色』巨鸟肉拿出。 然而即使他拿出的鸟肉已经算是切下的巨鸟之中较小的一块,足有三人高,五米宽的鸟肉也是如同巨物一般将天澜兽的身形映衬得如同幼童一般矮小。 天澜兽宛如掉入了食物的海洋一般,嗷呜一声欢快地从肉下钻了进去,进食的声音在肉块中细碎响起。 他却是有些疑『惑』,伸手将肉块中已经钻得很深的天澜兽举了出来。 望着天澜兽嘴中塞得满满地嚼动着,灰蓝如洗的瞳眸带着些气鼓鼓的看着他,责怪人类打扰它进食,身子却没有丝毫挣动的样子,叶齐温声问道,声音中是没有掩藏的担忧。 “变不回原来的形态了吗?” 毕竟一开始是他将天澜兽的形态用符阵缩小了,然而陆岱望现在在他面前哪怕没有符阵,也多是以这种幼年形态现身,而看着它现在手脚并用地大口吃着的样子,应该是对这食物非常满意,然而想到它本可以变大身体,提高进食速率,却不知为何没有这样做,叶齐心中不由便涌现出了担忧。 天澜兽的腮帮鼓鼓着,将塞满了一口的食物飞快吞下后,却是『舔』『舔』自己的爪子,清澈的灰蓝眼瞳看向他,却是平静平常得没有丝毫奇怪样子地叫道。 “嗷呜。” ——岱望小,叶齐抱,还有亲。 仔细地想了想,天澜兽认真地补充道。 ——岱望大了,叶齐就不抱,也不亲了。 一种说不清是好笑还是酸楚的满涨之感从心间升起,叶齐用灵气振『荡』开天澜兽皮『毛』上因着刚才进去沾染上的血珠和血肉气息,他轻轻将天澜兽抱入了怀中。 “没关系,岱望大了,我也会抱的。” 天澜兽忍不住蹭着人类的脖颈,它最喜欢和人类肌肤相亲时候的感觉。 “嗷呜。” ——还有,亲亲? 他温和地答应下来:“对,还有亲亲。” 怀中天澜兽的气息和形态在以飞快的速度变大着,虽然已经不能再将它完整地搂入怀中,叶齐却也没有松开抱着它的手。 终于,陆岱望终于满足了它被人类久久抱着的心愿,它变成原形的头微低着,从人类怀中出了来。 它低下头,是熟悉而又陌生的视角。而一向被它仰头凝望的人类,此时平静抬着头,静静地望着它。 …… 面前的天澜兽与幼年形态不同,是完全的高傲冷矜,又充满着力量和凛不可及冰冷威胁感的,如豹如虎般完全的猎食者形态。 便连那双寻常看起来柔软澄澈无比的灰蓝如洗双瞳,此时静静地望着他,哪怕没有过多神态流『露』出,也是可怕的让人油然产生着被可怕而威胁巨大的猎食者盯上的森冷错觉。 叶齐静静地看了许久许久,直到他确定自己心中没有因为天澜兽的形态,而有一丝与平时不同的异样后,方才终于伸出了手。 一身雪白皮『毛』的高傲异兽顺从地低下头,却是如同等了许久一般乖顺地钻入人类手下,如同一头被丢弃的凶兽终于被人带回来一般,低低的叫声中含着与它自身强大完全不符的说不出的委屈。 “嗷呜。” ——叶齐,骗,岱望。 叶齐忍不住柔和下声音,哪怕知道他此时像哄着孩子一般的话语,哄着面前威风凛凛,却委屈得蜷着身子蹭着他的手掌,像是忍不住想被他再抱着的异兽这一幕有多么不符合常态,也忍不住想要像以前一般继续哄着它。 “我哪里骗了岱望啊?” 天澜兽冰冷锋锐的灰『色』瞳眸飞快抬起,对上他的眼,心神传讯中却是喊着那与冰冷不符的委屈。 “嗷呜。” ——刚才,看着我,不抱也不亲。 “岱望要先低头,我才能亲得到。” 叶齐温和地『摸』着它的头说道,不知为何,现在这种形态的天澜兽,比较之前让他更有种忍不住逗弄它的冲动。 天澜兽却是忍不住按着它面前人类的话语低下头,它迫不及待地拱着似的将自己的脑背送在了那人面前。 叶齐笑了笑,抱着自己面前超大版本的『毛』团,心中的些许逗弄有趣的感觉消散开来,变成一腔暖暖的柔和。他低下头,说是亲,倒不如像是把全身都埋在了那雪白皮『毛』之中。 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出来,却是在好好『揉』过天澜兽的皮『毛』后,方才再度起身。 天澜兽冰灰的眼神抬起看着他,却让叶齐无由地产生了一种家中养了许久的猫在等待他抚『摸』的感觉,叶齐忍不住再『揉』了它的皮『毛』,然后开口说道。 “去吃吧。” “嗷。” 天澜兽却是咬着他的袖角,低低地叫道。 ——叶齐,也吃。 “我还有其它的,岱望吃完这块,我开始烤另一块,看我们谁能更快吃完。” 陆岱望欢快地叫了一声,然后转头便扎进那肉堆里了。 叶齐笑着转过头去,对于那黑『色』巨鸟的血肉,他想他或许能从中得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黑剑随意而动,斩下了数处枝木,叶齐点起了火,一边烤火间,一边用神思扫『荡』着乾坤袋中的堆积如同巨山般的巨鸟血肉。 而在那血肉的丹田之处,有一颗已经停止不动的金丹。 他小心地将金丹带出乾坤袋中,不过放在眼前数米之处,便能感觉到那金丹中不断流泻出来的强大气息,然而他暂时还不明白这凝成的金丹到底有什么用处,叶齐摇摇头,取出数张封印之符,以着气血为引将这巨鸟的金丹牢牢封住,直到这一切顺利完成,中间没有再出什么差错后,叶齐方才松下一口气。 然而在察觉到乾坤袋中另一张封印之符的异动后,叶齐终于想起了那封印之中的虫王存在。 他没有急着将那虫王放出来,叶齐慢条斯理地烤着肉,脑中回想着虫王傻傻钻出来,然后喊他主人的那一幕,心中莫名便有了猜测。 巨鸟的肉质并不算太好,毕竟金丹的肉身对于他来说也只能算是极为硌牙的存在,然而那肉质中的灵气和温顺的力量却是在他吞入肚中后自动在身体中流转开来,叶齐讶异地发现,这肉质竟然对他现在的体质仍有着一定的增效。 然而这增效在多几块入肚后便没有了多大的效果,但这本来就是意外之喜,叶齐也不遗憾,这血肉逐渐地对他而言只有补充气血和灵力的效果,然而这效果他得来的灵植自然能够取代,所以逐渐的,他便只是烤着,负责送入陆岱望的口中了。 第239章 问话 天澜兽的牙锋锐而尖利, 叶齐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它能不能吃得下去, 而在看着陆岱望吃得兴高采烈,全身忘我的样子时, 他终于放下心来。 等待天澜兽吃饱喝足后, 叶齐把陆岱望招了过来, 他细心用灵力为它清理完『毛』发上的污迹和不干净的气息后, 重新恢复一身雪白的天澜兽低下头,蹭动着想要钻入他怀中。 而在和它玩闹的功夫间,他便将陆岱望体内的情况探查了个彻底, 而得到的结果让叶齐心中轻松不少。 这巨鸟的血肉固然对他是没有多少用效的, 然而他却能感觉到, 一股温润灵力汇聚在陆岱望堵塞受创的经脉之间, 为它缓缓疏通和温养着筋脉和经脉中的伤势。 天澜兽能察觉到人类手下温暖的涌入他体中的气息,玩闹过一阵后, 它乖顺地依偎在他身旁,将人类像以前一样熟悉地圈了起来, 阳光暖暖地照在它的身体上,天澜兽有些昏昏欲睡地打起了哈欠。 叶齐『揉』『揉』它的头, 温和开口说道:“先别睡。” 他在陆岱望身上打上了数张雷属『性』的防御符纹,虽然虫王现在可能已经暂时失去了繁衍虫种的能力,然而面对虫王这种邪异的存在,再怎么小心都是不为过的。 在确定自己已经布置妥当后,叶齐在这一方区域设下封印的符阵,确保虫王不可能在这处轻易逃脱, 他将乾坤袋中的封印虫王的符纹取出,灵力顺着符阵上的符纹缓缓激『荡』散开。 不过片刻,一只不过常人拇指大的白蚕似的虫子便扭动着身体,狼狈地从封印之符中落下,被他接在了剑身之上,剑身边缘的锋边冒着冷然的寒气,灌注了灵力的剑气冰然升起,如同牢不可破的屏障一般,将那虫子牢牢困在黑剑正中,不让它有丝毫逃脱的可能。 有些晕晕乎乎,还不明白自己为何到了此处的虫王摇头晃脑了一会儿,方才清醒着抬头望他,叶齐能察觉到心神间已经切断的结契联系在某一刻因为虫王的亲近而又清晰了起来。 “主……人……” 虫王兴高采烈地摇着头,小小几乎难以用肉眼看到的口微微张着说道。 叶齐平静地看着它,没有过多质问,因为仅凭一个方法他就能确定虫王此时到底是做戏还是真的回归到原始状态。 “和我结契。” 话音刚落,叶齐就将神思强烈地入侵到虫王体中,一道符阵立刻在他手中被勾画着然后打入虫王体内。 对于如今实力可以碾压虫王而且完全不需要担心被虫王在体中种下虫种的他来说,虫王只要有丝毫不愿意结契的可能,他便能立刻从失败的结契上察觉出来。 而从前一天的经历之中,叶齐明白哪怕是结契的转移,对于完整状态的虫王而言也不是一件毫无代价的事情,而现在它的实力减弱到如此地步,若是按着转移结契可能造成的实力削弱幅度,只怕它支撑不到下一次结契的转移了。 想到这一点后,叶齐的目光又利了三分,他平静地望着虫王,身体蓄势待发着,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然而他想象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虫王可以说是温顺,甚至可以说是主动地敞开了自己的心神,然后顺利地让他们之间断下的结契联系又密切了几分,这次是他自己主动将这结契的等级抬升到了铭兽,也就是快要与自己心神前途相关的灵兽等级的边缘,叶齐方才险险地停了下来。 而这次虫王的叫唤就清晰几分了。 “主人!” 叶齐平静地看向它,声线低了几分地说道:“把你知道的都原原本本说出来。” 白蚕似的异虫惊讶地张开了嘴,虽然它哪怕张开,以常人的目力也看不清楚。 它微小的面上『逼』真地显『露』出了与人无异的困扰神『色』,是完全懵懂无知却又有些慌『乱』的神『色』。 “知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白虫十分害怕着,它能感觉到面前的青年传来一股极为让它亲善的气息,这股气息给它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让它下意识地便想到了意识里最亲近的称呼,然后顺理成章地说出了口。 可是它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白虫困扰地收着自己的脚,在青年平静的注视下不自觉地收拢着身子,减少自己占地的空间,好像这样子就能够减少自己的罪行一样。 白虫瑟缩地低下头,难过地想。 唉,它真的是一个没有用的虫子,主人要是也这么想,会不会就不要它了? 不要它,它就没有了饭吃,这样一想感觉自己的虫生都没有任何希望了。 嗅到空气中传来的飘香的肉的气息,白虫忍不住肚中饥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然而在对上青年旁边一头虎视眈眈看着它的大猫时,它条件反『射』地一缩。 好可怕啊!为什么这头异兽嘴里咬着肉还这么恶狠狠地瞪着它啊? 它这么小,不够那头异兽一口啊! 是因为它要抢饭吗?它吃得很少,平时也就吃……好像还是吃的挺多的…… 觉得已经找到被敌视原因的白虫瑟瑟发抖地甚至蜷起自己的身子,不让自己的身影再出现在那只想要一口吞下它的异兽眼中。 “嗷呜!” 平日里听起来一定是撒娇般清透,此时在成年天澜兽口中却是低沉可怕的吼声在叶齐背后响起。 威风凛凛的高傲异兽平静站起,冰冷灰亮的瞳眸静静看向叶齐,明明是极为具有威胁『性』的动作,落入了青年眼中,却自动转化为与孩童看着大人领回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孩子一般委屈,却只能乖乖站着,等着他来抱它无异的撒娇举动。 叶齐切断了和那虫王的沟通,转头却是笑着『揉』上天澜兽的头,然后话语平静却坚决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只虫子是我打算问完后让你吃下去的,说不定能够对你的伤势有作用。” 天澜兽一动不动地看向叶齐,似乎在判断他面前这人所说的话是否出自真心,而在人类温和诚恳望向它的沉黑眼中,它终于找到了自己确信的东西。 陆岱望无声地低着头,往人类怀中拱去。而光是成年天澜兽的头,叶齐便被拱得个满怀,他望着怀中异兽高兴地眼睛微咪着,皮『毛』毫无章法地蹭『乱』了,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身体都钻进自己怀中的样子,他无奈地笑了笑,眼底却盛满了近乎纵容的温和笑意。 过了许久,天澜兽方才从他怀中乖巧退出,重新依偎到了他的身边,灰蓝的眼神清透专注,是无比乖顺安静的大猫形象。 青年重新坐回那火堆旁边,却是没有看到他转过头后,天澜兽冰冷而凝聚着沉厚杀气地将眼神转向那黑剑上的白虫的样子。 它锋利的爪尖深扣入地下,几乎按耐不住要将那白虫撕碎的冲动。 因为比人类的嗅觉要灵敏得多的它能察觉到,人类身上不知何时淡淡逸散出来的,掺杂着那只白虫身上的,宛如一滴外来的水滴入汪洋江河般格外不同而又万分细微的气息。 一种淡淡的说不清是从何处升起的恐慌笼罩在陆岱望的身上,仿佛在将它藏起的时候,人类和那白虫之间发生了什么它不知道的事情。 陆岱望圈着怀中的人类,却是格外坚定地想到。 无论如何,它都不可能将这个人分给这世间任何存在哪怕一分一毫。 因为现在光是看着人类把视线放在其它东西身上,它就好像……有些难过了…… 陆岱望转着身子蹭着那人,直到它怀中的青年转过头温和地笑着看向它时,它学着幼年时一般地张着口,压着声音叫道 “嗷呜。” “乖。” 青年将注意力再度分在了它的身上,他伸出手『揉』着它的『毛』,目光温和绵长,却比它见过的一切山水日月都要夺目璀璨。 …… 叶齐一边分出神『揉』着此时格外黏人的天澜兽,一边转回平静的面容,对上那如同一张白纸一般毫无记忆的白虫,他已经预料到了虫王身上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此时倒是没有太多的惊异。 叶齐继续问道:“那你为何会叫我主人?” 白虫认真地想了想,想到这关系着它虫生的第一顿饭,便觉得主人的这个问题哪怕它再如何小心也不算过分 肚子里的饥饿像刀一样搅着,白虫却觉得自己像是忍受了无数遍一样已经能够云淡风轻的忍住,此时甚至还有余力认真思考着然后回答问题。 “主人身上的气息,我感觉很舒服。” 气息? 叶齐却是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他转过头面向不断蹭着他的天澜兽,开口问道。 “岱望有感觉到我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吗?” 第240章 处置 他不问还好, 他这话一开口, 依偎在他旁边的天澜兽又是吼又是蹭,几乎立刻便是十分烦躁不安的态度。 直到他将灵力灌注在天澜兽的身上, 为它温和地梳理着雪白的『毛』发后, 几乎要变成竖瞳的异兽方才委委屈屈地低下头来, 极力地蹭着他的手。 “嗷。”陆岱望低沉地叫了一声, 哪怕是如同它刚才一般的蹭动,它也能清晰感觉到,它没有消淡掉人类身上那属于白虫的一缕气息。 ——有一点气息, 很讨厌。 叶齐停下了温和地顺着天澜兽皮『毛』的动作, 他仰头面前数米高的异兽, 却是平静地望着它清灰冰冷的兽瞳问道。 “也讨厌我吗?” 陆岱望看着面前的青年, 温顺地低下头去,把自己的脑背送到那人面前, 它声音低沉着,明明是极带力量『性』的威吓低吼, 此时听来却带着压抑着的仿佛害怕惊到面前之人的小心翼翼。 “嗷呜。” ——喜欢。 天澜兽的兽瞳静静地望着他,甚至忍不住凑近了那人的面容, 微微伸出带着锋利倒刺的舌头,小心翼翼却又视若珍宝般地『舔』了一『舔』。 那股来自外物身上的味道便被它的气息强烈得掩盖了过去,它面上便『露』出了极为喜悦舒适的眯着眼,仿佛被撸顺了『毛』的神『色』。 “嗷呜。”它认真地表达了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有别的气息,也喜欢。 叶齐望着天澜兽专注地看向他的灰蓝眼神,抱着它的脖颈『揉』了『揉』。 白虫弱弱地出了声, 打断了它们之间和睦温馨的氛围。 “主人……我,我饿了……” 似乎意识到这是一个极为过分的要求,白虫羞愧地低下了头,再度确认了它非常没用的认知,不仅连主人的忙一点都帮不上,现在竟然还敢要饭吃。 怪不得比它先认主的这位大佬刚才那么恶狠狠地瞪它,肯定也是在嫌弃它怎么这么没用。 想到这里,白虫瑟瑟发抖地缩着身子,要不是可肚腹中一股饥饿得让它把自己也吃了的感觉涌上,让它哪怕是瑟瑟发抖,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讨好看向传来让自己极为亲善气息的主人,哪怕只是给它些许肉渣,白虫也觉得自己能够很高兴了。 叶齐看了那努力蜷着身子的白虫一眼,他的眼神中没有太多意味,对于他而言,这条虫子哪怕失去了记忆,和先前那个祸水东引,想借着道人力量一并杀了他的虫王本质上即为一体。 而如今的新生阶段虫王固然是失去了记忆,可等它的力量恢复了,或许那些记忆回到身体中后,它便还能像现在这般装作无辜样子的继续表现,等待着能从他手中逃脱开或者杀了他再离开的机会的到来。 所以自然,他不可能将黑『色』巨鸟的肉分给那虫王。叶齐挑着乾坤戒中一些较为低级的补气丹,丢了较为粗劣的一颗给那微微仰着头窥着他动静的白虫。 而看着那散发着食物气息的丹丸快速飞来,白虫觉得弹跳起来的那一刻,它发挥了它这具身体中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潜力和力量,然后……它被那黑剑上的灵气以着同样的力道反『射』般地打了回去。 自己,自己可能是一条废虫了…… 虫王绝望地想着,头晕眼花的它下一刻却闻见了头顶上砸下来的丹丸香味。 含着一眶眼泪的它拼命地张大嘴,虽然哪怕它尽力张大着,外人看来也只有一点的大小,然而它却是稳稳用着只有一点的嘴接住了那比它头还要大的丹丸。 白虫顶着那丹丸,却是没有马上开吃,反而十分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主人,这个……是给我吃的吗?” 然而一边问着,它整只虫盯着那丹丸的眼神几乎已经是完全直勾勾的了。 叶齐应了一声,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同时,一阵细碎的咔嚓咔嚓之声立刻从丹丸上传来,虫王眨眼之间便吃掉了比它的头还要大的一块区域,它的半边细瘦身子立刻钻入了那丹丸之间。 而整个过程中,丹丸中甚至没有丝毫碎屑掉落下来,而在不到一刻后,这颗几乎可以比得上白虫如今形态大小的丹丸便立刻完全落入了白虫肚中,而虫王也从极为细弱得如同一条线似的白虫迅速增长着,张到了不够半个拇指厚的白虫大小。 白虫吃完之后,面对面前专注看向他的青年,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温暖至极的感情。 哪怕自己什么都不懂,可主人还是给了它东西吃,而且还这么关心它吃得好不好,简直让它这条虫都要无地自容了。 等等,无地自容是什么? 然而不过片刻,白虫便把自己的疑『惑』抛之脑后,它的脑中总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有时连它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含义的词语,而从它醒过来之后,白虫感觉到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就如同它曾经和这些词汇无比熟悉,很懂得该怎么用一样。 然而这些事情太过遥远,对它这样一只肚子永远都这么饿,永远都吃不饱的虫子的来说,思考这些事情简直是太过浪费生命的表现,如今它只想把自己海底洞一般的肚子填饱一些,方才有精力来回答主人问向它的问题。 想到这里,虫王感觉到一股莫大的使命感沉沉地搭在了它的肩上,便连它心怀愧疚吃的饭,都变得香甜了几分。 它这个怎么叫做为自己吃饭呢?它是为了能够早一点想起问题,才吃的饭啊! 白虫沉重地想着,在吃下最后一口时,哪怕觉得自己的肚子并没有填饱多少,也不油地感到一股轻松,它终于可以将主人给它的使命完成了。 等等,主人刚才问它什么来着的…… 白虫一脸呆滞,又陷入了对自己虫生存在意义的怀疑之中。 …… 而如今的白虫外表看来虽仍有些营养不良的症状,却比刚才那仿佛随手便能掐死的样子要强大了些,叶齐从它的面容上看出了极为真切的满足笑容后,又看到白虫陷入不知为何的呆滞之中,他心中便已对接下来的问话的结果不再抱多大的希望。 果然,接下来无论是他旁敲侧击,还是直接发问的几个问题,虫王都是一脸的茫然不知,而到了后来,它羞愧地低着头,再低着头,最后几乎直直地将头抵在了黑剑的剑身之上,是一副若是剑上有裂缝,恨不得立刻钻进剑缝的的样子。 至于虫王这番回答的真实『性』,从虫王的回答中,叶齐便已经通过与心神之间的联系,清楚地感觉到这条白虫澄澈得几乎空明茫然的起伏波动情感,除非这是虫王修炼出的一道化身,不然能骗过他的概率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在确定自己再问不出别的讯息之后,叶齐没有再纠缠,他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看着那剑身上的虫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窥着他面上神情的样子,他心中一抹怪异一闪而过,却是没有过多停留。 叶齐祭出另一道封印之符,然后将那虫王继续封印在了封印之符中。 静静地考虑了一会后,他转身,望着陆岱望,温和问道。 “这只虫子能对岱望的伤势起作用吗?” 纵使心中已经是恨不得立刻将那白虫一口吞下,然而在人类清黑分明的眼中,陆岱望发现自己毫无说谎的本领。 它有些怏怏不乐地低下头,爪子不知已经从肉垫中伸缩着,抓穿那地上的土壤多少次。 它老实地摇摇头,叫了一声。 ——不知道,我好像没有感觉。 叶齐的眉微凝,早在和虫王交谈之间,他便已经有了虫王本身可能并不是他神思增长的主因,或许他脑中的那颗星海光粒方才是让他神思增长的原因。 而按照他的设想,若是想要恢复伤势,或许只有让虫王和陆岱望一并进入那星空之中,然后让陆岱望吞了那代表着虫王的光团方才有可能。毕竟异兽没有神思,只有一出生便具有的神魂,或许那神魂增长着,便能带动外界更多的灵力进入,然后温养天澜兽体内筋脉的伤势。 然而先不谈那吞噬可能带来的后遗之症,光是星海那片未知之地,他尚且没有完全把握能再进一次,而且能再幸运地活着回来,他又怎么可能让重伤的陆岱望冒这般风险进入? 几乎立刻的,叶齐便把这种假设给否决掉了。 而想起自己先前的承诺,叶齐几乎毫不犹豫地便从乾坤袋中拿出了那封印之符。 对于让天澜兽吞噬那虫王,他心中可是没有丝毫迟疑的,毕竟先不说那虫王手上可能吞噬了多少生灵,便是它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动手杀他们,还有谋夺他体内真雷之力气息的事情,便足够他将它判上死刑,而且如今的白虫表现得如此顺服无害,他却是不想赌这其中有多少做戏的可能。 若是那白虫恢复了记忆,凭借它渊博的阵法知识,哪怕被囚困着封禁之符中,叶齐也相信它能找得到脱身的法子,而乾坤袋中脆弱构筑的空间,可能便敌不过那虫王精密的数招拆解之法,所以如今对于那虫王,叶齐是毫无任何侥幸打算的。 第241章 猜测 他从封印之符上用灵力截下了一小截白纹, 然后对着天澜兽说道。 “那你先试着尝一点, 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再让你吃完。” 陆岱望听话地点了点头, 它顺从地低下了头, 然后张口接住了那送到嘴边的一截虫身, 叶齐在旁边静静看着, 体内的雷霆之力流转着,已经做好了如果这截虫身有问题,便立刻催动打入这虫身之内的雷纹, 以雷纹中释放出来的雷霆将虫身打成灰烬。 而在他的注视之下, 天澜兽很高兴地咬了一咬, 随后它便『露』出了极为牙酸的神『色』, 下一刻,它便皱着眉把那截虫身吐了出来, 虫身落入土地之上,不过片刻便如同流脓的伤口泛起了汩汩的起泡血水, 而这血水间又夹杂着极为恶臭的味道,怪不得天澜兽吐出来的速度如此之快。 然而他还是担心有残余虫肉进了陆岱望口中, 叶齐用灵力仔细探查,带出了些微的残『液』,他拿出清水符然后灵力流转着符纹进行催动着,天澜兽迎着激『射』出来的清水张开了口,直到清水完全将它口中的异味驱散开后,它方才抖了抖皮『毛』上的水珠, 有些委屈地蹭进了他的怀中。 叶齐若有所思地想着,一边安抚着怀中撒娇似的缠着它的大猫,一边启动了那封印之符中的符纹。。 一脸懵『逼』的白虫感觉着自己被放了出来,有些奇怪地扬起了头,却觉得自己看到的高度有些奇怪。 等等,它的身子怎么变小了?! 白虫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望着自己又短了一截的身子,欲哭无泪地想到,它这不是等于白吃了吗? 怪不得主人对它这么冷淡,原来不仅是因为它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会,还因为哪怕连吃,它都和不吃没有差别吗?感觉到肚中卷土而来的饥饿,虫王丧气地想到。 没错,它已经可以确认了,自己就是主人旁边最没用的契兽。 …… 而在看到虫王后面的半截光滑断面在以着可怕的速度愈合,并且又长出圆滑的虫尾后,叶齐终于再度确认了他的猜测,果然,虫王是可以断肢再生的。 他再度抛出几颗低级的补气丹来,趁着那虫王兴高采烈地接住,正全神地吃着毫无察觉的功夫,进行了多次的验证。 白虫高高兴兴地吃着丹丸,一腔感动地想着主人竟然没有嫌弃它是一个只会吃白食的虫子,以后它一定要好好为主人做事,为主人排忧解难。这般想着,它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完全没有察觉到黑剑上升起的剑气已经将它的身体换着不同的方向,起码切了二十多次。 然而无论它进食的速度有多快,自然是比不上那锋锐剑气切割它的速度的,过了不久,白虫已经从类似于白蚕一般短短粗粗的身子变成了米粒大小一般的身体,而此时,哪怕它再大大咧咧,也是察觉到自己身体不知何时变得这么小的异样了。 它啊地一声哭了出来,还不足以明白为什么它吃了这么多,非但没有变大反而变得更小的事态发展时,叶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发现了此时米粒大小的白虫已经不能再做丝毫的分割。 它剩下这部分米粒大小的身体就如同精钢一般,哪怕他灌输着灵力,将剑气全部驱使斩下,也无法在它那米粒大小的虫身上再留下半分痕迹。 所以这部分虫身,才是虫王体内不能再分割的真正主体吗? 叶齐用神思探查着,却发现这米粒大小的一部分如同一团『迷』雾一般,他能够如同常物一般毫无异样地穿透过去,却没有察觉到其中到底由何组成,怪不得在先前探查虫王身体时,他从未发现过此处与它虫身有何不同的异样存在。 他试探着在剑气中灌输入了一丝不足以让现在的白虫致死的雷霆,然后将那剑气重新重重地砍伤那如同米粒大小的虫王身体。 白虫瞬间便感觉到了一种如临大敌般的恐惧,它左顾右盼着,却是迟迟没有等到那威胁到来。 一缕的量竟是不够,叶齐平稳地控制着自己加入剑气中雷霆的量,两缕,三缕…… 直到第八缕的时候,虫王终于瑟瑟发抖地蜷起身子,它感觉自己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就像是被打了一拳一样,几乎要转不过神来。 饿,它好饿啊,它饿得甚至恨不得…… 白虫『迷』茫之中,将贪婪得甚至发绿的不过砂砾大小的目光转向了面前巨大的,传给它若是能够吞噬,就能够给它带来难以想象增长感觉的生灵,它能够感觉到,若是能吞噬了它面前的这个人族,它就能…… 叶齐望着白虫眼中终于让他有了一两分熟悉之感的贪婪,他毫不动摇地加大着雷霆的量,直到一击将那米粒似的身体击『射』得几乎摇摇欲坠时,方才终于停下了自己试探的动作。 他入侵着虫王的心神,以着虫王的视角来看它周围的景象。 果然,在察觉到一切东西在虫王眼中都是类似于食物一般的点时,他心中没有太多讶异,毕竟哪怕变成幼年时期的虫王如同一张白纸,可铭刻在它本能里的吞噬天『性』便注定了他和虫王之间的关系便永远都不可能平静共存。 而以着虫王的视角看来,如今的它只能查探到附近五里之内,是没有其它异虫红点存在和较大的象征着食物白点存在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后,叶齐用平整的指尖在空中飞快地勾动着细小如砂砾一般的雷纹,这些雷纹变成一个个的黑点,最终被他打入虫王的身上。 而凭借着这雷纹,叶齐确信哪怕虫王真的具有转移结契的能力,在它如今的状态之下,只要它有些许异动传来,他便能轻易地灭杀掉它。 而在探查那片无故出现在他脑中的星海光粒之前,他要做的,便是确认那增长的神思对于自己到底有没有其它的副作用。 叶齐将饿昏了头的虫王毫无怜悯之心地放入封印之符中,头上笼罩下来的一片阴影让他抬起了头。 一身雪白的天澜兽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抬起眼,陆岱望睁着冰冷灰蓝的兽瞳,低沉地叫了一声。 “嗷呜。” ——我想变回来。 叶齐『揉』上它的脖颈,它便乖巧地低下头,抖动着耳朵往人类手中送去。 叶齐『揉』着它立起的软厚兽耳,是与幼年形态时完全不同的温暖炙热触感,让他不由留恋着在它头上多停留了几分。 察觉到天澜兽并不高昂的情绪,他温声问道:“怎么了?” 天澜兽低低地又叫了一声。 ——想要『揉』,抱,还有亲亲。 叶齐想了想,却是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想到乾坤袋中从张天箐手中得到的许多对异兽伤势有用的灵『药』,他亲了亲天澜兽的脑背,和声劝说道:“好,等岱望吃了『药』,我们就变回之前的样子。” 天澜兽拱了拱他,得到了人类温和安抚的它这一次叫声中不再如同之前一般的低落,反而有种重新振奋起来的高兴意味。 “好,那我要吃『药』。” 叶齐笑了笑,在感觉到陆岱望不安的情绪稳定下来后,他拿出直接可以现服的玄天续髓丸,送入陆岱望口中,然后用灵力在旁边夹护着,送着『药』力在陆岱望体内散开,顺着灵『药』的流转到它主要的筋脉之处。 温和而雄厚的『药』力不同于以往一般徒劳无功地只是温和地养护着手上的筋脉,这一枚哪怕对于筑基修者都有着极大帮助的玄天续髓丸『药』力温和持久,几乎以着神思都能够察觉到的速度缓慢修复着重创的筋脉。 而天澜兽周身的气势,也随着筋脉对于『药』力的吸收在逐步上升着,逐渐毫无妖力可言的异兽逐渐恢复到它本来的玄阶实力,甚至随着伤势的进一步好转,那到达了玄阶巅峰的气势没有丝毫倒退,反而有着冲击地阶,也就是类似于人族的筑基阶段的趋势。 然而想到天澜兽体内的伤势时,叶齐不敢冒着让它体内刚刚恢复过来的脆弱筋脉再度受创的危险,去冲击那在巅峰状态方才有可能冲击成功的地阶境界。 在玄天续髓丸的妖力快要消退之时,叶齐继续拿出一株灵植,以着可以说是暴敛天物的方法,没有丝毫炼化提炼其中的精纯妖力,便让天澜兽开口吞下。 陆岱望不懂人类手中的灵植灵『药』有多珍贵,感觉到自己伤势逐渐好转起来的它乖顺地张着口,以着叶齐一个指令它一个动作的方法顺服地吞下所有难吃到几乎让它感觉到窒息的灵『药』,一股又一股的热流涌进它的筋脉之中,如同身体内处泡了久久的温泉一般,它感觉到说不出的舒适和惬意。 第242章 异况 失而复得的力量在这一刻重新涌动在自己的筋脉之中, 体内压抑着的痛楚也逐渐消减了下来, 陆岱望欢快地抖着自己的耳朵,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舒服。 然而它面前之人却是凝着眉, 收回了自己的手。 “嗷呜。” ——可以变小了吗? 对于陆岱望第一句话不是询问自己伤势好转的情况, 而是一心关心着变小的事情, 叶齐颇有些哭笑不得。 而他也从略微的失望中回过神来, 大概是张天箐给的那些灵『药』太过强力,甚至无需他想象的那么多灵『药』,叶齐便能感觉到陆岱望体中的经脉已经在缓缓疏通当中, 然而它体内许多因着雷击而产生的暗伤, 似乎并不是一时便能够养护完全的。 而他刚才钻入了牛角尖中, 还对着这般效果有些不满, 然而现在想来,陆岱望好端端地呆在他的身边, 而且伤势一天天好转,总有一日是能够恢复完全的, 只是他想的未免太过一步登天罢了。 “好。”叶齐答应道。 他话音未落,随着一阵骨骼响震, 天澜兽便立刻从数米高的高大异兽变成了如同幼猫一般雪白的幼兽。 它一蹬地,还有些不习惯现在力量的它便将所在之地蹬出密密如网般的裂纹来,伴随着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它几乎就要立刻远远弹跳飞出。叶齐伸手一捉,终于将吓得自己也有些发懵的天澜兽抱到怀中来。 它的皮『毛』上仿佛也带上了与空气飞快摩擦间的炙热温度,叶齐却是怀念这温度许久了, 他举起天澜兽,轻柔地将一个吻落在它的脑背之上。 “我们去找一处灵气充足的地方修炼。” 陆岱望舒服地钻进了他的怀中,细幼地一声叫了出来,示意自己知道了,它打了一个浅浅的哈欠,然后把长尾包裹着自己的身体,怡然自得睡下了。 叶齐无奈地笑了笑,而在察觉到自己打入赵北尹体内的符纹传来的变化时,他的眼神深了深,却是话语一转。 “在这之前,我们先去做些事情。” 陆岱望蹭着叶齐胸前的衣物,舒服的触感和人类熟悉的气息让它已经有些睡眼朦胧,而只要一直跟着它面前之人,陆岱望是没有任何异议发出的。 …… “苍天无眼!既然让我得了北海君的功法,为什么不能让我修行,为什么?!!” 此时的赵北尹已经只能从他的背影中看出他依稀是一个人族了,他的背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刺扎上刺破着衣服,而那面容之中,下颚奇异地收尖着,唇瓣显出粗黄而微凸的形状,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虚空之中,而如同鸟兽一般的『毛』羽已经在他的手背上稀稀落落地长出,已经是一副似人似鸟的诡异样子。 而他变成的这般模样,却是要怪那不知何时虫王悄无声息间在他体内种下的虫种,仓惶从争斗中逃得『性』命后,因为没有了虫王的管束,赵北尹发现他体内被虫王不知何时种下的虫种已经肆意地破壳出来,以着赵北尹此时的修为,甚至能清晰感觉到那些虫种在如何一口一口地吞噬掉他的血肉。 然而他却是对于他体内正在钻动着的虫子毫无还手之力,只因为若是他稍有对它们动一丝一毫的杀意,那他体内的虫种受了惊动,哪怕冒着身死的危险,也会吐出足够腐蚀他五脏六肺的毒汁。 而若是只有一只虫种,他还能够冒着毒汁蔓延开的危险强行下手铲除掉它,可数十只虫种都在他的体内挣动着,他稍微有对一只虫种下手的心思,那些虫种便仿佛能得到感应一般在他体内疯狂挣动『乱』咬起来。 这般尝试过几次后,赵北尹终于死了铲除那些虫种的念头,而一个人活生生被从里面吞噬干净这种恐怖体验,哪怕他是一个**上迅速修复能力的修者,他也不由对现在的处境感到了一丝绝望。 而在这时,唯一能让他看到些许生机的解决之法,便只有那北海君流下给他修习的功法了。 昔日他嫌那功法最终会与妖族越来越靠近,而不愿去修习它,然而如今它却不得不承认,面对那虫种,或许只有真身是鸟的北海君赐下的功法,方才能对它们有些许震慑之力了。 他的天资一般,悟『性』和心思却能算得上极其敏锐,因此不过半天他便将北海君赐下的九层功法中的第一层修炼完毕,而这第一层是对于玄阶异兽,也就是引气入体期的修士方才算得上有些难度,对于筑基后期的他而言,花费半天的时间将这第一层功法修炼完毕,已经算得上是极慢的速度了。 而在将这第一层功法修习完全后,他惊喜地发现,果真如他所想,那些不受他灵力影响的虫种,果然受着那功法中他修炼出的妖力对它们的压制,如今几乎已经在他的体内动弹不得。 按照赵北尹想来,只要他能将这第二层功法修习完全,他便能将这些虫子从他体内彻底铲除了,所以哪怕修习第二层功法的代价,便是会让他从人身转化成妖身,他对那第二层功法修习成功也是势在必得的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第二层功法耗费了他一天的时间方才能修习到其中三分之一的地步,而且他能隐隐感觉到,这功法修炼而来的妖力,逐渐与他自身的灵力抗衡着,两者几乎已经是势如水火的关系。 这种情况赵北尹在修炼前便已经想到,然而他体内的虫种『逼』得他不得不继续修习下去,毕竟现在是他全力压制,它们才继续沉寂,然而他不可能终身都只将心思放在压制这群虫种之上。 若有朝一日他和他人斗法,这虫种若是没被全力压制苏醒了过来,斗法之间容不得丝毫疏漏,这个道理赵北尹自己自然是无比清楚,那造成的后果自然是他不愿接受的。 所以哪怕预料到了灵力和妖力冲突的可能,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修炼下去,哪怕是为了北海君的洞府,那里有数个同样不弱于他的守卫,他也不可能留着这般大随时可能爆发的风险去到北海君洞府之中,那几乎是与送死无异。 而且现在北海君已死的消息没有传扬出去,他方才能得到一丝片刻的宁静,若是这消息传扬了出去,那些有着杀他的实力往日却忌惮着他背后的北海君的仇家定然不会放过他。这般想着,赵北尹只能硬着头皮冒着如此大的危险继续修炼了下去,心底却是抱了一丝希望自己能够在灵力和妖力冲突前,修习成第二层功法的侥幸。 而只要修炼成第二层功法,解决完虫王的问题之后,他就暂时不会考虑继续修习下去,这种情况当然是他想象中最为理想的发展。 然而或许是上天也看不得他这般心存侥幸一样,几乎是在修习第二层功法到了二分之一时,赵北尹便感觉到了水火相冲的灵力和妖力阻挠着他功法的修习,而在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赵北尹硬着头皮修炼到三分之二境界的地步时,他冥冥之间终于感觉得到,这次只要他再修习下去,走火入魔的几率几乎已经提高到了必然的地步。 这感觉在他许多次生死系于一刻之时救了他许多次,赵北尹自然不可能再去多做无谓的怀疑。而走火入魔的后果,赵北尹心中自然是明白的,动则『性』命不保,轻则修为全废,神智『迷』失,他想要驱逐虫种自然是为了日后长远之计考虑,可若是为了这长远就直接断送他现在,张天箐清楚地明白,这后果也与他死在虫种手上无异。 而在从第二层功法的修习中退出来之后,张天箐考虑了许久,也清楚眼前的危急处境并不是毫无生路。 能够解决的办法也可以说是再简洁不过的,那就是将他一身的修为废去,然后从零开始重修妖力,这样他有着筑基的弟子,第二层功法的修习只需要多耗费一些时间,便是能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了。 可是,他的那些仇敌会给他这般慢慢修炼的时间吗? 而最大的让他不愿接受这个解决方法的原因便是,他为了到达现在的筑基圆满境界,已经是耗费了他全身大半的精血和潜力了,哪怕真的将这第二层功法修习成功,他也不过相当于人族的筑基初阶地步而已。 两层小境界的差距,对他而言已经是如同天堑无异了,哪怕是对自己再自信,赵北尹也不认为现在的他还能在他寿元将尽前,再从筑基初阶修炼到筑基后阶。 不仅是那些憎恨恐惧他的人族修士不许,哪怕是他自己,也不会愿意接受这个与等死无异的结果。 第243章 炼狱 那还能有何种方法? 在将自己毕身的符阵所学都搜寻了一遍后, 赵北尹心中便出现了一个难堪称邪异念头, 那就是—— 献祭。 他这百年来浏览古籍无数,也知道一些邪异的阵法中提到过, 若是以一座城池中所有生灵的血肉作为献祭, 灌注于一人之身, 便可以生生将一个人的修为层次提高到甚至可能数个大境界的地步, 纵使这样的代价便是耗费人的所有潜力,甚至是让人在无知无觉间理智便开始侵染妖兽的协议念头,甚至开始彻彻底底以妖魔自居。 然而这也足够他修炼到筑基圆满, 甚至是金丹之境了, 一想到这个折中却也同样是进一步的可能, 赵北尹便觉心中火热。 如果真的能让他进一步触碰到那无上的金丹之境, 哪怕便是废掉这半生的修为,甚至是以着舍弃他人族身份, 成为彻彻底底的妖修为后果,然而在想到自己可以变成如同北海君这般无人敢欺的大妖时, 赵北尹便觉得哪怕冒着这诸多风险也是丝毫不会令他有所迟疑的。 而对于早就不以自己为人族为傲的他而言,变成妖修这个代价与废尽全身功力, 最后被人追杀至海角天涯的后果相比,实在是太轻太轻了。 而这个念头一产生,便如同开弓没有回头箭,赵北尹也明白献祭一座城池的生灵做法委实是太过邪异不正,骇人听闻了,只要他今日所作所为稍微传播到外界, 那便是人族大能追杀,被人族彻底厌弃的万劫不复的下场。 然而在他修炼这部功法,或者应该说是早在他投靠北海君的时候,他便已无后路可走了不是吗? 至于那天将城中受着北海君和虫王战斗的余**及死伤了无数,却还有半成人能够苟活下来,却因着他这个阵法失却了哪怕是魂魄再投可能的人,赵北尹已经快要转成妖族思绪的脑中已无半分考虑他们的空间,而这葬送了这半城生灵的时期哪怕换在他完全为人的时候,他心都尚且如同磐石,更不用说现在了。 在他设下这个符阵,想象到虫王和北海君战斗结果的时候,他便已经将那天将城的所有生灵都当成是死人来看待了。 赵北尹半人半妖的瞳眸中闪过了直勾勾的邪异之『色』,卡在第二层功法的痛苦让他宣泄完心中的痛苦,撒气般地将洞府中的一切都破坏之后方才逐渐冷静了下来,然而他还是感觉到那锋利如剑般的翎羽一点点从他的皮肤中钻出那种痛苦至极的感受。 不能再等了,先前因为虫王的下令,天将城才逐渐断绝了和外面城池的诸多往来,然而这数日的时间已经长到足以让人发现天将城的异样了。 哪怕现在的人族大能都汇集到了别处,短时间内没有抽身返回城池的可能,然而事多则易生变,他不可能赌在收到了这般重要的讯息后,是否会有人族大能冒着抛下那件大事的风险,回程查看天将城的异样。 而符阵和留下的战斗痕迹足以表明交战者元婴和金丹的身份,对于这样的存在,或许人族大能还有忌惮不出手的可能,然而若是查明他这样一个未成金丹的小卒也有在其中出手的痕迹,赵北尹自然明白,他绝对是会被拥来作为罪魁祸首而处置的那人。 既然如此,他索『性』就做得再绝些,将天将城的灵力汇流彻底紊『乱』,断绝了那些人族大能抽丝剥茧地溯回场景的能力,然后暂时不先晋升金丹,而是将那一座城池的血肉精气引到另一处阵法中保存下来,以免马上攫取完一城生灵的血肉,便马上晋升金丹这个巧合让人将此事联想到他的身上…… 赵北尹脑中飞快地运转着,思考着抹消掉自己出手痕迹的方法,不过片刻,他心间便已有了一处章程,没有再丝毫犹豫,他勾动着黑线符阵的气机。 几乎是片刻,哪怕他所在之处已和天将城中有着百里之遥,然而破损的黑线符阵已经在快速地攫取着外界灵气,逐渐恢复成原来的完整形态,而哪怕他不在那处,可已经将每条阵符所在位置,与天地契合的气机完全熟稔于心,这点并不是相当于由无变有,而是等同于由残到整的阵法补全对他而言并不是多么吃力的事情。 只是因着体内的妖力和灵力的相冲,他体内的灵力流转不时会碰上阻隔,也因此赵北尹在补全这个阵法时更为小心翼翼了。 …… 天将城中,黄蒙蒙的城池刮着巨风,因为北海君和虫王的余波危及,大片大片的山丘林木被削撞成沙土,天将城中逐渐弥散开来的血腥味刺鼻弄人,街上横躺着大片大片生死未知的路人,而透过皮肤滴漏出来的血『液』汇聚在路上的低洼坑上,便成了一处又一处黏腻而『色』泽变深,散发出刺鼻味道的血洼。 而城中一些仍有着基本行动能力的修者有些畏惧着那可能还会再返的巨鸟,纷纷往设立了防御阵法的府中赶去,带着家人惶惶不安地深藏了起来,而有些修者则已经开始了救助他人的行动,死尸逐渐被堆积成如同山高的一处,啼哭声和□□叫喊声逐渐响起。 熊熊燃起的烈火扭曲着空气,在这些尸堆上燃烧而起,为了不滋生出疫病的符师开始恢复着秩序,逐渐在年长的经历过许多生死场景的符师带领下,开始处理着城中的混『乱』和堆积如山的尸体。 城主府中的储库被打开,许多因为在设置有防御符阵的门派之中的凡人也被赶了出来,负责起了将伤者带到一处,然后拿出稀释的低阶灵植『液』进行救治的事情。 虽然这救助和行动的符师对于整个天将城来说如同杯水车薪,然而逐渐明白了自己任务的人们逐渐在天将城中现身,死寂的城池中又恢复了些许生机。 然而天将城却还未能算真正地平静下来,一群失去了虫王掌控,逐渐有些不安的虫种们在强大的修者体内开始苏醒自己的意识,虫种狂暴地躁动着,而没有多少人还能如同赵北尹一般幸运地还有思考的余地。 有些人惊恐着便在众人眼下变成一具皮包着骨的枯骨,而有些拥有抵抗虫种的强大能力的修者。眼眸已经变成了完全猩红而嗜血的红『色』,他们同样感觉到了体内虫种胡『乱』窜动的异况,思维不知不觉间被虫种同化着,忍不住朝那些被自己带入安全之地的仍有余惊的家人亲朋看去,眸中已经带上了饥饿疯狂地看向食物的『色』彩。 而那些完全没有被虫种寄生的强大符师和御兽师因着闭关修炼,没有被虫王寄生下虫种而幸运地逃过了一劫,然而这部分人自然是天将城中的少数,大部分现在还有余力救治的修者属于修为低微,还未修炼过多年月,心中的一颗赤子之心还未退去之人,而这些人自然难以抵挡已经被虫种驱使着疯狂起来的强大修者们。 就在天将城中的混『乱』要进一步加剧时,所有在天将城中的人,无论是垂垂将死的伤者,还是仅受了轻伤的修者,都觉得仿佛一种沉沉的压力压了下来,便连他们的动作都迟缓了些。 一位将死之人奄奄一息地仰躺在街道之上,与他相同的还有许多躺在街上还未被处理或救助的人,而他或许是其中还算幸运地尚未完全丧失意识的人,然而这幸运没有持续多久,他意识不清晰睁开被血迹黏着的眼,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与以往一般黄蒙蒙的天空。 然而此时的天空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将他所看见的世界都一分为二的黑线。 而随着这黑线沉沉地压下,不过片刻,处于黑线落下之处的他便在最后一眼里看到了与自己滚动的头颅平滑分隔开的颈部以下的身体。 而这样的人,在天将城中并不少见。 无数这辈子只是在天将城中碌碌一生的凡人们,看见了终其他们一生都不能望见,或许他们也不想望见的一幕。 无数道交横的黑线出现在了天空中,仿佛交横线条组成的齐整格子一般,以着自己的秩序和规律平整落下,而所有在它们落下途中的阻挡之物被毫不留情地以着飞快的速度削开。 大部分躲开了这黑线,落在了格子中央的修者还能算得上无事。 然而那少部分慌『乱』奔逃,根本不敢再看那仿佛异类一般从未在他们想象之中出现过的从天而降黑线的凡人们,除去一部分有幸在修者指挥之下躲过那黑线之人,就如同一块块豆腐一般,当黑线平滑而没有丝毫阻碍地从他们身上穿过时,在无知无觉的恍惚中血水迸溅出来,天将城中几乎成为了炼狱一般难以描绘的景象。 第244章 决定 那些受着虫王发狂的人也被这黑线镇压了下来, 赵北尹开始一步步地吸收着每一个黑线围成的格子之间的血肉, 他的眼瞳已经变成了直勾勾一般地扩散到了占据到了大部分的眼白。 而被转化成妖身的身体已经对那些近在咫尺,随处可用的血肉产生了贪婪的**, 所幸他此时还记得自己要将血肉储存在阵法之中, 等到布置完献祭的阵法时才能够被动用。 所以只是小部分地吸取了部分的血肉打碎后的血气入身, 大部分仍然被他以着黑线为线, 悄无声息地封存到了简略的储存法阵之中,而这只是被抽干了一个格子中所有人的血气和灵气而已,在吸取血气入身的刹那, 赵北尹几乎立刻便感受到了如同到达云峰一般的极乐之感。 而被他抽取的黑线格子中的人此时就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干尸一般, 毫无水泽可言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云空, 面容上仍保留着痛苦不堪而又难以置信的挣扎神『色』, 然而这已经不足以勾动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了。 而在想到这群人可能带给他的丰厚血肉后,赵北尹没有丝毫留手, 冥冥之间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笼罩着他,赵北尹疯狂地投入在血肉的吸取之中, 便连引到阵法的神思在感觉到那股危险后也毫无丝毫停下的趋势,他加快了自己的动作。 而虚空之中, 一点前所未有的锋锐光芒在他的洞府中出现,赵北尹几乎是在那光芒出现的那一刻便睁开了眼,他不知是谁出的手,却也察觉到来人带给他的危险之感。 然而这是在他的洞府之中,那人竟然没有展『露』出金丹以上的实力,就绝不可能破开他多年在洞府中布置的这些防御符阵。 所以赵北尹也仅仅是睁开眼看着, 他仍然在不断抽取着天江城那一边的血气,阵法到了现在已经不是他想停便能随便停下来的了。 毕竟能抽取一个城池血肉的大阵他能做的便是布置出来,然而促使它顺着自己想要的方向滚动下去,而在此时,这个拥有摧枯拉朽般能破开沿途一切阻碍的巨大符阵,哪怕他想停,也只会落得自己被反噬然后神魂俱灭的可能罢了。 当然,赵北尹绝不相信自己会落到这般地步,此时哪怕是北海君重生,在他的洞府之中也绝不可能轻易地将他击杀,而这拖延的一些时刻,便足以让他将这天将城中所有人的血肉抽取干净了,赵北尹与鸟瞳无异的眼中清楚地展『露』了他算无遗策的冰冷和不屑。 到了那时,他体内的妖力还因着吸取的血肉大涨,血气作为灵力和妖力之间的润滑剂应该能够支撑他将这来敌杀了。 然而下一刻,感觉到第二点光芒再现,赵北尹眼中『露』出了难以置的神『色』,他痛苦不堪地往自己丹田处看去。 那一点光芒不知何时引爆了开来,蔓延开的雷霆之力几乎立刻在沿途便将他的筋脉和血肉摧枯拉朽地摧毁着,一团血肉模糊的大洞便出现在了他的身体上。 而在看到那大洞的下一刻,一股强烈得让他恨不得自己便能立刻去死的疼痛便攫取了他的心神,失去了压制的虫种在他体内疯狂地『乱』蹿着,为着那流动在它们附近如同天敌一般的可怖雷霆。 然而因着筑基圆满而且又已经转化成更为坚硬的妖族肉身的作用,哪怕那疼痛漫天席卷地朝他涌来,赵北尹哑着嗓子只撑着一口气,眼球痛苦而拼命地瞪大着,却迟迟等不到自己立刻晕倒或者死去的结果到来。 …… 那根联系在他的神思和黑线符阵之间的大阵被立刻掐断了下来,天将城中所有坚硬却似乎难以触碰的黑线组成的格子膨胀着,作为运输的黑线颤抖着,大团大团的血气从线上弥散而出,几乎如同颜料一般将这街道砖瓦铺撒开一层可怖的血气。 瑟瑟发抖低着头的人中终于有一位老者发现了这一点,还不懂黑线是人所为,只以为是天降下的神罚的他惊喜而惶恐交加地从地上艰难爬起,惶恐而虔诚磕着头,祈求并感谢着上天收回了这般神罚。 而在逃脱了黑线压制的下一刻,天将城中许多双猩红眼眸却也无声朝着四周打量着,寻找着最为适宜的适合吞噬壮大实力的目标。 弥散开了血气的黑线不知何时如同云烟一般消散开来,此时的天将城中惊恐叫声却纷纷响起,余惊未定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指向前一个还在耐心地救助着他们,这一刻却如同失了神智的恶兽一般噬咬着血肉的符师。 而他的惊呼之声,引来了更多凡人的注目,天将城中,又是一番惶恐的奔逃着,许多人难得一见的可怖修真者此时如同饿虎扑山一般地朝着不同的人扑将过来,举袖一挥间,变大的符纹间刮出来的巨风和火焰更是带走了不知多少凡人的『性』命。 …… 在察觉到自己打入赵北尹身体中的符纹不断传来邪异的血『色』之后,叶齐心中便有了极端不祥的预感。 符纹足以让他定位赵北尹的位置还有感受到赵北尹体内强横至极的讯息,然而因着这不祥的预感,叶齐是有在万里之外引动着符纹释放出雷霆,击杀赵北尹的能力,然而此时他的心中沉沉压着的不祥预感让他没有马上启动这符阵,立刻击杀赵北尹。 他想要知道赵北尹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伤势以着如此快的速度康复,若是这恢复之法能用到陆岱望身上,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而想到乾坤袋中的虫王,叶齐眸中一亮,他便立刻将封印之符中的虫王重新释放了出来。 然而此时的虫王早已被打到最低级地形态,更是难以远距离地连通着赵北尹体内的虫种。 叶齐也不愿打草惊蛇,在赶路的途中他一边喂食着虫王,一边根据符纹传来的位置接近到赵北尹所在的百里处范围内后,在感觉到虫王终于拥有沟通赵北尹体内虫种的能力后,便立刻与虫王建立了心神联系。 而在他先前与道人对峙中,他便已经查探清楚了不仅巨鸟体内有着虫种,赵北尹身体中也同样被虫王种下了虫种,而凭借着虫王对虫种本能中便具有的联系能力,白虫固然一窍不通,然而他的神思强硬地占据了虫王的身体,却是轻易地便看了赵北尹此时做的动作。 而在明白赵北尹所做的一切代表的含义之后,叶齐的脚步微顿着,他蹙着眉,无声地在心间叹了一口气后,却是脚步一转,变到了赶往天将城的方向。 在有能力救上一救时,他前世建立起来的观念不允许他有余力的情况下,看着如此多的人枉死,而这件阻止事态恶化的事情,却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若真的袖手旁观,只怕下次在心境上遇到的道劫,便是现在的这般场景吧。 纵使知道此时的天将城并不安全,道人建立的通道随时有着传送玄门来人的可能。 叶齐心中也没有太多懊悔的情绪,在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后,他心中的沉重便一松,甚至感觉得到通向金丹的关堑松动着,叶齐摇摇头,看向怀中无知无觉的天澜兽叹了一口气,便全力往天将城中赶去。 而在赶路途中,根据着虫王的讯息得到了关于黑线符阵的一切后,他毫不留情地便引动了当初打入赵北尹体中的符纹,将符纹爆发的威力控制到足以将赵北尹重伤的程度,叶齐没有立刻要下他的命,只是让赵北尹不可能再心神『操』控着天将城中的符阵。毕竟天将城中发生的一切,说不定还有用得上赵北尹的地方。 …… 老者颤颤巍巍地站在原地,望着这仿佛一夜之间便变得面目全非的天将城,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地朝着附近几位认识的此时却已悄无声息地躺倒在地的至亲走去。 老者视若无睹地低下身去,颤颤巍巍的手伸出,还想要抱一抱他那前一天还伶俐可爱地笑着喊他他的孙儿,下一刻,那道不知带走了『性』命的火焰便要到了他的身前。 火焰的热浪下一刻就要将他和之前的数十人一般烤为焦黑,然而下一刻,那驱使着火焰的修真之人却是痛叫一声,数十个密密麻麻的血洞无故地在他身上出现,伴随着汩汩的血『液』流出,数十只虫种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一般仓惶地钻出。 这并不仅仅是一个人身上出现的异况,几乎是与此同时的,天将城中数十位强大而疯狂地追杀着一切活物的修真之人身上也同样出现了这恐怖至极的一幕,数十人痛苦不堪地倒下,天将城中的异况得以平息。 然而老者确实没有在乎发生在他身边的一切,他眼中只有那唯一的已经闭上双眸的孩子。 下一刻,他褶皱不堪的手终于如愿以偿地碰上了那张往日总是红彤彤的小脸,一道血流受着压力从孩童的口中流出,将他褶皱老迈的手彻底沾湿。 一行浊泪落入地中,老者擦拭着幼童尸体上的血迹,却是越擦越多,如他这般的人在街上并不少见,哀哀的哭声响起,几乎在天将城中连成一片。 然而一阵冷风传来,无数的尸身当中,青蒙蒙的一点诡异光芒亮起。 第245章 诡异 白虫在他的手中抽搐般地颤抖着, 分出了部分心神进入白虫脑中的叶齐自然明白它此时的艰难。 对于全盛时的虫王而言『操』纵千百头虫种听从它的命令是再轻而易举不过之事, 然而对于现在记忆一片空白,力量符阵『操』控的技巧完全如同稚儿, 只剩下.体内的本能勉强指挥的白虫而言, 镇压这千百头力量实力和现在的它相拂的虫种, 就如同让稚儿去背那巨大的山石一般。 而这关乎虫族的本能驱使之事, 他再想帮忙,也是不知该如何『插』手,叶齐将留在虫王体内的心神抽走大半, 不阻碍它此时对于虫种的『操』纵。然而他也不可能完全信任那虫王所作所为。 在有分寸地喂食虫王灵草, 促进它的实力缓缓增长之间, 叶齐也同样做好了若是虫王有一丝留力, 便立刻出手再将它消减到记忆全无的低弱实力时的两手准备。 所幸一切都还没有进行到他想象中最糟糕的地步,白虫使尽了全身力气地『操』纵着虫种, 软软新增长出来的几节洁白虫身蜷缩般地微勾着,感觉到它脑中强大的如同撕扯般的压力, 叶齐已经做好了应对它支撑不住时的办法。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最难捱的的那一段艰难路程, 虫王却是坚持了下来,叶齐能感觉得到在它的意识之中,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的压力朝它倾压而来,然而它却如同一叶小舟一般,哪怕在巨浪中沉浮不定地翻滚着,却始终没有翻覆过一次。 …… “帮我做一件事情……” 青年不疾不缓的声音在白虫心头响起, 每当自己累得想要放弃时,想到主人温和而郑重地交代给自己一项大任务时候的神情和语句,仿佛从心底翻涌起来的一层热浪又让白虫咬了咬牙,有着动力继续坚持了下去。 白虫心中暗暗发誓着,它要证明给主人看: 它绝对不是那种只会吃,什么都不会做的虫子! 它是一只有尊严,虽然吃得多,但绝对自食其力,能为主人分忧的好虫子!! 有朝一日,它也一定会像那头优哉游哉的大佬一样,能被主人抱着哄着。当然最重要的是,它也想要被主人抱在怀里睡觉!!! 这是作为一只虫子需要全力以赴才能实现的骄傲! 白虫坚定地想着,意识就如同一张被拉开到极点的弓一般,无论如何,都没有半分泄力的痕迹。 …… 察觉到虫王体内有些不似用力疲惫的亢奋情绪,叶齐摇摇头,神情平静间却是不再分神,全力再往天将城中赶去。 而在逐渐靠近天将城之中,虫王也从一开始的实力不继,只能勉强控制不让虫种完全暴动,进行肆无忌惮地吞噬和繁殖,而到了天将城的百里之内时,逐渐增强着实力的虫王终于能够控制着虫种强制脱离出人体的地步。 而在彻彻底底地将虫种从那些修为高深的修士体内剥离出来后,确认完没有丝毫错漏后,叶齐便立刻考虑好了逃跑的地步。 毕竟如今作为一切灾祸的罪魁祸首的虫王就在他手上,无论是出于贪欲还是仇恨,只要这个消息略微泄『露』出去,叶齐相信比起是他让虫王将虫种脱离出来这种可能,知道虫王在他手上的人大多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他便是策划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可能。 叶齐没有因为自己救下天将城的人,便有自己理所应当该受到众人感激和推崇的想法,而他也不是因为想要这些人的感激又或者是顾虑着他人的看法才选择出手救人,他只是仍然认同并保留着着前世作为凡人时的同理心,所以在做完救人之事后,他心中并没有多少波动地便开始考虑较为现实的善后之事。 考虑到古籍中记载的遵循着大能拥有能够顺着气息追本溯源,甚至还原着景象的神通法宝,赶路途中他都隐蔽着虫王和己身的气息,然而这仍让他觉得不够完善,在考虑到善后之事时,几乎是立刻的,叶齐便立刻想起了重伤昏『迷』中的赵北尹。 毕竟是赵北尹出手布置下了这般恐怖的法阵,如果不是赵北尹有着自信自己不会被任何大能搜寻而到的本领,绝不可能如此果断而狠戾地便要吸收掉一城生灵的『性』命。 这般想着,没有丝毫手下留情想法的,叶齐便让白虫用着最简单粗暴的法子唤醒了赵北尹体中『乱』动的虫子,在他有意的控制之下,叶齐让虫王指挥着虫种废掉了赵北尹体内还残存的几条灵脉,绝掉了他最后还可能备有后手的可能。 大部分的法阵都是需要灵气方才能被引动,在确定赵北尹没有反抗可能后,叶齐将自己打入赵北尹的封印之符微微松开,然后输入了些许狂暴的灵力,这灵力如同毫不留情的利刃一般翻搅在赵北尹的腑脏之内,几乎让他立刻便尝到了天将城中比那些凡人痛上百倍千倍的痛苦。 而赵北尹因着铸成的妖兽肉身却没有损毁,所以非但不能如愿以偿地在这般剧痛中死去,反而只能痛苦地睁开眼来。 对于这般人物,叶齐自然不会存有任何的同情之心,在没有丝毫留手地继续向赵北尹体内输送着狂暴的灵力后,直到他认识到现状,彻底地清醒过后,叶齐便开始了自己的『逼』问计划。 而『逼』供之事非但不像他想象的这般艰难,反而是出人意料的顺利。 在知道他便是道人忌惮的那人,还是道人手下能够逃得一命的虫王之主后,哪怕丹田经脉已经损毁得几乎终身都可能没有了踏足道途的可能,赵北尹仍是以着前所未有的速度冷静了下来,在飞快地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推脱到那北海君居心不良的『逼』他修炼的妖族功法后,赵北尹言辞谦卑地立刻便表明了自己的投靠态度。 没有马上断绝赵北尹最后一丝希望,叶齐没有多大感触地听着他已经将虫种当成了自己阿谀奉承的单方面沟通工具,在他还没有说到实质内容后,毫无感情地冷冷打断道。 “回答我问你之事,若是答得好,我便留你一命。” 赵北尹赶忙不迭地应着,几乎是立刻地便将自己筹谋的计划托盘而出,只是略有为难地停顿解释道:“只是现在布置的符阵……” 赵北尹一字一句地斟酌着用词,继续说道:“已经消散开来,尊者若是想要搅动天地契机,怕是……有些为难……” 叶齐自然明白赵北尹这番话背后到底是怎样的心思,赵北尹自然不可能甘愿自己修为被废一辈子,如今的他却是在展现了自己的实力之后,便想要立刻从他的手中得到恢复实力的方法。 然而先不说他怎么可能拥有将一位与他修为相差不大,甚至层次上应该比他还要略高一层的筑基修者恢复那几乎是完全损毁般的筋脉重伤的灵『药』?单是赵北尹所做之事,便已经注定了无论能做再多,也不会得到他一丝一毫的信任。 而这搅动天地气机的法子,或许赵旁人难以做到,但对他而言却是不难。 固然在他如今的『逼』问之下,重伤的赵北尹只能依靠他出手,所以还有所保留的可能已经降到最少,哪怕赵北尹还有别的法子,他也不可能再继续『逼』问下去了。 事多易生变,就在叶齐打算出手全力引动着体内的真雷之劫,引下雷霆将这一处天地之间的气机完全搅『乱』后,他陡然看见了朦胧得近乎微不可见的天将城上空,缓缓升起的一团青蒙之气。 白虫本来得了可以休息的指令,此时开心地在食物之中打着滚大口大口地吞吃着,却在此时再度被叶齐用两指夹出。 “帮我看看天将城中发生了何事。” 如同蛇吞象拼命咽下一个足有它身体两倍宽的食物,白虫拼命地点着头,它毫不迟疑地开启了与虫种的联系。 此时身体中发生了某种奇异进化的它甚至能够以某种特殊的角度看到虫种能够看到的境况,就在它兴高采烈地扬起头向青年报告着喜讯之时,察觉到它没有说谎的叶齐安抚般地点了点它的头。 下一刻,他没有丝毫犹豫地便将大部分心神“挤到”虫王心神之中,而他也以着几乎清晰却截然不然的视角,看到了天将城中发生的一切。 …… 城内无数横死的人群中,无论是凡人还是普通的低级符师或者是御兽师,他们的身体之上漂浮开来了一团淡淡的青蒙蒙的光团。 老泪纵横的老者望着孩童身上漂浮起来的那团光团,恍惚之中却是仿佛从那光团中看到了自己昔日乖巧懂事的孙子的面容,孩童稚嫩而活泼地望向他,面容中是与往日如出一辙的乖巧而听话,只是那身影虚浮着,宛如一团太过失真的画像。 孩童稚嫩而纯真地笑着,双瞳却漆黑得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老者自然是察觉到了这般的异象,然而此时,他的孙儿伸出莲藕一般脆生生的手臂,乖巧地扬起头,虽在笑着,两行眼泪却从直勾勾的眼中落了下来。 “爷爷,我好痛,你来——” 孩童的脖颈如同一团气般地拉长到老者面前,那团刚才还清晰无比的五官此时已经模糊不清。 “陪我好不好?” 第246章 旧朝 发生了什么? 在看到天将城中发生的一幕幕诡异场景后, 饶是以着叶齐如今处事不惊的心境, 也不由被天将城中鬼气森然的一幕幕惊到了。 他前世是听闻过那些鬼怪异闻的,却一直没有亲身见过, 因此只是对于鬼神之谈保留着中立的态度, 然而到了这方人族可以通过自身修炼拥有与天地相齐的伟力的世界后, 对于这些神异之事, 古籍上对此的态度却是肯定,然而记载的十分含糊不清。 毕竟对于修真之人而言,凡人中的魂魄便是修真者以神思凝结成的具有实体的神魂, 然而修者以天地日月精华所凝成的灵气进行修炼, 自然会被天地看重, 所以凡人间尚且会出现在阴气极重处身死, 偶然能重见死者魂魄的神异之事,神魂比凡人强大数百倍的修者却是极少有这种可能。 而传闻元婴之下的修者, 若是没有特殊的保护神魂的法宝和功法,一旦身死, 凝结出来的神魂便会消散于天地之间,也将自己体内的灵气重归于天地, 因此天地之间灵气的分布固然有弱有强,却一直能保持一个稳定的平衡。而元婴之上的修者,传闻神魂也不能离体过久,不然天地威力会如刀锋一般不断削弱着神魂。 这其中固然有着界限之分,然而大部分修者和所有凡人的魂魄大多都不会残留在这人间太久的,甚至哪怕有专门回护住神魂的术法和法宝, 也是顶多回护住一时片刻,回护的结果也只能是换得残缺了神智的神魂。 传闻史上曾有一位化神修为的修士,那位修士的身份是玄门的宗主,而他不过筑基修为的爱妻因着天资所限,最终在寿元将尽之时香消玉殒,然而以着玄门宗主竭尽一宗之力和他化神期修为的回护下,也不过是将他爱妻的魂魄留存了二十三年。 而传闻也正是因着他的举动,他渡飞升之劫时,天意震怒,降下了前所未有的九层雷劫,最终这位情深的玄门宗主也将自己的『性』命留在了那雷劫之中。因此对于修为越高的修士,传闻对于魂魄这类可能触怒天地的敏感之事,便往往持有缄默态度。 毕竟哪怕是玄门宗主这类天资绝艳之人,都尚且会遭到如此可怕的惩罚,更不用说凡人了。而不少古籍中也记载着一种传言,便是将上古那些辉煌万年的大宗的覆灭归咎于那时几乎全部宗门都妄自涉足魂魄之事之上,因此惹了天地的震怒,便让灵气匮乏,让那些天姿绝艳之辈一个个挨到寿尽而终,不让他们有飞升的希望。 如此便可知现在的修真界中对于魂魄的留护之事,有多么忌惮了,再加上天地威力对于魂魄消散更是如同剑刃一般锋锐伤人,几乎可以说一人身死之后,只要他是元婴之下的修者,神魂便会立刻暴『露』在天地之间,然后立刻便消亡开来。 至于凡人的魂魄,天地管束得倒是松些,但也绝无可能在光天白日之下,寻常人死去的魂魄能够留存下来,更不用说现在已经是数日之后了,天将城中这一城死去的人魂魄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能正大光明地显『露』在人前了。 几乎是立刻,叶齐便感觉到脊背上传来阵阵发凉的寒意,对于此时天将城中的异况,他的第一反应便是—— 此时的天将城,已经成了“鬼城”。 这在修真界中极少留存的说法,他却是在齐帝的书房中偶然翻阅到的,这也是属于皇族间才会流传的秘闻。 如今的凡人间,因着有着修仙门派的坐镇和调和,国与国之间大规模的攻打行为已经极为少见,而在稍远些的上古时候,修真界中修真之人尚未养成要守护这片天地安宁和百姓和平的意识,极少『插』手凡人之事,所以国与国之间的征伐吞并是常见之事。 而在那时,便已经流传下来了一个几乎是所有国都默认的原则:不屠城,不肆意滥杀无辜的百姓。 在齐国还未成为齐国,前朝还未成为前朝时,因着前前朝的国政暴虐,滥加税赋,百姓苦不堪言,前朝的开朝皇帝便起义讨伐暴君,经过势如破竹的连着击败几处重要边辖,从谏如流,果决善断的开朝皇帝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发展起了万众一心的强大军队,招纳来了许多的贤臣武将。 在攻打下大半的关辖后,立刻便龙气加身,得到了天地意识的认可,几乎便是所有百姓都相信了他定会是击杀暴君,建立新朝的真龙天子,甚至许多旧朝的重臣直接举家逃都,向他投靠称臣。 然而在这时,开朝皇帝势如破足的攻打却在一处重关上受到了阻碍。守城将领是久经沙场,立下诸多功勋,却因着党争失败而被贬谪到这荒野之地之人。 原本的将领昏庸无能,沉湎于美『色』酒乐之中,那旧将虽是被贬谪而来,却为这城百姓杀了诸多为祸一方的贼寇,在饥荒之时,是他联系着以前受过他恩遇的豪强,方才能不远万里运来粮食赊欠给这城中的百姓。 而原本的将领因为这旧将替他摆平了许多麻烦,再加上忌惮那旧将日后还会重启的可能,平日里对于这旧将的过线之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城中文官稀少,因此这旧将所作诸多越炬之事朝中没有听闻,而城中百姓受了他诸多的庇护,明明是偏远之城,却过得比那靠近皇都的诸多百姓要好上许多。 因此这方城池的百姓无不感念着他的恩典,而将那旧将立上长生碑在家中供奉,许多城中仍有壮志的男儿也愿意入他的麾下从军,而击杀的流寇和边敌越多,这旧将在这方城中百姓之中所受的拥戴更是直『逼』那皇座上的天子。 而那旧将便是传言中那种忠孝两全,爱护手足之人,因此在前朝皇帝一路势如破足的攻破下,他也仍然不变对于那错信『奸』人所言,而将自己贬谪下来的皇帝的忠诚,听闻敌军已快到城下,沉湎于美『色』酒乐的城池将领本想立刻便投顺归降。 那旧将却是丝毫不信那些人口中真龙天子的说法,他只对自己的君王忠诚,因此在听到旁人报讯,赶到城中将领府中时,看到一大群惊慌失措地望着他,已经在讨论如何投降的官员,几乎是立刻的,他便将所有府中有归降之意的将领屠戮一空,而自己领了守城和军队的虎牌,接手开始抵挡着前朝军队的攻伐。 一路来因着旧朝兵将庸碌无能而顺风顺水的攻伐,因着城中百姓众志成城,重城的高墙险阻,旧将的熟于兵法,善于谋略,军队的团结一心,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旧朝源源不断的兵器运送,前朝的军队终于止了下来,而因为那旧将的臂力和目力惊人,一向士卒先前的开朝皇帝还险些在他的弓下丧命。 无视着财力官位的诸多诱『惑』,旧将一直率领着城中的守军用尽各种方法阻碍着前朝军队的进入,而凭借着这一系列的因素,哪怕在断了前朝的供给后,旧将也一直身先士卒,硬生生将前朝军队拖在这关前足足有近一年之久。 而最后人尽粮绝,旧将以身殉城,哪怕是前朝军队攻破了城池,死了无数亲人的城中百姓自然不会将怨恨灌注到对他们有救命之恩而且忠孝仁厚的旧将身后,他们将满腔恨不得啖其血肉的怨恨一股脑地全都对准了前朝的军队身上。 因着这是第一座久攻才下的城池,前些城池中的百姓因着些许能够填饱肚子的恩典便感恩戴德,所以没有任何防备的开朝皇帝以为自己掌握住了这城局势之后,便带着大批军队离开了城中。 而留在那座城中的军队自然不会像旧将管束的军队一般对于百姓秋毫不犯,一件一件或许在守城将领看来很小的事情,落在了那群从未被如此欺压的旧城百姓身上。 终于有一天,这些小事便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边塞重关中有些『性』子猛烈而尚武的武人在有心人的指导下汇集了起来,在百姓的掩护和指引下,将那城主府中安置着的开朝皇帝接在后一步,等待攻下下一座城池再跟上的妻子亲人屠戮一空,然后逃窜开来,而城中百姓帮忙掩藏着他们的踪迹。 等到开朝皇帝听闻噩耗,怒到至极,甚至抛开那即将攻下的城池而率大军回返,听闻手下官员为难的汇报难以搜寻到罪魁祸首之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便不顾手下诸多之人劝阻地选择了屠城。 前朝皇帝不信鬼神之说,对于他先前那些君主屠城导致的后果也是不太在意,只以为是百姓编造出来的传说,而仙人又一向少管凡尘俗事,所以被惹怒了的他几乎毫不犹豫地便召集着军队将这一城之人以着极为残忍的方式屠戮一空,可能的涉事之人更是加以酷刑折磨方才让他们死去。 第247章 解决之法 而在他真正地将这一城百姓屠杀完后, 发现自己身上的真龙之气开始逐渐逸散的前朝开朝之君方才开始真正有了惶恐之感, 而惶恐也是无用,那座城悄无声息地便成了一座鬼城。 从不断地传来军中有人暴毙的消息后, 接着便是瘟疫开始在军中横行, 再接着便是在白日之下那座城中也能看得见鬼魂出没, 前朝皇帝不知何时疾病缠身, 甚至正值壮年的强盛身体就开始缠绵于病榻之上,若不是有修者出手,那前朝或许便没有再建立的可能。 而遵循着仙人的指示, 经过连天的道术驱魂, 再将那几位参与屠戮的将领丢入鬼城之后, 前朝皇帝终于能够留得一条『性』命, 然而他的身体再不复先前一般康健,而依附投靠的贤臣和将领更是多无由病死, 若不是他已打下大半江山,旧朝又太过暴虐无道, 投靠过来的旧朝重臣使尽了全部法子诱使那关隘将领投降,也许前朝就再无建立的可能了。 然而前朝皇帝的结局仍不算太好, 他后半生缠绵于病榻之上,便连育成的子嗣都是不能善终。 前朝皇帝后来为帝时多施仁政,爱民如子,却仍是没有逃过这般不得善终的结局,甚至他在死前还多有怨忿之言,便是他让一国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难道还偿还不了屠过这一城人的债吗?他如此勤政爱民,都尚且落得如此结果,若是他敢如同旧朝皇帝一般沉湎享乐,只怕早已死得五马分尸了吧,倒不如当初占据一城,安心当一方诸侯,还能安享余生 民间更是有投胎入皇家,前世便是罪不容赦的恶人传言,而储位空虚,皇室却是没有任何亲族敢对那个位置有所谏言,而前朝皇帝几番想要过继太子,却都是无功而返,只因几乎所有人都人心惶惶,觉得这朝恐怕只有一世便会灭亡,而最终一位偏远亲王过继了他的嫡子入前朝皇帝族谱之下,更是前所未有地得到了朝野上下的支持和赞赏。 而前朝皇帝怨忿归怨忿,木已成舟,也再无回转之法,他皇帝兢兢业业,便连死都是死在了处理政事之上,然而传闻便连死,他都躲不过被陡然闯入殿中的一只力大无比的飞鸟啄食,不得全尸的下场。 或许因为前朝皇帝的惨死,终于满足了惨死被屠百姓最后的不满,就在前朝皇帝被恶鸟啄食的尸身残缺入馆后,那座阴风缭绕的鬼城上常年不散的阴云终于散开,而接下来的皇帝便再无遭受这般厄运的记载。 这些皇家秘闻后来因着前朝皇帝的仁政和果断的封存流言的手法而没有继续流传下来,然而前朝皇帝的结局,却是被诸多国中的皇族谨记在心,甚至还专门出了警醒子孙的记载。 鬼城存在之时,正是宗门式微并且最不愿『插』足凡人之事的时候,也因此只有几位散修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进入鬼城,并且留下了只有只言片语的几句记载。 而记载之中也是提到了鬼城存在时鬼气冲天,明明是光天白日却是没有丝毫阳光透入鬼城的屋瓦之上,而记载的修者猜想,或许因为屠城导致一时积累起血肉精气过大,所以残缺魂魄汇集在了一起,冥冥之中暗含天意便可能便有了某种能保住残缺魂魄的符阵。 然而这种猜想显然太过邪异,记载的修者并不愿多说,含糊带过后,便可惜地判断出了:哪怕这些枉死的魂魄真的让前朝君王为他们的死赔罪,可这阵法同样会对他们的魂魄造成伤害。 所以留存在城中的魂魄只剩下了一腔的执念,等到帝皇真的为他所作付出了代价之后,那一城的魂魄也不可能在天地间久留,它们的执念消散之后,便会自然而然地彻底消散在这片天地之间。 所以当天降城中的情况如同记载一般的发生时,第一反应的,叶齐便是想起了这天将城中已经变成了一座鬼城。 然而那些枉死的魂魄,又为何要朝那些城中无辜之人下手,他一时竟难以想明,然而这并不阻碍他看明白了现在城中的这般危险局势,救还是不救,已经是一个不需要过多犹疑的问题。 望着体内熟睡的正在炼化着灵力的天澜兽。叶齐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体内的鲜血便顺着刺破的皮肤流转出来,在故技重施将天澜兽的生机封印,重新将它封入封印之符,放入乾坤袋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毫无顾虑地开始思考着办法。 然而该如何救,却又是一个问题,固然他体内的雷霆之力引动下的雷霆可以让天将城中的所有鬼魅都无处掩藏,然而只怕那雷霆将鬼魅都一灭而空时,鬼魅旁边的凡人同样会受到波及,而常人的身体强度自然是连雷霆的余波都有可能受不住的。若是因着灭杀这些鬼魅而让其余人受了这杀身之祸,那便与他的本意倒置了。 这般想着,叶齐想到了自己在入叶府的比赛前得到的女子手上的玉钗,或许现在说来该是木钗。 他下意识地将这木钗带下,眼中便不由地出现了些许复杂之『色』。 木钗中修炼静室,林泉,日月和昼夜样样俱全,就如同一个完整的小世界一般,按照自己特定的规律运行着。 而女子在描述这枝木钗时说的是雅居之所,也确实是当之无愧的雅居之所—— 因为他的肉身,根本进不去这木钗当中。 他的神思到是进入过几次,只是发现这木钗的作用只是让他看看里面的风景后,便很少再进去过了。 不然这木钗但凡有容纳肉身进入的效用,他也不至于数次险里逃生,却没有考虑过入这木钗之中避难了。 而只要他一日未达元婴,这木钗就对他而言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 毕竟修者的神思进入这木钗之中,若肉身不是在安全之地,那简直是与取死无疑,而哪怕他真的成了元婴大能,神魂离体后不会马上消散,若是真的到了要躲入这木钗的地步,除非他只想在这木钗之中躲十数年,贪图这十数年的寿命。不然这木钗落入敌手,也是十死无生的下场。 而这类可以让神魂进入的异宝,无论做再多掩饰,也不可能逃得过能将他杀死的修者的火眼金睛,然而毕竟是一件异宝,说不定哪一日哪一刻便有用上的可能,因此他便带上了它。而因为木钗的空间功效和乾坤袋交叠在一处时可能发生不稳,因此叶齐也习惯了将它『插』在头上,久而久之便真的把它当成了寻常的束发钗看待。 如今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只木钗,倒是真如他所想的起了作用。 天澜兽倒是被他带着进出过几次,叶齐能感觉到那木钗对于其他生灵的神思进入没有太大一样,想来装载下寻常魂魄应该也没有太大难处,而想到木钗之间几乎无边无际的空间,对于能否装入数万魂魄,他也没有了存疑。 只是将数万冤魂都装入这发钗之中,日后该如何处置倒成了一件难事,哪怕对鬼神无惧,叶齐也不想在平常便将这数万魂魄近在咫尺地『插』在他的头上。 一切繁冗的杂绪想法在瞬息间在他的脑中闪过,不过数个呼吸间,叶齐便已经做好了该如何救人的打算,至于那处置玉钗之事,他还是打算等此间事了,再慢慢开始考虑 伴随着不太熟悉的骨骼震动,他的身高再度拔高了些,身形削瘦着,外人看来已经是完全虚不受风的姿态,脸型用灵力构建出的幻术遮蔽着变成另一个平凡无奇的样子,再带上一张神思无法穿透的普通面具,改换着气息,这时的他哪怕陆岱望在眼前,也应该是认不出他来了。 在做好必要的准备之后,叶齐无声地靠近天将城中,空中的阴云密布着,他已经做好了哪怕可能波及到旁人,若是木钗无法成事,为了大部分人能够存活下来,他还是得在放出防御符阵时,引动着雷劫,攻击天降城中鬼气最浓郁之处的打算。 因着虫种驱使的自相残杀和鬼气入体的影响,此时天将城中还有着神智的修者已经所剩无几。 而不知何时,天降城上方青蒙蒙的鬼气已经转化为阴森森的鬼气幽森之『色』,这些鬼气不受着修士的灵气驱逐,因为这里是他们的主场,冤魂冥冥之间组成的阵法源源不断地供应着让它们越来越强大的力量,而只要修者有一刻放松,几乎无孔不入的鬼气便会趁着他们松懈的间隙涌进。 在这一方天地意识不够强大的小方秘境当中,鬼城的形成没有受到完整世界一般的压抑,如同如鱼得水一般,数个城池中的森然的鬼气便立刻成型汇聚了起来。 第248章 事了 老者惊惶地后退着, 被身后的尸体绊着, 不由地便跌坐了下来。此时的他方才发现,现在的孙儿已经不再是他的孙儿了, 如今那模糊面孔上唯一清晰的便是那双黑洞洞而又直勾勾地贪婪看向他的双眼。 而街上稀稀拉拉的几声惊呼声响起, 却是很快消散于沉寂当中。望着那张越发凑近的如气拉长般的模糊面容, 老者干涩地吞了一口唾沫, 却发现此时的脚传来扭伤般的钝痛。 而此时,他也方才发现如今的天将城中已经被一片诡异的『迷』雾包围了起来。 老者的神智已经开始有些浑浑噩噩,罢了罢了, 想到自己已经是一个已经半截身子埋入棺材的老朽, 老者痛苦地闭上眼, 身子如同抖糠般颤抖着, 也只能等待那可怕的结果到来。 他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魂魄好像被人吸出来一般地离了体,低头望着那已经倒下的悄无声息的身体, 老者浑浑噩噩地看着,眼中的感情如同被风吹刮一般地很快地空洞了下来。 而他的孙儿此时笑嘻嘻地望着他, 老者凭借着本能愣愣地伸出了手,空洞无神的黑瞳扩散着, 缓缓地『摸』上了孩童的头。 …… 哗啦! 前所未有的恐怖风声响起,宛如将他全部撕裂开的巨风旋转增大着,将天将城中游离的魂魄全部如同轻飘的白纸一般搜卷了起来,魂魄被大力扭曲着面容,最后只变成一缕青烟地汇集到了狂风的中心处。 在那里,一个瘦削的青年齐整地散落着一头墨发, 平静无波地握着一只木钗,宛如这里并不是风卷的中心处,而只是一处平静无澜的静谧之处一般。 木钗缓缓地转动着,不过片刻,便将那被席卷而来的魂魄都如同谷吸水一般地无声吸了进去。 而在察觉到其中有些刚刚离体,还未毁损彻底神智的魂魄后,叶齐一甩袖,便将柔和的灵力包裹上那些刚刚离体的魂魄,神思略微延展着扫『荡』之下,便将魂魄打入了那些离魂之人的体中。 至于仍有些神智却比凡人要快得多消散的修者魂魄,叶齐选择和他们谈谈。 …… 街道上,老者浑浑噩噩地睁开眼,仿佛极其混沌,想不起他为何在这里,又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是觉得如同大梦浮生一般,便连许多深刻而入骨的感情都有些遗忘掉了,他脚上的伤不知何时好了起来,老者试探般地站起,街道上也有许多和他一般的人混沌站起。 “爷爷,我疼。” 懂事的孙儿怯怯地出声,知道家中贫穷,负担不起抓『药』所费的他已经含了泪水汪汪的一眶眼泪。 老者立刻便抛开了他的所有疑『惑』,祥和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帮孙子『揉』了『揉』后脑的位置。 待赶到自己的后脑真的没有那么疼痛后,孩童用着稚嫩的嗓音欢悦地说道:“爷爷,我现在不疼了。” 不疼就好,老者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觉得自己一向抽痛的腿此时也缓缓褪去了些许疼痛的感觉,或许是错觉吧,他不确定地想着,目光不知为何却移到了城外的方向。 总觉得,那里好像有个好心的仙人。 想不到何时听说过的神仙传闻后,老者也只能将这些抛之于脑后,他熟悉地牵起孙子,避过这一街躺倒的人和血洼,没有过多好奇心地攥紧了孩童的手,仿佛心中便得了几分安稳,他低低地说道。 “咱们回家。” 重新有了几分血『色』的男童开朗的笑着,仰头望着老者,脆生生地答道:“好。” 天『色』暗沉着,陡然有了下雨的征兆,没过多久,雷霆宛如密网一般遍布着这处天空,在震耳欲聋的雷霆声后,天将城上方便下起了一场痛痛快快的淋漓尽致的大雨,这场大雨洗刷着天将城街道上的所有污秽,淡去了那些血迹恶臭弥散开来的气息和痕迹。 而平日里冰冷的大雨此时落在了诸多茫然无措的凡人之上,却仿佛如同和煦的暖阳照在了身上一般,便连伤势,也在悄无声息地愈合着,街道上的惨叫呻.『吟』之声逐渐消弭下来,到了最后,便连那些已经被带进了屋中的伤者都被轰动着重新被人抬了出来。 在意识到这场雨是一场神迹之后,天将城中存活下来的大半凡人感激涕零地一边磕着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的面容上虔诚地闭着眼,口中含糊不清地念着多谢仙人施法,多谢仙人出手相助这类话语。 …… 将自己从道人身上得来的大半灵『药』都融在这场大雨中,救下这一城大半之人后。明明已经没了得来的那笔意外之财,出乎预料之外的,叶齐倒是觉得什么联系在自己和那天将城中的东西减淡了些,使得禁锢着他的某种玄而又玄的联系松动了开来,他的心惊豁然开朗着,连带着通往金丹境界的那层隔膜都似乎变薄了一些。 然而要突破金丹境界,在这天道未衍生完全,而他又有诸多隐秘踪迹可见的小方秘境之中突破,自然是不可能的,要回到原世界中,绕不开的一个问题仍是传送符阵。 而他也不是迂腐之人,在施法救下这一城人『性』命时,他也和只余些许神智的天将城城主的魂魄达成了交易,他救下了一城之人,那么这城主府属于城主私库中的一半宝物就可以任他取用,而凭借着城主府中的多年积累,他毫不客气地便将自己看中的传送符阵所需原料凑够了大半。 而天将城城主拒绝了叶齐将他收入木钗的提议,他直言说自己寿元将尽,已经对大道无望,哪怕神魂消散也只是想再看一眼天将城中的百姓。 察觉到这是出于那人的真心之言,叶齐也没有再劝。 于是在乌云逐渐散开,第一缕阳光照入天将城中时,面容苍白的天将城城主站在城墙之上,看着恢复了生机的天将城中开始热闹起来的景象,他欣慰地捋了捋长须,转身向着叶齐离开的方向做了一揖,回头目光渺远地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数百年久住的这座城池,模糊的身影便逐渐消散在了灿烂而温暖的日光之下。 叶齐略有所感地回头再望一眼时,最后只看到淡淡的一缕白魂彻底消弭于天地之间。 他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回头地快步离开着,不过片刻,身影便已经远远消遁到了百里之外。 …… 到了没有人烟的一处险崖之上,叶齐察觉到了安全后,终于停了下来,察觉到掌间的蹭动,他张开手,吃得圆滚滚长了一大截的白虫此时白虫兴高采烈地仰头吃着补气的丹『药』。 而在看见他之后,大概是吃得非常满足,甚至有余力顿下吃东西的动作,来自虫王的心神感应间传来极为亲近的感情。 然而叶齐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给这只虫王太过误导的信号,因为无论白虫表现得多么友善憨态可掬,他都明白它的本质还是那个导致了天将城中数千人死亡的虫王,而虫王的本能便是吞噬,只是现在因着他们之间的结契压倒『性』地盖过了本能对于它的诱『惑』,它现在才能展现出这般无害的一面。 等到它实力真的壮大起来后,它体内的本能自然而然地便会反抗起所有镇压它吞噬的对象,这其中—— 他自然是被反噬的首位。 所以他现在喂给它的这些丹『药』只是为了接下来还有可能用上它,比较之前喂给它的丹『药』只不过是炼制得精细了些,量虽很多,却也仍是属于补气范畴的低等灵『药』,哪怕它吃得再多,也不可能有恢复过多实力的可能。 “没事了,继续吃吧。” 青年毫不留情地将五指合拢而下,白虫有些委屈地蜷起身子,不开心地想着—— 为什么我都这么努力了,主人还是不像疼爱之前那位异兽大佬一样疼爱我? 是因为我没有『毛』吗? 不不不,主人一定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白虫重新为自己打起了气。一定是我吃的太多,做的太少,所以主人才没有喜欢上我,等到我做的多了,我一定能有和那位异兽大佬一样被主人抱着的待遇的。 这样想着,白虫开开心心地又振奋起了精神,想到自己接下来要为主人做的大事,他高高兴兴地张大着小口吞吃着灵植,决定再吃多些,这样也能为接下来的恶战再攒些体力。 叶齐摇了摇头,继续用着虫王的身子和虫种传递着讯息,然后向着赵北尹所在方向处走去。 他一低头,便已经是悬崖旁边,脚下便是百丈高的险崖,而崖下,便是海浪不断拍打着礁尸的深不见底的深蓝汪洋。 他在身上加了一层避水符,灵气护层在避水符之下包裹着身体,叶齐深吸一口气,没有过多犹豫,便一头扎入那汪洋之中。 第249章 离开 赵北尹吐气如丝地躺倒在阵法之中, 感觉到丹田经脉近乎撕裂般地损毁着, 而强烈的阵法反噬透过那黑线回馈到他的身体之中,带来堪比酷刑一般的折磨。 而还不仅仅这些, 那些被抽取而来, 却不知为何没有消散的凡人魂魄, 此时纷纷逃脱了只有一半的阵法。 千百具血肉之身中的厉鬼尖啸着, 几乎已经挤满了洞府之内他肉眼能见之处。 此时最为狠戾,而魂魄凝实的厉鬼因着他阵法中汇集的灵力和他身体中释放出来的妖力,以着可怖而贪婪的形态扑将到了他的身体之上。 哪怕他的一滴血便能将他们灼为烟灰, 无数双空洞的眼和狰狞模糊的面容却是几乎紧贴在他的视线之中, 让赵北尹哪怕没有受到多大伤害, 也难以调动一丝气力动弹的身体感受到那鬼爪抓挠而过的力度和那恐怖的嘶吼之声。 被痛苦和恐惧一同夹击的赵北尹, 此时已经是恨不得立刻身死也不愿再受这般折磨的痛苦不堪。 然而他自己却明白,若那青年没有到来, 只怕凭借着妖力凝结成的强大肉身,他会在这深海之下设置了层层防御和『迷』『惑』符阵, 哪怕是寻常符师也难以觅得踪迹的洞府中,被这些只凭借怨恨和执念存活下来的鬼魂不知折磨到何时, 而哪怕是体内最后的一滴血完全流干后许久,他也是难以死去。 面对这般几乎可以想象到的折磨,赵北尹此时到不知是自己该不该希望那青年进入他的洞府,痛快利落地取走他的『性』命了。 若是真的能,痛快利落地被取走『性』命……对于此时的他而言,应该是一个天大的恩赐吧。 感觉到身体无处不泛着刀刮般让他使不出一丝力气的剧痛, 而虫种此时已经朝着他的经脉向他的头上钻去,赵北尹不甘地瞪大着双眼,几乎是奢求能有干脆了断的这样一个美好结果的到来。 …… 以着灵力作为推进,几乎是迅速的,叶齐便以着让他身边的海水滚沸的速度,迅疾地朝着虫种传来的赵北尹所在位置赶去。 而赵北尹洞府外的符阵布置极为繁复,叶齐没有因着自己能够轻易叫赵北尹重伤而有丝毫大意,因为导致赵北尹的重伤的原因便是因为他在道人的纵容下,在与道人的对峙时在昏『迷』的赵北尹体中凑巧地植入一张雷符。而这雷符在他能够命令虫王后,又隐藏在了虫种之中,所以没有让赵北尹发现罢了。 但凡赵北尹有一丝察觉,今日也不可能落到如此地步。 因此叶齐此时没有一丝侥幸心思,而此时的他方才是遇上了真正的难关。赵北尹洞府中布置的层层符阵这道难关,已经不是靠些急智或者技巧便能度过的了,要解开这些繁复精密的符阵,需要的是实打实的符道上的积累和感悟。 而从头到尾,他脑中都没将半分心思指望在赵北尹身上,毕竟这符阵是赵北尹亲自设下,哪怕是悄无声息地将他待到看似出路实则处处杀机遍布的死局,他也是毫不怀疑的。 在面对这般实打实的只有符道水平才能渡过的难关时,叶齐相信不要说是给他一时片刻,便是给他数日时间,他也不可能将一位符道上钻研数百年的符师的符阵破开的。这无关信心与否,只是最纯粹的年月积累之间的比较罢了,若是让他换到了赵北尹的年月,他也同样有着破解开这些符阵的决心。 然而对于从原世界到达小方秘境还不到半年的他而言,就如同让一个刚出生的稚儿去解开闻所未闻的诸多未解之谜一般,在暴力破解成为下策之时,几乎没有过多犹豫的,叶齐便选择了最为简单的一个方法。 …… 下一刻,赵北尹终于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结局。 他的头一歪,眼睛拼命睁大着,终于在那虫种蛀空了他体内的肺腑脏器,甚至将他的血肉都吸食一空后,如愿以偿地永远摆脱了这般痛苦之中。 诸多繁复而精密的符阵就如同钟表上无数个密切相关的齿轮一般,在符阵失去了控制者心神控制的那一刻,因着动力的终止,叶齐能够感觉到所有符阵带给他的气息都在猛然间泄为一空。 而因着他特意隔着数十里远看的距离,那阵法泄出的恐怖威力几乎让以这处洞府为中心的海水都滚沸着,无数气泡沸腾般地四散而出,震响之声宛如山摇地动一般地响震海底,而哪怕他有着灵气防御层相护,如今的体质哪怕是烈火也不能令他肌肤有一丝毁损或者说感受到一丝灼热,然而这处洞府中泄出的威势,也仍是让他都感觉到了炙热的水浪滚来,虽仍不至于能伤到他,叶齐也是感到了一丝动容。 此时那到了洞府前的木钗终于吸收完了洞府中的魂魄,回返了回来,用灵力带着那给他极为灼热滚沸之感的木钗,叶齐返身往海上游去。 …… 此时,被巨大海浪压迫着的洞府发出如同不堪忍受的轰隆声响,数只体型有七八岁幼童一般大的虫种从赵北尹体内钻出,惶恐的它们受着脑中那道不容反抗的命令,只能拼命压下想要立刻逃跑的冲动。 虫种以着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钻出,一只虫种咬了赵北尹身上的乾坤袋,一只虫种咬了那本功法,一只虫种茫然无措地随意咬了一块大概能拖走的桌上墨木精制的盒子,十数只虫种立刻便找到了各种能够带走的东西,然后有序地飞快从那不断坍塌的洞府之中灌出,朝着海上拼命游来。 作为异虫的它们,有着比所有人类都要敏锐的直觉,只是如今身体笨重,再加上要分出精力带着东西,不知不觉便和前面的那人拉开了越来越远的距离。 想着以防万一的叶齐不过片刻便已经回到了陆地之上,望着那远处滚沸着气泡,泛起不同寻常的淡红光泽的海洋,叶齐心中不祥之感顿起,在察觉到十数只虫种靠近后,他用灵力为绳,几乎是片刻就将那十数只虫种缠成一条绳上打了结的不同团。 再用上提升速度步法,叶齐轻松地拉扯着那包裹得严严实实虫种的灵力绳,几乎没有立刻犹豫的,他爆发着最快的速度飞快地朝着身后已经给了他浓郁不安的海洋相背逃开。 终于,在奔驰到几乎将那汪洋模糊成一个看不清的点,而他的神思也终于蔓延不到之后,叶齐方才将速度降到正常赶路时的脚速,纵使对于凡人而言也是只能看见一片幻影,却不至于消耗他的太多灵力。 他没有回头向后看去,只因无论那预感是否正确,在他已经逃开了可能的波及距离后,那片海域中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和他无关了。 没过多久,伴随着一声连他所在之处,凡人都能清晰听见的声响,察觉到空气中传来的震纹之后,他略微迟疑着,还是终于蹲下脚步来,用灵力加持在眼上,回头再远远看去。 只见那洞府爆发开的余波,已经将半片辽阔的海域都几乎沸腾烫开,而那爆发开的余波推涌着海浪,几乎升起了数万米高的巨浪,然后淹没了千里之地的山川,最后也将那低矮的山川淹没成了一片汪洋。 所幸那里是那黑『色』巨鸟居住的住所,这处洞府所在的海域才成了赵北尹的住所,所以别说人烟,便连寻常的异兽活物都不敢擅自靠近。 叶齐松了一口气,却是终于将灵气包裹着的木钗解了下来,灵气刚刚放出,木钗便传来极为灼热的热气,所幸这毕竟还是异宝,倒不至于在这般灼热的温度中便毁损下来。 在察觉到木钗中的诸多残魂都安然无恙,只是因着赵北尹那缕残魂的进入,引发了诸多饥渴魂魂的扑食后,叶齐犹豫了一瞬,便开始准备将这些魂魄放归到天地之中。 毕竟『插』手魂魄之事遭天地意识所忌,他也不是一腔热血的愣头青,为了天地降下的雷霆之劫便对这方天地意识有了恨意。 在他的理解之中,天地就如同冰冷无情的机器一般有着自己的规则,而他在未经过淬炼前的天资虽不算好,却也能引发下雷霆之劫,他认为可能是他的修为进展过快,或者纸片的存在被天地察觉,所以才会触发了天地之间引动真雷之劫的机制。 而现在真雷之劫已过,他也得到了度过真雷之劫的好处,而若无他体内那丝真雷之力的作用,只怕早在黑行城中时,他便已经死在了曲磐时或者是虫王手下,当然,若是真的没有真雷之劫,他可能也根本不会被传送到这小方秘境来,而在齐帝和那元婴女子手中,没有还手之力的他最终的结局也未必能有多好。 当然,让他经历了这么多九死一生的痛苦,叶齐也不可能对这方天地意识生出多少好感,如今的他只是公事公办,便将那天地意识当作是冰冷无机质的机器看待罢了。只是他可不愿因着以防鬼城形成而收揽的魂魄,再引发了这方天地意识的哪一处“惩罚机制”。 第250章 枝条 而这些残魂无辜被波及, 因着将来形成会残害更多人命的鬼城, 因此被他收入了木钗之中。 叶齐也明白,这不是长久之法, 这些残魂离体过久, 已经属于神智全部丧失, 只靠着一腔执念存在的鬼物了, 而这修真界中没有让凡人死而复生的法子,如今赵北尹已死,道人的神魂和虫王都已被他收复, 这些残魂只怕哪怕再不甘, 在执念不存在之后也只能如同寻常魂魄一般消散于天地之中了。 没有再多想, 叶齐在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便决定将它们分批放归回天地之中。 然而叶齐没有失去应有的谨慎,毕竟鬼城形成的条件虽属偶然, 可他也觉得天将城形成的鬼城事情仍有些诡异,他也不清楚这是否是因为他难得第一次顺风顺水地没有出现意料外的事情而做成收服魂魄, 所以觉得有些不安稳。 叶齐摇摇头失笑着,以防事久生变, 他不再多想,悬空的木钗顺着灵力缓缓转动着,叶齐将神思探入木柴之中,却没有深入空寂中查看,他决定先将三缕魂魄从木钗中放出来。 当那魂魄出现在木钗外时,阴风阵阵传来, 三个数米高的高大阴影横空拔起出现在这旷野之上,身体凝实得仿佛便连阳光都不透,眼若铜铃,宛如人的面容被硬生生『揉』开扯开一般地『露』出毫不协调的颠倒模糊五官,却又仿佛是数十张面容出现在这阴魂之上一般的,每一张都『露』出不同而或痛苦或让人心生不安的诡异姿态。 青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这些阴魂或拔高,或『露』出各种诡异而狰狞的姿态。 三处阴影宛如『揉』开的面条一般长长地升着数米长的脖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朝着它们包围中的无害青年猛然攻击下来。 然而不过一个呼吸间,这三处鬼魂便使尽了吃『奶』的力,朝着完全相背于青年的方向夺命狂奔着。 开玩笑,如果被那煞星抓住了,岂不是还要被困住一次? 它们三个虽然全无记忆,却也不是那种傻傻就冲上去的蠢货。 披散着一头墨发的清俊青年平静地望着不过一个呼吸间,便在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三个鬼魂,外表仍是平静无澜的,只是他心中那股应验了他不祥预感的沉沉,便是谁都无法预料到的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齐心中沉沉,感受到那在他的神思查探范围内,如同蜗牛速度行进着的三缕魂魄,他暂时没有动手抓住它们的打算,而这里万里无人,他也想看看这群不仅没有在天地间消散,反而魂魄越发凝实的魂魄,到底想做些什么。 而当务之急不是它们,他需要的是先弄明白,这些鬼魂的“变异”,到底只是这三缕魂魄上出现的特例,还是那木钗中所有魂魄的常态。然而三缕鬼魂中全部出现的那与寻常情况相差巨大的相同异样,已经足以让叶齐心中生出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果然,在看到木钗空间之中万鬼狂欢的一幕时,叶齐只觉得自己已经形容不出此时他到底是何心情。 在继续深入地看到千百缕凝成实体的魂魄拆了那不小的木屋,在清澈的溪流中欢快地互相打着水仗,在野草地上祥和地一起躺着,或者干脆打起滚的一幕时,他只觉这些魂魄不是枉死,而是来到了一处乐园之中,其中甚至有几缕已经凝成实体的魂魄开始用着特殊的张牙舞爪般的肢体语言交谈了起来。 而从它们中最凝实的一缕魂魄简单地伸出数丈的阴影,然后化成可怖而尖利巨大的利爪,这利爪以自身为中心毫不转身地画出一个大圈,最终又伸回到了自身之中,而其它的鬼魂则乖乖地退开这个范围,再由其中魂魄最为凝实的鬼魂进行与上一缕魂魄相似的用利爪圈出一大块区域的位置。 当然,这块区域自然是要比它上一级的魂魄少上一些的。 而在继续看了这十数缕魂魄依葫芦画瓢的动作之后,叶齐已经意识到了它们此时竟然已经开始分地盘。 而那最初分得地盘的魂魄此时甚至已经开始懂得抓壮丁,它如同铁锁一般的利爪向着附近魂魄最虚弱,还未来得及逃窜的魂魄聚集之地一抓,便已经开始了最低级的展现自己能力,威吓弱小的魂魄臣服,最后将它们一个个如同萝卜载坑一样地围在自己地盘的边界上。 而剩下的魂魄,却也是极其聪敏地学了最初那个鬼魂的动作,它们有序不『乱』地按照实力抓着魂魄,而被抓中的虚弱魂魄宛如傻了一般地任他们动作着,最后就真的听了抓自己的魂魄下的命令,规规矩矩地就站在那区域边缘。 而一些无忧无虑地在溪流草地上嬉戏,到处『乱』逛的魂魄,只要没有进入它们的地盘,似乎因着距离太远,它们也没有心思再去抓。 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十数只形态凝实得已经和他从木钗中放出的三只鬼物相差无几的魂魄,有意无意地便将那木屋圈成了一个牢牢的圈,仿佛守护着一件极其重要的宝物,它们没有向那木屋再进一步的心思。 此时叶齐方才留心到,那些形体凝实的鬼物抓着的这许多魂魄,便是那形体横冲直撞着,将那木屋冲撞塌垮的罪魁祸首。 木钗中的世界会在一天后重新恢复最开始的状况,因此对于这些魂魄引起的混『乱』,他并没有在意,然而那十数只魂魄有意无意展现出来的与鬼物不相符的神智和模仿能力,已经让他隐隐察觉到了鬼物现在的异样中,或许还有他没有察觉到的诸多隐情。 而想要最快地从这些魂魄脑中得知这一切,毫不犹豫的,叶齐便将视线转移到了那只似乎隐隐为众魂之首的形态最为凝实的魂魄身上。 下一刻,伴随着一股巨力,那缕魂魄以着毫不惊讶,甚至可以说受宠若惊的顺从姿态,被灵力裹挟着从木钗中带出。 在撤去了一切伪装后,那缕魂魄展现出来的真实形态没有一丝恐怖,甚至若不是那魂魄上散发出的缕缕黑气,叶齐甚至难以对这缕魂魄生出一丝一毫的恶感。 因为那魂魄的本体,不是人,而是一截断面光滑的枝条,没有给人太过讶异或残缺的感觉,就如同这截枝条本来就是自成一体一般。 枝条上萌发出纤长而细嫩的叶子,有些与柳叶相似,所以哪怕是清楚柳枝有魂魄是一件极其怪异之事,也很难让人生出过多的厌恶之感。 那枝条微微抖动了一下,叶齐便感觉一股轻缓而难辨雌雄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察觉到那声音没有恶意之后,叶齐便静静听着,看那枝条到底想和他说什么。 谁知那枝条的第一句话就是,“能将那虫子放我远些吗?我看着有些害怕。” 那声音十分柔和有礼,就如同是一位『性』子温和的人在平静而恳切地征求着他的意见一般,叶齐看到他手中的虫王和身后的虫种张得口涎都恨不得流下来的垂涎欲滴的样子,没有多言便将虫王和虫种用灵力缚着,确保它们不会陡然发出攻击。 那柔和的声音轻轻地答了一声谢谢,然后便开始讲述它的故事。 据它所言,它本是从小便在上古绝地中的一颗银魄圣树,却因着被上古绝地中莫名迁来的一群“恶客”盯上,足以遮蔽山谷的银魄圣树不得不为了自保,而将自己分散开来,以期自己的哪一处枝条分部能够躲过那群恶客的袭击,重新找到一处扎根开始生长壮大。 而它的这截枝条则是因为实力不济,最终只能飞在一处寻常柳树身上,这百千年来,逐渐和它相通的分部反而没了讯息,而它因着实力低微,气息最浅,又寄生在一颗寻常柳树身上,伪装成最为寻常的柳枝生长着,竟侥幸地躲过了被恶客盯上的一劫。 而它因着只剩下一截残枝,本来浑浑噩噩地过着,神智未通,却也能算得上是逍遥毫无烦忧,相信自己总有能够离开这千百年不变的城池的可能,可它寄生的那颗柳树却在戏坊旁边,听着那些哀怨缠绵的丝竹和戏曲之声,不知为何,哪怕体内足够支撑它转移和使用法术的灵植精元全部耗尽,它的神智也在逐渐回转了回来。 而神智越是清醒,便越是绝望,因为它已经在这柳树上长了数百年,伪装得近乎天衣无缝,然而伪装天衣无缝的弊端也显现出来了,那便是几乎所有修者,都以为它只是一截寻常的柳枝,哪有人会给一截柳枝提供汇聚灵气的法阵呢? 没有汇聚灵气的阵法,耗尽灵植精元的它甚至连为自己开口都做不到,便连求助这条后路被斩断了。 而先前混混沌沌过得倒是开心,如今恢复了神智响起往日尊荣的它却是痛苦不堪,没有灵鸟和山灵猴尊敬的供奉,没有溪流特意绕弯的灌溉和寻常草木熙熙攘攘的尊敬围在它周围的样子,它觉得这般苟活简直没有任何意义,却也没有了寻死的能力。 本以为自己再无重见天日恢复昔日荣光一天,它却没料到竟因着天将城的一劫,有幸从天将城和上古绝地旁逃了出来。 枝条轻颤着,仿佛便让人想到美人含泪的一幕。 它动情地说道,只要日后再能找到一处生根抽枝,就一定能再恢复往日枝繁叶茂得近乎隐蔽着山谷的银魄圣树。 这个故事万分的凄惨动人,配着枝条恰到好处的迟疑和停顿,甚至还有轻颤的仿佛泣音的不稳之声,真不真实叶齐还没有下断定,倒是确定这枝条确实是在戏坊旁听过十几年痴男怨女的故事了。 第251章 戏精 而枝条看着披散着一头墨发的青年虽然没有『露』出多少悲悯之情, 却也没有打断它含着悲伤感情的自述, 不由地喜上心来。当然,这些不符合它形象的表情它自然是掩藏得丝毫破绽都不『露』的。 就在那枝条动着情, 准备再学着乐坊中那些痴男怨女的对话, 再接再厉继续说下去时, 它看到它面前那人从泛起了强大力量波纹的空中, 平静地抽出一张无风而摇曳的符纸。 啊,这就是它一直心心念念要找寻的—— 那个可以护它一世流离的人! 银魄圣树分枝在心中用着哀怨的戏曲唱腔,将这句蕴含着千万种愁绪的话淡淡唱出, 便觉得这一刻世界的万千光芒都在它身上汇聚了, 等待那人接下的后一句唱词来。 然而那人并没有接到它渴望灵魂上传来的深深渴望, 背后披散着墨发的青年甚至没有看它一眼, 便用手抚过那符纸,而面对它时, 冷如岩冰心如磐石般的青年,却在此时用着可以算是温和甚至小心翼翼的态度抱出了一头猫一样的东西。 啊, 这个负心的郎君啊!竟然背着它,在外面还养了一房长了『毛』的外室, 怪不得它总是独守空房,却一直盼不到他归家,啊呀呀怎么有这么狠心的…… 然而在看清了那猫一样竟然长了『毛』的怪物的样貌之后,柳枝沉默了一瞬,然后想道。 到底有完没完了,追着它一颗柔弱无力的树跑了五百多年, 有这毅力用在修炼,这长『毛』怪咋还没有上天呢?!! 形势已经如此危急,看着那对那只长『毛』的怪物和颜悦『色』,温柔软语,曲意安抚的救星,银魄圣树分枝明白,那已经不是它的救星了。 那人的心,已经早就被那外室牵住,再没有给它一丝一毫的余地了。 枝条沉重地想到,这世上的人族,莫不是都喜欢有着『毛』的怪物,眼前那人是这样,戏坊里的歌姬和唱戏的女子抱着那些长『毛』怪物时,笑得也是这样。 难道没有『毛』,它就永远得不到人的心吗? 难道只有长了『毛』的怪物,这些人族才会被吸引得神魂颠倒,予取予求吗? 呵,浅薄…… 呵,低俗…… 呵,这就是人类。 枝条心中鄙夷地想着,沉默地挪动着,以着不敢引起他们注意的速度,缓缓地将自己『插』到了地里去,假装自己只是一株平淡无奇的长得高的杂草。 …… 被从封印之符中抱出来之后,知道自己又被人类放进了那道符里的天澜兽真的开始生气了。 它尾巴朝上扬着,虽没有视线却能凭借感觉灵活阻挡着人类不断伸过来,试图讨好『摸』它的手。 陆岱望坚定地想着,自己一定要让人类知道自己此时生气的决心,绝对不能被他随便『摸』一『摸』亲一亲就『迷』『迷』糊糊地放弃投降了,这一次它一定要生气的久一点,才能让人类深刻地明白再随便把它放进纸里的教训。 而在感觉到自己怀中天澜兽柔软温热的头钻得更深了之后,叶齐面上的笑意无奈却又温和了下来,哪怕是使『性』子,哪有在自己怀里使的?而若他真想抱它,只需将搂它在怀里的手微微松着转来,自然就可以轻易碰到了。 当然,这一点他是不会让陆岱望知道的,不然下次它若是真的从自己怀里跑了,他还得顾忌着它的『性』子,小心地跟在它后面防止它遇上别的危险,等到气消了才敢出现在它面前,才能把它哄回来。 叶齐低下头,再亲了怀中天澜兽软软的脑背一下。 还是现在这样就好了,哪怕再生气,也是在他怀里好好生气,他可以用各种手段都施展出来地哄。 感觉到那亲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轻轻退去,陆岱望下意识地用自己的尾巴将脑背遮盖个大半。 不能让人类再亲下去了。天澜兽皱着小脸认真想到。 不然它就生不了气了。 然而在感觉到脑背中一触而逝的温热很快变成不适应的微凉空『荡』之后,陆岱望犹豫地将护着脑背的尾巴放了下来。 等人类再亲一次,它再开始生气,也是不打紧的吧…… 看着那尾巴磨磨蹭蹭地摇摆着,『露』出了脑背,天澜兽还特意若无无事般地将脑袋微挺了挺,叶齐忍住唇角的笑意,他轻咳一声,俯身再亲了天澜兽软软的脑背一下。 “嗷!” 天澜兽兴高采烈地摇着尾巴,又趴到他的胸膛上来了。 ——『揉』『毛』,还有,亲亲。 这次已经是将自己想着要生气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青年再也忍不住唇边的笑意了,他笑着将怀中柔软皮『毛』上传来温热触感的异兽举高,看着天澜兽灰蓝的眼眸中透出纯然而依赖的目光时,将它再抱入了怀中,用上灵力『揉』顺它的皮『毛』。 受到温柔顺『毛』的陆岱望此时趴在人类熟悉而温暖的气息中,又有些昏昏欲睡了,然而在想到某件被抛在脑后的事情时,它不由地又警醒了过来。 幼猫似皮『毛』软滑的幼兽抬眼望着他,清澈的猫儿似的灰蓝瞳眸中清楚地倒映出它的身影。 “嗷呜。” ——下次,不能,再把岱望,放进纸里了。 看着天澜兽认真的一脸严肃的样子,叶齐微顿着,方才掩饰着心中想法一般地笑着应道。 “好。” 然而此时,他心里最真心的回答却是—— 不好。 若是它出了事,他要去哪里找人赔他一个一模一样的陆岱望? 叶齐低下头,为了不让天澜兽察觉到任何异样,轻柔地再亲在了它的脑背之上。 看着天澜兽『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表示着自己对于人类服务周到的满意,叶齐继续用灵力顺着它的『毛』,平静想道。 在它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就由他护着它吧。 墨发披散在肩上的俊秀青年浅黑的眸『色』深了深,却是在抬头时,清俊的面容上无波无澜,再度恢复了与以往一般平静而冷淡的神『色』。 …… 看着自己认定的救星又是服软又是傻笑,又是亲长『毛』怪,又是抱长『毛』怪的样子,枝条冷静地分析道。 它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这时候了谁还能冷静的下来,如果不怕死当年它何必这么折腾,直接被那长『毛』怪吃了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还不如直接老死在天将城算了呢,至少死前还有丝竹之声可以听呢。边枝条心灰意懒地想道。 它这么费尽心思地跑了出来,又是为吸引那人注意力地展现才华和神智,又是暗暗点明了自己高贵无比的身份。 到了最后真情自白的时候,那人类竟然告诉它,他就是和那吃它的东西是一伙的! 这不是在骗树吗?哪有戏是这么演的?!这不是欺骗它的感情吗?!!! 枝条哀哀怨怨地想着,一边哀怨自己变成完整体的银魄圣树树已经再无可能,一边哀怨着自己已经将那仅有的几首哀乐忘了干净,竟然在死的时候也没有一点丝竹之声相送,死得如此悄无声息,死得如此平静无波,这让本来随从众多,追捧如星的银魄圣树的它如何甘心呢? …… 白虫小心地吃了嘴里堵着的灵气丝,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到了对它散发着无限吸引力的枝叶面前。 好香啊,现在主人不在,它小小地吃一口,就吃一小口,应该是不会被发现的吧…… 白虫抱着侥幸心理地想着,终于在一步三回头中靠近了那梦寐以求的香气扑鼻的枝叶。 它轻轻地把自己小小的口张开,就要咬到那枝叶边缘。 …… 就在要即将接受自己注定到来的结局之后,枝条望着那万里无云的晴空—— 没有下雨。 听着这片荒凉旷野—— 没有奏乐。 看着面前黏黏糊糊的救星和长『毛』怪,对它—— 视若无睹。 啊,这让它如何能忍受得住这般寂寞…… 就在封闭着自己的感觉,在心中用着幽怨的唱腔唱出来那浓浓的仇怨之后,枝叶感觉到,一滴水打在了它的身上。 啊,是这上天为它的悲惨遭遇而感动,为它下起缠绵不断的雨来了吗?!! 就在它感动地放开自己封闭的感觉后。 这个在它头上流着口水要咬下来的怪物又是谁? 这世间是不是对它,一株优雅而有着浓郁的文情的银魄圣树能够活下来,有什么不能容忍的恶感?!! 不想让它活下来,就不能直接跟它说吗?! 在刹那间,无人知道这截枝叶魂魄中出现了多么难以言喻的自我感动而痛入骨髓的念头。 总之伴随着一声高昂尖利的划破长空的惊叫声响起,叶齐终于停下了顺着怀中幼兽柔软皮『毛』的动作。 天澜兽扒着青年的胸膛爬上,从青年的肩上探头探脑着『露』出『毛』绒绒的微立耳朵,还有盛满着好奇的瞳眸来。 第252章 闹腾 叶齐转身, 无动于衷地抱着天澜兽看着那枝条被不蹦跳跃的虫王追得上蹿下跳的样子。 此时那银魄圣树的枝条再没给他先前伪装得毫无破绽的柔和样子, 听着那枝条口中念念有词的郎君,负心, 薄情, 下狠手这类字眼吐『露』, 叶齐用着心神联系向天澜兽问道。 “岱望见过, 或者闻到过与它类似的气息吗?” 早在那枝条见了天澜兽的样子颤抖着闭上嘴『插』在地上时,叶齐便已经注意到了它的不对劲,或许那恶客, 便和天澜兽有关。而他的心, 早就是偏着的了, 所以对于那枝条, 他早已从最开始的平淡转化成了冷淡。 然而陆岱望却是仔细地嗅了嗅,偏着脑袋想了一想, 然后叫道。 “嗷!” ——没见过。 天澜兽顿了顿,却是接着补充叫道。 ——不过, 是香的,可以吃。 听着它的回答, 叶齐心中便有了计较。他也曾在这个世界的灵植图鉴上见过银魄圣树,传闻银魄圣树上的果实成熟后会从黑变成银『色』,而果实也会随着长熟而生出恍如云烟月魄一般的保护层环绕在周围,又因那是一种从上古起便不知何原因,无法再培育的圣树,便有了银魄圣树之称。 而银魄圣树传闻生根三百年, 发芽三百年,抽枝三百年,结果一千年,而结出的果子吃来是平淡无味,但传闻能提高炼制丹『药』的成功率和三成『药』力,便为无数丹师梦寐以求的宝物。 而如今,这枝条自称自己是银魄圣树,而他又确实从那枝条上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不是力量,而是存在层次的强大波动,而它又能够凝结出人类或者异兽才有的神魂,并在死后神智不失。这一系列异况下来,叶齐已经有了几分相信它所言为真的可能。 一事未决,又起一事。 叶齐摇摇头,冷眼旁观着那被虫王追得上蹿下跳样子的枝条,从木钗当中再抓出一缕魂魄,打算再问出几分关于魂魄异样的信息。 然而看着怀中天澜兽跃跃欲试地磨着爪子的样子,他先停了手,含笑低下头去,再亲了亲它的脑背。 “去玩吧。” 左右有他护着,那被虫王追得上窜上跳的银魄圣树,也翻不起多大的波澜来。 当然,以防万一,他还是在天澜兽身上多贴了几张防御和飞行的符纸。 而他开口的声量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场中的虫王和银魄圣树枝叶都完全听见。当然,虫王自然是再积极蹦跳了几分,想要在主人怀中大佬下来前,就尽快把这香气扑鼻的叶子吞入肚中。而枝叶颤抖着叶子,以着欲语泪先流的姿态沉默地看了一眼那旁边恨不得除它而后快的负心之人。 然后虫王一张口,趁着它分心,却是终于蹭到了它的叶子边缘。 有完没完了,被弹跳『性』惊人,而且没有丝毫疲倦的虫王追得上蹿下跳的枝叶积了一肚子火,想当年,它是上古绝地中称霸一方的银魄圣树,何尝受过这等委屈,看来今天不展现出自己的真本事,那虫子就真的不知好歹了…… 然而在看到那从人类身上跳下,还自带滑翔功能朝它飞来的长『毛』怪,还有那长『毛』怪背后,本该属于它的救星眼里,对他展『露』出的冷酷如铁,对那长『毛』怪温和如春的光芒。 枝叶沉默了一瞬,心平气和地想道。 这长『毛』怪真的上天了。 现在这局势已经很明显了,长『毛』怪打它一下,它还不会死,它要是敢碰长『毛』怪一下,那冷冰冰看着它的本该属于它的救星出手,它就要被打得魂飞魄散了。 不是我方不强大,奈何敌方有裁判啊。 有意思吗?!这样作弊有意思吗?!! 枝叶以着生死速度飞快转腾着,内心一股淡淡的悲伤和哀愁,让它深情地恨不得开声唱道。 它今日呀~~恐怕就要把『性』命~~彻底断送在此处了~~ 天澜兽一爪按下,那让虫王上蹿下跳追了半天的枝叶,便被它狠狠按在地下了。 虫王飞快地爬过来,便连小小的口也忍不住全部张开,星星眼一般地看着连眼神都没分给它一眼的大佬。眼里对这位大佬盛满了说不清的崇拜,它追了那么久都没有碰到边的虫子,这位大佬一出手就拿下了,果然虫比大佬,气死虫啊。 白虫心里最后一丝不甘终于烟消云散了,怪不得主人这么喜欢这位大佬,都是有原因的啊。 白虫小心翼翼地凑近,然后仰起头,带着它竟然能和大佬说话的尊敬和惶恐之情开声。 “大,大,大……哥,您,您,您好,好厉害啊!” …… 这时,已经远远抛开了数十里的三只鬼魂终于在一处湖边小心翼翼地相聚了。 “咱们,咱们……”身长数米的鬼魂万分窝囊地缩着身子,指手画脚地笔划道,声音中还带有说不出的惊悸之情。 “咱们也算是逃出来了?!” 比它稍微大一点的鬼魂唏嘘着,也是难以置信地感慨道。 ”咱们真的逃出来了。” “那煞星就眼睁睁地看咱们逃出来了!” 最先开口的那只魂魄声带哽咽地说道,被体型最大最凝实的鬼魂一掌扫到了树上。 “吵啥吵?逃没逃出来,我没眼睛看吗?” 体型中等的鬼魂在旁边应和着它说道:“大哥说得对,咱们是逃出来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小弟安静些,不要吵大哥,大哥现在正在为我们谋划着日后的出路。” 被无形中确立了小弟地位的鬼魂毫无察觉,它听着二哥的安抚,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觉得这位二哥说的话却是在理,大哥现在谋划的是事关它们的长远之事,而它又太过冲动不经事了,不然也不会在这种紧要关头吵着大哥,惹得大哥如此动怒。 体型最小的魂魄诚恳认错:“二哥说得对,是我太得意忘形了,我都听大哥的。” 体型最大的鬼魂学着人一般地咳了一声,那激起的尘土便弥漫了整个林间。 听着那第二鬼的话,它心中稍暖,缓和下面『色』,一本正经地说道:“方才是我冲动,小弟不要记恨就好,我们三鬼也是难得从那煞星手中逃出,正是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时候。” 话音刚落,它也觉得它这二弟说话有条不『乱』,仿佛句句都说在他的心坎上一般温文有礼,它不仅顺口问道:“二弟啊,对于现在的困境,你可有什么主意?” 二鬼仔细地想了想,没有推辞的说道:“我心中有些许拙见,还望大哥不吝指点。” “好说好说。”大鬼挥挥手说道,刮起的巨风吹动着林间飒飒作响。 “我觉得,咱们应该回去。” 它这话话音未落,场中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体型最小的魂魄在一旁颤颤兢兢地看着,想到二哥不愧是二哥,在大哥面前这般话也敢说出口,也不怕大哥这次出手,直接将它打死。不过看到二哥逐渐凝实的魂魄面容中,镇定自若的样子,它终于是心悦诚服的了。果然它只有当个小弟的资格了,换做是它,别说在大哥面前说出这等话了,只怕一开口,自己就被大哥吓结巴了。 而在反应过来它这位刚认的二弟说了什么之后,大鬼就忍不住想要一巴掌让它步上小弟的后程,将它彻底糊在树上,然而看到二鬼恭敬沉稳的面容,想到是它首先尊它一声大哥的情面上,大鬼便忍住了那即将落在它身上,能将它打得魂飞魄散的巨掌,它冷笑着想道,它倒想知道它这位二弟还想说些什么。 然而一开口,体型最大的鬼魂语气自然是再冷嘲不过的了。 “二弟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这般疯言疯语也敢说出口。” 然而那二鬼却是丝毫不受它冷嘲热讽地平静作揖说道。 “谢大哥不杀之恩,也只有在能听得进我谏言的大哥面前,我才敢提出这般言论。” 听着二鬼平淡无言的这句话,不知为何,体型最大的鬼魂心中竟生出一股无由来的酸楚。 然而在看到二鬼一扫袖,就要直直跪下时,大鬼被吓得连连避开,不知为何,它明明想要的是二鬼诚惶诚恐的样子,然而在二鬼真的对它跪下的时候,看着那张镇定无奇的面容,它只觉一阵心惊肉跳,仿佛让这张脸流『露』出任何服软的样子,都是对这人天大的亵渎一般。 它这二弟,生前到底是何许人也? 大鬼惊魂不定地想到,然而在想到它们都是鬼魂之后,心中不由地稍微安定了下来。 无论它这二弟生前是多尊贵的人,到了现在,还不是得因实力奉它为上,乖乖称它一声大哥。 然而终究是因为心中那诡异情感的影响,再开口时,大鬼的语气比较之前,简直是如同天差地别地和软了下来。 “那二弟,不妨就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第253章 商讨 体型排在它们中间的二鬼直起身子, 镇定地开口。 “大哥应该能感觉到, 自己的神智在越来越清醒吧?” 虽然不明白二鬼为什么这样问,可他的语气不自觉地有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 体型最凝实的大鬼真的按着它的问话想了想, 然后点了点头。 “那大哥记不记得, 这一路来, 看见过的如我们一般的鬼魂有几个?” 大鬼若有所思着,『露』出了极为凝重的神情,而体型最小的三鬼茫然无措地看了看大哥, 又看了看二哥, 却仍是不明白这两句话到底有什么关联。 “一个都没有。”大鬼缓缓答道。 二鬼也跟着摇头叹道:“对, 一个都没有。” “那大哥可知, 人类为何会定居一地,建立城池?” 大鬼脑中出现了许多模糊的东西, 它沉沉地吐出让它自己都感到万分心惊的语句:“要抵御异兽,种植垦田。” 二鬼『露』出赞许之『色』地说道:“大哥, 既然明白这个道理,想必就不用二弟多赘口舌了。” 大鬼却是轻轻拍着它的肩, 想来它也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此时特意收敛着力气,平和地说道:“若不是二弟考虑的如此周到,只怕我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关窍,好,那咱们便回去。” 看着大鬼和二鬼明明在谈论它知道的东西, 两鬼却如同在另一个世界一般地讨论好了结果,体型最为虚的第三鬼终于忍不住心头不解,小声问道。 “大哥,二哥,你们在说什么啊?” “三弟啊,”大鬼摇摇头叹道,不知何时,他身上的粗莽之气逐渐开始褪去,带上了仿佛生来就高人一等的贵气,明明这句话没有任何责备之意,三鬼听了却讷讷地低下头,不敢对上大哥威严的视线。 它不自觉地将求助的视线投注给温和斯文的二哥,二哥也是笑着望它,笑颜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嘲讽之『色』,如同春风拂面一般端庄有礼,温和得不自觉让人信服,二哥不过一个眼神,就让它将心中的焦急按耐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三个魂魄从最开始如出一辙的蛮横粗野,到了现在已经各自恢复了生前的风度和思考习惯。 看着大哥威严贵气,二哥温和有礼的样子,三鬼就能料到它们生前是何等气宇轩昂的人物,然后当三鬼想到自己,还是这般木木讷讷,连话都听不懂时,它只觉自己好生无用,不由恹恹地垂下头来。 看到三弟垂头丧气的样子,二鬼就想要开声安抚,然而或许是自己生前的习惯反『射』一般地残留着,它抬头望了一眼形态最为凝结的大鬼。 大鬼也不以为怪,它淡淡地挥了挥手,二鬼条件反『射』一般地便懂了大哥是默许的意思。 它这位大哥,生前和它到底是何关系? 二鬼心头存着淡淡的疑『惑』,奇异的,却没有对大哥的命令产生一丝一毫的怪异感觉,就如同听从它,是刻在骨子里不允违背,更不许质疑的本能一般。 将这疑问压下,二鬼转身向着三鬼走去:“三弟无需忧虑,无论如何,你都是我们的弟弟,只是现在时间紧急,我们回去时,我再和你慢慢分说吧。” 听着二哥温和耐心的口吻,三鬼猛然抬起头,连连点头道:“谢谢二哥。” 它这位二哥,真的是一个好人啊,就是大哥有些…… 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大跳,三鬼颤颤巍巍地低着头,生怕让它面前的两缕鬼魂看出了自己这般不敬的心思。 索『性』大鬼和二鬼此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倒是没有注意到它这处的异样。 三缕鬼魂以着比先前快得多的步速往回走去,而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后,形态中等凝实的二鬼开口,几乎将每一个考虑都『揉』碎着,生怕它这三弟听不懂一般地细致说道。 “我们这一路来没有看到一缕和我们相同的鬼魂,三弟可以试想一下,这到底是何原因?” 第三缕鬼魂努力地想了想,犹豫地开口道:“或许它们在城里死的,就在城里……” 然而话语刚说一般,它自己就先住了口,从未听说过凡人筑城是为了抵御鬼魂啊,可若是不抵御鬼魂,如同它们大哥一般的,鬼魂一动手,没有人抵挡,那不就是要死伤一大片的人吗? 三鬼想了想,感觉自己的脑子如同打了结一般地绕不出这个弯子。 二鬼没有怪它,只是微叹一口气,用着沉重的口吻说道:“那么便有几种可能,一种是,人死后不会形成我们这种能够伤害到人的鬼魂,第二种,便是哪怕成为了如我们一般的鬼魂之后,那些比我们要早死,理所当然力量也更为强大的魂魄,因为某种既定的外力,不可能继续“活”下来……” 三鬼讷讷地张着口,“啊?!” 怎么人死后会形成不了它们呢?它们现在,不就好端端站在这里吗?至于没有活下来这种说法,已经被三鬼下意识地忽视了。 三鬼忍不住开口道:“那会不会是,它们都聚到一块玩去了,所以咱们才没有遇到一只鬼魂?” 二鬼看向它,沉沉叹了一口气,方才继续开口说道:“人是因为要抵御异兽,种植耕田,才选择固定之地作为安身之所,可我们现在,需要外食,房屋,美『色』,担心异兽侵袭吗?” 二哥的一句句问话宛如重锤一般砸在三鬼心头,三鬼只能吃惊地张大嘴,却说不出一句回答来。 “若说我们还需要为抵挡着,假设真的存在这种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的威胁,而选择共同汇集到一起。” 形态凝实的二鬼恍如叹气一般地沉沉叹道:“先不说那到底是何种威胁,也不说那威胁若是将天下所有鬼物都聚在一起,便是否能够同心协力地一起抵挡,再不说到底是何种手段,才能立刻便搜集起世间所有人死去那一刻的魂魄,又该有何种强大的力量方才能让如我们这般强大的魂魄愿意乖乖忍受着束缚,呆在对我们而言一沉不变的定居之地里,光是说——” 二鬼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 “三弟啊,人,除非饿极了,不然是不吃人的。” “可鬼,”在那一刹那,三鬼竟觉得他温和斯文的二哥面容宛如被黑气包裹着,显现出让人胆寒的平静来。 “不管饿不饿,都是想要吃鬼的。” 它的二哥,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吃了同类之后,力量能增大,魂魄能更加凝实,大哥便是在神智未清醒时,看着我们两个的魂魄能够让它更加强大,而且分散那人的注意力,才带了我们出来。” 形态最虚的三鬼甚至连后退都不敢,若是大哥真存了杀了它吃的念头,它现在开始跑也是没用,它瑟瑟发抖地看向那大鬼。 “大,大哥,真的吗?” 逐渐凝结出生前体魄的大鬼『露』出了一个让它胆寒的微笑,毫不否认地说道:“确实如此。” 二鬼笑了笑,看着三鬼被吓得更为瑟缩的样子,却是摇摇头也跟着说道:“大哥别吓三弟了,话要说完才好。“ 大鬼依言笑着,却也如同对孩子一般,转身语气和蔼地对着三鬼说道:“先前脑子里一片混沌时,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只是我们现在既是兄弟,骨肉应该相亲,大哥若是真想吃了三弟,何必再让你知道,生出提防之心,不索『性』趁你懵懂便将你吃了呢?” 三鬼懵懵懂懂,却是终于放下一颗提心吊胆的心,听着它大哥继续说道。 “你这傻弟弟,没听你二哥话里说的是,我开始想吃的是你们两个吗?你二哥都还没慌,你慌什么?” 仿佛心中的一块巨石放下,在这般误会解开之后,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形态最虚散的鬼魂消去了心中的隔阂,甚至因着这次误会,对于大鬼和二鬼显得更为亲近了。 此时再问起之前的问题,三鬼就没有那么战战兢兢,害怕它大哥一转身嫌它太烦,又把它打到树上去了,但对于二哥,它还是觉得要比着威严的大哥,更令它亲近的。 “那二哥觉得是哪种可能?”三鬼亲近地凑近问道。 二鬼摇摇头,却是另起话题地说道:“三弟可还记得,我们三个聚集在一处时,曾分得了那半鸟半人的小半魂魄?” 三鬼听着二鬼这话,却『露』出了有些羞惭的神『色』:“我,有些记不得了……” “记不得也无妨,我只能记到那人将我们收入法宝时的情景,大哥应该是记得更为清楚些的。” 大鬼凝重地点点头,二鬼方才继续说道。 “然而从我们死去算起,将我们收入法宝然后到我们吃了那鸟魂的这段时间,我和大哥,脑子里应该是不记得这些东西的,然而自从我们吃了那鸟魂之后,不到半个时辰的奔逃时间,我们的神智才逐渐开始清醒,也才开始记得一些生前的处事之法。” 第254章 惊世骇俗 三鬼半懂半不懂间, 便见到二鬼的面容低沉了下来, 缓缓说道。 “若这世上的鬼魂能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自然而然地恢复神智,吞噬其余鬼魂以壮大自己的实力。以我们的脚程, 我们已经逃奔近百里, 却仍未见到一缕如同我们异样, 或者应该说是觊觎我们魂魄, 想要吞噬我们的鬼魂。” 三鬼只觉二哥眼里的光如同鬼火一般明灭不定。 “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三鬼条件反『射』地想要答道是一件好事,毕竟如果这里没有比它们还要强大的鬼魂的话,它们就不用再逃跑, 可以快快乐乐地自由游『荡』在这荒野之上, 甚至不用再如同人一样要顾忌着自己的衣食住行了。 然而受着上次答话的教训, 这次三鬼不敢再不假思索地开口了, 然而它也不想欺瞒二哥,此时左顾右盼, 好生为难。 二鬼笑了笑,却是看穿了它心思地直接说道:“三弟大概是觉得, 我们是弱者,而能吞噬我们的强者不在, 这应该是一桩天大的好事吧。” 三鬼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听着它二哥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可三弟啊,这世上鬼魂千千万万,便是我们为人时,也应该知道城中总有许多哪怕饿死,也不思进取的流民, 这些人为人时尚且如此,难道为鬼就能让它们勤奋起来了吗?若没有外力『逼』迫,别说这荒野,便是连这天穹之下,都应该是满满的鬼魂吧。” 三鬼顺着二鬼的话想了一想,觉得万分在理,便点了点头。 “所以,我说的第三种可能,便是若有于上古时,最早便为人类的那一群人中,有人死去化作鬼魂,”不知为何,三鬼觉得二哥的话中带了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气,“那鬼魂的时间便存活得最长,只有它吞噬别人,而没有别人吞噬它的道理,那么可以说,这世上便再没有比它还要强大的魂魄。” “我们只需要那小半鸟魂,便能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若是有经历万万年的魂魄一直吞噬,存活至今,”形态凝实的中等魂魄说出的幽幽话语让三鬼只觉『毛』骨悚然,“又该是何等的强大,” “而它不吞噬我们,或许是因为每一日要死去的魂魄太多,它已习惯或者确定不可能有比它实力还强大的魂魄,所以它任由我们互相吞噬,直到固定的时刻再开始收割,然而这收割的时间间隔应该是很短的,不然哪怕只给人数日的时间,我们经过的地方也不可能如此“干净”。” 二鬼顿了顿,却是接着说道:“我倒宁愿是这第三种可能,因为那敌手还是我们能想象得到的强大,也不一定就毫无生机,而第二种可能的情况更加糟糕。” 到了这时,固然还是不解为何那第二种可能竟会被第三种还要糟糕,三鬼为着自己的小命着想,却已经无心再问,它飞快地提升着步速,心中充满了惶恐不安, 它的二哥却仿佛犹嫌吓它不够得开口说道:“这世上,比人还要存活的年月要久,而又能抑制人的魂魄长成威胁到人的数十年如一日的稳定外力,便只有—— 我们脚下,我们头上,这方亘古不变的天地了。” “若是那第三种可能,我们只是和那已知的鬼魂相斗,我们打不过,虽说是一个死,却也可以算是融进那鬼魂之中,已知的恐惧或许还不那么大。然而若是第二种可能,”二鬼笑着,却是说道,“三弟,一件你千百年如一日都要做,想来应该是极为重要的事情,若有一日你不做了,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三鬼颤颤兢兢地看了一眼天,又看了一眼地,哪怕已经化成了鬼,也觉得喉头干涩,双腿发软。 “啊?!也是有人敢拦老天爷的啊?” 二鬼『露』出一个咧到耳边的笑容,仿佛叹气般地感慨道:“不一定是拦呢……” 三鬼刚刚放下心来,拍着胸膛还遗留着生前习惯地大喘着说道:“我就说怎么有人敢……” 就听见它的二哥温文尔雅,宛如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地说道:“说不定直接打死了……” 三鬼茫然地张合着口,显然对于二鬼口中那字字句句它都明白,连在一起却只觉在听天方夜谭的话语难以作出丝毫反应。 终于,它找回了自己语言能力:“那,那能打老天爷的,二,二哥,咱们怎么办啊,跑,跑哪啊?” 三鬼结结巴巴地说着,却见说完了天大恐怖讯息之后,它的二哥重新变回温文有礼的样子,平静地看了看它,仿佛叹气一般说道。 “所以,不管是哪种可能,哪怕是天塌下来,我们也得找高个的柱子顶着啊。” 见它还是不明,这次二鬼不再卖任何关子地正『色』说道:“我们先前是出于自由的本能,才想从那人身上逃散出来,可那人没有追来,要么是他对我们毫无所求,所以任我们跑了,他也毫不心疼。” 二鬼若有所思地往旁边看一眼,没有丝毫发现地收回眼神继续说道:“要么就是我们已经在他的手掌之中,无论跑出多远,他也有本事将我们重新抓回来。” “若是第一种可能,那人对我们没有恶意,我记得他出手时的场景,他本可以将我们打散,最终却将我们收进法宝中,哪怕我们肆意毁坏了那法宝中的布置,也没有丝毫责怪,再加上现在还大度放我们离开,那么那个人,或许便是人族中算得上的一个好人,而一个好人,若是我们出了事,他说不定也会出手帮我们一把。” “而若是第二种可能,我们无论逃向哪,都在那人掌握之中,而比起被抓回去,我们乖乖回去,才能让那人更加信任,而除了那怪模怪样的长枝魂魄外,我们三个在所有魂魄中,实力最为强大,神智恢复得也最为清醒,说不定还能从他口中探得多一份的讯息和好处。” “我这么说,三弟明白了吗?” 三鬼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外表威严,不苟言笑的大鬼也将二鬼的这一番话记在心中。 它刚才其实对于二鬼的话也是一知半解,只是为了自己的大哥身份,所以强装着没有示弱,如今幸好有这位傻乎乎的三弟在,让它也跟着从二弟的讲解中明白了二弟的意思,不然真回到了那人旁边,它稍微行差踏错一步,毁了二弟的谋划,那可就丢了天大的面子了。 这般想着,大鬼将心中升腾起的对这位傻乎乎三弟的恶念减轻了些许。 以后它就不打三弟……不,还是少打……不,力度减轻了些再打吧。 这般深思熟虑着,大鬼自觉地担起了作为大哥威严的形象,明白了二弟话中意思的它心中并没有如三鬼一般胆怯害怕着,左右已经是死过一回的鬼了,再死一回,又有什么关系?管它什么天死还是地死了,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 只要在两位弟弟面前,它将自己大哥的威严保住,大鬼加快着速度,听着背后弟弟们大声让它慢一些的话语,肆意而快乐地想道,哪怕下一刻死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大哥等我一下……” …… 荒野之上,叶齐已经将三鬼的对话完全听入了耳中,或许这些话语应该说是二鬼故意让他听到的对话,而听到这些可以说惊世骇俗的话语后,叶齐面上也没有太过的吃惊之『色』,不是不信,这些话语可以说和那木钗中的其余魂魄的口径隐隐对照。 只是这些在这三缕魂魄看来如天一般高的难事,对他而言亦是如此,若是真的天塌下来找高个子顶着,他也顶多算是蚂蚁里挑大个的那种,哪怕清楚了这些事情,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杞人忧天,哪怕这天真的要塌下来,那人又能做什么呢? …… 而这一边,看着抬起头想要凑近的虫王,陆岱望皱着眉,不耐烦地想道。 ——谁是它大哥? 它爪子一抬,记起那虫子臭臭味道的它力道一减,没有马上把它按死在远处,只是用爪子用些力气地按住,眼不见心不烦。 白虫却以为天澜兽是在和它嬉戏,受宠若惊地感受到降到身上的力道,它小声开口道。 “谢谢大哥,我现在身体很好,还不需要按摩。” 而躺在异兽爪子下的枝叶听着白虫这话,完全自暴自弃的它直接开口讽刺,哪还有最初半分软声细雨的样子。 “你以为长『毛』怪是在给你按摩,它这是在想该怎么吃你呢?” 白虫气得身子都在发抖,它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上的这股巨力纹丝不动。 大佬的脾气就是太软了,这个时候还心软,不让它给那树枝一个教训。 “大哥对你那么仁厚,你还得寸进尺,你还是不是一个好树枝?” “嘻嘻嘻,不是啊,你来吃我啊,”似乎还嫌不够让那白虫生气一样,枝叶继续说道。 “略略略,你来吃我啊。” 仗着那白虫不能动,银魄圣树说尽了各种气人的话语,气得那没有听过这些言语的白虫全身发抖。 第255章 玩乐 “你, 你, 你……” 白虫气得狠了,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完。 “我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结巴虫子……” 终于在那白虫身上找回了所有的场子, 银魄圣树的枝条抖动着枝叶上为数不多的几片叶子, 仗着那白虫吃不了它, 此时挑衅地问道。 听着它们两个不停地吵架,陆岱望听得有些烦了,它的两个爪子分别按着枝条和白虫, 将它们滚着摩擦着泥地靠在了一起。 白虫被天澜兽的爪子带得晕晕乎乎的, 却不明白大佬要它干什么, 枝叶先它一步地猜中了那长『毛』怪的心思, 它心中一咯噔,顿感不妙地想道。 惨了, 它太过得意忘形了,现在身家『性』命都在那长『毛』怪手下, 做小伏低的道理它怎么不懂呢?那长『毛』怪不会是真的要把它…… 随着间隙的阳光透进,那枝叶感觉到了熟悉的恐惧, 它的叶子在边缘一望,便看到了那白滚滚的虫子挪动着身体,往它这里钻来。 啊可恶!这长『毛』怪简直卑鄙无耻至极!知道它哪怕被长『毛』怪吃了,也不想被那白虫啃,还偏偏放那白虫进来! 但想让它伏低做小,它简直是做梦! 心里这么想着, 枝叶抖了一抖叶子,正要一身正气地大骂那长『毛』怪时,便见那白虫低了头,一动一动地要从那间隙里钻进来了。 枝条立刻嘶开嗓子,大声叫道:“大王,小的无辜啊,求大王饶了小的一条贱命啊!!” 它不愧在戏坊旁浸『淫』了数百年的年月,看着这一中气十足的哭喊,吓得那白虫一顿。 枝叶忍不住自豪地抖动着叶子,然而它还是记得自己要保住『性』命的目的的,所以此刻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爆发出了更为凄厉的喊声。 “大王!!大王!!我真的是无辜的啊,是……”一不小心带上戏腔的枝叶话锋一转,熟练至极地将锅扣在了白虫头上,“那白虫阴险狡诈,我害怕大王被它蒙蔽,才冒着惹怒它的危险出言相讽啊!!大王啊,你不能错怨忠臣啊!!” 天澜兽眼中『露』出了纳闷之情,它低着头,略微松开了那枝叶的叶子,却还按着那枝干。 枝叶尝试着动一动,纹丝不动。 它又尝试着使尽一半力气地动一动,还是纹丝不动。 它第三次再尝试着使尽全身力气地挣动,当发现天澜兽的爪子还纹丝不动地按在它叶子的主干上,它终于认命地认识到了它和长『毛』怪之间的差距,这次哭喊出的声线中的撕心裂肺更为真实动人了。 “大王,我真的是……” 然而还未等它将心中汹涌澎湃的情感完全宣泄出来,它就听到长『毛』怪开口问它。 “你怎么知道我叫大王?” 陆岱望平静地看着它,顺便『舔』了『舔』自己按着白虫的那半边爪子,它细细嗅了嗅,没有吃白虫时候那股臭臭的味道,这样它被人类抱的时候就不会把那味道留在人类的衣服上了,陆岱望对于白虫的懂事感到还算满意。 而银魄圣树的枝叶此时胆战心惊地看着那长『毛』怪,长长的『毛』里寒芒隐现的利爪,心里顿时了悟了。 那长『毛』怪,竟还嫌折辱得它不够,还要让它再卑躬屈膝些吗?!! 它可是长在戏坊旁,听了来来往往的人数百年带来的忠臣烈曲的枝条,它难道会为因着长『毛』怪的胁迫,再度放弃自己的尊严吗?!!做一个长『毛』怪脚下阿谀奉承,任它驱使的银魄圣树吗? 莫说它不答应,就是从上古时起就不愿再被人类培育的银魄圣树一族,都是不会答…… 『舔』完了一边爪子,天澜兽打算『舔』一『舔』另一边按着枝叶的爪子。 然而还没等它将『舔』完的爪子放下,它爪下的那枝叶便发出了地动天惊的一声叫喊,吓了天澜兽『毛』一炸,差点直接将那枝叶活活按死。 感受到那不断加重的力道,枝条心中一腔悲愤,也不阻碍它有感情地朗声念道。 “啊!那自然是因为大王英明神武,霸气非凡!一看就让人心生敬服之意!大王如此王霸之气,如果大王担不得这大王二字,还有谁能但得呢?所以小的第一眼,就看出大王定然是大王啊!!” 枝叶这番话叫了它名字许多次,天澜兽听得头晕眼花,忍不住想按着它闭嘴安静些。 然而会错了意的枝叶此时哪怕被闷着,声音也如同撕心裂肺也要吼出来一般地真情动人:“若是能在大王麾下做牛做马,那是小的不知道多少辈子才能修来的荣幸啊!!” 说完这番后后,枝条只觉得热泪盈眶,难以再说出一字。 这是它打算在逃出生机,重新变回银魄圣树后,准备让小弟每日都给它念一遍的词。 如今它不仅将这些话说出来了,还说给的是一个追杀得它到天涯海角的长『毛』怪,枝条觉得它心中的痛苦,悲愤夹杂着,便交加成了使它良心不安,痛苦不堪,日后想起只怕也是辗转难眠的违心之词。 然而这么不要廉耻良心的话都出来了,枝条自认它应该能得这长『毛』怪几分信任了,却见那长『毛』怪用了几分力道再按紧了它。 “你好吵啊……” 那长『毛』怪竟敢嫌它吵?!它还没嫌那长『毛』怪长得丑呢! 然而如今脆弱的魂魄便在长『毛』怪掌下,枝条只能咽下一口老血,抖着叶子刚要迎合长『毛』怪的话语,便听那长『毛』怪开口说道。 “谁准你叫我大王了,名字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不准随便『乱』叫。” 天澜兽皱着眉,严厉地训斥道。 感觉到自己被更重的力道压上,枝条几乎要被压出一口血,在明白那长『毛』怪话中的意思后,它忍不住想要再吐一口血。 它哪里知道大王就是这长『毛』怪的名字?而且名字不是给叫的,那起了干嘛? 这长『毛』怪只怕是为了立威,才随便找了个由头惩罚它的吧。 银魄圣树在今天第十次忏悔自己从天将城中跑出来的举动,虽然它对于被抓无能为力,可如果它像在天将城中那么小心不『露』出锋芒的话,哪里会让它们发现自己银魄圣树的身份? 当然,这长『毛』怪的鼻子这么灵,它是不指望能骗过它的,可能多拖延一日,它的死期也能再晚一日啊。 银魄圣树在天澜兽丝毫没有移动过一分的爪子下挣扎着,然而耗尽了全部力气的它在确定自己在做无用功后,只能无奈放弃,然后弱弱地答道。 “小的知道了。” 听着枝条那话,天澜兽终于满意了下来,它微微松着爪子的力道,那银魄圣树的枝条方才能松下一口气来。 白虫在一旁崇敬地看着它,心里暗暗想道,大哥不愧是大哥,那嘴欠的虫子气得它说不出一句话,却在大哥手下不过一会儿就投降了。 然而枝条还刚刚放下心来,以为自己能逃脱得了被吃的命运时,便见那长『毛』怪按着它,朝那虫子点了点头。 “你先吃,尝到味道后告诉我,如果好吃的话,剩下的就是我的了,如果不好吃你负责全部吃完。” 所以,哪怕它说了一箩筐的好话,那长『毛』怪也还是要吃它?!! 不,它还是有生的希望的,那长『毛』怪对那虫子颐指气使,那话里的意思简直就是把那虫子当成试毒用了,只要那虫子硬气一点…… …… 白虫受之有愧地抬起头来,身子微颤着,感动着大佬竟然毫不吝惜地把自己手里的食物分了它一口,而自己先前,竟然还对大佬有嫉妒的想法,白虫愧疚又惭愧地想着,它果然不是一个好虫子,怪不得主人那么喜欢大佬,不喜欢它,这一切果然都是有原因的。 不过没关系,它抖了抖身子,只要它洗心革面,重新做场,还是能让主人和大佬看到它坚定改过的决心的。 …… “好,我一定……一定认真帮大哥……尝味道。” 听着那白虫傻傻呆呆,一听就充满感激的话语,银魄圣树的枝条感觉树生无望,它眼前一黑,索『性』就干脆地晕过去了。 察觉到手下没了动静,天澜兽搓了搓那枝条,把它的叶子搓得泥灰滚滚的,一看就很丑的样子后,方才有些心虚地转头看了一眼那紧缩着眉,似乎在想着什么要紧之事的人类。 这根树枝这么丑,这么脏,它这么干净,『毛』这么白,又这么白,人类没有道理会喜欢那树枝,而不会喜欢它的吧。 陆岱望心中懵懵懂懂的有了这么个想法,这样想着,它又用多了几分力,将那枝条搓着泥,更欢快地『揉』了『揉』。 “大,大哥,我可以吃了吗?” 白虫羞涩不安地问道,不过一会的时间,它又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了。 “它不说话就不好吃了。” 陆岱望随口答道,又得到了白虫敬佩的眼神。 第256章 推让 审问过那些魂魄之后, 叶齐终于确定, 这方天地之间,出了某种异样。 死去的魂魄没有再感受到天地之间强大的『逼』它们消散的压力, 而在天地的制约消散之后, 这些魂魄可以通过相互吞食, 壮大魂魄而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 若不是此处已经离天将城太远, 叶齐倒是有心想要去亲眼验证一下事实是否真的符合他的猜测。 然而哪怕无需他亲眼去看,叶齐也明白,若是这猜测为真, 城池中死去的凡人流魂若是没有被天地外力强制『逼』得消散开来, 迟早有一日, 会遍布到这旷野山林中来的, 而这一日,或许不用太久他便能看到了。 叶齐若有所思地想着, 感觉到那极速朝他这里赶回的三鬼踪迹后,他转身望着天澜兽, 轻轻喊道:“岱望。” 天澜兽蹬腿一跃,便连那爪子下的白虫和枝叶都忘了干干净净, 如同炮弹一般地撞到他怀中。 没有过多神情地将视线从那白虫和被『揉』搓得脏兮兮的枝叶上扫过,叶齐将它们封入封印之符,然后放入乾坤袋中,他『揉』了『揉』那不断往他脖颈中蹭着的天澜兽,笑着说道:“有一些麻烦的事情,我们又要走了。” 陆岱望不知道那是什么麻烦事, 但它只知道,一般叶齐下一个动作就是又把它丢进纸里,它提高着警惕,全身的『毛』都炸起,爪子扣进了那人衣服,灰蓝清澈的眸瞳圆睁紧张地着看向那人时,叶齐笑了笑,微微托起它的屁股,让它舒服地趴在他肩上。 “不会丢下你的。” “嗷!” 天澜兽心满意足地叫了一声,没有多问,就乖乖卷起尾巴,趴在那人肩上了。 不管去哪里,人类只要不丢下它就好了。 …… “二弟,那人走了,我们如今又该如何?” 大鬼望着那已经空无一人的地方,面容威严中,仍是止不住地『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色』。 体型中等凝实的二鬼若有所思地望着一处方向,却是笑了笑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然而二鬼话语一顿,视线却是久久停留在一处。 一缕微小的魂魄飞快逃出,却仍是抵不过二鬼飞快增大的利爪在空中一抓,便将那缕挣动的魂魄牢牢抓到了手中。 二鬼本还想盘问着那魂魄是否知道些别的事情,然而在感觉到大鬼宛如实质般凝结在那魂魄上的贪婪目光后,它手横着一转,却是将那魂魄直接递给了大鬼。 “二弟……” 大鬼触动万分地望着它,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开口推让,却听见二鬼轻声说道。 “大哥的实力在我们中最强,这魂魄也只有大哥吃了用效才最大,还请大哥为了大局着想,就不要推托了。” 大鬼心中对于二鬼先前所言落空而产生的最后一丝不快终于烟消云散,它只觉得肚中饥饿,便也不再多推辞,便直接将那魂魄一握,身上滚滚的黑气当中仿佛无数小口饥饿地张开吞食着,将那魂魄飞快吞入肚中来。到了此时,它这方才觉得肚中的饥饿松泛了些许。 而肚中微饱后,它也不吝惜展现出自己从谏如流的品质。 “那二弟觉得,我们接下来该往何处?” 肚中也是饥饿无比的三鬼迫不及待地开声说道:“二哥,我们不妨去到人类城中吧,城里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我们就有源源不断的魂魄可以吃了。” 三鬼这话正合大鬼的心意,它心道,果然留着三弟不吃是有些效用的,它这三弟往往所言,却都能中他心中的那块痒处。 三鬼和大鬼身上的黑气弥漫着,本应该是眼睛的空洞眼凹中,燃起了灼灼的森然鬼火,让人一望便生出『毛』骨悚然的冷意来。 二鬼心中突然一冷,心中的抗拒却让他不由出声道:“三弟这想法却是太过鲁莽了,焉知是我们吃这些魂魄,还是那些一死去就有无数魂魄可以吞食,借此强大力量的魂魄吞吃我们呢?我看还是……” 然而这次,它的话语没有再被饥肠辘辘的大鬼和三鬼采纳。 “二弟太小心了,我们吃了那无比凝实的鸟魂才壮大到如此地步,那城中的魂魄只能吞食些凡人的魂魄,哪里能威胁得到我们呢?” 大鬼幽幽说道,立刻便引得眼眶中鬼火明灭不定的三鬼的附和。 “我觉得大哥说的极是,是二哥太小心了,就像二哥刚才猜测的一样,若是真有敌手,我们应对不了,也不过一个死而已,难道死了还要做一个饿死鬼吗?” 三鬼的神智已经逐渐清醒了起来,甚至开始懂得要拿二鬼的话来赌它。 而看到那二鬼还在犹豫,三鬼幽幽出声道。 “二哥不是怕我们—— 吃人吧?” 大鬼和三鬼直直地望向二鬼,那黑气环绕的面上是笑着的,然而那笑容却是直勾勾一般的,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仿佛能望穿它到深处的寒意。 那一刻,形态凝实的二鬼竟觉得它这两位哥哥和弟弟眼里闪过的,不止是疑问,还有对它的森然食欲。 三鬼在逐渐苏醒了神智之后,它身上那股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气息是和大鬼极像的。 它这三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二鬼幽幽叹道,却是换上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大哥和三弟既然如此想,二弟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倒不如分路扬镳。” “二哥/二弟,说的是哪里话?” 两道声音共同响起,感觉到自己威严隐隐有被挑战趋势的大鬼眼眸微眯,转向了三鬼。到了这时它方才注意到自己心间对三鬼从一开始便存在隐隐的便有一种厌恶至极的感觉。 而看着它大哥威严万分,如剑锋般在它身上钉住的眼神,三鬼终于回想起了被大哥一巴掌打在树上的恐惧,它神智又开始朦胧着,有些不记清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惹得大哥如此怒气腾腾,而二哥又『露』出如此丢魂落魄的表情来。 它怂着身子,真将自己凝成了圆球的黑气大小,看了它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大鬼将自己心头一闪而过的厌恶之感看作是错觉而不再多想。它这三弟一向胆小如鼠,哪里可能做出如此惹它生气的事情?如今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它这个作为兄长的,也不应该和这个最小的弟弟多加计较。 这般想着,它正『色』转过脸,对着二鬼说道。 “二弟说这些话,难道就不想想会不会伤到我们的心吗?大家都是兄弟,些许口无遮拦之语就不要再多加计较了,而且二弟说的也有理,只是我们不去吃,迟早也会有鬼魂去吃的,到了那时,那些鬼魂壮大起来,也还是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看着它的二弟无动于衷的样子,鬼使神差般的,大鬼不由加了一句道:“而且对于那些无辜的凡人,我们还要仗着他们多生养些人,才能多出些魂魄,自然不会去动他们,我们若是强大了,说不定能反过来庇护他们免收其他那些恶鬼滋扰。” 听了它这句,二鬼无动于衷的表情方才有了些许触动,它向着大鬼深施一礼。 “是弟弟想岔了,大哥如此厚德仁爱,我代天下百姓谢过二哥。” 这话仿佛再自然不过地从它嘴中说出,而大鬼也是丝毫没有讶异,仿佛行云流水般做了这动作无数次地地将它熟练扶起。 只是在做完这一些列动作之后,它们三缕魂魄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终于,大鬼语气有些复杂地开了口,在悄无声息间,它对于二鬼的语气便多了些难以察觉的亲近。 “二弟,咱们走吧。” 二鬼却如同毫无察觉地应道一声好,下一刻,它们三缕魂魄离地而起,如同一丝黑烟一般自然至极地窜入那树林之中,远远地逃遁离去。 …… “吃了?” 叶齐平静地问道,他手上的一截枝叶悬浮在空中,滴滴答答的水从那枝叶上落下。 “吃了……” 那枝叶流着泪地说道,又一滴水滴到了地下。 “那叶子,从三百二十七年一月五天三个时辰前便一直长在了我的身上,如今便被那鬼,毫不留情地吃下了肚中,这让我如何受得住……” 听着那枝叶哀哀戚戚地继续说着那悲惨的过往,叶齐面不改『色』地将自己一刻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会找到一处灵气充裕,又无异兽威胁之地将你栽下,让你重新长成银魄圣树的。” 枝叶上不断落下的水在那一刻如同彻底蒸发了一般,再也不见丝毫痕迹。 “那就好。” 那枝条颤抖着叶子,自我感觉自己仿佛那羞涩的少女一般便想要继续靠近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那人。 天澜兽眸中的冷光一现,爪子在空中带起一阵响烈的破空之音的一划,那枝条身上又多出了三条深深的抓痕。 “那叶子……” 距离它上一次说这一句,又过了一刻。 第257章 放进 这般往复十几次, 看着那截被它划了数十道痕的枝头精魂, 仍然不舍得向着人类这里靠近时,天澜兽终于炸『毛』了。 它微弓着身子, 眼眸冰冷而充满杀意, 已经做好了若是那枝条再敢靠近, 就直接将它吃了的决定。 叶齐把肩上的陆岱望揽进了怀中, 上一刻眼神还狠戾无比的异兽,此时已经停下了蓄势的动作,顺从地被他抱在了怀里, 此时天澜兽如同幼猫似的乖巧顺服, 喉头咕噜地轻响着。它自然明白那枝条还对人类有用, 所以也好不直接吃了那枝条, 然而心里的委屈还是有的。 此时它瞪着一双猫儿大的清澈灰蓝圆瞳,直直盯着叶齐, 嘴巴生气地抿着,叶齐被它看得心中一软, 便想现在就安抚于它。 在感觉到那枝条再度靠近后,他没有再如同之前一般无动于衷。 叶齐一伸手, 便将那悬浮的脏兮兮的枝条隔着灵力握在了手中。 还未等那枝条一喜,青年直直地看向它,声线中便透出了极为疏离而冷淡的意味。 “我和你之间的交易是你主动提出,却仅限于你帮我探查这三缕鬼魂的异动,我助你找寻安身之所。可如果你不识进退,我也不止可以用你这一种手段。” 听出了青年话语中浓厚威胁之意的枝条一颤, 终于委委屈屈地缩在了离青年足有三尺的地方。 它恨恨地盯着叶齐怀中舒适躺着,还有闲暇朝它撇来一个冰冷而嘲讽眼神的长『毛』怪, 好生气!它那么轻,叶子那么绿,枝叶那么具有美感,无论是抱起来的手感,还是易于携带的程度,哪一点不如这长『毛』怪了!!就因为没有『毛』吗?!!! 好吧,或许就是因为,它没有『毛』吧。 枝条终于凄凄惨惨地认清了这个现实,它开始绝望地想道,跟在这个只喜欢长『毛』怪的人类身边,它要是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会被那个人类拿来作为长『毛』怪的口粮的吧。 银魄圣树的枝条抖了抖自己的叶子,感觉到自己少了一片叶子后轻飘飘的重量,顿时深感这世间,对于它一个得天地之独厚的银魄圣树的恶意。 被飘『荡』在身旁的枝条无声而幽远地注视着,叶齐感觉到他胸膛前的衣帛被天澜兽当作磨爪板一般磨着爪子,饶是这身衣服是用着吐炼灵蚕的灵丝制成,他也觉得这衣料已经岌岌可危。 叶齐转头,向着那枝条说道:“如果它们还有什么异动,你就将那木屋拆了,我自然就会察觉到。回去之后帮我管住那些魂魄,不要让它们产生太过大的异动,”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叶齐微微顿着,继续说道。 “如果有魂魄互相吞噬,你能拦则拦,若是拦不了,保全住自身就好。” “哗啦” 察觉到被陆岱望磨着爪子的衣料上传来哗啦一声不堪重负之声,叶齐神情不变地温和抓住天澜兽的爪子,将它如同孩子般哄着晃着,再说了几句作为补充后,便将那银魄圣树的分枝放回了木钗之中。 “乖。” 叶齐低头,亲了陆岱望的脑背一下,陆岱望圆瞪着眼看向他,『奶』声『奶』气地吼了一声。 “嗷!” ——我进去一次,你就多找了一个外室,你还有没有良心? 那枝条到底给他的陆岱望灌输了什么?! 叶齐的笑容有一瞬间凝结在脸上,却是一时难以绷住,最终只能转化成无奈而温和的哄劝教育,他掩唇低咳着,缓了一会儿方才说道。 “乖,外室不是这么用的,不要记太多那银魄圣树的话。” 叶齐一边软和着语气劝道,一边想把自己的衣服从陆岱望的爪子下保全下来。 天澜兽却没有被叶齐简单的三言两语而轻易糊弄过去,它软软的耳朵如同幼猫似的微颤着,叶齐的视线不知觉间便被吸引了过去。 回过神来时,他才发现天澜兽两个软软肉垫下的爪子都已经锋利伸出,此时已经牢牢抓在了他的衣服上,清澈如水般的灰蓝圆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是一副不讨要一个说法就不撒手的样子。 叶齐只得软和下语气,他一边赶路,一边将他和虫王,道人,以及赵北尹之间发生的事情都一一掰碎了,用它能够理解的说法粗略地说给了它听。 天澜兽的爪子慢慢松开,叶齐松了一口气,他也终于将自己这为数不多,能够抵挡得住他这一层次战斗余波的衣物从天澜兽的爪子下保全了下来。 然而低下头时,他发现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天澜兽此时蜷成『毛』团似的白球,头深埋在他怀里没有看他。 “怎么了?” 叶齐立刻便停下赶路,就想要查探它身上的情况。 “嗷。” 与以往相比小声得多的低叫从他怀中发出,却是止住了叶齐下手查看的动作。 ——叶齐,以后,就把我放在纸里吧。 ——岱望,没用,帮不上忙。 叶齐轻声地叹了一口气,却是将怀中的天澜兽以着它可以反抗的速度缓缓托起,到了他的眼前。 平日里总是圆睁的清澈灰蓝瞳眸到了此时,微垂着不敢对上他的视线,眼角的皮『毛』上似乎还有些被打湿的水痕。 刚才那枝条哭嚎着,流再多的水,他也是不为所动的,然而此时看着陆岱望眼角可能的泪水,叶齐便觉得心中的一块位置又酸又软,他的语气前所未有地放轻着,温柔得仿佛叹息一般的说道。 “岱望帮了我很厉害的大忙呢,”他缓缓『揉』着天澜兽的『毛』发,温和说道。 “岱望陪在我身边,对我来说,就已经是很大的忙了,”望着天澜兽微微抬起,却仍是不敢对上他的眼瞳,叶齐忍不住更加软下声音,循循善诱地说道。 “我在几次生死关头的时候,想着不能抛下岱望,就努力地活下来了。” 他温和地将手覆上天澜兽的头:“所以,我能够顺利度过这些险阻,岱望也是帮了很大的忙呀。” 天澜兽不好意思地蹭着他的手,头却仍然不敢抬起来。 “至于没用,那更加是无稽之谈了。“ 叶齐笑了笑,将怀中的天澜兽再托起来些,让它能对上他的眼瞳。 青年笑了笑,未被束起的青丝分毫不『乱』地散在身后,阳光透来,显得他的身影修长而温润,墨黑的瞳眸有淡淡的光华流转着,是仿佛被着阳光渲染上一层光圈般的温暖怡人。 “我也是见过的,岱望一爪子能把一头灰熊打得求饶,也很厉害呢?” 天澜兽『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小脸紧皱着,仿佛还带着些许不情愿。 “嗷。” ——我以前,一爪子,可以把它打死的。 看着陆岱望终于恢复了过来,叶齐终于放下了一颗心,他抱着天澜兽,带着笑意地应道。 “对对,岱望最厉害了。” 仿佛还怕叶齐不信,天澜兽继续叫道。 “嗷!” ——是真的,我可以吃得下…… 天澜兽努力地伸长着爪子,努力找一个最大的尺度形容着它的“壮举” ——这么大一头熊。 叶齐被它努力地伸展着爪子的样子逗笑了,看着天澜兽又要皱起小脸的样子,他掩唇轻咳,收起面上的所有笑意,认真地望着它说道。 “嗯,岱望已经很厉害了。” “嗷。” 天澜兽委屈地叫了一声,情绪突然又萎靡下来了,它抬起头,望着青年,清澈的灰蓝圆瞳中盛着让人一眼便能看清的焦急和闷闷不乐。 ——可我还是保护不了叶齐啊。 他心中微麻着,像是有十万只天澜兽在同样地挠着他心间的一块地方,有些无奈的好笑,却也有些难以抑制的微麻来。 保护,这两个字无论是对他前世,还是如今,都是如此陌生的词语。他却没料到在今天,会从本来应该是素不相识的陆岱望的口中听到。 叶齐看着它,忍不住便『露』出了无奈而自然的温和笑意来。 他将手覆在它的脑背上,轻『揉』着陆岱望头上温热触感的柔软而微蓬着的白『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方才启唇说道。 “因为我也想——能够保护岱望平安长大吧。” 天澜兽抬起眼,静静地看向他。 “只是岱望还是个小孩子,保护这件事,还是让大人先来。等到岱望长大了——” 青年顿了顿,眸中的温暖笑意如同水一般缓缓而无声地流淌出来。 “岱望就可以保护我了,好不好?” 天澜兽偏着头看他的样子又乖又软,叶齐忍不住低头,在它的头背上亲了一亲。 “好不好?” 仿佛被他近到咫尺的声音吓到,天澜兽『揉』了『揉』靠近他的半边耳朵,说不出是羞怯还是不情愿地躲进了他的怀中。 “嗷。” 闷声闷气的叫声从他怀中传来。 ——好,那叶齐,要和岱望一样乖乖的,等岱望长大。 “好,那我等岱望长大。” 第258章 经历 根据天将城城主的魂魄告诉他的讯息, 叶齐知道了该向何处去搜寻那炼制传送符阵的原料。 这些时日来, 他便顺着地图去寻找那些原料可能存在的地方,虽然这方世界对于原天地而言只是类似于秘境一般的存在, 然而想要一一走遍那些地点, 还要搜寻到对于这小方秘境的生灵也有用处的原料珍宝, 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加上天将城城主所记的讯息已隔十数年, 这些珍宝所在位置甚至是山形也可能多有改动,在这一月的探寻中,叶齐去了两处可能的存在原料之地, 却都是找寻不到那珍宝原料的踪影。 至于那些偏僻之处存在的稀稀落落的低级灵『药』灵植, 他倒是补充了不少, 然而这些灵植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太多用处, 但对于还未辟谷的天澜兽,却是一小把便能填饱肚子的美味, 而他随手投食着,如今陆岱望已经习惯把这些灵植当作零嘴来吃了。 而这十数日来的唯一收获, 便是天澜兽体内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 正出神地想着,感觉到天澜兽蹭着他的脖颈, 叶齐顺手再从乾坤袋中喂了它一把肉心草。 这种草枝叶肥厚,不仅闻起来,在口里咬着也能泛出肉的香味,陆岱望不过试探地尝过一次,就对这种草爱不释手,叶齐瞧着陆岱望的样子, 倒是有几分他前世看过猫聚众吸猫薄荷的感觉。 路途遥遥,有时数日他们也很少能停下片刻,天澜兽却一直乖乖地呆在他的肩膀上,哪怕再无聊也没有出声打扰过他,于是在肉心草即将耗尽时,他额外地花了时间去了肉心草生长的崖下之地,帮天澜兽带回了足够它吃上两月的肉心草。 而他也仗着自己筑基的体质不会轻易生病或者中毒,倒是也尝过那让它垂涎欲滴的肉心草的味道,和寻常肉味无异,但叶齐也不明白为何这肉心草能得天澜兽如此喜爱。 路途烦闷之时,有时停下来正是无聊的时候,他鬼使神差般的看着天澜兽津津有味地吃着那肉心草的场景,也忍不住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根,尝试过那肉心草的味道,只是那一幕让陆岱望恰巧看见了,天澜兽静静地睁大灰蓝清澈地眼睛望着他,便将自己嘴里嚼了一半的肉心草推到他面前,乖巧地开口。 “嗷。” ——我不饿,叶齐吃吧。 自从经历了那一幕后,他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才让陆岱望相信自己是真的不饿,而不是为了它能吃饱,把自己的口粮匀给它。 而有着肉心草作为原料,叶齐尝试着将肉心草汁肉榨出,配着一些淡而无味的灵植让它一起吃下,顺便也炼化着其中的灵气恢复伤势,增进修为。每天都乖巧地得了投喂的天澜兽体型没有变化多少,但叶齐已经从右肩的几分沉重上感觉到了天澜兽又重了些许。 而天澜兽体内的伤势也在它的吞服和炼化灵『药』下不断好转着,不过数月应该便能恢复完全,叶齐在不断前往天将城城主告诉他的地点中,想到左右也不过十来个地点,再花上三月应该就可以探查完全。 到那时无论搜集了多少传送符阵的原料,他也打算停手找一处灵气充裕之地修炼上数年的时间,为了自己能顺利踏入金丹境界奠定一个稳固的根基,也为了天澜兽可以顺利地进入地阶,也就是相当于人族筑基阶段的层次,到了那时,他或许就不用太过担心它的安全。 已经有了可能一无所获能的准备,叶齐心中没有倒是没有太过焦急,虽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预料,但在荒无人烟之地经历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体验,对他而言也是十分新奇的体验,将枯燥的搜寻旅程当作一段散心旅程看待后,叶齐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经在这次旅途中被磨炼了许多,想来金丹层次的心境磨炼大概是可以比较平静地度过的。 而他已经度过了真雷之劫,那么也不必一定要局限在一定要回到原世界才能晋升到金丹,他已经到达了拥有基本自保能力的筑基层次,那么无论是选择回到原天地,还是传送到其余小方秘境,都有了更多的选择余地。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方天地有变,再加上天将城前那被张天箐安下的通往原天地的通道,如同一把利刃悬于他的脖颈之上,让叶齐有着不能放松的紧迫之感。在这里一直静心修炼下去,直到修炼到自己感觉到瓶颈所限的层次,在叶齐看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回过神来,他便看见了银魄圣树枝条垂着头跟在他身后,不敢看他的样子。 自从某一日它再也感应不到大鬼吃下的那片枝叶存在,当初夸海口担保自己能够毫无缺陷地看管着那些鬼怪的银魄圣树分枝再也不复之前的嚣张,甚至被陆岱望摁着把虫王丢在了这枝条身上,让这枝条带着虫王一起飞,那银魄圣树的分枝也没有任何怨言。 “我今天还是察觉不到。” 那枝条抖了抖叶子,小声地说道。 叶齐没有太在意地挥挥手,本来他就没有指望那银魄圣树分枝上的枝叶能够一直起到监视的作用,而哪怕没有这分枝自告奋勇地提出自己的枝叶可以用来监测,他也有手段确定三缕魂魄的位置。当然,这是他无形的一块底牌,叶齐自然不会和那分枝多谈。 他平静地开口:“无妨,你将空间里那些魂魄管理好就行了,而那些魂魄若是有何异状出现,你再告诉我。” 话刚说完,叶齐就轻轻地将手覆盖上天澜兽几乎全身炸起的『毛』,想把它揽入怀中,然而陆岱望尖利的爪子扣进他的衣物,却是死活不肯乖乖被他抱下。 天澜兽含着森然寒意的眸光在那枝条上久久停留,却是没有想到哪怕自己都把那虫子丢在这丑树枝上面了,虫子还没把那丑树枝啃干净。 被天澜兽冰冷而带有深刻威胁寒意的眸光一扫而过的虫王瑟瑟发抖着,将自己的身子缩到了那枝条的叶子后面。 明明是主人不让它吃的,大佬为什么要瞪它?夹在被主人宠爱的大佬和主人之间,它一条什么都不懂的虫子也很为难啊。 此时银魄圣树上的叶子微微主动扬起,甚至主动为白虫挡住天澜兽看向它的视线,得来了白虫略带感激的目光。 这树枝虽然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但看起来也是根好树枝啊,反正主人也会喂它东西吃,看在这根树枝那么努力保护它的样子,它就暂时不考虑吃那树枝上的叶子了吧。 虫王吞了吞唾沫,叶齐随意丢了颗补气丹给它,再问了那枝条它数百年的经历,然后提出了些许他一开始便有的疑问,最后再把那银魄圣树的分枝连带着分枝上的虫王一并放入了木钗之中。 此时陆岱望方才放松了紧紧扣着他衣服的力道,不甘不愿地被叶齐抱入怀中。 “嗷。” 天澜兽仰着头,清澈的瞳眸倒映着青年的面容,仿佛撒娇一般软绵地叫道。 ——那树枝臭臭的,我不想看见它。 叶齐耐心地『揉』着它的头,安抚说道:“很快了,我们最后一处去的是冥土深峡,传闻那里的冥土安全肥沃,外来的种子很难入内,我和那枝条说了会把它带到那处,代价是要它这些日子里小心慎行,不能惹岱望生气。” “最多还有半年了,岱望耐心些,好吗?” 天澜兽小脸严肃着,『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终于接受了叶齐的这个说法。 它熟悉地一跃,便跳上了人类满是它气息的位置,然后安然地蜷着尾巴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 …… 不知是他的运气太差,还是天将城城主所记得的已经过去了太久,在剩下几个月中,接连走过了十数个地方的叶齐仍是一无所获,反而收获了许多奇怪的甚至还未能明白用效的物品和灵植。 而他担心的鬼魂四处游『荡』的场景并没有发生,这方天地间的规则在悄无声息地回复和收紧着,从某月的一日后,他木钗中的许多游魂便丧失了神智一般的呆傻着,没有再陷入如同之前一般互相吞噬的境地。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流魂的形态越来越单薄,最终悄然无声地消失在了木钗之中,便连他也没有丝毫察觉。 对于这一幕的出现,叶齐早有预料,甚至还不由松下一口气来,毕竟对他而言,魂魄能够自然消逝,而不是永久留存,自然是对活着的凡人更有好处,毕竟谁也不能预料,当这些游魂永远存在,永远存在到一个极点时,那些有了神智的游魂会不会将能够产生魂魄的凡人圈养起来,为他们作为提供魂魄的工厂。 第259章 过程 所以天地规则的补全对于这些游魂而言或许残忍, 然而对于真正的凡人而言, 却是一件确实的幸事。 本来做好了木钗中全部的游魂都会逐渐消散的准备,叶齐却没料到, 除了刚开始那一段时间的游魂消减速度较快, 到了后来, 木钗中的游魂消减速度都齐齐地慢了下来。 而从五天前直到现在, 木钗中游魂的形态虽然仍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虚化着,但再没有一个游魂彻底消散。 而那些很快便彻底消散的游魂,在木钗中所有的游魂之中只属于少数的存在, 而根据那银魄圣树的分枝所言, 消失的这部分游魂都是属于毫无修为, 也从未吞噬过他当初放入的赵北尹残魂的较弱存在。 而木钗中剩余的大半魂魄形态略微虚凝着, 若是以着这般的速度虚消下去,大概没有个十数年也很难消散完全。 而无论他将这些游魂放入木钗中, 还是放到外界,它们的消散速度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这样一来, 叶齐倒也不放心将它们放归到木钗之外了。 毕竟监看那三缕日渐凝实的魂魄,便已要消耗他的些许精力, 若是要管这数千道游魂放归到木钗外后会不会游『荡』害人,那他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再放在修炼和搜寻上了。 略微考虑过后,想到那魂魄在木钗之中也是和在这方天地中一样的消减速度,那么他的行为对于这方天地而言,应该不属于越界的包庇那些游魂,而为了避免那些游魂被他放归于天地后, 久久不消散,可能形成鬼城,或者做出害人之举,叶齐最终仍是把它们留在了木钗之中,决定等待它们自然而然的消散。 至于它们在木钗之中撒欢似的疯狂『乱』跑,完全仅凭着意识嬉乐的行为,在初次看到这场景后,叶齐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反正这木钗中的一切过一日后就会立刻复原,他也不打算再管这些毫无神智的游魂过一日便少一日的狂欢。 相比他木钗中这些少有神智的游魂,能够随着时间流逝而恢复神智,还有靠着不断吞噬而壮大自己实力的那三缕魂魄,倒真是完完全全的异类所在了。 然而他也没有心思去管这异象为何会独独出现在那三缕魂魄身上,在略微查探着,确定那三缕魂魄没有为了魂魄而害人的举动后,叶齐就极少再去管那三缕魂魄的事情。 而在这十数个地点缓慢找寻的过程中,固然过程颇为枯燥,有时他没日没夜地在一处『迷』雾山路中数千岔道上找寻着,哪怕有着天澜兽和银魄圣树分枝的帮助,再加上自己神思可以轻易扩展开千余里,可那处山路变化着形态和方向,甚至还能模拟出珍贵灵植宝物的气息,那一次的搜寻真是他耗费了全部精力方才终于彻底搜寻得下来。 而那一次后,对于一声不吭地陪着他们搜寻了许久的银魄圣树分枝,陆岱望终于没有像以前一般看着它飞过来,便一爪子打下去。想到那丑树枝劳心劳力地帮他们搜寻,又很快会离开的份上。 从那以后看见那树枝偷偷冒出来,陆岱望都会强忍着自己爪子痒的冲动,一边面无表情地『舔』着爪子,一边眸『露』寒意地看向那截被它打得伤痕累累的银魄圣树分枝。 叶齐忍不住捏了捏肩上的天澜兽微微立起的耳朵,天澜兽的面『色』就如同春冰化开,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蹭着,送到人类手下。 在缩小着自身存在感地看着青年『揉』完亲完天澜兽之后,银魄圣树分枝忍着心中的异样,趁着他们都心满意足,也最通融和蔼的时期,小声地开口道。 “我……我知道,那红拂魔沙可以在哪一处找到。” 然而出乎银魄圣树分枝意料的是,明明为了那处材料日以继夜搜寻了不知多少处地方的青年看向它,目光平静如水,却是没有『露』出多少喜悦和迫不及待之『色』,那浅淡墨黑的视线没有太多感情地停留在它的身上,仿佛一眼就看透了它所有的心思。 “你知道?” 青年安抚着肩上挠着它的异兽,平静开口说道。 “我们还要搜寻两处地点,才能到达冥土深峡,你若是不说,或许能少耗费些时间。” 青年话中的语气平静浅淡,他不带任何恶意地表明自己的疑『惑』来,想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毕竟银魄圣树分枝多说了一个地点,为了不保证那处地点是它设下的陷阱,他自然是要带着它一同前去的,而它若真的如它所言的第一所求便是希望自己早日到达冥土深峡,就不应该在此时提出这般的建议来。 银魄圣树的分枝自然明白了青年的怀疑有着清晰的道理,然而此时它哑口无言着,只能学着戏坊里看到的女子一般,羞怯地低下叶子,声音不自然地带着婉转戏腔地唱道。 “那自然是因为~~奴家~~” 天澜兽猛然转身一蹬,立刻就把那银魄圣树分枝挠得嘤嘤直哭,苦不堪言。 银魄圣树分枝上的虫王被它们绕来绕去绕得无比头晕,此时它弱弱地抱在那分枝之上,小声地开声劝导:“大哥消消气,树枝它不是故意气你的,大哥消消气,树枝它真的不是故意勾引主人的……” 没了它这么一说还好,听了它说完之后,银魄圣树分枝只觉得挠在自己魂魄上的爪子力道又重了三分,是恨不得将它拔筋抽髓,粉身碎骨的力道。 银魄圣树分枝一边嘤嘤嘤地哭着,一边绕着叶齐身边跑来,天澜兽方才余怒未消地收起了爪子,和它绕着叶齐玩起了“我追到你,看我打不死你”的游戏。 直到最后,叶齐无奈地低下身子,把陆岱望两只爪子举起来,温和哄道。 “岱望乖,别生气了,它不会说话” 听着这话时,银魄圣树分枝的叶子在叶齐背后微抖着,『露』出在陆岱望眼里简直与炫耀嘲讽无疑的神态。 然后下一刻,银魄圣树分枝便被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的叶齐稳稳抓了个正着。 “打它一顿,它就能听话些了。” 银魄圣树拼命地挣扎着,最终在意识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后,垂头耷脑地垂下叶子,然后无声地落下一颗泪来。 看着那树枝被欺负哭了,而青年无动于衷,毫无怜惜地送到自己面前让自己打的样子,陆岱望心间隐隐有了一种自己似乎在仗势欺人的感觉。 这丑树枝一点也没有得那人的心疼,反而被它天天打着,被虫王咬着,这些天也哭了那么多次了,好像……就是嘴上说得烦了些…… 这般想着,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太凶的天澜兽高高抬起爪子,最后转过身去,『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算了,反正这一次打了这么久,就放过那丑树枝一次好了。毕竟它天天打那丑树枝,如果人类觉得它太凶就不好了。 当然,下一次那丑树枝嘴贱的时候,它也还是要打死它的,这一次看在它这么惨的份上,勉强放过它好了。 陆岱望宽容地想着,而在它的背后,看着那银魄圣树分枝萎靡不振的样子,叶齐顺手往那银魄圣树分枝的精魂中渡了些灵力过去,银魄圣树分枝的精魂与寻常魂魄不同,通过灵力也是可以温养的,既然答应了要将它带到冥土深峡,为了防止天澜兽下手过重,他也少不得要补救一番。 对于这明明已经被天澜兽打过无数次,嘴上仍是不断招惹天澜兽的银魄圣树分枝,他面上是没有太多疑问要说出来的,然而实际上,对于那银魄圣树分枝,叶齐心中早已隐隐抱有了警惕的态度,毕竟对于一条已经经历过数百年月的银魄圣树分枝,哪怕再不懂轻重,可这么多年存活下来,也应该懂得一些轻重分寸,而不是会做出这么多冒犯之事的傻白甜了。 可这个银魄圣树分枝开始还能说是不了解天澜兽,然而经历过这一次次的被天澜兽打,被他劝阻,不应该还不懂得闭口不言的道理,可无论他警告多少次,天澜兽打过它多少次,这银魄圣树分枝仍是死不悔改地保持着自己一定要惹怒天澜兽的态度,这让叶齐心中不得不生出些警惕来了。 这缕银魄圣树分枝精魂缕缕能从木钗中自由进出,也让叶齐心中不太.安稳,心中这般想着,他面上并没有太多『露』出感情地听完了那银魄圣树分枝告诉他的红拂魔沙所在之地,淡淡地应了一声后,却仍是行程不变地准备到达下一个地点。 而经过叶齐这般毫不掩饰的表明自己不信任态度和立场的行为之后,银魄圣树分枝终于知言识趣地安分了些许时日。 而在搜寻了十数个地点后,对于那些原料宝物仍是一无所获,叶齐却找到了几处算是不错的灵气充足,地下蕴含着灵脉的修炼之所,还找到了几处对他有大用的未成熟灵植长育之所,将这些宝地的所在之处记住之后,叶齐便和天澜兽寻向了最后一个地点——冥土深峡。 第260章 原因 传闻冥土深峡被千里的沼泽包围着, 处于无界海西端, 每于夏季,海水倒灌而入, 便会将那深峡连带着千里的沼泽都淹为一片汪洋, 所以冥土深峡少有活物能够生存下来。 而因着千年来一直有沉雾和瘴气密布, 凡人若是误入, 只会落得十死无生的地步,再加上浓雾中少有光华能透入,所以冥土深峡中灵脉不存, 灵植少现, 便一直是一块被凡人畏之如虎, 被修者视之如鸡肋的少有人影之地。 所以当银魄圣树分枝决定了自己的安家之所便是在那处后, 他也开口问过它为何要选那处,但那枝条一娇羞地开口, 叶齐便心知不妙,果然没过多久, 他就又看见了如同常态般的天澜兽单方面殴打这银魄圣树分枝的一幕。 但到了后来,逐渐明白这银魄圣树分枝的『性』子和结合着一些古籍上的记载过后, 叶齐方才明白那枝条所说的是真的。 现在的它已是银魄圣树分枝的一团精魄,虽也能够发育成种子,然而从种子到发芽这一过程中,还需要一个必要的条件——那就是择主。 银魄圣树择主,便要订立下和异兽铭契无异的植契,这是一种上古时便流传下来的能和少数不多的几种灵植结契之法。 而这种灵植中, 便包括了银魄圣树和其余的几类灵植,它们无不是需要和主人订下植契后,才开始生长发芽,而上古时银魄圣树的种子不能再人为种植出来的原因,便是因为这古法逐渐失传,所以无论是符师还是御兽师都不知其中的缘故,便以为银魄圣树真的是不能被培育出来。 所以哪怕有人穷尽一生栽种这银魄圣树,没有古法结下植契,也一样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培育得出来银魄圣树的一片叶子的。 而这银魄圣树分枝跟着他,并让他护送它到冥土深峡的原因,便是这银魄圣树分枝想要拖延着,看能不能找到时机让他和它结下植契,而若是他不愿,银魄圣树分枝宁愿长眠在冥土深峡这般之地,也不愿再和旁人认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银魄圣树分枝认为,他和它原先的主人,是极为相像的。 而从银魄圣树分枝口中听到它的主人仗剑行天下,最爱嗜酒,美食,美『色』,豪名,生『性』放『荡』不羁,追求惊险和刺激,交游和红颜知己遍天下的经历后,叶齐委实难以找到他和那银魄圣树分枝口中的主人有何相似之处。 而银魄圣树分枝说的真话往往听起来都如同假的一般,但经过这段日子的响彻,叶齐已经逐渐能分清哪一些是它口头花花的假话,哪一些是它只是因为浸『淫』在戏坊旁边久了,学了那一腔奇奇怪怪的戏腔,所以听起来不怎么让人相信的真话了。 而关于银魄圣树分枝所言的它主人的事迹,叶齐能够判断出来,这确实是它啰嗦花花的一大堆废话中,难得的真话。 至于那和原先存活了万年的它订立了植契,能让它顺利长大的主人,那银魄圣树最初也不过是用着一副伤心断肠的样子凄凄惨惨地说着他和它之间默契的作战和共处,然而它话锋一转,却是很快提到,在它没有丢失大半记忆变成分枝,还是一棵完整的银魄圣树的时候,那人就死了。 而那人死去的方式与那人数千年宛如烈酒般酣畅淋漓,痛快干脆的人生不同,在红颜老死,故交逝去,便连敌人也再不存于世之后,它已经修炼成人族大能的主人,最终是悄无声息地因着寿元将尽,却迟迟未能突破更上一层,而无声离开的。 那人在世时,盛年如同一把利剑一般锋芒毕『露』,几乎所有挡在他路上的敌手,都只能落为他剑下亡魂,而那人所至之处,便有着几乎蜂拥而来的至交和投怀送抱的红颜,然而最后死去时,却是世间无一人能得知,而无人敢又或者是有能力闯入他的洞府。 直到那人连带着他的洞府,被月阳林无声地带下深海,成为它们诸多收藏中不出名的一处,那人死去的消息才逐渐被人得知。 然而这消息传出的太迟太迟,以至于到了最后,那人生前诸多的逸闻都没能流传下来,而到了现在,只有冰冷的人族大能的墓碑葬地和古籍记下来的一二字眼,才让和那人已经完全差了数十个时代的人们了解到关于他只言片语的冷冰冰的几句功绩。 奇异的是,嬉皮笑脸的银魄圣树在说到关于那人的经历时,第一次没有用那古古怪怪的戏腔,反而说的态度异常无情而冷淡,就如同是口述着毫无相关之人的经历一般,平静而客观。 然而在说完那一句之后,它微不可觉地顿了一会儿,这次没有再像以往一般要天澜兽打它才肯离开,而是自觉地钻进了那木钗之中。 然而它回头时,仍是看了陆岱望一眼,它叶子沉沉地压下,和以往嘲讽轻蔑地扬着抖动不同,这次它宛如一下子成熟了一般,几乎每条叶子都压得极低而沉默。 而这句话,也只有陆岱望和它才能听到。 话中说不清是满满的自嘲还是夹杂着几乎要溢出的恶意。 “诶,长『毛』怪。你知道吗,你跟着的这个人,我有时候觉得—— 他跟我原来守着的那个人,有时候看起来是很像的。” “所以,我守了我的那个人四千年,你最好——” 枝条轻轻的传音中压抑着极为嘲讽,说不清是对着谁的恶意。 “守着这个人,守得比我久一点。” “不然我现在的下场,”仿佛轻嗤了一声,枝条话音极轻,语气却极为深沉地说道,“就是以后你的下场。” 在说完这句话后,银魄圣树分枝仿佛就恢复了以往嚣张到仿佛害怕别人不打死它的嘴贱而情绪高昂气场。 “喂!你听到没?丑『毛』怪!” 在陆岱望一爪子扫下之时,已经再无所求的银魄圣树枝条丢掉了先前装模作样的温和安静样子,立刻恢复了自己最初贱到枝叶狂甩的模样,仅隔着一线之差,它擦着天澜兽的爪子飞快钻入了木钗之中。 陆岱望打下的爪子宛如破空般响彻着,最后落到地上,却只能将地下的岩石爆炸般地拍成粉末,而没有落到它想落的那树枝头上。 而逃得生机的枝条在木钗中安然地伸展着,只觉得自己要轻松了不少。 它冷淡地对叶齐说道:“好了,我现在已经不奢求你当我的主人了,我也保证接下来不会再出来,惹你的宝贝长『毛』怪生气了,我要睡觉了,等到了那地方,你随便把我丢到峡谷里面就好了,我要好好睡上个千年,我现在困了,有事没事都不要再烦我。” 毫无停顿地说完这一大番话后,银魄圣树便陷入了沉睡之中,而在那之后,仿佛银魄圣树便真的陷入了沉睡一般,他尝试过唤它几次,也没有再得过它的丝毫回应。 “嗷呜。” 天澜兽闷闷不乐地磨着爪子,为着这又从它爪下逃过一劫的银魄圣树分枝。 叶齐却是蹲下,轻轻抱起它,忽略着自己刚才听了枝条一番话后产生的沉重,他轻车熟路地哄着陆岱望道。 “我们不生气,那银魄圣树,以后就不来缠着我了,岱望高不高兴?” 陆岱望鼓着包子脸,毫不惭愧地将那银魄圣树分枝刚才和它偷偷说过的话加油添醋着和人类又说了一遍。 “嗷。” ——它说叶齐,和它主人一样。 “在它眼里,人类可能长得都一样吧。”叶齐用着灵力『揉』着天澜兽的『毛』发,明明是和以前一样让它觉得无比舒适的力度,可这次不知为什么,天澜兽只觉得心里闷闷的,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不是,这样的。 “嗷。”陆岱望的声音又高了一个音量。 ——它是说,叶齐和它主人一样,也会死!! 望着陆岱望暴躁地跳上他的肩头,用着恨不得能将自己的皮『毛』蹭秃的力度拼命蹭着他的样子,叶齐却没有觉察到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叶齐无奈地笑着,便想要将陆岱望抱到怀间来。 “人总是会死的。”叶齐柔和地抚着它的头背,平静地望着陆岱望的眼睛看向它,在这修真之地中,不知多少危险掩藏着,哪怕有着对凡人而言漫长至极的寿命,叶齐也设想过自己死去的场景。 当时他无牵无挂,却是没有多么在意生死,然而看着陆岱望现在暴躁的模样,想到天澜兽可能变成银魄圣树分枝那般怪模怪样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要现在便安抚于它。 “哪怕我真的死了,岱望答应我,也要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好不好?” 青年眼中噙着温如春水般的笑意,如同往常一般温和地望向它。 第261章 分歧 然而回应他的, 却是陆岱望狠狠在他肩头咬了一口。早在天澜兽张开口要咬下时, 叶齐便察觉到了它的动作,然而略微一顿后, 他不闪不避, 却是没有任何阻止地让它继续咬下。 而对于这与平常相比略微重些的力道, 叶齐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他的身体在经过真雷之劫的淬炼后, 早已比精铁还要坚硬百倍,哪怕恢复了全部实力的天澜兽全力一咬,哪怕他不做丝毫抵抗, 它的力道其实也如同小猫磨牙一般, 是伤不到他分毫的。 相反的是, 他现在担心这么一咬, 真正受伤的反而是天澜兽。 想着它的一口细尖虎牙,叶齐彻底撤下身体灵气防御层和肌肉间的抵抗, 再『操』纵着在天澜兽体内的灵契,确定它不会对天澜兽造成反噬之后, 他方才彻底放松下来,做好了被天澜兽磨牙咬上好一会儿的准备。 然而却也只是这么一咬, 叶齐同样能感觉到陆岱望没有用上全力,而在察觉到他没有抵抗之后,陆岱望不知为何似乎更加生气了。 在彻底松开咬着的力度之后,他本以为能像以前一样把它抱在怀中,耐心地哄好它。却没料到天澜兽在他肩头飞快一跃,叶齐只感觉天澜兽炸起的软『毛』在他面颊上一擦而过。 很快的, 原地只剩残影一般,陆岱望迅速地消失在丛林之中,甚至连他的呼喊都没有让它停下半分脚步。 在意识到天澜兽第一次生气到连哄都不想听的程度时,叶齐方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自己的言语对于陆岱望而言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他一直是有发现的,当陆岱望变到成年大小时,心智会连带着成熟一些,然而若是变化成幼年形态时,那稚嫩的程度就和孩子有些接近,仿佛带上些孩子气一般,有时能撒上一个下午的娇,有时又会为着那银魄圣树分枝口头花花就和它打上一天猫抓老鼠的架。 然而知道不适合打扰他的时候,又表现得一声不出,安静地『舔』着爪子,只是蹭着他便极为满足的乖巧懂事。而知道他烦闷的时候的就会撒娇似的蹭着,将自己以前洗澡抓吃的一些往事绞尽脑汁地说出来,眼瞳灰蓝清澈,尾巴轻摇着,倒是像极了缠人的幼猫。 就连极少出现过的生气,通常也是生不过一会儿,便被哄着全部忘记了一般又开心了起来。 然而这次,他却把它气到了连哄都不想听的地步。 叶齐暗叹了一口气,方才意识到陆岱望这些时日来的乖巧,已经给了他——它极为懂事而成熟的错觉,然而它无论经过了多少百年的成长,在现在的心智上,它也还是相当于人类稚儿一般,而哪个稚儿,会愿意听到信赖之人这般沉重的涉及生死的话语?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一个大错之后,没有过多犹豫的,他便决定去将陆岱望带回来,再好好和它谈谈,至少这有关生死之事,叶齐无声叹了一口气,他考虑着,这些就不再和天澜兽提及了,毕竟异兽和灵植无论是寿命,还是神智发育都是要比人族要慢上许多的,这些沉重的事情,再迟些让它接触也好。 在想通之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便打算立刻顺着神思中感应到的陆岱望所在方向走去,却发现天澜兽的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甚至已经开始顿下脚步,缓缓向着来处走回。 感觉到天澜兽不断跑回的动作后,叶齐感觉心中说不上是轻松还是空『荡』的感觉泛上,让他为着陆岱望能够想明白这生死之事,而生出些许复杂的释然。 或许,迟些明白,又或者永远都不明白,才能让它永远无忧无虑下去。 他轻微地摇摇头,却是将心中近于怯懦的想法完全压下。 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中,若是为了它的无忧无虑,而采用隐瞒的美好一直欺骗下去,才是对陆岱望最大的残忍吧。 想到天澜兽越来越亲昵的依赖,叶齐感觉心间微微一颤,想要迎接上天澜兽的脚步不知为何竟难以挪动半步来。 他迟疑着,害怕自己若是在此时对上它清澈的双瞳,便连自己都不能确定,他是否仍能保持这般理智冷静的思绪,而不是不管不顾地答应它全部,哪怕连自己都无法确定的要求。 叶齐难得地重新念起了引起入体时无比熟悉的清心咒,方才让自己勉强冷静了下来。 终于从清心咒中恢复了一些往日的冷静,叶齐想道,无论他今日这剂预防针,是否会让陆岱望对他有一丝疏远,可若是能因着这疏远,而让它成熟些,学会不要将自己的感情全部倾注在一个人身上。 那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吧。 第一次,叶齐对于自己的想法有了不确定而极为动摇着的念头。 不过片刻,天澜兽已经回到了他的面前,然而与以往不同,它已经恢复成了往日的形态,便连幼年时清澈动人的灰蓝兽瞳,在转化到成年的形态后,略微低着头,平静望向他时,似乎透出了一股和往常亲昵极为不同的冰冷平静。 而望着叶齐缓缓伸出,要落在它头上的手,陆岱望往后一退,便极为灵活地避开了。 “嗷。” ——我觉得,你说的对。 第一次,天澜兽完整地用对了你我的称呼,而不是像之前一般总将自己叫做陆岱望,而不是称作我,也不像之前一般再将“你”字叫成他的名字。 迎着它冰冷却不容再触的眸光,他意识一晃间,却是回忆起了了第一次和天澜兽相遇的日子。 似乎在一团焦雷之中,他也曾看到过这般威风凛凛,冰冷而高不可侵的异兽,低下头时,将他视如草芥的一眼。 而今日这一眼,和那日的一眼,何其相似。 “嗷。”似乎还嫌不够一般,天澜兽继续叫了一声。 ——我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你了。 ——等到了冥土深峡,我们也,分开走吧。 青年沉默着,竟在此时产生了一种怀疑,又或者说希望自己听错的错觉。 …… 陆岱望眸中的光仍是极为极为冷然的,在眼睛一转不转地紧盯着那平日望向它时眼中仿佛盛着光的青年间,它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蟒蛇紧裹着,传来让它近乎不能再动的窒息。 它缩在身后的长尾紧张地绷紧着,心中祈祷般的无数遍念道。 不要答应。 不要答应! 不要答应!! 叶齐不要答应!!! 然而它缩紧冰冷着的竖瞳却似乎传达给了人类某种截然相反的感情。 长身玉立的青年眸中神『色』一暗,仿佛便显得有几分失意一般地低垂着眼,陆岱望狂喜着,尾巴几乎恨不得打成绳子一般狂喜的绳子,它几乎压抑不住自己要上去『舔』那人的冲动,然而那人的下一句话,却是让它仿佛坠入冰窟一般冷到透不过气来。 叶齐仿佛叹息一般轻声叹道。 他说了一个字,那个字和以往无数遍一般仿佛萦绕在青年唇齿之间,带着说不清的温和和无奈,就如以前总是在它的纠缠下带着些许温柔而纵容一般地轻声说出着,便让它足以感觉到从尾巴径直蔓延开的的冰寒。 “好。” 叶齐又不要岱望了。 陆岱望全身冰冷地想道,它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人类,企图还能从他口中听到别的回答。 …… 在听到那来自天澜兽预料之中的冰冷问句时,叶齐一怔,在怀疑这句话的不真切之间,脑子里陡然闪过了许多和陆岱望朝夕相处时平静无澜,现在想来却极为温柔而美好的日子。 他有什么理由,来阻挡陡然陆岱望生出想要离开他的念头吗? 是它还不够强大的实力让他不放心吗?或许这担忧也是有的,然而此时,他的脑中没有任何原因便立刻升起的想法便是。 ——他不想让它离开。 这想法毫无缘由,也毫无逻辑,便如同是被他一直压抑着的感情猛然爆发出来时产生的想法一般,几乎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拥有将理智完全压倒的优势。 而真正可怕的是,他想来占据上风的理智,也毫无压倒这骇浪般猛烈情绪的想法,甚至相反的,他能感觉到理智在悄无声息地后退着着,给这拼命压来的巨浪让开它一直来占据的土地。 然而天澜兽的目光如同剑刃般锋利无情地穿透他,便似乎能让他的神智清醒些,说出自己理应在此时最该说的一句话来。 “好。” 他从来将陆岱望视为自己私有的想法,然而在此时真正面临分离时,他却是没想到,原来不仅仅是陆岱望在依赖着他,在某种程度上,或许他要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的,也在依赖着陆岱望的。 第262章 套路 而陪伴, 从来就不是单方面的。 在想通了这一点后, 似乎心中的情绪,便逐渐被神智镇压着, 将这些惊涛骇浪硬生生地封存到了角落之中。 而在此时, 叶齐终于能够平静了下来, 他仔仔细细地将陆岱望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确保它哪怕离开,自己也能记住它很久,方才压下喉中的暗哑, 竭力以着平日最为平淡的态度开口。 “好。” “不过不是到冥土深峡, 而是等到你突破到了玄阶, 我再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或者如果你想回上古绝地,也是可以……” 就在叶齐努力忽视着心中的异样, 想要再叮嘱陆岱望其它一些要紧之事时,他感觉到有大颗大颗的『液』体在眼前落下。 他茫然地抬起眼, 压抑着自己心中莫名升起的可笑猜测,然而下一刻, 那异兽冰冷灰蓝的瞳眸中,仿佛盛着源源不断的水一般,不停地落下泪来,衬着它灰蓝清澈的瞳眸如同之前一般的柔软而让人心生动容。 他第一次见它哭,是为了他的伤势。那么这一次,也是为了他吗? 叶齐心中忍不住泛起些侥幸的想法, 他向前走近了一步,却看见天澜兽也退后了一步。 陡然间,它的举动将他心头侥幸燃起的些许期冀,仿佛暗火泼上一盆冷水。 所以,不是因为要离开他而难过,是为了—— 它自己不能立刻离开而难过吗? 在意识到这个事实后,神智有一刻几乎是如同止水一般地停止着,而在陆岱望无声地注视着他,却没有发出一声的落泪中,叶齐只觉心中的某个角塌陷着,那处刮进的寒风让他的神智回笼着,然后进入几乎无欲无求的平静之中。 叶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一个心『性』未定的孩子啊,便连喜怒,也是这样明显得让人一看就能看出的。 若是一直这样,他怎么放心让它独自离开? 然而最初约定并行时,他既应允好了它能随时离开。如今他再劝已经算是不应有之事,而若是将它『逼』哭了,他还不答应,也未免—— 太过分些了。 想到这,他的唇边不由地像以往一般上浮着些星碎的笑着,想像以往一般抬起手再『揉』『揉』那近在咫尺的大猫。 然而望着它盯着自己,一边警惕着地缩着,一边眼眶里盈满了泪的可怜样子,他便将微抬的手掩饰般地放下,然后定定地看了它许久,方才轻轻地开口说道。 “好。” 因着那落泪,天澜兽身上的肃杀之气淡了许多,此时听了他那话,泪水逐渐收住了,眼睛圆瞪地盯着他,清澈如洗,便让他以为又看到了那以往依赖着他的幼猫样子。 然而,不是的。 天澜兽灰蓝瞳眸中蒙上的雾意退去后,便仍是清浅的仿佛深然的冰湖模样,只是因着刚才的落泪显得此时水润了些,冲散了些许冷意和锋锐。 看来他先前的种种担忧,都是多余的了。 叶齐心中泛起些说不清是轻松还是涩然的空『荡』,他定定地望着泪水已经渐渐止住的陆岱望,温和一笑后,却是略微将视线偏移开,免得自己又生出不该有的动摇来。 “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嗷。” 与幼年形态不同,成年天澜兽的这一声极为低沉着,如同积蓄着极为深沉的威胁和力量。 ——等了,很久吗? 陆岱望这句话没头没尾,却是不待他反应,那尾巴挟带着撞破空气的白『色』气浪,狠狠地打在旁边的岩石上,发出震天的“嘣”一响的同时,密如蛛网般的裂痕在岩石上蔓延开来。 ——我就要去冥土深峡。 挟着无尽怒气地丢下这句话后,天澜兽甩着长尾,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想到此时正在气头上的天澜兽未必想要见他,叶齐顿了顿,在感觉到它并没有跑得太远时,只是一头扎进了一处安全的池子后,最终仍是没有选择贸然追上前。 下一刻,青年眸『色』一深,却是不由想到。 让陆岱望回到安全之地,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为何陆岱望仍要如此执着要去冥土深峡?那银魄圣树分枝是不是和它说了什么? 而且天澜兽这次生气如此坚决得提出要离开,那根所谓的银魄圣树分枝,当真在其中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吗? …… 天澜兽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池子里,只觉得平日里不足一提的池水冰冷地环绕着它,让它眼中热热的水仍不住和这冷水混搅在一起,刺得它恨不得将这满池的水打干。 人类原来早就不想要它了! 就像那臭树枝说的那样,只要它开口说想要离开,叶齐连留都不会留,就会恨不得能够立刻把它送回去。 哪怕它哭了,人类也不会动摇,反而会更加嫌它烦的马上想把它送走。 呜…… 陆岱望忍下自己想哭的冲动,不能哭不能哭,哭的样子又丑又会被叶齐嫌弃的。 正在强忍的时候,它情绪激动着翕动的鼻子上,在冰冷的池水包围中涌出几个气泡来。 啊啊啊!连这些气泡都在笑它!!! 天澜兽忍不住张开嘴,一连串气泡便从嘴里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好难过,超级难过,啊啊啊,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热热的水从眼里冒出,陆岱望忍不住一边打散着那气泡,一边去『揉』自己酸酸的眼睛。 在水波晃『荡』的波纹涌动间,它却以为是自己幻觉般的,看到了人类低下头来的身影。 直到一股大力缓缓包围在它身边,那双手缓缓而坚定地伸下来,将它从水中搂入怀中时,陆岱望忍不住下意识地晃『荡』着身上的水珠,直到察觉到人类胸膛和环抱着它的手臂上传来的温热触感时,方才意识到叶齐的出现不是自己的错觉。 撒娇似的轻吼憋在嗓间,丑树枝昔日得意洋洋的炫耀便在耳边。 “你这长『毛』怪,你今日得的喜欢哪里比得上我昔日在主人旁边得的重视多?他只是将你看成是一个抱着舒服,谁都可以取代的宠物,我实力全盛的时候能和我的主人一同并肩作战,可你呢,就只能像现在这样站在他肩上,受着他保护,平日里再没用地撒些娇便能让他无比欢喜吧。” “我告诉你长『毛』怪,你还是不懂人类有的是什么心思,你知道人类间流行的一句话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吗?你知道人类的新欢总是换得比旧人快吗?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旧爱为了心爱之人恋上新欢而死吗?” “长『毛』怪,我看你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的主人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吧,”银魄圣树分枝高高在上的语气仿佛还在耳旁,“他怎么会告诉你呢?他要让你一心一意讨好他,耗尽自己最为宝贵的年华服侍他,才能开开心心地去找下一个新欢啊,如果早告诉你了,你自然不会像现在这样傻白甜,那你就不是他喜欢的样子了。” “长『毛』怪,这些话也是我这些时日看着你太蠢才愿意跟你说的,这些话也是我主人的红颜告诉我的,不然我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深刻的道理?在我的主人把我送给他的红颜时,她就一直很疼我,直到她红颜不再,主人也不再来找她,她方才交心地告诉了我这些深刻的道理。” “我现在看你太傻,不忍心你和我主人的那些女人一样傻傻被骗,就好心告诉你,反正我也不打算认你的主人为主了,这番话你爱听不听,以后也别落得和我主人的红颜这种下场。”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死乞白赖地想要认你的主人为主了吧,就是因为你的主人太像我的主人了。他哄着你的样子,哄着你的口吻,便连哄着你会永远陪着你的样子和模样都像极了我的主人。你不是说过他经过许多惊险都能活下来了吗?若不是他前世是我的主人,怎么可能做到这般地步?” 昔日丑树枝夸夸其谈的样子仿佛还在它面前,纵使它不想去听,可不知不觉间,那些话就像一根根刺一样扎在了它的心里。 此时望着人类温柔低下头,用着丝毫不会使它疼痛的力道『揉』着它的样子。 天澜兽脑中陡然浮现出一句丑树枝天天念叨的一句话来。 ——为什么你『揉』我的样子这么熟练?!! 这般想着,热热的水仿佛再也忍不住地从天澜兽灰蓝的眼瞳眼里流出。 叶齐,叶齐,肯定不是只有它一只兽。 说不定他真的就和那丑树枝说的一样,已经背着它在外面也养了许许多多兽,不然不可能一次次把它封进纸里,还一次次试探它底线地先带着白虫子,然后带着丑树枝回来。 只要它略微『露』出松口的迹象,他就会毫不忌惮地带上一大群和它一样的天澜兽回来。 而如果它不松口,他自然会让它离开。 这些套路,果然和丑树枝口里的主人做的是一模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咳,声明一下,这些都出自银魄圣树的灌输和陆岱望的脑补,齐哥和银魄圣树主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剧场 银魄圣树:作死(8/8)√ 第263章 清楚 看着陆岱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最后一边哭着一边打起了嗝的样子, 他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用着手上的灵力耐心地将它的皮『毛』烘干, 却是打算等它心情平复些, 再和它谈谈。 恢复了幼年形态大小的幼兽一边哭着, 一边埋在他怀中时, 竭力地用爪子扣紧他的衣物,然而等它身上的『毛』干了,情绪也随着那柔和灌入的灵力逐渐平复下来后, 陆岱望却是用头在他胸膛前一拱。 担心它的力道会伤到它自己, 叶齐便顺着那力道微微松开抱着它的手来。 天澜兽身子一转, 却是从他怀中跳下, 然后在他身前数米处的地方站定。 它的皮『毛』半湿着,打湿在纤弱的身子上, 便显得更加可怜瘦弱,此时那一双灰蓝如洗的双瞳不似之前一般圆睁, 反而显得无比委屈却拼命强忍地仰头望着他,便让叶齐忍不住蹲下, 然后伸手靠近它。 这一次,陆岱望没有再避开。 它低下了头,半湿的雪白皮『毛』显得格外狼狈,被他的手用灵力烘干着的皮『毛』很快就不再弥散着湿气,然而它抖着身子,却像是冷极了的样子。 纵使知道玄阶异兽哪怕是被丢进了烈火或者冰水都不可能有任何不适, 此时自然也不可能因为这一点水迹感到寒冷,叶齐仍是止不住担心着,想要再一次查探它身体里是否有别的异样。 然而这一次,却被它软软却坚定的爪子伸手挡住。 “嗷。”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天澜兽。 深深地再看了他一眼后,陆岱望带着满心绝望和难过地想要沉重踏着步子离开。 却没想到它背后的人类一声轻笑,一大片阴影在它的头上覆盖下来,不过瞬间,它便又回到了人类那透着温暖气息的怀抱。 捏着怀中天澜兽软软立起的耳朵,叶齐心中的不安便平复了许多,此时他温和地望向陆岱望,纵使面上竭力正『色』,却也掩不住唇角弥散开的笑意。 “是银魄圣树和你说的这些?” 虽是个疑问的问句,叶齐的话语末尾却已隐隐带上了肯定之意。 “这次你打它,我决不再拦着了。” 话语说完,他便毫无犹豫地从那木钗中拿出了银魄圣树分枝的一团精魂,然后捧在了陆岱望面前。 然而以往能够激起陆岱望万分活力和火气的银魄圣树就在面前,陆岱望仍是恹恹着,眼眸低着,提不起多少精神来。 叶齐看着这情景,心中暗叹一口气,明白若是不让那银魄圣树分枝开口,只怕他是别想在今天哄好陆岱望了。 他调动着体内的雷霆之力,不轻不重地分出一缕击打在那银魄圣树分枝精魂之上,虽银魄圣树分枝的精华与寻常鬼魂不同,不可能轻易在雷霆之下被灭消干净,然而这一击的痛苦,还是能够让沉眠中的银魄圣树精魂苏醒过来。 “啊——!!!” 伴随着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银魄圣树分枝终于从沉眠中苏醒了过来,它一开口,便气愤得连整团逐渐转化成树枝形态的精魂都在气得发抖,显然对于人类丧心病狂不仅不要它,还拿雷电电它这个举动气得连话都组织不完全。 直到它看清面前的长『毛』怪与以前颐指气使不同,长长的睫『毛』遮住眼,一声不发的狼狈样子,和它面前的人类沉沉看向它的样子时,方才意识到这场景如何不妙。 果然,它没有认这个人为主是再正确不过的。 以前这人类对于长『毛』怪百般疼爱,却是做到了连它主人都没对他红颜有过的这么温声细语,温柔体贴,谁知它不过睡了一觉,长『毛』怪竟然已经被那人类家暴到如此程度,连一个玄阶异兽都能折腾到这般可怜的地步,可知这人类心狠手辣,三心二意,喜怒不定,做的事情已经人神共愤到极点了啊!! 若是它落到这人手里,哪里还有活路?不对,它现在,好像,就落在那人手里了…… 在意识到这个悲惨的事实后,一瞬间脑子里闪过许多可怕惨景的银魄圣树分枝发出比之前更为凄惨的惨叫,却是立刻便要开口求饶,然而它短促的一声惨叫刚刚发出后,立刻就感觉自己被人类整个定住了神魂! 禽兽!简直是禽兽都不如啊! 若不是现在不能说话,它一定要把那人骂得狗血……不,这样的做法还是算了吧,毕竟它不是长『毛』怪,长『毛』怪这样或许可以不死,但它敢这样,那真的就是自己找死了。 非常识实务为俊杰的银魄圣树精魂勉强晃动着叶子,举起一个类似于微笑的讨好形状。 人类却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它这般表现,非但没有被逗笑,反而随着他怀中抱着的长『毛』怪低头的弧度,望着它的瞳眸更加黑深了起来。 糟了,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第一次感觉到人类发出的森然杀气的银魄圣树老实的收起了叶子,非常乖巧地摆出了不敢再作妖的姿态。 “把你之前和陆岱望说的话,现在一字一句地说出来,不然我非但不会带你去冥土深峡,现在就让虫王吃了你。” 听了叶齐的话,第一个反映过来的白虫飞快地捕捉到叶齐话中的“虫”“吃”之类的字眼,立刻兴高采烈地扬起身子,将之前想好的不吃这叶子的事情完全丢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想到能立刻吃到这香喷喷的树叶,它的口水就忍不住流下来了。 感觉到背上的白虫灼热的视线,银魄圣树分枝打了一个寒颤,本来还犹豫着的它,一触上叶齐那黑深瞳眸,感知到其中的坚决意味,便毫不犹豫,立刻将自己这十数日来的所有话都和盘托出。 而听完这些话,叶齐哪还能不明白这银魄圣树分枝有的是何种居心,然而这居心他是明白的,重点却在该如何让陆岱望能够听明白。 没有过多犹豫,他在怀中沉沉得快要睡着的异兽脖颈处轻微地『揉』了一『揉』,便让陆岱望立刻如梦初醒般地醒觉了过来。 “把你说这些话时的心思原原本本说出来。” 叶齐平静地开口,然而那平静的仿佛汪洋之下积蓄着恐怖威势的话语,却让银魄圣树分枝不自觉又打了一个寒战。 望着叶齐怀中那长『毛』怪微微抬起的视线,它终于意识到了—— 那长『毛』怪不是被家暴了! 而是真的相信它的那些话,和那人类生出了间隙!! 哈哈哈,简直是天助它也!!! 这些时日来对人类的辛苦挑逗,却也原来抵不过那长『毛』怪对它话语的信任,便这般轻而易举地被它离间,然后生出了间隙,在已经放弃之后,竟发现自己先前无意丢下的种子开出了花,这简直是柳暗花明啊! 它现在哪里还要解释,不继续在那长『毛』怪耳边添油加醋就不错了。好恨啊,现在想来,真正算得上挑拨的话也不过八处,那些也都是它的无心之言,就是顺耳从主人红颜口中听来的,只为了逗那长『毛』怪生气方才告诉给它的,却没料到反而是这最无意之笔的这一招起了作用。 早知道当时那女人啰啰嗦嗦在它树荫下哭的时候,它就不给自己传粉了,不然若是多听几句,现在长『毛』怪说不定早就乖乖滚开了,银魄圣树心间陡然生出了扼腕的心思。 它万万没有料到,却是这对它而言最无用的废话竟在此时起了这般决定生死的作用,果然他的主人告诉它的没错,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废柴的力量啊。 “我可没有什么心思。” 银魄圣树忍着心中的激动,强忍着枝叶的颤抖,竭力平静地开口道。 然而这句一开口,它却望见那人类不惊不怒,仿佛早已料到一般地低下头,对着那长『毛』怪问。 “现在信我了吗?” 糟了,银魄圣树心中一咯噔,它忘记这长『毛』怪对于情绪的感觉最为灵敏了。 本来将信将疑的陆岱望看着那丑树枝一脸被雷劈的说错话神情,心中的难过和怀疑不知何时已经散开,它不好意思地钻进人类的怀疑,软声软气地叫道。 “嗷呜。” ——相信了。 没有过多犹疑的,它带着愧疚不安地一边往人类怀中钻着,一边想到自己可能就真的听了那树枝挑拨的话,离开了人类,便只觉一阵阵的后怕,连本来逐渐平复下来的心绪都更加不稳定了。 ——叶齐是好的,树枝是坏的。 在听到天澜兽熟悉的称呼后,叶齐始终吊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看也不看一眼地将银魄圣树分枝放入了乾坤袋中。 至于那幽土深峡,若是在这银魄圣树分枝心怀不轨,还差点挑拨成功后他还再去,那就已经不是心软能形容的程度了。 在将这项行程从计划中划去之后,他专心地将注意力放在怀中天澜兽身上来。 第264章 和好 叶齐低下头, 忍不住亲了亲陆岱望软软抖动的耳朵, 声音放柔着问道。 “还有呢?” 天澜兽疑问地抬着头,灰蓝的瞳眸清澈疑『惑』地望向他。 他叹了一口气, 『揉』了『揉』它的头说道。 “以后也要相信我, 好不好?” “嗷。” 天澜兽又软又长地叫了一声, 像极了未出生的猫崽叫唤。 “嗷呜。” ——好。 想起那些银魄圣树分枝教给天澜兽的奇奇怪怪的话, 叶齐面上不显,此时对那银魄圣树已经从冷淡变到了隐隐不耐,便连话中的代称也是一转, 换成了陆岱望常用的用法, 他接着耐心地问道。 “那树枝教你的那些话, 也不要记得了, 好不好?” “嗷。” ——好。 他问一句,陆岱望便乖巧地答上一句。 直到他确定没有其它还要嘱咐之后, 天澜兽方才蜷着尾巴,把身子都钻进了他怀里。 只是或许还是受了那银魄圣树精魂的影响, 陆岱望窝在他怀中一会后,却是很快便下了地, 恢复了成年的体态模样。 ——从今天开始,我要学着保护叶齐。 冰冷灰蓝瞳眸如猎食者一般冰冷而凶猛的异兽驯服地低下头,往他怀里不住钻着,低叫着说道。 叶齐将五指并成梳,笼着怀中异兽温热柔软的雪白皮『毛』。 听了陆岱望这句话,他微微笑着, 然后轻声答道。 “好。” …… 在放弃了赶往冥土深峡日夜兼程的行程之后,叶齐难得地能够放松下来,他打算开始寻找一处灵气充足之地进行筑基,然后看护着陆岱望迈入地阶,同时尝试破开筑基到金丹境界的屏障。 这并不是一件数月就能解决的事情,叶齐已经已经有了消耗数年,乃至十数年完成水磨工夫的晋阶准备。 毕竟对于修真界而言,他的这般年纪和修为进展的速度之快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而引气入体能让人增加三百年寿岁,筑基能让人增加千年,传闻元婴能增加万年,更上一些层次的几乎可以说是与天不老,哪怕是将十数年,乃至百年的岁月都耗费在这突破之上。只要突破金丹境界能够成功,也同样能算得上是进展神异了。 而从现在开始,或许他就应该习惯闭关数十载,不识人间岁月的日子了,叶齐若有所思地想着。 陆岱望伸展着身体,在火堆旁边躺下,安静地蜷靠着他,长尾一勾一勾的,不安分地在他腰上划着,想要引来他的注意。 他顺着那低吼『摸』了『摸』靠近的『毛』茸茸的兽头,天澜兽心满意足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开心地仰躺回去了。 雪白的皮『毛』如同绸缎般华丽漂亮,他伸手缓缓『摸』着,那长尾便环过他的腰身,将『毛』绒绒的尾巴尖送到他手下,他不轻不重地捏住,那一直在他腰上蹭动的尾巴便乖巧地以着被他捏住的方式立起,然后再环上他的手,就不再动了。 在这般长空星夜之下,叶齐仍不住放松着,也跟着天澜兽仰躺了下来,望着那星辰碎满了的天空,放空的思绪逐渐凝起,他想到了那纸片中的那颗星粒,一时又入了神。 再回神过来时听着天澜兽站起的动静,它察觉到身上一大片阴影覆盖下来,此时陆岱望低头望着他,灰蓝的瞳眸里仿佛冰湖一般澄澈而夹杂着冰一般的锐利。 本来叶齐的思维漫无思绪地发散着,此时看着眼前低下头望向他的天澜兽,他就不由将思绪发散到了它的身上。 明明幼年时还是那般可怜可爱的样子,为什么成年了就变得这么冷冰冰的了? 想着想着,他倒也没觉得两种样子有过多的差异,无论如何,反正眼前这头异兽,都是他的陆岱望了。 不知觉间,他的唇间便染了笑意,伸手将靠近的天澜兽头再温和地『摸』了一遍。在这般夜『色』宁静,难得的没有紧急之事催『逼』的晚上,他难得地起了和陆岱望谈心的念头。 “岱望以后想做些什么?” 天澜兽在他身旁趴下,雪白的耳朵动了动,没过半刻,叶齐便能察觉到那长尾重新将自己包裹,和它的身体成了一个圆。 看着人类头上冒出的属于它的尾巴尖,陆岱望高兴地『舔』了『舔』爪子,至于人类的问话,它顺从着本心答道。 “呜。” ——跟着叶齐啊,叶齐去哪,我就去哪。 他说让它相信他,天澜兽就真的信任他了。此时再谈未来,天澜兽就没有表现得如同以前一般惴惴不安,它『舔』着爪子,仍在为自己顺利圈圆的本领高兴不已。 这闲聊本就是兴之所至,便随意开口的。想到了陆岱望以前的生活,叶齐便有了几分好奇,他话锋一转,问道。 “在没遇到我之前,岱望是怎么过的?” 天澜兽将头低着,往怀中人类温暖的体温处『摸』寻着靠去。它随口答道。 ——吃东西,打架,睡觉,吃东西,打架,睡觉…… 在连续地念着想了好几十遍这样的内容之后,天澜兽低下头去望他。 ——然后叶齐就来啦! 叶齐『揉』着它暖烘烘如『毛』毯的雪白皮『毛』,笑着问道:“这样的生活,岱望过得开心吗?” 想了想以前所到之处,万兽逃奔的生活,天澜兽紧紧靠在叶齐背后的尾巴欢快地蹭着,然后答道。 ——开心 他忍不住一顿,『揉』着天澜兽的皮『毛』,再开口时语气轻柔得仿佛怕吓了它。 “那现在呢?” 在这般温和的语气和舒服的抚『摸』中,夜风凉凉地吹拂在它的身上,天澜兽收着爪子,睡眼有些朦胧地半闭着,却仍记着回答他的问题。 ——现在,在叶齐旁边啊。 听了它的回答,叶齐久久无言。 若是当初,天澜兽没有遇见他,带走他,或许就这般一直留在它熟悉的上古绝地,过着平静却没有太大危险的日子,对它而言,或许这样就是最好的生活了。 而他明明遇到过灵鹤,熊猫,许慎萱,叶显会,江平渊种种人,然而到了最后,在此时能够在它身边的,却是陆岱望,不能不说,命运太过无常了。 然而修道涂上漫漫,便真的是这一时陪伴,或许也算得上难得了。他本不对有任何人能长伴他身旁这一事心怀任何侥幸,然而在此时,被天澜兽温暖的皮『毛』包裹着,叶齐却不由觉得,已经足够了。 天澜兽的喉头咕噜着,逐渐变成进入睡梦一般的呼吸轻声,只是那缠在他背后的尾巴仍是牢牢不放,让叶齐无奈中又有有些好笑,但他也没有挣扎将它吵醒,他按着节奏缓慢地『揉』着天澜兽的皮『毛』,直到彻底将它送入沉眠之中。 纵然已经不需要睡眠补充精力,可或许是今日的夜『色』太美,又或许是那包裹着他的皮『毛』太过柔软而温暖,叶齐闭上眼,便也跟着陷入睡梦之中。 …… 每日的天亮都是陆岱望最期待的时辰了,它从睡梦中被香味唤醒,看着人类在烤肉,它走过去蹭了一蹭,得了人类的『摸』头安抚之后,睡意全部消散开来,此时欢快地找了一个附近的池子一头扎进,开始认真地洗着自己皮『毛』上沾染的些许泥灰。 一边分神查看着天澜兽所在之处是否有异样,叶齐一边用着数道符纹组成的明火符阵,烧着从乾坤袋中取出的堆积如山的黑『色』巨鸟的肉,哪怕以着陆岱望的饭量,这些时日来它也还没有将这些肉吃到两成。 而用着符纹之火烧肉虽是奢侈,然而在发现凡火不能将这肉质烤熟,高温度的符纹之火不仅能烤熟,还能将这肉中的鲜美味道都烤出来之后,因着在两处城主府中搜罗到的普通符术原料也可以算得上是堆积如山,叶齐便习惯以着这般方法来烤那黑『色』巨鸟的肉了。 在喂饱陆岱望的同时,他也可以稍微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毕竟修仙不是将自己修成石头,这七情六欲固然他可以完全封存,然而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他也不会故意艰苦来苛待自己的。 神思查探到那远离火焰的血肉也终于烤熟之后,叶齐准备出声,将正在玩水的天澜兽叫回来。 然而此时,他察觉到了一股视线静静地停留在他的身上。 而那视线的主人不闪不动,似乎丝毫不知修真者的感觉如何敏锐一般静静看着他,那穿透般让人感觉头皮发麻的视线平静地停留在他的身上。 叶齐准备抬起那烤肉的手微微一顿,他能察觉到那视线的主人就在他身后,然而他平静着,没有转过身来,只是传讯给天澜兽。 ——今天烤的肉味道不太好,这湖里有石海鱼,岱望去抓三条回来好不好? 这湖泊巨大,里面没有什么危险生物,天澜兽哪怕仔细去寻,恐怕也要找上半个时辰。 陆岱望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头扎进了湖水之中。 叶齐仍是没有回头,因为在他的神思当中—— 他背后,理应没有人。 第265章 危险 符文的明火继续烤着, 已经传来烤焦的味道。 视线久久地停留在那烤焦的肉上, 叶齐看似随意放送着,紧绷的身体却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一股寒意从脊背蔓延而上, 几乎毫不犹豫的, 他便立刻汇聚着全身灵气, 向后猛然打出一击。 “嘣。”伴随着空中近乎撕裂开的破空震响, 借着在那一瞬间猛然爆发出的的力量,叶齐的身形瞬间退到数里开外,然而他能感觉, 那股阴魂不散的视线久久停留在他身后, 却仍是半步之遥。 宛如将死之人的咕哝之语钻入他的耳尖, 他能感受到近乎冰冷的锐利从他胸膛前以着可以说是缓慢, 却是无法抗拒力道地缓缓破开。 一张如同水墨画上沾水晕染开的手在他胸膛中刺过,伴随着他身后那人仿佛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不……不是……” 那人或许不该说是个人了, 那身形模糊的鬼魂五指顺着他的五脏六肺逐渐往其中或浅或淡地探去,宛如一把锋利的剑在他的体内翻搅着, 透着森冷而锋锐的寒意。 在感觉到身体里翻搅的锋锐森寒如同一把钝剑一般穿入,并没有实质地伤及到他的举动后, 叶齐在尝试『性』地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完全被这寒意牢牢凝住,动弹不得。 发现自己处在这般困境后,他的脑中飞快地转动着,一边庆幸着自己仍处在布置下的隔音符阵内,这里的动静暂时不可能引起天澜兽的主意, 一边在飞快思索着,试图找到解决这般诡异局面的对策来。 那人是鬼魂所化已经是可以确定的事实了,以他能感觉到的修为层次,那人的境界起码也是金丹境界甚至是更高层次的,不然不可能仅是一缕残缺的魂魄便有定住他的实力。 而从那人模糊不清的话语看来,显然那人的魂魄尚未来得及吞噬更为强大的魂魄,所以也没有恢复相应的神智还有实力。不然它的身形只要稍微再凝实一些,刚刚那伸出他胸膛的形态虚凝的五指,便足以让受到他受到重创了。 至于那鬼魂说的不是,叶齐脑中浮现了许多猜测,那人哪怕变成了神志不清的鬼魂,也念念不忘要搜寻的东西,而且认为在他的身上,那么它要找的到底是木钗,纸片,星粒,虫王,又或者是道人的那道神魂?还是那木钗中逃脱的三个鬼魂?又或者是那棵银魄圣树的精魂? 他身上的神异之物太多,一时之间,叶齐竟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试探。 然而在感觉到鬼魂冰寒如铁的手缓缓从他的体内抽出时,他终于恢复了起码的行动能力,叶齐强忍着不适转过身去,望着面前虚淡模糊得如同一幅被水晕染开的水墨画般一般的模糊身影,叶齐勉强平静地开口问道。 “不知前辈……” 在确认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不在这人身上后,那模糊鬼魂面上唯一可见的朦胧浓黑双眸从他身上移开,然而未等叶齐松一口气,那双浓黑如潋墨一般的双眸,便转向了陆岱望所在之处。 …… 天澜兽划拉着水,湖水在它的身旁飞快『荡』开一条条白浪似汹涌的波纹,想到叶齐叫它带的三条鱼,天澜兽兴高采烈地觉得自己多年来洗澡玩水的本领终于派上了用场。 此时它口中已经咬了一条鱼,为了保证那鱼的鲜美,它控制着力道地咬着,没有直接把它咬死,而那条鱼纵使拼尽了全身力气挣扎,也依然挣脱不开陆岱望的口中紧实的力道。 石海鱼,石海鱼,到底什么是石海鱼呢? 天澜兽随意地游着,看到一只鱼就上前把它摁住,然后仔细地翻开鱼鳍鱼鳞去看,这条鱼长得也不像石头啊。 它失望地松开了爪子,爪下被按住的鱼重新得了生机,飞快地游着消失在这可怕的不知何时出现在湖中的可怕怪物面前。 算了,它还是去问叶齐吧。 天澜兽咬着嘴里一尾『乱』动的鱼,想到这鱼的肉质很鲜美,便迫不及待地想让叶齐也跟着尝尝,至于那石海鱼,它回来再抓好了。 它抖擞着身上的水珠,飞快地往人类所在方向走去。 …… 想着那吞噬了赵北尹半人半鸟妖魂的魂魄们能够维持形态,而那些没有吞噬妖魂的魂魄们逐渐消散开来,叶齐心中便有了一个让他不愿相信的猜测。 他背后的那道那魂魄,竟是看上了陆岱望的魂魄! 一直以来,叶齐隐约有察觉到陆岱望身上的不同寻常之处,可因着陆岱望的一问三不知和他们关系的日渐亲密,这般猜测在他脑中逐渐地便淡了下来,如今若不是那魂魄将那渴望的眼神转向陆岱望,他定然不会再想起自己曾经有的关于天澜兽的猜测。 然而如今这道残魂一路走来,竟是不偏不倚,不去吃这沿途一路的玄阶异兽,偏偏向着陆岱望走来,他心中关于和陆岱望的种种异样重新浮现在心头来,那来自心头的威压警告,与寻常玄阶异兽不同的伤势恢复速度,黑行城中伴随着天澜兽一起来的万兽『潮』,种种诡异连在一起,汇集成了极可怕的猜测。 然而他此时却不想去管那猜测后可能蕴含着陆岱望怎样的身份,他只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将陆岱望当成一件物品一般随意送出,罔顾它的生死。 望着那湿漉漉着抖落着水珠,从湖边不断跑近,叶齐转身望着鬼魂,那虚淡的身形之上,鬼魂潋墨眸瞳中直直透过他的身形望向陆岱望,而那双墨黑得仿佛透不出一丝光线的瞳眸中盛着**『裸』的渴望。 随着时间的流逝,叶齐能够感觉到那鬼魂在逐渐虚化着,然而那双眸瞳却在变得越发漆黑。 哪怕它查探的举动没有真正伤及到他,叶齐也深刻意识到,这缕鬼魂若是真的要出手,是可以杀人的。 …… 看见人类面前站着的奇怪东西,一种心头涌现出的危险预兆让陆岱望下意识地丢下了口里衔着的鱼,全力以赴地向着那背向他的人类方向跑去。 ——叶齐!叶齐!!叶齐!!! 这两个寻常的字眼似乎拥有着超出它想象的可怕力量,光是想到拥有这名字的那人拥有出事的可能,陆岱望再一次浮现出对于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来。 它的瞳眸中燃起了冰冷至极的暗火,身形飞快地变大着,数米高的可怕异兽以着冰冷而危险的凛冽姿态飞快奔跑着,空中只余一道道的残影浮现。 然而哪怕靠近的速度再快,在它眼中,那人倒下的身影仍是缓慢得让它感觉遥不可及。 人类温暖的话语恍如昨日一般在他耳边平静响起,光是听着便能让它想到那人唇角含笑,静静地望着它的样子。 ——岱望别怕,我只是睡一会儿,你先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等我起来,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只是这次,没有等到它的回答,那个问它话的人就闭上了眼。 …… 冒险挡在那魂魄出手路上,叶齐在千钧一发之际让那撞入他神思的魂魄进入星粒,便终于如愿以偿地再进入了一片星空之中。 在察觉到自己成功进入了星粒之后,他终于放下心来。 在这些日子带着陆岱望和银魄圣树分枝寻找符阵原料的途中,他尝试过用着游离的魂魄进行试验,然而进入星粒的概率极低,几乎在数千个魂魄中,没有一个能和他一同完整地进入星粒。 而最接近成功的那一次,便是他和银魄圣树分枝的精魂一同进入,却也不过一会儿,便被那星粒排斥出来。 而因着无法再进入,仅凭着两次进入的经历,叶齐也难以判定触发这星粒进入的条件到底是什么,或许是实力起码要强大到能够在这方虚拟星空中形成真正的云烟才能允许被进入,又或许是两方之间的敌意要达到一定的程度才能够达成吞噬的条件。 然而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便是这星粒能够拉入虫王重伤后层次的神魂,应该就拥有能够留住金丹层次的魂魄条件,要知道虫王也是和那进入金丹层次多年的北海君斗得不相上下的存在。哪怕被道人重伤,虫王出手的余威也不是他一个筑基后阶便能随意抵挡得住的。 若是无那星粒将他们两者的优势彻底颠倒了过来,他和虫王到底最后鹿死谁手,也犹未可知。 而纸片如今仍鼓胀着,显然还未将元婴道人的神魂吞噬干净,叶齐一时也不敢做出贸然地将纸片做出的决定,毕竟若是没有解决那道神魂,反而将张天箐的神魂误放出来,那便真的是与寻死无疑了。 第266章 问答 所以千钧一刻之下, 想到他和魂魄之间无论是实力, 还是敌对的关系,都与那日虫王要进入他神思的场景相当, 他便立刻挡在了那鬼魂冲来的路上。 而在那鬼魂如刀锋般割入他身体的过程中, 感觉到了那切切实实仿佛被切开两半的感觉, 他忍着剧痛, 勉强维持着一丝神智,方才让神思包裹着纸片,然后将那星粒坦『露』在外面, 堵的便是这鬼魂神智未苏醒前, 不会停下自己冲来的脚部。 果然, 在如愿地进入到那片星空中后, 望着那熟悉的星云,感觉到不断下坠的熟悉速度, 叶齐一边提防着准备应对那随时可能出现的神魂,一边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他尝试偏移着方向, 想着一处附近较薄云烟环绕着的寻常鹅卵石大小的岩石冲去。到了这时,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考虑吸收这些神魂是否会带给他别的害处了。 在面对着哪怕只剩一丝, 那给他危险之感也比重伤的虫王大得多的魂魄的时候,他便已经感觉到哪怕这处星空他熟悉得多,也没有能够一定能吞噬得了那残魂的准备。而在这处星空两方互相的追逐吞噬中,便连他也无法确定自己能否就一定能够获胜。 想到看着他倒下的陆岱望,他心中升起浓浓的担忧,然而如今的情势紧急, 已经没有再给他分神的余地了。 而为了保险,他选择冲向并吞噬的那处鹅卵石大小的岩石所在之处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靠近,而那处岩石在他视野中的大小也变得越来越大。 终于,他能够一头扎入那云雾之中! 然而那层云雾和那卵石仿佛只隔着咫尺的间隔,叶齐却能感觉到自己如同进入一个小型的『迷』你星空一般,和那卵石的最终位置有如万丈之隔,而在逐渐变多。 而在星辰如同沙粒一般遍布的小型『迷』你星空,每颗星辰都在毫无规律地腾转着方向,到了后来,他只是擦肩而过一颗途中的星云,便被那星辰重新吸入了另一处星空之中。 那一处的星空更加密集,每一处星辰如同流沙光幕一般,几乎将这浩瀚的夜空缀成满是宝石的长袍,到了这时,察觉到越来越多的星云就在近前,而每颗星辰的引力都无比巨大,他只有转移方向和向前直冲的能力,不能后退,也不能在途中犹疑哪怕一瞬。 到了这时,叶齐心中已经渐渐明朗起来了。 这处星空,恐怕便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阵,以星辰为棋,以这穹宇为盘,而他若是不能在这大阵中找到一条出路,能够有如此手笔布置下如此宏伟的大阵,这阵法最终会将他送往何处,或者说汇集成千千万万误入神魂中的哪一处,这都是他无法想象的。 然而找到出路看似简单,然而在这一瞬千里的飞行速度之中,光是强记着沿途景物的距离和位置,便足以让他如今堪称得上是过目不忘的记忆里在瞬息间便被一大把杂『乱』而没有丝毫规律的数据填饱,眼花缭『乱』的星辰在眼前一遍遍擦肩而过着。 他勉强将这一路来遇到的星辰的距离,位置,大小,形态,哪怕是偏斜的角度都强记在心上,描绘成一副阵图,然而这也不过是这浩瀚宇宙渺小而微不足道的一点风景。 这些星辰的夺目与绚烂,乃至于他这无穷无尽的旅途上看过一眼的星云湮灭和诞生,都让他在恍惚中甚至产生了这并不是一处人为布置的法阵,而是真真实实的星空之感。 然而这感觉未免太过绝望,若有人真的可以用星空为阵,他一个在阵法道途中只能算是初入门的小卒,怎么可能在这修为层次都是自己难以想象之人布置的繁复广大的阵法中找得到一丝生机? 叶齐将自己一瞬间产生的心灰想法抛在脑后,毕竟现在这般场景也不是没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至少那在他之后进入的那缕残魂,应该没有威胁到自己的可能了。 毕竟他自己都已经记不得到底穿越了多少次星云,又选择了多少次不同的方向了。 “让我出去……” …… 一道幽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叶齐心中警铃大作,不用回头,他都能察觉得到背后一团雄烈如太阳的光团以着慢悠悠的速度缓慢却坚定地追着它。这光团的大小和发出的光亮,甚至可以说比他在这处星空中看过的许多星辰都要夺目而耀眼。 叶齐也不明白到底是那残魂追了他一路,没有被他发现,还是那残魂到了这处,使了某种秘法能够追踪得到他的,正要消耗着自己光团上的火焰,绽发出烈茫向前冲去。 然而叶齐的飞势一顿,却并没有再加速向前。 在星空中不眠不休的奔驰之中,他早已明白,光团的大小和亮度决定了飞奔的速度,那么这烈日般的光团若是想要吞噬自己,早就可以下手了,不需在此时开口提醒他,更不需要偷偷『摸』『摸』地跟在他身后。 而这烈阳光团竟能抵御得住吞噬他的念头,在此时表现出了可以沟通的神智,那么趁着那人或许还不明白吞噬了他便能从虚空中出去时,他可以和那人好好谈谈。 “放我出去……” 男子幽幽的声音再度响起,不知为何,那声音明明轻得飘渺如同云烟一般,让人总觉得下一刻便被吹散,然而话语轻飘中却又透着极其矛盾的如剑一般让人只觉凛然不可侵的锋锐,莫名地便让人相信,有着这般锋利气势的人,绝不可能向人低头或者做出任何的不利之事。 “如果我放前辈出去,前辈会做什么?” 叶齐缓声问道。 那道声音平静而轻声的话音传来。 “吞妖魂,融剑意。” 那他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叶齐这般想道,将真心和谈的诚意完全抛开之后,却是想要顺势再从那光团手里再得到些别的讯息。 然而那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说话,一字一句顿着说道。 “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你身上是这么写的。” 难道这云烟还会显现出心中的想法不成?!叶齐心中一惊。 想起和虫王以及异虫进入时,完全没有任何异样的云烟形态,叶齐分不出到底是那残魂功法能够看出,还是光团确实这般显现,然而这显现的他的想法到底是暂时还是永远,那便决定了他接下来要应对那残魂的姿态。 脑中的许多想法被他可以压制着,他飞快地调动着思绪,只在一瞬间便下了决定,然而还未等他开口,那道声音便幽幽地说道。 “你的云烟上是这么写的。” “还有,我不叫残魂,你们下界的人难道就不懂得先问我的名字吗?” 在心中猜测隐隐确定后,叶齐第一次尝试着清空脑中的任何想法,顺着自己的感觉和心意进行。 “前辈莫非来自上界?” 那残魂再开口时,话语中便隐隐透出了不悦之意。 “我不叫前辈,而且我说了,你应该问我的名字。” 叶齐略微顿了一下,尽力敛着自身的光团火焰不被太快消淡,在感觉到那残魂没有实际惩罚他的行为后,他开口尝试般地说道。 “为何前辈一定要我问您的姓名?” 那光团虽有些不耐,却也勉强压抑着『性』子,出声答道。 “你若是不问,我怎么知道自己的姓名?” 这话说得太过理直气壮,一时之间,叶齐竟不知该从何处开始反驳。 “为何我不问,前辈会不知道自己的姓名?” “啰啰嗦嗦的,你问还是不问?” 察觉到这已经是那残魂最后忍耐的底线后,叶齐便顺着那残魂意思开了口。 “不知前辈姓名?” 那烈焰光团话音如剑般透着一往无前的锋锐,而在这般锋锐中,夹杂着无比的满意。 “我叫君邻剑,这次你可以问我是否从上界下来了。” 叶齐沉默了一瞬,这次没有多话,便顺着那烈阳光团的话问着。 “不知前辈从何而来?” “上界。” 烈焰光团言短意骇地说完,这一次,他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话语中的锋锐便带了一丝稳重。 “问我为何而死。” “前辈为何而死?” 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叶齐顺着那烈焰光团的意思问下去。 而这次,残魂没有再看他光团上显示的念头的意思。 “为人而死。” …… “是何人?” …… “毫不相关之人。” “如今志向为何?” “吞妖魂,融剑意。” “妖在何处,剑在何处?” “妖在冥土深峡,剑在无界海。” 到了最后,叶齐跟随着那人叫他问话的语速,那人的问和答几乎便成了常人的自问自答的速度。 “既是如此,那我明白了。” 到了最后,那残魂话末一叹,不知为何便给人极为沉重之感。 君邻剑完全恢复了如同常人一般的神智和口气,他望向叶齐,平静地开口说道。 “带我出去,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第267章 出路 “如果前辈一出去就要取了我铭兽的『性』命的话, 大可以在这里了结我。” 叶齐平静地回应道。 如果真是仅为了妖魂, 那残魂没必要自问自答得虚构出来历和身份来骗他,而从刚才的话中, 他察觉到这残魂似乎为着某种根深蒂固的执念而来, 而再根据它残缺形态仍心心念念的吞妖魂, 融剑意这番话, 叶齐猜测或许这妖魂便是融剑意的前提条件。 而那残魂又说妖魂在冥土深峡,那么要融合的是陆岱望概率便小了许多。然而那残魂直直望向天澜兽时的贪婪场景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叶齐不愿赌用陆岱望的『性』命, 赌这残魂说话算话的概率。 “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主人。” 君邻剑嗤笑了一声, 话中之意说不出是褒是贬地看向他。 “罢了, 我也不为难你, 只要你让那异兽分出三分之二的精魂让我吃了,我就留它半条『性』命。这便先给你些好处。” 星空之中, 一处太阳大小的炙热光团施舍一般地抽出身上微不足道的一缕,然后径直丢给前面的那束光芒黯淡的银光。 那散发着炙热火芒的光球上剥离开的一缕, 融进了自己身体,叶齐能够感觉到这一缕固然微小, 纯度却出人意料地要比那虫王身上的高。 很快地,叶齐便能感觉身上的银芒之间便在半片的雪白之间夹杂微不可见的红『色』。 叶齐控制着自身向前冲去,许久都没有回答。 直到当那残魂光团继续丢下一缕,施舍般地再度丢给他之后,叶齐控制着属于己身的光团一晃,闪避了开来。 “你为何不要?” 君邻剑疑『惑』地望向代表着叶齐的那束银芒, 却只看见飞快闪过的几行字。 ‘残魂的速度如此之快,跟随着自己挪闪之间比自己还要熟练,显然并不是第一次进入这种空间或见识到这般阵法,那么如果它的实力真的如同光芒以及形态一般强横,难不成不清楚吞噬了自己就能从虚空中出去?’ 第二行字便是简单**的。 ‘吃了他。’ 到了这里时,君邻剑方才察觉不好,它的速度缓慢一顿,立刻被前方飞奔的叶齐察觉到正着。 察觉到自己所想为真的叶齐加快着速度,径直奔向前方略微稀疏的星河中。那残魂如果跟了他到了那里,有了可以腾转挪移的余地,那就不一定是谁吞下谁了。 然而看到他这般想法后,君邻剑这次连嗤笑都不屑了,他淡淡地说道,话语中伴随着一往无前的对于实力的自傲和冰冷。 “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凭什么敢说出吞我这句话?” 君邻剑那团如烈阳似的光团散发出炙热无比的光芒,那光团上无数小剑似的剑意迎空而起,汇集成一把锋锐无匹的利剑。 那利剑上蒙上一层极其夺目的光芒,然后无风自长,伸长到数百米的样子,方才径直地向叶齐所在方向划破长空一般地长击而去。 感觉到这利剑的威胁,叶齐本想避开,然而光团中参杂的那缕属于君邻剑的红『色』光茫灼烧着,发出炙热的光芒。他能够感觉到与那炙热红芒接触的地方如同冰遇了火一般,在飞快地融合消弭开来。 这就是那融入他身体的烈茫作用,这样一来,君邻剑给他这一小束烈芒非但没有给他增加半分实力,反而还会越发地削弱他的实力。 叶齐隐约间便有所察觉,他没有太过慌张,在感觉到那融入身体的烈芒有烧灼的感觉之后,他就用白『色』的光芒包裹着它,将那烈芒分离了开来。 早在他在这处星空中无声无息地飞『荡』数十天的时间里,叶齐便已实验了那不同光芒的种种用途,象征着虫王的白『色』光芒进行包裹,可以减缓他消减自身的速度,也因为如此,他才能在这方星空中保持许久这般体态,没有完全消弭开来。 而他本来的杂『色』随着修为的提高,已经转化为纯『色』的银灰光芒,而那层白芒看似已被他融为一体,然而因为他自己的隐隐抗拒,他自身的银灰光芒便始终不愿彻底接纳那道白芒,因此属于虫王的白芒在他身上随意分布着,其实只是相当于人身上的一件衣服的这笔作用,可以随着心意如同法宝一般随意调用。 而在察觉到那烈芒的效果后,叶齐便让那白芒将那火红烈茫包裹了起来,这些外在的光芒如同磁铁一般吸引在他的身上,却和他迟迟没有融为一体。 叶齐能感觉自己的速度显而易见地慢了下来,他的方向一转,跟在身后的君邻剑紧追不放。旋即他们便从那星辰较为疏少的星域中腾转到了只要稍不留神,就随时可能撞入的星辰密集中央。 到了这处时,跟在他背后的君邻剑虽仍紧追不放,叶齐却能感觉到它的速度也受着那星云存在不得不四处闪避着,最终形态无比巨大的烈芒光团不得不缩小着,变到了只比他稍大一点的大小,然而那光芒仍是与最初烈阳般的样子相差仿佛。 叶齐明白,或许这便是君邻剑本应该进入这片星空时该出现的样子了,只是或许它用着某种独特的方法能够掩饰自己的体型。 在想明白这一点后,他将白芒分散在全身均匀分布着,在这漫长的滕转挪移之中,尽力和那列芒拉开着距离,然后考虑着该如何离开这星空的头绪。 君邻剑不紧不慢地紧跟在叶齐身后追赶着,明明也是拖曳着长尾光芒的迅猛姿态,在那道烈茫身上,却是表现得悠游自在得如同在自己后院闲逛一般。 然而两人都没有预料到,这场追逐会持续这么长的时间。 说不清在这无数个星空连接着的星空中飞了多久,那道白芒包裹在他的银灰『色』光芒身上,代表着叶齐的银灰光芒也已经缩减了数百倍的大小,如今的他在这浩瀚宇宙之间仿佛就成了拳头大小的一个光点存在,光尾虚弱地拖在脑后,再也看不出丝毫光芒。 而君邻剑的情况同样也不是很好,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叶齐明明感觉那道残魂明明有足够的实力能够吞噬他,然而却是悠游自在地一直跟在他身后,没有追赶他,却也没有放走他的打算。 叶齐已经隐隐猜测到了,或许象征着君邻剑的那道烈芒并不想吞噬他,它想等着他自然而然地耗死。 而君邻剑来自上界,或许真的明白这方空间的隐秘,那么“吞噬”其它烈芒,方才能出去这件事,对它而言,出去固然重要,然而吞噬可能带来的坏处,却能让君邻剑按压下吞噬的念头。 果然,这无由得到的星粒,到底也是有他无法得知的祸患遗留的吗? 然而在说不清过过去了多少年的星海之中,他们几乎麻木地都在循环着追逐与被追逐这一过程。 到了最后,叶齐几乎已经忘记了他为何出现在这片星云之中,又为何要一直向前跑去,他只记得自己唯一的使命,便是在逃跑时也要强记下那沿途星辰的分布,形态和数量,然后在脑中如同无限广垠的星图一般不断排列着,组成一长串只有他自己看懂的阵图分布。 而到了最后,他几乎只是枯燥而乏味地一遍遍将那些毫不重合地位置星辰强加进去,哪怕知道这样无用的几率极大,也始终没有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就在叶齐以为自己和君邻剑就要这般一日又一日地重复下去时,终于有一日,他听到背后沙哑飘渺的声音缓缓开口,带着让他身上一寒的锋锐和危险『逼』迫感觉。 “够了。” 君邻剑缓缓说道。 下一刻,已经逐渐黯淡成棕红『色』的烈焰再度爆发出了火红的烈芒,他和叶齐之间的距离便在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缩小着。 叶齐却仿佛恍若无觉一般,继续自顾自地没有丝毫思维能力地强记着这一路来的星辰,他的脑中几乎一片麻木,并不记得这开声的那人和他到底是何关系。 然而就是那人的开声,让他从僵硬的毫无思考的记录中回过神来。而在听到那人满带杀意的一番话时,叶齐迟钝了许久,方才记起了他叫叶齐,而那人叫君邻剑。不能被追杀,因为被追上的话,他会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而他记录下的东西,或许就是唯一能帮他逃得一丝生机的最后希望了。 叶齐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符术符纹规律的概念,他如同锈迹斑斑的机器一般,在记起了一切之后,恍然无觉地继续念着自己自己刚才强记下的星辰排布位置,形态和大小,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就像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他曾记录下和这一模一样的东西一般。 脑中繁杂而看似无限不循化的记录,此时似乎回到了原点。 他终于,将这大阵绕成了一个圆。 第268章 星域 无数麻木而单调的讯息在他脑中汇集, 梳理成一条模糊而单调的符阵中边角上的小部分符纹组成的脉络, 而在这已经逐渐明晰的符纹脉络中,叶齐敏锐地感觉到, 这部分他能够理解的符阵中, 有无数模糊不清的随时变换位置的阵眼。 按照常理而言大阵的阵眼只有一处, 而其余查探出来的阵眼, 要不是自己推算符纹讯息得来的阵眼是错误,要不就是『迷』『惑』心神的『迷』阵。 绕开那些『迷』阵而行不会出太多差错,然而在眼下这般的危急之时下, 要在这说不清是自己推算错误还是正确推算出来的无数模糊不清的『迷』阵中, 找到唯一正确的阵眼, 那就是难于登天了。 但凡他有一丝生机可退, 他都不会去选择去辨认阵眼这一条十死无生的这一条出路。 然而背后烈芒般火热的温度不断『逼』近着,几乎在下一刻, 叶齐仿佛就能感觉到那烈焰抵达它身后的灼热气息。 在这不知持续了多久的枯燥追逐中,叶齐不知他已经和那残魂在这星空中度过了多长时间, 而外界又过去了多久时间,他只知道自己的知觉麻木迟钝着, 对外界一切的感觉都已经从新奇变到了如同机械般的只有记录这一个念头支撑着身体。 而在面对这事关生死的选择时,他心中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生出,反倒生出隐隐的解脱之感。 他已经记不清他为何不乖乖地被这火红光芒吞噬,求得一个解脱了。心中一股执念仍在固执地坚守着,催『逼』着他的速度不停下来,似乎是为了守着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 又似乎要拖延着时间,想让外面等着的那个人离开。 而在感觉到自身的光芒趋于暗淡之时,说不清是出于解脱,还是为了再争得一丝生机,他猛然提速,一头撞入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处阵眼。 心中似乎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却又似乎有一丝放心不下的东西吊起,让叶齐迟疑着,心中猛然生出无比强烈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想到外面去看一眼,对谁说一声对不起,或者是让他不用等了的念头。 ——他想活下来,他不想死。 光芒即将黯淡下来的银灰光芒上陡然绽放出了一点如星的光芒,这光芒缓缓而坚定地扩散着。 此时若是有人能够在这片星空上方低头俯瞰的话,他会发现,这片广邈的星域,几乎都被这如星的一层光芒而缓缓波及覆上一层银光,便连那爆发出极快速度的红芒,也不能避免地被覆上这层银光。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我都没有被星域认主,这小子,这来自下界的小子,怎么可能得到星域的承认呢?!”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暗红光芒喃喃自语地说道,几乎被吓得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然而到了最后,他愤怒而茫然地惊叫着,身上的红芒飞快消淡下来,话语声中几乎夹杂了连自己都不自知的恐惧和不敢置信。 而在银芒终于停下的那一刻,整片星域都仿佛被人按下了静止键一般,无论是正在爆炸还是缩小的星云,都永恒地停了下来。 暗红光芒亘久地镶嵌在这片星域之间,仿佛一位不受欢迎的来客,除了那静止的红芒仍在亮暗不明地闪动之外,再不能做出任何动作。 叶齐在陷入沉眠的黑暗中缓缓醒来,方才发现了这般异象。 伴随着无序的讯息杂『乱』飞快地灌入脑中,他终于明白了导致现在这般场景的原因。 ——这处星空,名“星域”,是一处可以吞噬无数人神魂,然后在这星域之中凝成星辰的珍贵仙器。 理论上,星域认他为主后,他便拥有查看这星域内所有星辰记忆和吞噬那些由神魂定格成的星辰的能力。 然而能突破天道的屏障,从上界遗落到这里,如今在他手上的这星粒,就是这仙器残缺被打落下的极其微小的一部分,所以这无限星域看似广邈,实际上能被他掌握的,也不过是这处阵眼旁的方寸之地。 而其余的星辰看似壮阔,其实也不过是这颗残缺星域的自我推演和补全,所以他们途径的这些星辰大部分只与以前完整时期的星域有些形似,实际上却并不是真实的神魂组成的星辰,不然他和君邻剑也不可能将这些星辰当作通道,来回穿梭。 然而这般一想,叶齐方才察觉出其中的恐怖。 对于完整形态的星域只是沧海一栗的星粒,都能够自我推演到星域完整形态和大阵,连那上界残魂都没有看透的地步,而且光是那查看记忆和吞噬所有神魂这一项,若是有人能拥有完整时的星域也无动于衷,那拥有或者炼制它的人能强大到何种地步。 叶齐心中暗暗一惊,却是没有耽搁,他在一大堆杂『乱』的讯息中挑拣出能够理解的几条,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毫不犹豫地,他便提取了那君邻剑化成的红芒记忆。 毕竟君邻剑虽是残魂,却也是上界修者,与那残缺星域的杂『乱』无章不同,应该能提供给他许多有用的讯息。 然而在『操』控着星域固定住红芒,自身缓缓沉入那红芒之后,叶齐才明白自己刚才这想法如何的想当然。 如果说他拥有的残缺星粒和那星域相比,如同汪洋中不起眼的一颗沙子,那他进入那红芒,就如同一颗沙子妄图攫取整片汪洋一般,属于另一人的感情和记忆铺天盖地地朝着他打来,而他在那疯狂的波涌中沉浮着,毫无还手之力。 若不是那星域之事给君邻剑的震惊太大再加上星域已经认他为主,而他定住君邻剑,没有给它反应过来的时间,在提取到关于星域的有效讯息前,叶齐觉得自己就先被来自君邻剑的情感和记忆淹没了。而若不是他及时退出,只怕他此时已经会被那汪洋的魂海融为属于君邻剑意识中的一部分了。 在及时退出之后,叶齐没有放下查看君邻剑记忆的念头,毕竟星域中给他的有效讯息不多,他难以准确判断出这星域的用效和具体的使用方法,而君邻剑似乎对那星域极为了解的样子。 然而这样一件仙器,为何会流落在下界,又为何会碎为残缺,这些疑点重重,使得叶齐心中非但没有凭空得到一件仙器的喜悦,反而有些心惊肉跳的不安产生。 而这一切,星域或许不会给他答案,然而从君邻剑前一刻难以置信的回话中,叶齐相信这残魂的记忆,能给他一个合理的回答。 而那星域固然残缺,然而仅凭这残缺的星粒,便能镇压这来自上界的残魂丝毫不能动弹,而主动权又是掌握在他的手上,叶齐相信只要他小心一些,发现有所不对时再从那魂海及时退出,哪怕这般费时费力一些,也应该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没有过多时间犹豫,叶齐再度出手探查,这般进进出出,小心提防着进出君邻剑魂海十数次之后,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君邻剑脑中关于星域的种种讯息。 而结合着星域倒灌给他的讯息来看,叶齐脑中已经对星域的认识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然而这了解,让他前一刻还略微放松下来的心神立刻吊起,只觉得自己掌握的哪里还是一件稀世仙器,分明是一个再烫手不过的山芋。 星域这般能够吞噬他人神魂的仙器,哪怕有其余的副作用存在,只要它确实能增加己身的神魂,哪怕是认主后留在手上,日后以防万一能够增补神魂,上界之人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打落,流落在下界。 而它流落在下界,非但没有人寻,相反如同君邻剑这般的上界之人看了,还需小心翼翼,谨防自己稍微吞噬了这星域中的神魂,便被这星域认主的原因便是—— 这星域,是会噬主的。 灵器,法器,仙器这些莫不是被人为炼制出来的,作用也自然是为人驱使。 而在炼制这些器具之前,几乎所有炼器师刻入这些器具的第一准则便是不能噬主,只因花费了诸多原料心力年月炼制出来的器具,无论是防御还是进攻,或者有其它功效,炼制出来的法器便是给人来使用的。 若是一件法器,连最基本的心随意转都不能保证,还拥有随时可能噬主的危险,便没有任何炼制和使用价值了。 然而星域,却是这所有炼制出来的法器中的一件异类。 上界已经无人知道这星域是从何时流传下来的,只听闻最初这星域只分三片,而这三片各由三位大能拥有,而御使这星域对敌,尤其是对上主修神魂功法之人,几乎无往不利。 第269章 缘由 然而这三位在人族历史上都能称得上一声惊才绝艳的大能, 仅仅距离飞升仙界只有半步之遥, 却在寿数未尽,天劫未临前, 星盘移迹, 最后悄无声息地不知在何处陨落。 而这三份残缺星域也被打碎成十数份散落出去, 也都落在在灵界实力最为强大的数个宗门手上, 其中,实力无人可匹的天川宗以着实力压倒的优势占据了大半,而佛居寺, 太清宗, 炼虚宗, 道天门则以实力平分得了剩下的小半, 还有些许碎片便流落在其它实力稍有不足,却也颇有盛名的宗门身上。 传闻得到那星域时, 天川宗开启了百年一开的宗门大典,邀请灵界中所有有名的宗门和修为高深的修者进宗门观礼, 并向门派中诸多弟子传达了这样一条坚定不移的信念—— 宗门中的数百位太上长老和宗主会将这星域共同炼化,融入宗门大阵中, 千千万万年都为天川宗所用。 天川宗此举得到了灵界中许多宗门和修士的认可,灵界飞升修士中,曾一度对于进入天川宗趋之若鹜,无论其它宗门许出何种条件,许多资质超绝,主修神魂的修者宁愿千辛万苦地趟过天川宗的选拔, 也不愿意被直接提入其它宗门中。 然而得到了这星域不过百年,天川宗中参与炼化星域的诸多长老与那三位人族大能的情况一样,数位长老相继离世,十数位长老相继重伤闭关,宗主甚至还身死道消,神魂连只言片语都未能留下,天川宗的实力因此受到削减。 天川宗诸人不愿将关于星域中牵扯到宗门的太多隐秘公之于众,便只能隐晦地解释道,星域是一件魔器,天川宗没有炼化它的能力,然后便将这星域重新打碎,再度散播到那宗门之外,另外在门规中定下严令,不许任何天川宗弟子私自去寻那星域碎片,更不许再将它带回天川宗, 魔器便是那不受主人掌控,以自我意识为首,不受彻底炼化的法器,然而形成魔器的诸多条件分外苛刻,其中一条便是那炼制出魔器之人,无不是实力高超,可为一方炼器宗师的大人物。 这般大人物,寻常出手便能炼制成诸多对宗门和宗门弟子实力提高的重要灵器,因此受到许多宗门的供奉和修真大能的保护。 而这种人物炼制出来的灵器,夺天地之灵,蕴日月之华,往往会遭受天忌,而越是层次可怖的仙器,便越有在天地阻挡之下诞生自我神智,不受炼制者束缚,成为不受任何人控制的魔器的可能。 而魔器现身,往往会被修真界中实力最为强盛的宗门镇压封印,让它永无流落旁人手上,增长实力,诞生出魔灵的可能,然而天川宗口口声声说这星域是件魔器,自己没有能力炼化,却不去寻求那些闭关的人族大能的帮助镇压封印,反而将它再度打碎,散入这灵界之中,这一举动当时引起了诸多争议。 而最被人认可的一个说法,也就是从天川宗里流传出来的一个说法便是,那星域是被不世出的人族大能,也同时是炼器宗师刻意炼制出的一件想要应劫的魔器,而炼制出这件魔器,就是想让它不断增长实力,所以这魔器不会认主,因为它唯一的主人,便是炼制出这魔器的人族大能。 其余妄图炼化它,或者被它认主之人,只不过是暂时得了这仙器的控制权,这仙器仍是听着原主的话,不断吸取着外人的神魂,增强着自身的实力,而若是主人不能满足它吸取外人神魂的需求,那么这仙器自然会根据炼制出它的主人的第一意愿,将那自以为是它主人,或者妄图想要炼化它的那人神魂吞噬进去,作为自身成长的养料。 所以在明白这仙器的『性』质之后,折损了数位长老的天川宗敢怒不敢言,从它连象征『性』地讨要一个说法,甚至说出炼制出仙器的那人族大能名字都不敢的行为,众位修者和宗门便已经能了解到炼制出这星域的那人族大能的恐怖了。 这般连天川宗都畏之如虎的人物,他们自然是不敢非议对方把自己当成作为实验的蚂蚁的行为的,至于那应劫飞升仙界,对于他们而言更是高高在上,完全不明白那位人族大能一举一动深意的另一个层次,私下流传些讥笑自认自己是百宗之首的天川宗也不过如此的传言后,对于那星域,诸多有识修士和宗门便再无丝毫觊觎之心。 而在天川宗打碎了这星域,流传到灵界百年后,先后得到的几个声名赫赫的宗门也纷纷效仿天川宗的行为,自此关于星域,所有宗门和高阶修者都再无觊觎之心。 而在数千年飞升上来的修者的争夺之中,星域的功效和『操』作也被众人逐渐了解而熟悉,甚至成为了灵界中只要费些心思去搜寻,几乎人人都能得到一块的残缺仙器。 然而这仙器在手,与烫人的山芋无异,低阶修者一开始会为着这星域能够吞噬神魂,增长自身实力而庆幸不已,而最开始认主的星域会主动调成和认主的低阶修者一样的等级,所以对于低阶修者来说,供养这星域所需要的低阶神魂消耗并不大。 而被星域攫取的神魂,三分之一会流到击杀它的低阶修者身上,三分之二却是被星域用于增强己身,因此这认主修士增加的实力越强,星域的实力也就越强,到了最后,如果主人没有按时将神魂投入星域之中,星域便会将接下来得到的神魂全部用于增强己身,而赋予给“主人”的『操』纵能力便会越来越低。 直到和它认主之人再无法满足它的需求,它便会开始噬主。 而在关于这星域的驱使之法逐渐流通开来后,众人便发现,星域的这“噬主”竟还分上了数个层次。 对于资质一般的常人,星域的容忍程度会比较低,若是数次都无法满足它的需求,它便会缓慢地开始噬主。而对于资质哪怕在灵界中,也算得上资质高超,气运强大之辈,星域得不到神魂满足的时间,甚至可以忍耐到数十年。 而噬主的过程会持续数月,乃至数年,自身神魂被缓慢吞噬的感觉无疑是极其痛苦而难以忍耐的,所以在看到神魂被吞噬之人神智不明,暴躁易怒的表现后,星域是被人族大能刻意炼制出来的这一说法便得到彻底验证,而大部分人哪怕是底层修者,一飞升到灵界得到的第一句劝告,便是避开那星域而行。 然而仍是有人铤而走险,自信自己便是那可以得到星域真正认主之人,他得到了一块星域的认主不够,还要搜罗所有星域残片拼接起来,以求自己能够找到真正的星域认主,而不被反噬的方法。 而在他耗费百年,辛苦将这星域拼凑出来大半之后,众人从那些求助之人口中再度发现,星域中发生了一件变化。 哪怕是得到了星域之人,也不能再如同之前一般轻而易举地被星域认主了。 在那位心『性』高绝之辈做出将星域拼成完整的举动,然后连带着那大半星域无由消失之后,剩下散落的诸多星域碎片,再也不像之前一般能够轻易认主了,除了某些资质高绝,气运超然之辈,大部分之前没有认主的星域,此时仿佛都变成了宛如寻常星沙一般,没有任何效用的存在。 而那少部分在认主之后,也跟着发生了异变的星域,宛如是恨不得那认主之人立刻死净一般,几乎是立刻的,所有冒着危险让星域认主之人便发现,星域对于神魂的要求又提高了数倍,有些滥竽充数成群供奉给一人的,星域所求甚至达到了数十被,乃至数百倍。 先前对于星域的供应本就是极其为难之事,再加上灵界中几乎每位修者都逐渐对星域有所耳闻,而在逐渐了解清楚星域的用效后,许多修者甚至不再修习神魂出窍的功法,而开始炼制了大匹保护神魂的法宝,平日斗法中不是生死危机决不让神魂离体。哪怕在斗法中被人击杀,宁愿让自己的神魂立刻消散,也不愿被仇敌利用去增强实力。 在这般人人自危的情况下,星域能够吸取神魂的功效与它噬主的危险相比,已经从一块人人争要的仙器,变成了如今得远远不偿失的一块烫手山芋。 而后来的还去搜寻星域之人便发现,只剩下少部分星域中还能够随意进入,然而若是想出去,那便只有吞噬同进的那一人神魂,方才能出去,而星域不偏不倚,除了作为公正的比试神魂的场地,不准动用任何神通外,没有偏向任何一人的举动生出。 第270章 离开 这残缺的星域落于他手上, 却是不知被打散了多少次, 才会变成现在这般的砂砾大小。 然而君邻剑惊讶的也便是这一点,便是无论这星域被打散多少次, 自从这星域从千百年前开始发生变化之后, 就少有残缺的星域认主之事, 大部分哪怕侥幸拿到了能够随意进出的星域, 也不能再御使这星域对敌,只能完全将它当作是神魂竞争和磨练的一处竞赛场了。 而在来自上界的修者和一位凡界的小子之间,这星域竟然认主选择了叶齐, 也难怪君邻剑纵使对这星域畏之如虎, 却也对于星域的选择十分难以接受了。 虽然叶齐也不明白这星域到底是如何做出这般选择来的, 然而在明白手上这块仙器暂时不会引来上界的争夺之后, 他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至于那吞噬神魂一事,从君邻剑的记忆中, 他了解到上界至今都没有修者能找到让星域放弃噬主的办法,因此他也不会自不量力地就认为自己是能够解决这问题的人。 但至少星域的认主, 能让他将面前的生死危机解决,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叶齐一向都有着自知之明,明白这天下哪怕真的有掉下的馅饼,被他接住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如今这星域虽是给他在未来带来万分的祸患,可这祸患目前还在萌芽之中,还不具备立刻危及他的可能。 解决了目前的燃眉之急,叶齐暂时放松了下来。 至于星域认主接下来可能带来的麻烦和危险, 只能看一步走一步,日后再好好考虑了。 至少在目前,星域中分得了异虫,虫王,君邻剑的部分神魂,暂时应该没有过多的需要,他还是有些许时间去考虑该如何处理这星域一事的,再不行,乾坤袋中的银魄圣树精魂和虫王魂魄也能够暂时拿出去塞这星域的胃口,至于张天箐的魂魄,纸片现在仍鼓胀着吞噬不下,或许这也能让星域填饱一些。 现在只是不知这星域是主动吞噬,还是随他送入才吞噬的。 若是前者,那么天澜兽已经和他已经订下结契,而他现在有的这些神魂固然可以帮他挨过一段时间,然而若是有朝一日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他不能再满足星域对于神魂的需求,那么在噬主前,这方星域会不会将陆岱望视作是他的一部分,先进行吞噬…… 沿着这种可能,叶齐的思绪地延伸着,几乎立刻便想到了最严重的后果。 他久久停驻在这片星空之中,星域的认主已经让他足以分明眼前的星辰都为虚假,而唯一真实的,不过是这些看似星辰的补全存在组合起来,所布置出来的精妙难言的阵法罢了。 他现在已经拥有了『操』控这片星空阵法的部分『操』纵权,然而这阵法的『操』纵权交托在他手上,对于在符道只是入门数年的他而言,就如同让孩童现在神魂已经可以从这星域中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然而光是想到前种可能为真,那么他要做出的选择和决定,第一次的,叶齐生出了逃避的感情。 然而逃避也是无用,过了许久,他方才回过神来,开始逐渐整理自己的思绪。 目前确定的是,这方残缺星域是一件冰冷的毫无感情和理智的法器,不及本体万分之一的残缺法器自然诞生不了器灵,所以哪怕他有满腔疑问,也只能从君邻剑的记忆中去找寻,然而君邻剑的魂海汪洋广博,至少在目前他查探到的部分之中,没有关于星域这方面太过详细的记载。 毕竟君邻剑的修为层次远远高于他,若是他不想自身记忆和感情被这缕来自上界的残魂同化,那么就不该吞噬他的记忆,而是应该自行去查探,然而查探耗费的时间漫长,对于他而言如同是看了旁人上演的一场模糊电影,许多细枝末节的边角都被随意地抹去。 显然要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事情,叶齐将心中的心焦放下,想到外界可能等候的陆岱望,他略微犹豫着,最终仍是『操』纵着这方星域的法阵,让自己的神魂重新回归到了身体当中。 叶齐睁开眼时,察觉到自己躺在暖融融的皮『毛』包裹中,天澜兽灰蓝的眼一转不转地定定望着他,看着他终于醒转,外表如同冰冷猎食者的异兽缓慢地低下头,恍如不敢相信一般地凑近,确认了他逐渐稳定下来的吐息。 “嗷呜。” ——叶齐,没事了吗? 他抬起手,『摸』了『摸』天澜兽的头,笑着开口。 “嗯,没事了,岱望不要担心。” 听了他这话,吊了一颗心的陆岱望方才终于放下心来。它凑近着闻了又闻,低低地叫道。 “嗷呜。” ——刚才,怎么了? 叶齐笑着,用简短的语言将他和君邻剑之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关于星域的事情他只是一语带过,没有细说,更没有将他心中的猜测说出, “嗷。” ——幸好,叶齐没事。 叶齐感觉到他的脖颈上被天澜兽的软『毛』蹭着,激起不自然的微痒来。 他松开了手,陆岱望抬起头,静静望着他。 ——我们,什么时候,去闭关? ——岱望,也要变强,保护叶齐。 望着陆岱望冰冷的透着澄澈灰蓝的瞳眸,叶齐几乎能感受它纯然的瞳眸下,极为真切而纯粹的心意来。 他『揉』了『揉』天澜兽的头,淡淡地笑着开口说道。 “岱望想要保护我,我也想保护岱望,好不好?” 陆岱望听了,认真地思索着,点了点头。 “那在岱望没有强到能够保护自己之前,我为了保护岱望,做一些可能让岱望生气的事情。岱望可以生我的气,但不要生气太久,好不好?” 天澜兽定定望着他,冰冷纯粹的灰蓝瞳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这一次,过了许久,陆岱望都没有答应下他的要求来。 然而每一次,在它和人类之间,陆岱望无奈地发现,自己都是最先投降的那一个。 因为他和它久久隔着这段距离,叶齐迟迟没有出手『摸』它或者抱它,为了不让自己干扰陆岱望,给它留下思考的时间。 然而天澜兽或许是会错了意,它委屈地低下头来,主动向着他手下钻去。 “嗷呜。” ——好。 ——但是,叶齐,要来找我。 陆岱望的敏锐,超出了他的想象。 与话语不相符的冰冷凶戾异兽低下头来,将头往人类手中不安地蹭了蹭,软厚的兽耳不安地抖着,叶齐几乎能感觉到它蕴藏在强横身躯之下显而易见的不安来。 那一刻,叶齐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他不知自己哪怕是为了保护陆岱望,这样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而那是否又是陆岱望真的想要的。 先前他可以轻易承诺不丢下它,是因为他以为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它跟在他身边,都不会有太大的生死危机。 然而事实证明,他自然是错的,在这方修真界中若是想要一路前进,活着的人自然要比死去的人担负更多东西,例如危险,例如痛苦。 他仍是『揉』着手下天澜兽滑动着的柔顺的皮『毛』,然而还是不知该晚些挑明,还是应该如同之前一般自己担着处理。 思绪被情感阻碍着,漫无目的地发散着,不想做出违背自己心意的决定来。 然而第一时间看到人类如同以前一般温和从容的笑意,陆岱望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人类笑容中含着的与以往不同的意味。 然而按陆岱望想来,生死危机既然已经过去,那么人类自然不会再把注意力放在其它事情上。毕竟现在他在『揉』它的『毛』呢,那人类想的,应该是关于它的事情吧。 陆岱望不确定地想着,想到自己将湖水中几条仅有的鱼在路上丢了个干净,现在也应该死了。 它顿时感觉到自己找到了人类不开心的理由,人类应该是想要吃鱼的吧,不然也不会让它去抓鱼,可是它竟然把鱼给丢了。 天澜兽心中不自觉地涌现出了心虚的感情,它低叫着,凑近人类,宛如幼兽一般不安地蹭着他,微立的耳朵抖了抖。 ——是我把鱼丢了,叶齐生气了吗? 对上天澜兽看似冷然冰冷,却让他觉得纯然得如同湖水一般灰蓝澄澈的眼,叶齐只觉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握住一般,便连开口都有些艰难了起来。 他用着温和却不容拒绝的抱住低下头的异兽,望着它软厚洁白的耳朵,再用手『揉』着那身柔白温暖的皮『毛』,仿佛心中的不安能借着这般动作平静下来一般。 “不是。” 他面上如同毫无波澜的水面一般平静,微微低下望着它,话中却仿佛带出了被它逗笑的笑意来,他抱住陆岱望,不让它再看见他面上的神情。 “我只是在想,” ——万一他把它弄丢了,怎么办? “岱望这么乖,我要怎么奖励岱望?” 听着人类夸它,陆岱望将那些许升起的疑『惑』抛在了脑后。 它的尾巴摇着,最后环在叶齐身上,脑袋往他怀中蹭着,像极了一只笨拙得想要靠近,想要讨人喜欢却不知该从何下手的大猫。 “嗷呜。” ——亲亲,抱,今晚吃鱼,还要吃肉。 第271章 出来 知道它心中不安的叶齐不自觉地收紧了抱着它的手, 口中的沉稳却是没变地继续说道。 “好, 我在湖边烤肉,岱望去湖里捉鱼, 想吃多少我们就抓多少, 好不好?” “嗷。” ——好。 在湖边架起了烤架, 陆岱望一头扎进了水里, 时不时偷偷『摸』『摸』地探头出来,看他在不在。 叶齐平静地烤着肉,一边仍在翻找着君邻剑关于星域的记忆, 一边摆摆手, 偶尔笑着望向它。 然而这般漫无目的地搜寻着, 仍是找不到自己想要得知的内容。 叶齐拿出银魄圣树的精魂, 决定给它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它不抓紧, 那么下一次他就会考虑用这银魄圣树精魂去填报那星域的胃口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星域’?” 叶齐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他拆下烤架上烧黑的一根枝条, 随手在地下一画,便刻下了一道隔绝声音的符纹, 刚被放出来的银魄圣树精魂听到叶齐的问话,什么都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面前的青年面如霜铁,看它不答就要将它收回空间中的举动,立刻忙不迭地开口。 “等等,等等, 这个我有点熟悉,让我好好想想。” 再顾不及表达自己哀怨缠绵的情感,面对青年一脸“不好好说话就闭嘴”的平静下暗藏着心事的神情,银魄圣树勉强捡起了自己百年前说话的组织话语能力,终于保住了自己还没见一眼太阳就要重新被打回那万鬼狂欢的沸腾地方悲惨命运。 “这个我绝对是听我主人谈过的,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马上想起来。” 当收起了那副刻意的拉长的嗓音之后,银魄圣树分枝的嗓音立刻重回了先前雌雄难辨,万分缓和轻柔的姿态。 叶齐也没有急着催促,他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榨取出这银魄圣树的些许价值,毕竟若是为了填饱星域,比起那目前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的虫王,他心中倒是更加倾向将这敌我不明,甚至还屡屡挑拨他和天澜兽关系的银魄圣树精魂。 毕竟这团精魂哪怕是神智缺失,表现出来的『性』格也与和人族大能一同经历了千百年世事的灵植身份完全不相配,至于那银魄圣树精魂口口声声说要认他为主,若主任不是他,宁愿自己沉眠入那幽土深峡,也不愿意再认他人为主的行为太过热切,也太过可疑。 从那时起,叶齐便一直提防着那银魄圣树可能会做出的动作,想要猜测它的意图,而这些时日银魄圣树精魂看着虽是安分了些,然而他心中对它的提防不减,再加上它的种种挑拨,叶齐已经将它列入了自己最需要提防或者出手的名单之中。 而这银魄圣树的精魂虽对他而言暂时没有太大用场,可就凭它完整的被培育了千年的灵植精魂身份,叶齐相信光是这团精魂,就应该能够暂时填饱星域的“胃口”。 他没有将这一点显『露』出来,一边翻转着架上的烤肉,一边翻照着君邻剑的记忆,若是那精魂在此时起不到一丝用处,接下来他就不会再给他机会,而是等到那星域需要,便将那精魂喂给星域了。 而在此时,完全不清楚叶齐心中到底是何种心思的银魄圣树分枝摆出深思熟虑中的姿态,其实早就从叶子伸展的各个角度,看到那长『毛』怪此时不在。 它的脑中飞快运转着,几乎立刻便意识到了此时是自己难得一遇的好机会,银魄圣树心中顿时又重新燃起了熊熊的希望。 它立刻想要开口苦口婆心地劝说人类和他订下植契,立数抛弃那长『毛』怪会有多少好处,一边在脑中飞快转着,对于人类说的那星域,它倒是也感觉到几分熟悉,然而这熟悉中透着些许怪异,让它不得不犹疑再三地继续翻寻着许多模糊的记忆,惊疑不定地想道:难道那星域中真有什么蹊跷。 这般念头在它脑中一闪而过,银魄圣树分枝正要开口,然而话语一顿,思绪却不自觉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不对,这最讨厌它的长『毛』怪不在,在长『毛』怪不在的时候,人类偷偷背着长『毛』怪和自己见面,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自己有上位的机会啊! 银魄圣树分枝恍然大悟地想道,顿时领悟到了这次谈话的主动权不在面前的人类身上,而应该在它身上。 银魄圣树分枝又重拾起了自己第一次和这人类见面的自信,它缓着嗓音,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地开口,便听到湖面上长『毛』怪难听地叫了一声。 “嗷呜。” ——我捉不到鱼。 天澜兽望着他,湿漉漉的皮『毛』散开,不开心地打了一击水面,湖面仿佛受了重击一般,数米高的水浪掀起,叶齐不闪不避地任由那水浪泼来,笑着转身说道。 “这里的水是活水,我看湖边的土松着,鱼都躲进那里了吧,岱望可以再玩一会儿。” 被人类戳破了自己刚才在划水游泳的陆岱望抖了抖耳朵,开心地叫了一声,得了人类的许可之后,头一扎又钻进了池子里。 它好久都没有好好泡过池子了,这次难得有一个玩水的机会,这池子里的水又清又干净,快要比上它之前喜欢呆着的池子了,这次有了人类的许可,它玩水更是玩得百无忌惮了。 源源不断的水浪朝着叶齐那处泼来,他有着灵力层防御,身上自然是滴水不沾,可被他禁锢在一圈之地的银魄圣树分枝可算是倒了大霉了,作为一个对长『毛』怪深恶痛绝的灵植,在感受到那带着充盈灵气的清澈水中带上了长『毛』怪的气息,就像是一锅粥里夹着一颗老鼠屎一样,它立刻便感觉到了由衷的不适。 然而在看那人类对它不管不顾的态度后,它心中关于自己一定能够上位的熊熊火焰立刻弱了三分,却也还不放弃地想要开口。 叶齐低头,却是无视着它,他此时用着灵力将乾坤袋中用着封印之符封印的活物挑着十数样,缓缓放入了水中。 滔滔不绝说了一肚子的话却是没有得到半分回应的银魄圣树分枝气势又弱了几分,在听到湖边传来鱼被甩上的声音后,银魄圣树不屑地想到,没想到长『毛』怪弱到连抓只鱼都要人类提点。 然而在不屑之后,它立刻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这是自己最好的上眼『药』的时机。 没错,它跟着主人的红颜知己学了那么多年,立刻明白这时它只要上对眼『药』,成功激起人类对于长『毛』怪能力的厌恶,在一步步加深下去,很快它就能讨得那人的欢心,脚踩长『毛』怪…… “这里的鱼真多……” 银魄圣树分枝若无其事地开口道,然而在目光移到这湖面上时,方才发现—— 不对!! 这已经不是多的问题了,这里什么时候有了一湖这么生猛多得几乎堆出了湖面的鱼啊!! 有一些甚至不是鱼,只是长得像鱼,就被滥竽充数地丢进湖里了吧! 银魄圣树分枝目瞪口呆地看着,没过多久便看见它前不久还念道的那只长『毛』怪此时抖了抖身上的水,嘴里叼着数条鱼回到了岸上。 银魄圣树精魂只感觉到眼一花,就被那人类用法术收进到了一处空间中。 人类平静却带着让人发寒意味的讯息传来—— 现在继续给我想出关于星域的事情。 它的一片叶子在人类不知觉的情况下挤到了外面,此时它看着那长『毛』怪被人类抱入怀中,心中觉得自己能够上位的可能,虽是不愿意承认,可也还是弱了一分。 但银魄圣树分枝仍不甘心地想:失去了这次机会,还有下一次。等到它发现人类为什么宠爱这长『毛』怪之后,它也可以效仿这长『毛』怪的做法,这样它就可以平步青云,轻松上位了,等到它上位的那一日,它就要将这长『毛』怪在它身上做的一切都还回给它,哈哈…… “嗷呜。” ——这个湖里的鱼好多啊! ——我刚刚还觉得,里面的鱼不够吃,没想到一下子,就变得有这么多了。 叶齐抱住重新变回幼年形态的天澜兽,目光平静地从那片假装平静的叶子上一扫而过,看着那叶子蜷缩着恨不得缩到地缝中后,不过淡淡一眼便笑着对怀中努力伸着爪子,兴高采烈地形容鱼很多的陆岱望说道。 “是岱望捉的好。” 他低头,自然而然地亲了一口陆岱望的脑背。 “湖里的鱼一点也不多。” 银魄圣树分枝眼睁睁看着上一刻湖里堆得几乎要跳出来的鱼的鱼和长得像鱼的灵植,在长『毛』怪回头的前一刻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失着,人类漫不经心地低下头,仿佛看了杂草一般地再看了一眼它,冷淡的眼神中无声地传达着显而易见的恐吓。 大概,或许,可能……它还是有机会上位……的吧。 银魄圣树分枝第一次对于自己在未来到底有没有可能踹翻长『毛』怪上位这个想法,产生了颤抖的怀疑。 它,其实大概率,是死定了吧。 第272章 吃鱼 天澜兽兴高采烈地扒着叶齐送到它面前来的烤鱼, 一口便咬掉了大半。 然而不过吃了在咬了那长得像鱼的灵植一口后, 天澜兽立刻『露』出了牙酸至极的表情,它感觉到脆脆苦苦的汁水在嘴里四溅着, 比它以前吃过的那些果子还要难吃。 陆岱望不高兴了, 为什么这湖里的鱼是这种味道? ——这个鱼, 苦苦的。 第一时间的, 它就抬起头,用爪子推远了那送到面前的烤鱼来,向人类表明自己不想再下口了。 而迎着陆岱望推拒的眼神, 叶齐面不改『色』地『揉』了『揉』它的脑背, 却是低声哄着让它继续将这条“鱼”吃完。 陆岱望虽是不想再下口, 可人类靠在它肚子上的手缓缓『揉』着, 它感觉全身酸酸麻麻,热热暖暖的, 最终在人类温声低语之下,不自觉地吃完了剩下一整条“烤鱼”。 吃完之后, 它避恐不及地将头埋在了人类胸膛里,坚决表明自己接下来绝对不再吃鱼的念头。 叶齐温声哄着, 又亲又『揉』,不知何时它的头就不自觉抬起,去寻人类低下望它的温和视线了。 叶齐按耐住唇边的笑意,将又一处烤鱼送到它嘴边,温声保证道这次的鱼一定是好吃的,如果不好吃, 接下来就不让它吃了。 陆岱望将信将疑地在鱼肉上拨拉了一爪子,确定那里面透出的是鱼肉的腥香味道之后,再犹豫地『舔』了自己的爪子一口。 这个鱼,味道好像不错。 它试探地咬了一口,在察觉到口腔中弥漫开的鱼肉鲜香咸嫩味道,不再有任何迟疑地一口咬下,不过两三口,叶齐手下就只剩一根木头棍子了。 天澜兽往远处的火架上指手画脚,划拨着爪子,要叶齐继续送过来。 叶齐笑着『揉』了『揉』它,接下来的鱼都是正常的香香嫩嫩的味道,陆岱望感觉自己的胃口大开,迫不及待地便想要人类手上捧着的烤鱼快点送到它面前来。 然而人类『揉』『毛』的力度太过舒服,陆岱望忍住自己伸出爪子去够那烤鱼的想法,它乖乖地将爪子搭在人类抱着它的手上,等待那烤鱼被人类翻腾着,过了许久才送过来。 在陆岱望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那满架的烤鱼上时,叶齐将手靠在陆岱望软而透着灼热之感的肚腹皮『毛』上,他将灵力灌入着,顺着陆岱望的经脉,将它刚才吞下的灵植『药』力缓缓划开,润养着它的身体。 然而此时正在木钗之中,临走前落了一片叶子躺在他们脚下,分不得他们一人一兽任何注意的银魄圣树精魂此时借着那片叶子的角度,看着长『毛』怪和它认定之人哄劝推拒的一幕,却是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气炸了。 现在它方才记起那长得像鱼的灵植是什么,人家那可不叫鱼,人家只是能够变换百种生物的形态,流落到外界那也是人人打破头去争抢的灵植。 哪怕对于它这个在主人旁边见过了千年珍宝灵植的银魄圣树而言,那化拟枝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宝啊! 然而那长『毛』怪推三阻四,把它当成鱼一脸嫌弃的不说,人类还这么暴敛天物地没有经过任何炼化,就那么随意地把这么珍贵的灵植给那长『毛』怪吃了,只是为了润养长『毛』怪的经脉?!! 哪怕是它这么一株在主人旁边守卫了千年的银魄圣树,它原来的主人也未必能舍得给它这种大手笔的恩赐好吗?! 银魄圣树只觉心中酸酸涨涨的,一些千年前模糊的记忆此时被剥开了层层『迷』雾,显出了它想忘记然而却不得忘的许多事情来。 木钗之中,形态略微虚散的银魄圣树精魂此时凝实了些,显出真实的经过岁月积淀后的沉重来。 叶齐本就分出了些许心神去查体银魄圣树分枝那边的情况,银魄圣树分枝上出现的异状,他自然第一时间便发现了。 然而这异况没有逃出他的掌控,他也没有耗费精力去阻止。 终于,在银魄圣树身上发生的异况停止之后,银魄圣树分枝淡淡开口说道。 “我想起关于星域的事情了。” 叶齐的动作一顿,他没有马上回话,而是将将手上的鱼重新放在了火架上。 兴高采烈地伸长脖子等待下一只鱼送到口中的陆岱望疑『惑』地抬头,便感觉自己被人类用双手举起,抱到了脖颈前。 叶齐低下头,轻嗅了一下陆岱望皮『毛』中暖暖而舒服的气息,嗯,还有淡淡的鱼香味道。 看着人类把头埋在了它的怀里,幼年形态的天澜兽勉强伸长着爪子,学着人类以前对它做出的动作一样,体谅地抱紧人类的头,它缩着爪子,按了按人类头上被束得一丝不『乱』的墨发。 ——叶齐,怎么了? 察觉到天澜兽的动作,叶齐失笑着抬起了头,迎上一双圆圆的澄澈灰蓝瞳眸,他顿了顿,最终将陆岱望抱在了怀里。 “突然想这样做了,没有吓到岱望吧。” 陆岱望体贴地用尾巴蹭了蹭人类的手,安抚着『奶』声『奶』气地叫道。 “嗷呜。” ——岱望没有被吓到,我也可以,帮叶齐模『毛』的。 它在人类拥紧的怀抱中,勉强将自己的爪子伸出,亮了亮自己梅花似的肉垫,尖爪在梅花下藏得严严实实,按在人类的胸膛之上。 叶齐笑着松开了抱紧它的力道,捏了捏天澜兽软软的肉垫,陆岱望乖乖坐着,一双灰蓝澄澈的瞳眸宛如水一般柔软专注地望向他,将自己另一只爪子也送到了人类手上。 他低下头,将怀中的天澜兽按回怀中,挡住了它看向他的视线。 “那就先谢谢岱望了,不过岱望还没吃饱饭,我们等等再玩好不好?” 他又亲了亲陆岱望的脑背,这一次没有再压抑自己,略微一顿后,叶齐再亲了亲陆岱望头上两只软软立着抖着的兽耳。 “嗷呜。” ——好。 对于人类的亲近,陆岱望自然是无比欢喜的,它又抖了抖耳朵,往人类怀中钻着。 ——吃完,还要亲。 “好。”叶齐温声答应下来,他取下火架上的烤鱼,送到了陆岱望嘴边。 而在木钗中的银魄圣树虽然因着恢复了些记忆,神智也略有些提高,然而亲眼看到了这令树牙酸一幕,它仍是止不住从心地泛上一股酸涩之情。 就在人类平稳地喂着那长『毛』怪的时候,银魄圣树精魂听到人类淡淡在此时的传讯。 “说吧。” 它长松了一口气,此时恢复了些许神智的它没了之前的狂妄自大,更不敢再有其它歪心思,立刻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部告诉给了那人。 …… 又投入在忘我的咔嚓咔嚓吃鱼境界中的陆岱望察觉到自己又被人类抱起,这次它嘴里的鱼都还没有被完全吞下。 天澜兽的腮帮子鼓鼓地嚼着鱼,疑『惑』的眼神再度投向了它面前的人类。 人类只是定定望着它,笑容中就仿佛有无数欣悦温柔的情感逸散而出。 陆岱望犹豫着,最终只为人类两次打断它吃鱼的举动找到唯一的一个可能。 它迟疑地咬断了口中的一截鱼,将口外的鱼尾用两只爪子抱着举起,送到了人类面前。 因着嘴里还有着鱼,陆岱望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 “嗷……嗝……呜。” ——叶齐,想吃鱼吗? 陆岱望体贴地问道,叶齐失笑着望回他,用手拿了那送到面前的鱼尾巴,重新送到陆岱望嘴边。 “我不饿,只是,”他顿了一下,想到若是说出实情,陆岱望可能就不会这么兴高采烈地继续吃下去了,便笑着说道。 “我想看着岱望吃。” 陆岱望软软地偏了偏头,灰蓝的瞳眸眸『色』又清又浅,像蕴了阳光的柔软湖水,叶齐被它乖乖地看着,便觉得内心深处仿佛被万千个陆岱望挠着一样,又酸又软,从失而复得边缘走回一趟的他只想要再好好看天澜兽一眼,还有,再亲亲它。 叶齐低下头,顺从自己心意地亲了亲它皮『毛』微蓬而柔软的脑背。 被人类抱着又亲着的陆岱望今天虽是得了许多的亲近,却是不理解人类此时抱着的是什么想法。 不过叶齐想看着它吃鱼,它其实没有什么关系的。 坐在人类膝盖上,陆岱望乖巧地坐着,明明不大的小口此时卡擦卡擦地啃着比它身子还要两倍长的鱼,没有任何缓顿地一路吃着,不过几下口便将那鱼连带着被烤得脆脆香香的鱼刺一并吞入了肚中。 湖边堆如小山的鱼都进了它的肚中,陆岱望再吃了一些黑『色』巨鸟的肉,方才满意地秀气地打了一个小小的嗝。 此时它才发现,人类仍在定定而柔和地望着它,就像是仿佛从来没有这么仔细而迫切地想要看它一样。 “嗷呜。”天澜兽『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为什么,看岱望? 叶齐捏了捏它的爪子,笑着答道。 “我只是觉得,岱望真好看。” 陆岱望仰着头,望着他脆生生地叫道。 “嗷。” ——叶齐也,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吃吃吃】的地雷x3 第273章 安定 “岱望吃饱了, 那我们一起去闭关, 好不好?” 叶齐抱起天澜兽,低头温和地开口问道。 陆岱望感觉到自己被人类『揉』着的皮『毛』下, 暖暖的热流舒适地逸散开, 蔓延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几乎带出让它感到昏昏欲睡的困意来。 “嗷。” ——好。 陆岱望拱着, 将自己微微鼓起的肚皮送到人类手中,灰蓝的瞳眸中散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叶齐笑着,将陆岱望放到了自己的肩上, 陆岱望收着爪子, 稳稳地趴在他的肩上, 头不由地往人类气息最浓郁的地方凑进, 快要钻进他的脖颈里。 感觉到软软暖顺的皮『毛』就在脖颈旁边,叶齐极力敛着因着走动间的颤动, 让陆岱望呆得舒服一些。 经过这些时日来在符阵上的钻研和锻炼,他在符道上的造诣又深了些许, 这次不用再辛苦地顺着法术中灵气感觉充盈的地方,赌运气地一个一个探寻过去, 而是简单地将灵气灌入五指,左手不过简单的一掐诀,符纹便在另一只手下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具备着自己气韵的显现而出。 那符阵上层层繁复而细密的脉络宛如机器中精密有序的程序一般,不过是快速地推演下来,叶齐便找出了隐藏在大地之下数百乃至数千米不一而同堆叠起来的地脉。 再从那些地脉的流向中,排除掉那些诡异的单向流动, 几乎可以断定是死地,或者是有主之地的地脉,再排除掉那些因着地势所在,灵气难以汇集起来的地脉,最终便在繁复堆叠的地脉中找到了三条合适的主脉。 这三条推演出的主脉虽是相隔较远,对他而言,却已经算是意外之喜。毕竟找到一处对于如今的他而言也算是修炼适合之地的地脉,也不是太过轻易之事。 而眼下心中的烦忧已除,他也不介意再花些时间,一条一条地脉地先看过去,最后再定夺下来。 陆岱望的头一点一点,现在已经埋进了他的脖颈里,叶齐用着轻柔的力道将它捧出,重新抱入怀中。 怀中的幼兽翻了一个身子,没有任何察觉地感受到熟悉而让它信任的气息后,自然地寻了一个自己觉得最舒服的姿势睡下,尾巴一点一点地垂下晃『荡』着,很快又进入了熟悉的睡梦之中。 陆岱望这些时日来的嗜睡现象,入了他的眼里,叶齐心间却没有太过的担忧升起。 毕竟天澜兽重伤初愈,这些时日里又进食了许多滋补的灵植,身体正是需要好好进入睡眠,方才能将这些灵植『药』力缓缓吸收的时候,等到『药』力全部吸收之时,它就可以尝试着从玄阶晋入地阶了,到了那时,陆岱望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他也不必时刻牵挂着它可能被无处不在的危险波及到了。 『揉』着怀中呼吸平稳的异兽的脑背,想到还有着无限可能的未来,纵使星域和原世界的阴影仍沉沉地压在他的头上,告诉叶齐不能松懈一分来,他也觉得在这漫漫的看不清终点的长途中,多了一份继续探寻下去的勇气。 至少,他要一直强大下去,才能真正庇护得住陆岱望。 不知觉间,叶齐便察觉到自己的道心又坚定了一分,而那通往金丹的屏障似乎颤了颤,显『露』出些许虽然微小却仍是存在的松动来。 他心中没有太过狂喜的感情生出。到了现在这一步,修为上的进步已经不会再如之前一般轻易就能让他的心境有所动摇了。 沿着自己推演出来的三条地脉所在方向,叶齐稳稳地抱着怀中的天澜兽,施展着身法,轻松穿越在山林之中。 这三处地脉所在虽是相隔着千里之遥,对他而言却并不算过多的阻碍,不过半天的时间,他便一一将这三处地脉所在之处连带着附近的环境都一一探查了完全,结合着阵法最适合布置的地势考虑,和陆岱望最喜欢去的池子距离等诸多考虑之下,叶齐最终选择了略微靠近一处瀑布的山地之间。 听着熟悉的瀑布轰隆爆响之声,陆岱望困顿得『揉』了『揉』眼,从睡梦中朦朦胧胧地醒来,熟悉而舒服的味道笼罩着它,人类胸膛中的心跳透过衣服上熟悉的温暖气味传来,它感觉到自己被人类抱着,不过一抬头,便看见聚精会神的青年微肃着面容,专注地布置着已经用黑剑雕凿出来的洞府法阵。 “嗷呜。” 它轻轻地叫了一声,还是有些担心自己打扰了人类。 法阵不过片刻后就能完成,叶齐还有余力地低下头,亲了亲陆岱望的脑背。 “去池子里玩吧,我已经查探过了,那里是安全的。” 不知觉的,叶齐也学了陆岱望的说法,把那有着干净水质的地方都当成了陆岱望的池子。 它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叶齐话语中无声的转变的,陆岱望抬起头,只捕捉到了人类的前一句,便高兴地在他怀中蹭了蹭,然后自己一跃而下,朝着那以后是自己洗澡玩耍的池子所在地方,兴致昂昂地奔过去了。 看着陆岱望兴高采烈一去不回头的身影,叶齐恍然间竟觉得怀中有些空『荡』,有些若有所失的感觉生出。 他的唇角染上了些许不自觉的无奈笑意,叶齐摇摇头,将心中的这种感觉抛在脑后,稍微分出心神注意着陆岱望那一处的动静之后,便将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自己洞府的法阵布置之上。 …… 在日『色』逐渐从明亮变到了些许昏暗之后,换了十八种姿势从那悬崖上一举跳下,再兴高采烈地爬上去再跳一遍的陆岱望方才终于止住了自己跃跃欲试着想要再跳一遍的想法。 玩得太晚了,叶齐会担心的。 它犹豫地想道,恋恋不舍地再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看作是跳水平台的那块光滑青石平台,爱不释手的感情在心中产生。 在皎白月光柔软的照『射』下,那块青石台映照出光亮得仿佛银镜般动人的光泽,恍如一个小钩子一般,陆岱望觉得自己的心都被钩在了那里。 那块青石台又光又滑,万一趁着它不在的时候,有兽偷了去怎么办? 就在犹豫在要不要将这块青石台抗回家的纠结边缘中,一点淡淡的光芒在幽暗的林间散出。 陆岱望朝着发出那处光芒的地方看去,长身玉立的青年提了一盏明亮摇晃的烛灯,走到了在瀑布下汇集起来的湖泊旁,不催促也不焦急,只是带着淡淡笑意地温和望向它。 看着它的视线转来,青年温和地笑着,伸出手轻叫道。 “岱望,回家了。” 陆岱望立刻将自己关于那青石板最后一丝的纠结抛在脑后,它兴高采烈地从那青石板上再次跃下,这次没有任何心思再想要停留,体会那清澈水浪从自己身上飞快划过的舒爽感觉。 它不过轻身在水中一跃,便径直扑向了人类怀中。 没有差一分一毫的,那人用着刚好的力度抱住了它,轻声在它耳旁开口,那比青石台还要动人的笑意仿佛就这样直直地钻进它耳里。 “玩得开心吗?” 天澜兽抖了抖湿漉漉的皮『毛』,开心地钻进温暖的怀中。 在人类身上那温暖的热度透着衣物传来之后,本不觉得如何冷的它感觉到自己没有抱着的地方传来凉飕飕的寒意,它撒娇似地在人类怀中钻进去,直到把自己整个身体都埋进了人类长袍包裹之中,感觉到包裹着全身的温暖气息,它禁不住放松着蹭了蹭,却是猛然想到。 青石台它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个的,可是抱着它的这个人,世上好像只有这么一个了。 这么想着,陆岱望只觉得浑身激起一股敏锐至极的寒意,几乎在顾不得其它,它慌忙地又钻出了人类温暖裹着的怀中。 感觉到怀中的天澜兽爪子紧紧地扣在他胸膛前的衣服上,圆睁的灰蓝清澈瞳眸一转不转地望着它,那身上略微被他用灵力烘干了的皮『毛』微蓬着,几乎忍不住炸起的一副不安姿态,叶齐低下头,笑着去望它。 “怎么了?” 他习惯『性』地提着灯,去照亮那漆黑的林中之路,明明修者的眼里已经不需要烛火引路,然而在确定了这一处就是他们要带上数年的容身之处后,叶齐忍不住用上了些凡人的物品,似乎这般,能将他和前世的距离拉得近些一般。 而就这般如同凡人一般走着,他一直奔波弄险的心仿佛也就在这对于凡人而言漫长无比的旅途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一般。 在这般平静之中,叶齐能感觉到身边的万物仿佛都在腾发着,带上了不同的气息和生机一般。 他没有为自己身上这般异样的发生有任何惊讶之情,不过如同寻常一般平静地走着,他一边提着那灯柱照亮那前路间,一边抱着怀中的天澜兽,心中就觉得安定无比。 天澜兽一直在他的眼下看着,不应该会出现什么异样。 叶齐没有过多慌『乱』,想到了是陆岱望又想到了什么奇怪东西的他虽是没有过多担心,手下却缓缓地往它的身体中输入安抚的灵力,顺便再探查着它体内的异样。 陆岱望抿着嘴,仰头望着他,清澈懵懂的灰瞳中是近乎无知无觉的信任。 “嗷呜。”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青石板,叶齐却只有,一个呢? 第274章 修炼 “傻子。” 叶齐松开了提灯的手, 灯烛悬浮在半空中, 顺着他的脚步向前缓缓移动着,照亮一片幽黑中的森森前路。 他也终于能够空出手, 捏了捏陆岱望两只微立的软白兽耳。 “如果这世上有两个叶齐, 那岱望现在想要被谁抱着, 然后跟谁走呢?” 显然这个问题立刻便难倒了刚才还顿觉不安的陆岱望, 它收了自己外『露』的尖尖爪尖,肉垫似的爪子在人类胸膛前的衣物上蹭着,非常为难地开始想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看着陆岱望瞳眸定定地望着他, 灰蓝的瞳眸清澈又懵懂, 一副非常为难的小样子, 叶齐忍不住托着它抱得更高一些, 再低下头亲了亲它暖烘烘脑背上柔顺的软『毛』。 “那么同理,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两个陆岱望, 岱望想我现在应该抱谁比较好呢?” “嗷呜。” ——抱岱望。 对于这个问题,天澜兽几乎毫不犹豫地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傻子, 都说了,有两个陆岱望啊。” 人类胸膛的细微颤动中, 仿佛缓缓流淌着将它包裹起来的温暖笑意,陆岱望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那钻进来的声音酥麻了,它两只爪子举起,『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蹭进人类的怀中。 “嗷呜。” ——那世上还是只有一个陆岱望,一个叶齐好了。 他忍不住又笑着, 将怀中拼命往下钻的陆岱望稳稳抱好,顺着那烛火的指引,灵力积蓄在脚下,微微踏在那略带泥泞的路上,鞋上没有沾染一丝泥迹,便平稳地回到了自己开凿好的洞府。 …… 考虑到了要留出让天澜兽活动自如的空间,这处洞府自然是开凿得极大的,光是一个边角留给自己,叶齐就已经留出了修炼的静室,起居休息的卧室,还有炼制符文的书房之类的空间。 而按着天澜兽的喜好,叶齐给它留了向阳,也最可以随意进出的一大片空间,用着隔尘隔水的符阵将这方洞府与外界隔开之后,再刻划下诸多防御坚固和隔绝气息声音的符阵,这处洞府隐藏在山体之中,光亮和一切景象都可以展『露』无遗,在外界看来,也不过是山体上平平无奇的一处斜坡罢了。 天澜兽的『毛』在这一路来都被烘干了,它蜷缩在人类暖暖的怀抱之中。到了洞府中时,叶齐发现它已经睡熟了。 闭关之事可以过几天再进行,至少他打算在看护着陆岱望在玄阶最后一个阶段先平稳打下一个基础,再放心地开始闭关。 而在这之前,长夜固然漫漫,然而对于修者而言,却是无需多少睡眠,早在体内的灵脉转化吸取着外界灵气中,叶齐便感觉自身的精力已经在无知无觉中恢复到了最饱满的状态。 而借着此时的宁静,他开始梳理着自己这无暇停下的小方秘境之行中的收获。 对于在黑行城中朦胧领悟到的第一个神通,他觉得那仿佛是在自己身体之外的另一个部分,而只要将身体之外的部分与一处地方的气息调到一处,他就能进入一处仿佛五彩斑斓的世界,而在那世界中,他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颜『色』与那调同之处的颜『色』融成一体,而且能模糊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应该是处在他人看不见的一处属于自己的领域之中。 叶齐缓缓将意识沉入身体之外隐约扩展到的那一部分来,他逐渐调着自己的气息,直到与那床榻上的气息相同。 趴在他胸膛上的陆岱望一声闷哼,陷入舒适沉眠的它敏锐地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肉垫下的爪子无意识地伸出,抓住了自己感觉中感到极为不安稳仿佛很快要消失的人类。 叶齐从那朦胧的感觉中退了出来,陆岱望睡得不太.安稳的小脸从微皱间松了下来,它的爪子耸动着,慢慢地从他的胸膛前划下,最后恢复成最初蜷成一团的姿态。 叶齐隐约中便有了自己在施展着这隐蔽的神通时,不能动手的预感,他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望着怀中熟睡的陆岱望,却是没有在此时再继续试验这神通。 他的神魂一动,便回到了那浩瀚的星域间,这一次没有急着下手查探君邻剑魂魄中的记忆,叶齐静下心来,开始研究着这方星域认他为主后,其中隐藏着的种种效用。 …… 暖洋洋的阳光将陆岱望从安眠之中唤醒过来,感觉到自己在人类怀中,它蹭了蹭面前人类的胸膛,『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嗷呜。” ——叶齐。 听着陆岱望的叫唤,叶齐神魂一晃,便从那浩瀚的星域中回到了身体之中。 “岱望醒了。” 陆岱望从他的怀中挣出,灵活地跳到了他的眼前,认真坐下,低下头望着他严肃说道。 “嗷呜。” ——不能睡觉啦,已经中午了,我们要修炼了。 叶齐笑着抬起手,『摸』了『摸』枕边陆岱望蹭着他脸颊的头。 “好,我们起来修炼了。” 叶齐坐起,精神奕奕得不像是在星域中呆了一夜,他抱住陆岱望,教导着它吸取着灵力,然后如何调动着灵力在经脉中流转,小心地控制着流转灵力的速度和方向,将修炼时的禁忌和要点掰散了,一点点灌输到它的脑中。 陆岱望认真点着头,很快,它就将叶齐口中说的全部记下,它从人类怀中轻巧一跳,落到了地上,恢复到了原型。 瞳眸灰蓝清冷的异兽,与自身冰冷强大气势不相符地乖顺低下头,蹭了蹭面前的人类,方才极力凝着自己体内不听使唤流转的灵力,开始了坎坷不熟悉的修炼。 叶齐将灵力探入,哪怕有着他出手相护,他也能察觉到陆岱望自身灵力流转的情况不能算得上太好。 无主的异兽体内,修炼的多为狂躁的妖力,妖力虽是出手威力巨大,却也有让妖兽『性』情狂躁,只喜欢生冷血食的特点,所以修炼到金丹以上的大妖,除非是高上一个大层次的存在能强压着它们认主,体内的妖力再没有转化为较为温和的灵力的可能。 而金丹以下的异兽,无论是有主与否,都可以选择灵力和妖力两条截然不同的修炼道路,只是妖力进展较快,而且异兽开启神智较慢,几乎在拥有清醒的能够选择的神智前,几乎没有主人看护的所有异兽都会踏上修炼妖力的道路,然而哪怕有主人看护,有主异兽踏上修炼妖力道路的也不少见。 毕竟修炼妖力固然会让异兽『性』情暴躁,然而出手的威效和修为进展的速度远远要大过修炼灵力所得,所以哪怕为了多一个修炼助力,异兽的主人哪怕冒着异兽修炼妖力,强大之后可能噬主的风险,也要让异兽踏上修炼妖力这一途。 毕竟异兽开启神智较晚,多数也不愿受人管素,自制力较低,所以修炼了灵力的异兽,体内的经脉本就不是为了灵力而流转,妖力的暴躁狂流可以迅速冲开经脉的坎坷阻碍,灵力却得要异兽按耐下『性』子,方才能逐渐细水流深地缓缓沟通,汇集成可用的滴流。 再加上金丹之前的异兽固然妖力和灵力两途都可以并行,金丹之后却一定只能选择其中一条道路,而灵力细心温养的筋脉,只需要通行妖力几次,便会被妖力狂躁的暗流涌动破坏,所以修炼灵力的异兽一旦修炼妖力,不仅前功尽弃,而且妖力运行过后的筋脉再想要流转灵力,比较之前会更加难上百倍。 所以哪怕是金丹期的大妖想要废妖力而重修灵力,也不得不三思而后行,毕竟在斩断妖力之后,重修灵力的大妖固然『性』情能变得平和,减少走火入魔的危险,然而可能穷尽一生,都无法得到修炼妖力能够冲上的水平。 而对于他而言,是让陆岱望修炼平和稳妥的妖力,还是狂躁却进展奇快的妖力,这一个选择甚至不用再想,叶齐就能给出肯定的答案。 对于他而言,叶齐宁愿要一个没有什么助益,快快乐乐呆在他身边的陆岱望,也不会去选择让它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去承受那狂躁妖力冲刷着经脉的危险,去走那一条危险无比的道路。 而在确定修炼一途时,因着之前的遭遇,叶齐担心陆岱望为了自己能够尽快强大起来能够保护他,然后选择进展最快的妖力,所以甚至连修炼妖力的可能都没有提及,便直接教导了陆岱望该如何修炼灵力。 然而叶齐也清楚,在自己没有教导陆岱望转化灵气,修炼灵气一道的方法前,在上古绝地中的它为了能让自身拥有自保之力,在妖力和灵力这两条截然不同的修炼道路上,大概率选择的便是修炼快捷而威力最大的妖力,所以他也有了陆岱望的灵力转化可能不太顺利的预料。 第275章 方法 然而在感受到陆岱望磕磕绊绊地转化着灵气, 吸入外界的灵气甚至转化得不足一成, 便在流转过程中慢慢消散,最后只有些微灵气涌入经脉之后, 叶齐仍是不免凝起了眉。 天澜兽体内的情况, 比他最初预料到的情况还要糟糕。 然而陆岱望在不开心地睁开眼后, 却被面前的人类轻柔地抱住头。 “岱望第一次吸收灵气就能成功了, 真厉害。” 被人类抱入怀中的陆岱望虽是看不清人类面上的神情,可从人类话语中,它就能听出叶齐话语中夹杂着欣悦的笑意。 “嗷呜。” ——岱望, 很厉害吗? 它高兴地蹭着人类, 想从人类的口中再听一遍对自己的赞扬。 人类抬起头, 亲昵地亲在它的头上, 双瞳平静从容地望着它,低低的声线中仿佛夹杂着说不尽的欢喜与欣悦。 “对, 岱望最厉害了。” 听了这话,陆岱望将尾巴往眼前抱着它的人腰上缠去。 ——刚才, 好痛啊,岱望忍着, 做完了,要亲亲。 叶齐面不改『色』地抱着它,指尖微不可见地一颤,声线却是没有丝毫颤动地仍带着笑意地缓缓问道。 “岱望觉得哪里最痛?” 陆岱望微微侧了身子,尾巴从人类劲瘦的腰身下不舍地划下,想起自己刚才忍受的疼痛, 尾巴在身上随意点了点,又兴高采烈地缠到了人类身上。 从陆岱望紧锢着它的力道上,叶齐大概猜出了那疼痛哪怕对于陆岱望而言,也是很难熬的。 他没有将担心显『露』在面上,手上的灵力缓缓地输入异兽滑顺皮『毛』下轮廓流畅紧实的经脉内。 “是这里吗?” ——这里痛,一点点。 叶齐灌入的灵气顺着陆岱望体内的经脉,一边缓缓温养着,一边出声问道:“这里呢?” ——这里,多痛一点点。 查探到它说着多痛处的经脉所在,他分出心神留出灵力缓缓贴合着天澜兽体内的这一处经脉,然后细细温养着,再和言悦『色』地转到下一处。 “这里疼不疼?” ——比一点点,多一点点。 察觉到不断往怀中蹭着的异兽动作,叶齐唇角仍是带着温和的笑着,他一边安抚着天澜兽,一边缓缓说道。 “岱望说的一点点,我可能有点不明白。这样好不好,我们分三个等级,如果是岱望觉得很痛忍不下的痛,就说一,如果岱望觉得可以忍一忍的痛,就说二,如果是有些不舒服的痛就是三,好不好?” 天澜兽乖乖地点了点头,顺着他的动作,很快地报数道。 ——三,二,嗯,二,二,三,二…… 听了那一连串的二,叶齐突然打断了它的报数,他两只手合着,勉强拢住它软厚洁白的耳朵。 “岱望不要为了让我放心,就瞒着我好不好?我们之间的结契,是可以分担痛苦的,岱望如果难受,我也是可以感觉到的。” 陆岱望的耳朵微微一颤,便被叶齐捉到了个正着。 它从他怀中挣出,兽爪努力地收敛着尖锐的爪子,轻轻地按到他的身上,小心地『揉』着。 天澜兽低低地叫道。 “嗷呜。” ——叶齐也,疼的话,那岱望,就,不要,结契了。 ——等到我,修炼完,再和叶齐,订结契吧。 陆岱望澄澈灰蓝的眼睛定定望着他,说不出的担心和认真。 被那专注的眼神看得心头发软,叶齐忍不住伸着手『揉』着它。 “骗岱望的,”他的声音忍不住有些发哑,“我没有觉得疼。” “如果岱望觉得很疼的话,我们就不修炼了好不好?” 天澜兽静静地望着他,灰蓝清淡的瞳眸如同湖水一般平静,它伏下头,在叶齐脸颊旁蹭了一蹭。 “嗷呜。” ——叶齐,乖。 ——岱望,不疼的。 叶齐久久地望着它,轻声叫了它的名字。 “既然不疼,那我帮岱望分担一点,好不好?” 天澜兽的皮『毛』软柔得近乎泛出盛着白晖的光泽,它低下头,望着那抬起头久久望向它的人类。 过了许久,方才定定答道。 ——岱望,知道了。 ——一定,会好好,告诉叶齐的。 …… 然而叶齐没有想到,帮助异兽踏上灵力转化一途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 那时为了带给他一朵灵花,浑身是血带着一身伤回来的天澜兽,也没有在伤势中如同现在一般痛成过这样,它的身子在他掌下微微发抖着。 从白天到黄昏,仅仅只是在体内的经脉中灵气完整地运转了五次,便痛得它灰蓝的瞳眸隐隐泛红,身子不稳地如同抖筛般颤抖着,哪怕他强制出手停了那灵气的流转,它也是痛得皮『毛』几乎要被汗沾湿,微微睁开的瞳眸中蕴藏在体内的妖力暴动着,泛起躁动着的猩红寒意。 直到他强制地将天澜兽变小,牢牢地禁锢在怀中,眸中泛起猩红杀意的可怖凶兽方才在他的镇压下精疲力竭后,方才缓缓陷入不稳的睡眠当中。 带着它沉入微凉的湖水中时,叶齐方才察觉到它全身散出的隐隐血气来。 在湖水柔软的包裹中,叶齐用着转化完全的精纯灵力夹杂着『药』力,缓缓渡入它身体中的各处经脉处,在不断的温养之中方才让它逐渐陷入沉眠中来。 看着用灵气包裹着的天澜兽在湖水中上下波动地沉浮着,想起这一天惊心动魄的转化过程,到了此时,叶齐才发现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在抑制住心底泛出的无用恐慌后,他逐渐控制着自己冷静下来,找出能解决目前这困境的方法。 …… 被万鬼狂欢包围着的银魄圣树精魂已经逐渐有了老大的沉稳样子,它熟练地通过展现自己实力的方法,将自己的地盘划分到了距离木屋最近的那一块地盘,以木屋为中心的地盘远近按着实力大小分化着,它强制地摊派下去,让每块地盘的老大好好管好自己所在地盘的鬼魂。 可以往远的地方走,也可以用武力强制镇压,但不许地盘的老大擅自吞噬那些鬼魂,在它第一天杀鸡儆猴,用着血腥方法镇压了胆敢造反的鬼魂之后,其余鬼混还残留着些许生前的神智,十分懂事地表示以后就以它为尊了。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逐渐恢复了些许神智的鬼魂甚至还懂了主动给它“孝敬”,几个唱戏唱得好的鬼魂虽是没有什么实力,却被几个底盘的鬼魂老大捉了来。 银魄圣树精魂一边在椅子上躺着,一边面无表情地享受着地下的人的供奉。 从那几个鬼魂模糊,风格却各有不同的唱腔中,却是暗自琢磨着:这个是在多少年前死的戏坊的哪代当家的,这个虽然唱的有些听不懂,但听着也是挺悦耳的,以后可以留下来看能不能恢复几分神智,给它编个曲儿专门在它床边唱。 这样有滋有味地过了一段日子后,已经习惯这里闹腾生活的银魄圣树优哉游哉地在几个鬼魂主动搬出木屋中的凳子上躺了下来,晒着这空间中永远晴空万里,温和正好的太阳,听着旁边鬼魂陡然从不着调的哭诉调到字正腔圆的戏曲,又陡然调到自己哀怨凄惨的哭诉上,甚至能将这当成了晒太阳的伴奏曲。 作为这世上大概率只有一棵的银魄圣树嘛,归根结底不管落到了什么地步,至少苦中作乐的心态也是要有的,不然它也不可能在天将城中混吃等……不,应该说是忍辱负重过了这百十年。 就在它已经隐隐有了觉悟,自己的归宿可能就是这片养老的地方之后,银魄圣树分枝便逐渐恢复了自己无争无求的心理。 直到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一黑时,已经猜到了是那人又要找它的银魄圣树精魂心中骂出一句冷漠的脏话。 然后在见到背着光的那人低沉莫测的面容时,银魄圣树抖了抖自己的枝叶,用叶子举出一个微笑的形状。 长『毛』怪它都惹不起,这个人它自然也是惹不起的。 在回想起自己跟着主人征南战北数千年的悠久岁月后,从一开始的冷漠自傲心态中,银魄圣树精魂逐渐地反应了过来,它能一直活在现在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它—— 又乖又怂。 所以哪怕落到主人的敌人手上,它也能一直保持着“敌不犯我,我不犯人,敌若犯我,我听他话”的良好心态,在想到了自己之前一直胆大包天,拼命作死,拼命嘲讽的姿态过后,银魄圣树精魂先是为了自己之前和主人敌人如出一辙的行径深深忏悔,然后便是立刻恢复了自己对敌的方针政策。 在已经没有主人能为它找场子的情况下,眼前这人可以不想收用它,但它也是只能忍着的了,现在的它无喜无悲,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眼前这人回心转意的指望,它觉得只有动用自己的秘技——活得久,然后把那长『毛』怪拖死,或许才有一二出头的可能了。 第276章 底线 然而在听到人类是为了解决长『毛』怪灵力修炼的阵痛才来找它之后, 如果有眼的话, 银魄圣树觉得自己一定能泛起一个最大的白眼。 异兽想要修炼灵力,哪有不痛的? 更别说是长『毛』怪这种自己晃『荡』了百十年, 懵懵懂懂修炼到玄阶的长『毛』兽, 那几乎是从一开始就在妖力修炼这一途上撒着蹄子撒野跑的, 想把之前走的路都吃下去, 还想回头走另一条路,不受点苦怎么可能? 他之前的主人为了将一条魔魂魅鱼掰回灵气的正道,那可是打造了百十个用上阶铁精修成的笼子, 用着最高阶的聚灵阵拼命往那魅妖体内灌灵力, 关起来的天阶魔魂魅鱼挣扎起来的力道可比这玄阶的长『毛』怪大多了, 那不照样也是被镇压得好好的, 最终也挨过去了吗。比起大道,忍这一会儿疼算什么? 长『毛』怪主人镇压长『毛』怪, 和它的原主人镇压那魅妖,那不同样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吗?至于为了这一点疼这么郑重其事地把它叫出来吗? 然而在每一片叶子都能感觉到面前人类身上低低的气压后, 银魄圣树精魂将自己一肚子的风凉话吞下,换了一个对于人类而言应该比较容易接受的说法。 “您应该也明白, 这经脉如果是平顺的,长……嗯,天澜兽修炼这么多年,妖力就像一颗小石子一样从那经脉上流过,经脉,就好比路是吧。而这些石子上掉下的尘屑呢, 就会把被石子划伤的经脉伤处填满,所以时间越长,这土越厚,然而这路,肯定也不是之前这条路了。” “这时候您停了那石子,只想让水过去,那水可不得带走那些土吗,那土一带走,经脉的伤处被暴『露』出来,再被些湿的要冲开的尘土淹着,那阵痛也是难避免的。” 看着人类面上没有『露』出反驳之『色』,银魄圣树精魂大着胆子,继续说道:“而且我觉得,您要考虑的是,真的有必要让那些土被掀开吗,您不知道这条路毁损到了什么地步,如果石子这百十年一直这样硌着,这条路或许已经不适合走水了,您再强硬地让水把所有土冲开,水固然是可以温养没有尘土的路的,然而这路上若是有哪怕一点尘,这水是个烈『性』子的,” “您外来的精纯灵力不会对这路有多伤,反而对这土和路都有温养的作用,可是这长『毛』……嗯,天澜兽体内的路,想要有自己的水,那水就肯定是得从杂到纯的,这水越杂呢,『性』子越烈,就越伤路,我也明白您的意思,走正道是对的,可为了走这条正道,您把这条路的土都给清了,这条已经毁损得差不多的路最后薄地像一张一戳就破的纸,或者是盛不了太多水的纸,那您一腔好意,就本末倒置了不是?” 银魄圣树精魂只觉得自己说话是有理有据,腰杆子一下子就能够挺起来了,它不着痕迹地收敛着叶子摆成的微笑形状,它决定自己接下来一定要有足够的高人风范地合理忽悠,来打消眼前这人想要给长『毛』怪走灵力道途的想法。 然而那人开口,几乎一戳即中地问了一个最为敏感的问题。 “如果经脉停了灵力的修炼,再度转修妖力,会有什么影响?” 银魄圣树精魂有些心虚地抖了抖叶子,却不敢隐瞒,只能老实答道。 “一开始可能有些不适,或许也会消减些经脉的耐受力,毕竟本来异兽的经脉固然粗厚,却也只适合单走妖力这一途的,所以妖兽又蠢又笨,几乎在过了百年才会开智之前,就已经走上了妖力这一途,也几乎没有几个妖兽还有这般忍耐力去重修灵力的了。” “最关键的是,哪怕是有大作为的大妖,想重修妖力,也几乎不可能了,不是它们不想,是因为它们的经脉,几乎已经被妖力渗透完了,几乎就像是被妖力铸成的经脉,如果还想通灵力,那就像一团火道里硬要通水,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而长『毛』怪现在虽还没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可你硬要它单纯修炼灵力,不走杂修的话,它未必能落个好。” “而你现在回头,虽然经脉损了些,寿命损了些,身体损了些,养伤养久些……” 在人类定定的目光注视中,银魄圣树说话的声音不由地低了下去,它犹豫地总结道。 “除了这些,应该就没什么太大的祸患吧。” 银魄圣树强行把话锋一转,羞怯地把话聊到自己身上来。 “所以你看啊,养一只长『毛』……兽,不如养一颗树,比如说你看我,我不用人抱,也不会掉『毛』,更不会动不动就走火入魔,『乱』叫烦人,你要是烦了,我还能给你唱唱歌,你要是困了,我还能帮你挡挡太阳……” 银魄圣树絮絮叨叨地将它的好处说了一大堆,叶齐却是充耳不闻,过了许久,在他终于理解并接受了银魄圣树的解释之后,他方才缓缓开口。 “有没有别的办法?先前它的经脉受了重创,我用着灵植养护了回来,为什么一点用效都不见?” 兴致勃勃的银魄圣树精魂说到一半,就被那人无情打断。 而在意识到这人的话题仍是绕着那长『毛』怪进行时,它的叶子忍不住气得发抖,恨不得将每个树枝都顶在那人身上,咆哮着向他喊道: 所以它到底哪一点比不上那长『毛』怪啊?!!就能不能对它,这世上只有一棵的珍贵而富有才情银魄圣树抱有哪怕一点点的尊重吗? 银魄圣树立刻就想冰冷地丢下淡淡的两个字——没有,然而怼人的勇气,它这辈子都是不可能有的了,在心里微微吐槽了一下之后,自认自己怂乖惜命的银魄圣树一边生气着,一边就老实地开始回忆着它千百年模糊不清的记忆,嘴上不忘回答道。 “你养回来也只是养成先前的样子,那经脉该是塞满妖力的还是塞满妖力,又不是经脉受了重创,养回来就能和百十年前没有修炼过妖力一样的了,这样世上谁还怕什么走火入魔?受伤了重新剐一遍经脉,用『药』就能恢复比原来的还好的样子,不就好了?” 待到话全部说完之后,银魄圣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话中极为不尊敬的语气,然而那人平静地望它,平静浅黑的瞳眸中只凝着对那长『毛』怪的忧虑,没有半点和它计较的意思。 到了这时,银魄圣树不得不在心地酸涩地承认。 这个人虽是看不上它,眼瞎了些,但对于长『毛』怪,却是真的极好的。 记忆中模糊的些许内容仿佛又被抹去了些许云烟,又显『露』出许多它想要淡忘却在此刻再度回想起的不堪场景,然而在想起那些不堪回首记忆的同时,它倒是真的想起了一个可以解决长『毛』怪经脉的法子。 心中淡淡的不甘情绪萦绕而生,银魄圣树分枝又羡又气,羡慕是羡慕在长『毛』怪竟然比自己还要找到一个这么好的主人,气又是生气在它竟然还真想到了一个法子,一想到这个法子非但能将长『毛』怪身上的问题解决,还会让它的经脉再升一个层次,它就觉得自己恨得要吐出一口血来。 “我……我,想到方法了。” 银魄圣树低垂着枝叶,没精打采之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叶齐听出了它说这话时一个字一个字恨不得立刻嚼了吞下去的决心,心中的喜悦之情还来不及升起,就被他的理智按了下去。 “你想换什么?” 人类的这番话宛如拨开它痛苦的一层『迷』雾,银魄圣树猛然察觉到自己原来可以提要求。 它扭扭捏捏地说道:“那,那你和我……结,结植契好不好?” 出乎它意料之外的是,人类没有过多犹豫的,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好,不过必须是在你想的方法有用的情况下,你应该知道,植契订立的主人,是可以随时决定你的生死的吧。” 然而银魄圣树心颤得几乎没有将叶齐后半句如同威胁的话语听入耳,它只觉得自己又要迎来了脚踩长『毛』怪,踏上人生巅峰的植生新高度。 “这,这种事情,不,不和它说一声,总归是……不好的吧?” 银魄圣树分枝羞怯地用叶子挡着自己,学着以前朝着自己主人投怀送抱那些美人羞怯的话语说道。 叶齐平静地低头望了一眼它,从容镇定的浅黑眸瞳中冷静地将这株银魄圣树的一切反应都收入眼中。 “没有什么不好的。” 还没等得及银魄圣树为它认为已经是人类**『裸』表明心迹的话语狂喜,它便听见人类开口,不疾不缓地说道。 “结契本就是依附关系的一种确定,你依附我,我庇护你,仅此而已。而我和陆岱望之间不是依附,而是陪伴,所以没有必要为着结契这件事,让它有丝毫不高兴的可能。” “我也希望你能够端正心态,无论你在你之前主人那里受了什么要讨好,要争宠的教导,我希望你能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忘掉,在我这里只要你安分守己,不惹事生非,我就不会对你加诸任何惩罚。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不要把任何技俩,任何歪门邪道用到陆岱望身上。” 人类低下头,黑幽的眼定定望向它,平静也无比慎重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希望你能明白—— 它是我的底线。” 第277章 确信 银魄圣树簌簌沥沥地颤抖着枝叶, 宛如被雷打了一般, 过了许久,它方才从人类几乎无耻的袒护着长『毛』怪的话语中回过神来。 背着长『毛』怪收下它, 这人不软声软语地安抚它不说, 竟然在它面前公然地袒护着长『毛』怪, 他是不是从来没有把它放在眼里?这个负心人是不是一点都不害怕自己突然反悔? 在沉痛地思考了一会儿后, 银魄圣树只能无奈地承认。 是的,哪怕这个人就是袒护定了长『毛』怪,它其实也不敢反悔, 但这并不代表它一点都不生气, 相反, 它现在简直就要气炸了。 就在要把自己的气愤不管不顾地发泄出来时, 银魄圣树分枝猛然抬起叶子,却在看到了面前那人宛如一潭深井的双眸后全身一抖, 就乖乖地把自己心里的气悄悄咽了回去,它一句都不敢多说地乖巧地答道。 “好,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说方法……” “不急。” 人类突然开口, 止住了它就要继续说下去的话语。 “先结植契吧。” 银魄圣树分枝一句都不敢多说地答应了下来,它拼命地抖着自己的叶子,就像是要把身上的什么东西在这般用力中拼命甩脱一样。 过了许久,一颗淡淡的仿佛绿『色』蒲公英般带着细密绒『毛』的浅绿光点从它身上淡淡飞出,然后要飞到人类胸膛身上。 叶齐却是淡淡地看了它一眼,就在那银魄圣树激动地抖着叶子, 看着那光点就要印在人类胸膛上时,他平静出手,将那光点握住。 “植契不一定要结在那里,我应该说过了,不要动歪心眼。” 银魄圣树分枝垂了垂叶子,它这也不算动歪心眼嘛,只是平常看长『毛』怪靠得那么熟练,也忍不住想要将自己的印记留在那里而已。 然而接下来它却是看到,人类拿出了一处符纸,就要把自己的印记封在那里面。 它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陡然炸了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不要让我的印记留在那里!!!” 然而在看到人类不缓不慢继续着的动作之后,它忍不住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在它的记忆中,结契的位置是可以选择的,可主人如果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肯定会将结契留在自己的神魂之中,其次也起码要留在自己身体之上的,留在那些外物之上,已经是再不看重的表示了,如果是留在符纹这种几乎随时就由崩溃可能的法器物品上,那简直就是与**『裸』的嫌弃无异了。 “呜哇啊啊啊,没有你这么欺负人的,我……我好歹是一个银魄圣树,求你结契就算了,你还这样对我,呜哇!!主人你死得太早了,现在留我孤单单的一个被别人欺负啊!!……” 银魄圣树哭得声嘶力竭,不断的如同『露』水一般细小的水珠从叶子上凝出,淅淅沥沥地滴落下来。 人类平静地看着它哭了许久,直到它哭得泪眼朦胧,内心几乎已经接受了这般悲惨而耻辱的结局,它方才看到人类放着一个熟悉的东西在它的面前。 “诶……钗子。” 银魄圣树的哭声一下子就停下来了,它抬起叶子,断断续续地抽噎,然后望向面前那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是给我……放印记……的吗?” 人类平静地望着它,明明没有太过和颜悦『色』的神态,却没有想象中那般厌恶与不屑。 触及到这般与平常无异的眼神,银魄圣树却忍不住断断续续地哭了起来。它小小的叶子伸开,合拢着抱紧了那个重重的木钗,生怕它被眼前的人反悔收走了一样。 “谢……谢,主人……真是一个……好人。” 它迫不及待地控制着自己的印记回返,然后落在那木钗身上,颜『色』质感普通的木钗逐渐变到了墨绿的深沉颜『色』,人类将它拿起,平静地将自己一头墨发束起『插』入的景象落入了它眼里,银魄圣树几乎感动得要哭出来。 主人真是一个好人,竟然只因为它不愿意,就答应为它的印记挪了位置,虽然不是第一等亲密的位置,却也比那最后一等要好上许多了。 在习惯了那人冷眼对待之后,第一次得到了这般温暖的容忍,银魄圣树几乎忍不住要扑到那人怀中,虽然被防御灵气挡在了外面,可察觉到植契中传来亲近之感的它,立马调到那人的鞋面前,用叶子虚虚拢了拢,虽然连那鞋都没有碰到,可银魄圣树满足得就如同自己隔着空气抱住了主人一样。 而察觉到植契中传来的银魄圣树惊动喜悦,甚至无比震惊的心情,一方面叶齐很好奇此时的银魄圣树在想些什么,跟着原来的主人数千年的银魄圣树哪怕失去了大半的记忆,也不至于为了这些连小恩小惠都算不上的退让就感动到如此程度,一方面他直接地用神魂进入那印记之中,然后在一旁开启星域,让星域冻结住那银魄圣树的魂魄来。 他还不至于废尽心思来让银魄圣树心甘情愿地被它吞噬,若是他想,这团精魂早就被星域吸收了,只是这些时日来银魄圣树的表现实在让他放心不下,所以无论它表现得多么傻白甜,在他眼里这株活了千年早该成精的银魄圣树都不应该会有如此屡屡目的不明的行为。 而先前它说了红拂魔沙所在之处时,因为并不着紧,所以他没有如此迫切地想要验明它话语真实的想法,然而在它说出了它有解决陆岱望经脉痛苦的方法之后,叶齐终于无法再置之不理。 他仍是不相信这银魄圣树表现在明面上疯癫装傻的『性』格,所以不经过自己的查探,他也无法确定这银魄圣树的方法到底是否心存害心,而在逐渐『摸』透了这星域的效用之后,和这银魄圣树建立植契,已经是无可动摇之事了。 他没有要取这银魄圣树『性』命的意思,然而拿银魄圣树作为他初次在星域中的试验对象,哪怕叶齐自认已有很大的把握,他也明白其中危险的可能并不小,所以他和它订立了植契,一方面是为了在自己查探记忆时,减少银魄圣树反抗的可能,更快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方面也是给它一个机会。 亲疏之分不可避免,比起以后面对银魄圣树和自己『性』命的抉择,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拿这银魄圣树去喂星域的命运,若是这银魄圣树过了他的测试,证明了它自己没有存任何有害之心,那么他便会寻其它敌人,也不会拿它填星域。 然而若是这银魄圣树精魂确实存了害心,那他拿它去填星域,就可以说是问心无愧了,日后也不会在自己的道心上留下破绽。所以在确定了自己想法的那一刻,他拿出银魄圣树,就已经存了和它订立下植契的念头,而接下来的检验过程,就要看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了。 叶齐将神魂重入星域,散发着异彩的星辰仍是静静停留在这片星空中,一切仿佛都和他初次进来时的景象相拂,然而不同的是,这次的星空之中,多了一团直直落下的绿『色』星云,这星云淡得如同云雾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在这飞快的降落下消散在这片星空之中。 叶齐伸出手,平静地一握,那与他相隔万里的绿『色』星云,便静静地躺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因为这片星域已经认他为主,他现在已经无需再像之前进来的许多人一般需要尽力逃跑,不断在这方星域中消耗着自身神魂方才能存在下去了。 现在的这片空间里,他的神魂凝视着,就是他与肉身一模一样的样子,只是现在的他形态略微虚凝些,仿佛还能看得出些许云烟来。 感觉到星域中自动运行的法阵对那绿『色』光点的不断拉扯之力,叶齐微微闭眼,星域中的一切法阵便在这一刻将所有『操』纵的阵眼都展现在他的视线当中,他神念微微一动,以他为中心点三尺之内的星云便快速地被外力撕扯开来,而他掌心中的那颗绿『色』光点,此时终于停住了不断消散的趋势,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中间。 叶齐闭上眼,开始探查这银魄圣树的记忆。 过了许久,在这片仿佛自古就这般永恒存在的星空之中,那唯一凭虚站立的男子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叶齐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他查探了那银魄圣树的记忆,方才敢相信的事实。 那株活了千年的银魄圣树,原来确实是棵表里如一,还留着赤子之心的树。 在这株银魄圣树被旧主发现,认主然后发芽的一千年中,它唯一做的几件事情,就是晒太阳,喝水,长高。 而在接下来模糊的几千年中,大概就是被旧主好好种着,拼命长果子。 随着旧主的修为越来越高,甚至逐渐用不上它时,它就被旧主的红颜要了去,种在一处山谷里,最后红颜老死,旧主也死去,它所在的上古绝地位置又隐秘,千年无人发现,便也一直这般过下去。 直到某一天被一群天澜兽闯入,精魂似乎就被撕扯着四处散落,而除去一些杂七杂八的在天降城中清晰无比的戏曲记忆,它的那些过往,单调又模糊,却也快乐得不成样子。 第278章 斟酌 “主……人……” 刹那间感觉自己的神魂有些稀薄的银魄圣树不以为意, 以为是自己哭得太用力而把自己都哭得虚弱了, 它情真意切地哭着,越哭一腔满满的哀怨和愁绪越发浓厚, 人类平静地低眼, 看着它哭着, 浅黑的眸瞳中平静如水, 没有半分动摇,却也没有半分制止的意思。 然而看着人类这个举动,习惯了总是被粗暴简单地丢进木钗的银魄圣树陡然感觉到一丝温暖, 直到它哭得声嘶力竭, 自己抽抽搭搭地停下来之后, 那人望着它, 缓缓开口,纵使语气仍是以往一般疏淡, 却再没有了以往含着的冰冷。 “说你的办法吧,成与不成我自会决断, 不会迁怒到你身上。” 人类话语淡淡,银魄圣树却硬是从里面听出了温和宠溺的味道。 不会迁怒, 多么美好的许诺啊,银魄圣树抖着叶子,心底一股熟悉却又仿佛十分陌生的委屈涌上,稍微想到这句话,它记忆中那朦朦胧胧的一部分『迷』雾淡开着,它心间忍不住又泛起一股心酸来。 看着那银魄圣树叶子上水滴又要凝出的样子, 叶齐视线在它身上一凝,不用掐诀,便快速地在它身上施了清心术,泪眼朦胧的银魄圣树终于稍微平静了下来。 它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慢慢地开了口,叶齐也从中明白了银魄圣树为何说自己有解决之法的原委。 银魄圣树的旧主在无界海中突破到元婴层次后,曾捡了一条天阶,也就是相当于人族金丹层次的魔魂魅鱼,这只魅妖在踏入金丹后成功化形,旧主虽是在这魅妖被其余大妖重伤时,看在这魅妖确实是一位美人的情况下出手救下她,却也是那魅妖主动求救,送上门来,方才明白他在金丹期时,和这魅妖曾有过一段『露』水姻缘。 而这魅妖被重伤之后筋脉受到重创,已经不堪再忍受妖力在体中激『荡』的折磨,所以她所来不仅是求他出手相助,更是在听闻他已经成为人族大能后,希望银魄圣树旧主能帮她重塑经脉,踏上灵力修炼之途。 银魄圣树旧主哪怕踏足人族大能层次,也仍是个多情浪子,听到这魅妖哀求,哪怕知道重塑经脉十分困难,他也一口答应下来会为这魅妖出手。 待将她带回洞府之后,银魄圣树旧主用诸多珍宝悬赏,频繁出没各大危险之地,甚至与月阳林进行了多次交易,方才便换来了数万斤上阶铁精和无数修补筋脉的灵『药』灵植,铸成了束缚那魅妖的囚笼,他将这魅妖困于无人之地,然后日夜不眠地向她体内灌输着灵力。 魅妖本是金丹大妖,受着一位元婴大能日夜不停的灵力灌输,哪怕有诸多有价无市的灵『药』修补妖溃损的经脉伤势,也一日日地虚弱下来,而原主最终发现,这魅妖体内的经脉哪怕被雄厚无匹的灵力灌输再多次,只要经脉被修补起来,便仍是被妖力渗透完全,与灵力完全相冲的样子。 迫不得已之下,银魄圣树旧主只能将这魅妖囚困在由上阶铁精铸成的牢笼之间,再派上自己的心腹进行看守,然后在这依据自身修为强硬横跨的诸多凡界中继续搜寻着可能的办法,尽管希望渺茫,多人劝着原主放弃,然而原主耗尽数十年搜寻,不顾自身修炼,却在信息被完全阻断的异界中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行之法。 而为了能让这魅妖重塑经脉,原主涉险数次,最后一次甚至还差点将自己搭了进去,方才带回那能重塑经脉的灵『药』来,而这魅妖却是在原主回来之前,便依靠着自身体质和诸多原主带回来的灵植的机缘巧合,已经让自身经脉重铸完全,而在原主回来后,从旁人口中听闻原主种种为她行险之举,她最终感动于原主的这般痴情,决定委身于原主。 而原主带回来的这灵『药』没了用武之地,便看见美人所求已经完成,他也不甚在意。在将美人收入怀中后,原主便那千辛万苦带回的灵『药』随意放入库房中,等待哪一日再遇见这般情况还可以施用,然而岁月苍苍,原主逐渐淡忘了这灵『药』的存在,这株灵『药』也就这般被遗忘在了库房之中。 而从银魄圣树的口中,叶齐便了解到,那魅妖本就是万年难遇的银水之身的体质,所以在恰巧得到了原主某一日为她带来的一株上阶愈合伤势的灵『药』后,却结合着那灵『药』,激发了自己的体质。 而又有着原主诸多法宝和心腹的保护,在那体质吸引来诸多大妖,原主的法宝和手下将那些大妖扫清之后,以那些大妖的精血作为『药』引,那魅妖最终凭借着融合的这些精血激发了自己的传承,最终方才凭借自己的传承和体质修炼成了法伤,方才能重铸通行精纯灵力的经脉。 这般巧合可遇不可求,叶齐自然不会认为能轻易复制,而能够重铸经脉的第二种可能,却是在银魄圣树旧主千辛万苦拿回的那株灵植上了。 银魄圣树期冀地望着他,叶子抖着兴高采烈地说道:“我记得他的洞府在哪里,我可以带主人去的。” 青年沉『吟』着,却是没有银魄圣树想象的那般『露』出喜不自禁的神『色』。 慢慢地,看着叶齐这般平静无波的神『色』,银魄圣树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下来了。 主人……是还不相信它吗? 然而只是淡淡的一眼,青年仿佛就看透了它的心思。 “我信你,你不用想太多。” “那主人为什么现在还不去?” 银魄圣树非常熟练而热切地代入了结契一方的角『色』,就如同它许久许久以前也是这般热烈诚恳的样子一般,这般想着,银魄圣树不由又陷入了恍惚之中。 为什么是许久以前呢? 此时叶齐却没有多余的心神再管那银魄圣树想些什么,他心中的情感和理智抗衡着,一时难以轻易做出决断。 闯入一位陨落的元婴大能的洞府,他有着以前奉这位元婴大能为主的银魄圣树的帮助,对于旁人而言最为艰难的位置和开启的事情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件轻而易举便能得知的事情。 而从那银魄圣树兴高采烈,一副迫不及待地讨要夸奖的样子看来,叶齐甚至敢肯定此时的他只要微微点下头,这株并没有太多心思的银魄圣树便会毫不犹豫地把关于旧主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 他对于这般心思单纯的银魄圣树没有太多恶感,如同陆岱望一般只认定一人的异兽是少数的,大部分异兽灵植,在它们心中,强者为尊,服从强者,方才能生存下去,本就是第一原则,忠诚与否只存在于人类自己的价值观之中。 所以今日银魄圣树无论认主的是谁,他都相信它会毫不犹豫地将新主的一切命令都凌驾于旧主之上,就如同乾坤袋一般,强者为尊,最后抢到的那人便能强硬抹消掉乾坤袋上的印记,将它收为己有,如果没有这般观念,也许它们的种族早在掠夺与被掠夺间消亡了下来。 所以在确定银魄圣树心思确实单纯之后,他对于它这般在旁人看来,可能等同于卖主求荣的行为没有太多讶异,而本来就没有将自身感情加诸在它身上的他,自然也不可能对它生出多少恶感。 在信任银魄圣树之后,对于那陨落的元婴大能洞府,若是他真能顺利进入,哪怕千年万年的时光流逝早已把大部分有价值的存在消磨干净,可只要如银魄圣树所言,那颗珍贵的灵植在库房之中会受到最优等的保护,所以哪怕大部分物品都会失去用效,这株灵植也极有可能被保存下来。 而他进入之后若是能让陆岱望吞噬炼化了那灵植,然后重铸经脉,哪怕只能做到这一点,便已是再大不过的收获了。 更不用提元婴大能哪怕视若草芥的寻常之物,对他而言恐怕都是会让他受用无穷的宝物,而这一点与他那次所遇的张天箐的不同,玄门中人平日朴素清减,哪怕是修真界中寻常弟子都知道,玄门弟子身上一穷二白,哪怕有一点宝物,只要不是战斗武器或者是保命的存在,都只会留在宗门,不给丝毫外流的可能。 而且张天箐身上的诡异焰火,光是看上一眼,他便觉得通体发寒,叶齐立刻便反应过来能让张天箐随身带着的,只怕是对张天箐而言也有大效用的法宝,而这般法宝笼罩在张天箐的肉身上,叶齐自然明白哪怕只是一个防御『性』的宝物,都不是他一个仅是筑基修为的修者能够去碰的。 而张天箐留下的玄门通道也没有给他再去思考和钻研的时间,叶齐只能匆匆离开。 而银魄圣树旧主的情况却是和张天箐不同,根据那银魄圣树所言,他的主人却是毫不在意这些库房中的东西的,而他平日里奖赏心腹,讨好新欢也都是出手豪爽,毫无计量地从库房中随意拿出的。 毕竟对于几乎站在这方世界顶端的元婴大能而言,这方世界乃至其余世界的珍宝,对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俯身可摘的寻常之物,所以几乎每一处洞府的库房都被塞得满满当当,原主却是很少起检查和小心看护的心思。 第279章 考虑 虽然银魄圣树旧主陨落时的那处洞府被月阳林拉入无界海中, 可原主还有其余作为栖身之处的四五个洞府, 而那灵『药』虽是原主经历千辛万苦方才拿到手的,可也并不怎么看重, 因此那灵『药』在其余四五个洞府之中的可能较大, 其中在冥土深峡中的可能最大。而有着银魄圣树作为指引, 叶齐相信能找到银魄圣树旧主洞府所在之地不是难事。 在这最难的一步完成之后, 相信任何人都不能对几乎赤.『裸』『裸』横在面前的宝物无动于衷,对于叶齐而言,或许那宝物对他没有那么大的诱『惑』力, 能让他能冒着危险去强行闯入哪怕是一位已经陨落的元婴大能的洞府, 然而如果在这个宝物之中加上陆岱望的重量, 他也就不能再如同之前一般有着可以置身事外的淡然。 然而即使心动, 在从可以解决陆岱望问题的欣喜中冷静下来后,叶齐仍是难以避免地想到了一点。 那就是他和银魄圣树旧主之间, 实力的相差悬殊。 对于一位元婴大能而言,哪怕那人对自己的洞府再没有防备, 而经过这万千年的时光,银魄圣树旧主的洞府大部分符阵, 乃至于法宝可能都失去了能够运行的动力,可哪怕只剩下一点拥有防护能力的阵法或法宝,以他现在的修为,那被元婴大能看上,出手布置后经过千年,还能残存到现在的法宝和阵法余威, 都足以让他粉身碎骨不下数百次了。 想起那日在深海中张天箐洞府法阵自爆开的威力,哪怕没有主人『操』控,叶齐也敢肯定自己若仍是留在远处,此时只怕早已受了堪比雷霆之劫时的重伤,乃至连神魂都彻底爆裂开了。 而如果他没有得到君邻剑的神魂记忆,从没有真正感受过元婴大能出手的威力层次的他,或许还会存有尝试一下的侥幸,然而在含糊地掠过君邻剑的一些记忆后,叶齐已经明白了他和元婴修者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简单的数量就能够堆积而上的。 如果硬要比他和元婴层次之间的差距,那简直是拿凡人与上天相比无异,若不是张天箐那日太过拿大,想要不损害他的肉身,直奔消灭他的神魂而来,再加上张天箐当时已经半步踏在了走火入魔的边缘,而他脑中的纸片又对神魂有着克制的作用,少了这任何一点,只怕他现在都已经不能再站在此处了。 这种侥幸的万里无一的遭遇,就如同一个巨人被绊死,而巨人面前正好有一只蚂蚁伸开了腿,归根到底谁也不能将巨人的死因归结到这只蚂蚁身上,所以叶齐自然也不会将纸片的功劳归结到自己的身上。 他仍是无比清醒地明白,哪怕张天箐稍微注意一些,甚至只要道人修炼了一门哪怕只是神魂最为低阶的攻击之法,又或者是那一日他的面前不是专修一法的玄门元婴修者,而是其余杂修多种法门的元婴修者。 那么攻击他的那人无需神魂冲向他直接夺舍,只需要神念一道攻击之法,纸片只能吞噬实在的有灵『性』之物,却不会为他抵挡哪怕一道攻击,今日的结果也会截然不同。 而他正是有着纸片这般克制神魂的独特存在,也明白自己确实有了抵挡修真界中可以说是元婴及以下的神魂直接夺舍的可能,方才对神魂的直接攻击有了几分信心。 因此在查探银魄圣树邪念时,若是真查探到它的主人有夺舍之举,叶齐或许还不会如此犹豫,就会欣然地送上门,然而正是这毫无异常的查探,方才能让他现在迟迟下定不了是否现在就启程去寻那洞府的决心。 如果不是夺舍这一种可能,无论那洞府中有何种险境,对于叶齐而言其实都与步步都是死路无异,而他是否要赌自己每条道路都能选得正确,仅凭筑基之身就能带着陆岱望平安在元婴大能的洞府中寻到那株灵植的可能呢? 清凉的湖面上水波微『荡』,远处瀑布的轰响声如同雷鸣般震响,陆岱望被他凝出的气泡似的灵气包裹着,汗湿的皮『毛』被湖水缓缓浸着,从那修炼的痛苦中逐渐缓和过来的它晃了晃身子,此时神态安详着,袒『露』着肚皮翻了一个身,乖乖蜷缩着睡了过去。 在岸边静静望着它的青年眸『色』深了深,他伸出手,却是握住了面前的银魄圣树精魂,缓缓说道。 “这些时日你管那些魂魄管得很好,接下来也继续这样管下去。我察觉到你的魂魄有些不全,你先暂时找个地方好好修养,等到你的魂魄修补到一定程度后,我们再开始动身。” 银魄圣树乖乖地点了点头,虽仍有些不解,可感觉到自己有了主人可以依附之后,它的胆子略微大了一小点,却也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主人说的话。 “记起什么就及时告诉我,不要多等,回去吧。” 青年话音刚落,银魄圣树只觉主人身上强大到让它不能升起哪怕一丝反抗之心的力道强硬地将它重新带入木钗之中,它只觉一股怅惘久久充满在内心之中,却在想到自己可以帮助青年时,有些耷拉的叶子又挺了些来,恢复了些许动力。 …… 木钗之外,叶齐伸了手,缓缓触向陆岱望微立的耳朵。 软白皮『毛』贴在耳朵上,感觉到耳朵上传来的温暖又熟悉的热度,陆岱望喉咙咕哝着,带出几乎是撒娇般的呼噜声来。 叶齐伸出手,将皮『毛』上还沾着水的幼兽从灵气中抱起,轻轻抱入怀中,冰冷的水滴从他指缝中流过。 他低头望了那怀中乖巧蜷着的幼兽一眼,面容平静无波,眼神如同深井一般幽深平淡,泛不起丝毫波澜。 他迟早会将陆岱望的经脉,转变成平和顺畅的灵脉,只是还不是现在,现在的他,到底还是太弱小了。 叶齐心中再泛起一股对于实力的渴望。 再等等,再等他一下就好了。 他低下头,亲了亲被包裹的灵气烘干的幼兽柔软『毛』绒的脑背。 他得要尽快强大起来,才能护得住他怀里这只既会撒娇又乖巧得讨人喜欢的大猫。 隐约间,叶齐有了通往金丹的屏障阻隔上微微传来的突破感觉。 他的心中平静,微微的波澜泛起,却还不足怀中的天澜兽翻着身子,将自己的爪子搭在他胸膛前时给他的欣悦大。 稳稳地抱住陆岱望,叶齐如同凡人一般,平静地走回到了洞府。 他隐隐之间有了预感,距离他突破到金丹境界的那一天,不会太遥远了。 …… 从暖烘烘的阳光和被褥中醒来,陆岱望打了一个哈欠,朦胧间睁开了眼,却是发现自己躺在了床榻上,人类早已不见,而床榻上还残留着人类淡淡的温度和气息。 陆岱望觉得自己身体里还有些痛,它不想让叶齐发现再为它担心,于是打算等到这疼痛挨得习惯些,再去找叶齐玩! 可是被子里人类的气息太过温暖舒服了些,它忍不住打着咕噜把自己的身体裹进了被子里,试图把那气息留得再久些,直到将自己彻底卷入被子里,陆岱望在那充满着淡淡人类气息的被褥中打着滚,觉得是叶齐把它抱在了怀中,便忍不住钻得深些,又再深些,直到那气息开始缓缓消散,它方才不舍地在被褥一角中把自己的头钻了出来。 叶齐一定在黑屋子里吧,这般想着,身体上的些许疼痛已经习惯了的它抖了抖『毛』,伸着懒腰『露』了『露』爪子,便打算下地去找人类。 出乎它意料之外的是,略微地向那黑屋子走近了几步,陆岱望便发现,人类竟然不在这间屋子里! 它动了动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外界不同寻常的气流声响,几乎毫不犹豫地,为了尽快看到人类,它的身体变大着,飞快向着自己寻到的那处气流异样方向走去。 …… 山谷之中,青年长身而立,他正在重练着剑招,与之前的平常锤炼不同,在明白稀释过后的神木『药』浴对他的肉身再没有丝毫提升之后,他就开始了直接吸取这神木之中的精华灵『液』,然后在一剑一式带动着灵力,融入剑势的专注中,让这灵『液』在体内缓缓流转,尝试着再度提升体内经脉的可能。 从得来的几本古籍中,叶齐已明白稳固的经脉对于形成金丹而言,就相当于锻造最为稳固的基石,而在丹田中凝结出金丹的那一刻,他经脉所能转化灵力的极限,便已经注定了他金丹结成的品相。 而从某种程度而言,金丹品相已经与个人的先天资质密切相关,毕竟资质中就包含着经脉的强度,所以修道路上天资高的修者,也越具有凝结出高品金丹的可能。 第280章 醒来 若说是刚刚踏入修真界中时, 哪怕知道了金丹中这些品阶的讲究, 叶齐也不会对自己抱有多么大的希望,毕竟他已经清楚了自己哪怕具有修炼的资质, 在泱泱修者中也不过只能算是中等的水平。 然而在经过了精血, 天雷之劫和神木种种历练的淬体, 经历过了寻常修者可能一生都不会遇上一次的这些机缘,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纵使原世界的修者中,可能仍算不上是多么顶级的资质,可在挨过了这些淬炼之后, 他的身体就如同不断淬炼锻造的精铁一般, 比较之前也算得上是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他虽没有自傲之心, 也不会过分看轻自己, 就他在古籍和叶符讲师的授课中了解到的预估,叶齐猜测:如今他的资质, 在原世界修真界中也应该能勉强进得到上等的层次了。 既然到了这种层次,他也可以开始计划着先前对他而言就如同是异想天开一般的事情了, 那就是为自己凝出的金丹品阶做好准备。 修真界中修者就如同大浪淘沙,几乎九成九的修者哪怕拥有着修炼的资质, 在无数凡人间被百里挑一地筛选出来,几乎可以说是凡人间作为佼佼者的存在,最后在无数人欣羡目光中送入各自的宗族门府,或者找到特殊的门道进入名宗大派,这是修者作为凡人能够达到的终极阶段,然后作为一个修真者, 也不过是一个入门的开始罢了。 千万年世俗界倾尽全力地十数年如一日的挑选有资质之人然后送入,再加上修真之人寿命的漫长,都足以让无数百里挑一的修者成为再平凡不过的存在,而如同他一般资质中等之人,若是能凝成金丹,便足以是可以作为传说记载在古籍之中,为无数资质寻常修者一遍遍艳羡而不甘的超凡存在了。 毕竟哪怕是诸多在修真之人中,资质也是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子,也不一定能保证自己真的能走到结丹那一步。 因此在叶显会送来的影石记载中,讲师对于引气入体前的修炼最为面面俱到,至于金丹及之后的层次,那便只是照本宣科地按着诸多宗门千百年来记载完善的典籍和他们照念了,毕竟连讲师自身都未能踏入那金丹之境,哪里还能说得出什么特殊的见解? 然而因着为了打消他们这群新入门弟子的嚣张气焰,讲师不得不为他们总体概述着筑基之后的诸多可怕境界,而在被弟子好奇问道那金丹品阶时,讲师也不过冷冷一笑,却是将手上灵木做的戒尺生生握断,甚至留下几滴血来,吓坏了当时坐着的诸多弟子。 而那道师却是没有在意众位弟子惊讶的表情,便给了他们这群弟子几个字——切勿好高骛远。 这几个字看似简单,然而叶显会在明白原由之后,却是唏嘘感慨了许久。在影石记录后,还特意唏嘘地和他叹道,他从旁处听来的关于这位讲师的事情。 传闻这位为他们讲课的道师虽是筑基之境,可也曾试图去试过突破到金丹之境,然而在道师突破时以求能有品阶上的一点突破,用了略微邪异的秘法,最后被叶府生生流放到边外凄寒之地,足足守了三十四年,方才被允许回到叶府,最后使尽了各种手段,才争得了如今当他们的讲师之位。 感叹完后,叶显会详尽地再度补充道,其实这道师再可怜,他们也没什么置评的资格。 因为那筑基修者意不在他们,却是冲着他来的,叶显会这般哀愁地说过,因为道师拥有的管束弟子的权力巨大,所以在温声细语为他们上了第一堂课后,却从叶显会口中得知他已经接下任务离开叶府,那名道师就彻底卸下了温和的面目,对他们虽说是没有冷言恶语,却也能看得出是极为冷淡的了。 而那时的影石之中,有着叶显会的吐槽配音,这些枯燥无味的课程叶齐一一看过,现在想起脑中浮现一些熟悉的叶府众人的面容,偶尔也会泛起些无奈的笑意来。 然而当时想来只当作是寻常之事的谈闻,对现在的而言却已经是切切实实摆在面前需要做出的难题。 以前他无需考虑金丹品阶,只因以他之前的资质,能够凝结出金丹,便已经是得天之幸了。 而品阶的考虑,以那讲师多年筹谋,传闻在出事前曾任敬事堂掌事的身份,都尚且要去走那旁门邪道,只求将自己一转的金丹稍微提高着品阶,以期望达到二转的可能,都尚且结丹失败,落得被宗门责罚的下场,他自然就不需再多想,以免也步上那人的后尘。 然而如今,他的资质已经提高到了哪怕在修真界中,也算得上是千年一出的地步,自然就不能再将金丹品阶之事视若和自己无关了。 而现在,叶齐从这一路来的颠沛之中得了难得的停下脚步的时间,冥冥中感觉到了自己有着突破到金丹的可能,而无论是玄门的来人,还是陆岱望的经脉,这种种的压力和他对自身的期望都压在他肩上,叶齐心中想要突破到金丹境界的想法已经越来越强烈了。 而如今的他,就要正式开始为凝结金丹的品阶,尽所能地做好自己该有的准备了。 在修真界中,千百年下来已经流传开来了检验金丹品阶方法。 金丹上若只是凝结出了一层云纹,便为一转,而若是在云纹之后,再凝结出了一层水纹,便为第二转,在凝结出的土纹为第三转,其后若是接着凝结出了日纹,便为第四转,若还能凝结出木纹,便为第五转。 如今的修真界中,几乎所有修者,哪怕是天资再出众之人,古籍中记载了也不过只能凝出第五转,有的宗门坚持认为五转已为圆满之兆,如今的修真之人已经不可能再如上古时期没有受限的修者一般,能够凝出六转到九转的金丹了。 而那等层次的修者,因为那上古浩劫的变故,许多古籍都已经在时光之中遗失,或者被宗门秘密封存下来,而从明面上仍流传着的古籍看来,上古时的那些典籍对于六转到九转金丹的描述也同样是只有只言片语,若不是那时人族骄子的辉煌仍通过一些影像流传了下来,或许便连金丹能够结到六转,甚至九转的说法,修真界中也会存疑了 而现在虽没有存疑,古籍中便仍是记载凝结出的金丹之中,便分为一转到九转,共九种等阶。 其中一转最为常见,几乎十个金丹修者中就有八人凝出的为一转金丹,若是能凝出二转金丹,在宗门中也略微能算得上是一个可以培养的存在了,若是三转金丹之上,甚至会被宗门太上长老直接收为弟子进行培养,四转金丹的弟子便已经不是太上长老可以挑选的存在了。 几乎每一个能凝出四转金丹的修者,除非半途陨落,都是可以突破到元婴境界,甚至庇护宗门的存在了,所以一名四转金丹的弟子甚至在凝出四转金丹的那一刻,强势的宗门之中,诸多太上长老便已经开始为这名弟子划定多名师尊,然后分期教导,而若是在弱势的宗门中,自家的长老甚至都『插』不上手,就会被最为强势的宗门收服为它庇护的门派,然后顺理成章地让自家宗门的长老开始教导了。 这种四转以上的金丹修者结丹,无不是宗门同庆,广邀四海之人庆贺的一件大事了。当然,传闻上古时期,四转也不过有天资的修者便能结成的金丹,只有七转以上的金丹修者,在各大宗门中才能算得上是天之骄子的存在。然而经历过上古的巨大变劫,如今的金丹在宗门之中,便已经逐渐被默认为是一转到五转的等阶了。 而金丹的凝结,传闻不过短短一瞬,便需要自身经脉凝结出的灵气旋流…… 叶齐在心中逐字逐字地回想着关于凝结金丹的记忆,他的脚下已经有数米厚的碎石散落着,如同惊雷般恐怖的声响随着他的剑势如长虹般撞击着山崖,在这处山谷中恐怖地回响着,因着他布置的法阵,声音和威力方才没有被传扬出去。 带着锋利破空声的剑势又一次夹着锋利无匹的剑气朝着山崖撞去,只是这一次与之前不同,收回体内没有转化完全的神木灵『液』,叶齐没有再往山崖上几乎爆炸开一般碎石飞溅上看上一眼,便往山坡上的一处望去。 没过多久,体型巨大的异兽便从山坡上飞奔而下,如同雷电般的速度几乎只余残影留在原地,冰冷得如同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猎食者的灰蓝瞳眸微眯着,几乎是使尽了全部力气的飞奔向他冲来。 叶齐还来不及散去身上锋锐的与剑势合一的气势,手上的黑剑飞快『插』入剑鞘之中,他下意识地唇角便忍不住弥散开笑意,背着阳光的面容平静温和,伸出手便将那如炮弹般直撞过来的幼兽自然而然地抱入怀中。 “岱望醒了?” 一边问着,叶齐就落下了一个吻在怀中乖巧仰头望他的天澜兽头上,怀中幼兽的皮『毛』因着与空气的摩擦,传出烫人的热量来。 他毫无异样地牢牢抱住,手下灌出灵力,便查探起了天澜兽身体各处的脉络。 虽是有些受损,但还好伤势不严重,大概养些日子就能好起来。 在查探到这意料之中的结果后,叶齐压下身体中因为经脉淬炼而造成的痛楚,一直波动的心绪却是终于平静了下来。 第281章 坚持 “嗷呜。” ——岱望, 找不到, 叶齐。 天澜兽『奶』声『奶』气地叫道,一双灰蓝瞳眸仰着看向他, 清澈地盛满了他的倒影。 “我以为岱望还要睡得久些, 就没有带岱望出来, 下次不会了。” 叶齐笑着, 手上便用着恰当好处好处的力道『揉』上怀中幼兽柔软顺暖的皮『毛』,精纯的灵力顺着天澜兽的经脉灌入。 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暖烘烘的热流涌动着的幼兽乖巧地蹲在他怀中,任他施为, 尾巴却是偷偷『摸』『摸』地缠在了人类的手腕上。 “嗷。” ——岱望, 不难受了。叶齐, 不要担心。 在察觉到体内的热流逐渐消淡开来后, 宛如幼猫般成了个雪白『毛』团窝在他怀中的幼兽抬起头,却是认真地和他说道。 叶齐心中一软, 笑着『揉』上陆岱望软软的头背。 “好,我不担心了, ”他不愿多谈这件事情,在让陆岱望知道他的打算前, 叶齐打算先尽可能地将它知道他打算的时间拖延下去。 叶齐话锋一转,温和地开口说道:“我刚刚练完剑,岱望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池子里洗一洗?” 早已到达筑基境界的他身如琉璃般彻骨不染泥尘,自然不会有担心自己出汗或被弄脏的想法,然而他这番话说得极其自然,陆岱望也没有起丝毫疑心地相信了。 暗暗做好了修炼准备的陆岱望心中一松, 便连按着他胸膛的爪子都忍不住松了下来,瞳眸睁大着,在惊讶之后极其欣喜的神『色』便出现在了陆岱望的脸上。 天澜兽微立的耳朵抖动着,便把头又钻进了他的怀里,尾巴一扫一扫地在他手腕上扫过,叶齐感觉自己的肌肤上激起微麻的痒意来。 “嗷呜!” ——我带叶齐去。 乖软的几乎在他怀中淌成水般的幼兽从他怀里跳下地来,不过一瞬间骨骼震响着,很快又恢复了冰冷而凶猛的猎食者形象,如果不是它又缠又黏人地低着头往他怀中钻去,叶齐倒是有些把自己先前怀中抱着的幼猫般的幼兽,和此时数米高低头望他的威风凛凛的异兽对不上边了。 然而无论它的形态如何变化,都不过是他的陆岱望罢了。 叶齐自然地伸出手,面前的冰冷凶猛异兽乖乖地低下头,他便自然地将天澜兽三分之一的头抱了个满怀。 然而似乎还不仅仅满足于如此,怀中的异兽不安分地动着,甚至忍不住磨着牙,然后咬上了他的一片衣袖。 叶齐松开手,抬起头,异兽冰冷的灰蓝瞳眸便直直望着他,然而它小心翼翼地咬着他的衣袖的举动,却带出了几分稚嫩之气,叶齐终于从现在的陆岱望身上看出了之前乖乖呆在他怀中的幼兽影子。 “不是说要带我走吗?” 叶齐忍不住笑着,伸出另一只没有被陆岱望叼住衣袖的手,有些生疏却温柔地再『揉』了『揉』它雪白得在阳光下泛起亮光的柔软皮『毛』。 体型巨大的凶兽低下头望着他,却是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笑得这么好看,连它平日里最喜欢的池子好像都比不上他此时笑的半分样子。 而这对着它展『露』的笑意平日里虽是看得多了,然而每一次看到,陆岱望都舍不得移开眼。经过长长的一觉,它感觉自己的精神充足着,四肢暖洋洋地充沸着暖意,却是不想再动,只想和面前这个人安静地在草地上晒着太阳。 哪怕没有太阳,如果能下着雨,和这个人一起平静地呆在洞里,也是极好的。 陆岱望高兴地想到。不管做什么,能和面前这个人类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因为人类望着它的时候,目光比它过去晒过的所有日光都要温暖,也比天下所有的池子,都要让它不想再动,生出就这样圈着停下一辈子的感觉。 陆岱望磨磨蹭蹭地又是蹭又是拱着,不知为何就是不是不想迈开自己的步子,叶齐却也只是一味纵容着它,却是没有说出半句催促之语。 嗯,好喜欢,好喜欢这个人。 陆岱望偷偷『摸』『摸』地想着,想到恨不得能把面前笑着,仿佛永远都这般对它没有任何脾气的人类用尾巴裹着,藏到自己的身上,不让那些杂七杂八的无论是虫子树枝,还是什么奇奇怪怪,会让人类把它藏起来的坏人看见。 在又一次低头,再度被毫无疑问,也毫无拒绝的人类伸出手抱住之后,感觉到自己面前被人类温和的包裹之后,身上其余的皮『毛』却传来难以满足的空『荡』来,陆岱望忍不住再度变回幼兽的大小,轻巧一跳,回到面前这人的怀中来。 “嗷。” 天澜兽高兴地仰起头,先前所有对于修炼的不安和恐惧,在触及到人类低下望它浅黑温和的瞳眸时,仿佛温热日光下的冰,悄无声息地融化开来,它感觉体内甚至烫起暖人的热意。 它要一直,一直和面前这个人在一起,不让任何东西,有抢走它面前这个人的可能。 所以,它一定要强大起来,拥有保护和扞卫它的人类的力量! 这般朦胧的信念在陆岱望心间盘旋着,逐渐坚定了下来,似乎就连修炼的难耐在此时再度想起,都变成一种仿佛带着甘味的痛苦一般。 “嗷呜!” 天澜兽燃起了满满的斗志,高兴地叫道。 ——我带,叶齐,去池子,洗澡。叶齐,在池子里,看岱望,修炼。 青年面容上温和清浅的笑意在某一刻仿佛凝住了,然后很快恢复过来的温和让陆岱望几乎以为只是它的一时错觉。 叶齐可以放缓着口吻,用着诱哄般温和的语气开口。 “修炼不急于一时,贵在松弛有度,岱望前些天刚刚修炼完,我们再休息些日子,再继续修炼好不好?” 然而他在往日里对陆岱望无往不利的这一招,却在此时失了效。 “嗷。” 陆岱望战意满满地叫了一声,小脸上一双灰蓝的瞳孔微弯着,兽耳微抖着,显出兴致勃勃的样子来。 他能感觉到陆岱望的尾巴一下一下地抖着,打在他的手腕上,是完全的迫不及待的表现。 ——叶齐,每天都,修炼。岱望,也可以。 ——叶齐,不用怕,只是痛了一点,岱望受得了,没事的。 天澜兽努力地鼓起胸膛扬起脸,想要证明给面前的人类看它还是很厉害的。 然而在那一刹那间,明明面前的幼兽面容鲜活稚气,他脑中却难以抑制地闪过了幼兽修炼时痛苦得奄奄一息,拼命挣扎的场景。 它自然是疼的,叶齐清醒地明白这一点。 从古籍和银魄圣树口中得来的讯息冰冷地在他脑中快速闪过,让他感觉自己的血『液』被冰封一般的传来森冷的寒意。 陆岱望的直觉一向无比敏锐,他曾经是成功地骗过它的。 然而在此时,对上怀中幼兽澄澈而倒映着他身影的眸瞳,叶齐便连开口,心间都仿佛微颤着一般,觉得自己无论以何种理由对它说谎,落入那双圆睁的灰蓝瞳眸中,都仿佛成了一种拙劣至极的行为。 然而最终,不知是什么力量在喉间推动着,叶齐平静地开口,喉间略微涩然,他的五指不知何时虚虚地握上了缠上他手腕的幼兽长尾,那长尾灵活地抖动着,泛着柔顺而泛着温热的温度。 “我和岱望的体质不一样,我是修炼习惯了,岱望才刚刚开始修炼,等到岱望的伤势养好完全,再过几个月,我们再修炼,好不好?” 他的语气低沉着,仿佛便如同诱哄一般,带着不自知却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退让意味。 而被他抱在怀中的幼兽,此时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陆岱望敏锐地感觉到了人类的不对经,人类胸膛中传来的心跳频率太过平稳,就如同是被刻意控制着,展现给它看的一样平静而规律。 它有些委屈地收起趴在人类胸膛前的爪子,本来晃『荡』着的尾巴也蜷了起来,此时陆岱望偏着头,嘴严肃地抿成一条直线,仰头望向那抱它在怀的人类,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生气意味地叫道。 “嗷呜。” ——叶齐,骗,岱望。 说完了这一句,它还嫌不够,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稳定下情绪后,它学着人类以前面对敌人时冷静而从容的样子,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地认真叫道。 “嗷。” ——叶齐,不带岱望,修炼。 ——那以后,岱望,就自己躲起来,修炼完了,再来找叶齐。 陆岱望的逻辑极为清晰地反驳道,此时它的小脸严肃着,没有之前撒娇的模样,是一幅极为深思熟虑,然后做出决定的样子。 ——除非,叶齐要把岱望,放进纸里,或者,每天看着…… 说到这一点时,陆岱望的意志一颤,只觉得人类若是真做出这般用美『色』『迷』『惑』它的举动,它……它,好像也没什么抵抗的方法,它的底气忍不住泄了一点,动摇之间却是想到了不修炼有朝一日可能和人类分开的后果,强忍着自己趴回人类那温暖怀抱的念头,坚持着说完。 ——反正,岱望一定要修炼。 第282章 交流 似乎还嫌不够, 陆岱望极为坚定地补充道。 ——这回不管叶齐亲还是抱, 岱望……岱望,大概, 都不会被说服的。反正岱望, 今天一定要修炼!! 这时的陆岱望, 一点也不懵懂, 它是极为确定,也是极为肯定自己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的,而它此时据理力争着, 没有半分轻易后退的意思。 然而出乎它意料的是, 听了它一大堆感情强烈的话语, 本应该做出毫不退让, 或者亲亲抱抱反应的人类此时静静地看着它,完全不是它想象中的任何一种熟悉姿态, 浅黑的瞳眸中平井无波,与往常望着它时仿佛盛满了比星空日月都还要璀璨的温和笑意不同, 此时那双眼中无情无欲,似乎只是单纯地映着它的倒影, 而没有丝毫感情。 “我不许。” 待到那冰冷而沉沉的话语出口,在触及到怀中幼兽含水的双眸后,叶齐方才意识到自己在那一瞬间说了什么。 然而话已说出口,听入这话的陆岱望一愣,随即便是浓浓的委屈涌上心头。 人类从没有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凶的语气和它说话! 难道那课树枝说的人类喜新厌旧都是真的?! 察觉到人类身上与之前不同的夹带上了一点极淡极淡的属于那树枝气息,陆岱望只觉得自己的怒火中烧着, 仿佛先前的种种猜测都串联起来了一般,它的爪子都忍不住伸了出来,紧紧扒住面前的人类,就等着他的下一句话来。 然而它等待到的,却是久久的那人沉默。 抱着它的青年用着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平静眼神望着它,久久都没有再说出一个字来。 这般似乎不打算向它解释,也不打算为自己做任何辩解的姿态让陆岱望有些发懵,它只觉得自己真应了树枝曾经说过的那些故事中被抱起的旧爱。 此时难过地背过头,立刻地跳上人类的手臂上,便要从这让它感觉到无所适从,难以接受的环境中逃开,然而正在陆岱望打算一跃而下时,感受到爪子下人类肌肤上传来的温热触感,一种极为难过的感情便涌上了它的心头,而人类此时仿佛无动于衷般冷眼旁观着,却是不打算对它有任何阻拦。 为什么刚刚还抱着它笑得温柔的人类,此时就像变了一个样子。 陆岱望满心的不理解,只是最有可能成真的一个猜测浮上心头,让它忍不住害怕地抖了一下。 叶齐,是不是,不要它了? “嗷呜。” ——岱望,害怕…… 幼兽忍不住害怕地回着头,它在人类手上小小地踱步着,是一幅极为想接近却又犹豫着的样子。 陆岱望想让自己等一等,等着那人再度伸出手,将它抱入怀,这次它一定乖乖的,什么都听那个人的,而且再也不做任何惹那人生气的举动了。 它低着头等待着,面前终于伸出一只手,连带着被它踩在爪子下的人类的手动着,却与它想象中的向上抱入温暖怀抱不同,人类缓缓地松开原先搂抱着它的姿势,举着它的手轻『揉』着,幅度却是向下放着,似乎就要把它放到地上来。 那一刻,从全身激起的寒意让陆岱望忍不住地炸起了『毛』。 它低低地叫着,在那双平日里总是会伸出抱它的手就要将它放到地上时,它终于忍无可忍地挣脱开了束缚,用力一跳,跳到人类的肩上。 想象中的拒绝没有发生,陆岱望仍是有些发懵着,不明白先前还温柔哄着它的人类为何变得这般冰冷无情来,然而现在它只清楚一点,那就是—— 它绝对,绝对不要被人类丢下!哪怕是叶齐真的和那树枝说的,要将它丢下,它也绝对,绝对要死乞白赖地跟着这个人! 然而光是想到这般可能,从每一根『毛』发上泛起的恐惧感觉就攫取了陆岱望的心神。 …… 宛如幼猫般的幼兽飞快地靠到了他的脖颈旁,仿佛生怕被他丢下一般,恨不得缩进他脖颈里的异兽柔软皮『毛』微颤着,传出极为恐惧的颤抖来。 那一刹那间,万千杂『乱』着的,或清醒冰冷,或被感情主宰的理智终于回到叶齐脑中来,到了这时,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之后,方才如梦初醒地明白过来他刚才的举动,对一直依赖他的陆岱望而言带有怎样的意味。 可他没有像以前一般再将脖颈旁依偎着的幼兽再揽入怀中。 因为从陆岱望那一句句条理分明,而又自主无比的问话中,叶齐终于无法再说服自己,一味地瞒着陆岱望,由自己的考虑出发,做出的决定对它而言就是最好的选择。 它或许并不想承受自己为它做出选择可能带来的后果,又或者,自己一味地想等到结丹之后,再为它去寻那重塑经脉的想法,本身就是错的。 毕竟那株银魄圣树旧主取回来的灵植,到底具不具备重塑经脉的可能,本就是一个未知之数。而且即使他有自己可以结丹的把握,他又凭什么要求陆岱望一定要等待他结完金丹,而不许它自己再修炼呢? 妖力之道从一开始本就是几乎所有妖族都要踏足的道路,而他美名其曰为了它的未来,刻意压着,不让它继续修炼,若是他在能保护得了陆岱望还好,若是他在结丹失败,实力倒退,又或者是遇上其它意外,死于非命,被他压着不许修炼的陆岱望或许并不会如他想象一般的踏上灵力修炼之途,而是晚上数年,乃至数十年再开始修炼妖力。 那被他浪费了数年乃至十数年寿数的天澜兽,在这实力为尊的世界之中,若是遇上了其余危险,修炼落后了其余异兽的它到了那时岂不是就少了存活下去的把握? 而且说一千道一万,他自己所谓的为了陆岱望的未来着想,甚至不让它知道妖力修炼方法的行为,到底是不是带有不希望陆岱望的『性』子变得暴躁的私心,他自己难道就不清楚吗?他能够问心无愧地保证自己只是为了陆岱望考虑吗? 叶齐只觉得脑中的思绪杂『乱』着,甚至就连自己,都没法再肯定地如同之前一般冷静地思考下去。 然而感觉到脖颈旁幼兽颤抖得越发厉害,他强『逼』着将自己心中的纷杂肃清,用着稍微平静一些的语气缓声说道。 “岱望,变成原型之后,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他早已在先前便察觉到了,天澜兽变到了幼年形态后,似乎连心智都跟着变小了些,所以许多撒娇爱闹的动作都能做得出来,然而成年形态的陆岱望虽仍是喜欢被他亲亲抱抱,但举止神态也沉稳些,心智表现也要比在幼年状态时的高一些。 他想让陆岱望冷静下来,再告诉它自己为何不让它修炼的原因,然后再将这事关它未来的选择权给它,让它自己做出选择。 然而脖颈旁的幼兽颤抖着,不叫一声,却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身子往他的脖颈中钻着,是恨不得钻进他衣物之下,远远躲开他问话的姿态。 没有再给陆岱望杂七杂八『乱』想的余地,叶齐温和却果断地『揉』着脖颈上幼兽的尾巴,缓缓托着它的身子,以着最为柔和的力道将它抱入怀中来。 陆岱望略微挣扎了一下,最后仍是没有用最果断的姿态躲开人类的决心,它一言不发地钻入了熟悉的怀中,尾巴也跟着身子蜷了,成了一团软白『毛』团的形状。 感觉到脖颈上残留的淡淡湿意,叶齐心中一叹,却是明白自己不好再在此时说些什么,只能在脑中组织着语言,最终温和开了口。 他以着不疾不缓不给它太大压力的口吻,将异兽修炼的两种道路详细地告诉了陆岱望,并在最后,没有再遮掩地说出了自己私自为它做出了选择的事情。 他怀中『毛』团的颤抖逐渐地停了下来,却是静静地蜷在他怀中,仍然没有抬起头的趋势。 叶齐忍不住轻轻唤了它一声。 “岱望。” 天澜兽的耳朵尖动了动,却仍是没有抬起头,叶齐能感觉到陆岱望的爪子牢牢地扣进他的衣服中,却是一副不打算松开手的架势。 顺着幼兽的脑背缓缓『揉』下,叶齐平静地问道。 “所以,岱望想选什么?” 纵使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叶齐『揉』着陆岱望的五指忍不住紧了紧,他的手微顿着,等待着陆岱望给出的答案来。 “嗷。” 极为闷闷的一声叫从他怀中发出,幼兽往里钻着,却是恨不得再将爪子扣的紧一些。 ——如果,岱望,不听叶齐的话,叶齐,是不是,就不要岱望了? 陆岱望这句话一处,宛如陡然间被戳到了心间最深处,叶齐只觉得自己的声音略微沙着,在知道陆岱望倾向的是何种结果后,他的心中一动,却是升起不管不顾地肯定下来的念头。 哪怕以着离开这种低劣的手段作为威胁,他也希望能让陆岱望得到好的未来。 然而他认为的好,对于天澜兽而言,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第283章 难过 而这毕竟是事关生死的大事, 在陆岱望明确地表示了自己不愿意的决定之后, 还有谁能有资格『逼』迫它收回自己的选择呢? 至少,他不可以。 在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之后, 仿佛一切波动的情绪都被冰封了下来, 叶齐定定地望着怀中的幼兽, 便连开口也带上了几分涩然。 “不会。” 叶齐的长睫微垂着, 神智强压着波动的感情平定下来,他最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开口说道。 “无论岱望选什么, 我都尊重岱望的选择。” 然而对于这个答案, 陆岱望却似乎非常不满意, 感觉到胸膛前的衣物被着幼兽如同抓板一般拼命地挠着, 叶齐有些哭笑不得,他仍是不清楚陆岱望的反应到底代表了它做出什么选择。 这般想着, 叶齐安静地等着,打算等怀中的幼兽挠得消了气, 再让它开口说出来。 然而在天澜兽泄气一般,对他而言没有威胁力的挠动持续一段时间后, 他怀中的幼兽终于停了下来,却是没有如他想象一般的抬头开口,只是可怜地颤抖着身子,一声接着一声地细弱哭了出来。 在听到天澜兽从未有过的哭声发出之后,叶齐再也保持不了先前的这般镇静,如同哄着孩童一般, 他有些生疏地晃着哄着怀中的幼兽,温和地顺着它的『毛』间,手下的灵力灌入着,方才逐渐安抚着,让它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岱望乖。” 叶齐笨拙地哄着,一时竟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幼猫大小的幼兽身子缩着,头仍是埋在他怀里,固执地不让他看见它落泪的样子。 到了最后,无论他说些什么,天澜兽也不肯从他的怀中出来,直到它自己哭得累了,叶齐方才感觉到抓着他衣袍的爪子力道微松,而它哭着哭着,却是把自己哭得睡着了。 睡梦中,它终于松了紧抓着他不放的力道,叶齐轻微地为它转着身,看见了它眼角下打湿了水迹的皮『毛』。 陆岱望的小脸微皱着,似乎睡梦中也是极其不安稳的样子,叶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便把它带回了屋中。 陆岱望身子蜷着,无知无觉地便靠着他的胸膛往里缩着,钻进了锦被深处。 …… 而从灵气灌输那天之后,虽然陆岱望再也没有在他眼下修炼过,叶齐却能感觉到,灵气强行灌入的暗伤在它的体内仍存留着,虽然实力并没有太过减退,但它一日的大半时间都睡意沉沉,陷入了沉眠之中。平日里望着,总是小小地蜷缩成一团,瞳眸静静地睁着发着呆,视线偶尔停留在他的身上,偶尔却是停留在虚空之中。 又是一日清晨,抱着怀中的天澜兽,修炼了整整一夜没有任何睡意的叶齐平静地睁开眼,对着怀中一夜都没有翻动过一次,只是静静地被他抱着,此时已经醒了的天澜兽问道。 “岱望今天有话想和我说吗?” 陆岱望早已醒了,它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类好久,终于在那双眼眸有着睁开迹象前,慌『乱』地闭上眼,此时它装作自己刚刚醒来地慌『乱』睁开眼。 叶齐低下头,『揉』了『揉』天澜兽的脑背,陆岱望没有抵抗,却也没有过多迎合地任他『揉』着,将头贴进了他的胸前,没有抬头看他。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叶齐缓缓松开了手,将胸膛前的幼兽轻柔放在了锦被之下,『露』出了『毛』绒绒的头和前面的爪子来。 “我现在要去练剑了,岱望想和我一同去吗?” 幼兽头上顶着被子,撑起矮矮的鼓起的轮廓,静静望着他,没有向前走一步,也没有答话的意思。 他没有『逼』迫陆岱望答应的意思,望着天澜兽白白软软的一团,顶着床被静静地望着他的样子,他的语气放柔着,没有任何不快地继续说道。 “不去也好,我练剑的时候太危险了,可能顾及不到岱望。我走之后,岱望如果无聊,可以去池子旁边,那里我清肃干净了有威胁的野物,岱望可以随便玩,但不要走到我用剑划开的剑痕之外,那里太危险了,知道吗?” 只有在这时,一直无言的幼兽方才会低低地出声叫道。 “嗷。” ——我知道了。 然而天澜兽回答得太过细弱,叶齐心中又升起些它可能并不想被留下的念头。 他略微顿着,望着锦被中的幼兽,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叶齐温声说道。 “不过岱望如果改主意了,愿意来看我的话,我也会很高兴的。” 然而最终,锦被中的幼兽低着头,往锦被的阴影中缩勒索身子,叶齐也没有等到他想要的回答。 按耐下心中的些许失意,叶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勉强,他伸向锦被中幼兽的手顿了顿,最终没有触及,便轻轻放下。 “那岱望,玩得开心些。” “嗷。” 锦被中传来幼兽细弱的叫声。 ——嗯。 叶齐的脚步微顿着,在听到屋中的异兽没有任何声响再发出后,他启动着防御的法阵,关上了门。 …… 屋子里,最后还是只剩下它自己的气息,缩在锦被之中,陆岱望默默听着,直到人类的脚步声走远之后,它方才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它抖了抖身子,深吸着锦被中人类留下的气息,然后往锦被中的更深处遁去,想象着被褥就如同人类的怀抱一样,温暖地将它包裹在怀中。 然而不管它钻得有多深,锦被中人类的气息,最后还是缓缓地散了,人类留下的余温和气息就像永远它都抓不住一样的水一样,消失在了被褥之间。 它不想等着被褥中的气息全部消散再离开,这样它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找叶齐的想法。 这样一想,陆岱望觉得更难过了,它跳下了床,下意识地想要往人类练剑出走去,只是最终,它的爪子停了停,便犹豫地落下,转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听着微弱的剑鸣声,感觉着空中气息的晃动,陆岱望觉得它仿佛间看见了叶齐在他面前平静地练着剑,看见它来,面上会浮现出熟悉的笑意,然后如往常一般伸出手抱向它的样子。 它相信如果它真的往人类练剑的地方去了,它一定可以在那人的笑意中,跳到那人伸出手抱它入怀中的温热气息中的。 可是,它不可以。 感觉到那剑鸣的波动离它越来越远,变成原型的陆岱望突然不愿意经历那感受着人类离它越来越远的难捱过程。 它尽着最大的速度奔驰着,林间的树木仿佛都变成了残影一般从它身边风驰电掣般闪过,一切都被它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它以前都是觉得屋子和池子隔得太远的,然而这次,仿佛不过几瞬的时间,它便走到了以前最喜欢的池子旁边。 池子上哗啦啦的水声吵杂着,朦胧散出的水汽似乎成了一滴滴『露』水,笼罩在它的身旁,不过在池子旁边坐了一会儿,陆岱望就察觉到自己的『毛』上被那打过来的水滴弄湿了。 而它此时没有想再玩水的冲动,身子里好像重重的,它有点昏昏的,哪怕微凉的水从『毛』上渗进了身子里,也抵挡不住身体里泛起的沉沉想睡觉的冲动,眼睛湿湿的,可能也是池子里溅起的水太多,也跳到了它的眼里来。 陆岱望低下头,一头将自己沉在了水里。 它清晰地看见了一条数丈大小的游鱼在它面前优哉游哉地划过,却丝毫不害怕它一般地缓缓移开眼珠子的样子。 肚子里咕咕地叫着,可陆岱望觉得,它已经失去了想要抓鱼的念头,就像是肚子里的那个洞和眼里的两个洞同时吸干了它的力气一样。 静静地看着那条鱼在它面前游过,它最终在感觉眼里的水不流出来之后,缓缓地抬起了头,头上和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流着,湿着『毛』粘在身上,有一点点难受,然而陆岱望已经不想再动了,它想用最后一点力气趴上那块青石板,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这样一觉醒来,它就能看见人类叫它回家了。 水又有从眼里流出来的趋势,陆岱望又羞又恼,举起爪子『揉』着自己的眼睛,过了许久方才泄气一般地放下。 就在它想要离开的时候,它察觉到自己爪边的皮『毛』微动着,传来似乎被某种东西碰着的轻微触感。 它在先前就感觉到一只虫子在努力地朝着它这里爬过来了,因此陆岱望也没有太过惊讶,虽然不明白这只实力弱小得它能感觉到一拍就死的虫子为什么胆敢在人类的地盘靠近它,可它已经没有了太多好奇想要探究的心思。 陆岱望没精打采地望了自己爪子边一眼,一条长得很眼熟的虫子拼命仰头望着它,傻傻地张着口,似乎有什么迫不及待的东西想要说出来。 第284章 思想 “大, 大佬好。” 白虫为了让陆岱望更好地看清自己, 拼命地挺起身子望向天澜兽,小小的豆点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敬仰濡慕之情。 它, 它终于看见了能把枝条按下, 被主人呵护宠爱抱在怀中的大佬! 这是!活的!大佬!! 这一认知不由让它整只虫都有些飘了起来, 甚至觉得它刚才小心翼翼『摸』着大佬的四只脚都有些颤抖的意味。 要是之前, 它肯定是死也不敢靠近主人宠爱的大佬的,可是现在它是接到了主人的任务,专程来安慰大佬的, 这么大一项多么伟大而艰巨的任务, 主人竟然交给了它, 是说明它也得到了主人的一点点信任吗?! 白虫自信满满地想道, 果然主人也看中了它还是有些能力,才让它接下这个任务, 不然现在做这件事的就是那根树枝了。 一想到这里,白虫只觉得自己热血沸腾着, 当然可能也是主人先前给它洒了怪模怪味的水的原因,它觉得身体里有些奇怪地痒着, 让它忍不住想先停下和大佬的问好,自己先挠一挠。 完全凭借气息辨认虫子的陆岱望,此时完全没有从它爪下那只虫子彻彻底底变了气息,而且增肥增白的样子中发现什么不对,它有些烦闷地抬起爪子,就想把这只此时还不长眼要来烦它的虫子按死。 “谢谢, 谢谢大佬。” 感觉到陆岱望的爪子顺着它心意地按下,白虫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地说道,却是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说出来,大佬就这么体贴地察觉到了它的不舒服,却是还纡尊降贵地为它挠着痒,只是大佬的力气太温和,它觉得那痒仿佛痒在了它的全身各处,大佬这么隔靴搔痒地按着,它身上的痒是缓解了一点,可还是有些无法满足。 可在大佬主动帮它挠痒的情况下,它若是提出异议,那是不是就太不知好歹了? 虫王纠结着,深深陷入思考虫生的意义之中,最终因着体内的那麻痒愈演愈烈,它终于忍不住弱弱出了声。 “大,大佬,我可以……” 然而陆岱望却是没有心情再听这只虫子说些什么,感觉到爪子下弹软得不管它怎么按,都如同一团水一般抖动着不会破的触感,陆岱望只觉得怒火中烧,灰蓝的瞳眸中甚至不自觉地泛起猩红的杀意来。 它如今,却是连一个虫子都弄不死了吗? 足以拍裂巨石的千斤之力伴随着猎猎狂风猛然拍下,虫王的身体猛然地弹了一弹,终于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来。 “啊~谢谢大佬,我,我现在舒服多了,主人……哦,不是,是我自己过来,想和大佬说话的。” 解决了身体的麻痒之后,白虫精神振奋地抬起头,期冀着问道。 听着那只白虫口中无意说出的主人,陆岱望方才把它和记忆里自己也曾按在脚下的白虫联系到了一起。 明白这是人类的虫子之后,它眼中的猩红淡了淡,陆岱望收起了按着虫王的爪子,它将爪子伸进池子里,拿出来再『舔』了『舔』,确定白虫的气息没有留在它身体上后,心里陡然平静了许多。 到了这时,陆岱望才发现,白虫身上悠悠发出的是一种它闻着极为舒服的香气,而这香气遮掩了白虫身上的气息,所以它在那白虫靠过来的时候,才没有发现是它那一日按住的那只虫子。 而看着大佬沉默地洗完手,扭头不看它的场景,白虫没有丝毫自己被嫌弃的感觉,它扭着身子走得更近些,方才认真无比地按着主人教它的话开口说道。 “大,大佬,”然而一开口,它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结巴,千米之外的叶齐放下剑,微微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借着虫王的口明白陆岱望想法的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 然而虫王却不知道叶齐已经对它不抱任何希望的心情,心中仍是被豪情壮志充满的它颤抖着开口,带着颤颤巍巍的敬意和激昂。 “主,主……不,是我觉得,您看着好像有些不开心?” 陆岱望『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对它视而不见,却也没有挪开脚步的意思。 白虫鼓起勇气,感觉自己记忆里主人教的都似乎变成了一团浆糊,模模糊糊得让它忘记了自己死记硬背下来的下一句台词是什么。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它自然不可能再临阵退缩,白虫无措地张着口,只能强行给自己打气临场发挥地开了口。 “开,开心是很……很开心的,我吃饱了就很开心了,如,如果主人还能像夸奖大佬一样夸奖我,我,我的虫生就无憾了。” 说着说着,白虫豆眼里两行细细的眼泪就激动地流了下来。 “大,大佬被主人,呜,被主人宠着,”白虫哽咽着,动情地说道,“一定能天天吃饱,呜……,一只虫子如果能吃饱,那该是多么大的快乐,大佬竟然还会飞,还会被主人抱,被主人亲,这已经是我没有办法能想像到的高度了。如果,如果我能有主人对大佬十分之一的宠爱,就,就很满足了。” 天澜兽『舔』着爪子的幅度慢了下来,它终于分了一眼给它爪子旁那只已经哭得金山漫水的虫子,眼神冰冷,夹带着想把这只虫子直接摁死的煞气。 白虫却是无知无觉地继续开了口,这次它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了,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一定要说到大佬说话为止。 “大佬那么厉害,角度,和有思考的深度,肯定站的比我高很多很多!可是就连大佬都不满足于这般对我,对我已经很大的快乐,那……那大佬的不快乐,就一定是,是很厉害的不快乐!就,就是我这一辈子都不敢想的那种不快乐!” 白虫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在说些什么东西了,它只觉得一腔真情涌在它的身子里,就在这个面对着大佬的时机要不管不顾地迸发出来。 “但是,但是您这种不快乐的高度,就已经要比我快乐的地方要站得高很多了,这么一想,能让我快乐的快乐,就已经不是真正的快乐了,而您的快乐……” 白虫絮絮叨叨地念着只有它自己才能明白的东西,陆岱望现在不想自己呆着,再加上这只虫子是人类派来的,似乎连带着,它也对那只虫子多了些忍耐度,所以哪怕白虫絮絮叨叨地说了再多,它虽没有听入耳,只当是苍蝇在它耳边叫,却也没直接动手,或者直接离开这里。 直到白虫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看着大佬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再分给它一眼的神态,它的心中情绪激『荡』着,却也只能轻轻叹出一句来。 唉,大佬就是大佬啊,自己能够想到的东西,大佬肯定早就已经悟透了,现在自己拿这些浅显的,大佬早就想明白的东西和大佬说,大佬肯定觉得它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也太没有作为一只虫子应该有的谦逊了。 唉,想要拥有大佬十分之一的精神境界,它还差的太远太远了啊! 白虫哀哀戚戚地感慨道,却也不敢再在此时打扰大佬深沉的思绪,望着大佬一同望着的那湖湖水,白虫带着无限遐想又带着无限欣羡地想道。 大佬此时在想些什么,是类似于这湖水从哪里来,会流到哪里去,它们现在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这样一些飘渺而它一只渺小的虫子永远也想不明白的这样一些问题吗? 唉,它什么时候能到达大佬这样被主人宠爱,每天都能吃饱,却依然不快乐的精神境界呢? 虽然现在的它很快乐,但它能够这么快乐,一定是因为没有想到大佬不快乐的深奥原因,它才会那么快乐的啊,如果它真的能到达大佬这种高度,它是不是也能学会大佬这么不快乐的境界,然后被主人宠爱呢? 可是主人的宠爱明明会让大佬不快乐啊,白虫只觉得它脑中的两种设想像打上了一个结,现在它也终于不快乐了。 模仿着大佬低头凝视湖边的幅度,白虫也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大佬的不快乐,才是它虫生永远到达不了的一个境界啊。 白虫想要转过头,再尊敬地请教一下大佬对于快乐和不快乐的看法。 诶,等等!大佬呢?! 望着湖边连一条『毛』都没有留下的大佬,白虫望着湖水,唏嘘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大佬留给它的答案,竟然是—— 快乐和不快乐,本就不在于其它,而在与自己做出的事情和本身能到达的境界,而这样的境界,是别虫不能教,而自己需要领悟的吗? 唉,大佬的思想深度,真是深奥啊。 白虫幽幽叹了一口气,果然它不能达到大佬的精神境界,都是有原因的。 第285章 汲取 陆岱望以着比跑到湖边时还要风驰电掣的速度朝人类所在的地方跑去, 听着那虫子在它耳旁啰啰嗦嗦地说上一大堆时, 望着那湖水里只有它和那只小小的虫子的倒影,它突然生出些难受来。 这不知为何升起的难受让着它不愿去再想心中那些如鲠在喉的念头, 它此时, 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 它想去见人类。 不管怎么样都好, 现在能见到那个人,它只想现在见到那个人。 天澜兽的瞳眸中泛起几乎疯狂的猩红来,它掌下的利爪伸出着, 几乎在地上划出可怕的抓痕。而从心中散发出的强烈到不顾一切的念头几乎让陆岱望恨不得将沿途所见的一切都摧毁完全。 …… 摒弃开一切的杂念, 在将心神从虫王身上收回后, 叶齐便将注意力汇集到己身的修炼身上。 手下的剑没有任何重量地融为了他体内如指臂使的一部分, 而之前哪怕是少数几滴也足够如同金石一般划开他经脉骨肉的神木汁『液』此时在他的丹田之内转动着,宛如被烧干的水一般, 源源不断的发自神木汁『液』的本源力量顺着灵力向着他身体经脉和血肉渗透而去。 已经不会再被严重毁损的血肉一点点汲取着神木汁『液』中如龙如神般强横的力量,那股灼红耀眼的烈红光芒汇聚的力量仿佛并不是一个等待吞噬的弱者, 它横冲直撞,强大无匹的冲势中仿佛夹杂着它才是这身体真正主人的蛮横。 叶齐甚至能感觉到, 在自己的身体汲取着它的力量进行修炼间,这股在它体内顺畅无阻自在遨游着的红『色』光芒同样在汲取他的灵力。 它也同样用他的灵力在强大己身! 因此这道灼红光芒非但没有消减,它汲取着灵力的速度甚至远远大于叶齐汲取它力量的速度。 然而叶齐没有任何慌『乱』,因为这道灼红光芒的气息已经不纯,它一开始强横无匹肆意冲撞着的力道也在缓缓地减弱下来,就如同是被困在囚笼中的猛虎, 那精纯红芒的气息固然强大而蛮横,然而他的经脉已经如同不会惊起任何波澜的铜墙铁壁,纵使他没有明确做出阻止这红芒的举动,这红芒的力量和气息也在慢慢地减弱下来。 固然这减弱的速度不快,他却没有急躁,对于自己囊中之物,他最不缺少的便是将它收拢为己用的耐心。 红芒在他体内肆无忌惮地冲撞着的力道逐渐减弱着,已经渐渐显现出后劲不足的颓势,它吸取的灵力稀释着它本身的力道,叶齐预感到自己在此时已经可以将这红芒主体缓缓吸取开来了。 然而在此时,异变陡生! 他体内那不断孕育长成的真雷之力,平日里就如同极为迟钝的老者一般,除了在引动雷霆时最为积极外,平日里被他唤出仔细查探时,总是优哉游哉懒洋洋而又不情愿至极的样子。 然而当在这道虎落平阳的红芒渐渐显出颓势时,叶齐却能感觉到自己丹田处懒洋洋孕育着的那道真雷之力如同猛然看到了极为美味的食物一般,以着猛虎下山都不及的恐怖势态猛然朝那道红芒扑将而去。 这在他之前数日吸取红芒时可都是从未出现过的场景,叶齐只觉生出惊诧间,隐约感觉到可能是因为这数日中他吸取的神木汁『液』没有达到能够勾动那真雷之力的结果,而今日因着他自己不快,所以加了神木汁『液』量的原因,让他体内涌入的红芒终于达到了让引动那真雷之力的地步。 就在那真雷气息飞快朝那红芒迫近的那一刻,叶齐自然明白真雷气息和神木汁『液』之间的轻重,神木固然难得,可若他真的去寻,也未必真的难以寻到一二,然而若是他经历了九死一生方才得到的真雷气息在与灼红光芒交锋中有了一二消减,那对于他而言才是真正难以弥补的损失。 在经历了这种种劫难后,叶齐已经明白这拥有光大浩然,驱邪辟易的真雷气息对于己身的作用到底有多大,此时他自然不会有丝毫犹豫,便控制着体内气息飞快一凝,没有再如同之前一般任由红芒掠夺体内的灵气,而是加固着体内的经脉血肉,困住那道红芒,不让它再有寸进。 感觉到自己通畅无阻的前路宛如陡然从四面八方升起了铜墙铁壁一般将它困于正中,暴烈的烈红光芒陡然焕发出了比之前耀眼得多的光芒,宛如困兽死前奋力一搏般,它爆发出了哪怕是最初都不及的恐怖力量,而困着它的地方,也确实随着它这般冲撞而撞出了密密的裂纹。 然而,不够!还是不够!! 察觉到给它一种强烈威胁感的东西在飞快迫近着,耀目的红芒彻底摒弃开了它之前吸取的那些力量,它的身体快速变小着,却恢复了之前精而纯粹,甚至如同灼灼烈火般炙热而隐含着万般锋芒的最初形态,固然形态削减着,可它的力量和速度却又比刚才还要提升了一个层次。 被它撞向的那些阻拦它的阻碍不支着,它逐渐能看得到逃出生机的希望来! 叶齐忍着那被神木光芒冲刺的剧痛,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地收紧着对于红芒的束缚,估算着这红芒会对他体内的紫雷气息造成多大威胁来。 在察觉到那红芒还要有异动后,他手指并如剑,黑剑上迸发的锋锐剑气便顺着他的心神所向直直地朝着他体内红芒所在冲刺而来,几乎是片刻之间便抵达到了红芒所在之处,宛如一处小型而杀机弥漫的战场一般。 千千万万缕细如抽丝,却锋锐得堪比金石般的剑气便冲向那红芒所在,然后只在片刻之间便将那道红芒分成千千万万缕微小的红芒,剑气三三两两地凌空浮起,在他的控制下隐约成了囚笼符阵的站型,每一道剑阵都是独立存在,却又相互为依,不过在瞬间,便将那千千万万缕躁动着的红芒牢牢封进天罗地网般精密的牢笼中。 剑气锋锐而伤人,哪怕在叶齐的精准控制之下,这一系列举动也仍然『逼』退着他经脉中的灵气血『液』流转,加重着经脉的负担来,所幸他维持这剑阵的时间并不需要太久。 宛如等着他将食物准备好,送到自己嘴巴的雷霆气息却是逐渐缓慢下速度,在他将红芒束缚得一丝不漏之际,方才姗姗来迟,然后如同大爷一般,缓缓地向剑芒围着的“牢笼”中飞进。 一道道剑芒为着紫雷气息的到来而收敛着锋芒,为这道大摇大摆进来的雷霆让开道路。 叶齐维持着体内其余剑阵的布置,自己控制着体内的经脉血肉不再对那些红芒进行攫取,平静地将这些红芒让给了那慢悠悠巡视着自己的领地,一道道缓慢吸取着红芒的雷霆。 一向不爱动弹,除非他催动不然总是懒洋洋孕育的紫雷气息在这时出现了异动,自然是因为这红芒对于真雷气息的发育有所帮助,固然这红芒对他自身同样有着吸引的效力,然而与真雷气息的发育相比,神木汁『液』对他肉身的淬炼自然不能与能让真雷气息有所发育的效果混为一谈。 若是那神木汁『液』对于真雷气息真有效用,哪怕孕育着无数神木的无界海中有再大危险,为了真雷气息的孕育,叶齐也觉得未尝不能一探。 然而他明明记得最初那真雷气息是对这红芒没有任何吞噬意图的,叶齐略微摇摇头,想道或许是因为他体内的真雷气息在他度过雷霆之劫后变得圆满,所以才会出现的吸引力,又或许是因为他今日融入的神木汁『液』在进入他体内之后发生了某种异变,他仔细考虑着,增改着他的计划,一边也不忘注意体内真累气息和红芒的异样。 暴躁无比的红芒在被气息划分为千千万万缕之后,似乎也明白大势已去,在紫雷的吞噬面前,它再没有了半分抵挡的勇气,只能徒劳地缩小着窝在原地,最后被雷霆气息一口一口精准地吞了下去。 叶齐注意到,雷霆气息确实在吞噬了十数道红芒之后,毫无异样的形态中略微凝实了些,量变引发了质变,叶齐能感觉到,雷霆气息中的狂暴力量减轻了些,仿佛多了些难以捉『摸』的类似于流水般光正而纯粹的力量。 他观察着真雷气息虽说是慢,其实在他全力的心神专注间,他的思维运转速度已经是常人的千倍,而紫雷气息吞噬完这所有千万缕红芒,也不过短短半刻间发生的事情。 吞噬饱了的紫雷气息自然不会有什么收拾残局的心思,它优哉游哉地转动着,缓缓而自在地回到了他的丹田之中,变回了之前一般懒洋洋而不爱动弹的模样。 第286章 和好 叶齐清晰感觉到, 真雷之力沉睡着, 吸取了足够它孕育的小部分力量之后,连带着他灵力中的那丝雷霆之力一同壮大着, 如同颤动而规律整齐的脉搏一般共鸣着壮大了起来。 他体内的经脉伤势在以飞快的速度自愈着, 剑气在瞬间散尽, 他也将自己的心神从体内抽出, 开始考虑真雷之力和那神木汁『液』之间的事情。 在将引发了今天这般异象的可能一一列出之后,叶齐打算逐条逐条试验着,查明能让真雷之力有异动的因素到底是什么, 再决定之后该如何调整自己的计划。 “嗷!” 真雷气息朝红芒直冲而去, 尚不及听到这一声吼叫给他的惊诧要大。 望着已经直冲而下, 朝着他怀中撞来的天澜兽身影, 叶齐不闪不避,还未来得及多想间便下意识地伸出手以着灵力作为缓冲, 抱住那跳到他怀中来的幼兽。 天澜兽在他怀中熟悉地钻着,寻到自己喜欢的位置方才安静了下来, 不再有动作。 叶齐低下头,面上自然地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他却没有料到本以为无用的虫王真的能起到让陆岱望回心转意的效果,此时他也不提这几日他们之间发生的别扭事情,只与之前无异地轻声问道。 “怎么了?” 陆岱望脑背绒『毛』的触感又软又滑顺,叶齐轻轻地『揉』动着,便能感觉它的耳朵在他的手下颤动着,却在配合着他的抚『摸』蹭动着他的手, 是极为不安而显而易见的依赖姿态。 叶齐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他察觉到陆岱望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手下的动作更加轻缓了些,他有规律地一下一下轻『揉』着,安抚着怀中的异兽,待到它颤动稍止之后,方才平静地低声问道。 “岱望是遇见什么事了吗?” 想到那虫王生出的事端,叶齐微微凝着眉,心中已经有了该如何处置的计较。 却没料到它手下的幼兽抖了抖头,却是往他的怀中又缩了一缩。 “嗷呜。” 细弱的叫声从他怀中发出,叶齐低头再望了一眼。 ——岱望,不乖。 他忍不住笑了,仿佛一层『迷』雾在心底剥开,他在缓缓接触到这几日陆岱望闹别扭的那个原因。 叶齐忍不住将声音再放低了几分,他『揉』了『揉』手下微立的耳朵,说道。 “没有,岱望一直很乖。” 他怀中的幼兽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瞳眸灰蓝而清澈地望着他,细细地叫了一声。 ——岱望,没有,来看叶齐练剑。 叶齐垂着睫,面容平静而温和地应道。 “不来也没事的,我一个人……” “嗷。” 陆岱望静静地仰头看着他,再叫了一声。 ——岱望,总是让叶齐护着,是个,大麻烦。 “岱望不是麻烦。” 它面前的人类敛起了笑意,第一次用十分慎重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和它说道,然后低下头,再亲了亲它的脑背,话语中仿佛带上了些它从未面对过的危险的冷意。 “是那只虫子或者树枝这样告诉岱望的吗?” “嗷。” 陆岱望非常敢作敢当地摇了摇头,然后『奶』声『奶』气地叫道。 ——不是,是岱望自己,想明白的。 “为什么岱望会这样想?” 叶齐感觉他已经隐隐探到了问题的核心。 陆岱望却仍是没有回答,它恍恍惚惚地仰头问道。 ——那,岱望,是不是,要死了? 说到最后,它的爪子微颤着,头低了下来。 他有些难以跟上怀中幼兽的想法,有些无奈,却也仍是温和问道。 “岱望只是受了点伤,很快就好了,这么想是因为伤口疼吗?” 陆岱望望着他,瞳眸灰蓝而清澈,宛如盛了一湖清澈的水。 ——那,为什么岱望问叶齐的时候,叶齐要说谎? 叶齐记起了自己那日说的话,他一句一句回想着,终于明白了岱望生气的原因。 他望着怀中的天澜兽,平静而认真无比地一字一句说道,让它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来。 “因为我不想让岱望选妖力修炼的那一条路,但我又担心有朝一日我保护不了岱望……” 他细细地将自己的想法和陆岱望说着,怀中幼兽的颤动停了下来,此时陆岱望的爪子乖乖地趴在他的胸膛之上,瞳眸聚精会神地凝在他脸上,认真地立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他说完。 说完自己的担心之后,叶齐方才带着无奈笑意地开了口,『揉』了『揉』它的头。 “我撒谎不是因为我想丢下岱望,是因为我担心贪图快进,对岱望的未来不好,所以我没有办法违背自己心意地说这句话。” 突然间,他感觉到一只肉垫软软地按在了他的手上,陆岱望的神情突然变的十分严肃起来。 ——先不要,『摸』,岱望。 ——岱望,要和叶齐,好好谈谈。 他受着陆岱望的严肃感染,便想要把它放下,然而陆岱望努力地按着他的手。 ——就这样,岱望,想这样,和叶齐说话。 于是叶齐便没有把手抽出,他的手下是陆岱望软软的动着塞到他手里的尾巴,而陆岱望扭着头,一只爪子摁在他的手上,小脸严肃地思考着,把另一只爪子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还没来得及多想其它,叶齐便听见陆岱望软软叫道。 ——岱望,听叶齐的话,叶齐,也要听岱望的话。 陆岱望认真思考着,继续叫道。 “嗷。” ——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岱望说。 ——比如说叶齐养了一只虫子,多了一根树枝,这些多了会动,或说话东西的事情很重要,一定要和岱望说。 陆岱望认真地考虑着,最后摇着尾巴仰头望着他,轻轻叫道。 “嗷呜。” ——说这些事情就好了。其它的事情,叶齐,如果不想告诉岱望,岱望,就不知道,好了。 ——其它的事情都不重要,叶齐,可以自己决定, 他面上浮现出现了无奈又宠让的笑意来。 “修炼这些事情,岱望忘了吗?” 陆岱望认真地摇摇头,仰头说道。 ——修炼,是为了,和叶齐在一起。 ——所以,修炼不重要。 ——喜欢叶齐,所以岱望想变得很厉害,来保护叶齐。 ——修炼很痛的,其实,岱望也不喜欢。 ——只是想到保护叶齐,岱望就觉得,一点都不痛了。 ——可如果叶齐不开心的话,岱望修炼,就没意义了。 “嗷呜。” 望着青年定住的表情,天澜兽装作老气横生地叫了一声。 ——叶齐小,这些道理还不明白,等叶齐再大几百岁,就明白岱望…… 然而还没等它说完,它就等到了阴影覆下,被人类温暖气息笼罩下来时轻轻落下的一个吻。 “傻岱望。” 天澜兽皱着眉,认真地等人类亲完,方才认真地反驳道。 ——岱望,一点都不傻。 ——现在,叶齐是不是应该,和岱望说,重要的事情了。 “什么事?” 仿佛心中压着的巨石被出去,叶齐抱着怀中的天澜兽,仿佛失而复得一般地忍不住加大了些抱着天澜兽的力道。 陆岱望无知无觉,拼命地仰着头,视线越过叶齐的面容,转向他脑后的那根簪子。 望着它的视线,想到了陆岱望的感知一向敏锐,叶齐笑着,拔下那簪子,他放到陆岱望手中,然后将银魄圣树认主的过程详尽地告诉给了它。 “嗷呜。” 陆岱望一把将爪子拍在那簪子上。 ——这只簪子,以后归岱望了。 ——叶齐要见那根树枝,再和岱望拿。 他笑着,便将那被陆岱望按下的簪子和陆岱望软软的爪子一并握在了手中。 “好,簪子给岱望,我们不生气了。” 看着人类这么快而且毫无芥蒂地答应了下来,陆岱望紧皱的小脸方才放松了下来,它扒着爪子,将那簪子甩掉了地上,方才高兴地窝回了人类混杂着它气息的怀中,但仍有些气鼓鼓地说道。 ——岱望才不想看见,这个簪子。 ——叶齐收起来好了。 叶齐从善如流地用灵力将这簪子放入封印之符里,然后再放入乾坤袋中。 终于没有了让它厌恶的气息,陆岱望欢快地摇着尾巴,窝在了人类熟悉而又隔着几天没抱过它所以有些陌生的怀中,想到以后不用再痛苦地修炼,有些难过之余,它强打起精神来,享受着此时舒服平静的日子,感觉像回到了真正的归处。 人类缓缓『揉』着它,被熟悉温暖的气味包裹着,陆岱望又有些昏昏欲睡来。 感觉到自己胸膛上爪子的松动,叶齐笑着,帮着怀中的天澜兽调整了一个更容易安睡的姿势,便平稳地抱着它往洞府中走去。 恰好他也可以趁着天澜兽睡下的时间,好好验证他方才对那真雷气息和神木力量的猜测。 第287章 玄门来人 无尽混流虚空之中, 一位身着玄门黑袍的男子静静而立, 他身量比寻常人略高,神态阴沉, 猎猎黑袍无风而动, 赤金光芒流转在瞳眸中, 再平凡不过的面容上一双仿佛能透穿金石的金黄瞳眸如神如圣, 一眼仿佛便能望穿万界一般刺骨寒冷,于冰冷中含着无俦威严。 这方混流虚空中,浊流岩浆, 冰石云海交并着, 恍如万界缝隙夹杂成的无比混『乱』交界, 若是凡人落到此处, 只怕便会连一声求救声响都未来得及发出,便会被这混流虚空无处不在的烈黑妖风裹挟到那浊流之中。 然而这名身量略高的男人却是无声地在这虚空中凭空而立了许久, 那堪比寻常金丹修者出手的狂猛妖风吹到了他身上,却如同是微风轻拂过一般, 若不是此时男人的心情不佳,此怕便连袖角那妖风都吹不动一二。 而这混流虚空中让人目眩神『迷』的种种奇幻景象, 落入了男人眼中却如同吵嚷的市井街头景象一般,不仅没有让他此时的心境平复下来,反而火上浇油一般,男子一挥道袍,他全身无形的修为威压便压着那身周咻咻作响的妖风低了下来,宛如被人硬压下的不支旧门一般只能发出低弱的声响。 男子的面『色』仍是没有什么变化, 就如同一处千年寒冰一般,他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压得那妖风略微平息有什么值得欣悦之处,就如同一个凡人不会踩下一颗草而有什么心绪波动一样。 “莫道友还是这般早到啊。” 虚空之中一处仿佛垂垂老矣者发出的声音从四面环绕而来,伴着一声悠悠笛声,再伴着低低的女子唱声,一台无人抬,却在一道直直飞来的流光中的火红大轿便在瞬间停在了男子身前。 那大轿虽颜『色』与凡人的喜轿相仿,却是奢侈地以着一寸上阶灵石一寸觞海精木精心制成,通体流着夺目的华光,毫无疑问地一出世便是上阶的防御法宝,然而它的主人只是喜爱它的颜『色』,把它与寻常轿子一般看待,没有半分让它发挥作用的余地。 莫姓男子对那轿中声音的问话点了点头,没有对那人的排场有任何异议,毕竟和他同境界的修士,修真界中没有进入闭关,而是仍然活跃在明面上已经算是少有,作为玄门的一位内门长老,宗门之中一位元婴修士出了事,在无事不能擅惊太上长老的情况下,探查明细的事情便只能落在他这个刚刚闭关的新进长老身上。 而随着百年前同他行动的另一人也进入闭关,玄门再出什么大事,按照玄门门规,能够一同陪他探查的也只有那屈指可数的几位道友了。 而他面前的这位道友虽是脾气怪异了些,但也和他有过几次合作探查的经验,为人也值得信任,所以虽是出手的价格大了些,但也是宗门垫付,他便也没有丝毫客气地选择了让这人来协助他。 不过轿中那人的名号一百年换上一个,一共十二个循环换着,并且不喜欢旁人叫错名号的行为委实让他留下过太深刻印象。在默默回想着,哪怕名字已经在嘴边确认了无数遍后,男子也仍是斟酌着,最终记忆仔细定格在一千三百多年前的那一个名字,方才又确定了一遍,最终缓缓开口道。 “是合欢道友来迟了。” 纵使男人面上半流半转的赤金瞳眸威严无比,也丝毫不能掩盖他神『色』上的阴沉,听着男人一板一眼地回答,旁人听了或许还会对他生出一丝惧意,然而对于轿中那人而言,却是毫不顾忌地一声虚弱讽笑,那笑中的苍老减了许多,却是透出了少年的清朗之声。 “像莫道友这般修炼功法到一半,听着宗门下令就立刻出关的勤奋修士倒是少见呢,百年后的宗主大选上,我一定还得举荐一次莫道友。” 哪怕自己功法修炼未完成的事情被人一针见血地指出,男子面上也没有什么异『色』浮现,他如同之前一般一板一眼地继续答道。 “宗门驱使,不敢违命,只是千年前合欢道友跳过诸多太上长老,直接举荐我的举动,已经违背门规,百年后的宗门大选乃是不可唐突的大事,望合欢道友……” 轿中那人自然不耐烦听他说教,若不是这一次是一位元婴修士出了事,他想着一位元婴修士身上或许也有些好处可得,他才不耐烦从洞府中出来,听这个木头桩子似的满脑子只有宗门的掌管刑罚的长老说话。 轿中之人轻咳一声,便又恢复了垂垂老矣的沙哑之声。 “扶我出来。” 这句话自然不是对那正在一板一眼说教的男子所言,听了轿中那人开口,男子便停了口,只听在缠绵的箫乐古琴之声中,数十名妙龄少女便双足□□,脚踝上系上铜铃,便从那轿中鱼贯而出,轿中的男子气势略微一『荡』,便以他所在轿中为中心十数米处的范围包裹了进来。 于是在这十数米之内,堪比金丹修士全力一击的妖风纷纷退避开来,而那些女子柔美起舞和琴箫之声围着的轿子旁这风平浪静的范围,便似乎成了一处世外平静之地。 而在感受到那轿门无声打开,香风吹出时,莫姓男子毫不犹豫地转头一跨步,便到了刚刚所站之处的三里开外。 “朽木不可雕也。” 轿中苍老声音缓缓一叹,轿门缓缓再开,之前所出的十数位女子已经算是天姿国『色』,然而与此时搀扶着轿中那人的八名女子相比,就如同是尘埃一般难以再看的存在了。 轿中那人却也不如同话语中一般的垂垂老矣,哪怕已有万年寿岁,他的面相也仍然如同俗世间再寻常不过的游『荡』于花街酒楼浪『荡』子弟一般。 仿佛所处的并不是凶险万分的混流虚空,而如同是温香软玉所在的青楼一般,青年面容苍白,瘦削的身体软若无骨地依靠在身后的几位婢女之间,时不时轻咳几声,宛如染了大病一般的脆弱面容上显现出几分脆弱来,惹得将他护在怀中的几位有着闭月羞花之容的婢女好一阵怜惜。 然而站在数里外的莫姓男子将视线转到了那几位侍女身上时,认出了她们所为何物的他却是缓缓蹙紧了眉,神『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合欢道友,宗门百年都难以筹到一块的水罡洁晶,你若是仍要用在这些享乐之物上……” 莫姓男子摇了摇头,饶是他已经习惯了以宗门为第一考虑,在遇到合欢道人这个油盐不进,修为和他处于同一层次,而且确实没有违反门规的元婴修士身上,他也说不出什么具有真切威胁力的话语。 他话锋一转,语意更添几分冰冷地说道:“道友若是将这里看作是嬉戏取乐之地,便请恕莫某另寻他人为宗门尽力了。” 说罢,男子难以完全收放自如的赤金流瞳光芒大放着,却是如同能开裂精铁一般的利剑一般将视线所及处所有的『乱』流一分为二,开出一条畅通大道来。 当然这视线落在了悠游自在的那人身上,自然是没有丝毫用效的,鹤合欢身周的防御法宝略微一嗡鸣,便将那贯开一条大道的『乱』流挡在身外。 而看着莫姓男子终于动怒的样子,鹤合欢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美人环绕中站了起来,若不是这玄门任务只有男子一人能主动挑选,也只有那人可以主动选择合作的道友,他又何必此时听这个丝毫不知变通的石头脑子在这里和他说教? 不过是宗门养的忠心耿耿的一头狗罢了,不过主人丢了些骨头,就卖力到这种地步,也委实太过丢他们这等次修士的人了。 然而想到乾坤袋中的拮据,还有此次任务那人确实主动相让了大部分的酬劳,鹤合欢只能勉强压抑下心中的烦躁,没了他灵力的灌入,他身后侍女的作为动力来源的水罡洁晶光芒一熄,眼瞳终于失去了光彩,身子软软倒下时,便被他广袖一拜,化作无数流光收入他的袖中。 鹤合欢放下了刚才故意恶心那人的样子,他身外灵气一肃,明明仍是刚才的那副面容,然而瞳眸中洁净□□流转着,身外云雾笼罩而上,面容身形半隐半现着,便已是一副神仙中人的出尘高洁模样。 “莫道友现在可满意了?” 莫姓男子宛如没听出他话中夹带的嘲讽一般,他平静地转过眼,微微颌首。 “既然合欢道友已经准备周全,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开始查探吧。” …… 要在数以万计的与玄门构建着通道的凡界中,一处一处搜寻过有着玄门法宝定位下来的凡界,哪怕对于两位一念可以扫遍万里的元婴修士而言,也不是一件太过轻松的事情。 所幸除了初见时两人有些不虞后,在搜查的这段过程中,合欢道人纵使瞧着烦躁了些,却也没有再给他弄出些别的事情来。 第288章 傻子 “找到了。” 如垂垂老矣的老者般嘶哑的声音在这处除了猛烈的妖风外, 似乎就没有别的声音的空间中响起。 不仅是他一个人的功法没有修炼完全, 鹤合欢功法上的缺陷也使得他身体上变化诡异,以至于喜怒不定, 时而暴躁狂怒, 时而悠哉地只愿沉溺于美『色』, 莫伶仃也是知道些传闻的, 所以对于鹤合欢声音上的变化,他没有过多讶异,只要那人不给他惹出过多事端, 好好地配合他完成宗门交代的任务, 他自然也不会和鹤合欢动气。 莫伶仃平静地转过头去, 作为两人中唯一掌握了开启通道权利的一人, 他已经不仅一次听见鹤合欢说这句话了,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错误的搜寻, 然而他面上没有丝毫不耐之『色』,也没有丝毫意外神情地将神思顺着鹤合欢所指探了过去。 在这混『乱』虚空中宛如一小块微微『露』出的斑斓石块之上, 他的神思一凝,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与之前几次不同的浓厚的玄门法宝的气息。 而这玄门法宝, 便只有在印下符纹之人的肉身完全失去生命迹象时,方才会向宗门发出讯息。 想起宗门吩咐的人物,莫伶仃神『色』一凝。 这法宝发出的讯息,宗门查自出于一位元婴修士身上,然而这位元婴修士却是临死前都没来得及,或者是没有发来任何一条求救讯息。这样能够让一位元婴修士无声无息地死去的事情, 却是一件足以撼动宗门的大事。 而在查探到稍后那法宝讯息传来的入魔气息后,宗门虽是震惊痛心着这位元婴修士的损失,心却也放下了些许。 毕竟不是外在的灾祸,而是张天箐自己走火入魔,所以身死道消的话,对于只想稳中缓缓发展的宗门而言,在人已死的情况下,确定不是死于敌人之手,也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然而一位元婴修士走火入魔,传扬出去对于宗门的声誉也有些影响,所以玄门却是将这件事情掩藏了下来,最终只放心让莫伶仃一人带一名同道一起去那处探查,若是有危险便回禀宗门,若是没有危险,便将那可能是走火入魔,最终道毁人亡的元婴修士肉身连带着他的法宝都带回宗门。 想到宗门交于他的任务,面『色』阴沉冰冷的男子金眸流转着,查探到那处凡界并没有给他胆战心惊的危险之感后,却是毫不犹豫地准备开启那通道,准备将死去修士的肉身带回宗门。 他从来不会对宗门交代他的任何任务有异议,只因若不是那万年前,玄门收养了无家可归的他,如今的他也不过是一具化为尘土的死尸罢了,而他之所以现在能站在可以说是修真界中已经如同山巅的位置,拥有现在让人尊敬的实力和修为,都是倚仗着宗门的全心全力的资源倾斜还有奉养。 因此在玄门中,哪怕执掌着刑司的他受到再多诋毁,他的道心洁如明镜,也从未受到半分动摇。如今宗门让他和另一名元婴修士探查张天箐的死因,并将他的肉身带回,玄门的其余元婴修士或许多有推脱,然而对于莫伶仃而言,这几乎是不用去思考,便义无反顾去完成的任务。 而在他不远处的鹤合欢神情微凝着,一向懒散的面容上此次却是显出几分凝重之『色』,他出手拦住了莫伶仃开启通道的举动。 “等等,那处凡界天道,衍变的方向不对。” 元婴修者修成的神通不一,他修的剑道威力巨大,却没有再修杂道,合欢道人多道兼修,而他们这等层次,虽还远不能如同古籍中记载的一般无所不能,乃至和天道沟通,却也能隐约触及到天道自身的变化,因此莫伶仃也不去问鹤合欢如何得知,他言短意骇地直接问道。 “危险有多大?” 一向自在出尘的那人面上却是犹疑着,迟迟没有给出一个答案来。 而看着他的样子,莫伶仃没有多少犹豫,便明白了只怕没有杀身之险,却也足以到了让只想不出力便能拿到酬赏的鹤合欢忌惮的地步。 男子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 “我一人开着镜映术去查探,若是有险情或者法术中断,你再禀告给宗门。” 这番话他已经轻车熟路地说过不下百次了,每次遇到险情,男子都习惯了先行一步探查,便是担下最多危险的前进重担,他早已习惯如此,而担了最少危险的其余人自然不会反对,莫伶仃自然而毫无波动地说完这对他而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番话,便要继续进入探查。 “吵什么吵,你想送死也别拉着我道心有失。” 鹤合欢没好气地骂了一声,他的灵力一拂,便将那逐渐成型的通道漩涡气机重新打散,又得需要莫伶仃重新出手布置。 而此时正在进行天道推衍的鹤合欢略有吃力,嘴上还在不饶人地说道。 “宗门的任务砸了,难不成莫道友能给我赔我那些酬劳……”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便见莫伶仃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乾坤袋取下,抹消掉印记,然后递给了他。 “我乾坤袋中的清元剑胎,应该足以抵得了换道友出手的酬劳,劳合欢道友在此为我推衍,若是有险情请第一时间告知予我,哪怕宗门没有报酬,我也不会让道友白来一趟,至于道心有失——” 神『色』阴沉,甚至可以看得出几分冰冷得不近人情的男人面上,此时唇角微微带上了些难得的笑意。 鹤合欢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一些,虽然他明白那人的笑中只是带着完全的讽意。 “我倒是愿意相信,道友的灵傀断了一根头发,对于合欢道友而言,道心有失的可能更大。” 而不过一瞬间,笑意便如同只是他的幻觉一般,男子面上便又恢复了与先前一般冰冷阴沉的神情。 而这次,男人再度进入时,鹤合欢没有了再阻挠的借口。 望着那没有一丝一毫犹豫,便立刻走入通道的人影,鹤合欢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让他真是越来越对于这个掌管刑司,五头牛都拉不回来一颗心投在宗门里的莫伶仃有了一种深恶痛绝的感情。 混流虚空中只剩下他一人的身影,想着那天数的衍变,明明知道莫伶仃的安排对于他而言是最好最妥当的方法之后,站在这混流虚空中,鹤合欢只觉得自己身上的不适宛如万千灵气倒流一般扭转了上来。 从乾坤袋中取出的婢女灵傀巧笑盼兮地在他身边依偎着,他却只觉丹田中浮现出说不出的燥热来。 若是此时莫伶仃在此处,鹤合欢真是恨不得将他的眼睛都戳进自己的丹田里。 说他不会道心有失,是莫伶仃的眼睛瞎了还是脑子傻了,那人等着为宗门去死是等得等不及了吗,就连等他推衍完全的一会儿都等不下来。 鹤合欢一边推衍着,一边忍不住倒出那人的乾坤袋看。 真真是一清二白! 除了一个剑影似的清元剑胎,和一些杂碎的灵石,当真是一点身家都没有攒下来! 当真是玄门的第一楷模!! 当真是玄门最模范的刑司司主!!! 鹤合欢情真意切地感慨着,恨不得把那进了通道的那人从那里面揪出来,然后把他干净得和脸一样的乾坤袋给玄门那些尸位素餐的长老们看看,让他们好好看看到底养了一个听话到什么程度的刑门司主! 若是把莫伶仃脑子里的水给倒到荒漠里去,一位元婴大能脑子里装着的水啊,那得把荒漠之境都给淹了吧!!! 鹤合欢只觉得自己气得手都在发抖,然而他是谁,他是玄门中最无利不起早的内门长老,是对玄门最没有归属感的内门长老,是和莫伶仃不同,最醉生梦死,恨不得就死在温柔乡里,恨不得宗门只给他上奉,什么事都不要他敢,没事有多远滚多远的内门长老! 可他怎么就这么气?!怎么怎么想都不开心呢?!! 鹤合欢随意地推衍着,他此时觉得自己推衍出来的结果已经是错漏百出,便连自己门下弟子都有所不如的了,而他的心绪也是『乱』糟糟地『乱』成一团,一边想着自己还有一个乾坤袋的美人,一边想着自己洞府里还有许多等待成为美人的灵傀啊。 他把那剑胎泄恨似的握在掌中时,还要继续翻找。却在突然间听到乾坤袋中一道传音淡淡传来。 “想来鹤道友应该不会眛下我这点身家,如果我出了事,请把我的乾坤袋好好转交给宗门。” 好他个莫伶仃!竟然穷到『迷』了眼,担心他眛下这一点灵石?!! 鹤合欢只觉得自己的丹田都要被气炸着,若是此时走火入魔了,那一定全是莫伶仃的功劳。 至于推衍结果,感觉到那以亿计的玄支变量,鹤合欢冷笑着,火红的轿子停在他门前,轿门无风自动地打开。 算了,管他呢,先找莫伶仃打一架好了。 拿这个剑胎和他换,那傻子肯定就同意站着不动乖乖被他打一顿了。 第289章 过来 本以为那位元婴同道的死处, 会在藏匿着万千杀机艰险丛生之地, 莫伶仃却没料到,不过是淡淡的一个扫视, 他便在一处荒野之上发现了他那位素不相识的玄门同道的遗躯。 当然, 找到遗躯也并不代表着他便能平安带回, 莫伶仃眼神一利, 如履平地般稳稳站立的虚空之中,他微一握手,仿佛这世上万千利剑都被他握于手中, 刹那间他手上凝成的寸许长的剑光有着比天上的烈日还要灼热而照亮天地的光芒, 让人望之生寒。 地上的异兽微微颤抖, 却是纷纷仰头望去, 它们在刹那间都感觉到了那如同穿透五脏六肺都要锋锐的冰寒。 然而不过瞬间,男子的眉微微一皱, 手上的剑光便化作无数流光逸散开来,他伸手在虚空中一接, 天上如同陨火般挟夹着滔天气势而来的火热天幕便在他一掌之下就这般定格下来。 男人动了动指,便以一己之力轻松地按住了那天幕, 不让它再度前行。 火红天幕里传来了青年冷冷嘲讽之声。 “放手。” 面『色』冰冷而阴沉的男子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凝着眉,另一只手便往那天幕中探去。 他看到自己千辛万苦得来的情愿剑胎此时正在被鹤合欢的侍女灵傀如同玩具一般漫不经心地把玩在手,便知道那奢侈无度的合欢道人定是看不上自己千辛万苦融成的清元剑胎,而那鹤合欢既然来了,还摆出这么轻蔑的态度, 想必也是推衍的危险不大方才敢随他而来。 既然如此,宗门的那份酬赏自然是不会短的了,他也不必把自己的清元剑胎放在那人手上,任那人的婢女如此亵玩。 在没有任何阻碍地隔空捉住自己的清元剑胎后,莫伶仃松了一口气,便连带着自己的乾坤袋一并隔着万里之遥轻轻拿过来,虽是心中已经认定,以求稳妥,男子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可是合欢道友推衍出了这方天道的变化?” “你这空的一清二白的乾坤袋不是给了我吗?怎么还拿回去了?” 鹤合欢一边毫不留情地冰冷嘲讽着,一边还勉强记得自己此来任务地搪塞答道。 “还没有,”没等莫伶仃皱眉,他便连着说道,“不过这还未衍变完全的小方天道能供出一个元婴修者已经是殊为不易了,你我两名元婴修者在此,哪怕这天道真是出了事,能让一位走火入魔,功力大减的元婴修者死在这里,还能让我们玄门的模范刑门司主死在这里不成?” 说到最后,鹤合欢本『性』难改地再度怪里怪气地说道。 然而这次,男子却没有再去计较,他领了鹤合欢让他拿回清元剑胎的情,没有任何面『色』改变地说道。 “死去道友的遗骸便在那处,他身上并没有太多损伤,但是没有一丝神魂留在原处,不知道友认为如何?” 莫伶仃本是想以力破万,凝出剑气将那玄门法宝笼罩之外肃空一清,若是没有危险,便直接带那修士遗骸回归宗门,等待宗门处置,然而鹤合欢既然到了此处,他也不是鲁莽之人,明白自己武力固然强大,然而在推衍和布局方面还是身旁之人占据优势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男子便向鹤合欢问道。 难得的,鹤合欢没有再出言讥讽,在平淡地扫视过那一处,也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之处后,他没有发现多少这位死去的同门出手的痕迹,心中便隐约确定了大概是那元婴修士自己走火入魔,功力消陨的结果。 然而小心才是上策,与那向来喜欢身先士卒的莫伶仃不同,他心间微讽,不知为何,走出通道望见那一如往常的莫伶仃之后,他心头的躁意微减,五指微动间,身后还在巧笑盼兮望着他的侍女眸中光彩一减,宛如被陡然按下了什么可怖的按钮一般,数道裹挟着灵傀的遁光以着可怕的速度如同流火一般『射』去,便径直朝向那元婴之人遗骸之处而来。 莫伶仃没有阻止的动作,毕竟在一位元婴道士眼中,哪怕那灵傀做得再过精妙灵敏,一举一动也不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而且他也承认以着水罡洁晶为核心的灵傀,一出手便有着金丹初阶修士的威力,确实是探查危险的最好助手。 他眸光一凝,因着还未修炼完全所以略微泄出些许威力的赤金流瞳中流转出的光芒,便以着灼热而可怕的速度追随着那侍女前进方向而去,鹤合欢在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他一扇打去,便将那差点将他侍女烧成火团的赤金流光横横打断。 微微阖眼的莫伶仃有了些歉意产生,他已经预料到了脾气向来不好,而且视他的灵傀如宝的合欢道人此次不会再放过他,而他虽看不惯那人奢侈无度的行止,但这人与他数次合作,为宗门做了的贡献也要远远高于寻常长老,他却是没有料到自己功法不稳,会波及到他的灵傀。 面『色』冰冷而阴沉的男子略微低着头,轻声说道:“望道友现在以大局为主,待此间事了,莫某自当上门赔罪。” 而听着自己想要的服软话语以着这般方式得来,不知为何,面前那人低头的样子非但没有让鹤合欢有一丝半点的舒服,反而生出些说不出的烦躁来。 虚空之中,扇子拐弯一转,还留下莫伶仃那一眼威力的扇子回到了他手上,带着淡淡却让他觉得万分烫手的余温,鹤合欢随手打来,便直直打在了莫伶仃的眼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闭嘴,把眼睛也给我闭上。此间事了,你以为我不会处置你,想的倒是美。我这灵傀烧了半片衣服,你这刑门司主也得去刑司自己领罚。” 鹤合欢嘴上不饶人地说道,却在感觉到那人不闪不避地任由他将扇子打上时,手微微一颤,却是差点宛如无力的凡人一般生生打歪。 而元婴修士的一击自然是威力巨大,而在察觉到鹤合欢出手没有带上杀机后,莫伶仃便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退后之势,打算生受下这一击。 然而他却没料到,鹤合欢出手的那一击,却是凡人都能躲得过的,轻轻打在他闭着的眼上的力道。 还带着淡淡的香风。 原来那味道,不是出自鹤合欢灵傀身上的。 其实想来也并不太令人吃惊,毕竟灵傀再真,也不可能真的涂抹上人的脂粉。 所以,那不是灵傀身上的味道,那味道是出自鹤合欢身上的。 这认知让莫伶仃心头一震,不是厌恶,也不是诧异,而是万般复杂的心绪融在一起,让他觉得说不出的奇怪感觉从眼上生出,带着让他全身发麻的奇怪感觉。 莫伶仃心生寒意,却是不知那鹤道友在那扇子上附了何种神通。 鹤合欢转头还要再嘲讽,望见那人仍是面『色』不惊地站着,若不是在不知不觉间,和他再度飞隔了三里远,倒真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态度。 “莫伶仃,你给我过来!” …… 陆岱望认真地坐在青石板上,它微微地摇着尾巴,一双『露』出锋锐寒芒的爪子平静地搭在石头边缘,居高临下地望着石头下缩成一团的银魄圣树和那仰着头,总是张着口望着它的白虫,天澜兽的神情深沉而莫测。 在这般寂静之中,本来没有觉察出什么的银魄圣树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生出了惧意。 在它看来,如同巨山般笼罩而下的阴影仿佛自古而来的恐惧一般,将它再度拖入了噩梦之中,然而它头上的那个虫子无知无觉,相反还一脸倾慕地望着那长『毛』怪。 银魄圣树小心翼翼地颤动着,刚要说出什么讨好的话,就被眼尖的陆岱望一爪子打下。 它可没有白虫这般能够随意抗打的身子,伴随着一声惨叫,银魄圣树的气焰以着肉眼可及的速度消减了下来,然而它还不远屈服,这长『毛』怪将它唤出来不就是为了显示自己正房的身份,给它来个下马威吗? 这点宅斗的水平对于已经阅过百人争宠的它而言,连一点威胁都没有,简直毫无…… 就在这般想着时,银魄圣树便望见附了自己印记的簪子,被那长『毛』怪淡淡地从尾巴后卷起,然后晃到了瀑布的边缘。 那『毛』茸茸的尾巴若无其事地抖动着,微微开合的姿势使得那簪子摇摇欲坠着,随时有从青石板上掉落的可能。 就在这时,看够了银魄圣树惊恐的样子,陆岱望方才淡淡开口。 “嗷呜。”低低的威吓吼声中,陆岱望威胁道。 ——以后,就是我管你们两个,你们谁敢不服…… “服服服,大佬!我们都听您的!!您说什么都对!!!” 银魄圣树撕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声音中含着绝对拥护天澜兽为主的深刻决心。 第290章 分别 在银魄圣树的视野里, 长『毛』怪平静地『舔』了『舔』爪子, 尾巴微晃着,却是没有被它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打动。 寄托着它身家『性』命的簪子在长『毛』怪的尾巴上宛如玩具一般被长『毛』怪一上一下地晃动着, 最终方才慢慢地落了下来。 陆岱望看着吓了那团树枝够了, 方才优哉游哉地『舔』着爪子, 『奶』声『奶』气地吼道。 “嗷呜。” ——听话就好, 叶齐闭关之前,说把你们两个给我管,现在叶齐闭关了, 你们两个归我管了, 不准去吵他, 知道吗? “知道, 知道。” 白虫为了向大佬表决心,连忙开口说道。 银魄圣树却不屑地想道, 说得这么正大光明,那长『毛』怪不也是害怕它们和它争宠吗? 然而即使这般想着, 身家『性』命都被捏在那长『毛』怪手上的银魄圣树当然也不敢把自己心里想的那番话当真说出,它只能不情不愿地捏着鼻子一同应了下来。 “是是是, 大人,以后我们都听您的。” 而看着它们两个都应了下来,陆岱望也没什么高兴的念头。 它百无聊赖地在阳光下缓缓伸展着身子,雪白如绸缎似的皮『毛』在阳光之下晃出让人目眩神『迷』的柔波来。 白虫看呆着,在万分期冀地想着不知何时自己也能长出大佬这样一身这样漂亮而雪白的皮『毛』,这样或许主人就会像『摸』大佬一样能够『摸』一会它了。 然而银魄圣树看了, 心中的恶感更甚,在气鼓鼓地将那长『毛』怪,长『毛』怪三个字颠来倒去地在心头喊上十数遍之后,它只能违心地跟在不断拍着马屁的白虫身后,不住地点点头。 陆岱望却不想再听它们在它耳边继续吵着说话,当然,它更不想它们去烦叶齐,在决定了这几天找些事情给它们做,消磨消磨它们的精力之后,它的视线不自觉地便转到了那激『荡』着水波的瀑布之上。 天澜兽向前走了数步,然后轻轻地推了推它们,把它们推到那青石板边缘,青石板下瀑布轰隆撞击着,发出可怕的撞击之声,白虫摇头晃脑地看着,感慨着这般雄伟的景象,银魄圣树却胆战心惊着,心中顿时生出不妙。 果然,它听到那长『毛』怪缓缓叫道。 “嗷。” 那声细幼的叫声让银魄圣树硬生生听出一股寒意来。 ——不是说,听我话吗?我最喜欢跳水了,陪我…… 白虫抢答着说道:“我明白主人和大佬的意思了,树枝,我们一起下去吧。” 还没等惊愕之中的银魄圣树回过神来,它便看见那白虫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地咬上它,然后奋力一跳。 那只虫子绝对不是听话,肯定是想吃它很久了好吗?!! 在被那虫子一同拽下去前,银魄圣树不屈地发出了最后一声呐喊。 “救命啊!我恐高啊!!!” 一棵树也会恐高吗? 陆岱望没有多想,它平静地『舔』了『舔』爪子,也跟着一冲而下。 …… “肉身倒是无损,是这人的神魂自主离体的。” 待到那灵傀将视野及查探到的一切都传来后,鹤合欢皱着眉,开口说道。 “而且,我的灵傀还发现了这个。” 鹤合欢凭空一摄,万里外游『荡』的一处飘渺鬼魂便被他摄到面前来,他气定神闲地继续说道。 “看来这处天道衍生的方向已经偏离了正道,不然不会这些弱等鬼物都能放任留『荡』于人间。” 饶是已经是元婴修为,听着鹤合欢以着这般肆无忌惮地以着批判的语气谈论着天道,哪怕是这小方秘境中还未衍变完全的天道,对于莫伶仃而言也是第一次这般新奇的体验。 而想到他第一次同鹤合欢配合时,鹤合欢小心翼翼地便连天道两字都不敢提,便连用语中也多是玄而又玄的可能,变数这类的词语,再望着此时他面前高谈阔论的那人,莫伶仃略微地摇了摇头,却是对于这人明明实力超群,却偏偏将可以提高实力的资源都用在歪门邪道的享乐之上,仍是万分地难以理解。 然而鹤合欢只要一日没有走进魔道,对于莫伶仃而言,他便没有置啜那人的权利。在将略微放远一些的思绪收回之后,神情冰冷阴沉的男子平静开口道。 “既是这方天道出了岔子,待我将同门的遗骸收回后,有劳合欢道友和我一同回禀宗门了。” 鹤合欢摇摇头,他的眼眸微眯着,却是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莫伶仃生出了些许警惕,两人间的气氛便变得紧绷了许多。 而在定定地望着那元婴修士遗骸所在之处许久后,回过神发现莫伶仃已经对他摆出了随时准备出手的姿态后,鹤合欢一声嗤笑,却是打破了他们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 “以剑破万物的刑门司主竟然怕我一个游手好闲的内门长老,这笑话听来也真是好笑?“ 鹤合欢的笑意变冷,却是继续说道。 “不过莫道友该提防的不提防,不该信任的却拼了命去信任,这不分青红皂白的能力也着实让鹤某眼界大开。” 莫伶仃却是习惯了鹤合欢这般嘲讽他的姿态,他甚至都没有再细想鹤合欢话中的是何深意,便认定了不过是鹤合欢再度对他的冷嘲热讽之言,先前的警惕心态没有生出任何动摇,男子眼眸中赤金流火忽涨忽转着,已经是一副随时要动手的情态。 鹤合欢望着那人水火不进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与其担心这人出事,倒不如放在自家的灵傀美人上来得还要让他痛快一些。鹤合欢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淡淡,却能让人听出几分心灰意懒来。 鹤合欢叹了一口气。 “罢了,我也不阻碍莫道友为宗门效力了。这元婴修士的东西莫道友自己带走便是,我对莫道友的信任可是比莫道友对我而言要大得多的,我一人留在这里,事成之后,酬劳也一并送到我的山府就好,待我回宗之后,我自会向宗门禀告事情原委,剩下的事情,便不由莫道友『操』心了。” 听了他这话,一向如同木头桩子似的那人却是没有先走,男子重重地凝起眉。 “你要一人留在此处?” 鹤合欢轻摇着扇子,已经恢复了之前神仙中人不染尘埃的高洁姿态。 “怎么?莫道友莫非还担心我不成?” 鹤合欢的笑意轻慢,却是听不出多少真心与笑意,然而他随后的几声轻咳,却是让莫伶仃眉间的凝痕不由再重了几分。 他隐约看出了这位合欢道人先前在混流虚空中的表现并不仅仅只是耽于享乐,或许他面前这人功法出的岔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多,这般一想,莫伶仃直言说道。 “我听说了合欢道友修的是天数之道,这小方世界的天道推衍不正,或许对于道友的功法推变也有些许助益,可道友既然有伤在身,修炼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待到回禀宗门之后,道友若是想再来一探,有着旁人一同协助,出现危险的可能便会小上许多,再加上这次主要是鹤道友出力,宗门定然……” 鹤合欢语气微嘲地打断道:“不是担心我将这小方秘境占为己有?” 他面前的男子面容平凡,瞳眸金黄流金流转着,却显出格外的威严如俦来。 莫伶仃微顿了一下,不知为何竟对自己口中要说出的话感到了些许迟疑,然而将那迟疑当作是错觉地压下,他心绪不定地开口说道。 “自然也有些,不过这小方世界的通道已经在宗门之中,想来道友应该不至于如此不智,犯下什么大错来……” 男人一字一句刻板正统,鹤合欢没有任何不耐烦地听着,就如同是看见了那玄门修订的厚厚门规法典成精了在他面前念叨一般。 他突然开口,再打断了男人的劝告。 “那你的担心,是莫伶仃于鹤合欢,还是玄门刑司司主于玄门长老?” 鹤合欢这话来得莫名其妙,男子的话被打断着,望着面前如云雾般半掩半现的那人面孔,不知为何竟有些不知该该如何回答。 “这两者,有何分别?” 男人平静地低头望他,半流半涨的流金瞳眸如神如圣,平静无波,鹤合欢甚至能在其中看得到自己紧张凝起的瞳眸。 这句问话对于莫伶仃而言,或许就如同在这千年里处理了无数桩刑司之审中最平凡的一件一般,对于他的问话男人甚至没有表现出与平常有异的哪怕任何一丝波动。莫伶仃这般静静地望着他,就如同是刑司司主望着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犯人一般,无波无澜。 而最为可笑的便是,鹤合欢发现自己竟真有那一刹那,在鹤合欢低下的这平静无澜的眼神中,有了焦急的仿佛等待他回答出什么的隐隐期冀的紧张和不安。 何其可笑。 鹤合欢失笑着想道,他用着折扇支住自己的头,方才能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地偏开自己的视线,然而千年长成的玄竹扇骨在他手中无声地节节断裂。 第291章 决定 然而鹤合欢却仍是难以控制地开口, 仿佛心中的一处空『荡』翻搅着一定要等到一个答案方才能平息下来。 “你是担心我会出事, 还是作为玄门的刑司司主,担心玄门失了一个内门长老的力量?” 莫伶仃略微低下头, 他不明白这位鹤道友三番两次问这句话到底是何意, 于是他真心实意地请教道。 “我还是不懂, 这两者有何分别。” 面前那人仿佛永远阴鸷危险的面容低下, 而看惯了那副脸面的鹤合欢却一眼能看出莫伶仃这阴沉面容之下,如同披了狼皮的长耳兔一般,疑『惑』地竖起耳朵, 生出如临大敌的奇怪和疑问来。 那样子, 真让人恨不得拿把他耳朵揪着提起来, 狠狠地打上一顿。 纵使知道自己想要这样做, 除非莫伶仃愿意站着不动不还手,他再闭关百年或许才可能达成这般地步。 鹤合欢也忍不住缓缓地握紧了手, 堪当宝器的千年竹扇在他手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可怕声响。 身着白衣道袍的青年面容高洁脱俗,当他收起了那刻意的放『荡』笑容时, 宛如高洁出尘的神仙中人般给人难以直视的高傲之感,鹤合欢的眼神微眯, 喉结微微滚动着,最终却是化为唇齿中轻轻逸散出的两字。 “罢了。” “反正我也不和一个傻子计较。” 面容阴沉中透着森寒冷意的男子平静地转过头去,却是没有对鹤合欢这句话有任何反驳和不悦之举。 左右这人对他看不上眼,也不是第一次了,若是他还有信得过的人,也不至于再找这人和他配合。而和宗门中诸多两面三刀, 心机深沉之人相比,这位合欢道人虽是嘴上刻薄了,但至少在行事上细致妥贴,考虑周全,他也不必时刻提防着那人可能背地里朝他出手的可能,这般毫无意义地被骂上几句,于他而言毫无痛痒。 而看着莫伶仃恍若无闻的样子,鹤合欢嘴角忍不住浮上了一抹嘲讽笑意。 有谁会相信玄门中人见人惧,传闻与鬼面阎罗无异般残忍嗜血的刑司司主,『性』子却绵软过长老中的任何一人?若不是莫伶仃的那副阴沉平淡无奇的面相吓退了诸多狂蜂浪蝶,修真界中恐怕早就流传出了刑司司主被追求的狂蜂浪蝶吓得连宗门都不敢回的事情了吧。 若是真的有人看得上莫伶仃,定是那人瞎了眼。 鹤合欢这般想着,不知为何竟觉得心中更加憋闷了几分。 而感觉到他旁边这位鹤道友又低沉下来的气场,再望向那灵傀查探的场景时,莫伶仃却不禁有了如坐针毡之感,他倒宁愿去真刀实枪地和那些强大敌人干上一场,也不愿在此时和他这位同门再进行下去这般奇怪的交谈。 所幸灵傀很快返回,得到查探结果的鹤合欢眉一凝,视线缓缓一转,却是仿佛隔着无穷虚空,望向了遥远另一处。 “死的那元婴修士,神魂是自主离体的,莫伶仃,你现在就可以将那人尸首连带着法宝带回宗门了。” 莫伶仃却是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他随着鹤合欢的视线移向他望向的那一处,凝到极致的赤金流瞳这一次再无任何阻拦地穿透万千虚空,直直看向了莫伶仃所看之处。 “你要留下?可要我助你?” 难得的,这一次鹤合欢没有再随着心意拒绝,他声音沙哑着,重新回到了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的声线。 “好,你助我这一次,这一次的人情,我们就一笔勾销。” 莫伶仃神情一凝,他也听出了鹤合欢话语中隐藏着的警惕之意。 “既然这里如此危险,不如合欢道友先随我一同回宗门述职,待到禀报完事情始末,我们再……” “要不现在就留下,要不现在就带着那死人!给我滚!” 莫伶仃的声音完全沙哑着,仿佛喊破了喉咙的人勉强从喉中挤着方才发出的气声。 鹤合欢完全地别过头去,莫伶仃望着他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的背影,他的神情仍是一成不变地阴沉冰冷,却是没有再说一个字。 说不清过了许久,在感觉到自己身后那人身影和那死去的那修士同时一空之后,鹤合欢缓缓地闭上了眼。 如神仙中人一般容貌出尘的男子,一头墨发披散下来,却是随风而寸寸变白,从指尖顺着骨骼延伸向全身,如同在一瞬间他经历过了亿万年月一般,刚刚仍高洁出尘的青年不过一瞬便变得形容苍老而形容丑陋了下来。 然而鹤合欢此时的心情,却是堪称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隐隐的轻松的。 所幸,没有让莫伶仃看到他现在这幅样子。 而若是他真的想让那人留下,他怎么会自取其辱地让莫伶仃在他和宗门之中做出选择? 哪怕是玄门中所有人都会抛下宗门,只有一个人会留下,他也相信那个人只会是莫伶仃。 这样一个人做出的无论要做出何种抉择,当那个选择中只要有一处是宗门时,其实答案,便已是确凿而不容更改的了。 鹤合欢微微一笑,眉宇之间便仍能看出青年容颜俊美时,眉宇满满的志得意满一般的笑意来。 这一次,却终于不是那莫伶仃丢下他了。 不过刹那间,如汪洋般汹涌的灵力暴流便汹涌朝那与玄门相连的通道中涌入,本来逐渐稳定下来的漩涡『乱』流建立万分艰难,然而毁坏却不过是瞬间之中。 而不过瞬间,就如同一只大手强横地抚过,便将一切通道的空间痕迹都在这片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抹消开来。 在笑意缓缓消淡开后,鹤合欢指尖微颤,却是没有睁眼再看自己此时定然丑陋至极的模样,内息略微调动着,一道流光便挟着他的身影,远远朝天际冲去。 …… 在经过数十日的淬炼,直到那神木精华对他而言就如同淡而无味的白水,再没有半分用效后,叶齐方才从肉身的淬炼中脱身了出来,而在经过这数十日的淬炼后,他也同样从中得出了雷霆之力与那神木精华之间的关系。 原来并不是只有那神木精华方才对那雷霆之力产生吸引力的,在用乾坤袋中的许多灵植灵『药』一一试验过之后,他终于发现,『药』『性』越偏阳,越暴烈的灵植,只要达到一定的界限,便会对他体内的雷霆气息产生吸引力,而当吸取这些灵植精华之后,雷霆之力便会懒洋洋地重新回到他的丹田之中。 虽然雷霆气息的形态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动,然而它其中积蓄力量的气息壮大着,终于随着他数十株数十株毫不顾惜的孕育供取,而有了略微明显的增长。 然而那增长的速度与它吸取的量相比,哪怕从黑行城和天将城中取到了再多的灵植,叶齐也觉得他体内的那丝雷霆之力和星域就如同是自己身上两个永远喂不饱的无底洞,而他神思当中的纸片鼓胀着,却仍是一副消化不良的形态。 所幸现在他身上的两个无底洞都还没有长成,因此他暂时还没有感觉到太多的压力,然而身上的重担加重着,叶齐脑中结丹的想法越发地强烈了起来。 在终于将一切事情都准备完全后,哪怕知道自己这次尝试的可能很有可能是失败,叶齐也想要尝试着自己进行结丹了。 毕竟在没有真正触『摸』到那层屏障之前,他也仍然不明白自己距离那个层次,到底需要多大的积累,而这积累又需要他付出多少年月的努力。他若是迟迟不敢去迈过那道门槛,积年累月,对于他的道心而言,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所以在尝试结丹,决定若是自己差距过大,便及时停下手,止住过大的损失之后,叶齐预料到自己这次结丹失败的失败较大。而想到结丹失败后,可能会造成他的境界不稳,乃至于境界倒退这种种难料后果,不知为何,他心中却没有太过担忧的感情生出。 虽然在修真界中,如同他这般十七筑基,二十尝试结丹的例子可以说是绝无仅有,或许只有在上古修真界并未衰竭时或许才能得来一见,叶齐却没有对于自己的进境过快,而产生太过大的担忧来。 因为在修炼之时,他却从没感受到进境过快,而基础不稳的感觉,而与同等层次的修士交手,更是没有感受到过被压制的感觉。 而在如鱼得水一般的修炼和对敌之中,明白了自己综合战力与同等修为的修士不仅不差,反而略胜一筹后,他也从一开始的担忧中将心态端正了回来,修真界中几乎所有人都是按部就班地在百年中滴水穿石积累进行修炼,而他因着纸片的错误开头,却是因为种种机缘巧合多次在生死一线中,唯有激发潜能方才能活下来。 而这危机之后的种种机遇,已将他所在的起点逐渐和他人拉开,而他心境上通悟得如此之快,也与古籍中记载着的不同,这一系列偶然的原因,方才让他走到了今天这般地步。 第292章 静心 如果为了莫须有的境界过快而拼命压制着自己的修为增长, 只怕效果倒会适得其反。 而在想通之后, 叶齐也将自己的诸多担忧放下,专注进入结丹的状态来。 在这数日的闭关之中, 他没有再去关注其它的外物, 而是一心一意地将心神沉入自己的丹田之中, 在这数日人神沉静的入定中, 他能感觉得到自己心神上的浮躁缓缓『荡』去,心神进入纯粹而空灵的无悲无喜境界。 而在进入这境界之后,他再内视自己的丹田, 便发现了与之前内视截然不同的澄澈灵动景象。 体内的诸多灵脉自成一体般彼此呼应, 相互贯通着, 宛如天下大大小下的水脉都在一处交集而被缩聚着, 每一处灵脉中灵气流动的速度和大小都截然不同,而他体内每一处肌肉和骨骼缓慢地呼吸着, 灵气『荡』涤而过,血肉脉络吸收的程度也截然不同。 宛如一副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精致画卷在他面前缓缓拉开, 叶齐从未注意到那些细小的不同出现在他的身体中,会带来何种不同的效果, 也从来没有尝试过以如此居高临下,仿佛能够掌控全局的姿态平静地扫视自己体内每一处沸腾勃动的脉络筋膜、 他的心神如同一张巨网一般缓慢地沉入着,体内所有的异动便仿佛被巨网牢牢地笼罩而下,不知是他心神进入的速度太快,还是他体内所有灵气血肉传送搏动的速度缓缓变慢了下来,叶齐几乎能够以完全静止的姿态掌控着身体的每一处。 而当他的心神缓缓沉入那丹田中时, 懒洋洋的雷霆气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如同被惊醒的孩童一般没好气地动了一下,便再度如之前一般懒洋洋地按着自己的节奏『荡』涤着附近的血脉。 而在这种完全专注,心神澄净之时,叶齐方才注意到,之前他以为雷霆之力没有长成,不会对他的身体有影响的想法原来是错的。 宛如在幽深海域中自由生长而带叶飘摇的海草一般,他丹田中那缕不断孕育长大的雷霆气机,在缓缓地展现出自己的形态,而在它与血『液』灵气相接中,淡淡的雷霆气机蔓延而出,便在他的血『液』灵气中缓缓掺上了细微到被忽视,但也确实存在的雷霆之力来。 而在被他心神笼罩着的身体各处,叶齐几乎立刻便敏锐地察觉到,那雷霆气机逸散开的雷霆之力,同样在缓慢地淬炼着他的身体,以着微弱却又无比稳定的速度。而随着这雷霆气机的育成,便连他也不清楚这淬炼的极限会走向何处。 毕竟这是好的变化,叶齐没有多管,他将全神灌入的心神挪开,方才移向了占据丹田大部分的灵气涌流。 丹田之中,无数气旋呼应而稳定流转着,其中的灵气涌流已经和当初细小而脆弱的一团不同。 如今他的丹田之中,灵旋流稳定而坚固,就如同一处小却五脏俱全的符纹一般,其中的灵气涌流便如同是无数已经架好的桥上自由穿行的水流,在灵气的『荡』涤养润中,那连通着无数处气旋的“桥梁”越发坚固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牢不可摧。 叶齐缓缓将心神沉入那灵气涌流之中,他能清晰感觉到灵气涌流的中心,宛如一团有着勃勃生机的冰凉活水,在他的丹田之中积蓄着,贯通着,流动在每一处经脉之中,贯穿他身体的始末,稳定地循环着,仿佛永不疲惫的繁复符纹,有着几乎让人眼花目眩的美感和蕴含着纯粹而强大至极的力量在其中。 密室之内,聚灵阵早已开始缓缓运转开来,并随着他的心意而动运转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地脉之中,密林深处,无形的灵气宛如春雨后的细芽一般纷纷涌动着,朝着聚灵阵中心汇集而来。 而万物有灵,早在他的聚灵阵启动之时,叶齐便能感觉到无数异兽飞快逃奔着。 瞬间之前仍生机勃勃的密林中飞鸟惊起一片,而无数无论处于食物链哪一阶级的异兽此时都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完全被直觉支配的它们此时脑中只有强烈锐痛的危险预兆感不断从一处远远传来,然而哪怕它们使尽了全力奔跑,也迟迟没有跑出那处危险笼罩的范围。 此时的密林之中,早已是寂静一片,只是树上无数蚁流如同一道微不可见的支流一般纷纷汇入主流,它们汇集成庞大的,几乎可以将地面铺满的群体在飞快离开,而所经之处,响起让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咔嚓之声。 而这一切,虽然已经清楚地被他感知,叶齐却没有惊起一丝一毫的异感来,他的心神以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扫视之法缓慢散开着,散开地扫视到了陆岱望按着白虫,白虫咬着银魄圣树的场景,他轻轻一笑,再度如流沙般缓缓散开,看到了瀑布的水流沸腾留下,直到一处弯谷前缓缓地流过沙洲的场景。 再度缓缓散开,仿佛便连自己的存在也虚盈着,没有任何情感,仿佛只有纯粹的平静填满着。 他看到了那已经变为一片汪洋的张天箐的洞府,已经缓缓恢复了生机的天将城,逐渐有了新城主管理的黑行城,他看到了汤九小心翼翼地描着符纹,已经换上了一身弟子新衣的他略微学了些仪态,此时神态平静着,眉宇微蹙,却也有了一两分平静大方的符师姿态的样子。 他看到了自己一步步走来的上古绝地,虫王诞生之处,然后便看到了他被陆岱望捡回来的巢『穴』之中,最后隔过了一片让人神晕目眩的虚空,远远地到了提着剑,弟子间冰冷戒备的玄门,那处直觉如同野兽般敏锐,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玄门弟子抬起头望了虚空,却又无事地继续提着剑继续走去。 再然后,他便看见了似乎永远都如此平静的叶府,面相冰冷的江师兄,眉宇多了几分成熟的叶师弟,再到了他出生之处有了几分喧闹和人气的分府,最后,他望见了自己的前世…… 墓碑上冰冷的黑白相片中,一个和现在的他面容有几分相似的男子平静向照片外看来,唇角『露』出了些温和而自在的笑意。 叶齐的心神无比平静着,在扫视过诸多熟悉却又陌生无比的场景时,却是一点波澜都没有泛起,而在满无目的散开的心神终于在触及墓碑上男子面容之时,仿佛一切的寻觅都到了终点,他散开的神思在刹那间仿佛化成了漫天星点,缓缓静止了下来。 而在这之后,以着比扫视时快得多的速度飞快倒退着,不过瞬间他便仿佛重新倒退着,又重新走了一遍这世的人生一般,再度沉回到了体内。 而按照古籍上晋阶金丹所言,在静心之后,他方才圆满完成了第二步——问心。 而结果,是问心无愧的,叶齐早已预料到,此时的他无喜无悲,道心依然洁净如新,这两世的经历对他而言,或许有苦有悲,然而他从未做过会让自己道心染尘之事,所以他的道心圆满,却也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叶齐缓缓沉下心神,便当自己刚才经历过的一切都不过是一眼而过的虚妄一般,他没有受到半分遗留的影响,便继续平静无波地想着。 那么下一步,便是凝气。 能够按照前人的经验,按部就班而来的感觉无疑分外让人感到踏实,然而叶齐仍然不确定,他直接跳入引气入体阶段的经历,是否会对他完全依照前人的经历而结丹造成影响。 指望进入纸片而得到结丹的功法的可能已经是微乎其微,而一味依靠纸片中得来的功法对他而言,已经如同一个不现实的外道,只会加重他对这个仍未知是凶是吉的纸片的依赖『性』、 哪怕到目前为止,这处纸片做出的种种事情都是处于对他有利的纸片发展,然而内心深处,叶齐仍未放松过对这纸片的戒备,若不是因着纸片在他的神思中牢固地从小便依附存在着,他没有确定的把握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把它从自己的神思中移出的方法,他也不会等到如今也迟迟不对它有丝毫动作。 所幸纸片现在与张天箐的神魂仍在抗衡之中,叶齐暂时也不再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方面,他仍是要尝试着结丹的,而在确定了他的结丹之法后,他心中最后的一丝犹疑便缓缓消散。 没有完全稳妥的方法,他也要尝试着看能不能走上这一层如隔天堑般的金丹之阶,哪怕是失败了要经受反噬的教训,至少也能在尝试后,明白真正欠缺的是什么,而不是等待着那虚无缥缈的台阶送到自己的面前来。 叶齐此时的心境平井无波,他清楚而坚定地明摆着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第293章 化丹 在一步步收紧着丹田中的灵气旋流后, 灵气涌流在极度的积压之中缩聚成不到半掌宽的虚凝不定形态的气团之后, 忍着丹田中的锐痛,叶齐控制着自己的心神完全与神智分离开来, 这一点对于用了数天静心的他而言, 已经如同融入骨髓的呼吸一般纯粹而简单。 清醒而冰冷的神智丝毫不受着疼痛影响地静静等待着, 直到那波动而有着一丝紊『乱』的灵气旋流开始以着平稳的形态缓缓在他的丹田再度凝缩着, 叶齐心神平定,在一次又一次地凝气中,将那灵气旋流缓缓压缩着。 而在进行下一步的紧张间隙中, 叶齐略微分神, 整理着修炼的思绪, 使得自己的道心缓缓平静下来再度清平无垢。 吸入修者体内的灵气形态上是毫无拘束的散的。若是修者不修炼, 不从天地中吸取,那么无形的灵气无论用何种秘宝拘束, 都会从身体中自然而然地缓慢逸散出来,区别只是在流散速度的大小罢了。 引气入体之所以是修真界中公认的修士标志, 是因为无论是何种力量,若不能与天地沟通, 体内形成稳定的通道吸取和储存灵气,便只能算是一个光靠着莽力,而力量会不断随着岁月流逝消散的武夫,只有踏入引气入体,方才有了长生和进一步探寻道途的资格。 如果说引气入体相当于在凡人体内阻塞的经脉中开出了许多条“路”,那么筑基就相当于将修士体内许多杂『乱』而无章, 乃至互相冲突的“路”建立起了自身流转,相通的秩序,那便是灵旋。而灵旋能够将灵气随心所欲地流转到身体各处,那方才有了修者使用法术的根基。 而灵旋流转的灵气方才能恰当好处地滋养淬炼着身体各处,排除着体内各种“路上”堵塞的杂质,修士体内灵气流转的秩序方才与天地暗合,有了灵力流转不断的循环和增强。 而金丹这一步,那便不是“路”的细化和精琢了。灵气终归是散而无形的,若是体内一条“路”出现了阻碍,修士体内看似稳定而循环的灵脉体系也会出现阻碍,若是阻碍出现在了体内几条主要灵脉的关键之处,温养体内的精纯灵气反而可能会出现反噬,反噬的灵气不受控制,可能在冲撞中加重伤势,甚至能将灵脉重伤。 而体内脆弱的血肉虽是经受着灵气的滋润,若是灵力肆意冲撞开来,与一腔莽力的凡人相斗,金丹之下的修士还要分神照管着体内的灵气流入,若是凡人还有一二阴私手段,那么胜败还在两说之间。 因此走火入魔对于修真界中的诸多散修而言,并非一个遥不可及的词语,相反,百年内因为取巧走上邪道,甚至贪功激进的散修在没有宗门系统的教育下,死于修炼走火入魔之中的并不在少数。 而结成金丹,恰恰是修真界中公认的修炼走火入魔的一个分阶,不是说结成金丹后的修者不可能再度走火入魔,而是无论结成的是何种金丹,修士若是结成了金丹,哪怕是无依无靠的散修,经过修炼走火入魔的可能几乎降为不可能,除了心境上出了有损道心的大差错,不然一位金丹修者走火入魔的概率几乎降得极低。 这一切都只因踏入金丹境界后,修士体内的灵脉都将经历从有重新到“无”的这一阶段,这“无”是从此不复存在,却也是从此之后便无所不在。 如果说结丹之前,修士体内的灵脉如同无数条道路,灵气被吸入踏入这无数条“路”的可能都几乎相同,那么金丹之后,修士体内的灵脉从无到一,所有的无形灵脉都会被打散进入体内血肉筋脉的各处,从此修士体内的每一寸骨肉脉络都无需再借助经脉的转化吸取灵气,体内的灵气通道便会从固定的“道路”而变成随意可通的空地和旷野。 外界灵气再吸入体内后,自身的血肉和经脉便能将此转化为精纯灵气而自主吸入,灵气过于充沛或者吸入过多或过快而对灵脉产生的负担隐患便会不复存在,而那经过身体各处吸收后,还剩余的大部分灵气,便会主动地朝着所成金丹的所在处汇聚,稳定地储存在金丹之中,不会再对身体的经脉有其余负担或隐患存在。 而这结丹看来简单,然而关键之处,便是在静心后充满步步惊险的凝气和化丹之上。 凝气便是要让灵气旋流想要达到密集而与之前分散截然不同的状态,经历过修真界千万年的经验,灵气旋流能够达成的最稳定的形态便是丹丸形状的气旋。 而要达到这丹丸大小的气旋,便需要结丹的修者忍耐着经脉和丹田宛如被刀剐一般的剧痛,方才能将它凝聚成型。 然而按照这般想来,那自然是这灵气旋流越小方才越容易凝气成功。 然而灵气旋流的凝聚成功与它自身大小并无太大关系,在未能将那灵气旋流压到几乎成实质的稳定形态前,若是有修者抱着这般侥幸的想法,凝成与一般结丹修者相差仿佛的气旋。 即使勉强凝成,最后化丹时,那不实的气旋承载不了天地的气息,天地进入的那缕气息反噬己身,反而会造成比简单的化丹失败还要严重,乃至于气旋崩溃,灵脉崩坏,反噬己身的下场。 这样的经历在修真界古籍记载中并不少见,叶齐自然不会想步上这般后尘。 所以他想要凝气成功,而凝气成功后的气旋又要承载得住天地气息的灌入,便需得那气旋越发庞大,最后才能凝得越发凝实,当然,他要承担的代价自然也是与那气旋大小成倍递增的肉身上的痛苦。 而这痛苦来得也并非没有意义,凝聚成功后气旋的成型和虚实,同样关系着金丹成形的品阶,然而哪怕有人能够忍痛,用尽各种手段使外界汇入的灵气撑大自己的灵气旋流,以求能够获得更好的金丹品阶,那也同样是痴心妄想。 因为灵气旋流的大小受着自身资质的影响,而结丹过程需要前所未有的专注,而在结丹中走火入魔的可能乃是平日修炼的百倍乃至千倍,乃至于结丹第一步不是凝气,而是静心,方才能让自己的道心在极端的平静和专注中不产生过激的执念和情绪,最终使得自己的结丹可能毁于一旦。 因此哪怕在忍痛之上,修者们也不敢过多哪怕一丝止痛的灵植灵『药』,只担心因着灵植灵『药』的止痛,而造成哪怕一丝可能使得神智迟钝的可能。 所以在结丹这一过程中,几乎所有修者都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哪怕是聚灵阵,一些严苛至极的类似于玄门的宗门,尤其是名门大派也不敢轻易动用,这与筑基和引气入体不同,结丹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堆积灵气量便能达到的过程,这质变的过程哪怕少了一丝小心,也可能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在启用聚灵阵使得自身因着静心而损耗的灵气旋流补充完全后,他的心意略微一动,聚灵的阵法便停止了下来。 在不知疲倦和痛苦地一次次地压缩着灵气旋流中,直到察觉到丹田中的灵气旋流凝成最为平稳而凝实的金丹之形状,叶齐方才终于停下手来。 身体传来几乎麻木的余痛,几乎呼吸之中都掺杂着血『液』的味道,在缓缓将体内的伤势回复完全后,不敢有任何迟疑,叶齐便打算进行结丹中最后,也恰恰是修真界中无数珍贵古籍中都曾慎而又慎地提到,决定金丹品阶的最为关键的一步—— 化丹。 天地之间若有若无的那缕气息仿佛与神思相通着,一丝冰冷而极为锐利如刀锋般的天地气息被引动着,被他的身体缓缓吸入,丹田中快速凝成的那团气团缓慢地吸取着,以着宛如一步三停的缓慢速度如同一缕云烟一般从他的全身贯穿进来。 身体每一处肌肤上锐痛而不适的感觉笼罩而来,就如同有无数细小而尖锐的冰锥压迫着身体穿进来一般,叶齐能感觉到呼吸中仿佛也染上了这般清冷寂静气息的感觉,这来自天地之间的气息微凉着,似乎没有任何温度,然而他的神思在结丹时,宛如一个赤子一般暴『露』在这天地之间,有着『露』水下一刻仿佛便会被朝阳灼烧而挥发干净的感觉。 这丝仿佛比云烟还要轻薄,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于无形的天地气息降入他的丹田时,饶是以着他从来便能忍痛的体质,叶齐忍耐着喉间也不禁逸出一声闷哼。 重!太重了! 在那气息沉下的那一刻,仿佛这片天地的重量,便在这一刻完全地压在了他的丹田之中一般。 第294章 痛苦 他的气息和存在这天地的重量下渺小得近乎无形, 便几乎连呼吸和些微的挣动都变成不可能的奢求。 然而他此时不仅要留住这缕这缕天地气息, 还要以着刚刚成型的不稳金丹形态承载并融入这缕天地气息,方才能让这缕天地气息将自己的气旋凝成实质的金丹存在, 这尝试何其的艰难, 几乎是在生出这个念头时, 叶齐心中便有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注定之感。 然而这感觉只是存在了一瞬, 便被他抛在脑后,修士修炼的成果,乃是共分天地的权柄, 所以修炼自然是逆天而行, 而从筑基到金丹这一步, 更是走过那如登天之梯的关隘的关键一步, 若是化丹如此轻而易举,修真界中也不会有诸多终生都停在化丹这一步, 始终不能得寸进的诸多筑基修士了。 宛如蝼蚁试图抬起压在它身上的沉重石板一般,那承载着天地浩瀚的一缕气息在他的金丹中沉沉压下, 便连他全身的血『液』呼吸都凝住,变成了似乎是奢求之事来。 叶齐只能勉力维持着自己已成金丹形态的气旋不在那气息的重压下消散开来, 时间仿佛永恒地停留在了天地气息压下的那一刻,而他的丹田之中,已成稳定形态的灵旋停止着,方寸圆球大小的灵旋随时有崩裂消散的危险。 然而在那亘古的镇压之中,那丝蜷伏在他丹田中的真雷之力与那天地气息一本同源,却是丝毫不受那天地气息的威压影响, 在这危急之时,一向懒洋洋的真雷气息不知为何有了巡游的兴致,它从他的丹田中欢快地游了出去。 叶齐能感觉到他用尽了最大能力吸收进来的灵气随着这缕真雷气息游『荡』,一缕一缕极为细小地被它吸收。 这平日里对他而言微不足道的些许灵气吸取,在这时却如同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叶齐能感觉到他用尽全力方才勉强维持的局势的平衡,在不可控制地朝着深渊滑去。 他本是看着体内的真雷气息在被补全后平日里素来安分,而真雷气息的炼化和融入己身又是一项需要耗费心神和准备极度周全的巨大工程,方才在化丹之时没有把过多注意力集中到它身上,然而却没料到向来没有过多异动,而且又在结丹前被他特意封印住的真雷气息竟能从丹田中逃出,还在此时成为了与天地气息一并压倒他的一份重担。 而它的异动,恰恰在化丹这般关键,他又没有分神之力控制它的时候! 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妙,优哉游哉游『荡』的真雷气息逐渐感受到来自身体主人的排斥,它缩小着形态,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最后到底也是识了趣,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再度回到了丹田之中,重新开始自己缓慢的生长和吐息。 然而它轻松是轻松了,刚才不过略微分神,叶齐便能感受到那天地的浩瀚气息再难抵挡地向他压来,而这次,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旋之上,出现了被压开的裂纹。 气旋已经岌岌可危,他体内的灵力滚沸着,连同着躁动而愤怒的情绪一起,如同将要爆发的火山,恨不得将怒火全部向丹田中的真雷气息倾泄而来。 然而那缕真雷气息本就不算活物,也已经算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哪怕有再多不甘,朝它发泄又有何用? 而且叶齐也明白,哪怕没有那缕真雷气息的捣『乱』,他也不过只能勉强再支撑片刻罢了,这片刻的时间如同饮鸩止渴,只会让他在泄力之后,丹田中的灵气旋流完全被那真雷气息压垮。 而现在,必须要放弃了吗? 叶齐几乎能感觉到天地气息一步步压下他的气旋,他的气旋灵脉中宛如被一把锋锐无前的剑直直刺下,带来冰冷而彻骨的痛苦。 如果现在不放弃,几乎可以预料到的结果便是——自己的气旋会随着那天地气息的压下而彻底粉碎。 然而当猜想到这般结果时,奇异的是,叶齐心头的波动情绪仿佛被那尖利的痛苦刺破而泄净一般,明明之前已经下定了若是见势不对,就及时退出结丹的决心。 然而此时的他,哪怕那缕天地气息要将他的气旋压得粉碎,然而他的心中平井无波,仿佛所有理智都被冻住,而他心头那股当初还在叶分府时,想要切灵脉求得修炼可能的疯劲再度不管不顾地涌上心头。 纵使有着一百种理由劝着他此时最为明智的决定便是放弃,这样方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反噬的危险,保全自身,不然若是等到那天地气息将灵旋彻底压碎,他丹田中灵气旋流的恢复便不是一时半月便能解决的事情了,然而说不清是被那天地气息冰冷得近乎无视,又或者是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脏中那股不管不顾要冲毁一切撞出的情绪影响。 他朦胧间有了这样一种感觉—— 如果这次他止步在此处,那么下一次,他也只可能再度止步在此处。 修炼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这般冥冥之间自然而然出现在他心间的感觉比那天地气息的威胁更要沉沉压下,叶齐一咬牙,凝成实质的气旋不退不避,甚至主动向着那天地气息撞来! 若是修炼需要步步为营,处处小心,斟酌利弊方才能做出最终决断,那这一次,就当作是他难得的任『性』吧! 他这一途走来,虽是遇到了无数强敌,也无数次地想要选择退避,然而每一次不得不对上之时,他都没有想过认输逃避。而现在的他哪怕步步斟酌,永远让理智先于感情作为评断来下决断,然而他的骨子里,却仍是那个在偏远的云灵州分府时,宁愿以死相搏换取哪怕是一丝修炼可能地永远藏着那一丝疯狂冒险念头的凡人! 既然如此,再冒一次险又如何?! 他终究,是从未被任何东西束缚住的。 想到外界之物,叶齐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的心情是沉重的,然而做了这个决定之后,他再没有丝毫犹豫,索『性』将自己的心神一并沉入那气旋之中,朝着那天地气息一同撞来。 尖锐得几乎粉身碎骨的痛楚撞来,叶齐几乎切身地感受到了如同鸡蛋撞巨石一般彻底粉碎开的痛苦,气旋之上的裂纹密密蔓延开来,如同己身被撕裂一般的痛苦贯穿在他的丹田和灵脉之中。 那缕天地气息却似乎还不满意它得到的这般结果,在将那气旋撞碎之后,它缓缓震『荡』晕散开来,如同金石一般沉沉而再度稳固地撞击在那灵脉之上,昔日他为了穿透那灵脉,忍受的是何种锥心之痛,如今这痛楚便以着百十倍的叠加朝他一并袭来。 在这般剧烈得宛如巨浪能够轻而易举掀翻小舟一般,能将他的身体轻易撕碎到每一寸的痛苦之中,比凡人肉身和意识要强横百倍的他却仍然不能在这般剧痛中昏『迷』过去,如同金石一般的肌肤之上灵脉鼓胀着,几乎从内而挤出无尽的鲜血来,他几乎是要忍受着堪比神木淬炼和真雷之劫时同等无穷无尽一般的痛楚。 然而不放弃的决定既然由自己而下,那么得出的这般苦果他自然得完全承担下来。 当一波又一波如同金石穿刺开来的痛苦在他身体中传『荡』开来后,说不出忍受了这般的酷刑多久,这般难捱的疼痛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 而在那天地气息停下动作的那一刻,灵气几乎从体外鱼拥而入,在那破成筛子一般的经脉中穿行着,缓缓修补而来,叶齐几乎产生了浮在柔软的云端的轻松之感,然而那只不过是天地气息动作之间的间隙,在下一波如同金石般更加汹涌的刺痛传来时,饶是以着他承受了无数疼痛淬炼的体质,叶齐也产生了想要不管不顾昏死过去的感觉。 在这般如同酷刑一般的天地气息的『荡』开之中,无论他的身体以着多么快的速度修补着,那缕天地气息也以着浩浩『荡』『荡』之势碾压而过,将他体内的灵脉从一张布满了网的筛子碾成了如同烂网中的细线一般的存在。 而到了此时,哪怕这痛楚再过难捱,叶齐也有了重新坚持下去的动力。 因为这天地气息不是对他全身的重压,唯独针对他灵脉的摧毁和破坏,让他明白了——现在的他承受的不是结丹失败反噬的痛苦,而是这本就是结丹的一部分。 虽然不明白诸多结丹成功的前辈大能为何不在古籍上留下对于这般情景的描述,然而再仔细想来,他却没有了太多讶异,若是将这般痛苦过程一五一十地全部记载在古籍之上,不用些含糊而意象不明的语句一笔带过,前辈大能若是真的详细写下了自己痛苦忍耐的过程,哪里还能保持得了自己得道高人的风度? 在挨过这般痛楚时,叶齐也只能苦中作乐地这般想道,分散着自己集中在那痛苦上的心神。 第295章 一转 说不清被裹挟在这般疼痛的浪『潮』中过去了多久, 似乎连思维和神智都渐渐麻木。然而叶齐坚持着封闭全身可能散出这天地气息的脉孔, 如同放任一般任由那锋利无匹的刀锋在他的身体中任意施为着,便连血『液』和呼吸也染上了那寒意一般, 他终于有了如同凡人一般不堪重负昏昏欲睡的沉重之感。 无论体内的疼痛再如何锐利, 那一刻比一刻还要虚弱下来的感觉笼罩在叶齐的身上, 在这般度日如年的勉强自己清醒, 承受那比千刀万剐还要剧烈的痛苦中,他的神智逐渐开始有了恍惚。 叶齐已经不知道自己支撑了多久,还要支撑多久才能彻底结束下去。到了意识极度恍惚之时, 便连心中最开始存着的这般痛苦不是反噬, 而是结丹必经之路的念头都开始有了动摇。 若结丹真的必经这般痛苦, 不可能所有前辈都顾惜颜面而不留下哪怕为了提点后人的只言片语, 如今这种状况,最可能的结果便是—— 他的结丹之路, 走岔了。 心底的恐慌如同摇曳的水草一般飘『荡』着,动摇着他最后一丝岌岌可危的意志, 心底生出了——或许自己这般勉强着清醒承受的痛苦,都不过是自找苦吃罢了, 若是就此放弃这一点强撑的念头,或许他能更早地得到解脱的念头。 然而无论神智如何苦苦动摇着,他心底执拗而存在的那一点仍然不让这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有半分松懈,就如同哪怕是死,他也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看着自己如何被推下死路一般。 无论如何, 他都不想要放弃! 胸膛中哽咽维持的最后一丝气息让他保持着神智没有彻底涣散开来,就如同是自己牢牢地关上唯一能放出体内肆虐凶兽的大门一般,他让那缕暴『乱』的天地气息在体内肆无忌惮地摧毁着,唯一做的一件事情便是不让它有一丝逃出的可能。 在做着这个形如自毁的动作时,叶齐心中再没有生出哪怕是一丝的波动,他平静地等待着,等待最终是自己将自己往深渊中更深地推向了一步,还是就能这般重获新生。 然而对于最后这一点,他心中也没有再抱有太多希望来。 就如同是死之前出现的朦胧幻觉一般,当体内翻搅的痛楚终于缓缓停下时,他的神智恍惚着,过了许久才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那并不是自己过度渴望而出现的幻觉,而是—— 那缕天地气息,真的停下来了! 如同锐剑般的天地气息到了这时终于停下了肆意摧毁他体内灵脉的脚步,或许也是因为摧毁的目标都已经完全消失,它恢复了刚刚落下时如同云烟般飘渺而无害的样子,只是那缓缓逸散出的冰寒气息仍提醒着叶齐他刚才经历的那番苦痛的真实。 而在它缓缓沉入他的丹田之后,叶齐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丹田之中,那被天地气息压得破碎的灵旋,此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一般,在无声的天地气息的冰冷和融入中缓缓旋转着,加速着,逐渐恢复到了如同之前一般的稳定金丹形态。 而在变成那朦胧的金丹形态之后,那冰冷的天地气息散发着种种冰寒气息在那凝成的气旋之上缓缓笼罩下来,仿佛在一瞬之间,丹田之中光华大放着,在那比烈日还要纯粹,还要光亮,却要比万年不化的的冰川还要冰寒彻骨的光芒中,他朦胧的金丹形态的气旋逐渐凝实着,最后绽放出了纯粹而广柔的金『色』光芒。 在那白光逐渐淡下之后,那缕天地气息就完全融入了他完全成型而实质的金丹之上,宛如云烟一般的柔和飘渺水纹宛如镶嵌一般完美融入那金丹之上,就如同是生来便完美融一一般具有让人心颤而庞大,似乎整处丹田之中,只有那云纹在闪耀着灼灼烈光的金丹之上流转之感。 当身体各处的余痛逐渐散尽之后,连同种种污秽都在刚才那挤压出身体的鲜血中排净了一般,叶齐能感觉到若有似无的冰凉如水的气息笼罩在身体每一处疼痛不堪的伤处之上,吸收着那比灵气还要滋润温和的气息,他体内的伤处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愈合着。 然而让他的心微微沉下的是,在那一层云纹终于在金丹表层浮现出来后,那枚已经凝成实质的金丹再没有任何异象显出。 这也表明,他的金丹品阶——便只有一转了。 这个沉沉的念头在他心头略微地停留了片刻,然而想到自己经历了这诸多痛楚,方才能结成一转的金丹,若是结成的是二转,乃至更高的金丹,这其中需要经受的种种痛苦,简直是远非常人能够想象了。 也幸好自己结成的是一转的金丹,不然若是这成十倍百倍的痛苦再来,恐怕自己就停留在这金丹门前,落得一个被反噬的下场了。 这般考虑着后果细想一番之后,叶齐心中的郁郁稍减,却也不愿再多想,为自己多添苦恼。他打算从入定的状态中出来,好好查探一下自己迈入金丹阶段之后身体的种种变化。 然而当他刚想睁开眼时,叶齐却发觉,他的身体宛如不受他的控制一般,体内一切的反应宛如和他切断了联系一般就此淡去,而他能够感觉到的,就是丹田之中那颗有着灼灼光芒的璀璨金丹。 明白自己的身体不知为何不受自己『操』控之后,叶齐停顿着,明白再如何慌『乱』也是无用,当今之计就是找出为何会如此的原因来。 他细细地往自己丹田中的金丹之中查探而去,宛如自己进入了一片汪洋一般,他感觉到浩瀚的灵力在其中流动着,宛如一处温暖炉火般给他的心神前所未有的炙热温暖之感。那颗不大的金丹中仿佛凝聚了一切关于力量和规律给他汹涌汪洋之感。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于身体的掌控能力也在逐渐回来,身体内各处都仿佛泡在无比温暖的热水中一般传来舒适得近乎让人逸叹之感,而在感觉到身体各处涌动着的强大之感,叶齐的心中安宁着,却仍是对自己就这般达到了金丹有着不可置信之感。 然而很快地,仿佛天道故意愚弄他的玩笑一般,他面上微微放松显『露』的笑意如同朝阳下的碎冰一般缓慢消散开来。 如乌云般沉沉的天地气息,再度在他的丹田中沉沉降下。 ——这是,第二缕天地气息。 他的结丹,还没有完成。 在意识到自己还要再挨过一次这般痛苦,或者比他先前承受的这般痛苦还要再大上数倍的痛苦后,叶齐沉默着,便连丹田中灼灼耀华的金丹在此时都不能再给他的心境造成半分波动。 然而那第二缕天地气息无论他的意愿如何,仍是从他的身体中灌入,然后在他的丹田中缓缓下沉着。 它的目标,便是那颗他的丹田中刚刚成型的金丹。 意识到这一点后,淡淡的苦味在他的口腔中蔓延开来,然而无论他的心境如何,那缕天地气息的下降都不随着他心意的转动有着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更改变动。 静室之中,青年微微睁开的瞳眸中光亮发散着,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有片刻,他几乎如同雕像般分文不动的面容方才逐渐地有了下一个动作。青年瞳眸里的光逐渐地凝聚了起来,仿佛静止的长睫微颤着,才能看出他身上微微的人气来。 他缓缓地吐出了胸膛中的一口浊气,在那气息只有片刻便能抵达他刚成的金丹之时,他平静地立起身子,仿佛还受着那余痛的影响一般,他的身子微颤着,便连掐诀的手也再难止住微微颤抖的趋势。 然而一些事情,终究是要做的。 他不再去思考自己能否从那第二次天地气息的降下中存活下来,叶齐平静地检查着静室之内的防御阵法,他勉力地维持着手上的平稳,使得符纹能够如同往常一般生效,熟能生巧的尝试让他哪怕双手不受控制地微颤着,也能将那符阵再度布置完全。 他在完全隔绝开自己所在洞府与外界哪怕一丝的联系。 在结成金丹之后,这方天地之间与诸多天地相连的诸多通道对他而言就如同一个个细小而确实能存在的点,他没有办法只凭借自己的力量将那些流动而微小的点固定下来,却能找得到它们,然后建立起和他洞府之间的联系。 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预感,哪怕他挨过了这第二次天地气息的降下,第三次,乃至第四次天地气息的降下,也足以将他的金丹碾压成碎末,而到了那时,他至少,不能让自己刚结成的金丹爆开的余威波及到…… 将心中略微软弱的念头按下,叶齐手上的颤抖已经完全平息着,那第二缕天地气息已经在降下着,叶齐能感觉到它与金丹之间发出的不堪重负一般的摩擦来。 然而现在的痛楚,却还是在他的忍耐限度之中的,在他还有行动能力时,叶齐打算再抓紧着时间做一些现在的他,还有余力去完成的事情。 第296章 二转 他将自己的洞府所在, 连到了这方天地与外界天地无数的通道间, 一个微不足道的微小通道,他不知道那通道会通往哪里, 也不知道自己通往的那一处是否安全。 但如果他的金丹承载不了那缕天地气息而爆裂开来, 金丹之中爆发出的力量, 应该足以通过他刚刚建立的与洞府的联系, 将他以着阵法布置出来的洞府拖入那通道之中,这样布置完之后,没有亲眼看见他身死的场景, 岱望也应该能存着些许希望, 而这对他而言, 便已算是足够了。 叶齐心中微微『荡』起了些许波澜, 然而时间已经不容许他再想其它,在将那布置完成之后, 望着洞府之中的聚灵阵,他也不再想些许聚灵阵的效用是否会让自己分心, 若是连灵气供给都不能满足,也就不用再提其他了。 乾坤袋中的灵石随着他的心意一动全部堆积到那阵法中心处, 叶齐径直走到阵眼之中,一撩长袍席地而坐,丹田之中他的金丹光芒灼灼,竟是一时能够抵挡得住那天地气息的压下,为他再争出片刻的布置时间。 几乎不用刻意地精心,他的双眸便亮起灼灼之光, 他分毫不『乱』地抓紧着这片刻的时间,改造着那聚灵阵的阵法,饶是他考虑着金丹突破时的灵气吸取,然而在他的打算做只补充一次的聚灵阵却是不足以应对他结成金丹时,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吸取了。 所幸他所在之处靠近地脉,不过目光淡淡一转,看透地脉在何处的叶齐虚手按下,他的神思便在片刻间灌入地下千米之深,然后将那如同游鱼般还想要挣扎逃脱的地脉牢牢裹住,直冲上来。 叶齐左手掐诀,将那地脉变小着牢牢锢在手中,右手便已经完成了对于聚灵阵的改进和布置,丹田中金丹不止地发出嗡鸣一声不支的颤抖,那痛楚自然是如实地传到他的身上来。然而对于经历了前一次天地气息降下痛苦的他而言,现在的这点痛苦,却是连他的心神动摇都不能了。 他的神情平静,甚至看不出丝毫痛苦的从容不『乱』,布置阵法的势态甚至丝毫不『乱』,不过片刻,那阵法符纹便与之前一般融合流转着。 待到那金丹再一度被天地气息压下前,叶齐终于完成了将那地脉禁锢着作为聚灵阵的阵眼放入。 源源不断的灵气从他身外每一寸肌肤处如同不受阻碍的涌流一般涌进,就如同自身泡在了冰冷而带着利刺的汪洋中一般,精纯的灵气已经不受着灵脉阻碍地源源而来,丹田之中一直被天地气息压制的金丹陡然一亮,绽放出了和之前不分上下的光彩。 然而那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的短短一瞬,在那天地气息再度挟着无可匹敌的天地浩然之力下来后,叶齐只觉自己的身体一颤,连通着他心神的金丹宛如被重锤猛然打下,圆润通华的金丹上终于出现了不支的裂痕。 就在他以为又要忍受与第一次天地气息压下一般的锐痛之感时,那缕天地气息却是微微一颤,在他的丹田之中仿佛消失一般地逸散开来。 然后便是仿佛沉入深不见底的汪洋一般的感觉从身外传来,被无形无『色』的外力一路拉下,叶齐来不及多想,便想要从那汪洋似的包裹之感中挣脱出来。 然而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刹那之间仿佛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沉重了万倍乃至亿倍一般,在这时仿佛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奢侈之事,被他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浓浓压重着心肺的冰冷清水一般,那不知为何的无则无味的“水”从他的身体外疯狂地挤压着,向他五脏六肺的深处压来。 叶齐朦胧间有了预感,这便是云纹的第二转——水纹的试炼。 在尝试着抗拒无果之后,他尝试着接受,然而接受也不过是将那仿佛无穷无尽灌入体内的水流进的速度提快着一般,没有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叶齐便能感觉到灌进来的“水”几乎触及到了他的神思,而那说不清是冰冷还是灼热的“水”疯狂地涌动着,哪怕他已不再依靠外界的空气呼吸,也能感受到几乎贴上他心肺的浓厚窒息之感。 丹田中闪耀着清寒光芒的金丹被那水似的『液』体包围着,叶齐能够清楚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在被那无所不入的水紧锢涌入窒息的感觉。 说不清过了多久,当那所有的“水”都充盈了他的全身时,如同死亡一般难以逃脱的恐惧之感涌上他的心头,几乎要让他爆发出所有的力量和那外在流动着的“水”做出最后一丝的哪怕是垂死无用的挣扎。 至于解决之法,或许是就这般静静忍耐下去,又或许是自己已经抑制不住的反击的念头。 在将脑中纷杂的情绪按压下去之后,叶齐压抑自己身体内本能的对那“水”的排斥,他没有选择忍耐或者是反击。 想到了自己进入金丹时看到的那一幕,几乎是不管不顾的,叶齐便想让自己丹田中那通透绽放着清寒金芒的金丹将这些“水”吸收进去,然而就如同打开一道顽石一般,除非他要将自己的金丹彻底损毁,不然那与“水”隐隐排斥的金丹没有一丝和他妥协的可能。 叶齐的神智在这般不断收紧和加大着压力的禁锢中缓慢散失着,在废尽最后一丝气力让金丹吸取包裹着身体的“水”,而再度徒劳无功,陷入昏睡之前,青年的指尖微动,心神一动,做了最后一个动作。 他解开了丹田之中对于雷霆之力的封印。 前一刻想要将那“熊孩子”似的雷霆之力吸取干净的他,现在只能期望雷霆之力记吃不记打的“本『性』”,还是这般难移了。 …… 被放出的雷霆气息如同被大人容许出门的野孩子一般,得到了难得的自由之后欢快地游『荡』着,然而迟迟没有接到大人指令的它在经过最开始快乐的游『荡』之后,却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与它同生同源的东西将它牢牢裹住,让它觉得有哪里不舒服来。 雷霆气息挣动着,它不想去“挑衅”它的这个“同伴”,它只想让它将束缚松开些,能让它游得快活一些,然而在察觉到那不断加大的威力后,雷霆气息在越来越小的空间中不开心地游『荡』着,最后只能乖乖回到自己的丹田之中。 它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实力是不如自己的“同伴”强大的,那它继续“睡觉”总好了吧。 然而在回到丹田之中,仍然被那不断收紧的外力裹挟之后,雷霆气息越发不开心了,丹田之中逐渐只剩它和一个圆圆的金球的存在。 可这个金秋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呢?雷霆气息不知道,不过反正没有东西约束它,在外力将它和金球裹得越来越紧后,它好奇地顺着金球的间隙,探入那个金球之中,金球里满满的力量气息让它觉得分外好玩来。 然而不过顺着那间隙钻入一半,它便察觉到自己被金球推拒着挡在了外面。 它的那位“伙伴”这样对它也就罢了,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球凭什么也敢这么对它? 雷霆气息朦胧地感觉到了十分的生气,除了那个镇压它的大大的东西,它在这里要进去什么地方还会被阻止? 被“伙伴”又推了一把的雷霆气息只觉得自己变成了金球和伙伴之间要被压扁的一个球,它欺软怕硬,“同伴”自然是不敢对的了,那就只有把气全部撒在这个球上了。 而且球里面的气息那么“好吃”,它要是吃了一定能长高很多。 这一次不仅是外力压迫,自身渴求推动着雷霆气息奋力地一次次朝着那金球间隙撞来,它撞开了一条条小小的间隙,终于能将自己的身体钻入了那金丹之中,而在感觉到那金丹气息同样对它的猎食欲.望后,它便吓了一大跳,只能匆忙逃开来。 然而金球上此时裂开的种种裂纹,已经足够大到能将它和它的“伙伴”一起拉进去了。 雷霆气息扭着身子挣扎着,直到等到了那个想来镇压它的东西的醒来。 …… 叶齐终于从压力巨大的“水”的包裹醒来,感觉到金丹的逐步碎裂,带着那天地气息的一并涌入,他在思考前顺手将那被吞吃了一小半的雷霆气息从卡着的金丹间隙中拉出来,将它放在了丹田中离金丹的较远之处。 其实从他的手上一逃脱,不用他再做多余的举动,那缕雷霆气息便识趣地躲到边角中沉了下来。 没有将自己的注意力过多放在那雷霆气息上,叶齐思考着,隐约抓住了自己度过天地气息降下的方法。 那便是无论自己的意识如何,他都要在那天地气息逸散开之前,让金丹主动或者被动地接纳融入那天地气息。 然而他不过才度过了两转,这般方法能否生效也还在两说之间。 叶齐下意识地想道,便想要等到第三转的发现再进行总结。 然而想到这一点时,他却不禁哑然一笑。 二转对于常人而言已经是要耗费毕身精力方才能达成的目标,哪里还要第三转让他再来经受? 第297章 详谈 宛如一轮明月缓缓从海上升起一般, 他体内的金丹在丹田浩瀚的滋养之中散发着清寒而冰冷的金『色』清芒, 却也如同源源不断的活水和尽头一般,体内诸多浑浊气血被那轻芒涤『荡』着, 四肢百骸被暖意包围着, 几乎每一寸血肉都在这光芒的映照和流动间之中被重新锻造成澄澈而通透的铜墙与铁壁, 那是比春雨润万物还要细微却生机勃勃的变化。 说不清过了多久, 叶齐心头那缕担忧第三缕天地气息还会降下的余悸便在这班安详温和的光芒涤『荡』中消减开来。 不知何时,金丹中缓缓散发开的金芒微微内敛起来,而在那通体圆润, 光芒内敛的金丹之上, 除开淡淡的云纹缭绕着, 仿佛蕴含着无尽生机和独特规律一般地自行绕着金丹运转外, 宛如活水般澄澈清透的水纹跃而上,宛如在那坚不可摧的锐利之外多添了一笔缓缓的水波, 冲淡了金芒散出的清寒尖锐光芒,而又在无形之中补全了它广大的意蕴。 金丹品阶是二转的结果也在叶齐的意料之中, 在经过这千辛万苦方能得到那二转的品阶之后,他不再敢如之前一般托大地想要再多, 便已经对这结果感到心满意足了。 待到那金丹气息缓慢抬升到二转,缓缓稳定下来,不再有任何波动之后,叶齐松了一口气,身体没有再出现二转气息降下时那般出人意料难以『操』控的结果,他缓缓张开眼, 心头升起的些许困乏和死里逃生的庆幸之感还未平复之余,目光就久久地停留在了自己的面前之处。 这里,不是他闭关的洞府。 面前是一处『迷』雾朦胧笼罩着的的密林,他此时正在一处平地之上,昏暗的光线和『迷』雾自然遮挡不住他的视线,而他抬头往上看去,天空中不是如他想象的一般昏沉阴暗,恰恰相反的是,烈日高照着,却仿佛有一道阻碍横隔在这『迷』雾和烈日之间,使得没有多少光线能够穿透这『迷』雾进来。 最为诡异的一点是—— 天空上的,是九轮耀眼刺目的烈日。 固然他之前将洞府与天地间无数通道中的一处联系上,可他一来没有金丹自爆的威力支撑,二来也没有符阵作为指引开路,理应不可能会将自己再度传送到其它世界。然而发生在他身上的不寻常之事太多,光是这点,叶齐就不敢再下定论。 而在他试探『性』地走出一步,发现第三缕天地气息以着仿佛存在于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威压缓慢沉下时。奇异的是,叶齐心头没有升起多少慌『乱』,仿佛心头一直提起害怕落下的巨石终于落下,等到这个结果之后他反倒生出一股由衷的释然之感。 不顾那威压如何,他缓慢地踏出一步,却是有些自嘲地想道,这次他倒是可以细细总结出那天地气息融入金丹的规律了,却是不知这天地气息的降下到何时才是个尽头,他坚持过之前的两缕就已经是艰难,若是如同车轮战一般的逐个碾压而来,那倒不如一并降下来让他换得个痛快。 这般心灰意冷的想法却也不过在脑中出现一瞬,叶齐便知道自己道心已经不定,心中许多想要不管不顾宣泄出来的情绪被他强行压下。毕竟他也曾在生死一线的危机上命悬一线不过数次,如今这退一步万丈深渊的陷局对他而言却也不算陌生。 而且与之前诸多险局不同,至少他能肯定度过这一劫之后得到的回报定会大于自己的想象。这般自我排解一番后,压下心中的躁『乱』,哪怕那缕天地气息已经『逼』到面前,叶齐不闪不避地席地而坐,直接再度进入入定之中,等待那历练的到来。 …… 出乎莫伶仃预料的是,当他将死去的同门遗体连同法宝一并带回到宗门之后,对于鹤合欢一人留在那秘境之中的决定,宗门许多同门对他搪塞左右而言,这般静静等待了数日,仍是没有等到宗门下令让他将那人带回的消息后,莫伶仃不再犹豫,直接奔向玄门会事的大殿而来。 被请出关的玄门宗主不急不躁,甚至让侍女送上了玄门百年一育的苦墓茶让他细细品鉴。 莫伶仃没有去碰那喝一口能让他三天都闭不上眼的苦茶,他直截了当地说明了他的来意,并表示那处秘境并不危险,如果宗门派不出足够的人手,他愿一人回往那处秘境带出鹤道友。 玄门宗主虽是看着他从幼儿到了如今的元婴之境,表面看去也不过是一位三四十岁的长须中年人,宗主温和地喝了一口茶,面上永远是那不急不躁的笑容,他温和而语重心长地宽慰莫伶仃道。 “鹤长老虽是玄门中人,可他是想要修炼和补全自身的功法,方才甘愿自赴险境,莫长老也不用如此心急,若是接到了他的求救之讯,玄门自会派人前去,如今此事既了,鹤长老为了宗门之事出关,也该好好闭关了,宗门内百年若无生死大事,定然不会再惊扰莫长老闭关的了。” 他的名乃是伶仃孤苦之意,并不好听,因此平日里哪怕是私下相称,玄门同道多会称他一声莫道友或者是莫长老,宗主这般唤他也不是疏远之意。莫伶仃并不在意,他也明白宗主平日里对他爱护的一番苦心。 然而响起鹤道友让他留下的那一番话,他仍是觉得现在的鹤合欢或许需要他的一臂之力,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老好人,宗门中真心待他之人他比谁都要清楚,若是他没有欠下鹤道友这次人情,又或者是鹤合欢没有在他临走前让他留下,或许他便真的听从宗主命令再度闭关了, 然而鹤合欢在他临走前那番异样的表现,仍是让他心中难以安下心来。 而看着面前那人如同木头桩子似的坐在位上不动,一张脸阴沉冰冷得让人望而生畏的神情,玄门宗主缓缓一叹,却是明白自己若是不给出一个让莫伶仃信服的理由,他今天是不可能让莫伶仃就此离开了。 在心中微微叹息一口后,玄门宗主再度开口,话语中多了几分叹息般伴随着的慎重。 “莫长老可知鹤长老的根底?” 莫伶仃细细地思索了一般,确定自己在听得不多的诸多传闻中也只是听到了鹤长老类似于沉『迷』美『色』,荒『淫』享乐,奢侈无度的诸多传闻,却是没有听到鹤合欢再多事情。 他心中隐隐有了预感,却是一五一十地答道。 “不知。” 玄门宗主包容似地轻笑着,那笑意中多了些莫伶仃看不懂的意味。 “那你可听说过玄门中闭关了千年的太上长老的名讳?” 玄门长老因为宗门中多有琐事,而且宗门资源稀缺,虽是按照修为供给资源,可若是一位长老多年没未宗门做出贡献,那么在同阶修士中他得到的宗门供奉便会在底层,而又因为玄门弟子很少拉帮结派,庇护结党,所以哪怕宗门供奉再充裕,对于处于顶阶的修士而言,也不可能满足一直晋阶的需要。 因此玄门中长老自然闭关十年百年都属常见,闭关千年的太上长老却是屈指可数。 莫伶仃并不蠢笨,几乎是中年人的话音刚落,他就听出了宗主的话外之意。 在这为数不多闭关达千年的太上长老之中,有一位太上长老是鹤姓。 这般一想,传闻中鹤合欢与玄门中人不同的骄奢跋扈,并且骄奢『淫』逸,出手无度的诸多事迹似乎也能解释得通,毕竟有一位太上长老作为依仗,对于旁人而言如同登天一般难得的珍宝却也不过是可以随手得到之物。 看到莫伶仃瞳眸之『色』再深了些,玄门宗主想到莫伶仃应该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语重心长地再度开口道。 “鹤长老是那位的亲子,那么他诸多行事做法,就不是我们可以置喙的,而且宗门之中一向不允许开辟秘境修炼,所以张长老身死于自己藏匿起来的秘境之中,这件事不能宣扬出去,宗门便将这件事交托于你,如今鹤长老这般行事,无论他是否想将这秘境据为己有,宗门不能,也没有能力处置将他带回来后的种种事端,伶仃,你知道吗?” 只有在莫伶仃这般信任之人面前,看似处于修真界顶端的玄门宗主缓缓叹一声,方能将自己的难处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不患寡而患不均,玄门法规森严,却是连太上长老都不敢违背先辈定下的不能擅开秘境一事,而不遵循法规的长老或许也存在,然而无不小心翼翼,谨防着宗门得知,如今他让莫伶仃去将那擅藏秘境的张长老尸身带回,玄门宗主却没料到会将一个鹤长老又搭在这里头。 他倒不是担心这位鹤长老的安全,毕竟太上长老偏宠鹤长老这个独子的传闻他也有所耳闻。 身为化神级别的太上长老的独子,哪怕是玄门宗主自己,他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那位鹤长老存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艳羡之心。 第298章 出关 而作为玄门宗主, 他更比外人更加了解其中的诸多隐秘, 因此鹤合欢留在秘境对他而言就如同一件眼不见心不烦的烫手山芋一般,哪怕果断如他, 也是不敢下令惩戒鹤合欢, 而招惹一位太上长老的怒火的。 再加上那位已经闭关千年的太上长老, 对玄门宗主而言, 也曾是他年幼一进宗门便耳熟能详的大人物,他更加不敢妄动,毕竟玄门宗主虽是在太上长老中推选而出的, 然而太上长老之中元婴后阶与化神修为的修士都存在, 他却是托了先辈的庇荫, 方才能以元婴中阶侥幸进入太上长老之中, 却也不过是太上长老中的末层。 也因为种种机缘巧合,更大的是因为几乎全部的太上长老都奢想飞升, 没有投身于管理俗事的兴趣,他方才侥幸得了宗主之位。 实际上他这个宗主的修为甚至与大部分内门长老的修为相差仿佛, 因此哪怕宗门有要事,他要通禀太上长老他尚且都要小心翼翼, 和诸多长老相谈,也不过是平起平坐,互相商讨罢了。如此倒也稳当,千年来都未生出太多事端。 却未想到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一事未平,却又再生一事。这一些推心置腹的隐秘固然不该对人言, 然而莫伶仃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修为虽是和他相差仿佛,然而玄门之中,若是有要事相托,他唯一能放心交于去做而不担心事情会打任何折扣之人,便是莫伶仃,因此这些不该对人言的事,他说起时就再没有了太多顾忌。 而话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玄门宗主也不再拘束地继续劝道。 “鹤长老一身都是太上长老赐下的秘宝,哪怕两个元婴修士和他对上也无可奈何,再退一万步而言,就算他真的出了事,宗门哪怕派多些元婴长老去救,又哪里能抵得上太上长老神念一动,出手就能救回?莫长老就不必再『操』心过甚了,鹤长老说不定是领了太上长老的什么嘱托,在办些不能与人言的事情。” 说到这般地步,玄门宗主自认自己的这番话已经是无可指摘来,他笑着开口,甚至还有闲心与莫伶仃开了一个俏皮的玩笑。 “莫道友难不成认为这世上真有太上长老出手都不能及,却只有你能唯独解决之事?” 这番话若是常人口中说出或许尖锐,然而在缓缓望向他的玄门宗主口中说出,却是不自觉地带上一股让人信服和宽慰后辈的温厚之气。 说到这般地步,便连莫伶仃都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宗主自然是绝无欺骗他的可能,而鹤道友又有这般深厚的根底,自然不可能再出什么事,哪怕真的出了事,就如宗主所言,有着太上长老神念一动,一界之外便能远远庇护着,他这个元婴修者若是还敢说出什么担心之语,就如同是蝼蚁担心自己上方的大树一般,听起来委实也太过可笑了。 至于鹤道友在他临走之前说出的那一番话,要他若是走就不用再回来了,也说不定是鹤道友随口一说的说笑之语,他若是今日没有听到宗主这般推心置腹的话,去而复返,说不定也会招引那人不屑的一句嗤笑,嗤笑自己太过自视甚高罢了。 这般一想后,莫伶仃心中郁结的一口气缓缓散去,他端起桌上茶香袅袅的苦墓茶一口喝下,哪怕他已是元婴修为,这口仿佛能苦得进他心肺脑中的茶仍是让他的神智一震,他凝着眉,一口气全部吞了下来,不让那苦味继续蔓延开来。 宗主笑着望着她,却是不住地摇头叹道。 “焚琴煮鹤,莫长老,下次我可不招待你这般好茶了。” 莫伶仃正『色』地放下一空的茶杯,认真提醒道。 “宗主虽是已经不下百次这般说了,但下次待客,还是给莫某一杯水好了。” 中年男子笑着抚着须,如同长辈一般祥和地望着他,没有再多言。 最后从玄空山中出来之时,那苦味仍是留在他口中久久不散,莫伶仃觉得那苦味苦极了,仿佛苦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之中,光是一想,他的身体便诚实地想要把它吐出来。 然而这毕竟是玄门千年一育的苦墓茶,在翻来覆去将那茶的效果倒背一遍,劝着自己千万不能有丝毫浪费之后,莫伶仃还是勉强忍耐了下来,然而他本来的面『色』本是阴沉冰冷,这般忍耐着回程时,哪怕心中没鬼的玄门弟子,见了刑司司主这般人见人惧的面『色』,腿上也不禁软上三分。 这般的目光他本是再习惯不过的,然而不知为何,莫伶仃却不由想起一人与之完全迥异不同的嘲讽视线,至少那人眼中,是没有对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惧怕或者厌恶之感的。 至少,和那人在一起时,他是难得有些自在之感的。 这般想法从莫伶仃脑中零星出现,却被他很快地抛在脑后,归根结底,他与那位鹤道友也不过是数面之缘,而他闭关之后,那人再从秘境出来出来,他们至少百年之内都不会再相见了,这样一个在他道途中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路过之人,无论如何,也应该不会和他再有太多交集才对。 这般想着,莫伶仃很快地便到了洞府所在山峰之后,刑司司主的大名足以使得这一片山峰成为诸多玄门弟子望而生畏之地,哪怕是占地盘,诸多玄门弟子也绝不会打这一处的主意,而在查探到四周都没有外人存在后,莫伶仃才略微放松了下来。 他从来不是擅于与人打交道之人,弟子中也不乏有人说他是玄门中的煞面长老,他也不以为意,对他而言,自己只要能一直守护宗门,再有个安身之处安静修炼便好,住处的荒凉,能够不与外人打交道更是他求之不得之事,哪里会有什么孤寂产生?或许也正是他这般自得其乐的心思,莫伶仃从不为外物困扰。 他闭上了眼,不过一瞬便进入了入定之间,这一次他不仅打算将自己的赤金流瞳修炼到顶阶再度出关,而且决定好好修炼自己的心境,不再因外物而产生过多的动摇。 这两样看似简单,然而莫伶仃却是清楚,将这两样修炼完成之后,当他再度睁开眼后,即使自己感觉不过是一瞬,外界也已过去了百年,而凡尘间,却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轮凡人的生死更迭。 所以俗世沧桑,生离死别,对他这般的元婴修者而言,却也不过是再度渺小不过的事情了。 莫伶仃在入定之前缓缓叹道,他的心境清无一垢,再不想外物半分。 然而下一刻,他就睁开了眼。 从入定的状态中强迫地醒过来并不是一件感觉多么美妙之事,然而到了他这个层次的修者,若是入定中突然醒来,那必定是因为有什么和他切身相关之事处于危急关头。 然而还有什么能和他切身相关呢? 莫伶仃不过一想,神念一动,便直接向玄门宗主问道。 ——宗主,玄门出事了吗? 对于信任之人,他说话从来干脆利落,没有过多心思做太多掩饰。 而玄门宗主自然也没有那么快进入闭关,仍在品茗之时,收到莫伶仃的神念,中年人习惯了莫伶仃的作风,却是毫不在意地笑着回道。 ——宗门之内风平浪静,莫长老无需心忧。 莫伶仃沉默了一瞬,心上某种刻意按压下的不安再度浮上心头。 ——那我要去找鹤合欢。 再度接到莫伶仃传讯的玄门宗主,面上的笑意就如同被蒸干的『露』水一般缓缓消失着,晃『荡』着手上的苦墓茶,他学着莫伶仃的喝法一口吞下,方才发觉这般喝法虽然如同牛嚼牡丹,但也确实让人的身心感到一股说不出的痛快。 然而与那痛快相当的,便也是那成千上万倍的浓厚苦意。 孩子大了,就是不听劝的。 玄门宗主放下茶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你若是想去便去吧,但就如我所说,鹤合欢不可能真的身陷险境,所以我只允你用化身进入。 ——而若是他真的身陷险境,你禀告给宗门,宗门定会请太上长老去救援。 莫伶仃听出了宗主话中对他多有回护的意味,他心中升起了些许自己宛如稚童一般因着有大人依仗所以不讲理的感觉,然而那丝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仍是让他眉宇微凝着,解释的理由消弭在唇齿之间,最后他只是认真地回道。 ——多谢宗主成全。 …… 与水纹降下时清澈无垢的包裹不同,当第三缕天地气息彻底降下后,叶齐感觉到宛若整个世界的森郁泥土都包裹而上,纵使身体分文不动,他也觉得自己被一股沉厚而广博的力量一寸寸推入地中。 第299章 三转 经受了两层历练的金丹更加圆润无华, 然而在那淡淡蔓延出来的气机中, 叶齐已经能感受到那藏着无尽恢弘气息的浩瀚凝实,而这凝实是不容有任何外物侵入的自成一体, 在这几乎天然与那天地气息隔绝开来的金丹之中, 叶齐只觉得自己的心神浸润在一处无比安心之所, 而第三缕天地气息就如同是猛然闯进的恶客。 金丹与它就如同是水与火一般难以融合, 随着第三缕天地气息不断侵入体内,叶齐能感觉到一只无形的巨掌仿佛将他不断往地下深处按去,难以忍受的封闭堵塞之感从身体四面八方传来, 就连不断吸入体内的灵气都越发稀薄。 然而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般险情了, 叶齐『逼』迫着自己保持冷静, 再想出应对之法来。如同上一次一般用那雷霆气息来破局显然不可能了, 毕竟雷霆气息就算是“记吃不记打”,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能恢复过来, 而刚才那番动作也将它的形态削减了一小半,如今气势恹恹的。 若是他执意再驱使它进入金丹, 在那第二转的金丹吸收那天地气息时,叶齐相信它肯定会在这过程中损失掉大半, 而雷霆气息是他孕育和花费了巨大心力方才长成今天这般形态,又是他多次死里逃生的依仗,为了一个不知能否成功的设想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光是这般一想,他便将念头抛在脑后。 而若是真的只有破而后立方才是让金丹达到第三转的方法,心神微微一动, 察觉到那金丹中传来的和他心神相连,就是他身体一部分的熟悉之感,真的对它下手就如同是自残一般,光是下定这个决心便殊为不易。 而且古籍中关于化丹的过程虽然大多含糊其辞,只讲些什么灵机相通之这般难以捉『摸』的虚实相结之话,却从未提过要自己破碎开金丹的这般说法。 若是真的破而后立,那么这破的代价他也未必不能承受,然而若是自己的猜测入了歧途,他非但不能讲金丹的品阶提到第三转,反而将自己动手毁了自己的金丹,那么他大概便是结丹失败的修士中最为讽刺的一个笑话了。 如同土地一般厚重而沉稳的气息缓缓压下,却是没有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饶是他如何尝试让金丹吸取那第三缕的天地气息,两者都如同水与火一般毫不相融。 而经过这一番尝试,又是过去了一刻,叶齐想尽了各种方法,却只觉得自己如同被巨山压下的一只蝼蚁一般,对那毫无破绽可寻的天地气息毫无还手之力? 破,还是不破? 当这般选择几乎以尖锐无比的速度飞快抵达他的面前,不容他有丝毫考虑之事,诸多纷杂的念头涌上他的心头。 这第三缕天地气息不像是会为了要他的『性』命而来,叶齐也从未听说过没有晋升金丹等阶失败,修士就会丧命的前例,所以哪怕他真的选择不破金丹,也不过是晋升第三等金丹失败。除了在化丹后可能遭些反噬,却也能得到品阶为二转的金丹,这般结果也是不错,何必一定要冒着失败后几乎一无所有的危险,去求那一丝三转的可能? 而这三转若是真的这般容易筑成,何以在千人都是佼佼之子的筑基修者中,不过一二人能得那三转金丹的造化?能够经历过漫长的岁月历练,并且走到化丹这一步的修士心智何尝不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难道他们都看不出经历了一转和二转后的规律吗? 他们比他还要经历了更长的百年岁月,心智意志能走足道结丹这一步,自然不会比他还欠缺,然而即使这般百年间结丹的修者即使在修真界中也是屈指可数。而即使他放弃了第三转,二转金丹也同样是一个万人艳羡的结果,若是仍存贪欲,不知满足,又是否会断送他手中已经握有的这一切呢? 如同在崖边行险的凡人,在面临超出他想象,前人也不能给出他答案的惊涛骇浪拍下时,叶齐苦苦抵挡着那第三缕气息不断深厚压下的折磨,想要寻找一个最为稳妥之法。 而在他的神智如同一根紧绷的弦一般不断绷紧着,终于,到了那气息不断加重到他难以承受之时,不断加速跳动的心脏中随着一股热血猛然涌上脑中的念头让叶齐终于明悟开来。 这世上哪里有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得到轻易得到的东西?! 更不用说他想要求得的是那品阶三转的金丹了,同阶之人中天分差上一分一毫,日后的修炼中就是咫尺万里的差距,二转和三转的区别,就如同是略微打牢的根基和完全坚固的根基。 他既有志于大道,又不是气运或者天资出众到独一无二之人,若是连自己较于常人最为出众的果断这一点最后都泯灭于众人,那他和千千万万个向往大道,一生却只能平淡混迹于修真界中最为底层的修士又有何分别? 或许是这一段难得的平静而顺风顺水的时日消磨了他心头的一点意气,他竟会在面对三转金丹这般一生只有一次能够近距离有着摘取可能的硕果前还犹豫踌躇着,想要找到一个不冒任何危险便能得到的“稳妥”之法? 若是真有这般法子,修士何必逆天行险,才能得到一丝进取的生机? 若是真有这般法子,修真界中哪里还有有那些终其一生忙忙碌碌,却也始终与大道无再见之缘的修者? 想起自己尚未进入叶府时,在那秘境中偶然一瞥望见的为他们熬粥做饭的老翁,他们也曾是叶府子弟,却因修为不得寸进而自请进入秘境,却是宁愿在世俗人眼中苟延残喘着,为他们这群入府弟子做着凡人煮饭生活的活计,也不愿离开这修真界一步,去做那俗世中清闲自在的一介富家翁。 而他却是从一介寻常的凡人,已经走到了这般可以说已经让叶府大部分弟子,哪怕寻常的道师都艳羡的地步,凭借的便是这一腔进取的本心,若是连这本心都失去了,哪怕他最后结了这二转的金丹,今后又如何不会在更多机缘旁畏险退拒,又哪里还能在泱泱众人中奋起直政,再往大道? 仿佛在重重柳林中终于冲出,见到了真正让他豁然开朗的花明之景,在下了这个决定后,没有如同他想象这般的有所畏惧,叶齐只觉得自己平静了太久而没有生出太多波澜的心中陡然喷薄出了热血一般,生出说不出道不明的轻松和释然来。 在被第三缕天地气息『逼』压着,直到被『逼』到不能再退之时,面容平静的青年却是难得放松地闭上眼,仿佛面临的不是生死危机,而是自己选择的一场舒服的小憩一般,他的唇微微扬着,难得的带上了些轻松的笑意。 哪怕他所行失败了,至少也是无憾的。 叶齐轻松地想道,他相信自己还能再来第二次的结丹。 而在遇到这第三缕气息之前,他心中从来便是念着,这次结丹便是要孤注一掷的了。 念至所想,丹田中光华内敛的金丹,便在此时—— 真正的破了。 在丹田中难捱的剧痛之传来时,再难压下的沉沉疲倦涌上心头,仿佛痛苦和**被完全隔离开了一般,心神轻松着,说不清是昏『迷』还是沉眠,他的神智便沉沉地进入了黑沉之中。 …… 再度醒来,是因为那打在脸上的微凉雨水。 叶齐许久没有睡过这般长而轻松的一觉了,自从踏入道途之后,他的心神紧绷着,每日都在抓紧时间,除了刚开始必要的数个时辰的睡眠之外,到了筑基之后,便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真正的合过眼的日子是在何时了。 泥土略微沉沉的气息挟着草木的淡淡清香传入鼻中,他难得的没有站起,丹田之中,金丹澄澈纯净的金黄光芒逐渐暗了一些,却不是晦暗,若是它先前给他的感觉是锋芒毕『露』的锐剑,那么此时,那金丹中缓缓渗透出的深厚气息,便如同是已经被『插』入剑鞘的宝剑一般了。 没有太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在那水纹,云纹之上,金丹中已经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第三缕气息,也就是土纹的烙印。 三转,金丹。 这两个词缓缓出现在叶齐脑中,明明已经是意料之内的事情,然而意识到时,叶齐仍是觉得恍然如梦一般,带着些许让他不敢置信的感觉,就如同初次感觉到灵气一般,他勉强按耐下欣喜睡下,然而半夜里仍是用忍不住爬起,用着已经蒙了尘的碗倒上一杯水,定定地看着自己,生怕自己在做一场梦一般难以置信的感觉。 与那几乎是生死一线博来的一,二转不同,这第三转金丹的得来,却是他认定的完完全全的就应该属于自己的囊中之物一般,因此在得到它时,几乎与自己第一次感觉到灵气一般,叶齐的胸膛起伏着,面对胸膛中的那股激『荡』之情却是没有像以往一般将它强压下来。 第300章 烈日 四肢百骸上暖流涌来, 汇聚在丹田之中的截然不同的三转气机联结着天地, 源源不断的气机流转在他每一寸的经脉之中,宛如再度经历了一次新生一般, 叶齐能感觉到他的无感变得极其敏锐, 而这片天地之间, 再无能束缚住他的屏障。 他毫无阻碍一般地凌空迈上一步, 稳稳地站在虚空之中,宛如脚上踩着的不是虚空,而是一层层实际的台阶, 这片天地之间的千万气机随着他的心意转动, 便出现在他的脚下, 无形无『色』, 无影无踪,就这般, 他如同凡人一般地平静踏到了百米的虚空之上,俯瞰下来, 密林郁郁,在那千里的浓雾笼罩的密林之外, 是一片看不尽的荒漠。 天上九轮烈日灼灼,在那没有『迷』雾笼罩的黄沙之上,热浪滚沸着,几乎将那一地烧成了毫无生机的炼狱。 他平静地望向那处,仿佛天地间无数处都在此时成了他的眼,没有任何距离阻隔的, 他的神念一动,目光便已经流转到了荒漠的尽头,那是一片无垠的虚空,而在那荒漠的边缘,仿佛有一股外力维持着这沙漠的形状一般,边缘是锐利的仿佛被什么切开的光滑断处,而在那断处在往前望,便是那真正而浩瀚的星空了。 感觉到虚空中淡薄地存在着却蕴藏着的不知为何的可怕力量,叶齐收回了神念,他再往高空中凌空走了百米,灼灼热浪当落到他的身上数米时,就如同遇上一处无形的屏障一般消散开来。 那灼热得仿佛能将人生生烧熟的烈日落在青年的身上,却没让他的面『色』出现丝毫异样来。 而仅凭肉身站在万米之上的高空中俯瞰下来,一切在叶齐的视野中都是分毫毕现,却也极为渺小。叶齐许久未动,他静静地站在这般高空之中,丹田中的三转金丹就如同那九轮灼灼烈日一般,在他丹田平稳而以着某种暗含天地大道规律的势态转动着,于平静中蕴含着无俦的威力和冰冷来。 金丹的存在与肉身的存在似乎截然不同,它似乎是他身体之中另一种形意相合的存在,与灵脉和经脉这些早已存在他体内的通道不同,金丹并不仅仅是承载着灵气的通道,它联结着和天地之间的万千气机,如同他的另一双眼,也如同他的另一双手,更如同他的另一个似乎完全不同,却能随意『操』控和感知的存在。 在这般难得安详的时间中,叶齐认真体会着那结成金丹后出现的种种玄妙之感和有趣神通,直到确定那第四缕气息不会再降下后,一种说不清是可惜还是释然的感情出现在他的心中。 从第一转的试炼开始,几乎每一部都让他感觉自己是踏着悬崖边缘走来,而每一转金丹的晋升都得来不易,第三转时他甚至硬生生将自己的金丹碎裂,方才能得来晋升这三转的金丹。 这一转到三转的难度同样在步步加大着,与那第三转需要下定的决心相比,他倒是觉得第一转要忍受的那般痛苦就如同是细雨牛『毛』一般不值得一提了,毕竟一个只要挨过痛苦便能得来的目标,和一个冒着一无所有的危险也不知能否得来的目标相比,后者对于心境的考验简直到了足以让心志不坚的人道心破裂的地步。 而第三转的难度都已如此可怖,再往后的试炼定然越来越危险重重,便连胸膛中重新滚沸起了一腔热血的他,在冷静下来认真细想后,也明白自己能晋升到第四转的概率几乎是微乎其微了。 而经历过三转的试炼,他的道心自然不会容许他逃避第四转降下的试炼,那么比起自己经历第四转试炼失败,然后结丹失败的可能,那第四转试炼不会到来,却也未必就是一个纯粹的坏消息了。 叶齐说不清他此时复杂的心绪中庆幸有几何,遗憾又有几何,然而第四缕天地气息不降下,无论他心中还留有多大的不甘,叶齐也逐渐平静了下来,接受了这般现实。 而金丹既成,他自然要开始考虑自己的回返之事,叶齐将神思蔓延开来,不过金丹淡淡一动之间,他便查探到了这方连世界都不算的碎片之地联结着的小方秘境的通道气机。 固然是第一次尝试不凭借外力,只凭借己身的力量便开启那通道回去,叶齐心中却没有太过的担忧,就如同是他刚刚试验着自己能否凌空踏上此处一般,金丹之中种种玄奥难言的威力固然他此时没有挖掘完成,冥冥之中他却有了自己可以做到的玄妙之感。 虽然可能因为不熟练而多耽误些时间,但对于自己能否开启那通道,叶齐心中却是不再存疑了。 然而就在他的心神连接到那小方秘境的气机,就要抽身进入时,叶齐的动作却停顿了下来。 他转身,平静地抬起眼,以着前所未有专注的目光认真看向高空中的那九轮烈日。 而在丹田之中,光芒大放的金丹微顿着,散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渴望讯息。 原来,那第四缕天地气息不是没有出现。 它只是,没有像前三缕一样主动降下罢了。 当叶齐没有忽视这怪异的九日当空的现象,用神思缓缓探查时,他终于感觉到了,那九轮烈日中藏着的—— 第四缕天地气息。 …… 久久地望着天空中高悬的九轮烈日,他的眼睛没有眨动一下,黑白分明,仿佛白玉和黑玉一般通透得足以的瞳眸中盛满了那烈日撒下的金晖,叶齐平静地看着,仿佛就想这般久久看到地老天荒。 过了许久,他方才有了第一个动作。 他低下头,久久方才从胸膛中吐出了一口浊气。 再抬起头时,长身玉立的青年面上再无那般冷静自持的神情,他的面容上浮出些放松的笑意来。 他伸出了手,指节分明的修长五指淡淡一握,宛如隔着无尽距离就这般轻轻将那中央的一轮烈日握在手中。 那轮烈日极为细微地颤动了一下,那细小的幅度若是在他没有结丹之前,定然是察觉不到的。 然而此时叶齐不仅看到了,他纵身一踏,便感觉到天地间的无数气机都送到了他的脚下,他便直向着烈日的纵身飞去。 而他脚下的大地嗡鸣着,宛如被什么巨力撼动压下一般,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崩塌之声,在那一刹那低头间,叶齐一眼便看到了真正的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万千熔浆从断裂的地缝中爆发着,将他先前所站之地淹没为火海的场景。 而那九处烈日,不惊不动着,似乎就这般一直沉默地等待在高空中,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而在那荒漠的尽头,光滑断片一般的地层颤动着,蕴藏在那断层边缘,仿佛永恒不变的一股力量终于再度爆发而出。 一道仿佛从世界尽头横跨而来的剑影划破虚空地缓慢冲来,明明它在他眼中是缓慢无比的,然而在下一刻,那道剑影便已到了叶齐的面前。 他无处可挡,他无处可退,仿佛被天地之势笼罩住的感觉让人觉得仿佛便是面对那天地震怒之下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而那道剑影仿佛存在于天地之间每一寸空间之中,然而它却不只有一道,与之同行的还有其余八道剑影划破九霄同行而来。 然而纵使直面那剑势的冷意从头顶一直蔓延到他丹田中的金丹之中,奇异的是叶齐心中却没有生出太大的慌『乱』,只因那剑影又分了九处,而若是想要杀死他,其实只用那一处,或许在他还没有意识到之前,那一处剑影的气势便已足以让他神魂俱灭了。 这并非是他的妄自菲薄,而是确确实实的事实。 而值得动用那九道剑影的力量,去这般壮宏地消灭,宛如这九道剑影也同样在面对深不可测也同样不能战胜的一般的敌人。 叶齐抬起头,就在他视线抵达的那一刻,那九道仿佛隔着无垠的时光而来,往着死处奔去的剑影平静,却宛如带着千万年悲壮时光地一般地刺入了那九轮灼灼的烈日之中。 与他借助着这方大地的力量,方才能让中间的那轮烈日有了些许颤动相比,那九处剑影的刺入,让那九轮烈日有了猛烈动摇一般的颤动来。 然而,也仅此而已罢了。 九轮烈日偏了些许的轨迹,然后仍是停留在那高空之中,出了天空中仿佛被生生劈裂开来的九道剑痕,再没有其它迹象能证明刚才那九剑刺日的场景不是他的一场幻觉。 叶齐停下了自己径直向那中间那轮烈日飞去的动作,纵使丹田之中金丹对于那第四缕天地气息的渴望仍是无比强烈,然而他的头脑清醒了,完全冷静了下来。 第301章 抉择 若是先前他还有自信能主动取得那第四缕天地气息的话, 此时叶齐已经完全地沉默了下来。 这九道剑影, 每一道给他的威势都如同波涛汹涌的海中卷起的惊涛骇浪一般难以匹敌,他毫不怀疑哪怕是一道剑影分出些许威力对向他自己, 他就难逃神魂俱灭的下场, 然而这般威力巨大, 哪怕是由已经结丹的他都难以抵挡的剑影, 都只能撼动着那空中的九轮烈日几分,而不能将它们散发出的耀眼光芒削减哪怕一分。 叶齐先前相信自己能够取得那第四缕气息的自信是建立在怀疑空中的九轮烈日或许就如同那降下的天地气息一般,只是徒具其形, 而不是真正便由天地所化。 然而若那九轮烈日当真是自成一体的一处世界, 那他现在难道要以一己之力去对抗这九颗星辰? 饶是叶齐已经存了踏足大道的决心, 这般想法对于他而言仍是太过虚妄难言, 而这般可以随手摧毁星辰的力量在他查探君邻剑的记忆中,更是明白这般威力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企及的, 哪怕是飞升到灵界的修者,也未必就能有这般随手摧毁一颗星辰的手段。 而这第四缕气息考验的又是什么? 若是第一转是考验他的忍耐和心智上的决断, 第二转是考验他堪破本质的能力,第三转是考验他踏足大道的决心和果断, 那么这第四转设限又在哪里,他又该如何找得到突破的关键? 种种纷『乱』的思绪出现在叶齐脑海中,却是难以在一时间串起一条有思路的线索,而在略微顿着思虑这第四转的关键间,他却没有再停下脚步,而是就这般沿着之前的速度向着那最中间的那轮烈日飞去。 他与大地之间的距离越发拉远着, 在整个人处于虚空之中时,只有呼啦风声,到后来连风声也小了的寂静笼罩而上,一切似乎都变得极其飘渺而遥远,只有叶齐要赶往的目标哪怕在他已经飞了数个时辰之久,也没有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一二。 叶齐也无法想象自己这般纵身飞去的终点会在何处,但既已下定了要一直在大道上攀登下去的决心,他也没有再有丝毫怀疑自己决定是否正确的犹豫,既然感觉到那第四缕天地气息就在那九轮烈日之中,索『性』就一轮一轮寻过去,到了那时遇到何种阻碍再出手解决便是。 而经过这四轮试炼,叶齐察觉到这金丹晋阶虽难,却不会堵死他全部的生机,既然有解决之法,他就一定要找到那个方法。 踏入金丹之后,这个世界给他的感觉就此不同,仿佛有无数条联系紧密的无形气机从这世上每一个角落生出,而轻易地捕捉到每一分气机的他,牵扯着这气机,仿佛就和这片大地同生同源着,可以借用,隐蔽,乃至同化或彻底掌控,借用着那天地的威势,因此这行程看似枯燥,却没有让叶齐感觉到多少烦闷。 他兴致勃勃地试验着每一缕特殊气机的波动,习惯着他们的威力,也逐渐学会了将金丹外放的气势收入体中,重新掌控着五感和力量发生了巨大变化的身体,乃至于重拾起基础剑法和身法,他的修为日益稳定着,已经再无结丹不稳,而走火入魔的危险。 这一切看似都在十分顺利的发展着,然而以他一瞬千里的脚程,在这仿佛永无黑夜落下的世界中,叶齐心中默默计着,行了大概有十天十夜,似乎也仍是没有将他和那轮所往烈日的距离拉近半分。 再往下望去时,他似乎仍停留在那密林的万米之上,而没有再动过万分。 终于,在丹田中的金丹终于心随意转,他身上的气息再不能增长半分后,叶齐终于停下了自己不断飞踏的动作,返身往来途赶去。 并不是他想象的一般轻易到达的,在那深厚的云层中以着如同炮弹一般的速度飞快坠下,叶齐极力蔓延开神思可以覆盖到他身下这碎片世界的几乎每一寸,然而他的感觉之中,在这般飞纵之中,他的距离没有和那大地拉近半分,就如同他被某种特殊而难以察觉的强大力量悄无声息地困在了云层中一般。 然而终究是不甘就这般在似乎距离那第四缕天地气息面前无功而返,到了最后叶齐也不过再度转身前进。 而此时的他方才意识到,当真是一转淬炼比一转淬炼还要困难,这第四轮的试炼看似无害而温和,然而至少在面临第三缕气息时,他还能知道自己要在金丹之中做出抉择。 然而在面临第四转几乎『摸』不清头脑,甚至连气息都只是遥遥感到,而没有半分头绪明白该如何融入那气息的考验时,叶齐感觉时间毫无意义地流逝着,在这般平静之中显得更让人如同困在囚笼中,感到深深的折磨了起来。 他难道要在这里,和那第四缕气息耗上一辈子吗? 这般念头在叶齐脑中一闪而过着,随着那似乎永远都没有一丝拉近的大地和烈阳距离而出现的越发频繁,到了后来,便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起了那第四缕天地气息的感觉是否是因为他太过渴望而产生的一种错觉。 与在星域中被追杀时感觉到的时光漫漫不同,在这碎片的世界中,时间似乎就如同在小方秘境中一般如常地流逝着,叶齐甚至能感觉到脑中的星域一步步地吸收着君邻剑的神魂,而传给他的催促之感,纸片仍是鼓胀地包裹着张天箐的神魂,一副完全吃撑了的样子。 这幅形态却是在他晋阶金丹后好转了起来,至少它不再是随时都可能被撑破的鼓胀模样,如今的纸片又变长了些,在他的神思之中样子仍是鼓胀着,却也能看出略微的一些留有余力来,他的金丹平缓地联系着外界的灵气,源源不断的三股气机在他的丹田中汇集着,让他一眼便能看到那万千世界纤毫毕现的气机联结和气血沸腾的样子。 而他丹田之中的雷霆气息虽仍是有些恹恹,却在他分出些心神每日淬炼出些神木汁『液』喂给它之后,逐渐又向着以前的样子恢复了起来,这一切改变随着时间的流逝悄无声息地发生着。 在这无人交谈,似乎除了脚下那一片永远不会靠近半分,也永远不会远离半分毫无生机的密林偶尔还能见着些树木的生长荣枯,这方天地之中,仿佛只剩下了不知疲倦而向着那轮有着第四缕天地气息的烈日前进的他一人。 孤寂他不是不能挨,只是每每想到那被他放在小方秘境之中的陆岱望,虫王和银魄圣树,还有那些不知何时赶到,也不知拥有何种手段是否能够从张天箐查到他身上的玄门中人,以及那小方世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发生的异变,说不清的担忧之情弥漫而上,让叶齐每每都犹疑着,怀疑着是否自己最为正确的选择便是停下自己无望的脚步,回返回到小方秘境之中。 而他已经这般永无停息地朝着那烈日再度飞了一月,无论是云层还是大地,都没有半分异样传来,然而每每闭上眼时,都忍不住往身后那代表着小方秘境的通道气机上再看一眼,而或许再进一步,便能抓到那第四缕气机的可能永远在他面前遥遥地吊着他,却始终没有一线变为现实的可能。 在这般凌空而行持续了一个半月之后,再度望向那遥远的似乎永远都不能企及的第四缕气机蕴藏着的烈日时,叶齐终于停下了脚步来。 他终究不可能为了那仿佛永远悬挂在天边咫尺天涯般的第四缕气息而舍弃下一切,若是那第四缕气息考虑的便是他攀登道途的毅力,那么或许在一开始,心中便存有割舍不下的牵挂的他就已经输了。 他不是不能用十年,百年去赌得到那第四缕气息的一丝可能,然而即使他有这般耐心,可第四转要等待百年千年或许才能等到的结果终究还是让他等不及了,他仍是不能忘下小方秘境中牵挂着他的一切。 终究,是不能像孑然一身时这般毫无顾及了。 叶齐心中微微一叹着,倒没有多少后悔和惋惜之情。毕竟哪怕有志于道途,若是心中全无顾忌,也全无牵挂,除了自己之外再无其它的弱点,这般的生活或许肆意,然而对他而言,却与无牵无挂的浮萍无异。 而若是没有陆岱望,他倒是也未必不愿在这秘境中和那第四缕气息耗个十年或百年,然而若是人心被磨得锋锐而毫无破绽,却是与一把有着生机却绝情绝欲的利剑又有何分别? 对于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叶齐已经感到很是满足,他是不愿意成为除了大道之外再无所向,绝情绝欲的利剑的,那么现在胸膛中仍存有锋芒进取的热血,却也留着一方空地给自己要守护的之物,这对旁人而言或许是不够正确理智的选择,对他而言,却已经是最为适合的了。 第302章 四转 所以, 止步在这里, 或许并不是最好,但对他而言, 却是必须下的决定了。 叶齐缓缓闭上眼, 他不再看空中那灼灼的九轮烈日, 也不再顾忌金丹中不断对那第四缕天地气息传来的垂涎欲滴的心情。对于金丹修者而言, 神思已经是比双眼更能事无巨细地查探到周围一切的身体中的一部分了,他没有再看身边的景物一眼,神念便敏锐地在一片气机起伏的寂静之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小方秘境通道的那一点。 下一刻, 他再没有丝毫犹豫, 就顺着那气机返身飞回。 而在在这万里以上和烈日之间的距离中, 叶齐觉得似乎有一层玄而又玄的力量将无限的距离缩凝着。他固然是在一步万里地前进着, 然而在那缩凝着的距离之中,哪怕是隔着肉眼可见的不长距离, 然而要真正抵挡他心中所想的那处,他仍是需要耗费与之前相同的时间。 与他猜测的一样, 在经历了与他之前飞到此处耗费的时间后,也就是再度奔波回返了一个半月之后, 他终于捕捉到了那缕气机所在。叶齐终于不再压抑着自己的实力,丹田之中,金丹在此时光芒大放着,在无俦的灵气涌流之中,身体中的每一处气窍和经络爆发出比他筑基时全力出手还要高上十倍乃至百倍的可怕灵力旋流来。 而在那汹涌的灵力汇集之处,金丹被无数宛如汪洋大川般的灵力汇集着, 叶齐感觉全身的气血滚沸着,是仿佛从完全休憩的状态中力量一点点冲聚到顶峰,四肢百骸的关窍逐渐苏醒着,仿佛与那天地之间联结着,源源不断生出了他难以想象,也难以用言语描述其万一的和天地归融之感中。 在出手的那一刻,明明他能轻易看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然而叶齐更能在此时感觉到整片天地的呼吸仿佛绵长着,久久系于一线,而那系于一线的速度竟取决于他出手速度一般的缓慢难言。 他陷入一种玄而又玄的沉醉境态之中,他能感觉到自己这一出手的威力,是他筑基之时的百倍和千倍都要不止,而他的一举一动似乎暗含着这天地之间的规律一般,莫说能够轻易地飞天入地,似乎便连摘星连月,都不过在他的一动之中。 而那九轮烈日中含着的灼灼第四缕气息,在此时似乎显得更为温润生华了起来。 一丝不该有的悔恨猛然出现在叶齐的心中,那悔恨的感觉极为强烈,仿佛只要自己再坚持一步,那第四缕天地气息不过就是自己俯拾可得的囊中之物一般。 而他真的要为了自己心头那缕未必会成真的担忧,而放弃近在眼前的第四缕天地气息吗? 要知道金丹之间的一转之差,将来可就是云泥之别了啊?! 丹田中的金丹不安地躁动着,仿佛一个饿狼狼狈地守着眼前的美食许久,最后却要被人硬生生夺走,心中生出无尽的暴躁之感。 这感觉来得分外强烈,在它生出的那一刻,叶齐几乎按耐不住自己想要回头再度重寻那第四缕气息的想法。 然而最终,他的动作只是微顿了一刻,灵力旋流在丹田中飞快地急聚着,金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芒来。 在那淡淡的金芒笼罩上全身之中,叶齐将全身如汪洋般汹涌澎湃的力量都汇聚于右手,他仿若无物地轻轻一划,那涌动着通道气机的一点就在他全身的力量翻涌灌入中如同一张纸一般被轻易地撕裂开来,而以那力量为中心之处,爆发出夺目耀眼的纯白光芒。 而他只有在古籍上方才见到过的连接无数世界的混流虚空,就如同一个先前他寻而难得,如今却能轻而易举地打开的宝藏一般,虚虚地掩映着,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那混流虚空出现的那一刻,奇异的是,明明感觉到无数仿佛利剑穿身而过的锋锐,他却觉得自己的心境被那无数眼花缭『乱』,宛如涌动着的五彩波流一般的绮丽景象缓缓平复了下来。 下一刻,叶齐不再有丝毫犹豫地平静踏出,身子便消失在了那混流虚空当中。 而在他身影从这方世界中消失的那一刻,叶齐没有看到,他身后的九轮灼灼耀眼的烈日,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宛如一幅在一瞬间内经历了万千年时光流逝而泛黄褪『色』的画卷,只剩下徒有其形,却再无一丝光亮的九轮红轮。 而在那幅画卷之上,唯一的存在之物,便只有那画卷上生机勃勃的一小缕微不可见到极处的红『色』焰火般的存在。 而这轮画卷缓缓收回着,剩下的原来不过是只有永恒黑夜的虚空之下,在星空中永恒飘『荡』的一处冰冷死寂之地罢了。 那第四缕仿佛无尽光芒凝缩着的火焰小苗摇摆着,似乎在下一刻便要在寒风之中缓缓吹散来。 然而在它即将消散的那一刻,一处虚空之中,一只修长而指节分明的五指有力而坚定地伸出,如同他当时伸出握住了那轮烈日一般,叶齐轻而易举地便将那缕摇摇欲坠的火苗似的东西缓缓握住。 而那火焰似的存在在青年的手中颤抖了片刻,然而最终还是意识到它不可能摆脱得了那人的束缚,最终它只能无奈地跃入他的身体,悄无声息地接受了自己成为人类金丹中一部分的安排。 …… 虚空之中,叶齐的身影终于从透明中彻底浮现出来。 在那第四缕气息毫无阻碍地融入他金丹的过程中,回想起自己堪破,乃至最终融合那第四缕气息,看似顺利然而步步都如此惊心动魄的过程,叶齐的后背已经忍不住出了一层薄汗。 在离开时,她确实是彻底地放弃了那第四缕气息。然而在身子一踏入混流虚空中,一股虚浮而不真实的轻微感觉一闪而过,若他没有经在星域中生死一线逃亡了许久的经历,他不会察觉到那一丝轻微而稍纵即逝的感觉区别。 然而他不仅经历过了星域的逃亡,更是这星域碎片之主,在几乎捕捉到那感觉的那一刻,与星域中的规则联系起来的叶齐第一时刻便想通了—— 原来他所在那处中,也掺杂着一处他没有发觉的虚假幻境! 其实在注意到九日连线时,那密林和沙漠是幻境的可能便出现在叶齐脑中,然而在他经历过数月的奔波,特别是在亲眼看到混流虚空之后,碎片世界是幻境的可能已经在他心中不复存在。 因为『操』纵金丹的经历,身体的感觉,乃至于他活动的种种都可以造假,然而混流虚空的气息却是幻境中无法模仿出来的,因为混流虚空联系着万千世界的通道,而那万千世界的通道每一处都是一点气机,而幻境可以从无变有,可以从有变无,乃至于记录这方天地之间的规律而模仿出最真实的场景,却不可能记录下混流虚空中的讯息。 因为在混流虚空之中,至少对于他这般的金丹修者而言,时间的流逝是不存在的,而混流虚空是多处世界的间隙边缘,它不属于任何一片天地所有,哪怕是问天路,也无法记录下混流虚空中发生的一切。 而他肉身进入着这混流虚空,其实不过是因为他的神念以着远远超过他身体反应能力的速度,连接上另一处世界的光点,所以在混流虚空之中,他身体中的一切不会发生任何变化,就如同永远停留在了进入之前的状态中一般,只有他的神思能够自如活动。 而在这般静止的时间当中,叶齐几乎接受了自己出现在一处真实之境,而他要放弃就必须通过那混流虚空回返的结局,然而那丝轻微的不自如之感出现在他的身上,却如同洪钟一般将他猛然敲醒,叶齐几乎立刻意识到,他是从一处幻境中出来的。 然而幻境之中,怎么可能有混流虚空的出现呢? 混流虚空中每处气机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变动,在幻境没有了天地之间的记录影像之后,是不可能真实地模仿出它的变动来的。 这两种几乎是截然不同的事实在叶齐脑中不过转过一瞬,却是很快地得到了最终的结果。 真实和虚假从来就不是冲突对立的,那处碎片之地确实不是幻象,而那幻象就是天空中的九轮烈日。 为何会有剑影?为何会有大地崩塌也不过引得那一轮烈日微微颤抖的现象? 这种种之前难以理解的景象终于在他脑中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那第四缕气息与前三缕气息不同—— 它想让他知难而退,就此离开!! 在这般想法出现在叶齐脑中后,他分出一缕心神迫不及待地便查看了小方秘境之中的景象。 洞府中一切安好着,陆岱望也仍然平安无事。 在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后,叶齐不再有丝毫犹豫,他以着飞快的神念传讯让天澜兽乖乖呆着,随后一个转身,便毫不迟疑地出了那混流虚空之中。 然后在那第四缕气息就要消散之前,终于将它融入在了自己的金丹之中。 而从那第四缕气息独特出现的神智中,他也终于拼凑出了事情的真正原委。 第303章 缘由 原来这第四缕气息与他之前融入的三缕都不同, 那第四缕天地气息却是有自己独特的“意识”的。 不是每一个经历四转历练的人都能有幸进入它的试炼之中的, 大部分天资注定了金丹只能在五转以下的修者,无不是在丹『药』堆砌和痛苦忍耐的单调中完成他们虽各有殊异, 但大体经历都大同小异的普通试炼, 只有天资气运超过了天道认可的修者, 方才会经历这无论是难度还是考验都超出常人想象的, 由无数世界的天道联合起来组成的淬炼。 因此这些天之骄子们纵使天资高绝,在结丹这一途上他们却是得经历比寻常修士结丹更艰难的种种历练,方才能结成比寻常修士品阶更高的金丹。而这第四缕天地气息, 乃是由天道抽剥出的一小缕组成, 自上一缕天地气息于千万年前被人取走融合, 它便被天道重新抽剥出来作为金丹晋升为第四转的物品。 于这千万年间, 它百十次地迎接了人族,乃至是其他种族为了融合它而来的试炼, 然而无论是多么出类拔萃,哪怕明白自己要经历的是何种试炼, 在前三轮中仍然游刃有余的族中骄子,在遇到这第四轮修炼时, 都纷纷在它的身上折戟。 其中的大部分原因,便是因为这九轮烈日和剑影的存在都太过惊心动魄,几乎没有一人能认出堪破那九轮烈日和九道剑影都不是真实,而是法宝演变出来的幻象存在。 而越是出身尊贵,见多识广之人,见到那九轮烈日时勉强能保持得了镇定, 然而若是见到了那直冲向烈日的九轮剑影,往往会比那些出身低陋,没有过多见闻的人更加恐惧,只因他们能从那九日刺剑的惊心动魄之景中联系起一段上古的密事,最后误以为自己进入的便是那上古之人的世界之中,所以往往会选择放弃。 哪怕有没放弃的修者,也往往会心神颤颤难安,生怕那有可能在这方世界中居住的那人会在不知何时便狂『性』大发,让他们不知不觉间便丢了自己的『性』命,与宝贵的『性』命比起来,那结丹的第四转倒是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无论是对自己多么有自信的天之骄子,在面对一个无论是修为还是存在年月,都是自己万万倍,而那人还是天资超绝,肆无忌惮偏偏每每都做出惊人之事的高不能仰的存在时,都没有了半分敢和那人攀比的半分心思。 而大部分丝毫不知那段旧事之人,虽然无了这分顾忌,却也陷入了一个误区之中,那就是都以为这第四转考验的便是一个人的心志和毅力,因此他们往往会花上十数年,乃至百十年的时间去试图赶到那烈日上,攫取到那第四缕天地意识,又或者是以为高空中停滞不能前的这一段是幻阵,便会花上更多精力在那幻阵之上。 其实幻阵的想法并没有错,只是没有人能想到不是那高空中的一截距离是幻阵所在,而是他们肉眼看见的景象,而他们神思感觉到的气机,都是法宝演变出来的幻象存在。 毕竟谁能想到,就连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依赖着神思肉眼去探查,乃至于动用布置的天地气机,都不过是那法宝记录下来演变成的一段过往时间中确实存在的一切,如今不过是让它们再现,为他们暂时所用呢? 这样一处能够再现一片天地曾经的景象,乃至于气机的法宝,便连在灵界都是难得之物,谁又能想到这方天地竟会如此“大材小用”地用在他们的金丹晋升之上呢? 到了最后,几乎所有没有主动离开之人都会被这确实是真实,不过是千万年前的真实景象而『迷』『惑』,最后以为这第四轮考验便是真正地考验一个人的耐心和毅力,然后奋不顾身地投入当中。 当然,天道如此施为,也不是全然无所图的。 这处法宝生效的时间,取决于那修士金丹中的晋阶层次,若是有修者真的便将逐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进行下去,那么每隔五十年,那么那处天之骄子丹田中已经融入的天地气息,便会被这方天地无知无觉地重新定回一缕,不过是在一百五十年之后,那三缕气息再一并抽回完全。 至此,那位修士便会被排出这处虚空之中,重新接受平常修者五转以下的寻常历练,不过再不是分开历练,而是寻常历练,最后关于前四转历练中的一切,都会被天道模糊,让人以为只是自己太过陷入的一种幻想,而因为天地试炼不能轻谈,更不能外泄,不然会招引灾祸,哪怕对于大能修士,对于这金丹试炼也只能避之如晦。 而这第四缕气息能够被他得到,不能不说是带有一丝侥幸的。 叶齐想到,若不是他确实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出这方淬炼世界,这第四缕天地意识不会如此放松警惕,在他离开后便现身出来:而若不是他掌控了小半残缺星域的阵法,在那第四缕气息回归天地的瞬间中,他也不可能以如此快的速度及时意识到那第四缕气息想让他离开的实情,最后及时回返:再若不是他之前经历了问心路,下意识地便对那幻觉和真实的感官极其敏锐,…… 若是他没有经历过这种种的艰险,若是他今日没有当机立断地想要放弃,恐怕今日的他也不过是和那无数折戟的天之骄子一般折戟在了那里。叶齐心中无声一叹,淡淡的欣悦情绪方才在此时激『荡』开来,然而他心中没有太多的自傲生出。 只因他清楚自己能得到这第四缕天地气息,并不是说明他比天之骄子高出了多少,不过是因为他心中没有存下多少顾忌,再加上一些误打误撞,而且在生死边缘游『荡』了数次积攒起来的敏锐直觉使然而已,方才能在这一方简直是在和天道作为裁判下场比试的试炼中拔得一筹。现在光是想来,也足以让他生出些许唏嘘和感慨了。 在缓缓将自己的心情收拾好之后,叶齐便渐渐将那第四缕气息中记载的许多东西牢记完全,只是可惜它只是机械地记载了这千万年来第四轮试炼的空泛记忆,再无关于第五转及之后试炼内容的记载。 而在心虚略微平复之后,回想起自己刚才心中闪现的那个念头,叶齐不由哂然一笑,他也明白自己这番想法多么异想天开,他现在能得到现在这么多的信息已经殊为难得,再过奢求却是有些贪心不足了。 在将心头过多想法清开之后,想到自己了明白了第四缕天地气息的运行之法,叶齐打算再为之后的第五转试炼再做些准备。 到了这般地步,他已经不会再因接下来可能面临的试炼而心存畏惧了,他现在站着的起点已经比寻常的修士都要高出许多,剩下的试炼便是尽力而为,只求问心无愧而已。 而趁着金丹缓缓融合那第四缕天地气息时,叶齐也不等待空度时间。因为一转比一转的金丹晋升所需的时间更长,而第五转试炼是在金丹彻底晋升第四转时再开始的,他现在还有一些准备的时间。 想着那副泛黄的被打落的法宝画卷,叶齐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些许意动之意。毕竟能蒙蔽得过那么多见多识广的天之骄子,那处法宝的威力可想而知是如何的强横,虽那画卷为天道所用,可这第四缕气息被他攫取许久,却仍不见它收回,叶齐便猜出了其中可能存在些许隐秘,或许第五轮试炼的关键也在其中。 而哪怕他这个想法出错也不要紧,这画卷哪怕不能被他带走,若是能找到些暂时驱使的办法,在接下来可以想象到比第四关还要艰难数倍的试炼中,那画卷可能对他会有意想不到的助益。 当然,其中的风险固然存在,然而若他是一个畏首畏尾,前瞻后顾之人,也不可能走到现在这步,在确定了陆岱望那边仍是风平浪静之后,叶齐便没有了太多顾虑。 而他想到从那第四缕气息中朦胧得来的记忆,感觉到那副画卷似乎也和被无数天之骄子噤若寒蝉的一人有关,对那同样经历过这第四轮试验的天之骄子们到底畏惧的是何种人物,此时也产生了一丝探究的念头。 顺从着自己心意地从冰冷荒凉的旷野上纵身寻去,不过神思略微一晃,叶齐便轻易地找到了那静静躺在毫无声息的冰冷旷野之上的画卷。 那画卷太过普通,不像是一处能够遮天蔽地的法宝,反而与寻常人家略微泛黄的书卷相似。 叶齐神念一动,没有过多阻力,那画卷便顺着他的神思牵引来到了他的手中。 触手生温,画纸柔软而微微泛黄,仿佛是被人摩挲过千万遍的柔软老旧之象。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副cp的bg主场,小天使可跳过 第304章 画卷 仿佛稍一用力, 这幅画卷就被被毁损一般, 他略微一顿,方才以着再度放轻的力道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副画卷。 与想象中壮阔生动的画卷不同, 那幅画卷其中的却是一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女子画像, 女子的面容大概三十左右的样子, 与大部分修者洗筋伐髓的光彩动人样子不同, 她在修者中算不上太过貌美,但面容温婉秀美,却仿佛是世人眼中能够想象到的最好的大家闺秀的模样。 画卷之上, 女子的双眼却比她的样貌更为传神, 就如同描绘之人倾就了一生情意方才能画出这般传神的眼一般, 那双眼流盼生笑, 眼波流动而柔和,一眼望去便让人想到那清晨山谷中涓涓流动的湖水, 温和婉约的神态仿佛能让这世间所有浮尘都在她笑着望去时缓缓沉下。 那女子在笑着看那画外之人,而能够看到这画的所有人都不会怀疑, 女子那双眼中对那画外之人含着的是何等绵长却含蓄的情意。 而在此时,那幅画动了, 画中再不是女子画像的模样。 叶齐有预感他接下来看到的一切将会解开他的疑『惑』,他没有心急,静静地看着那画卷上的一幕幕场景变化。 只有淡淡的几笔只是再敷衍不过地描绘出高大身形的男子从画外一直走进,女子笑着迎上,男子捉住她的手,一边认真听着她说的一些琐碎之事, 一边领着她往屋中走去。 两人就如同世俗间最寻常不过的恩爱夫妻一般琴瑟和鸣,是再让人艳羡不过的一对佳侣。仿佛若无变故,他们的一生便会如同这世上再普通不过的一对凡人一般静静过下去。 然而天意弄人,在这方人迹稀少的荒漠野林之中,他们依水而居,而水源往往会招引来许多野物,男子是一个寻常的猎户,用了许多方法保护他们那一方居住之所不受野兽打扰。 然而百密终有一疏,一日一处略微开启了神智的灵蛇恰巧地避过所有的机关,通过一处无人察觉的密洞而顺着男子带回给女子滋补的灵『药』香味来到了他们的居住之所。 女子不慎被那毒蛇咬伤,『性』命危在旦夕之时,终于等到了男子回来。那灵蛇开启了神智,却也抵不过男子的出手狠辣,男子最终在步步惊险的缠斗中杀了那毒蛇,然而即使他杀了那毒蛇,他最终也找不到任何办法救得那女子的『性』命。 而在眼睁睁看着女子在他面前死去之时,男人在无尽的怮痛中灵脉互通着,能够感知到了灵气的存在,他并不明白身体的变化来自于何处,最终凭借着本能将那灵『药』一点点咬碎喂给女子吞服,然后『逼』出了自己体内仅有的的几丝灵气把那灵『药』在女子身体中炼化开来。 女子终于被救了下来,然而蛇毒毕竟难解,而她吞下的那株灵『药』却不是解毒之用,最终只能勉强延长些她苟存的时间,男人依稀感觉到了那在身体中『乱』动的灵气的重要,他相信若是那灵气够多,他可以将女子体内的毒『逼』出,而在几乎于无师自通,身无一物的情况下,他竟只靠着自身的直觉引领迈进了引气入体。 他当时并不明白自己的天赋是如何的出众,只知道他终于可以救下他心爱的妻子,而在用灵气『逼』散开那女子体中的蛇毒之后,他们也确实拥有了一段平静而甜蜜的时光,然而他妻子的身体终是受了那蛇毒的影响,有了些许损伤。 而虽然修炼能让他救回了女子的『性』命,然而在那修炼之中,男子却发现,每一次他进入修炼的状态,都会对外界一无所觉,而随着他体内的灵气越来越多,他进入一无所觉的时间便越久。在这处处是危险的荒漠之中,毫无疑问,他这种不能自保,也不能保护他心爱之人的状态是极其危险的,女子被那蛇咬伤的事情便证明了那一点。 因此在确定了女子体内的蛇毒已解之后,哪怕知道修炼能带来让他的力气变大,耳聪目明等种种好处,男人仍然放弃了修炼,他只愿意如同平常人一般和爱妻长长久久地做一对平常夫妻。而因为修炼,他的五感变得极其敏锐,往日需要半日打猎才能满足生活需要的猎物,如今不过数刻他便能捕获完全。 而因为他的力气变大,所以哪怕他一人承担了所有的责务,他仍觉得绰绰有余,他和女子都这般平常却甜蜜淡然地一日日地生活下去,逐渐女子的眼旁有了细纹,她在他眼中仍然是温婉而美好的,然而有一日男子开始害怕,因为他的时间仿佛就定格在了他开始修炼的那一刻,而女子身上的时间却是在随着岁月流转而不断流动的。 他仍是壮年,然而他的爱妻却开始走向轮回。 这是一个他终于不得不面对的事实,男子不愿再逃避,他开始尝试带着她一起修炼,只要她能够修炼,他就不用再担心这林间野物能够伤害她,而他们一直修炼下去,或许就可以这般永生不灭地在永远陪伴在一起,女子自然不会不答应,她一向是温婉而善解人意的。 然而不知道是那蛇毒对她身体造成的损伤太大,还是她本身的资质便有限,在男子身上一日千里,哪怕是吃饭喝水也能平稳增长地的灵气,她却连感觉都不能做到,这般坚持了数月下去,男人其实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未来会走向何处,然而他还是不愿面对,最后还是他的妻子温和地劝慰着她,方才让他逐渐建立起信心来。 然而男人始终不愿放弃,他一向是沉默而坚守着的,最终他想到了这样一个方法,那就是便有他继续修炼下去,女子体内的灵气哪怕百不能留一,但他只要将这一百缕灵气不吸收,只给自己留下多出的一缕,再将那一百缕的灵气灌入她体内,便能让女子获得和他一样的修炼进度。 而他从来不求能独活多久,他只想要活到和女子能活到的岁寿那便足够了。 然而仿佛便连天意都在嘲弄她一般,女子的体质是彻彻底底的凡人之体,她可以被那灵气滋养身体,可以受着灵气活血通脉,然而体内却连一根『毛』发大小的灵脉都不存在。 她和男人就如同是道途上两道迥异不同的极端,而男人不踏入道途,或许还有和她相守到老的一丝可能,然而他踏上了修炼之途,便注定了是要在男子永远定格的年月中苍老下去,再迈向死亡的了。 男子越来越沉默,没有任何人引领,他只靠着自己在道途上『摸』索着,无师自通着走上了更上一层的道路,渐渐的,他便是再不出门,也能往家中带回越来越珍贵的东西。 而到了后来,山上的所有异兽几乎都销声匿迹,然而他仍是能带来越来越堆积如山的食物佳肴,乃至于珍宝『药』品,而男人离开的时间也越来越久,女子体谅着他,却没有多问一声。 而这片世界里,最初是只有一个太阳的。 然而不知在何时,便有了第二轮,第三轮,乃至于……第九轮。 而女子能够接触到的人也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她的视野之中,却是几乎没有任何同为人族的存在了,不仅连人族,便连寻常活物的存在都消失干净了。 而男子是能够庇护她的,至少在他们的屋宅之中,仍然四季如春,如果她不睁眼看看外面的那一处世界,或许她便能够这般自得其乐下去。 然而,她不能。 有一日,在男子提出可以移自己的灵脉给她时,凭着多年的默契,她便已经明白了男子已经踏出了那一步—— 如果他没有在和她同样的凡人身上进行过试验,他是不可能敢冒险在她身上试验的。 她只问了一句。 “那个人呢?” 男子平静地抚着她的发,语气冰冷地有一刹那让她以为那不是与她一直生活的那个猎户。 “她是将死之人,用重病之躯换得我对她们一家的庇护而已。” 听了男子这话,女子久久沉默着,方才鼓出勇气问出一句。 “临剑,你会杀人吗?” 仿佛被女子这般郑重的口气逗笑了一般,男子『露』出了些微的笑意来。 “我还没杀过。” 然而话中的云淡风轻,让她听得字字心惊。 这往后的日子过得也是如同往常一般平静而安宁的,就如同她所在之处是这世上唯一一处世外桃源一般。 男子照常地再度离开,然而在男子离开不过一日,望到了那门外无数人跪伏,恳求她收容他们的身影,女子终于明白,她这里不是世外桃源,而是以旁人的血肉抵御风沙的屋墙。 第305章 钦佩 而在这屋墙中呆得久了, 便连她也渐渐忘了, 这世上,还是有旁人的。 女子最终选择打开了门, 然后让那些跪伏在门前的人进来。 就在那些人一拥而入时, 天空中的九轮烈日陡然绽放了前所未有的灼芒, 那灼芒或许对于常人而言不过是带着些许热浪的滚烫气息, 然而她的身体,却是早就因着那蛇毒受了损伤,而在郁结于心的这些时日里, 那身体中的暗伤更重了几分。 而那**到极致的温度包围在她的身体旁时, 在近乎窒息的灼热之中, 女子却感觉到了心底升起的释然之感。 那九轮烈日的光芒越来越烈, 大地之上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直到在远处的男人察觉到事情不对, 匆忙回返时,他最终只能望见被慌『乱』的众人围在中央的女子苍白面孔了, 只是那人不会再睁开眼,再温和地唤他一声临剑了。 在那一刻, 整片天空如同被人扯下了雪白的天幕一般,彻底进入宁静的黑暗之中,这片大地之上的所有存在都在此刻化为连风浪都没有的黄沙。 只有那天幕之中,还有九轮黄灿灿的圆月。 他终于记起了一切。 他是君临剑,是有着天魔道体,仅靠着自己孤身修炼, 便破天飞升的君临剑。 是仅凭一人一剑,在千万年间斩了那人间三圣,灭了那浩『荡』魔宗的君临剑。 是杀了恒灭魔帝,自辟一界为洞府,有着无锋剑尊之称的君临剑。 然而无人知道,从一开始,他要的不是那修真界中尊奉荣名。 那个守着山中爱妻的猎户,在无名无姓,自得其乐的最初,就不想当什么剑尊大能,也不想要什么长生荣华。 他只是想—— 守住一个人而已。 而他如今得到了一切,甚至能将一方世界都炼化于己身,却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死去。 而他千万次在这一方世界中封印自己的记忆,重拟那人的魂魄,最终却仍是逃不过他活,她死的结局。 而他纵有劈山撼海,碾星如尘之力,却也终究不能逆天命而行。 只因为那人是总是如同水一般柔和,然而心中却永远留着自己坚持的女子,而在他没有强大到能够逆天改命之时,他们的相遇,终究逃不过生死分离的结局。 而他纵使能够击破那九日,又如何能挽回千万年前那已经逸散于天地之间的一缕凡人魂魄呢? 男子平静地一步步迈着,他一步迈去,千万里山河便在他脚下闪过。 这方天地是被他炼化之地,而这地,便被他炼做了丹田,那日月星辰便成了他的经脉灵气。 天地间积蓄这近乎无穷无尽的灵气涌流本不应对他有碍,然而他放纵着,甚至冷眼旁观着让那一次次生离死别使得他的道心下跌着。这一刻这体内宛如每一刻都在绞断经脉的痛苦,便足以让他的修为飞快跌落,几近要忍不住跌入一个层次。 然而哪怕已经跌落一个层次,他仍是那肆意妄为,无所不能得,一剑便足以灭星平海的剑尊,所以他需要剑,只是定定一望那九霄上的九轮明月。 便已足够了。 而这方天地哪怕没有被炼化,哪一处不可为他的剑?!! 那一道由天地万物凝成的剑势便冲天而起,划分为同行而气势不减的九道剑影,便直直以着亘古永恒的庞然大气之势朝着那空中高悬的九轮明月刺来。 这方天地,不过是他丹田之地。这九轮烈日,便是他体内的九窍。 而此时他以天地为剑,以神魂为意,又哪里能有人躲得过他这一剑?! 或许他自己出手,可以将那九剑灭消。 然而此时那直『射』九轮明月而来的九剑,却是出自他之手,所以这九道剑气,便在这世上再无任何阻碍! 九剑击月的那一刻,整片天地之间陡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那月也就成了日,那虚空中的星辰日月,浩『荡』星河一并显现!! 而那九剑终于彻底击破他体内的九窍!!! 这片天地的九日终于彻底崩散开来,而这方天地也永远陷入了永夜之中。 …… 那画卷中的一幕幕堪称惊心动魄,叶齐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看完了画卷中显现的一切之后,久久都难以回过神来。 在从那仿佛被难以想象的一切扼住脖颈的窒息中回过神来时,他突然发觉那画卷上的男子给他的感觉是极为熟悉的,然而这熟悉之感却是极为浅淡,毕竟他若是见过君临剑一般的大能,不可能对那人没有留下丝毫印象。 画卷中仍是一片漆黑的,那漆黑是毫无生机,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难以想象而广辽的黑沉,让人只是看一眼便会被它其中包含着仿佛真的是一片毫无光亮的世界一般的深邃而吸引。 而在这漆黑之中,叶齐却能感觉到,一双眼静静地向他望来。 然而被这视线笼罩的所有人都不会感觉到任何害怕,就如同不会有人害怕自己头顶的这方苍穹一般。 比先前沉浸在画卷中男子出手时的威力给他的窒息之感还要高上百千倍的感觉笼罩而下,被那双眼直视着,仿佛他真的就成了那双眼之中一处再渺小不过的蝼蚁。 让人心惊的是这感觉不是被那威压之感强『逼』他方才生出的,而是他在心底自然地产生了所有人在那人眼中都不过是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之感。 这感觉渺小而自然,就如同他还是一介凡人时,毫无反抗能力地感受着那天道给他的压力一般。 那视线自然而然地穿过他的五脏六肺,穿过他自以为完全不容任何人窥探的神思,穿过那仍鼓胀着的纸片,纸片微微一颤,出乎叶齐意料的首次向着外物表明了回避之意,而那道视线的主人,便将那目光投向了他的星域之中。 星域当初可以被纸片裹挟住,在叶齐心底,纸片的存在层次自然是远远高于那星域的,然而不知道是星域被那目光定住了,还是它和那道目光势均力敌,没有任何退缩的,星域在纸片让出位置后不闪不避,任由那道视线的主人径直进入当中,而那道视线的主人不过淡淡一扫,星域中那还未被吸收的君邻剑的神魂便毫无声息地消泯开来。 这一切动作发生不过一瞬,然而叶齐在其中感觉自己如同被汪洋裹挟的蝼蚁一般,丝毫不能反抗,只有在那道给他如同汪洋之势的视线收回之后,神智放才逐渐回笼。 而在神智终于回笼的那一刻,叶齐终于明白了在画中男子给他的熟悉感由何而来。 曾以游魂形态出现在他的身旁,最终被他一并带入星域,然后留在星域的那缕从上界下来的游魂,却是和画卷中那位大乘期大能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而且无论是身形还是神态,给他的感觉都无比熟悉,若是让旁人看了,说不定还会以为他们便是一人。 然而若是有人能看到画卷中男子的所作所为后,再同君邻剑的魂魄进行比较,定然便不会产生他们又一丝相似的想法,这两人固然有所相像,然而就如同萤火之辉和浩瀚天河相比一般,那上界的修士对于叶齐而言如果说如同面前的一座高山,至少还有攀登上的行迹可以探寻。 而那画卷中男子给他的压力,就如同这天上只能仰望的浩瀚星宇了,几乎任何人在第一眼望见那星宇时,除非是根本不存有丝毫敬畏之心的人,不然也不会认为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取代那浩瀚的星宇。 所以这两人哪怕对他而言都是难以企及的存在,然而却是任何人见了他们的行事,都是不会轻易混淆的。 而且一位大乘期修者的神魂,哪怕只是从君邻剑的记忆中得到一星半点,叶齐都觉得那是他这一生可能都难以企及的存在这样一位人物,莫说谁能杀得死他,便是他真的杀死了自己,那神魂只怕也拥有生前十分之一的威能,而有着这威能,这天下之大,何处是他不能去之地?何人是能阻他之人? 哪怕这位大能再不济,凭借大乘期的修为,神魂也绝无可能沦落到神智『迷』失,连凡人都不及的地步,更不用说会沦落到一个凡界金丹修者的手上了。 想起在画卷中他仿佛亲身旁观着的男子只凭一人一剑,便斩了三圣,灭了邪道横出的魔宗。杀了恒灭魔帝,自辟一界为洞府的种种经历,被那跌宕起伏,心惊肉跳和壮志豪情的惊险而震撼着。 便连叶齐平静已久,毫无波动的内心,都被感染着,涌上了一股前世少年时见到史书上的人物种种曲折离奇,壮气豪迈的事迹时,不由生出的钦佩和热血之感。 第306章 景物 这画卷中的神通让叶齐能将那位大能跌宕起伏的杀圣除魔的经历看得一清二楚, 就如同是他亲眼看到了这一切一般。 而直到那画卷上恢复了女子的容貌, 自行缓缓卷上许久,他方才从那般仿佛是自己亲眼看到的君临剑的壮阔之举中回过神来。 哪怕那画卷中残留的一丝意识轻而易举地将星域中他捕获的那上界魂魄消灭, 此时叶齐也没有丝毫的可惜之感。 少了储备粮的星域在那视线终于离开后显得有些躁动和不安, 但所幸真的如同那上界残魂的记忆中一般, 它还是颇为识趣地意识到自己哪怕再有意见, 也是不可能阻拦得了那视线主人的行动的。在略微活动了一下,向它实际上的主人表明了它开始饥饿的讯号后,它便再度进入了安静的状态。 在心绪逐渐平复下来后, 再去看那副画卷, 叶齐就明白这幅画卷上的女子画像定是出自那位上界剑尊之手了, 再联系到男子飞升之时, 将他那方天地的九日一并斩去的豪举,也不难理解那些见多识广的人族骄子们, 看到这方世界中九剑刺日的那一幕时,想到这位无锋剑尊的赫赫凶名, 心中生出的惶恐难安之情了。 毕竟这一位可是无需师门引导和外力相助,仅凭着自身的天魔道体便走出自己一条路, 最后飞升上界的人物,任是何等的天之骄子,都不可能在这位大人物面前还有任何自傲之心存在。 毕竟作为族中的天之骄子,他们也无不是被全族的奉养之力培育到如今这种层次的,哪里能和那位身无一物,却做到了如此惊心动魄的壮举, 并且最终成为人族大能顶层的剑尊有一丝对比的可能? 在为这位大人物和他爱妻之间的故事唏嘘片刻之后,望着面前静静悬浮的画卷,他轻轻伸手按住了它。 几乎可以说是畅通无阻,简直如同进入自己已经用神魂认主的法器一般,叶齐没有任何阻碍之力地进入了那画卷之中,而随着他的心神一动,这幅画卷再度延展开来,宛如能够包裹着这方世界的巨大幕布一般,它无声息地扩大着,最后悄无痕迹地融入了这方天地之间。 而这方冰冷黑寂的天地中,顿时九日齐现,滚滚热浪再度真实涌来,密林中的树丛散发着勃勃生机,便连那无处不在的气机,都显得真实无比,仿佛它一伸出手,便能将那些气息连入丹田中的金丹之中,最后为他所用。 他若有所思地静静望向眼前的一切,一位大乘期大能笔下的画卷自然不是他一个可以说还在大道初始的金丹修者能够看得出破绽的,然而叶齐没有放弃,他纵身凌空飞去,最后向着自己在画卷中看到的男子和女子所在的那一方屋宅所在飞去。 果然,只有那一处,才是画卷中唯一的破绽。 屋宅可以说极为『逼』真,却和这方天地仿佛陡然格格不入着,如果在先前,叶齐没有察觉到这方天地存在何种虚假的破绽,那么此刻,在和那一砖一瓦仿佛都是用无比精心的线条描绘而成的屋宅之后,天地之间仿佛就给了他淡淡的只是一人随意地划下一条线,便天地初分的感觉。 这种真实与更为真实的感觉冲突而来,让人看到那处屋宅时,恍惚以为这是一处要高于这世上所有存在的纯然正气之物,然而细看之下,那片屋宅的砖瓦不过都是极为普通的如同凡人所用的砖瓦一般,在这感觉仿佛被蒙蔽着,极为难以分清何以是真实,何以是不真实的分界之中,叶齐缓缓移开眼。 在这一方屋宅旁边,他凝眉,用神魂小心扫『荡』之中,却发觉自己感觉不到丝毫气机存在,就如同这是一处混沌未开之地,没有灵气,没有任何术法能在此地施用,也如同一处完全的禁灵之地,只有在此时,他方才确认,这只是一副画像中的幻境,而不是真正的真实。 而走到离那屋宅还有千米之地,一道无形的屏障仿佛就此升起,将他远远地阻隔在了以这处屋宅方圆千米之内,然而无需神魂,他只需用眼一扫,便能透过那门和窗,看到那屋宅中男子为女子认真地挽鬓发的场景。 而这场景,仿佛持续了千年万年一般地持续下去,明明每个动作都是连续而自然的,却给人一种极其怪异的恒久之感。 然后叶齐站在此处,便重复地再看了一遍画卷中从两人情深意笃到女子赴死,男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时的场景。 而在再度看了男人为女子挽鬓发的场景第二次之后,看到第三次时,叶齐意识到:这画卷中的场景,原来是会一直重复下去的。 想到画卷最终,君临剑一剑分九剑,最后九剑同时击溃自己丹田中的九窍场景,一股冷意陡然蔓延上他的全身。 一位大乘期修者,哪怕真的自己破了自己那九窍,又岂会真的这般轻易死去? 而若是没死,那位大乘期修者此时又会在何处,这个答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纵使屋中的那两人如同一段景象一般,从头到尾仿佛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外人的出现。然而心头浮现起的那丝警兆让叶齐觉得此时这方天地之间似乎还藏着一双眼,在幽幽地向他看来。 因为没有御使的动力,那九日逐渐地黯淡下去,直到天幕上再没有丝毫光亮生出,这方天地终于进入了永恒的寂静之中。而那处屋宅之中,女子和男子也再没有丝毫影踪,就如同在这方幽幽的天地之间,除了他和那在不远处静静伫立的屋宅,这方天地再无任何实质的存在一般。 画卷在一刹那收回着,这方天地再度恢复了最初的冰冷死寂,而那幅画卷也再度稳稳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望着手上那卷再平常不过的画卷,叶齐心中一紧,顿时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不是无的放矢。 一位大乘期修者炼制出的幻境,若是真的想让他毫无察觉,哪怕在不是为主人的天道御使下,也不可能让他一介凡界的金丹修者有半分察觉,更不用说是在他进入那混沌虚空时,几乎明晃晃给他的感觉了。 这第四关试炼,虽是他金丹第四转的试炼,又何尝不是这方天道的试炼,或者是—— 君临剑有意而为之,随意留下的一二后手组成的试炼。 在不牵扯到自身之前,他固然可以对这位大能有着无限的钦佩赞赏之情,然而若是这位大能不知出自何种想法留下的后手有着可能牵扯到自己的可能,这本来只是存在于古籍的人物跳到了现实之中,那感觉可就不如何的美妙了。 叶齐的瞳眸微冷,望着身前的画卷,想着画卷中可能存在的残魂,他只觉自己仿佛成了一只被庞然大物盯上的蝼蚁,而盯上他这只蝼蚁的原因是什么,或许也只有留下这后手的人方才能知道了。 他的手轻轻隔空一按,那画卷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拒着,到了离他距离数里之外的虚空之中。 看到那画卷没有任何挪动或者再靠近的迹象,显然他设想的那最坏的一种可能没有出现,叶齐心中奇异地没有生出一丝释然来,因为那在他数里之外凌空不动的那幅画卷,哪怕静止着没有任何动作,也给他一种仿佛天道一般威力无俦到他难以抗拒的感觉。 而他们之间隔着的这数里距离,哪怕在他一般的金丹修士看来,也不过是不到片刻便能立即赶到的瞬息之距,更不用说如同君邻剑这般光是出手的威力,便远远超出他想象的上界剑尊修者了。 所以这距离的拉开只是给他心理上的一种安慰之感,要说他有何种放心之处,却是丝毫不存在的。 而在这方天地中有一个不知是友是敌的比他要高上无数倍的人物留下的法宝存在,任谁都不可能放下心来,因此在一边分出心神留心着画卷那一处的动静之后,叶齐一边回神再看自己丹田中的金丹的状况。 那第四缕炙热的烈日气息缓缓地融入了他的金丹之中,金丹仿佛陡然加入了一抹亮『色』,覆盖而上的水纹和笼罩其外的云纹从平静而无比『逼』真的景物状态中仿佛陡然有了画龙点睛一般的生机,水纹潺潺地流动着,就如同『液』体一般地温和覆上金丹。 叶齐细细感觉着,便感觉身体中灵气和法力地运转多了几分自如,而那云纹就如同爆发开的力道一般,说不清的酥麻之感在他的肌理间蔓延着,几乎相当于一次短暂却彻底的淬炼一般,体内各自为伍的节点脉络陡然凝成了仿佛被串起的整体而划一。 第307章 枯藤 当金丹一步迈入第四转之时, 金丹中略微沉凝的光芒就陡然加入了那烈日的气息, 绽发出了生机勃勃的金红烈芒。 如同一幅画猛然从画卷之中被点亮着变成活物,叶齐能感觉到身旁的气机在悄然地变化着, 就如同这方天地中的生之气息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一般, 哪怕感觉到自己身旁那活物的气息稀少地散落着, 可一种冥冥意之感告诉叶齐, 只要这方天地的天道稳定下来,再自行运转亿年,这方天地仍是有着重新孕育生机的可能。 而察觉到他的神魂蔓延而出, 那些稀少的流动着, 极为活跃的生之气息小心翼翼地凑近着他的身旁, 经历过了一次彻彻底底的毁灭的它们下意识地明白着那在空中蔓延而开的力量有何种威力, 而为了生存,它们无一例外地选择安静下来, 微微的气机逸散着,是显而易见的极容易被摧毁的状态。 在晋入第四转的那一刻, 这方天地对于他而言再不是什么朦胧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朦胧而可怕的存在, 这方天地的气息衰败着,千里之内的生机气息压低着,就如同被着一条又一条的锁链压在身上一般,那天道仍是古老而有着无垠岁月的无情无欲的高高在上的存在,然而它仍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一日日地虚弱。 因为有一种比它更强大,让它不能反抗的力量强压其上, 所以哪怕它是这一方天地的天道,它也不得不日复一日地在那囚困之中虚弱着,等待着那股力量施舍般离开,或直到它虚弱到彻底泯灭,这方世界沦落到演变成死地的一天来临。 越是细细查探下去,这方世界中的诸多隐秘仿佛就以着某种无知无觉的方式尽情地展现在他的眼中,而这方天道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哪怕是象征『性』的抵抗,这便可见了这方天地已经虚弱到了何种程度。 沉『迷』在这种仿佛和天地共同吐息,甚至是更深入地探入这方天道,了解它运转之律的奇妙之感中,不知不觉间,叶齐没有发觉,他脚下之地,如同干旱了许久的冷石上被着内部的某种力量撼动着,出些了稀稀落落的裂纹来。 看着那裂纹出现,再感觉到那裂纹中孕育着仿佛什么极其可怕之物的强悍之感,他从感悟着天道气息的专注中回过神来,明白这大概便是第五转淬炼了。 而根据前四转时得来的经验,这晋升的关键,大概便是在“木”上了。 这木看来似乎比日纹的淬炼更要简单,比云纹的淬炼时的虚无缥缈更要直接,然而它既然能成为这第五转淬炼,定然有着比前四转淬炼时还要严苛的晋升条件,在意识到这第五转淬炼即将开始之后,叶齐早已将黑剑牢牢地握在手中。 在这一转淬炼比一转更要艰难的情况下,他若是有半分大意,或是不注重这将剑拔出的片刻之机,导致了这第五转试炼的失败,那便就真成一个笑话了。 而手上握着用神思铭刻上烙印的黑剑,人与剑心神融一,如指臂使之感便毫无生疏地涌了上来,而许久没有一同作战过的黑剑剑身以着细小的弧度嗡鸣着,表明着它同样跃跃欲试的兴奋之情。 就在他好整以暇,凌空定立之际,变故陡生! 无数他之前查探着没有一丝异样的地下,陡然伸出了十数米长的枯藤上来,那枯藤明明断绝了一切的生机,力道却势如千钧地向他缠来,便连那弧度和力道的流转都灵活和强韧得都出乎他的想象。 然而他甚至没有往黑剑中再灌输多少灵力,这在筑基的他看来或许要用尽全身之力才能斩断的枯藤便在他信手一斩之下,平静地落了地,然而这枯藤的斩开得来的过于容易,在望见地上密密麻麻的细纹裂开中,那若有似无的枯藤生长的痕迹时,寒意便沿着脊背便涌上他的四肢百骸。 然而没有给他过多时间再考虑下去,当那灰白相交的绵长枯藤完全落地,化为一捧余灰时,另一丛比那刚才的枯藤还要速度快得多的枯藤便再度从他凌空而站的方寸之地之下飞快刺出,如同一把尖锐而锋芒毕『露』的剑一般以着可怕的势态朝他刺去。 而面对这比前一次更凌厉的一击,不需要过多的准备,对那挟着锋锐破空声,直刺而来的枯藤,他只是再加大些力道,便让它踏上了前一株枯藤的后路。 而这一次,未等第三丛枯藤钻出,他便积聚着灵力和汇聚着金丹威势,将全身流动的汪洋之力全部汇聚于一剑之下,而这挟着刺天之势的一剑刺下,却悄无声息地进了那黑不见底的裂缝之中,如同一颗砂砾掉入了汪洋一般,没有惊起哪怕一丝的波澜。 第四截枯藤伴随着第五截枯藤一起,再度从那裂缝中钻出时,叶齐虽再加大了些力道,却也轻而易举地便将它们斩于剑下。 然而望着那无边大地上绽裂开来的密密麻麻的裂缝,想着那一截枯藤被斩下,一截枯藤再探出之中越来越短的让他准备的时间,越来越猛烈的攻势和灵活的势态,还有那不断增加的攻击枯藤的数量,一丝明悟恍然升起到了他的心中,与之俱来的却也是一股让人发寒的寒意。 在晋升入金丹境界,明白了筑基和金丹的威力之后,他自然是明白金丹和筑基之间横隔着的这般天堑的,一位,乃至百位无论何种惊才绝艳的筑基修者,在不凭借外物,而且金丹修者充分重视的情况下,是绝不可能在一位哪怕是只有一转金丹的金丹修者手中讨得了半分好处的。 哪怕那筑基的人族修者练就了何等出众的伪神通,又或者掌握了何种宗门或种族中秘不外宣的术法,在真正达到金丹这层次的修者看来,两者已经不是量与量之间的比较了,而是完全不同的层次之间的存在,金丹可以掌握天地之间哪怕是一缕微风流动的气机,并将这天地的力量为自己所有。 所以无论是多少修者与那金丹修者对上,除非他们在完全天道泯灭的死境当中,不然哪怕千万个筑基修者都不会抗衡得了一位金丹修者的力量,因为他们与之对抗的不是金丹修者本身,而是这方天地之间无穷无尽,任由他取用的伟力。 而哪怕在最极端的情况,一位金丹修士与百名筑基修者同时到了天地气机泯灭的死境之地,哪怕金丹修者为了不为死气污染,不动用外界的灵气和天地气机半分,金丹修者体内的丹田蕴藏的汪洋灵气之势,也足够他不借助任何外力,将体内只是如同湖泊,乃至溪流,水洼灵气的筑基修者们一一击杀了。 所以叶齐相信,哪怕以自己筑基前百倍的威力,都不能和现在的自己抗衡半分。 然而这个数量若是不断提升着,从百倍跳跃上了千倍,万倍呢? 一想到那种可能生出,饶是已经对着金丹的威力有着毫不自谦的清醒认识,叶齐自己都被他设想到的那种情形摄住,而此时他所在之地,天地的气机稀缺,已经是快要陷入死境的灭绝之地,而他若是在与那枯藤交战之中,没有任何收敛地肆无忌惮动用那天地之间的气机,自然会加速这方天地向着死地演变。 而谁也不知道这第五轮淬炼会持续多久,如果在他没有度过这第五轮试炼之前,这方天地已经向着死地转化完全,那么他一开始纵然可以凭借着丹田中积蕴的浩『荡』灵力挡那死气于身外,然而在这显而易见地定然会越来越艰险和危机迭出的试炼之中,他到了最后定然不得不将越来越多的精力花在对付那枯藤之上。 而到了那时,若是给了死气入侵之机,那毫无疑问便是在自取灭亡了。而若是他不动用这天地气机,就如同是放弃着金丹修者层次上的最大优势,仅凭借着自身丹田中充足的灵力和那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枯藤赤手空拳地对打。 而若是他坚持到了最后,方才发现自己可能落败,那给他蕴藏着无限杀机之感的枯藤,或许就不会轻易地放他离开了。 心中冥冥生气的一种预感警示着他—— 这第五轮试炼,若是他最后无法从那枯藤中抽身,与前四转结丹失败的结果不同,在这真实的杀机起伏的枯藤之中,他会死。 这丝预感极为强烈,而到了如他这种层次的修者,几乎每一缕的预感都是极为真实的对于天道和自身的真实预测了。 叶齐的心缓缓沉下,在这方面对的敌人和破敌之法完全朦胧不清的困境之中,纵使刻意收敛着灵力,不让它有一丝浪费,叶齐也能感觉到,在十数处枯藤同时向他刺出之后,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压力的存在了。 而这方天地上开裂的裂缝,又何止千万? 第308章 见面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 那枯白长藤的攻势越发凌厉, 然而与魔血藤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的是,这些长藤却是彻彻底底的死物, 他在这些悍不畏死的枯藤中分出神思探索着, 却始终没有找到能够支持它们一次又一次地向他攻击的动力源泉。 而那裂缝给他的感觉又太过怪异, 如同积蓄着无穷无尽的深渊底部的黑沉之物一般, 他分出心神屡次尝试的攻击都没能引起它一丝一毫的波澜。 逐渐地,叶齐便连分神的时间都没有了,在尽可能地留存着灵力不被消耗的情况下, 哪怕是以他如今势如万钧的锋利剑势, 面对四十处枯藤一并攻来时, 他也只能集中心神去应对, 而一波攻势未结束,一波攻势便已再度攻来。 在这心神需要紧绷于一线, 稍有丝毫疏忽便可能『露』出破绽的应对之中,为了尝试找到应对之法, 叶齐终于开始动用灵力,而输入灵力去斩那些枯藤, 在终于动用了灵力之后,他应对的难度似乎又回到了他最初应对那些枯藤时轻而易举的程度。 然而这轻易之感自然不会长久,在用灵力争取出多余的时间的应对中,叶齐将体内的无论是雷霆之力,还是符阵的变化手段都在那些长藤之上一一试过,然而这枯白长藤毫无生机可言, 自然也毫无顾惜自身的痛感存在,不知它们是由何种灵植材料构成,坚韧之度竟是比得上寻常的法宝。 而他之前以筑基之身应对魔血藤时,虽然应对的是千年长藤,那魔血藤的强韧之度却也不过如同寻常兵甲,最有杀伤力的是它的毒『液』和缠绕力度,而且纵使数量增加着,攻击的力度在每根魔血藤身上也不会有太大提升。 而魔血藤终究是会痛会避的存在,它们也不会如他眼前的这些毫无知觉,只为将他绞杀的枯白长藤一般,在稳定的配合和无所不入的角度之中保持着天衣无缝的攻击势态,甚至到了哪怕这数十条枯白长藤一并攻来,其中任何一条长藤完全不会阻挡半分另一条长藤攻击势态的地步。 而且叶齐能够感觉到,每一根长藤的攻击力道都是在缓慢提升着的,而随着它们数量的增加,几乎可以预见到的,只怕撑不到千数的长藤向他攻来,他身上的灵力和其它手段便会在这这斩杀长藤中消耗殆尽,而那时,他便真的是进退无路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由微微一沉。 而在叶齐用灵力灌输着黑剑,一剑又一剑锋芒毕『露』的杀招斩下,将那些枯藤斩落在地化为余灰的空隙中,他也终于将自己能用的种种手段试验完全。 然而结果同样不太乐观,毕竟这枯白长藤不是活物,却也不是什么邪异之物和由神魂组成之物,他神思之中的星域和丹田中的雷霆之力排不上太大用场,而雷霆之力用在暴力使长藤化为灰烬之上,未免太过暴敛天物了。 他尝试着引动雷劫,却也发现那雷劫也与天地之间的千万气机有关,而雷霆的积聚甚至比他要借用那天地之力所耗用的气机更大,而在种种的手段之中,竟是只有剑气,对那些长藤的伤害最大。 在对比着发现了这一点后,叶齐心中淡淡的阴霾隐隐浮上。 这剑气对长藤杀害最大这一点,几乎让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那画卷之中的无锋剑尊。 而第四转淬炼与那九剑击日有关,九剑击日之景又是画卷这法宝布置而成的,联想到自己刚才进入那画卷查探到的景象,通过这第五转试炼的提示几乎赤.『裸』『裸』地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幅画卷仍是平静地在他数里之外悬浮着,没有任何一处长藤试图攻击它,它也没有任何异象显出。 然而想到自己的那个猜测,叶齐便感觉那幅画卷就如同是来自这天地中平静冰冷的一双眼一般,直直地向他看来,如同棋盘上的一双手一般,毫无波澜地想着要将他这一颗棋子放到何处。 身体上的疲累对于一位金丹修者而言不过是呼吸间,便如同『潮』水一般随着灵力涌动而退下的小事,然而被一位大乘期修者盯上,而产生的心神上疲累,让叶齐不由地心神紧绷着,哪怕知道那位剑尊若是真的想对他出手,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就如同一只蝼蚁,在不知道天穹上有一双眼在盯着自己时,它可以肆无忌惮地活动,然而知道了那双眼后,哪怕知道无法抵挡,只怕也难以抵挡地生出震歩来,几乎是难以抑制的,察觉到了那画卷的平静,叶齐不由分出了心神,留心着画卷那一处的动静。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和心神上传来的强大压力沉沉压在叶齐身上,哪怕他在与那枯白长藤的交手之中,剑势流转得更加自如而锋利了几分,然而在度过了筑基前剑道突飞猛进的阶段后,如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剑势进入到了一个瓶颈阶段,而这一阶段的突破不再是短时间的历练便能突破的,而是要靠日积月累的淬炼。 而在这般敌手和自身实力增长速度完全不相配,而且自身的诸多优势还被重重限制的争斗之中,不用多想,他便能预期到了这交手的最终结局是如何。 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死局。 叶齐清醒地意识到。 所以在他为棋子的淬炼棋盘上,没有任何能够突破这盘局的路。 而这第五转淬炼,本不该是个死局。 那么它之所以变成一个死局,便是因为被棋盘之外拥有布局能力的人『插』手了。 而那个人,本就不想这局中的任何人能够破关,因此那人布置的是一场死局。 然而这死局又不是毫无出路,因为对于布置下这棋盘的人而言,从棋盘外伸来的手,便能轻而易举地解决局中的他所有的难题。 叶齐微垂眸,眼神微冷,心中为之前所见的那人壮阔平生而生出的些许唏嘘感叹就此烟消云散。 在这修真界之中,无论是谁爬到大乘期大能的高位,无论那人有着何种凄惨让人动容的经历,都不需要他人的怜悯和置喙,而他也无需在掺杂其它的观感,无论是何人,想要对他动手,那便是站在他对立面的敌人。 在灵力飞速消耗之际,望着那数里之外凌空悬浮的画卷,叶齐不再犹豫,他神魂延伸着略微一动,便将那画卷平铺开。 那黄软的画卷如同有着生机的波浪一般延展开来,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当这幅画卷延展到平铺这方天地时,地上的裂缝和不断钻出的枯藤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了一般,再无丝毫踪迹。 而那画卷之中展现『逼』真的天地,只要不在屋的宅方圆千里之内,便处处是灵气充裕,气机饱满之地。 若他能在此地应对那些枯白长藤,或许就不需要如此费力的想法从他脑中一闪而过,最终却隐于他略微低沉下来最终却恢复平静的面『色』之下。 出乎叶齐意料之外的,这场和这画卷主人的对话来得极其快。 几乎就在他出现在这旷野之上时,一位随意地搭着草帽,穿着一身并不太整齐猎装的高大男子便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与他在画卷中看到的那气宇轩昂,如同一把足以开天辟地的剑一般立鼎于天地之间的高大男子不同,那猎户背着一把看着并不太锋利的卷刀地走着,面上并不太休整的胡茬,被太阳略微发黑的皮肤,黑沉如狼般的眼神,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一毫大乘期修者,或者应该说无锋剑尊的风度。 那人现在的模样只想起那些山林中最平常不过的野户,还是最平凡无奇,脊背微微佝偻着的存在。 而面对这样一位身上毫无一丝一毫大乘期修者的气势,似乎那人的出现在这画卷中再平常不过之事的猎户向他走来,叶齐微微一顿,最后还是举起了手中的黑剑。 哪怕他和大乘期修者之间的差距比蝼蚁和天道之间的差距之大都更要让人绝望,他也不打算放弃这最后一丝抵抗的可能。 而隔着千米的猎户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出现,那人不急不缓地向他走来,却是对他的这番抵抗冷漠得近乎无动于衷。 直到那猎户终于以着凡人的速度走到他面前时,面对那与画卷中剑尊容貌如出一辙,而此刻出现在此处,身份也毋容置疑的男子,叶齐却没了先开口问候的心思。 而看到叶齐仍然拿着黑剑对着他,猎户平静无波的面容之上终于出现了波动。 那人不耐烦地蹙着黑深的眉,用着有些粗糙难懂的方言直言喝他。 “把剑放下。” 第309章 相谈 男人话音刚落的那一刻, 叶齐感觉宛如整片天地的重量在缓缓地加诸于了他的剑身之上一般, 几乎不可抵抗的,他的黑剑便被一股巨力加坠着, 剑身不甘的嗡鸣着, 纵使他用尽全力, 那整片天地气机相坠的沉重之感让他几乎回到了凡人时, 面对天地伟力时仍无可奈何的感觉。 而他固然能再勉强支撑一二,但早与黑剑心意相通的他自然能感觉得到黑剑此时的不堪重负。 没有再强撑下去,心中的激『荡』被缓缓平复到了几乎毫无波澜的冷静, 顺着那天地加上的力道, 叶齐没有再顽抗, 他手腕轻转, 便径直让黑剑嗡鸣一响,在瞬间入了剑鞘。 仿佛终于给他下足了下马威, 那猎户抬了抬草帽,显现出的脸庞黝黑, 神态却如同世外之人一般疏离平静,只有一双眼眸黑深得可怕。 那猎户没有任何神情地冷冷看着他, 是仿佛在打量着什么死物一般的平静无波,而在男人这般打量之中,叶齐也没有开口,他平静地和那人对视着,等待那人说出自己的意图。 哪怕那人曾是大乘期修者,可既然能将这画卷作为平息外界枯白长藤之用, 自然便是因为自己有可用之处,那么哪怕他的修为比不上他面前之人,也无需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太低。 男子没有计较他的失礼,在热气滚滚的沙丘之中,这一方世界和他们二人仿佛是唯二存在的活物,烈日高悬空中,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只有他一人的真实与整片天地在隔着千万年间与一道早该死去的魂魄的对话。 男子开口说道:“这千年里,无数凡界之中的数万金丹修者中,只有十五人能通过四转丹炼。” 明明无论是气势还是外表,男子都是最平淡无奇的猎户装扮,然而在他开口的话语中,却含着一股让人心惊的冰冷气势。似乎从那猎户驱动那天地气机的那一刻起,那人便不再是这荒野之上普通的一名猎户,而真正有了与剑尊匹敌的剑尊气势。 然而奇异的是,叶齐并没有生出太多惧怕,就如同面前那人仍是一个猎户一般,他等着那人继续说下去。 “你觉得那十五人都是些什么人?” 男子望着他,一字一句加深着说道,在说到话末时,甚至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冰冷的讽意。 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叶齐开口,平静地说了四个字。 “天之骄子。” 听了他的四个字,猎户嘴一咧,却是近乎嘲讽的笑容。 “最后这十五人中,你猜有多少‘天之骄子’能过第五转丹炼?” 叶齐面『色』平静地答道:“晚辈不知。” “那你可知过第五转丹炼的条件为何?” 叶齐继续摇了摇头,他感觉自己很快就能接近自己心底的那个答案。 猎户咧了咧嘴,『露』出森然的一口白牙。 “是斩了全部的罡神尸藤。” 沙丘之中,他们两人久久地对立着,男人似乎很笃定叶齐了解这种灵植,而且知道这灵植的根底。 然而他确实对这名字代表的灵植没有任何印象,然而能从一位剑尊口中说出,想来这应该是属于上界的威力巨大的灵植,可惜那来自上界的残魂已经在画卷主人一眼中消泯干净,他无法再进行探查,不过这名字是有些熟悉的,他尽力回忆着,想找到那关于罡神尸藤的记载。 然而最终,叶齐只能从些老旧的古籍中找到他一览而过时的碎片化涌入他脑中的讯息,那些讯息记载着。罡神尸藤,是攫取着尸体养料的高阶灵藤方才能生成的天地灵物,是比人族还要更受天道认可的无争无夺的种族,而除此之外,却是再无其它记忆了。 而这罡神尸藤的生长养料对于凡人而言或许可怖,然而对于能结丹的修者而言,只怕手上沾染的血迹连尸山尸海都不能道万一,这自然是不可能吓得到任何一位修者的。 然而联系着那罡神尸藤出现之地,不用多言,叶齐便明白了男人话语中所有的未竟之意。 如果那罡神尸藤是以着一位大乘期修者的尸身作为养料的话,那么哪怕只能得了尸身中万分之一的威力,也绝无可能有金丹修者能斩得了这全部的罡神尸藤,自然也无人能达到通过第五转丹炼的条件。 “敢问前辈,通过第五转丹炼有几人?” “十二人。” 明明在烈日当空之下,叶齐却觉得那猎户眼中的烈芒竟是要比那烈日还要灼而亮。 “通过第九转丹炼有几人?” “十二人。” 然而在热浪滚滚的沙漠之上,叶齐却只觉从指尖便弥漫上一股寒意,他望着面前男人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道。 “那两人,是如何死的?” 猎户垂眸望着他,却是毫不在意地答道。 “一人死于罡神尸藤之中。” 然而猎户没有说出另一人的死法,然而就是这种无言的沉默在片刻之后,便让叶齐明了了另一位本是天之骄子的金丹修者是如何死去的。 而他是第十五人,这一次,他同样要面临与之前十四人如出一辙的抉择。 这一次,两人之间惧是许久的宁静。 过了许久,叶齐只觉自己的喉头略微干哑着,他压抑下心中升起的异样,却是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出了心头所想。 “是否只有前辈庇护之人,才能过接下来的九转试炼?” 猎户笑了,他按了按草帽,叶齐能看见清晰可见的汗水大滴大滴地从男人的额上滚下。 猎户只说了一个字。 “对。” 两人又陷入良久的沉静之中,叶齐明白,那是猎户留给他思索的余地,然而以一位大乘期修者的庇护为条件,十二位天之骄子之力都还未完成的要求,他有何把握在这十二位无一不是族中天之骄子的修者中拔得头筹? 而且—— “最后炼成金丹的十二人,可有人平安回返到自己的世界了?” 然而这一次问题的答案,几乎不用猎户再言,叶齐心中便有了答案。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男子平静回答了。 “他们都没有完成我的要求,所以我把他们的金丹品阶斩到了四转,如果那也算得上安全回返的话,那十二个得到我庇护之人至少都活着回去了。” 画卷之外是必定会囚困人于死路的罡神尸藤,画卷之中却是只要完成一个要求便能安全脱身的要求,应该所有有些理智的人,都应该知道该如何抉择。 然而就如同人心总是不足,青年并不满意只有这两种的出路,他继续问道。 “除了完成前辈的要求,不然在这第五转淬炼之中,无论哪位金丹修者入内,都只有死无全尸的下场吗?” 果然,男人没有回答,然而默认便已经是全部的回答。 猎户只是用着平静而毫不催促的眼神静静望着他,似乎如同无欲无求的天道在静静地望着一只蝼蚁的举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可笑感觉生出,就如同没有蝼蚁能够理解天道运行的规律一般。 叶齐明白了男人的答案,他没有自取其辱地尝试去挑衅这男人,或者尝试脱离开那画卷,只因画卷展开之中,便是他眼前之人掌控的世界,而画卷收回后,便是那无边无际罡神尸藤的汪洋之中。 而这话既是由一位大乘期修为的剑尊说出口,那么他也不再妄想逃脱,挑衅眼前之人让他重演一遍那死因没被说出的金丹修者的死法。 而或许是看他沉默了太久,直到那烈日终于缓缓沉到地平线附近时,猎户终于沉沉开口。 “所以自我死去之后,凡界再无能结五转金丹之人,而这第五转,便是第九转。” “这五转的淬炼,是我与这天道融合所设,所以除我之外,再无人能通过这一关丹炼。” 面对猎户难得的多话,叶齐微顿着,却是问了猎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那在前辈之前,为何古籍中记载有第六,乃至第九转的金丹?难道因为前辈是大乘期修者,便能随意地篡改这金丹品阶吗?” 面对青年这番略带着不平静的话,猎户只当他是心中不忿积郁得太久,便是在最终服软前最后的发泄。 男子难得地『露』出些不带任何意味的笑意,猎户微勾着唇,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头上落下,他不耐烦地擦了一把汗,面容却是无比平静说道。 “自我之后,再无大乘期修者。” 男子的一字一句明明没有多大的力道,却无端地带着一股让天地都不由心胆俱裂的霸气。 “所以哪怕是这凡界的天道,都得听我说了算。” 叶齐与那人相对而站,久久无言。 过了许久,仿佛终于想通了什么,青年微垂着眸,面上再无一丝一毫的对抗之『色』,他对男子说道。 “请前辈吩咐。” 第310章 惊悚 猎户面上没有带上任何欣喜『色』彩地笑了起来, 这笑中有许多叶齐难以看懂的沧桑成分, 男人黝黑的皮肤上面容弧度冷硬得如同生冷的刀锋,即使历经了种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或辉煌或低沉的年岁, 也能在那笑意中看出那人如刀锋般锋芒毕『露』而从未被任何阻碍折断的样子。 此时那人微微咧了咧嘴, 一口白得耀眼的白牙『露』出, 却是透『露』出森森的寒意。 “你也猜到了, 我这一辈子唯一所求,就是让她重归人间,而我做不到这一点。”猎户将他一生所经历的漫长修炼所求之程云淡风轻地凝成了常人无法想象之重的一句话, 然后笑着说道。 “只能期望有人踏上比我高得多的高度之后, 能够做到这一点。”猎户的瞳眸凝结成实质『性』的一点, 当那一点落于叶齐身上时, 叶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然而在那压力之后, 很快地便转化为了嗤笑。 那嗤笑带着些仿佛英雄迟暮一般的苍老意味,所以猎户话语中的嗤笑意味不是对着叶齐, 而是对着曾经站在这修真界顶端的君临剑竟会生出这般软弱,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念头的嗤笑。 “很可笑不是吗?我这辈子做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壮举, 然而在真正到达那一点后,我竟然发现——”猎户的瞳眸微眯了起来,他抬头看向地平线上的那轮落日,以着凡人的姿势虚虚地描摹着那落日的形状。 “我需要变成一个凡人,然后去一脚跨到那太阳身上,比起我相信自己能做到这件事, ” 猎户出乎他意料地骂了一句脏话,他的神情中没了剑尊般高高在上的样子,他此时方才比之前真正地多了一丝人气。 “我更宁愿相信,真的存在一个人比我更高一筹,无论是资质还是气运,他都比我更有可能做到这件事情。”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猎户说话的速度慢而且缓,然而却如同带有某种特定的规律一般,叶齐觉得自己的思维竟需要极为漫长和缓慢的思索才能理解那人话中的一字一句,毫无疑问,这种境界和法术的使用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程度。而猎户使用这种神通或者术法,本就不想他『插』嘴回答。 “意味着,我死了。” 猎户的眼中陡然绽放出他难以对视上的光芒,他一个人进入了极端的专注状态。 “在我第一次对上那头黑森豪猪的时候,我以为我会死,然而我活了下来,在我尝试着以神魂铸剑的时候,我以为我会死,然而我还是活了下来,然后在我能够修炼,能够以一个修者的眼光接触到凡人这一辈子终其一生都不能想象乃至于奢求得到的珍宝以及诡谲离奇的世界时,我以为我会死,最终我却是在千千万万人里活了下来。” “到了最后,哪怕是我自己将自己的九窍刺破,我仍是不能死,这方天地仍是将我的神魂留了下来,与它千千万万年融为一体,我甚至觉得我可以自修天道一途,然后重新踏上道途。然而就当我终于接受了我不会死的结局时候,我开始死了。” 落日以着完全不符合常理的速度快速地下沉着,几乎在一瞬间,沉沉的夜幕之上九轮明月猛然绽放出无人能直视的华彩。 然而这一切都是很正常的,因为他在一处画之中,而画的主人就在他的面前,因此无论这幅画卷最终向着何处演变,这都是极为正常的。 叶齐深吸了一口气,直到他对上面前男人的一双眼。 那是一双如同瞎子一般直愣愣,毫无一点光彩,视线只是虚虚落在夜空中一点的眼。 而在那一双眼完全失去了光彩的那一刻,猎户倾吐的欲.望似乎就此停了下来,男人似乎就变成了那最初等他进来时那副指点天地的剑尊样子,猎户平静地开口,语气便一转生硬地总结了下来。 “所以我想要找到一个我认可的,能够让我相信他能比我走得更远的修者。” 猎户长吐一口气,“我既然和这方天道融为一体,我就能利用它的权利去帮我筛选这样的修者。我现在的修为万不存一,对于元婴以上的修者,我把控的能力不完全,就只能从金丹修者中挑选…… 似乎察觉到了叶齐的走神,男人眉宇一凝,几乎是掩藏不住不耐地问道,“你听到了吗?” 纵使双眼没有了注视的能力,猎户仍是分毫不差地将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眉宇一皱间显出了大乘修者几乎能将他在瞬息间压垮下的威压,所幸这威压一闪即逝,叶齐心中有些异样生出,他面上并没有太多变化,平静地应了一声。 而听了这声答应,猎户面上仍是有些不甚满意的样子,然而他最终将自己的不耐压下,继续说道。 “如果你能证明自己有超过我的潜力,那么我就直接出手助你成九转金丹,而如果你通不过我的考验,你就和前面那些人一样,乖乖带着自己的四转金丹滚回去。” 说到最后,猎户的话语中的急躁之意似乎忍耐不住地爆发了出来,叶齐心中的异样更深了些,他没多大情绪泄出地平静应了一声,猎户的焦躁略减轻了些,方才继续说道。 “我留下了你先前十二人的意识,如果你能将他们一一击败,那我就初步认可你的能力,这就当作是你的第五到第八转淬炼,你胜了三人,就算进了一转,我有些累了,你先打着吧。” 猎户不耐烦地说着,就如同他先前说的这一番话只是无聊的废话一般,他毫不在意地丢下十二团圆圆的精魄,还有那四缕幽幽飘转的天地意识,随意地如同丢下四颗杂草一样。 “明天早上就是你的第九转淬炼,过了我就认可你的潜力,过不了你就带着四转金丹滚行了。” 下一刻,猎户的身影便消散在这片旷野上,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肆意无常。 而在那道身影完全消散后,男人丢下的十二团如同装着混沌的黑白浑水一般的精魄,幽幽地靠拢在了一起,而那思虑天地意识,在他叶齐探般地伸出手接住时缓缓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能感觉到金丹对这四缕天地意识宛如贪婪的饿狼一般的垂涎欲滴,然而他略微一顿,却是没有急着吸收,反而将目光移向了那十二团黑白混沌相交的精魄。 然而在他的视线转来之后。那十二团精魄一顿,却是从他面前缓缓聚拢在一起,然后迟钝地向后退开。 这要—— 怎么将它们击败? 叶齐略微犹豫了一下,却仍是拔出了黑剑,而看着他的动作,那十二团精魄却是如同傻乎乎的团子一般猛地向后一跑,然后因为撞在一起而如同圆滚滚的球一般散了开来。 “我们认输,我们认输了。” 一道略微老成的声音响起,然而这道宛如是中年男子的声音却显得极为怪异,就如同有人在捏着嗓子刻意地这般讲话一般,叶齐立刻就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而和那猎户的不对劲不能妄然开口不同,那十二团精魄看起来却是一个极其容易拿捏的角『色』。 而十二团精魄中,有一团却是敏锐地观察到他目光的变化,尖着嗓子却是大喊出口。 “你不能打我们!你不能碰我们!不然你碰了我们一下,我们以后都不带你玩了!就不带你玩了!!” 这道声音极为尖利,分不清男和女,却带着某种蕴含天地大道的音律法术,察觉到这是某种金丹修者才能使用的音道神通,叶齐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他将黑剑收起,蹲下身子,金丹中的气机微拉,便将那十二团精魄所在能逃生之处全部围住。 “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会,我以前也会?!你以后不会了,哈哈,反正你以后也不会了!!” 这些颠三倒四的言语充满着极其蛊『惑』人的惊悚威力,在心神产生了略微动摇的一刻间,察觉到某团精魂欲盖弥彰躲在十一团精魂之下的动作,叶齐轻轻一拉,几乎毫不费力地便将它拉到手上来。 是和银魄圣树相差仿佛的手感。 叶齐心中的不祥之感愈发浓烈,他以着平和的语气开口说道。 “我不打你们。” 这话一出,几乎极为强烈地便安抚了刚才还动『荡』『乱』跳的十二团精魄们,看着它们略微平静了下来,叶齐缓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问道。 “你们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晚了,晚了!没用了,没用了!!” 被他握在手中的那团精魄中几乎是笑得沙哑的嗓音中又哭又笑地说道,引起了另外十一团精魄的附和。 “晚了哦,晚了啦!都没用啦!!留在这里吧,我们都留在这里啦!!” 第311章 看到 叶齐敏锐地捕捉到他手上那团精魄说的我们二字, 一丝不妙的感觉从他心底生出, 他低头直视着手上的那团精魄,以超出寻常的平静问道。 “谁会将’我们’留下, 是他吗?” 传闻修炼到一定境界的大能『性』命不能轻提, 只因无论是何种人胆敢在心头妄议他们, 他们都能立刻从那天地的气机变化中察觉到妄议之人的所思所想, 因此在先前与猎户的对话中,他在思索时也仍是注意避开那人的姓名,而猎户虽然从他面前消失, 可叶齐相信那人仍然有办法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而刚才那人没有阻止这十二团精魄说出那些让他警觉的话语, 猎户或许就不会阻止他接下来的问话, 然而为了谨慎一些, 叶齐没有提及那人的姓名,而看着那十二团精魄疯疯癫癫的模样, 他明白或许正常问话从它们口中得不到什么,便只能顺着它们的言语去理解。 果然, 这一次他手上的精魄微微一颤,却是没有再说出另外的疯言疯语, 它只是颤抖着说道。 “不,不是他。” 那精魄仿佛非常害怕而敏锐地避过了男子消失的方向,如同一团水团恨不得在他的手上摊开找条缝隙钻进去一般的瑟瑟发抖着。 “他也是被丢下的,我们都是被丢下的。” 这句话如同雷鸣一般从叶齐耳边划过,他强令自己镇定下来,顿了一会儿确定自己记住了这每一字每一句之后, 方才继续开口问道。 “猎户,不是这幅画的主人,也不是无锋剑尊对吗?” 那精魄微微顿住了颤抖,像是叶齐才是那个发疯之人地狐疑问道。 “什么画?” 叶齐垂下了睫,忍不住握紧腰间的剑,他觉得自己的喉头发干,似乎触及到了什么紧要而诡谲万分的重点。 “这里,不是由一副画卷演绎出来的画境神通所在吗?” “你不知道?!” 那精魄从刚才还能略微沟通着的状态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地尖刻笑了起来。 “啊!他不知道?!” 得了那精魄的一句话,剩下十一团精魄也纷纷尖刻地笑着,发出各种奇怪难听叫声地挤在一起,是恨不得将自己『揉』碎了完全与另外十团融合成一团的力道,宛如它们之间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而知晓了这秘密的他们看待不知晓这秘密的人,就如同一个绝望的知道灾难到来的人看待另一个还懵懂无知的人一样,有一种疯癫到极致的绝望感觉。 “嘻嘻!!他竟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降低标准了?!” “死了!他原来也要死了!!我们都能死了!!” 仿佛从他不知道的无知里得到了某种奇异的力量一般,十二团精魄再没了对叶齐最开始的畏惧,叶齐静静等着它们笑完,而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样子,那十二团精魄的嗤笑声逐渐停了。 最终那黑夜越发深沉寒冷之下,那十二团精魄仿佛因为他散发着的温暖热度一般,紧紧地合拢在他的身旁。 在那无边的寂静和黑『色』蔓延当中,它们似乎再度平息了疯癫的状态,一个能够清晰听出是中年女子声音的精魄平静开了口。 “觉得这里是一幅画?” 叶齐没有因他们之前的言语有太大波动,再难听的话语在他仍是在叶分府时他也听过了,他平静地应了一声,按下了脑中正要吸取它们的星域动作。 而得了他的回答,那中年女子的声音冷淡一笑,却不是再尖刻而毫无忌惮的样子。 “这世上哪有主人死后,还能自行运转的神通?看清楚了,你现在在的,是一个死人的丹田!” 叶齐缓慢地眨了眨眼,在他听到这些精魄的疯言疯语时,无数荒诞不经却极为可能的想法便从他脑中生出,如今听了那精魄所言,他有了些准备,却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说法。 他再开口时,却是问了那十二团精魄它们都没有预料到的一个问题。 “一位大乘期修者,如果身躯可以化为无数世界存在,那这些世界的天道,是由他自己的神魂驱使吗?” 十二团精魄似乎面面相觑了一下,却是并不理解他问的是什么问题,叶齐心中无声一叹,却也不便在此刻将自己所有的想法说出,他微顿着,语气转化为往常的平静,然后开口道。 “好,我所在之处是在一位大乘期修者的丹田之中,那然后呢?” 十二团精魄如同蜜蜂一般嗡嗡地聚在一起,以着某种独特的方式交流着,那中年女子声调的精魄不耐烦地嗤笑着。 “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知道,倒也了无烦忧,时间不多了,第九,你和他说吧。” 随着他手上那团精魄的跳下,与之同时的另一团精魄缓缓飞到了他的手上,是一个苍苍老者的声音。 “你知道剑尊这一生经历。” 老者久久地停顿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叶齐方才意识到这平平一句是一处问句,他应了一声,意识到他们想从头开始告诉他什么。 “在通过第四转丹炼时,从一副画卷中看到的。” “藏不住了!他藏不住!!要死了,他要再死一次了!!” 老者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捏细着一般尖锐,精魄尖笑着挤成一团,它们虽是没有肉身的精魄,可毕竟是取自金丹修者的精魄,在叶齐格外留心它们一字一句时,那仿佛是术法神通一般暗含着某种大道规律的声音便仿佛刺透了他耳膜一般以着某种甚至刺得他脏腑森疼的节奏传来。 “没有画!我说了没有画!!画是假的,他也是假的,我们也是假的!死了,都死了!!” 即使他再如何小心斟酌着字句,可不知是那一点再触到了这些精魄发疯的关键上,在再度问了几句,仍然没有得到它们回应之后,叶齐不再犹豫,他望着已经缓缓变亮的夜幕,深吸一口气,便直接扣住了形态最为凝实的精魄。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有受到半点阻挠,就将它带到了星域之中。 搜寻同层次修者的记忆应该比他先前搜寻那上街残魂的记忆要简单些,然而若是搜寻魂魄经历的年月久些,再想从它们记忆中拼凑出事情的全貌,那就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了,然而这画卷中的一夜很快就要过去,若是毫无准备地对上那猎户,或许他也要踏上和那十二人一般的道路。 叶齐清空思绪,不再有任何犹豫,便将神魂探查到了那精魄的记忆深处。 那精魄叫张舢,却是来自另一处上古有动『荡』,而现今没有过多修者存在的凡界,而那一处世俗皇族独大,却是从开国皇帝便开始修习仙法,历代从修者府邸遗迹中得来的仙法都只供皇室众人使用,然后凭借功法丹『药』的等级依次赏赐给功臣和皇家之人,因此百代皇族久久不灭。 而张舢是一处和皇帝极为亲近的亲王最看重的长子,因此在与皇子没有过多差异的功法和丹『药』供应之下,再凭借着自身体质出众,很快地修炼层次便一举跃上,得到了皇帝的看重,而在层层修炼中更是比众多皇子还要出『色』,最后甚至凭借着一场机遇而找到了一处仙人的洞府,在抛却了一切虚名在仙人洞府修炼的千年之中,金丹终于修成。 为了防止自己混淆认知,对于张舢金丹前的记忆,叶齐只是一眼略过,很快地,叶齐便看到了张舢前四关淬炼的场景,然而与他经历的那四关丹炼细节上有些略微的不同,张舢最后在仙人洞府中平稳渡过,直到被一股巨力牵引着,仙人的洞府破开,张舢才被那巨力裹挟着,来到这一处秘境之中。 而与他到达时望到的场景不同,张舢一步到达的不是那荒凉冰冷的仿佛只有永夜的碎片秘境,张舢一来,便进入到了那九日并列的荒漠之中,而张舢花费了数月去探查,也仍没有从那荒沙中找到哪怕一条出路。 在张舢的记忆中,猎户始终没有出现,而张舢在这处灵气并不算充足的荒漠中修炼了数年,有一日终于忍不住,哪怕一无所得也要一直探索下去这荒漠的全态,而张舢也做了和他一样的事情,张舢凭借着一种得来的一息万里的法宝几乎可以说是毫不费力地向着上空飞去。 而与叶齐一无所获,寸步不能进的情况不同,凭借着在那法宝之上修炼,张舢经过数年,有一日终于睁开眼,因为那法宝仿佛受到了什么阻隔,被困在毫无光芒的虚空之中,再不能带着他往上飞行一步。 而张舢脚下似乎仍是那片大陆的,只是他终于能够窥得那大陆的全貌,而张舢首先看见的,便是脚下的九颗烈日。 在那一刻,张舢朦胧地觉得,那其中的四颗真像是他丹田中四转金丹的排布。 第312章 轮回 这般荒诞的念头在张舢脑海中一闪而过, 而在他发现自己无论用尽何种办法, 都不能再有寸进之后,他终于放弃了通过第五转丹炼的想法, 他决定回到自己原来所在的凡界, 而在通过这天地之间的气机, 回到自己来时的那处凡界之后, 似乎波澜壮阔的生活便和他再度无缘。 他在凡界的生活平淡得甚至可以说是一潭毫无波澜的水,亲王和皇帝永远是他记忆中一般爱护他的,而诸位皇子仍然是敌视他的, 凡间百姓的生活仍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乃至于连日月时节都再没出现过一次预料之外的变化。 这般如同平静而毫无波澜的日子或许是张舢一开始奢求的, 然而逐渐的, 他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对,他似乎只能凭借修炼来获得些许修为上的进步, 而不论是他人指点,还是古籍上的功法传授, 他再没能从中得到一星半点新的东西。 当张舢察觉到这『毛』骨悚然的异样之后,他再去看身边的每个人, 便发现每个人似乎永远都是他记忆中的那副样子,『性』格和样貌,或者应该说是时间似乎都永远停留在了他记忆中离开这凡界时的样子,为家国大事忙碌的似乎永远都在为家国大事忙碌,担心着红颜易老的美人岁月却永远在她们的脸上停驻。 这一切都是他记忆中凡界的样子,然而这并不是真实的天地该有的样子。任何一切似乎都完美符合他记忆中想象并认知的一切事物的模样, 然而他再不能从中学习乃至于领会到哪怕是一点新的认识。 张舢终于意识到了,他回到的这凡界,是假的。 他还没有从那金丹的试验中出来,就在他这般想的那一刻,他回到的凡界之中每一个有条不紊地按照自己应有规律行事的人动作都停了下来,如同被抽调了魂魄的空无肉身一般,不知是什么促使着这些人纷纷聚拢在他的洞府之外。 这些人不发一声地等候着,两眼黑洞洞地等候着张舢的出现。 在这些人里,张舢看到了疼爱他的父亲和叔父,而他们如同失去魂魄的厉鬼,渴望他填满他们体中的每一处一般朝他疯狂攻来,几乎在与天下人为敌的攻击之中,张舢几乎用去了所有的仙人洞府中得来的法宝方才终于逃脱出来,而在他逃出了自己在凡界时游历过的最远之地时,他终于从这幻境中逃了出来。 张舢再度回到了那九日并列的荒野之中,只是这次他与上次不同,他就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一般,他失去了度过第五转丹炼的决心,他不愿再走远一步,再重复那危险的结局,他也不愿再通过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的气机回到不知真假的凡界之中,张舢决定就呆在荒漠中精心修炼着,等到自己实力强大些再来度过那第五转淬炼。 张舢猜想第五转淬炼的内容定然是考察人心智的幻境,他这般安慰着自己,逐渐也习惯了在荒辽得似乎只有风声回『荡』的天地中独自一人修炼的感觉,他沉默着,却也在不知不觉间对那可能到达的未来感受到了一丝恐惧,他甚至不知道如果还能再感受到天地中来自自己世界中的气机,他是否还有再踏进去的勇气。 而直到他彻底地稳固到金丹境界,再不能有丝毫进步时,张舢没了再欺骗自己的借口,他惶惶难安地注视着这片天地,等待着天地中可能出现的异动,就如同是在自己凡人时那般无措又无可奈何地等待那不知何时会改变的命运一般。 没有让他等上太久,就在他金丹境界稳固的一月后,张舢终于等到了天地中的异变。 那是哪怕在他想象中也不能描绘到万一的宏伟场景,天地宛如嗡鸣一般地轰隆作响着,一道剑影宛如从天地最初便斩下的一般轰然从这片天际的边缘向着另一处天际落下,轻易地就如同破开一个松散的鸡蛋壳一般,以着吞天容地的气势将他所在的荒漠斩成无数份分离的碎片世界。 那无数片碎片世界如同一面面镜子一般,张舢清楚那不是天地星辰的样子,而此时的他已经无力再分辨他所存在的到底是不是又是一处幻境,他心中唯一的念头便只剩下了希望自己能从中活下来。 而在这几乎没有外物存在,也没有声音存在的世界中,九轮烈日似乎也如镜片一片被切散着,如同无数叠加又分开的星辰一般几乎以着环绕的姿态照着他所在的碎片世界多年,在那几乎没有黑夜降临的碎片世界中,张舢不知自己独自漂泊了多少年。 就在他在那无所不在的炙热光芒中逐渐忘记了一切,乃至于快要忘记自己的存在。就连闭关都无法再平息他心头的惶恐之时,他终于在一次无数星辰碎片相连的特殊契机之中,按着大道卜算之法抓到了其中一缕让他感觉无比熟悉的气机。 在感觉到那气机的一刻气,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哪怕知道那是一根虚假的救命稻草,张舢也仍然牢牢地抓住了它,他用尽几乎可以说是将金丹中的力量完全宣泄出来的手法将自身力道倒灌入那气机之中。 终于,在他即将被同样被他的力量吸引而来的力量碾为星辰之前,他再度回到了凡界。 这一次犹豫了许久,张舢方才逐渐在时间的流逝中国确定了这便是他真实的来处。 而凡界的模样似乎和他想象中的有了些许不同,那逐渐变化和发展的事情和熟悉的人,熟悉的场景让张舢逐渐安定了下来,想到在荒漠和幻境之中的可怕经历,每每于夜深人静之时,仿佛就有一只无形的窒息的手扼住他的咽喉,让他觉得不安着,因着洞府的消散,他修炼的进度已经减缓到于常人无异。 在动『荡』起伏,波澜丛生的世俗享乐之中,想到自己还有千年的寿岁,再想到自己在荒漠和秘境之中的苦修,他只觉得人生便是要及时行乐,毕竟和那虚无缥缈,途中又危险丛生的大道,笙歌乐平的人间美好而又纯真到极致,是他甚至不用再去思考和苦苦挣扎,俯首便可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的安乐之所。 就这样的,张舢放纵着自己无心再修炼,他沉『迷』于声乐中百年,望着人间喧嚣代散,喧嚣又起,那在荒漠中无能为力和夜深人静时的心慌之感方才能渐渐平息下去。 直到有一日,身着锦衣华服的他醉躺在喧嚣的酒楼之上,窗半掩着,藏不住外面人喧哗如市的声响,张舢微眯着眼,饮望着杯中的美酒,搂着温声软语靠在他怀中的美人,陡然觉得自己前半生的努力就如同是一场笑话一般,即使那般努力,碰到上一场幻境之中的场景,他不是一样要死在那幻境之中。 而在出现了这个想法之时,他难以抑制地升起了不会现在他仍然处在这幻境之中的念头。 在那念头升起的那一刻,宛如一张纸发出了细微的从源头撕拉开的声响,张舢在半醉半醒中陡然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就如同他现在躺着的不是在锦被美人之中,而是赤身『裸』.体地躺在冰天雪地之中一般。 在心中朦胧出现这个想法后,张舢再度听到一把剑仿佛轻易撕裂开画卷的“哗啦”锋锐无比之声。 就在那把剑划开声响消失的那一刻起,他面前的一切,所见之人和所认识的人,就如同是一张画上单薄的人影一般永久地保持了单薄得宛如一张纸的样子。 而那些人的音容相貌便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刻,然后便是与上个凡界时他发现的一般,又是一个轮回。 前一刻还花红柳绿,春光盎然的世界在这一刻似乎就永久地封存了下来,而那些张舢本以为面目已经熟悉的人,他们的面孔沉沉而模糊地聚拢在一起,如同是一张墨画上只是寥寥几笔勾勒出来的虚假人物一般,只有那黑沉得可怕的眼眸直直盯向他。 而这一次,张舢舍下了他肉身的躯壳,才回到了荒漠之中。 明明只是金丹的修为,他在朦胧中却能一直感觉到自己神魂没有消散开来,最终在众人疯狂如恶鬼般向他围攻的身影之中,他终于以着缕神魂的姿态回到了荒漠之中。 仿佛没有那剑劈开九日,也从未有过这方天地被斩为碎片的日子,张舢只觉他似乎从未经历过那些幻境,九轮烈日仍是高悬在天空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的四转金丹仍是在丹田中静静流转着,沉淀着深厚的气息,似乎他的闭关是真的,幻境也是真的。 然而他的法宝碎裂完全了。 真实和虚假的界限,在一刻起变得分外模糊。 第313章 自己 而哪怕没有一丝伤痕, 便连他的身体似乎仍是刚结金丹之时水火难进, 金石难挡的样子,张舢也觉他的肉身无处不传来经脉崩裂的剧痛, 就如同那些人贪婪伸向他身体中手的感觉仍残留在他身体的每一处一般。 他的道心缓缓开裂着。 张舢能感觉到, 他就要入魔了。 这一次过了许久, 他一直都没有敢再闭上眼。他的修为稳定在自己在凡界中修炼时的层次, 张舢没有再去想修炼一事,他如同往天外探了一眼的蝼蚁一般,察觉到这方天地中蕴含着多么可怕得能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力量, 而他却连心头升起丝毫反抗的想法都如同螳臂当车一般弱小而无力。 …… 那团精魄中恐惧而且不安到极致的感觉在无声无息中感染上他的心中, 叶齐略微定住了神, 只觉得自己离这画卷中的真相已经触手可及了, 他将心中朦胧不安的感觉暂时压下,继续探入那其中查看着。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 似乎张舢清晰的记忆便永恒地截止在了这一段,其后在朦胧而不清晰的记忆中, 张舢似乎一直停留在这荒野之中,惶惶不可终日地做着只觉自己如同一只蝼蚁般随时可能被捏死的噩梦。 熟悉的天地气机似乎再度出现了几次, 可这一次张舢没有再敢选择回去,他宁愿永远停留在这没有人息的荒野之上,也不愿再去经历一遍那真实和虚假的痛苦。 然而哪怕张舢不选择回返,总会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四面都是死地的选择中,将他推倒只有回返凡界这一步,而第三轮轮回, 无论张舢最初是多么不信,他都逐渐地在越来越完整,也越来越『逼』真的凡界中着逐渐安定了下来,然而最终的结局仍是幻境的破裂。 而每一次幻境的破裂,他都得在仿佛万鬼追索的淡黑模糊人影中舍弃掉什么,方才能逐渐逃出来,而第三次,他躲在一处本以为无人知晓的洞府中独自生活了千年,却没料到本来从这幻境中得来的法宝,留的些许后手,却在使用时宛如水墨线条般消弭于他的手掌之间。 而这一次,他是活生生将金丹自爆,然后神魂俱灭,才最终从那无数人追杀的幻境之中解脱出来。 而这次从幻境中解脱出来后,不止是道心,便连他自己的金丹,都出现了一丝裂痕。 然后又是一度轮回,在被迫进入这幻境之后,这一次张舢没有再有过多波动,他若无其事地过着,只沉溺于修炼之中,最后在那幻境中修炼着,甚至结到了元婴境界,几乎站在了修真界的顶峰。 而他也在市井之间巧遇了一位皇朝重臣的女儿,说是巧遇,他也知道这是叔父和他父亲,以及朝局为了留下他而做的安排。 而那女子却是真心倾慕他的,不过豆蔻之年便已经显出了出众的颜『色』,而张舢也顺理成章地和她结成了夫妻,那娇俏可爱的女子略微踏上了些道途,没有过多天资,以着皇室的道术容颜久驻,他多年守在她的身边,只要了一个孩子,一直疼宠长大,他的妻女可以说是受到万人钦羡,世间恨不得以身相代的女子数不胜数。 然而每每于夜深人静之际,望着身边人依赖靠近的容颜,张舢却明白自己的内心是真正的无波无澜。他不再去享乐,只因为他明白这一处世界中不存在乐与喜,所有熟悉的人和事,最终都会变成面目狰狞只为杀他的恶鬼。 而这次,他谁都不再相信。 所以与其等着幻境的自动破裂,张舢更宁愿将这一切都握于手中,他开始主动去寻找着那些仙人洞府和功法,因为他发现有些功法是他脱离幻境之后甚至还能记得的,他相信这便是幻境对他的补偿和机遇。 而这一次他主动和反贼合作,他将皇室几乎可以说毫无防备对他开放的所有功法泄『露』了出去,而他的父亲和叔父在震怒中层层排查,却是没有一人想到是他所为。 毕竟谁会想到已经几乎站在这修真界顶端的他,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 而在内通外应之下,天下几乎可以说是以着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反贼手上陷落着,张舢先一步将那些可能在幻境破碎后追杀他的熟悉之人一个个灭杀。 杀人时他的心中毫无波澜,张舢想到,望着手下的血迹,他只能宽慰自己,他杀的不是人,他们都是假的,这些都只是幻境而已。 第一个倒在剑下的是疼爱他的父亲,然后是看重他的叔父,最后是和他交好的多位挚友。 面对着昔日熟悉的人或震惊或怒斥的神情,张舢却几乎冷漠无情地想道,都是幻境而已,这里的一切,都只是那个戏弄他的天道布置出来的让他痛苦的幻境而已,而他若是不先动手,他们也出手杀他第四次。 然后在妻女的睡梦中,他平静地举起剑,以着凡人的手段毫无痛苦地了解了她们的『性』命。他记下了杀这些人时的场景,方才终于离开此地。 最后在四地纷起的硝火之中,他躲藏在阴影之下,然后将所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修者一一了结。 修者之间大『乱』,他的名声经营得很好,又通过假死隐姓埋名,最后没有人料到是他做的这一切,在漫天硝烟并起之间,他不容许哪怕一人拥有压倒『性』收服天下的实力,直到民生凋敝,在这场死了无数人,群雄只能和解的结局之下,他方才现身,以着元婴修为一座一座城屠去。 他杀了天下所有人,他终于做到了幼时听书时,那说书先生故事中哪怕是最罪恶滔天之人也做不尽的一切。 只是他小时候是这般说的。 ——“等我长大了,我要把这天下的恶人都要杀光。” 那时的父亲听了他的壮志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他黄口小儿,尽是胡闹,他的叔父却是抚掌豪爽大笑道。 ——“好,到了那时,舢儿若是能把天下恶人都杀尽了,朕就给舢儿封个镇国大将军。” 夕阳落下,这片天地终于完成陷入黑夜之后,望见这天下最后一个人的鲜血在他脚下凝结之后,手中的剑似乎在那一刻便有了千钧之重,而在终于做到了他日思夜想之事后,张舢却是在泛上心头的冷意中模糊地想到。 他确实是做到了幼时承诺的一切。 这一句倒也不算谎话,毕竟这剩下的天下人中,定然是有恶人存在的,只是—— 他连同好人和无辜之人都一并杀了而已。 不过没事的,这只是幻境,这些他面前的人,都不能算作是人。 而在他将这凡界中的最后一个人杀完之时,他的道心彻底破碎,这一次,张舢清楚,他的修为再不能有丝毫寸进,甚至随时都有了走火入魔的危险。 不过那也很好,他想到,至少这一次,他在他们动手杀他之前,把这些动了手的人都杀了。这样就没有人在幻境破裂之时还能再杀得了他。 然而这一次,幻境的破裂却是久久未来。 而在千年过后,即将寿终正寝之时,他仍是没有等到那幻境的破裂。 就在最后一刻闭上眼道消人散之时,张舢模糊模糊地想道。 或许,这里不是幻境。或许,他真的有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和女儿。或许,他真的—— 杀了这天下所有的人。 最爱他的叔父和父亲,他的挚友和师长,他的妻女,在死去前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死去时的场景都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他脑中匆匆而过,而他心中明明已经在泛不起丝毫波澜,他却感觉到,两行热泪流下。 是幻境吧。 张舢第一次如此期望着,便让他经历的这一切就是一处幻境吧。 当被巨力裹挟着,再度带到了荒野之上时,睁眼望见那九轮烈日时,张舢竟发觉自己的内心是惶恐而带着万分的欣喜的。 然而下一刻,再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机时,他面上的欣喜彻底转化成了惶恐。 不,他不要! 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纵使他心软着不愿下手,结局永远重复着若不是他死,便只有这天下人死的结局。 而在一次次的屠戮之中,无论他熟悉的人面上再流『露』出何种神情,张舢发觉,他下手的弧度越来越冷厉而无情。 有时这样的一个念头也会从他脑中闪过—— 若是他回到了凡界,是否也会这般毫无波澜地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 而在第十一次轮回后,这样的念头再没有从他的心中出现,因为他的心中冰冷着,几乎已经给出了答案。 而在第十三次杀了凡界中所有生灵,回到荒漠之后,再面对那熟悉的气机时,这一次,张舢如同之前无数次一般地举起了剑。 只是这一次,他的剑是对着他自己。 第314章 答应 然而他没有死, 当那把剑从心口穿过时, 那仿佛永远流不完的血迹从他身上涌出,作为一个金丹期的修者, 连求死, 他都要忍受比常人大得多的痛苦。 在将那剑搅入丹田的那一刻, 意识缓慢地抽离着, 似乎随着那不断消散的温度和鲜血一起流出他的体中,连同那些软弱的情感一起。 然而他的身体久久没有倒下,在濒死的虚弱之后, 一种仿佛天地颠倒的感觉从身体每一处传来。 下一刻, 他几乎是以着另一人的目光观察着自己。 这种分裂开的感觉极为怪异, 而他熟悉到极点, 每一次都能从镜中看到的面容之上,第一次出现了连他自己都感觉奇怪的冰冷而全然无动于衷神情。 “张舢”伸出手, 接住了它。 那一刻,仿佛两个完全不同的意识在这身体之中完全形成, 一个的它心中被恐慌恐惧不安之情主宰着,几乎任由另一个完全冷静而无情的自己接替着身体的主宰权, 然后将它完全掌控在手中。 那个冰冷无情的自己捧着他,没有丝毫波动地以着一种熟悉却又仿佛全然陌生的音调说道。 “你既不想受这些折磨了,选择去死,那你的命,以后就由我活了。” 那个人冰冷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欣悦神『色』,“张舢”深黑的眼眸中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因为他早把一切情绪都舍弃掉了,而舍弃的那部分,是它。 这不是夺舍,更不是什么幻境,被那人捧在手中的它几乎立刻能感觉到说话的那人便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全然的由冷酷和理智主宰的一部分。 是它面前这个人将剑斩向了亲人好友,是它面前这个人冷酷无情地一次次对由自己挑起的战火选择旁观。 可如果他是张舢,那它呢?有着作为张舢时全部记忆的它又是谁? 意识朦胧着,张舢猛然记起,它是挥剑斩下亲人时略有不稳的那个人,它是望着那凝固的血泊落下两行热泪,也是挥剑刺向自己的那个张舢。 几乎是立刻的,那人几乎不用说话,它就能立刻读懂了他眼中的那部分情绪。 它是张舢必须舍弃掉的,属于情感的那一部分。 所以,这是第五关丹炼通关必须的条件吗? 一股寒意涌上它的全身,然而最后,张舢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将自己丢下,然后毫不留情地走入那天地节点的气机之中。 而这一次,“张舢”没有再回来。 他的一部分出去了,只是作为另一部分的它,被永久地留下了。 没有身体,没有修炼下去的能力,作为一个完整而独立的个体,有着全部清晰的记忆,它被留下了。 而它,是这片沙漠中第一个被留下的精魄。 …… 灿烈到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的光线从四周涌出,就在叶齐还在整理着从张舢记忆中得来的信息之时,他看见九方烈日从地平线的尽头猛然跃上天幕正中,就如同它们万年不变地停留在那一处一般。 在烈日升起的那一刻,从张舢那一团精魄开始,十二团精魄如同一触即破的泡沫一般,在散发着淡淡如星般的光亮之后,无声地消散开来。 纵使他出手相护,最后也只能捕捉到一些快要消散开的星点。 猎户从远方来了,就如同凡人一般以着修者眼中堪称缓慢的速度向他走来。 没有丝毫迟疑,叶齐试探『性』地将那些星点拉入星域之中,他已经对这里发生的事情有了些许揣测,却是需要更多的讯息方才能对自己的揣测进行修正。 出人意料地能够将那些星点拉入星域之后,叶齐再度沉入那星点的记忆片段之中。 只是不幸的是,那些片段之中并没有张舢的记忆,显然这些片段是其它十一团精魄的记忆。 没有过多时间感慨,叶齐立刻沉入了那些记忆当中。 …… 在猎户走到他眼前时,他方才将记忆中所有的讯息整合完全。 面对面前肤『色』黝黑如铁,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的猎户,他微顿了一下,没有开口,而是等着那猎户的开口。 猎户微微瞥了地上四缕如杂草般的天地气息一眼,开口问道。 “为何不要?” 猎户的语气微微轻松的,仿佛昨晚做了一个好梦,所以他现在的心情仍留着些许愉快。 而面对猎户仿佛叙旧般的语气,叶齐沉默了一瞬,方才开口答道。 “哪怕融入了,最后成就了九转金丹的人也不会是我。” 听了他这句话后,猎户面上的些许笑意如同草尖上的一点『露』水一般,在太阳涌现之后很快消散掉,男人身上似乎再度涌现了作为剑尊的那股仅是站立在此地,仿佛就能把天地刺穿的气势。 然而这一次,叶齐只是微顿了一下,却没有再度开口。 而他停顿的时间太久,猎户面上涌现出了一些不耐烦之『色』,男人很快就将那一纵即逝的不耐烦压下,他微微冷笑着,开口说道。 “倒是有些自知之明,你若是想放弃,现在就可以滚回罡神尸藤之中了。” 叶齐望着面前的猎户,平静地握出了腰间的黑剑。 “不,我想试试。” 猎户抬眼望着他,陡然发出了一声嗤笑。 “我知道你为何想要留下,你『逼』问了那些前人留下的意识,便以为自己度过了真雷之劫,丹田中有着真雷气息,自然能通过那个幻境的试炼,何其可笑?” 猎户轻讽地说着,瞳眸幽深中却是透不出一丝光亮和笑意来。 “若不是看在你能通过那个试炼,勉强比前面十多个人好上一些的份上,我现在直接把你喂给那些尸藤了,”猎人摇摇头,明明话中带着些许嘲讽,可听到叶齐的答应之后,面容上的冷厉却是缓了些许。 而听了猎户的话之后,叶齐没有过多异样地望着男人,他略微收紧了下颌,身姿挺直着,却已经是一副蓄势待发地样子。 “请前辈出手。” 猎户收起了面上仿佛面具般并不触及眼底的笑意,男人略微带着些冷意地说道。 “好。” 猎户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你有潜力过于我的自信,那你就和金丹时的我打上一场,如果你胜了,那么九转金丹便是你的,如果你败了,” 猎户一双幽黑得仿佛透不出丝毫光亮的眼里没有浮现出任何波澜地望着他,那一刻,叶齐只觉全身发麻着,张舢还有星点中的那些记忆伴随着寒意从脊髓上涌上头来,几乎带着与那些记忆相通的恐惧畏惧之情贯通他的全身。 几乎不用那人开口,叶齐便能理解他话中的未竟之意。 他会被留下,成为第十三团等待下一位来着的精魄。 不过,或许没有下一位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头一紧,摒除掉心头那抹不属于自己的惊惧,青年的面『色』仍是近乎紧绷的冷静之中的,他不闪不避地迎上猎户的视线,开口说道。 “晚辈明白。” …… 面对面前那人,叶齐在精神高度的紧绷之中不免有一丝分神。 灵界之下,有着万万凡界,而每一处凡界之中,都有着万万人族。 有些凡界之中,可能连修者,甚至连人族都不存在。而在几乎所有修者都向往大道,都妄图攀上大道顶峰的修真界中,气运,资质,悟『性』,能力,几乎任何一项有所欠缺的修者都不可能攀上大道的高处,更妄谈是顶峰。 而结为金丹,在凡界之中可以说已经是几乎所有修者毕生的追求和努力,再往上的境界,似乎连想都可以算得上是过分得不切实际的奢想。 而叶齐更是从来没有想过,他的金丹淬炼中竟然要面对这样一位以着一介凡人之身,在几乎与举目为敌的绝境中仅凭一把剑便能走到几乎大道顶端,便连用天之骄子去形容,都似乎显得鄙陋万分的曾经的大乘期修者,现在仅为金丹层次的修者的对战。 只怕换做世间任何一位哪怕只是对于君临剑有过耳闻的修者站在此处,此刻已经忍不住生出怯懦之意来。 特别是与那人对战之人的武器还是一把剑的时候。 有谁能在曾是大乘期的君临剑面前胆敢拔出自己的剑?又有谁敢自认自己哪怕在同个层次,能够胜过跨阶对敌,几乎无所不胜,有着一剑斩九日威名的无锋剑尊? 哪怕是再过自信的人,在这个仿佛生来就是神话,就是传说的修士面前,也只能低下头。 因为在那千万年间,只有一位无锋剑尊,只有一个大乘期修者。 在君临剑名声初起之时,无人信服他的临渊剑,而在他登临九霄之后,无人再敢在他面前拔出自己的剑。 然而在望着面前一道虚幻影出现的那一刻,叶齐心中一片空宁着,他没有过多恐惧生出,只是平静地想道。 如果这一战之后他还能活下来,或许他也该给黑剑起一个名字了。 第315章 出手 猎户在一旁平静地看着, 那道虚浮幻影在他身前如同云雾一般成形着, 略微现出人型时便给人一种几乎利剑出鞘般能将人刺伤的难以匹敌的锋锐之感。 而哪怕那道幻影所成的人形气势并没有猎户那般强烈,与几乎剑气内敛, 再看不出丝毫当年无锋剑尊气势的猎户不同, 幻影中浮现的青年面容和猎户是近乎九成相似的。 然而两人站在一起, 竟衬得猎户就如同云泥之别的泥一般再不起眼, 反而是那青年时期的君临剑更让人觉察到当年无锋剑尊那一剑出而斩九日的凛冽寒锐气势。 幻影化成的人型逐渐凝成人型时,就如同是真的人一般,身着一身白衣的青年时期的君临剑眼眸黑亮, 身姿面容是因着洗筋伐髓后近乎蜕尽了一切铅华的洁然无垢, 那人仅持长剑, 无声冷然相望的眼在寂静之中便让人觉得仿佛那人就已经一把足以劈开九霄, 斩裂苍穹的锐然之剑。 当这样一把剑向他刺来时,哪怕他和君临剑的修为相当, 叶齐只觉整片天地之中,他的眼里便只有那如星点一般淬着冰冷而仿佛世上无一物可以挡在这把剑途中的寒芒。 那一剑平平刺来, 没有丝毫剑式可言,却已经仿佛大道之简, 而所经之途,不会再有任何能抵挡之物。 而哪怕使出这样一剑,青年时期的君临剑面上也没有丝毫自得之意,就如同他自己就是一把无情无欲的剑一般,无论是这剑最后会带走何人的『性』命,在那人看来, 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甚至不用流『露』出喜悦之情的事情,就如同那人笃定他刺出这一剑时,一切便已经尘埃落定了。 望着那剑朝着自己刺来,明明叶齐能清楚这剑刺来之途,他却只觉浑身发寒着,如同自己还是一个凡人时被一条带毒的毒蛇盯上一般。 而他固然能看清剑势,却只觉那剑比那毒蛇,比那箭,甚至比他目力所及还要更快! 而纵然没有丝毫声音发出,却如同一道划破九霄的寒芒一般,那人只是平静握住剑,然后随意刺来,便给人一种仿佛他己身便被那剑芒定住,又仿佛他身旁的每一处空间都被剑芒围住,自身丝毫没有退路的绝望之感。 而在这仿佛缓慢,却不过瞬息的剑式就要抵达他面前时,叶齐只来得及做出一个动作。 他同样拔出黑剑,与那剑芒同样对上。 然而在出剑的那一刻,叶齐心中便已经明白,他是不可能胜过这一剑的了。 而其实从一开始他便明白,若是生死厮杀,他或许还有胜过同阶的君临剑的一丝可能,然而若是以剑术而这人相比,他和君临剑之间的差距,便是牙牙学语的幼儿,与身备法器修者之间的差距,也不足以道万一,那已经不是鸡蛋碰石头了,这几乎可以说已经是能够预见得到最好的便是他还能全身而退的结局了。 这不是妄自菲薄,也不是他未战先怯。 只是和修炼到金丹这百年来,都在毕全力于剑术的君临剑相比,他在剑道一途上就如同一个刚刚起步的幼儿,单论剑道而言,只怕百年修习剑道,还没有筑基的引气入体的修者都要胜于他。 而当他拿起黑剑的那一刻,叶齐便已明白,和君临剑对上,这便已经是一场必败的较量了。 然而他还是拿起了剑。 他不得不拿起了剑。 因为在得到那些星点的记忆之后,叶齐就已经清楚了自己的目标。 在这一轮较量中,他不是来胜过君临剑的。 因为“君临剑”至始至终的目标,都不是他。 而是站在化为幻影的青年时期“君临剑”身边的—— 君临剑。 …… 当那一点锋锐无匹的剑意被他用黑剑灌入几乎金丹中储存的几乎全部的灵气时,就如同一颗停滞的星点陡然被注入了足以让它再度前行,甚至足以让它燃烧掉自己照亮一切的力量和动力一般,它平静返身着,以着决然而奋不顾身的态势向后刺来。 那便是彻彻底底能够再度劈裂开九日,让天下无一物不臣服的一剑。 而在君邻剑一生当中,当他使出这般近乎可以开裂星辰的一剑时,阻挡在他途中的任何阻碍都只能化为剑下的一缕亡魂。 然而,当这光芒耀烈得仿佛足以将烈日光芒都掩盖的一剑回身刺去时,这曾经足以斩裂开一切的一剑似乎就带上了悲怆至极,一去便不会再复返的悲豪之意。 因为这是金丹期修者,对一位大乘期修者使出的一剑。 因为这是过去的“君临剑”,对着未来的君临剑刺出的一剑。 而这比青年时期的君临剑和他对上更要悬殊而无望的差距,便横亘在那一剑和猎户之间。 所以在刺出那一剑的时候,结果已经知晓。 然而这一剑还是要刺去,就如同在这里的十二年团精魄,每一团都曾这样出手助君临剑一臂之力一般。 就在那团幻影力尽将要消散之时,青年模样的君临剑平静转身,他向着叶齐微微颌首,那人启唇,平静说了两个字。 “多谢。” 至此,那团幻影便彻底烟消云散。 而在这片荒漠之中,九轮烈日静静悬挂着,它们在这里的千年间,一共看到了十二人进来,看到了那团幻影,曾在十二人的灵气相护下,向着那平凡无奇的猎户一共刺去了十二剑。 而每一剑,猎户都受了,然而他都没有死,因为千万年前,君临剑已经一剑将自己杀死了。 而如今守在这荒漠之中的,不再是那个睥睨于修真界任何人,仅凭一剑便能斩退一切站在此处的无锋剑尊,而是一个不知为何而存在,不敢和这方天道融合,也不敢再死去,甚至连再进一步的雄心都不敢再有,在这方人间,最普通而寻常不过的一介猎户罢了。 然而当一个再寻常不过,却再没有丝毫雄心的意识,仍残留着曾是万界之上第一人的记忆和能力时,这万年不敢求生,也不敢求死的年月,就如同另一种残酷的折磨无异了。 连同守着那个人的执念一起,变成牢牢的枷锁将猎户囚禁着,永远囚禁在这一方荒漠之中。 金丹试炼,确实是有九转的。 只是当一个大乘期修者的残魂参与进了这方天道之中时,就如同一个颠倒荒唐的笑话一般。 不是天之骄子,或是在经历第四关丹炼时失败的人物拥有了能够达到五转金丹的可能,而拥有着足够能力的人却永远只能在一个囚徒的注视之下,在成功渡过第四转丹炼之后,进入一个完全与丹炼无关的试炼之中。 而在那试炼之中,本应作为能力比试的天地意识,却不过是那囚徒可以随意赐下的奖惩。 而进入这里的人,都会被猎户留下与他同一种形态的,本该属于那些天之骄子的一部分。 …… 猎户无喜无悲,就如同他早就预料到了这般结局一般,那仿佛能够开天辟地的一剑,在他身上留下的不过是一个只有针芒般大小的血洞,而透过那血洞,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身体阻挡的另一边的景象。 那洞,是完全透过身体的。 猎户在烈日下裹紧的衣裳略微破开,而他的心脏之上,前十一道勉强愈合的伤口受着那剑气牵引,便再度破开,汩汩留下的血间,是十一道清晰可见的血洞。 那伤口无论哪一道落在凡人身上,都是活不成的,然而猎户只是他随手一握,那十二团精魄便再度在他手上显现,没有等那些精魄再吵嚷,他就如同塞着破布一般将那十一团精魄硬生生塞到自己伤口之中。 伤口被撑大了几分,留下的血『液』被那猎装吸收着,黑的颜『色』似乎更深了一层,让人想起隔着多年而凝固的血迹。 猎户平静地抬头看他,对身体上的一切无痛无觉,那人并不在意他助力灌入的灵力,或者说那人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世间的一切。 然而猎户还是出声问道。 “为什么要帮“他”?你也觉得,哪怕我是大乘期修为,也比不上一个金丹的“君临剑”吗?” 猎户是仿佛说着家常一般的寻常口吻,男人平静地望着他,透不出一丝光的眼中是近乎永恒的凝固的黑。 那一刻,叶齐只觉他的记忆和张舢重叠着,似乎再度见到了幻境破裂时,那朝他齐齐看来的人毫无波澜如同线条般纯粹的黑『色』。 而看着他不答,猎人的声量加重了几分,那声线极为平稳,却带着让人发寒的幽然冷意。 “你既然问过了你的前十一个人,就应该明白,向他出手尚且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可为什么,你们没有一个人是站在我这边的呢? 猎户定定望向他,那让人发麻的瞳眸透『露』出几乎完全不似人的黑意。 “你也觉得,我不像人吗?” 第316章 结束 看叶齐不答, 猎户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也罢, 既然如此……” 叶齐第一次打断了猎户的话。 “前辈的路走错了。” 猎户眸中沉凝的黑散去,望向叶齐时是再漫不经心不过的神『色』。 一位不过金丹的修者竟敢根一位大乘期的修者说他的路走错了, 这句话何其荒唐, 更是何其可笑, 以至于便连猎户都淡了几分想将叶齐精魄留下的念头。 算了, 就直接杀了吧。 猎户漫不经心地想道,没有动作明确阻止,也没有听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说下去的兴趣, 至于那人是不是为了保存己身而拖延时间, 他更是毫不在意, 时间, 对于一位实力哪怕十不存一的大乘期修者而言,他和金丹修者之间的差距, 便已经不是简单的时间就可以拉近了。 只是这千万年孤身呆在荒漠中的时间略微减钝了猎户出手的速度,当那人毫无波动地正要出手时, 他听到面前的青年郑重其事地唤道。 “君临剑。” 叶齐以着极为郑重的口气叫了一声,他定定地望着面前的猎户。 猎户抬起头, 并不在乎青年话语中没有带敬称的不尊敬神『色』,只是不知多少千年,他都没有听过这一声称呼了,听着这一声名,猎户竟生出些恍然如梦的感觉。 青年在奉承,还是求饶, 其实这一切他都不在意,他甚至连己身的存在都已是毫不在意的了,对于一个死人而言,便连执念都似乎显得太过遥远,似乎被着这千万年岁蒙上一层厚厚的灰一般。 然而,有一件事猎户还是在意的,那就是他作为君邻剑的身份。 若是连身份他都不能确定,便连己身的存在,都仿佛变得格外可笑起来。 猎户大概是想抬起头的,然而最终他略微拉低着草帽,男人低压着嗓音,短促地应了一声,却是连答应这个名字仿佛都有些底气不足似的。 看着自己的这一声奏效,叶齐心中有些复杂,他没有再犹豫,便出声问道。 “剑尊既然希望那十二人能够在大道之上比您走得更远,那为何要将他们的七情六欲留下?” 听了他这话,猎户瞳眸微冷。 “你没有经历过那些幻境,自然不懂这事物的累赘,若是无情无求,他们怎会在那些幻境中发疯,乃至于向自己动手?若是无情,我又何必至于今天这种地步?” 叶齐微微一顿,平静对上猎人的视线,开口问道。 “剑尊既是这般说辞,那么对于自戕一事,剑尊—— 是否后悔?” 猎户终于恢复了之前一般近乎无动于衷的无情淡漠,就如同他问的是一个再愚蠢不过的问题一般,但最后,那人仍是开口答道了,只是声音中,带着那人几乎都无法抑制的讽意。 “不是自戕。” 猎户平静地望着他,说道:“只是我有不能改变的东西,所以走的这一条大道,永远到不了顶峰,自然也救不回我想救之人,所以我改走了另一条大道,可惜失败了,代价便是道消魂灭。” 那话语冰冷,却不知掩盖了多少千年苍茫求索的往事。 叶齐望着猎户的眼,继续问道。 “如果换做现在的剑尊,可会做这般决定?” 男人半边面容逆光阴沉着,就如同半张不透光的面具一般,那人望着他,显然一副不愿意被提起的往事被再度提起,给人与先前几乎完全相反的阴沉而完全冰冷的感觉。 “不会。” 男子斩钉截铁地说道,然而猎户并没有因为说出这两字心情便有一丝一毫的变好,相反,男子身上逸散出来的气势让人以为不是处在九日之下层层热浪涌动着的荒漠之中,而是站在被万剑所指的冰川之巅一般。 “既然如此,那剑尊如今可称得上无情?” 猎户冷冷地望着叶齐,是完全将他看做死人的模样。 “那又如何?” 得了猎户这句话,叶齐的眼神平静而诚恳,却是接着问道。 “既然如此,无情的无锋剑尊,自然是要比万年前的无锋剑尊更要强才是,剑尊为何不悦?” 这一次,猎户久久地望着他,却是再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如此,剑尊还不认为自己走错了吗?” 青年平静地望向面前的男子,他眼中没有丝毫自得和催『逼』之『色』,瞳眸就如同一潭平静的湖水,就如同只是向那人请教着一个已经纯粹而显然无比的问题。 说不清过了多久,猎户方才发出极轻的一声嗤笑,这笑声仿佛是从胸膛中『逼』出的一般,没有丝毫愉悦之意可言。 “哪怕走错了,那又如何?走的再错,我也还是君临剑。” 被猎户这一句几乎理直气壮的话哽得一咽,叶齐忍不住摇摇头,带上些许笑意地开口问道。 “无锋剑尊,便是这般蛮不讲理的吗?” 猎户面上陡然『露』出些仿佛孩子气似的幼稚神『色』,男人嘴一咧,『露』出一口白牙,却是笑着说道。 “我便是如此蛮不讲理,那又如何?反正不想和我讲理和比我还要蛮不讲理的人,现在早都化为一抔黄土了。” 说完这句话,男人身上的气势一变,就如同一把早已埋入土中,锈迹斑斑的剑陡然洗尽铅华,再度展『露』出之前一般无人可挡的样子。 “你可知道,我的这一把剑比天下所有人的剑都要锋利,世人为何却尊我为无锋剑尊?” 仿佛闲聊一般,男人随意地问道。 叶齐自然明白,君临剑不需要他来回答这个问题。 那人眼神微眯着,望着空中的九轮烈日,宛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望着一般,『露』出极为专注回想的神『色』,仿佛在记忆中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个人,整个人就如同一把气势顶天的剑一般的男人面容一向冰冷不动着,却在此时『露』出了些许柔和的神『色』,那是不凭借外力,便足够让一把剑收敛锋芒并从此收入剑鞘的神『色』。 君临剑的面上,第一次展『露』出不是刻意的讥讽,也不是应付似的笑容。 他认真地想着那人的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因为在我遇到临渊剑时,我不愿让这样一把利剑呆在剑鞘之中,便从未想过给它配上剑鞘,我带着这把临渊剑出门时,她每每很担心,却不直接劝我,便整日在我面前说它是一把钝剑,然后执意唤它无锋。其实现在想起,其实比起临渊剑能够无锋,她更希望的是我能够无锋无芒,就此平静度过一生吧。” 然而想到了什么,男人的眉宇间最后显现出了仿佛强自按耐着,却仍是遮挡不住的锋芒毕『露』得足以刺透常人五脏六肺的锋锐之『色』,然而那锋芒,却是对着君临剑自己的。 直到此时,叶齐方才再度从猎户身上看出了画卷中的君临剑的影子。 天中的九日微晃着,以着几乎如同陨石般陨落的势态飞快朝着地平线之上冲去。 在那明晃晃的九日朝着他们飞速靠近之时,猎户的身影微晃着,显出几分虚凝来,那人的语气陡然变得有些虚无缥缈,仿佛是从上古隔着千万年时光,向一个金丹修者问出了一句平淡无奇的话。 “你这小子,是看出了我即将消散,便抓住这个机会来动摇我的道心,好让自己出去吧。” 被那灿烈『逼』近的光辉包裹着,青年诚恳地望向眼前之人,然后深施一礼,开口时语气平和得如同叹息一般轻和。 “晚辈以道心起誓,若是道成之日,定当找回前辈和您的爱妻之魂,若是不成,哪怕终成大道,最后定然道消神陨,以心魔入体为惩。” 猎户没有答话,他静静地看向那九轮朝他冲来的九日,就如同千万年前,他将九日斩落时,平静地看着自身九窍爆发出的威力将自己淹没时的场景一般从容而镇定。 如同星点一般璀璨的光芒从男人身上逸散而出,君临剑身上再看不出丝毫的凡间猎户气『色』,就如同那道幻影所成的人影一般,那人气质卓绝,便是静静望着那足以湮灭他的九日冲来,也让人有种仿佛一把自上古开始,便亘古长存,贯穿宇宙的长剑长立于这方天地之间,足以斩灭这天地间一切的锋锐无匹之感。 待到那金芒近乎将他的身影湮灭,君临剑方才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你倒是比那十二个人,都聪明些,不过你的锋芒固然收敛着,却不一定比我要少,若是日后不想后悔……” 男人陡然顿住,却是摇摇头,释然地说道。 “罢了,我连自己都劝不到,哪里还能劝得了旁人……” 君临剑最后转身望了一眼他,再开了口。 在君临剑的身影即将湮没在那九轮烈日终于撞上那荒漠之上的摧残烈茫的前一刻。在最终在陷入昏『迷』之前,叶齐仍是听清了君临剑最后一声中再简单不过的重若千钧的两个字。 “多谢。” 第317章 剑气 伴随着那两字, 一道剑光向他刺来, 然而叶齐再凝不起一丝精力去抵挡,他来不及再望, 意识便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叶齐在仿佛滚热的暖流浸泡中舒展着筋骨, 他想要醒来的意识与那被裹挟着的暖意对抗着, 就如同汪洋中溅起的一朵水花一般毫不起眼地被镇压了下去。 那般寂静而温暖长恒的久眠不知过了多久,才让他想要醒来的意识在与这沉眠的抗衡之间终于取胜。 待到他艰难地睁开眼时,一点寒芒就在他鼻尖之上咫尺之处, 泛着锋锐得几乎可以刺破一切的寒光。 看到那点寒芒, 条件反『射』般的一股寒意从脊背涌上, 叶齐几乎立刻便摆脱了那主宰着身体的沉沉, 他的脑中一片清明着,下意识地转过头, 以黑剑相击并立刻站起身来。 待到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后,看到那悬浮在半空中的长剑没有任何朝他攻击来的迹象时, 他方才从那紧绷中放松下来。 而看着剑光笼罩之外,那还在不断朝剑光攻击着的罡神尸藤, 再回想起自己经历的一切,叶齐终于意识到,他已经彻底从那画卷中出来了。 想到那位无锋剑尊最后的结局,他心底微沉,却是不愿再想。再次看向那道剑光时,叶齐大概便明白这道剑光是君临剑留下给他的, 毕竟若是没有这一道剑光,只怕他在排出画卷的那一刻,便被这些罡神尸藤撕成碎片了。 想到这里,他心头上方才浮现出些许迟来的余悸,不过在他醒来之后,那道幻影似的剑光仍然没有消失,望着那道清透如冰般的剑影一动不动地停留在虚空之中,略微一顿之后,叶齐最终选择握上了那把剑。 君临剑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意识之中,不过这次,那人的眼神平视着虚空,便已经是一段再无任何神智的虚影。 男子没有再多言些什么,便只是寻常不过地说道,那十二团精魄,都已经各返其主,而作为提高着丹炼难度的补偿,那十三人,包括叶齐都能得到他留下的一段剑气,而这段剑气,凝着一位虽是实力十不存一的大乘期修者的一击,但也足以在这下界之中轻易『荡』平一宗一派,至于是换卖,还是参悟,便任由那些人处置。 这一段话十分简短,要理解也不艰难,叶齐在心中微微一叹,最终退出君临剑的意识。 然而就当他开始考虑剑气的用途时,望着剑气包围之下,旁边如狼似虎般窥伺着他的罡神尸藤,叶齐沉默了一瞬,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君临剑留下的剑气,能不能『荡』平这些以君临剑自己的尸身为养料的罡神尸藤? …… 思考了许久,叶齐轻叹一声,却是不敢再贸然尝试,在他进入那画卷的几天之中,那罡神尸藤的实力已经增强到给他一种几乎一击都能媲美于张天箐出手给他的威势,而在这般攻击力度之中,若是他轻易收起剑气,只怕是丝毫间的疏忽,若是让一条罡神尸藤进来,只怕都已经足以让他死无全尸了。 天地间澄澈得如同清澈的湖水一般,仿佛捉不住却已经在他面前等同于半遮半『露』的姿态,察觉到自己感知的变化,没有再顾及剑气,叶齐第一时间便沉入到了他的金丹之中。 到了这时,叶齐方才发现,原来君临剑如同杂草一样随意丢下的四缕天地意识,在这时已经融合进了他的丹田之中! 丹田中,他的金丹缓缓沉浮着,与之前感觉到的荒凉寂静的汪洋般灵力不同,此时他能够以着一种玄而又玄的存在进入他的金丹之中,就如同他能够内视着丹田之中的一切一般,他的金丹就如同一个完整的微型世界一般向他敞开着,仿佛立刻便有勃勃的生机冲涌而来。 然而在那勃勃的生机之中,叶齐立刻便感觉到了丹纹的不对劲,他先前融合的四种丹纹,此时略微虚浮着,循环不稳中,似乎是受了什么阻碍而随时有可能崩裂的样子,而那新的四缕天地气息转化成的丹纹黯淡着,甚至有丹纹的气息彼此冲突着,这样一来,新增的丹纹上散发出来的威势竟然还不及一转丹纹的一半。 非但如此,叶齐还隐隐感觉到,若是这般放任下去,金丹之中的丹纹彼此冲突对立着,最终金丹崩塌逸散,他走火入魔,乃至魂消道陨的可能都不小。 而这般异常在他心头一转,叶齐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症结所在。 金丹九转之中,一转和一转环环相扣,而每一道丹纹的融成,几乎都要与前一道丹纹密切相关,而这罡神尸藤的试炼,自然便是第五道天地气息,也就是第五转丹纹的形成,按理来说,怎有第五转丹纹未成,便有成第六七□□丹纹之理,这就如同没有梯子却一步登天一般? 然而这般荒谬难言的事确实在一位大乘期修者死后的魂魄,阴差阳错结成心魔时发生了,非但如此,那第五转试炼的罡神尸藤竟还是以一位大乘期修者的尸身为养料汲取而成,别说是他一个金丹修者了,便是这修真界的大能修者全部聚集在此处,也只能拿那罡神尸藤无可奈何? 面对这样一般几乎不可能度过第五关的困境,叶齐有几分哭笑不得地想道,难道他要成为修真界中第一个明明结了八转金丹最终仍然结丹失败的修者? 这荒唐想法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却明白这未必没有成真的可能,而最终仍是需要静下心来,做出一个抉择。 到底是要选择相信君临剑那一道剑气的威力能够斩断所有罡神尸藤,还是呆在这道剑气之中,参悟之后再另谋他法。 第一道选择几乎要将自身的『性』命寄托在这位无锋剑尊之上,然而想到了在画卷中经历的种种事情,无锋剑尊的可靠程度在叶齐心中已经降到了一半。 第二种选择看似稳妥,然而剑气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是在逐渐减弱的。谁也不知道他金丹中的种种气息冲突到何时便会陡然崩裂,到了那时,一个境界跌落到筑基,而且身受重伤的他,几乎在那剑气消减的那一刻便是坐以待毙的下场。 而第一种选择他尚可以用那剑气相搏时,凭借着自己的金丹实力『操』纵剑气,这样或许能将剑气的威力收敛着,不至于完全浪费,或许能将剑气本身的实力从八成提升到发挥到九成。 而在这与时间赛跑无疑的紧迫中要做出选择,饶是以叶齐经历过了种种惊险之事的心『性』,他都不得不屏息静气,在将心绪完全平复下来后,方才能慎重考虑。 而在经过层层考虑之后,叶齐做出了决定,比起将希望完全寄托于外人身上,而且那剑气仅作为一次『性』的消耗用品,他更愿意去选那风险巨大,然而获益业最大的第二种选择。 毕竟光是金丹时君临剑的剑势,便给了同为金丹的他一种不可战胜,乃至于不可匹敌的感觉,固然在理智上叶齐认为这完全是合理的,然而对于在修炼之中,从未被同阶以着这般实力碾压的他而言,这几乎与当头一钟无异了。 而他看似过了这金丹淬炼,乃至于拥有成就九转金丹的希望,这不可谓不是他原先世界中已经站在顶尖的金丹修者了,然而凡界万万,他在原世界中站在顶端,却与天之骄子中,站在最顶端的金丹修者有着这般近乎天堑般难以跨越的差距,这便让叶齐刚度过了这难关堑,心头升起的喜悦『荡』然无存。 想到上古时期存在的那些更为名动一方的天之骄子,他心中微微一沉,在略微失意之余,一股坚定的念头再度升起,固然他不及君临剑天资万一,可也没有就这般坐以待毙的道理,既然君临剑给他留下一道剑气,那么光是参悟这道大乘期修者留下的剑意,便会在剑道上给他难以想象的启迪和增益。 与那增益相比,那金丹破碎的危险便不能与之抗衡了,而且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君临剑留下这道剑气,并且特意告诉他这道剑气可以参悟,想必也不是想他用这道剑气投机取巧,与那罡神尸藤抗衡的。 而在想到先前他和罡神尸藤相搏时,罡神尸藤对于剑气简直可以说是畏之如虎,冥冥之中叶齐心头升起了些许预感,或许那剑气,便是真正的破敌所在,若是那剑气能够镇压住这些罡神尸藤一瞬,他如果能领悟到君临剑留下给他的剑气中十分之一的剑意,或许那罡神尸藤对他而言,便不会再是阻碍。 这般想着,几乎毫不迟疑的,叶齐便进入了闭关之中。 第318章 明悟 如同萤火之光比于皓月之辉一般, 当叶齐完全沉浸于那剑意中感悟后, 面对那一柄仿佛凝聚着天地之威的长剑,再想起自己昔日练的剑式, 他从未想到自己往日练的剑式竟会如此的粗陋简单。 在一位修真中界中站于顶端的剑尊面前, 他的剑势就如同是让孩童歪歪扭扭地握着一把木剑『乱』砍一般散而无魂, 叶齐摇摇头, 却是只能庆幸自己还有些自知之明,在画卷中时没有不自量力地以为自己真的能抵挡幻影使出的那一剑。 固然青年时期的君临剑和他站在同一层次高度,然而同一把剑在他们两人手上, 就如同一个是石子, 一个是重弩一般, 发挥的威力简直天地之别。 当然, 叶齐也相信,若是他能有时间占到先机布置好符阵, 困住君临剑,或许还有一丝胜机, 然而若是他没有任何准备地与那剑对上,他忍不住按住了怀中的黑剑。 那样的一剑, 说是能让黑剑完全碎裂开来,他也是信的。 察觉到剑主小觑它的想法,黑剑不安分地嗡鸣着,显然并不满意这个评价。 叶齐用神魂安抚着,却明白不是黑剑的错,在他得到黑剑后用神魂温养的这些年月里, 黑剑的剑灵逐渐育成,却是未必比凡间大多数灵剑要差,然而他对上的,却是不需要拔出临渊,便能使出这惊天一剑的君临剑,所以哪怕把临渊给了他,在他手上,也是发挥不出半成威力来的。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作为剑主的实力不够。 似乎察觉到了叶齐略微低落的心情,黑剑嗡鸣着,往他手中撞着,传来迫不及待催促他的感觉。 感觉到黑剑的依赖,叶齐微微一笑,心中些许低落却是一扫而空,毕竟拿未修习剑术几载的自己和无锋剑尊相比,不足才是正常的,而抛开天资不提,若是只是刚刚开始修习剑术的他能轻而易举地赶上修炼百载的无锋剑尊,那便简直与天方夜谭无异了。 而金丹可增千载年寿,他既有着决心,又还有如此悠长岁月去钻研剑道,假以时日若是坚持下去,剑道造诣也不一定便会在今日金丹境界的君临剑之下,这般想着,叶齐心中稍松,他不再犹豫,也不再在剑气外探查着,而是深吸一口气,便将神魂彻底浸入那道剑气之中。 一进入幻境之中,一道仿佛由鸿蒙初始,开天辟地而来的剑气便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天外挟着无边威势斩下。 在那剑气斩下之时,明知那道剑气不会伤害到他,一种仿佛被扼住脖颈的冰冷窒息之感仍沉沉笼罩下来,叶齐却发现自己连握住黑剑的动作都不能做到,便看到那道剑气向他斩来。 不仅是神魂一颤,在那剑气斩下的一瞬,叶齐只觉丹田中的金丹颤抖着,身体却是仿佛冰封住一般,在那刹那间神魂仿佛就已经被斩成了千千万万遍。 再度从昏沉的黑暗中醒来时,望着头上静静悬浮着的那道剑气,几乎立刻的,叶齐便想到了那道剑气斩下时给他的冰冷悚然之感,几乎难以抑制的,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那道剑气之上,手中的黑剑微松着,过了许久,他的身体涌上了些许力气,五指才逐渐地将黑剑攥紧。 只是受了一道没有任何灵力和杀伤力的剑气威势,他便立刻陷入神智昏沉的地步。 纵使再如何理解这一剑拥有的威力,心底沉寂许久的不甘和好胜之心涌上,青年向来平静温和如湖水的淡黑瞳眸中,陡然亮起了燃烧着的暗芒。 他一次不能应对这剑气斩下,那就来十次百次! 叶齐不信,哪怕经历过千千万万次剑气劈斩,他的剑道还会停留在原先的地步! 他以剑为支撑勉强站起,明明身体没有受到太大损伤,叶齐却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微颤着,神魂似乎仍被那一剑影响着,碎成千万片的感觉与自身的认知冲突着,体内经脉五脏中若有若无的暗痛传来,他的身体仿佛在那一刻力气全部泄尽,灵气狂躁地涌动着,便炼金丹中的丹纹,都似乎不稳着,加重了几分迸裂的危险。 没有再去管其它,既然下定了决定,无论这后果如何,都是自己应该承担的。 站起之后,如同凡人一般久未遇见的昏黑暗痛沉沉涌上头来,叶齐微垂着眸,过了许久,他方才能凭借着自己的力气平稳站着。 叶齐没有马上进入那剑气之中,毕竟他虽然不甘失败,也迫不及待地想要提高自己剑道上的造诣,却也明白此时的自己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哪怕进入剑气之中,得到的结果也只会比上一次更不理想,所以他需要调息到最佳状态,进入那剑气后方才有从剑气中参悟的可能。 确定了心头的想法之后,叶齐立刻入定,他平复着灵力和身体中『乱』流涌动的气息,缓缓修补着神魂,不在意时间的流逝和金丹中的异样,专心入神地进入修炼修补之中。 直到身外紊『乱』的气息都完全平复下来,苍白的面『色』也恢复常态之后,面容清俊平和的青年方才缓缓睁开眼。 再次望着头顶的那道剑气,确定除了些许余悸再无其它异样后,叶齐的瞳眸微沉,再度燃起了跃跃欲试的战意。 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他平静地进入那剑气之中。 …… 在第十六次从那昏黑中醒来时,叶齐只觉神魂宛如被钢针一般扎刺着,联想到在那剑气之下锥心般的痛楚,饶是已经经历了诸多风浪的他,面『色』仍不由一白。 可怕的不是这般痛楚,而是要在这般痛楚折磨之下还要分出心神清醒着,甚至要主动容纳那痛楚,方才能参悟得到那剑气中的剑意。 挨过了身体在醒转时猛烈爆发出的那一阵痛苦后,叶齐勉强支撑起身子,在入定修补着身体间,身体,金丹以及神魂中的锐痛都在灵气流转,天地气机缓缓运转包裹中缓和下来,只余下那若有似无的钝痛久久难以缓和,但这也足以让叶齐回过神来,估算着自己在那道剑气之下,又多撑住了一息之久。 然而十六次,一次比一次绵长的痛苦,支撑得他略微有些理解了君临剑的剑气中一往无前之意,待到身体中的钝痛稍减,活动已没有太大困难后,叶齐立刻站了起来,几乎迫不及待的,他便要试验着自己的剑法有无多余的长进。 叶齐握着黑剑,模仿着自己领悟到的些许剑意,迫不及待地向剑气之外冲击着的罡神尸藤之上斩去。 一道比较之前锋锐许多的白芒斩去,却只在那尸藤之上斩出了不到寸许长的口子,而不过瞬息间,仿佛都不认为那是一处伤害一般,罡神尸藤继续冲着原先的方向刺来,便连节奏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看着那罡神尸藤毫无变化地继续朝着剑气撞来,感受到身体中被刚才的剑势引动着波动的疼痛再度泛起,再内视到金丹中的丹纹气息又多了几分冲突,经脉脏腑受着些许疼痛略微震裂着,在灵气的及时流转中缓缓平复下来,感觉到喉间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叶齐没多少动容地咽下。 他平静地意识到,或许是自己的想法出了偏差。 『迷』雾在脑中沉沉笼上时,如同以往千百次一样,每次面对危局时,他都感觉仿佛处处都已是死路,然而越是此时,感觉到金丹中丹纹气息又在冲突,忍耐着身体中气血灵气的翻腾,叶齐越明白他更要冷静下来,这样方才能找到一条生路。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偏差? 将君临剑留下的那段话连同在画卷中的一切仔细回想着,叶齐闭上眼,那十六次面对那剑气斩下的景象仍在他脑中深深刻印着,他只是简单闭上眼,那股仿佛下一道剑气便会再度从斩下的危险之感便再度沉沉笼罩下来。 压抑下心头的余悸,在将思绪线索逐渐梳理之后,于碎片世界无边而永恒的寂静之中,听着旁边罡神尸藤悍不畏死的一次次沉沉撞着那剑气之声。 在黑暗和寂静之中,不知过了多久,闭着眼的青年猛然睁开眼,略微失血的苍白面『色』上掩藏不住他灼灼睁开的黑眸。 叶齐终于感觉到抓住了那关键! 原来是他习惯了忍受那剑气痛楚,而忽略了君临剑最想教会他的一点。 以着无锋剑尊宁折不弯,锋锐无前的『性』子,那人留下的剑气,怎会是让他要忍受着痛苦,去一味模仿着前人自成一体的道路方才能参透? 所以那道剑气绝不是留下让他去刻意模仿着君临剑自己领悟的剑意,而是要他在那斩下的剑气中,去领悟属于自己的剑意! 第319章 找到 明白这一点后, 在他眼前的『迷』雾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拨开。 叶齐按耐下心中的激动, 将与君临剑的对话和在剑气中所遇一切再细细回想一遍,确定自己没有任何疏漏之后, 握住手中的黑剑。 在这除了罡神尸藤冲撞着剑气发出的猛烈撞击之声, 再无任何声音发出的寂静碎境之中, 仿佛突然想起了某种怀想的事物, 青年略微苍白的面容上,唇角微勾着,一闪而过着极为轻微温润的笑意。 望着手中的黑剑, 叶齐笑着, 轻声说道。 “从今往后, 你便名天魄。” 黑剑在他手中发出嗡的一声剑鸣, 他和黑剑之间的联系在他说出那名字时加深着,天魄剑的剑身闪过锐白的一片华光。 剑光之中陡然有星点似的光芒闪现, 缓缓下落而融入黑剑之中,叶齐察觉到黑剑的材质在悄然地发生着某种转变, 他没有阻拦的意思,毕竟这道剑光是君临剑留下来的, 君临剑若是真的想要杀他,只需一剑便能直接了解他,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在心神通入天魄剑中,察觉到黑剑在光芒的包裹中凝实而隐约泛起了法宝方才有的宝光,明白这是一种好的转变之后,叶齐也不再忧虑, 他灵力注入着,控制着天魄剑虚空停留在剑光旁边,让那光芒浸入的更加完全。 再望向那道剑光时,没有任何犹豫地,叶齐再次进入了剑光之中。 宛如烈日坠落一般挟着浩然正气,难以阻挡之势落下的剑光再度出现在叶齐的眼前,如同之前十六次的一般,每一次落下,那道剑气都夺占了这片天地间万物拥有的生机和光芒,仿佛它才是这天地之间唯一亘古,跨越时光而来的存在一般,再度以着媲美浩瀚星河般的夺人呼吸般的强烈气势跨越亘古地斩来。 而这一次,叶齐没有再徒劳地忍耐着,试图再去从那剑光中得到些什么,他的形态虚凝着,便连保持自己的形态都做不到,然而他能感觉到天魄剑就与他的神魂融入着,随时可以受他的宣召而来。 所以—— “天魄。” 一道锋锐如水般铸造着的华白长剑在他手上显现着,这一次,哪怕那剑光已经从他头顶斩落而下,叶齐也没有丝毫犹豫,他以全部心神灌注天魄剑中,然后一剑斩下。 刹那之间,那道仿佛能够劈裂星辰,将这块大地彻底斩碎的剑光便在他融汇着心神的烈白剑光之下悄然碎裂着,就如同那不是一道轻而易举地斩杀他十六次的可怕剑光,而仅仅是一道悄无声息地融于日光下的冰川一般。 望着那道剑光无声碎裂,仿佛一道种子悄无声息地在他心中破土发芽着,叶齐察觉到自己的心境缓慢提升着,金丹略微稳固了下来,就如同在他想通了什么的那一刻,他的道心便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一道属于君临剑,却无欲无情得多的声音在这浩瀚天地中如洪钟大吕一般地响起。 “天下剑法层次再多,最多不过分为九层,而无论你修炼的是何种剑法,能破我的这道剑,那么天下所有剑法的第一层,你都能胜之轻易。” 还未等叶齐领会完全,那道仿佛永远这般无情无欲的男子之声便继续说道。 “那便迎我的第二剑。” 刚才仿佛还白日灿烈的空中,不过眨眼间,便进入了寂静的夜『色』,而在那寂静得似乎毫无一点儿声息的月『色』之中,一道说不清是泛着寂然无声的月辉,还是一柄长剑挟着无声却足以抹平一切行进阻碍,如同月海银光般的剑,挟着比第一道剑光时更为悄然轻柔的光辉斩下。 而在那道剑光向他斩下时,叶齐甚至都还未来得及从那仿佛月辉般柔和无声的剑光中反应过来,拔出自己的天魄,便再度从那剑光之中被『逼』退出来。 而这一次,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可言的,他便再度进入了沉眠的昏暗之中。 …… 当他再睁开眼时,望着那已经遮天蔽日一般朝着仿佛永远锋锐无比,难以撼动的剑光冲来,却永远被那剑光如同再牢固不过的城墙一般挡在门外的罡神尸藤时,叶齐心微微一沉,他没有感觉到身体,乃至于神魂有任何异样传来,再看到那些罡神尸藤已经长得这般粗厚,他便已明白这第二剑已经让他睡了许久。 再望向自己融入剑光时,从乾坤袋中的冰石中拿出的用于计时的月凝沙,每过去一日,月凝沙便会死去半数,而如今月凝沙只剩下些微亮起,而从那亮起的月凝沙再估计着,叶齐明白现在已起码过去十日了。 想到这里,他心下微微一沉。这第二剑固然比第一剑的声势要小一些,醒来时的难耐也减轻许多,然而若是每受这第二剑他便会陷入如此久的沉眠之中,第二剑尚且如此,那么第三剑,第四剑所需的时间便几乎难以想象了。 心中生出些许忧虑着,叶齐没有耽误时间,他平静地一如往常一般拔出天魄,然后以着再符合心意不过的一剑随手斩去,灵力饱满地涌入剑锋,剑光几乎立刻便泛起夺目耀眼的璀璨锋芒。 而那一剑或许使得太过顺手,在进入剑光之前,叶齐用着余光偶然扫去,那斩来的罡神尸藤,却是节节碎裂着,如同碰上什么避之不能及之物一般疯狂地往回倒退着。 想到那些尸藤汲取着君临剑的尸身作为养料成长着,叶齐若有所思地想到,一位大乘期修者的肉身之中固然再无神魂,然而若是想轻易探入便能攫取骨肉作为养料,那便是痴心妄想了,不然他当初也不会如此轻易便放弃张天箐的尸身。而这些罡神尸藤经历千万年方才能从那位尸身中得来养料,其中经历的险阻或许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概括的。 毕竟这位大乘期修者的体内,或许其余防御没有,但那几乎充斥着身体,灵气几乎与剑气般融合在一起的剑光,或许便足够它们好受的了,这般想来,哪怕它们能够凭借汲取着着尸身营养成长到如今的这般地步,却畏剑气如畏虎一般的避之不及,却是不难理解的了。 而他现在的剑势恐吓住它们,乃至于斩断一两条藤蔓或许容易,然而若是想斩断全部的罡神尸藤,那便有些相形见绌了,然而想到他不过能胜过那一剑,便有了现在这般的威势,对于那接下来的几道剑光,叶齐心神微动着,却是更期待了几分。 而在第二道如月辉般无声的剑斩来时,这一次在剑斩下时,叶齐勉力闪避着,却也只来得及抽出自己的天魄剑,而在第二道剑光再度将他带入黑暗之中时,他方才听到比那第一道剑斩下还要恐怖的,宛如撕开苍穹般的剑啸声远远传来。 原来不是第二道剑光不及第一道剑光可怖,只是在那震怖的撕裂声音抵达他的耳前,那剑光已经悄无声息地降在了他的面前。 在又一次陷入黑暗之中时,叶齐恍惚想道。 想到自己可能要沉入的昏『迷』之久,青年微凝着眉,神魂在脑中略微一转,却是在完全被外力拖拽下深渊的昏『迷』之前,飞快地钻入了纸片之中。 似乎略微消化开的纸片在面对熟悉的神思靠近时略微一顿,而在外界那道跃跃欲试的剑光似乎随时可能冲进,将它击散前,自以为偷偷『摸』『摸』地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道涌进的神思包裹着带入了纸片之中。 而成功进入了那纸片之中,头脑中涌入熟悉的背诵篇目,叶齐略微一顿,还未来得及庆幸自己这个想法具有可行『性』之前,便再度被那纸片中的篇章以着比较之前缓慢的速度截然不同地疯狂地灌入着,就如同恨不得将他没有进入纸片中的这些时日缺背的篇目全部背诵下来一般,他重新进入了那神奇而足以让他忘记一切的书目世界之中。 而当他清醒过来,再次睁开眼时,望着进去时拿出的全部燃起萤火般光芒的月凝沙,此时已经几乎全部黯淡了光芒的样子,他无奈地支住头轻笑着,却是明白自己这番借着纸片逃避昏『迷』的想法是在更加延长着自己昏『迷』的时间,不过木已成舟,想到了这一次进入纸片中的收获,叶齐难得的没有再去计较。 毕竟他从纸片中得到的古籍固然没有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却解决了自己心头另一个暗暗担忧的念头。 这一次,从纸片中背诵来的七本古籍之中,除去两本修炼神魂和三本介绍珍宝的篇章对他有大用之外,另外一本的讲述如何施用法术的古籍,却是让他在法术当中,找到了如何凭借着气机节点,接触到节点之中具体事物的方法。 第320章 定仙魂术 回忆着篇章中记载的定仙魂术, 里面便提到这是前人从元婴中领悟到的法术, 所以筑基修者可以修炼到定仙魂术的第一个层次,便是“神魂离体”, 而金丹修者可以达成第二个层次, 便是“随心魂转”, 元婴修者能够达成的第三个层次, 便是“魂身一体”,至于其后的层次,对于他而言过于遥远, 叶齐哪怕全篇背下, 也只觉一知半解。 而修炼到这定仙魂术的第二转, 便可以抽出己身的部分神魂离体, 并且不影响己身行动地独立活动一段时间。想到小方秘境中的陆岱望,在明白了定仙魂术的作用之后,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叶齐便决定修炼这门法术。 而定仙魂术的第一层为了筑基修者而设, 对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平常驱使神魂时再多一些驱使之术, 因此只是在数个时辰内,叶齐便将“神魂离体”的第一个层次修炼完全,达到了气息圆满,使用自如的状态。 第二层次的“随心魂转”,这功法和入门的层次固然对于寻常金丹修者的神魂要求极其高,然而对于哪怕不吞噬部分虫王的神魂, 经过了真雷之劫淬炼和这多转丹炼的叶齐而言,也是寻常便能达到之事。 因此在这第二层次上,将那第二层心法记得一字不差的他在凭借着阅览了许多古籍的映照,将心法中的每一字都寻求务必弄清之后,对于第二层的修炼成功,叶齐也有了较大的把握。 丹田之中微涨着,神魂中的枷锁宛如又轻了一层一般,在修炼定仙魂术之时,叶齐能感觉到经历了君临剑的剑气之后,他神魂中留下的些许隐痛在这定仙魂术的运转中以着极为奇妙而暗含天地的规律被缓慢平抚着,减轻了不少。 金丹中丹纹躁动的不稳气息也在这定仙魂术的修炼中被略微抚平了下来,叶齐能感觉到他的心境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平静状态,在这平静之中,心法中的每一个字在他的脑中都如同洪钟大吕一般响起,竟让他在一片寂静的黑暗无声中似乎看到了无数泛着细微金芒的字眼随着自身的修炼,悄无声息地融入神魂之中。 他的神魂似乎被铭刻上了什么字符,在那泛着灼热而略微刺痛之感的金芒融入中,如同水一般被分为无数细小而强韧的部分,彼此分离着,却又有了一层极为紧密的联系,而在这联系之中,却又与天地之间的某种气机彼此暗合着,叶齐甚至能感觉到那天地之间隐约开合的气机在定仙魂术的运转中,在他的神魂之中变得格外清晰。 就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拂去了他的神魂和这片天地之间的一切阻碍一般,他的神魂似乎有了自己的呼吸,有了自己的意识,这呼吸和意识不随着他的身体一般同时进行着,更如同是丹田中那颗灼灼生辉的金丹一般,如同天地浪『潮』一般有着合乎自己规律而又与自身完全独立开来的吐息。 而他似乎又有了两份完全不同的视觉,一份视觉的他仍然闭目入定在定仙魂术的修炼之中,一份视觉的他却能感觉自己如同脱离了这片天地一切牵引的一处风筝一般轻而无物,只有和本体之间微微存在的一缕联系方才让现在的两处感觉仍然与肉身联系在一起。 这便是“随心魂转”的第二层境界吗? 分离开的自己悠悠地叹息道,却无需任何回答,便听到肉身中的自己以着某种默契而心神相通,同为一体的沉默无声应道。 是的。 在同一时间般的,当感觉到那心法中字字珠玑的字符如同一条悬天而坠的大道一般全部融入神魂之中时,肉身中的叶齐和神魂中的叶齐同时地睁开眼,便望着彼此默契一笑。 随后不需任何解释的,仍在肉身中的那部分神魂面容平静,丹田中的灵力全部涌到天魄剑上来,锋锐的剑刃上泛起了让人胆寒的纯粹却凝聚着巨大威力的白芒。 而随着他向天地中的一处熟悉节点一斩,那和他对立的属于自己的透明而虚凝的神魂没有丝毫犹豫,便凌空穿过无数罡神尸藤飞去,直奔那处联系着小方秘境的节点气机而走。 果然如他所料一般的,罡神尸藤没有对那虚凝的神魂做出任何阻拦。 叶齐心中微安,一体双魂的感觉极为微妙,就如同他在肉身中的自己和神魂中的自己彼此分离,然而心神想通着,可以独立动作间却通过一条玄而又玄的联系彼此相连着,两个截然不同的视角中的一切都能得知和感受到一般。 直到察觉到神魂中的自己成功地度过了那混沌虚流,终于望到了另一端的陆岱望,他方才心下微安。 然而他毕竟只是修炼到定仙魂术的第二个层次,因此还没有能如第三层次的“魂身一体”一般,能让神魂中的自己和肉身中的自己都如同神魂完整时一般具有完全独立的联系和行动能力,而第二层次只是能让他自己拥有一个身外化身一般,可以让意识的主体主导着另一个层次,然而分体在不及主体的意识灵动前,便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行动。 因此叶齐没有贸然进入那剑气之中,他平静入定,让肉身中的金丹再度随灵气和天地气一般谐和运转着,修补着因第二剑还残留在体内的种种暗伤。 而在下一刻,便将意识的主体全部转入自己分出的神魂之中。 …… “还有呢?” 陆岱望一边用尾巴轻推着木簪在地上搓着泥,一边分出神来继续问道。 “真的没有了!” 银魄圣树分枝今天第五十三次地答道,它身无可恋地仰躺在地上,已经对那沾满了泥灰,寄托着它植契『性』命的木簪现在受到的待遇完全不为所动了。 无论是多么宝贵的东西,被长『毛』怪拿着这般威胁上百次之后,银魄圣树自认哪怕是这木簪真的下一刻就碎了,它也不想管了。 这和它想象中自己被千娇百宠的生活完全不一样!望着头顶上树隙漏下的阳光,银魄圣树生无可恋地想道,至少在这之前,它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平静,这么无动于衷,这么生无可恋地和一只就在自己旁边的长『毛』怪说话。 而它和这只长『毛』怪说的话,起码比它过去一百年说的话还要多了。 “故事才讲到一半,怎么会没了呢?” 陆岱望自然很不满意,它按了按那银魄圣树,银魄圣树便随着它的力道没有一点挣扎地按进泥土里,反正它又不会痛,就随这只长『毛』怪想怎么样就这么样吧,反正它是再也想不出一个字了。 在没有遇到这只长『毛』怪之前,它从来没有想到竟然会有长『毛』怪闲得那么无聊,竟然想听它和主人的故事,而在一开始和白虫讲自己的事情,那长『毛』怪万分感兴趣地凑过来听,不像那白虫一样动不动就困了,或者直接问“你能给我咬一口吗”这些问题之后,它本以为自己遇到了万年难遇的知音。 而在它开始给长『毛』怪将故事的时候,长『毛』怪不会用簪子威胁它,不会『逼』它跳水,更不会动不动就丢出白虫吓唬它,它本以为这是它生活幸福的最初,却没有料到是噩梦的开始。 现在再回想起看见长『毛』怪凑过来时,兴致勃勃的要给它讲故事的自己,银魄圣树心如死灰,第三千零九次地开始悔恨自己当初是不是跳水时脑子进了太多水,然后给自己找来了一个听了就停不下来的大爷。 不然也不会到它倾诉的感觉逐渐淡了之后,那只长『毛』怪比那甩不走的虫子更加恐怖的一样,每时每刻地都在它旁边没有停下来过的问话,而现在它看到这只长『毛』怪的嘴巴张开,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都要忍不住涌上身来。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还有呢”和“接下来呢”? 如果主人再不从闭关中出来,银魄圣树第三千零一十次地想道,它大概就真的死在这只长『毛』怪的手上了。 “怎么会没有呢?你继续想想啊?” 陆岱望抬起了爪子,看着银魄圣树还是这般没有半点生机的恹恹样子,它想了一想,把爪子向远处招了招,把白虫叫了过来。 “你,过来。” 白虫兴高采烈地过了来,嘴里叼了颗树上刚刚看到的红『色』果子。 “大……大佬,有什么事吗?” “带它去洗澡,洗澡前再没想好故事……” “你,欺……” 银魄圣树气若游丝地说道,只觉地自己颤颤巍巍指向长『毛』怪的枝叶凄凄惨惨,冷冷寂寂,就如同一个弱者向着一个以力压人的强者发出的最大的不满和控诉。 “我怎么了?” 陆岱望打断了银魄圣树的说话,天澜兽低下头来望它,那灰蓝瞳眸疲懒地微眯着,在如湖水般的灰蓝之中闪过一丝冷意。 第321章 见面 银魄圣树把自己的控诉压了下来, 它压了压嗓子, 弱弱地开口道。 “没什么,我想到下一段故事了, 只是……我有点害怕……” 白虫小心翼翼地抬起眼, 看着它头顶上那只望着它不断地流口水的虫子。 “去吃果子去吧。” 天澜兽按了按白虫说道, 口里的红果子阻挡不住白虫望着树叶留下的口水。然而还是大佬的威严战胜了食欲的诱『惑』, 忍耐着肚腹中的饥饿,白虫吞了吞口里的口水,一口将红果子全部吞下去, 然后含糊不清地喊道。 “好, 好……” 然而还未来得及庆幸, 望着自己头顶上覆下的阴影, 银魄圣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对于这『操』树的命运表示了屈服。 “我讲到, 讲到,讲到……” 银魄圣树口里重复着这两个字, 声音越来越弱,已经是差不多要奄奄一息的状态。 陆岱望『舔』了『舔』爪子, 没有半点怜悯之情地说道。 “你讲到你的主人把你种下去了,然后呢?” 银魄圣树只觉脑中一片混沌,关于自身的记忆因为已隔千年,有些早已变得格外模糊,而它记得起一段,往往又会遗忘另一段, 而它给长『毛』怪讲得格外生动的便是它未被主人收服时,作为一颗种子时四处漂泊的记忆,这些记忆无比清晰,它讲来也不算难熬。 然而不知为何,它和旧主相处的记忆变得格外模糊不清,就如同是毫不重要的事情被它遗忘了一般,银魄圣树只觉自己脑中的词汇贫乏着,再让它讲,它也捏造不出一个能不被长『毛』怪看破的故事来。 然而屈服于长『毛』怪的『淫』威之下,银魄圣树绞尽脑汁,只能勉强编道 “对,我说,我被主人种下去了,然后呢……然后我就扎根了,接着……接着我发芽了……” 银魄圣树绞尽脑汁地编道,没有看到笼罩在它上方的陆岱望瞳眸越来越冰冷。 “再然后我长叶子了,我长了多少叶子呢……让我想想,我长了一片,两片,三片……” 陆岱望一爪子摁下,把银魄圣树嘴里的话都摁了回去。 “你再不好好说故事,我就把你撕成一片,两片,三片的碎树枝……” 这日子,真的不能让树活了。 银魄圣树终于认命,它在今天第五十四次虚弱得近乎无声地答道。 “大佬,我真的没有故事了。” 主人啊,你快点过来把这只长『毛』怪抱走吧,我以后再也不和长『毛』怪抢你了,到底一个人要有多大的精力,才能应付得了这只长『毛』怪十万个然后呢的问题啊?!! 银魄圣树开始了自己第三千零一次对自己当初开口瞎显摆的悔恨,它觉得它今天要么死在给这只长『毛』怪讲故事上,要么就死在虫子手上,已经没有例外了。 然而就这般绝望地想着的下一刻,它便感觉自己身上一轻,如恶鬼般覆盖下来的恐怖阴影伴随着一阵飓风移开。 诶,那只长『毛』怪呢? 银魄圣树恍惚地想道,一时还没有接受自己已经逃出生机的像做梦一样求之不得的事情就这般幸福地到来。 伴随着长『毛』怪嗷的一声叫,它心中朦胧间有了一个预感。 果然,在拼命从泥灰中爬起来挣扎后,它果然看到了那含笑望着长『毛』怪的青年。 下意识的,银魄圣树就想把“主人我好惨啊”的哭诉以着比天澜兽吼声还要响亮悲戚的方式叫出,然而脑子里想到旧主的某位红颜自言自语时曾说过的争宠手段,银魄圣树又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不对,在这个时候,主动地哭诉是没有用的,它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让人类主动发现它的惨状,这样才能达到无声做到最大哭诉的效果。 银魄圣树分枝往泥里蹭了蹭,确定自己现在确实万分狼狈后,演技非常实力派地挤出几滴晶莹的泪水来,然后不动一声地躺在地上,只是那微卷的枝叶招摇着,以防自己想给的那人视线扫来这里时将它略过。 然而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拥有的指控长『毛』怪的罪证还不够,银魄圣树分枝主动地蹭着地,把寄托着自己植契的木钗艰难地包了起来。 将一切准备就绪后,银魄圣树分枝感觉自己现在的造型非常完美,就等着人类来发现它的惨状了。 银魄圣树分枝几乎焕发起全部精力的,它绞尽脑汁地想着旧主红颜自言自语时说出的对现在的它而言有用的教导,在心里噼里啪啦地打起了哭诉的腹稿。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人类过来了。 银魄圣树分枝万分有自信地想道。 …… 望着如同猫一般蹭着他的脚旁转着圈,想被他抱起的天澜兽,叶齐心中微软着,然而他现在的神魂毕竟不是实体,而那碎片秘境中危险重重,他也不可能贸然分出过多神魂过来,因此他便只能蹲下,虚虚地『摸』了『摸』陆岱望,开口轻声说道。 “我现在还在闭关,可能还要再等几天才能出来,岱望乖乖地,不要跑出这池子太远,好不好?” 天澜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他说话时终于乖乖地停下,它一双圆睁的灰蓝瞳眸乖巧无比,终于不再想着蹿到他怀里,只是定定望着他,把头仰着送到他手中,然后低低地叫着。 “嗷呜。” ——岱望,乖。 ——叶齐,也要好好出来。 “好,我一定会好好出来。” 望着陆岱望像以往一般,爪子想要伸出勾住他的衣服,最后却只能隔空落在地上的样子,叶齐只觉心中微胀着,他出声柔和地应道。 “好,我一定快点出来。” 低下身子,他将一个没有触碰到实质的吻落在了天澜兽的脑背上。 “岱望好乖。” 悄无声息间,一丝藏在神魂中的雷霆之力被他灌入了天澜兽的雷纹之中,而他这次冒着金丹随时不稳的危险,也要出来便是为了此事,毕竟他虽然在白虫身上下了封印之符,不让它的力量能够超出某个范围,然而一道屏障还是不够保险,他还不知要在那秘境中呆上多久,便只能让神魂带着这丝雷霆之力出来。 至少有了那雷霆之力,在白虫拥有封印的实力前,陆岱望肯定是能够压制得住它的。 这一次没有说出声,叶齐用着心神联系说道。 ——岱望记得,不要相信那个虫子,银魄圣树的话也不要全信,如果它们有异动,就用你额头雷纹储存的雷霆去对付它们,知道吗? 陆岱望定定地望着它,圆睁的灰蓝瞳眸如湖水般清澈又柔软。 ”嗷呜。“ ——知道了。 然而想着自己的布置,叶齐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继续心神传讯道。 ——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岱望也不要守在这里,我现在在一个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岱望保护好自己跑远些,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到我找你就好了,知道吗? 然而这次,等了许久,叶齐仍是没有等到天澜兽的那声知道。 天澜兽低着头,却是低低叫道。 “嗷。” ——那个地方远到,岱望不可以,一起去吗? 望着陆岱望瞳眸中快要掉出的晶莹眼泪,叶齐忍不住将语气变得更柔软,压得更低一些,仿佛是害怕吓到了它,他温和得说道。 “对,那个地方还很远,远到我现在还不能过来。岱望再等等,再等一会,我就回来了。” 叶齐温和地笑着,然而想到最糟糕的那一种可能,他下意识地想要说出让天澜兽不要再等的那一种可能。 青年的嗓音却有些略微压低着说道。 “不过如果……” 陆岱望猛然抬起头望着他,瞳眸是一片灰蓝的温软,却盈着越来越多的眼泪,眼神澄澈中带着明白他下面要说什么的抗拒。 它是不愿听他说这些的。 叶齐心中微沉着,在心中生出些许柔软间却是没有把自己的话接着说下去。他来这里一来是为了给它送那一缕雷霆,一来便是让它安心的。 若是这句话说出口,那和他最初的本意便是完全不符了。 青年话锋一转,嗓音温和却带着格外坚决的自信说道。 “如果……我回来的晚了,岱望不要生气。我一定不会丢下岱望,也一定会回来的。” 陆岱望张开口叫了一声,眼眶中积蓄已久的眼泪却忍不住落下。 它蹭着他的脚旁低叫着,叶齐忍不住伸出手,却只能徒劳地穿过它的身子。 “不哭了,岱望不哭了。” 他低声地安抚道,天澜兽的动作方才缓缓地顿了下来。 “嗷呜。” 它仰头,轻轻地叫了一声。 ——要叶齐,亲。 看着它终于不哭了,眼旁柔软的白『毛』被压湿了一道泪痕,叶齐压着嗓子,包容而温和地说道。 “好,叶齐亲。” 再一个吻,落在了天澜兽的脑背上。 再然后,他笑着望了陆岱望许久,方才低声说道。 “乖乖等我回来,好不好?” 陆岱望望着他,许久才出声道。 “嗷呜。” ——好。 望着人类的身影消失在了林间,天陆岱望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许久没有等到人声过来的动静的银魄圣树分枝忍不住往人类所在处看去。 诶,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tapon】x3地雷,【冥羽苍岚】x1地雷 第322章 再试 意识回到肉身之中, 叶齐再睁开眼, 青年眼中的精芒暴涨了三分,他右手一招, 腰间“天魄”便发出一声嗡鸣而出。 握住天魄, 心下再无丝毫牵念, 叶齐没有选择进入剑光之中, 他以着头顶那道剑气为遮蔽,目光一扫,便将视线投向剑气旁不断攻来的罡神尸藤。 在观察到它们攻击的频率之后, 叶齐只隔一线地站在剑气庇护的范围边缘, 他重心略微前倾着, 握住天魄剑的剑柄, 目光没有一丝偏移地盯向罡神尸藤攻击的角度和姿势,已是完全的蓄势待发之势。 直到将那一处罡神尸藤的攻击规律完全看清, 再无一丝遗漏之后,叶齐方才闭上眼, 他凝神静气着,神魂只留心放在一处罡神尸藤之上, 没有让其余罡神尸藤的动静扰『乱』他的注意力。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陡然变得极为极慢,而那一株被他盯上的罡神尸藤没有任何察觉,它在下一个呼吸间,仍是速度飞快无比地朝着剑气再一次攻击来,然而这一次,叶齐没有丝毫犹豫, 就在那罡神尸藤刚刚越过所在之处的一寸之后,他手中的天魄便精准无比地一剑刺去。 修炼到定仙魂术的第二层之后,他的神魂高度地和肉身进入几乎瞬息便能归一的状态,就如同那道罡神尸藤是主动送到它剑下一般。 下一刻,一道锋利无比的白光便洞穿了那罡神尸藤之下,不过珠子般凝成的肉瘤大的一点。 伴随着一道『液』体喷溅的嗤声传来,罡神尸藤肉瘤大小的一点爆裂开来,本来无论他如何斩断,都仿佛没有受到丝毫伤害的罡神尸藤不管不顾地猛烈朝着剑光攻击而来。 就如同恨不得食之而后快一般,罡神尸藤密集得凝成一张滴水不漏的密网一般的攻击疯狂地朝着剑气所庇护之处打来,然而叶齐平静一退,就在那挟着可怕破空声打下的攻击即将打到他面前的那一刻,回到了剑气正中。 望着那道罡神尸藤在一开始不要命一般地疯狂地攻击,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攻击的力度越来越弱,最后整条分蔓都无力垂下的样子,叶齐若有所思地看着,便明白了果然如自己猜测的一般,那罡神尸藤下凝结的肉瘤大小的一点,便是它们的弱点所在。 其余罡神尸藤无动于衷地继续着之前的频率朝着剑气攻击而来,然而罡神尸藤短则数十米,长则几乎无边无界,那珍珠大小的肉瘤在这漫长的藤身要找到几乎如同于大海捞珠。 然而想到自己在剑气之中连第二道剑气斩下,却都还没来得及拔出剑的场景,叶齐一转不转地望着那些罡神尸藤,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下一刻,他将天魄『插』入剑鞘之中,然后再一迈,便出了那剑气保护的方寸之间。 如同闻到了血腥气味的饿狼一般,下一刻,一切攻击着剑气的罡神尸藤都不管不顾地朝着叶齐所在之处攻来。 而在这几乎由罡神尸藤组成的如密网般滴水不漏的攻击之中,他暂且不说是找到那肉瘤所在之处,便连剑都尚未出鞘,便被如剑刃般破空划来的尸藤『逼』回剑气之中。 叶齐的瞳眸微亮着,却是没有被这一次简单的失败『逼』退,因为他发觉这样的试炼固然惊险,对他而言却是真正的有效了。 说不出过了多少个时辰,在迈出剑气和退回剑气保护范围之中,叶齐的心境越来越平静无波,然而他望着那些罡神尸藤的眼神也越发凌厉,天魄出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它出鞘时发出的声响和时间缩短得几近于无。 终于,在又一次罡神尸藤将他『逼』回剑气防护之前,叶齐终于在瞬息之间,感受到天魄不发一声地出鞘,被他牢牢握于手中,而这一次,他终于在退回之前,朝着那些罡神尸藤斩下了第一剑。 所有积蓄的力量和灵力都在那如同电光火石的一剑中完全爆发出来,纵使仍然没有找到罡神尸藤弱点的肉瘤所在,然而这一次,他却是在罡神尸藤抵达他身前和退回剑气之中的同时,爆发出的那一道锋锐剑芒就如同一道肉眼不能追上的光线般便将那一截数米长的罡神尸藤从中贯穿着。 在退回剑气保护之中的那一刻,那罡神尸藤仿佛下一刻就要从他脑中穿过的感觉叶齐仍然历历在目,他手心和后背几乎在这行差踏错便是死路一条的惊险中出了薄薄一层汗,然而这次,没有过多停留,叶齐仍是毫不犹豫地再度跨出了剑气保护的界限,而在一截尸藤被他斩断之后,无数截罡神尸藤又向着他斩来。 …… 在这一片没有光芒黯淡,没有日月升起,只有远方偶尔几点星芒照亮的碎片秘境之中,没有任何其它响动发出,也不知时间流逝的,叶齐感觉天魄几乎已经与自身的神魂融为一体,再没有丝毫分别。 他的目光越来越凌厉,而他的天魄在虚空中划出的那一道剑光也越来越如同无法可追的光线一般,从十次出剑斩断一次藤蔓,到了后来几乎每一次挥剑,都能带起一截罡神尸藤的斩落。 这其中的变化是有迹可循的,然而,不够,还是不够!! 感觉到丹田中金丹丹纹气息猛烈的冲突和碰撞,几乎是与着时间赛跑一般,叶齐再没有把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在这个世界之中,在他的视线里,都只剩下了那与他几乎心神相通,融为一体的天魄。 青年的面容越来越沉默,他的黑眸也越来越凌厉而清冷,似乎在这无边的寂静和不会被任何东西亮起的黑夜之中,伴随着他的天魄,和那永不疲惫地攻击而来的罡神尸藤如同一块磨刀石一般,将他多余的棱角和招式的浮华抹去,剩下的便是最为纯粹,而又最杀意十足,一招致命的杀招存在。 逐渐地,就如同是吃饭喝水一般再寻常不过的存在一般,罡神尸藤的弱点在叶齐面前就如同一窥即现的存在,他再也不会因为手上的天魄出鞘,而有一丝一毫的波动,而每一次罡神尸藤仅『插』着一线朝他刺来时,他心境上再也没有丝毫波动,因为已经完全笃定了那罡神尸藤绝不会有半分伤到自己的可能。 因此而在不知不觉中,罡神尸藤对于那一在黑暗中亮起,便会带走它们一部分的剑芒,也逐渐产生了闪避的感觉,而在这悄无声息的时间流逝当中,最后再敢向着那剑光无畏冲来的罡神尸藤几乎不复存在,而在天魄所及的三尺剑峰之中,哪怕没有那道沉默无声的剑气保护,罡神尸藤也不再敢冲来。 罡神尸藤的形态枯白着,在这只有剑芒和偶尔的星芒照亮些微的土地中,如同饿疯了的饿狼却忌惮于那夺命的剑芒,不敢擅闯那夺命的区域半步,然而它们拼命地繁衍着,在那三寸区域之外,遍布区域越来越密集,从最开始还能在罡神尸藤的间隙看出远方大地的依稀轮廓。 到了后来,它们几乎拼命拔高拥挤成一团,藤蔓成着诡异的姿势虚摇着,虽然没有做出再大的动作,然而那拔高的几乎将叶齐视野能及的天空包裹起来的姿态,就如同是恶鬼围着一个棘手的食物建造起来的牢笼。 面对那些在天魄剑三尺之内不敢靠近的罡神尸藤,叶齐却没有生出半丝侥幸之心,因为他知道,那些罡神尸藤从最开始不知疼痛地进攻,到后来懂得闪避它的剑光,虽然无用,但这些现象都说明了一点——它们的神智在逐渐地强大起来。 而它们现在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沉默,它们现在是在等待。 它们也发现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他的实力逐渐强大起来的同时,那道庇护他的剑芒也在不断地虚弱之中,因此它们等待着—— 那道剑光虚弱得不能再庇护他的那一天,它们就可以一拥而上,不用再顾忌一切地将它们自己的力量堆积而上,一劳永逸地将他杀死。 在确定罡神尸藤不敢再压上的一天,叶齐终于将天魄归鞘。 他平静地看了一眼那些沉默着,然而寂静之中不时传来藤蔓拖拽之声的罡神尸藤,没有任何犹豫,下一刻,再度将神魂浸入了那道剑光之中。 而这次,面对那如月辉般斩下的无声却蕴含着沉厚威势的第二剑,天魄平静出鞘,伴随着一道凝实的锐白剑芒划破长空,天魄如同一道常人肉眼不能及的光线穿过无垠的空间在瞬息之间迎上。 然后在那如陨星相撞的两剑相交之中,整片夜幕如同堆积精美的沙塔一般崩塌碎裂。 君临剑冰冷得一如往常的声音再寻常响起,而这一次,他没有再长篇赘述,只是简单地说道。 “第三剑。” 第323章 走远 整片天地之间陡然散出摧枯拉朽地撕裂出整片夜幕的白光烈芒, 白芒以着几乎让人窒息的方式从天地之外沉沉压来, 叶齐却不过在目光看到那白光第一眼时,意识就陷入了一片昏沉之中。 在被拉入昏『迷』的深渊前, 叶齐仍是不甘自己便连那第三剑都没有看到, 便在这第三剑中彻底失败。然而再如何不甘, 下一刻, 他的意识还是被彻底拉入了昏『迷』的深渊中。 …… 再度醒来时,察觉到丹田中金丹之上紊『乱』的气息,叶齐立刻入定调息着, 然而即使他已尽力调动灵力安抚, 他仍能感觉到金丹之中仿佛千万种互相冲突的气息彼此相斗一般, 而承载着这些气息的金丹就如同是狂风骇浪之上的一叶小舟, 金丹的光芒略微黯淡着,便连身体之中的了灵力循流都不再顺畅。 经脉之中灵气坎坷运行的隐痛传来, 而金丹中的丹纹气息冲突愈演愈烈,几乎让叶齐以为下一刻他的金丹就要彻底碎开, 他强耐着丹田中传来的剧痛,一次次极力调动着灵力安抚。 终于, 在数个时辰之后,金丹中的丹纹冲突终于再短暂地进入了告一段落的阶段,然而叶齐的面『色』并没有丝毫好转,从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而且爆发的程度越来越强烈的金丹气息冲突之中,他明白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然而此时的他,却仍是找不到丝毫通过君临剑第三剑的头绪。 望着剑气保护范围之外那些越发森郁的罡神尸藤,再看向那形态已经虚散到只有最初一半的他头顶之上的那剑气,叶齐抽出腰间的天魄剑,牢牢握在手中,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这一次,他要去尝试长时间地脱离剑气保护范围,去真正和罡神尸藤置于死地地相斗。 第一剑和第二剑的差距纵使有如深渊,他也可以依稀明确自己奋斗的方向在何处,然而面对那让他『摸』不着头脑,甚至都没能忘记的第三剑,叶齐明白,若是现在的他没有足够长进,即使再进,也只会徒劳地增加自己昏『迷』时间,最后空耗现在所有的被剑气庇护的时间。 而要有足够长进,静心参悟的时间不够,那他也只能从那与罡神尸藤的实战较量中去提高自己的剑道水平了,想要得到能够突破第三剑的地步,他便起码要做到能够长时间地逗留在罡神尸藤之间,非但不能被它们杀死,还要能够游刃有余的地步,这样他剑术上才可能有较大进步,也只有这般,他才能度过那第三关。 而从君临剑的两剑中得到的模糊领悟,便只有靠他在实践之中逐渐领会,方才能适应了。 想到陆岱望湿漉漉地望着他的灰蓝瞳眸,叶齐将手中的天魄更加握紧了几分,他的面容冰冷平静至极,然而双眸中却是绽出极为坚定的光芒。 他答应过它,绝对会回来的,所以他绝不能死在此处。 微微闭上眼眸,这一次,叶齐抛开心中的一切杂念,他不愿让外界的幻觉存在干扰他的神魂感知,而在闭上眼之后,有了更为准确而宽广的神魂作用,他的四感几乎被提升到极致。 而在极为静谧的幻境中,他迈出剑气保护范围一步后,叶齐能感觉到罡神尸藤已经在发出的蠢蠢欲动的拖拽着藤节的响动。 第二步,已经有尖锐到极致的破空声传来。 黑暗之中划过一道雪白剑芒,伴随着极轻的一声仿佛切断血肉的声响,罡神尸藤再度归于蠢蠢欲动的平静之中。 而当他迈出第三步时,几乎是漫天遍地的罡神尸藤便立刻朝他冲来,这一次,哪怕是天魄的威力,都不足以让他们产生半点犹疑。 而在几乎无穷无尽,悍不畏死的可怕攻击之中,哪怕叶齐心神紧绷着,时刻留心着每一株罡神尸藤的动静,他也能察觉到,自己□□乏力着,几乎在十数株罡神尸藤从各个角度攻来之间。 他一出剑,带起的寒芒便能斩断数段罡神尸藤,然而那汲取着大乘期修者尸身作为养料的罡神尸藤材质强悍着,再加上对他完全走出剑气时,仿佛闻到血食的饿狼般悍不畏死地攻来,哪怕他的肉身经历了天雷和神木汁『液』的淬炼,来自他身上的鲜血的味道也在逐渐蔓延开来。 而这味道散开之后,更是诱来了千万株悍不畏死的罡神尸藤,就如同无穷无尽,永远也斩不断,而且永远悍不畏死的死物一般,几乎在叶齐拼尽全力地突围之下,他方才能在那罡神尸藤逐渐围起一个巨网前找到一点突围,最后回到那剑气的保护之中。 而此时,哪怕体内的灵力运转,他身体强大的自愈能力开始起作用,也有无数交叠更深的伤痕在他的身体之上遍布着,最深的一条却是几乎只差咫尺,便能冲入他的心肺之中。 滴滴答答的血『液』不断流下,这已经是他身体中自愈能力最大化之后方才能起到的最好效果,叶齐不敢再驱用丹田中的金丹强制运转灵气,他从乾坤袋中拿出十数颗增气愈伤的丹丸,吞下之后直接炼化,任由身体中的灵气将那些丹『药』炼划开的暖流包裹在身体之中。 直到确定身上出血的大伤口开始愈合,不会再因一个简单的动作便牵动他内力的伤口之后,在碎片秘境永恒的黑暗与寂静之中,叶齐习以为常地拿出清水符施用浇下,在清水符幻化出的清水将全身包裹的清亮之中,他闭上眼,以便任由那清水滚动着带走身上的血污,一边不断地回想着自己在应对那些罡神尸藤时的场景。 那一处出的剑太慢了,他刺向左三处罡神尸藤时的角度不对…… 这般极为微小的疏漏在他脑中一遍遍地回放着,以着身体上的疼痛铭刻在心间,叶齐一遍遍提醒自己,他已经没有任何疏漏和试错的机会了。在下一波的金丹丹纹冲突到来之前,他一定要尽快地延长自己在罡神尸藤之中相斗的时间,这样才可能在生死相搏间更好地提高自己的剑术造诣,也才有可能应对君临剑的第三剑。 而只有度过第三剑,他才有起码的能够在罡神尸藤之中,不依靠剑气生存下去的可能,叶齐已经发现,不仅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罡神尸藤的攻击,那道作为阻挡他和罡神尸藤屏障的剑气会逐渐消减,在他一次次进入参悟那剑气之时,那剑气同样也会消减,而且这消减的速度比阻挡罡神尸藤攻击的速度还要更更快。 隐约间叶齐已经有了那道剑气支持不了自己度过第四次剑气的可能,因此他早已在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 剑气之外的三寸之地,罡神尸藤仍是没有靠近的打算,然而经受了他的血气刺激,罡神尸藤已经不复往常的平静,在那黑暗之中,叶齐能隐约听到它们拖拽着藤节的沉闷声响起,就如同在暗处当中一条条无形的蛇暗中地窥视他一般。 在寂静之中,叶齐快速地用清水符冲淡了身上的血污和血迹,他换上一处新的衣物,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伤势已经在一刻钟之间痊愈,只留下略微的暗痛提醒着伤口的存在,没有过多犹豫的,再次握着手中的天魄,叶齐再一次地踏入剑气范围外的三寸之地外。 而这一次,尝到了鲜血滋味的罡神尸藤以着比上一次还要凶猛的势态,再一次朝着叶齐刺来。 望着那些罡神尸藤,青年的瞳眸凝于一点,面容几乎平静得无波无澜,在一道道流畅的剑光闪动之间,无数罡神尸藤枝节落下,又有新的血气弥散于这幽暗之中。 继着一次又一次地退回,又是一次又一次地冲出,叶齐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而在这寂静之中,他也逐渐地忘记了外界的一切事务,手中的天魄剑嗡鸣着,在剑芒耀动之间,撕裂开无数枯白的罡神尸藤,然而如同无穷无尽一般,每一波的杀灭都有无数的罡神尸藤再度涌来。 叶齐身上的伤口不减反增,因为每一次他都是往剑气之外继续走着,直到确定自己的身体到达极限时,方才斩退围困他的罡神尸藤,回到剑气中来。 在这极为规律而冰冷的练剑之中,几乎每一处罡神尸藤的弱点都在他的脑中纤毫毕现着,以着剑气的痕迹将它们相连,叶齐几乎不分昼夜地考虑和练习着自己出剑时的时机,力道还有角度。 渐渐地,剑气的十米之外,百米之外,都再无罡神尸藤胆敢存在。 然而隔着剑气越远,叶齐便越能感觉到一股窥视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他的身上,就如同在那些罡神尸藤深处,存在着一双血红巨眼,它在潜伏,等待着他进一步的走进一般。 第324章 本源 说不清这是危险的预判, 还是身体已经对于无处不在的危险下一步的反应, 每次当叶齐即将走到百米的边界时,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总会从他的脊背涌上他的脑中, 让他对于踏出那一步, 迟迟地存疑着。 察觉到了这相当于生死危机的巨大风险, 略微一顿之后, 叶齐回到了剑气之中,望着他头上那顶如同城墙般包裹保护起来的剑气散发开的让人心中略微放松的光幕,说不清心中是沉重还是放空些的, 叶齐将神魂再度浸入那一道剑气之中。 如果仍是不能度过那第三轮剑气, 就说明他这些天中在厮杀中取得的进步仍是不足够的, 那无论罡神尸藤之中还藏有多大的危险, 比起金丹破裂之后仍是死路一条的结局,如果不愿坐以待毙, 他就必须要舍身涉险,再度进入那罡神尸藤之中。 心中无比明晰着这个念头, 而对于这事关生死的决定,在多次与死亡只有生死相隔之后, 叶齐心中毫无波澜泛起,便已经下定了决心,就如同断送掉的『性』命属于他人一般,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进入那剑气之中。 这一次,当再次看着这剑气中的夜幕碎裂之后,经过这些天几乎敏锐到极点的直觉预兆, 他终于能够看清那第三剑的真正面目。 那撕裂开夜幕的不是那炽烈到极致的白芒,而是一道道密密麻麻排布在一起的雪白剑芒,在那雪白剑芒几乎穿透过他身上每一处时,他的天魄哀鸣着,伴随着无数道剑芒的哀鸣一起,节节破裂开来。 然而这一次,他的神魂没有再被黑暗拖入昏『迷』的深渊之中。 哪怕他赤手空拳的,天魄剑灵已经完全被着万剑穿透,叶齐挣扎着,在几乎被万剑钉住骨肉的真实至极的疼痛之中,剑气撕扯着神魂,他平静攥住手,便生生攥出一把剑来。 迎着那无数剑芒刺来,模糊地感觉到天幕上仿佛被撕扯开来投『射』出无数光线的一点,他将手中虚凝起的剑气猛然『射』出。 就如同在白昼之间陡然划过深黑到极致,以至于透不出丝毫光点的一条线,那被他以神魂一部分凝成的剑迎着那无数穿透而来的雪白剑锋,纵然形态虚凝着,飞『射』的力度却没有丝毫减缓,而几乎在那黑芒虚化于无之前,它终于在无数声金铁相交之声中刺到了空中散开那无数剑芒的一点。 天幕彻底地崩塌下来,他面前的一切都如同云雾一般飘渺散去。 当叶齐回神过来时,望着他面前熟悉的黑暗和寂静,他的神魂虚弱着,却已经能够控制自己不再陷入沉眠之中。 而勉力睁开眼,用神思扫『荡』着周围的一切,一切似乎都与他将神魂浸入剑气之前无异,只是有一点,便是那道如同不倒的堡垒一般高悬于他头顶的那道剑气,在他已经度过第三剑之后,形态完美而流畅的剑刃之上,终于显出了一条裂痕。 至此,那道一直庇护他的剑气,终于在此时,开始缓慢碎裂开来。 而这一次,望着那透明得宛如蝉翼一般的剑气,叶齐明白,那道庇护他的剑气已经濒临消散的边缘。 如同密封在器具中的血食终于散发出无人保护的血气,那忌惮避退于百米之外的罡神尸藤,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着,藤蔓枝叶交织着,发出哗啦的摩擦之声,而那道声音就如同滴入油中的一捧火,随着一道声响发出,几乎遍布整个世界的罡神尸藤中都陷入了几乎狂欢的挪移之中。 它们缓慢地挪移着,却是没有第一时间便攻上前来,叶齐明白,它们是在等待,等待那道剑芒完全碎裂开来后,方才开始真正的进攻。 他的心境平静如渊般沉凝,剑气在第三道剑芒之后破碎,已在他的预料之中,此时他心中无喜无悲着,是几乎冰冷的无波无澜,将乾坤袋中的用于修补神魂和身体的丹『药』以着让外人看来,几乎可以说是暴敛天物的方式一口吞下然后平静炼化之后,叶齐没有时间再去考虑外物。 由身体中的灵气运转着,将那吞服下去的丹『药』转化成的热流在四肢五骸流转间,察觉到神魂和身体中的疲惫逐渐消减下来,而他的神智更加清醒了几分。 叶齐闭上眼,在那无数罡神尸藤蠢蠢欲动的窥测间平静无波地坐下,天魄被他解下,放在他的面前。 叶齐明白,当那剑气破开之时,便是他真正要与那些罡神尸藤不死不休之日了,而在此时,再多一分时间去犹疑和畏惧,那便是白白断送自己的『性』命。 所以几乎将外界的一切干扰排除在外,几乎是在闭上眼的立刻,他便进入心无旁骛的参悟之中,这一次,回想着自己在那三剑中得到的种种体验,灵气随着神魂在脑中过运转着,他的心境澄澈无波,一片空明,几乎能讲君临剑的每一剑中每一刻停留下的动作都看得格外分明。 而那些或是浩然无俦,或是寂静清辉,或是万剑起发的剑势当中,如同是将所有截然不同的剑势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一般,在那剑意锋锐『逼』人的剑势之中,叶齐在几乎空白一片,只是掌握了基础剑法的剑道之上,产生了一种几乎朦胧至极的预感—— 他在创造着,属于自己的剑法。 这种感觉万分玄妙,就如同在冥冥之中,那含着无数奥妙与浩『荡』之气的剑势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慢修改着,最终凝造成真正嵌合自己的剑法一般。 在那君临剑出手的剑之中,叶齐竟看到了古籍和叶府珍藏之中记载的许多种剑法的影子,然而这些或许很早便创立的古老剑法,或许到了最后,都被君临剑糅合为自身所用,而这便是无锋剑尊自己开创的一条大道。 没有一本剑法完全适合于除了编纂出这门剑法修者的其余人所用,就如同当初创立剑法之人,只是根据自己的道路和心境为自己量身打造出的一套剑法一般。在一遍遍重复回想着自己迎上那三剑时的感觉,叶齐陷入一种不分昼夜的沉『迷』之中。 而在完全沉入那剑气之后,叶齐方才发现,他本以为是第一次剑气刺下时,只是一道单纯的剑气,这个想法却是彻彻底底的错了的,因为在那剑刺下的一瞬之间,它似乎永远浩然无俦的剑势,便在闪腾转化着完全相反的不同剑势几乎不下万遍。 而那剑中,时而如同游龙一般以着翻云倒海的威势肆意游转着,时而又如同浮云落叶般静然沉寂,时而却又如同一处高峰一般给人难以攀临的冰冷险峻之感,如冰如火,似水却空,在那第一剑到达他面前的一息之间,便以着让人眼花目缭的姿态闪过万种变化。 而叶齐毫不怀疑,这其中的每一种变化,都可以被单独写出一种剑法,而在这没有蕴含灵力,只是以气势打出的一剑之中,可见刺出这一剑之人的造诣是何种高深,只有能够真正地领悟这上万种剑法之后,方才能够这般举重若轻,轻描淡写不带丝毫烟火之气地将那万种截然不同的剑势完美地融入那一剑之中。 到了此时,叶齐方才发觉他仍是错了。 君临剑刺出的那第一剑,不是让他去承受那剑气刺下的痛苦,却也不是让他将那剑气击散的,哪怕是无锋剑尊不带任何杀意和灵气运转的一剑,这世上有那个金丹,乃至于元婴修者胆敢声称自己能毫发无损地接下?! 而至于达到那一剑要经历的种种淬炼和成果,与君临剑的本意比起,那简直是如同本末倒置了一般。 因为君临剑那施展出的第一剑不是杀人的剑,更不是让人去迎上的剑,无锋剑尊施展出的那一剑,与其说是挟夹着正大光明,威力无俦的浩然剑势,不如说便是这世间上唯一一本记载着千万剑法的一本书。 而那道剑气,便是那千万本剑法中直指核心的本源。 所以那一剑才会让他如此轻易地抵挡下来,只因那本源不是拥来伤人的,却是让他去领会和记住的,让他去记住那一剑之中蕴含的万种剑势,哪一种真正地适合自己,然后让他真正领会贯通着前人走出的道路,最后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剑法。 这般想着,脑中蒙着的那一层云纱便被彻底拂开,一遍遍回放着那第一剑,就如同翻阅开一本藏匿着无数宝藏的古籍一般,叶齐几乎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领悟之上,与每一道变化的剑气心神相交,就如同他和无数创造了这些剑法的前人在无声之中心神相交了一半。 那些或是苍凉悲壮,或是锋锐得一往无前的剑势之中沉默地阐述着几乎让人心惊的意蕴,而这些剑气如同磨刀石一般,将他的道心磨砺着,叶齐几乎感同身受着接触着无数剑气的过去。 第325章 黑芒 在这与数以万计的剑势心神相通之间, 他心神中的那柄剑被反复打磨着, 在那深沉如渊的沉沉剑势中被浸润着,无数剑式的轨迹在这一刻如同密密麻麻的星点一般涌入他的心神之间。 在这几乎忘了时间流逝的参悟之中, 他心神的那柄剑越发锐利, 最后终于绽放出了无可阻挡的锋芒, 而那无数剑式轨迹缓缓融合而定格着, 最终终于磨练出了一式完全为自身量造而成的剑式。 当所有冗杂的繁余动作被抛开之中,叶齐只觉心神空明着,那在他心神当中无数次施展着的锐剑, 在定下第一式之后, 如同出鞘的宝剑锋锐地嗡鸣着, 他面前的天魄共同响震着, 而在这嗡鸣之间,天魄和心神之间的那把锐剑散发出了无可匹敌的剑气, 朝着他扫来。 在那锋锐的剑气扫及到全身之时,他丹田中的金丹一震, 那八处丹纹被锋锐的剑势活活压制着,最后生生削薄了大半, 而那剑气继续蔓延着,叶齐感觉体内的暗伤和淤血一震,被那锋锐夹杂着无边寒意的剑气一震,生生打散开来,叶齐吐出了一口浊血。 而他全身冗杂混『乱』的灵气一肃,在那剑气所及之处, 全部净化为最为精纯的灵气,当那剑气消散之时,叶齐感觉全身一轻,他的道心之上,那些沉沉压上的些许牵扯连断也被那剑气全部斩去。 再次睁开眼时,叶齐已经再无感觉到身体和神魂中有一丝一毫的疲惫存在,就连着灵气的吐息都跟着轻盈了几分,望着黯淡了几分光芒的金丹,叶齐长长地吐出了一口胸中的浊气,纵使这剑气削弱了那些丹纹的气息,只能压制得了丹纹在短时间内爆发的可能,然而这也足以让他能够在巨大的压力之下送上一口气了。 而再回想着自己创造的这一招剑式和它具有的威力,叶齐目光微凝着,最终决定自己所创这套剑法的第一式,便为“忘尘”。 望着头顶那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的剑气,叶齐将心神探入,他在虚空中略微一握,果然如同自己所料一般的能将那道剑气轻易收起,既然他现在已经恢复了最佳的状态,再躲在这剑气之中,也只是徒劳地消磨自己的心志,不如便趁着那剑气或许还有一两分用处的时候收起。 哪怕那剑气再无庇护的功效,可毕竟这剑气是君临剑所发,到了危急关头留存着,或许还有一两分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般想着,叶齐的心神澄净无波,在他收起的那一刻,他毫不意外地听到了几乎与剑气收起同时而爆发出猛烈破空声刺来的罡神尸藤发出的可怕声响。 天魄无声一出,几乎在他神魂找到那攻来的罡神尸藤弱点的同时,挟着锋锐寒芒的天魄便在一片寂静之中划出唯一雪白的剑芒,而那道剑芒所及之处,必会带起罡神尸藤肉瘤之下的爆开。 不过片刻,当天魄归鞘之后,叶齐甚至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灵力,他便能看到,他周围的百米处,哪怕没有了那些剑气庇护,那些罡神尸藤也如同畏之如虎一般,不敢再上来半分。 叶齐却没有大意,他的双眸睁开时凌厉向旁边一扫,顿时察觉到某处异样所在。 灵力蓄于脚下,金丹中的气机连入天地,他寻常向上一踏间,无数爆破一般的气团就在他脚下现出,而在他如同登云梯一般向虚空中飞上后,那无数爆破的气团压下,便将那密密麻麻从地底钻出的罡神尸藤撕裂大半。 心中是全然冷静的,然而叶齐的双眸在这黑暗之中凌厉得明亮,他的剑光一扫之间,手中灵力灌注入天魄剑中,“忘尘”剑式一出,一片仿佛照亮了黑夜的剑芒便在瞬间笼罩在那无数罡神尸藤的大地之上。 而在那白芒横跨了空间和时间距离笼罩下来的刹那,罡神尸藤宛如在瞬间便被定格了动作一般,随后那仿佛能照亮一切的剑芒消散之后,伴随着第一声罡神尸藤之间爆炸开来的声响炸起,无数罡神尸藤几乎在同一刻便瞬间以着扫平一切的威力爆炸开来。 爆炸的余波以着中心散开,挂卷起数十米高的风浪,而大地就如同被人硬生生地削开一层般,在那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响炸开间,无数巨石固土碎裂开来,卷起的遮天蔽日一般的尘土和纷纷落下的石块许久都没有平息。 然而在那寂静之中,似乎除了余波造成的响动,便再没了罡神尸藤的动静,叶齐的心神紧绷者,一股寒意却陡然从身后冒出,几乎是警兆响起的那一刻,比起躲避的念头,比那一切更快的便是他的剑光击出。 而在如光线一般难以用肉眼追测出痕迹的剑芒『射』出之后,宛如陡然撞上了一堵厚实城墙一般,他的剑气被冲散开来,却只在那阻碍之物上留下了微不足道的伤痕。 而借着剑气疾速退开百米之后,叶齐才有心思抬起眼看着那给他危险预兆的东西。 宛如是一堵雪白而失『色』的古老城墙一般,那数十米长的罡神尸藤在那东西身下,就如同是微不足道的触手一般,而在那仿佛有着天地之高,跨越南北而来,以目力千万米却也难穷尽的“城墙”之中,叶齐能感觉到,那第五缕天地气息,便在那堵厚实的城墙之中。 而在那厚实城墙出现在他视野中的那一刻,“城墙”上仿佛陡然出现了无数碎裂开来的竖痕,那些竖痕往外绽裂开来,显出中间陡然突出的黑白相间的巨物,就如同是一堵城墙之上,陡然现出的无数黑白巨眼一般,而当那些仿佛眼一般的巨物转动开来时,给人的『毛』骨悚然之感几乎进一步地加深了。 而在那巨眼显出的几乎同时,竖痕之中的黑白巨物中陡然绽放出黑沉到极致的黑芒,那黑芒夹杂着无数仿佛污泥和恶血糅合成的晦涩阴邪气息,朝着他激『射』而来。 而在那黑芒绽放出的刹那,感觉到自己身边被无数气机锁定着,而若是不凭借天地的联系和气机,只靠灵力躲闪,他定然不会行动得如此自如,因此在发现气机被锁定,而那黑芒又要朝他攻击过来间,避无可避之时,叶齐不闪不退。 他的灵力疯狂灌入天魄之间,天魄横空斩出一道锋锐如雪般的剑芒,与那掺杂着无数污秽的黑芒径直对上! “砰!” 宛如能撕裂一切的音波撞入叶齐的耳中,剑气径直撞入黑芒时撞击开的冲击几乎在空中卷起肉眼可见的巨浪。 一击不成,那便百击,千击,几乎是在第一道剑芒撞入黑芒之后,第二道“忘尘”一剑几乎在随后便紧跟而来,而那污秽黑芒之中,宛如无数血浪翻腾着,定格在行进之中便已孤立难撑时,第二道剑芒的到来就将它彻底撕裂成无数逸散开来的黑『色』巨浪。 而那黑『色』巨浪向着周围逸散开来之中,仿佛无数难以名状的拥挤邪异鬼物便在那被黑『色』巨浪中翻转腾移着,以着几乎从囚笼中得到自由的疯狂姿态疾速散开着。 然而叶齐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注意那一道『射』出的光芒到底最后是何结局了,只因在他第二道剑芒出手刹那,那“城墙”之上无数黑白巨物之中,几乎是同时地激『射』出无数道黑『色』光芒来。 那无数道邪异黑芒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逼』近之中,几乎说不清已经是心神平静得泛不起任何波澜,还是已经紧绷得忘记了一切,在那肉眼看来极快到甚至不需一息便能横隔千里『逼』近他的黑芒行进途中,叶齐却仿佛看到了无数朝他斩来的剑势。 而在他的心神之中,那些黑芒飞快得几乎难以以目力捕捉的飞行轨迹却陡然慢了下来,在几乎是咫尺便能决定生死之间,叶齐能感觉他手中的天魄嗡鸣着,而每一道剑式的施展仿佛陡然之间变得从容无比一般。 而他的剑到底能有多块,直到现在,叶齐方才建立了正确的意识。 在这决定生死的一刻之间,他一剑一剑地斩下去了七千九百二十一剑,而在外人看来,或许便如同瞬间他击下了万剑一般,黑夜之中仿佛星芒一般带着夺目而冰冷杀意的锋芒同时亮起。 而在那黑芒『逼』近身前百米的那一刻,那七千九百二十一剑仿佛在一刻便刺出的剑芒,便在瞬间将那三千二百五十七道黑芒都斩碎于他的百米之前。 而那三千道黑芒破碎之后,冲击波浪以着仿佛能够撕裂苍穹般的气势此起彼伏地爆裂开来,黑芒之中破裂开滚涌出的污秽血气,却在那如同光幕一般悬浮在他身旁的剑气包裹之下,便连近身一刻都做不到。 第326章 关键 剩下那一千四百零七道剑芒, 便在轻易地越过那些击散开的黑芒咫尺缝隙之中视若无物地穿过, 最后精准无比地泛着最纯粹的冰寒杀意,几乎于同一刻撞入那城墙上的七百零三处巨眼之中。 如同被扎进一根翻搅而不断刺入的钢针一般, 巨眼在那挟夹着无尽锋锐剑芒的刺入之中受到极大的损害, 然而那堵城墙却如同没有受到丝毫损伤一般仍巍峨屹立着, 从四面八方包裹来的罡神尸藤更是如同囚笼般一寸寸『逼』近而来, 将他所在之处封为死地。 而此时的叶齐,已经再也横隔不了那无数作为防御的罡神尸藤,看到那如同城墙般的罡神尸藤总脉存在。 然而, 已经足够了。 因为, 已经有一剑, 彻底刺入了那罡神尸藤的总脉之中。 那是薄如蝉翼一般, 与那无数雪白锋芒相比微不起眼的一剑。 哪怕这一剑的威力损耗到极致,那也是大乘剑尊不容任何人, 哪怕是汲取着他血肉长成的罡神尸藤的一剑。 因此这一道剑气夹杂在他斩出的那道雪白剑气之中,而由他斩出的那一道剑意, 不是为了重创罡神尸藤,而是为了护送, 护送那薄如蝉翼的剑气,没有任何损伤地抵达罡神尸藤的总脉之处。 一位大乘期修者的尸身,哪怕罡神尸藤汲取了他百分之一的实力,叶齐也不会现在还能坚持到此处,而对于这场恶战,从一开始, 叶齐便明白,他想要有获胜的可能,便一定要斩断那罡神尸藤的养分来源,也就是一定要让罡神尸藤仅凭借现在的实力和他再进行厮杀。 不然若是有着一位大乘期修者的尸身作为动力供给,哪怕罡神尸藤的实力没有丝毫进步,他和它们再缠斗上一百年,最后的结果也一定是拥有几乎无穷无尽动力来源的罡神尸藤将他拖死在此地,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因此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叶齐便明白一切的关键便在那大乘期修者的尸身之上。 而这世间,唯一能够损毁一位大乘期修者尸身,而这位大乘期修者又是以剑道为尊的君临剑的,便只有君临剑他自己。不然哪怕是换做这凡界中任何一位大能降临此地,都不可能会做到此事。 因此从一开始,叶齐便明白,他唯一破解这个困境的可能,便在君临剑留下给他的那一道剑气之上。 若是君临剑不在意他的尸身被罡神尸藤作为动力来源汲取,那么那道剑气甚至比不上叶齐自己一道剑气的杀伤力,毕竟在让他领悟到三道剑气之后,那道剑气不会再有着太多杀敌的实力。 而若是君临剑不愿让他的尸身被如此践踏,哪怕那道剩下的剑气只有些微的神魂在其中,叶齐也相信,当那道剑气进入罡神尸藤总脉中包裹的尸身时,便拥有足以让一位大乘期修者尸身爆裂开来的能力。 而一切的关键,便在于君临剑一人身上。 因此在从那画卷之中出来,听完君临剑留下的话语后,叶齐便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若是罡神尸藤永远能源源不断地从一位大乘期修者尸身中汲取养料,那么哪怕他能将君临剑剑气中的九轮剑气都渡过,然而那终究是剑道上的造诣,就如同哪怕让一位筑基弟子拥有了足以媲美君临剑的剑道修为一般,或许他能够跨阶,趁机不备地斩杀一位金丹修者,然而量变再多,也终究是不及那彻彻底底的质变。 君临剑或许不是这古今万年间于剑道之上最有造诣之人,然而当他成为大乘期修者之后,以着他经历的漫长岁月,他自然会比那些更要造诣之人拥有更多磨炼剑术的机会,和更高层次领略不同剑势的方法。 再加上以着君临剑的修为配合,那人剑道的水平方才永远能够不断进步,因此天资高绝和剑道造诣配合之下,永远堪称是同阶无敌的存在,也因此方才有了剑尊之名。 而那些或许还存在的比他在剑道上更有悟『性』之人,要么早已化为黄土湮灭在无人知晓之处,要么因着那横亘在彼此之间宛如天堑般的修为层次和天资所碍,修为不得有存进,因此更无从谈起从更高的角度去摘取更高的剑道果实,而只有在剑道之上的绝高造诣和天魔道体的资质第一共同影响,方才造就了那一个大乘期的无锋剑尊。 也因此叶齐从来没有将罡神尸藤可能凭借着君临剑尸身作为养分这一点,考虑进他的谋划之中,毕竟若是加上了大乘期修者作为动力,那么他所在的这一局就等同于死局,没有任何路可以解决这般困境,哪怕是他能够完美地度过九道剑气,修为层次间的差距也注定了他是在和一个虽然没有君临剑的剑道造诣,却拥有君临剑修为的对手交战。 而这样的交战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了他是落败的结局的,对于这样一场战局,叶齐明白自己只有挣扎久些或者短些的可能,所以他相信君临剑不会为了故意戏弄他而布下这种没有任何生机可言的死局,特别是他已经发下了道心之誓之后,君临剑的执念几乎已经是刻入神魂般没有任何作戏的可能。 因此从一开始,叶齐便将罡神尸藤看作是不会再凭借君临剑尸身为源泉,再度繁殖和实力增长的对手,然而从他度过第二剑之后,再和那些罡神尸藤较量时,却陡然发现从那些罡神尸藤的交战之中,它们的实力和速度却也是在缓慢地增强着,而这增强的幅度固然微小,然而却是如同滴水成河一般拥有让人心惊的威势。 有一次甚至从那与罡神尸藤的交战之中,他感觉到了隐藏在尸藤之间一些微不可觉的剑意存在。 当不仅罡神尸藤拥有比他强劲的实力,还在自己的主场,还拥有与他一般,甚至可以说比他更强,更源源不断的剑意作为引导和随意吸取的养料之时,这世上还有谁能够赢过这样一个可怕而且可预见的会一直增强下去的对手?! 因此在发现了这让人『毛』骨悚然的一点时,叶齐便察觉到了是自己的想法出现了偏差,他能明白在君临剑的神魂陷入如同心魔一般的执念时,没有心思顾及自己尸身的那部分可能,然而叶齐确实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在君临剑明明已经恢复了如同生前一般的神智之后,为何没有在彻底消散之前将自己的尸身一并消陨开来。 要知道凭借着一位大乘期修者的尸身,那罡神尸藤日后绝对不会止于今天这种程度,哪怕是说它的层次能换换晋升到与这方凡界相等的层次,叶齐都是愿意相信的,而到了那时,一个仅是幼年形态便能遍布一整个碎片世界的罡神尸藤,若是恰巧捕捉到了一个凡界流动的气机,那对于几乎所有凡界而言,简直与一场灭顶之灾无异。 而这般考虑,他尚且都能考虑得到,没有道理一向不滥杀无辜,修炼着最为浩然剑法的君临剑会没有丝毫考虑,而从君临剑消散前还愿意将诸多留下的金丹修者的精魄还回,那也表明了无锋剑尊消散时神志清醒,也没有遁入魔道的打算,不然一位遁入魔道的大乘期修者,仅凭着掠夺无数凡界的生机,便足以拥有重返巅峰实力的可能。 若是存了这般为祸之心,从画卷之中的种种经历,叶齐能够感觉到,君临剑一向便是不在意世人言论之人,而若是那人真的有了这般想法,世人言论和评判,乃至于无数生灵的生死,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不足一提之事。 而既然没有这般举止,叶齐便相信君临剑消散前留下的那一番话纯属于好意,因此这番处境或许是那人留下的试炼,这试炼的程度或许艰难,但也绝不会没有给他留下一丝生机。 而在考虑清楚这一点之后,对于是否度过第三道剑气,还是将君临剑留下的剑气收起,去真正将那罡神尸藤主脉找出,叶齐也经历了不短时间的考虑。 而到最后,他仍是选择哪怕那剑气有着随时消散的危险,他也要尝试度过第三道剑气,不然仅凭着他现在的实力,哪怕罡神尸藤没有了源源不断的动力来源,他也未必能够在这一个世界的罡神尸藤围困之中存活下来。 所以他斩出的那七千九百二十一剑都只是掩护,那对于罡神尸藤而言真正致命的杀招,是他隐藏在那七千九百二十一剑中薄如蝉翼的一剑。 而在那一剑悄无声息地穿入那厚实的城墙中时,心中一种莫名的预感便让叶齐生出莫名的头皮发麻的寒意。 而每一次这般寒意生出时,无一不是他感觉到的杀机最为浓烈之时。 第327章 结束 在这个预感生出的同时, 叶齐没有再有任何侥幸之心, 丹田中连同着全身的灵力一同猛烈地几乎烧灼火焰一般地飞快灌入天魄之中,“忘尘”一剑以着撕破长空的威势向前猛然一斩! 连目力都不能追上的剑芒宛如陨星一般横跨过时间和空间的无数距离, 所经之处的空中仿佛扭曲着凝为一点, 而剑芒瞬息之间似缓实快地出现在那些在他面前上的罡神尸藤之上。 伴随着一道冲击开百米的破浪撞散, 那无坚不摧的罡神尸藤之上数百米直径的大洞破裂开来, 就如同在这漫天遍野扭曲的灰白颜『色』之中唯一的黑『色』一般,然而在那黑洞现出的刹那,几乎无数罡神尸藤献祭一般疯狂地去填补那被此刺破的黑洞疏漏之处。 无数罡神尸藤包裹的这空间如同陡然缩小的球一般, 罡神尸藤不断缩进着包围圈的大小, 以着几乎能绞断巨石的可怕速度朝着他所在之处压来。 天魄嗡鸣地颤动着, 不是害怕, 而是和他感同身受一般地愤怒。 无数剑势在叶齐脑中闪过,如同一帧帧格外清晰的画面一般, 叶齐有预感,他心神之中现在锻造的便是他剑法之中的第二道剑式, 而在这般危急得几乎下一秒便有杀身之险的环境下,这剑法第二式的感悟来得太快, 也太不合时宜了! 在那如同囚笼一般四面八方的罡神尸藤一同『逼』迫而来之时,叶齐被迫分出小半心神参悟第二道剑式,然而他没有丝毫犹豫,便在分神的同时,再用尽全力地再次斩出忘尘一剑! 这一剑自然不及他心神融入时斩出的“忘尘”一剑一般杀伤力巨大,然而在那威力减小的如同光线般瞬息而至的剑芒撞击到罡神尸藤的刹那, 罡神尸藤之间却是陡然爆发开无比的混『乱』来。 而在那混『乱』之中,赫然是无数先后崩然倒下,扬起无数尘土的罡神尸藤! 只因这一剑却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忘尘”一剑,在那涌动着的精纯的灵力之中,悄无声息地掺杂了雷霆之力在其中。 然而他丹田之中的雷霆气息萎靡着,更显出几分无精打采来,这便是他先前为何不用这一剑的原因。 雷霆之力固然杀伤力巨大,然而他丹田之中的雷霆气息却是在孕育阶段,而雷霆气息孕育出的雷霆之力对着它自身有着养护之效,而雷霆气息一天也就能孕育出针尖似的一缕雷霆之力来,在他先后动用数次雷霆之力,又在结丹时使得雷霆气息受创,再加上送出的雷霆之力,这些已经将叶齐辛苦积存下来的雷霆之力几乎耗尽大半。 所以哪怕这雷霆之力杀伤力再大,也经不起他用上多少次,而损耗得太多,也会影响雷霆气息孕育的潜力,因此如果不是在紧要关头,叶齐自然不会轻易动用这个最后的手段。 然而现在已经是生死关头了,他自然不是迂腐吝啬得只会顾惜这雷霆之力损耗的人,而在下定决心每一缕雷霆之力都要用在钢刃之上后,此时他感觉到那股危险预兆涌上心来,罡神尸藤又如同靶子一样在他面前没有丝毫逃脱的可能,叶齐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便是动用雷霆之力的最好阶段。 而在那涌动着雷霆之力的灵力催动着的剑气寒芒撞上那罡神尸藤的刹那,几乎可以说是在瞬间无数如同城墙般牢固的罡神尸藤在那剑芒所及之处,宛如被一寸寸的剑同时击中每一处一般,无数罡神尸藤的枝条便在瞬间被撕裂而爆炸开来,叶齐的面前此时便是被扫清了一切阻碍而畅然无阻的前路。 叶齐自然不会再去耽误时机,几乎在那前路被扫清的那一刻,他动用了步法的身形便不比那天魄剑的剑芒慢上多少的直冲而去,在几乎灼热的厉风擦过他的身体之间,叶齐甚至没有动用身体间的一丝灵力去开启自身的灵力护罩,他以着几乎牺牲一切体验的代价换取自身速度增快哪怕一丝的可能。 而那危险的警兆越发让他的头皮发麻着,就如同过身后追向他而来的危险是不能躲避,也无法避开,更加不可能抵抗的可怕事物一样,天魄剑久久被他催动着,叶齐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斩出一道剑气来。 而在几乎消耗了所有的手段方才换得逃出罡神尸藤的包围之间,一声极为轻微的响动从身后传来,就如同有人在微微拔出自己的剑一般,那被无数道剑气笼罩的恐惧再次浮现在叶齐的心头来,而他神魂中那第二式的剑势推衍似乎仍不急不慢着,似乎丝毫没有被主人这般急迫的心情影响一般。 而在那拔出剑的声音万分微小,却在叶齐身后无比清晰地停止的刹那,那让叶齐觉得无比缓慢得难以忍耐的第二式推衍方才终于结束,而面对自己推衍出的第二道剑式,几乎没有再试验的想法,叶齐便返身使尽全部灵力地斩出第二剑。 而那斩出的第二剑锋芒凌厉着,与君临剑的浩然剑气不同,那剑芒的凌厉是几乎夺尽了天地万物一切光芒的凌厉和璀璨,而在那璀璨如同黑夜中唯一亮起的一颗星辰完全击出之后,那拖曳着冰冷残尾,闪耀着夺目杀意的剑芒便如同一道陨星坠下一般,比那忘尘一剑还要更快的,几乎是从天魄发出的刹那,便跳过了万里之遥直达那一剑最后的终点。 而在第二剑抵达目标的那一刻,那似乎比剑芒还要缓慢万分的空气爆炸开的锐响方才抵达叶齐耳中,而他在施展开这第二式之后,宛如脱力一般,他体内的灵力一空,天魄竟差点从他手中滑出,然而无心顾忌再多,几乎在这第二式使出的刹那,借着第二式剑式的强大推力,施展着凌空步法的他借此又加快了一两分速度。 然而那如影随形的危险非但没有减少半分,相反在他第二式剑气撞击上目标的刹那,仿佛灼热得能够燃尽这世界上的一切,乃至于能熔裂天地的可怕白光从他背后包裹而来,几乎将这整片没有丝毫光亮可言的天地在那瞬间照亮着! 空气烧灼火干得近乎让人气息,然而在那白芒蔓延之处,又仿佛有沉厚霜花覆盖上那白光经历的每一处,而覆盖之上的每一处,万物冻结着,就如同进入永眠不醒的黑夜之中。 然而叶齐只觉头皮发麻着,在经历了君临剑第三剑的他如何能不认得那些白霜似刺目耀眼的白光为何物?! 那是一道道,比君临剑第三道剑式,还要可怕的掺杂着无数由第三道剑式组成的,甚至还掺杂了一丝属于大乘期修者灵力的剑芒啊!! 而在那道闪白而耀眼的光芒追上他的那一刻,仿佛无视着所有他加于身上的防御符阵的作用一般穿透而过。 感觉到全身无处不被与君临剑第三式剑气威力的千万道剑芒在瞬间便被千万次刺穿着,叶齐视野之中几乎只剩下那单调的已经遮掩过一切事物的耀眼白芒,而不知道是爆炸之声,还是那剑芒穿过,他的双耳双目刺痛失灵着,神魂被刺穿着,下一刻,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他便跌入了昏『迷』的黑渊之中。 在他昏『迷』之后,那道照亮苍穹,乃至穿透苍穹,照亮附近几个荒界的光芒甚至穿透了这方天道的防御,整处世界立刻陷于仿佛永恒的白昼和霜雪覆盖之中。 然而便是一声极大的碎裂之声,那碎片秘境便在瞬间化为比粉末还要碎裂的存在。 而那道能够遮蔽天地的白芒爆裂开来,挟夹着仿佛能撞碎数个世界的威力,一连轰散开了数百个碎片世界后,余波挟夹着灰烬,冲『荡』到不知何处,这场波及了数百个碎片秘境破裂的世界,方才逐渐停息了下来。 而被一道剑光裹挟着,一处人形似的黑影则在无数碎片破裂之间,撞入不知多少光年之外的一处凡界之中。 …… “老天爷啊,这是个什么东西啊?!大哥,您快来看啊!这到底是个死人还是什么宝物啊?!” 一道略为憨傻的男子声音响起。 “上贡给仙门,我们能不能得几两银子啊?!” “钱钱钱,你就想着钱,这哪里是什么宝物?这就是个死人!快点走,寻宝没成找到的竟是个死人,真是晦气!” 一道略微厚重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极不耐烦地催促道。 “别啊,寨主我看那个人好像还有点动静呢,这荒山野岭的,我们不抬回去,这人就得死在这里了。”憨傻男子说道。 “就你假好心,要抬你自个抬,带了这个不知根底的人回去,仇家找上门来,我们豪义寨的人都得死!” 第328章 抬回 纵使已经听到了外界的声响, 然而叶齐只觉呼吸都似乎被无数剑气深扎着, 意识在并不清醒的昏暗之中沉浮着,却连反映到身体的一个细小动作都做不到。 明白自己暴『露』在人前后, 几乎是立刻的他便生出了想要努力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强烈挣扎, 然而这到了身体上, 便只是微小的凝眉, 听到两个陌生之人的对话,他明白那沉稳男子便大概是两人中说了算的人物,而他宁愿呆在这荒山野岭中, 左右野兽也咬不动他的身体, 也好过被几个陌生人待到不知危险的何处。 然而正当他心中正要松口气时, 却听见那那道憨傻声音开口。 “我们, 我们不是也是寨主捡的吗?反正现在寨里也没有多少人,嘿嘿, 当初寨里捡了我,现在我也捡一个人回去。” 憨傻男子感觉良好地笑了笑, 声音较为稳重的男子却是没好气地说道。 “要抬你就抬回去,那人吃的粮食就从你的粮食里扣, 现在寨里可养不起闲人了。” “没,没关系的,寨主,你看,那个人手里有一把剑呢。” 憨傻男子笑着说道:“那剑,剑上面纹着画, 卖了就有粮食了。” 听了这话,叶齐的心中一紧,却在随后略微放松了下来,左右他和天魄之间的联系已经密不可分,那三人又是些凡人,就算他们将天魄剑卖到了哪处王孙贵族家中,只要他恢复了实力,自然能找到天魄剑的去处。 在这身不由己,虎落平阳之时,叶齐唯一能宽慰自己的便是自己没有将陆岱望带在身旁了,不然若是他落入现在这个地步,自身难保之时,更加保护不了它了。 而剑这般武器,总归是要比灵兽要安全些的,他的天魄自从受了剑气之中的浸润之后,变得更加无坚不摧了,因此无论落入何人手中,恢复实力后,他都有能将天魄完整带回的信心。 而他受的伤或许真的是太重了,哪怕只是思考了那短短一瞬,身体都不堪重负地沉重着,便连呼吸也如同无数柄剑气在身体中刺来一般,哪怕明知此时并不是他沉睡的时机,难以控制的,叶齐的意识漂浮着,最后还是陷入一片沉沉的黑暗之中。 …… 而听了武煞傻傻的一番话,何铁义略微一顿,看着那个血流不止的血人手中握着的那把宝剑,财帛本来就动人心,看到那柄剑的一刻,几乎抑制不住的,何铁义心中就生出了占为己有之心。 就如同那柄剑生来就应该是自己的一样,在从那血人手中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地抽走那柄剑之后,将那剑小心抽出,剑刃上雪白的寒芒闪白一片,握着这柄剑,何铁义觉得他幼时做一个侠客的梦得到了完美的实现。 再看着武煞时,哪怕是作为寨主的威严使得他不能出声夸奖,何铁义也不禁和颜悦『色』了几分,他开始觉得这傻大个倒是也有几分带着的价值,至少眼尖得厉害这一点,就为他们豪义寨带回一柄宝剑来,而这一次寻宝哪怕没有分文所获,得了这柄剑,却也是意外之喜了。而为了这柄剑,惹上这些麻烦,倒是小事一桩了。 至于带走这个死人可能带来的麻烦,左右他们两人都是豪义寨之人,谁也不知道他们今天上了这绝峰山,只要把这件事守严实了,这血人有再大的仇家,都查不到他们豪义寨身上了。 当然,让这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的念头从何铁义脑中一闪而过,固然这个是最好,也最无后患之忧的办法,可是对这一看就有大麻烦的人见死不救可以,若是拿了人家东西,再不救那东西原主的『性』命。在何铁义心中,那可是要天打雷劈的谋财害命的事情。 而他们豪义寨的人虽然没钱,却也不至于做出这等事情来。 不过这个血人身上流了那么多血,身上看着就好像被万箭穿心一样,这种伤势何铁义一看就明白哪怕抬回去了,也就是个这个时辰和下个时辰死的可能,但谁叫那人没死呢,哪怕是脏了屋子,拿了那柄剑他们就得把人抬回去。 至于抬回去万一活了怎么办,这种可能甚至没有在何铁义脑中出现过,受了这种伤还能不死,那这天下就没有该死的人了,而等抬回去上点『药』,就让这人听天由命,过了半夜来探一次,若是那人断了气,他们好好地埋了,给他立个碑,也算是让他那人落土为安了。 看着那血人身体上不断流出的血,几乎将倒下的泥里都染成逐渐凝起的血泊,若不是亲眼看了那人胸膛还有起伏,何铁义觉得人里再多也不过就那么多血,这人血都流干了,到现在还能活下来,也不知道是命大还是遭的罪大。 何铁义叹了一口气,黝黑的脸上粗眉一凝,手一摆立刻招呼道。 “老二,搭把手,先把那人伤口绑住了,我们再把他抬回去。” 武煞傻傻地挠了挠头,虽然不明白寨主那么快就改了主意,他也老老实实地答道。 “好的,大哥。” …… 说不清过了多久,叶齐方才在神智的黑暗之中有了逐渐苏醒的意识,然而目力和修为仿佛都没有恢复一般,便连睁开眼都只觉无数刺痛传来之后。 察觉到仍有着源源不断的血『液』从他眼中流出,叶齐此时才发觉有些不对来,以他金丹的体质,甚至哪怕那剑气将他的金丹摧毁了,他的境界跌落到筑基,也不可能到现在伤势还没有恢复。 而在察觉到不对后,几乎立刻的,他便想要神魂内视,查探着己身的动静,然而略微一动神魂,就如同从万剑钉住之下想要撕扯开神魂一般,几乎立刻的,叶齐便察觉到哪怕是在他经历的种种苦痛中,也排得上名位的难以言喻的万箭穿心之感从神魂上传来。 而在这感觉蔓延到全身的下一刻,他的意识便再度跌入了昏暗之中。 …… 在带回那人之后,因为豪义寨中本身也没有多少伤『药』,而那血人身上的伤多得更是无从包起,因此只是粗略地在包扎心脉的伤口上撒些伤『药』,将那人全身的伤口包起,不至于使血流出太多之后,武煞按着何铁义的吩咐,按时地在夜里去看了那血人几眼,却迟迟没有等到那血人断气。 而他接到的任务却是要等血人死了,好好地挖个坑,将血人好好地埋了。这个任务没完成,不敢睡的他又不敢打扰寨主,便只能傻傻地在何铁义门前坐着,直到等到粗犷男子随意推开门,一脚踢上他,武煞才从昏睡中醒来。 “寨,寨主。” “说了叫我大哥,老寨主早就死了,我还当不起这个寨主。”何铁义没好气地摆手说道,却是一边在院落中扎起了马步,一边随意地问道。 “那人埋了吗?” 武煞『摸』着头小声说道:“好像……还没死呢。” “还没死?”何铁义这回便连马步都无心扎下去了。 难不成真得等人伤养好了,再毕恭毕敬地把到手的宝剑还回去? 何铁义心中挣扎着,望着武煞傻乎乎地看着他的脸,口中下意识地便想让他把那人直接丢坑里埋了算了,然而脑里却是猛然响起老寨主曾经告诉他的那些话来。 “咱们豪义寨,便是要讲究豪和义,没了豪,就没了吃饭的手段,但没了义,就不能聚起一个寨……” 这两种念头对立着,最终何铁义面『色』一正,他望着武煞豪气凛然地说道。 “老二,记好了,咱们从一开始,就没捡到什么剑知道吗?那个人若是醒了,找咱们要剑,你知道该怎么说了吗?” 武煞从来不多问,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他『摸』『摸』头却是傻笑着答应。 “好的,寨主,我知道了。” “说了不要叫我寨主,好了,老二,去拿点银钱下山买点伤『药』和粮食回来,若是遇到那些人,”何铁义微顿着,却是开口压低着声音说道,“咱们打不过,你绕着道走,知道吗?” 而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般嘱咐,武煞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数了数床下的几两银子,揣起一两小心翼翼地藏在怀中,然后去下山了。 望着后院安放着那血人的房间,何铁义叹一口气,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些不安之感来。 …… 再度从沉睡中挣扎着醒来时,叶齐这次不再尝试多动神魂,他明白或许自己此时的身体出了什么差错,而在这几乎没有丝毫自保能力之时,多一刻时间昏睡,便是给自己多增一分危险,而只要他恢复了些行动能力,哪怕不能动用剑气,神魂,乃至于灵力和丹田中的金丹。 光是靠着肉身强度的恢复,叶齐也有自信在一切凡人,乃至于在低阶修者手中,他也有着起码的自保之力。 第329章 何人 叶齐缓缓动着自己的五指, 纵使感觉到手臂有万斤坠上, 却也还能勉强移动,在知道这一点后, 叶齐松了一口气, 他的双目刺痛着, 流出的血痕干涸在眼上, 稍微一动不仅是眼内,便连全身的伤势都被牵扯着再度引发了一轮剧痛。 在忍耐完痛楚发作之后,叶齐勉励支撑着, 最终控制着自己自己没有再度陷入昏『迷』之中。确定这一点后, 他方才松了一口气, 泥土的『潮』湿和家禽的粪味淡淡传入耳中, 身下躺着的地方似乎并不是地面,而是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 勉强能动用的听力和感觉捕捉到外界还算安全后,叶齐松了一口气, 方才缓慢动用自己的手将身体撑了起来。 便连作为凡人时都未有过的虚弱之感笼罩上来,身上没有章法绑着的布料将他的伤痕勒着, 在他支撑起身体的那一刻间,不知道多少伤痕崩裂开来。 闻到空气中淡淡弥散开的血腥味道,叶齐在心中轻叹一声,却没料到他受的伤竟会如此之重。 不过想到自己能从剑光引动着大乘期修者的尸身爆裂的余波中活下,却也是再大不过的幸运了。而比现在的伤势还要严重得多的伤势他也曾受过,现在这伤势看似严重, 但只要他能够动用得了身体中的灵力,或者吸收外界的灵气,伤势的恢复和修为的恢复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而他这一次的处境却是比上一次落入异兽手中要好,那两人虽是拿走了他的天魄,却也没有做出谋财害命之事来,待到他恢复了行动能力,拿回天魄后再留下一笔银钱给他们,再去寻找灵『药』或者找一处灵气丰富之地静心修炼,不过数年也应该能恢复自身的修为。 然而想到被他留在小方秘境中的天澜兽,叶齐蹙起了眉,却是决定要将恢复伤势的进程再加快些。 面前一道朦胧的光照亮着黑暗,一道推开门,似乎是武人的沉厚的呼吸声响起,那道曾在他昏『迷』时响起的憨傻男子声音再度响起。 “血人,你醒啦,嘿嘿,我还以为救不活你呢,对了,我叫武煞,练武的武,武煞的煞,你叫什么名字啊?” 武煞憨傻地笑着说道,他手上捏了半个馒头,有些不舍地握紧,又略微松开。 叶齐下意识地想要出声,却在察觉到胸膛的暗痛猛烈传来之后,立刻收住了声,几声干哑的咳声无力传出,他再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身体虚弱。 而看着他这般反应,武煞有点苦恼地挠挠头,没过多久却仍是乐呵呵地说道。 “呀,你是哑巴啊,”武煞憨傻的声音响起,男子又自顾自地傻笑了两声,那人拍着胸膛,震声响亮地说道。 “我们是豪义寨的人,寨主叫我大傻,寨主叫何铁义,你可以叫他何大哥,叫我大傻哥就好了,寨主说了,你醒了之后,你问我你的剑,我们是没有的,所以你就不要问啦。对了,你饿了吗?” 武煞漫无边际地说着,把何铁义吩咐给他的东西都兜了个干净。 而对于天魄流落到两人手中的状况,叶齐早有预料,而在自己还没有恢复起码的自保能力前,他自然不会和他们对上,他略微地摇了摇头,辟谷许久的本能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着,他自然没有丝毫进食的念头。 然而尴尬的是,在他做出这个动作之时,他的肚子微响着,许久都没有感觉到的的饥饿之感在肚腹中猛然泛起,叶齐方才记起,他之前能够辟谷,便是灵气满足了身体所需的一切养料,而现在他身受重伤,便连灵力都无法感觉,谈何再吸取或者转化灵力。 所幸这尴尬局面没有持续多久,武煞笑着把半个馒头递过去,他乐呵呵地说道。 “你饿了呀?那这个就给你吃吧,我也要找吃的去了。” 一声更为响烈的肚鸣声从武煞身体里发出,叶齐忍不住『露』出些微的笑意来,他心间的警惕之意微减,然后凭借着模糊的光感确定了馒头的位置之后,略微犹豫之下,他抬起手缓慢地撕下了半小块,用着气音说道。 “够了。” “你吃的这么少呀,”武煞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声话语,他没有丝毫疑虑地笑呵呵收回半个馒头,仿佛生怕他要回去一般一口吞下了口中。 口中的血腥气息蔓延着,稍微一动便会牵扯起无数经脉的阵痛,叶齐面『色』平静地忍耐着,一点点将那馒头小块吞入口中,口中涌出的血『液』腥味和馒头甜淡气息掺合着,缓解着喉咙的干涩,叶齐在修炼之后,再次难得的尝到了那馒头的喷香味道。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他在云灵州分府时的日子,那时他靠着单调至极,淡而无味的饭食面饼度日,有时府里办着喜事,或者当家的偶尔记起送给各处不受重视的小姐少爷的甜汤,便是难得的滋味。 如今不过暂时回到了这般生活而已,叶齐心中平静着,身体中时不时传来的阵痛和肚腹中仍然传来的饥饿感觉并不好受,却在那小半块馒头下肚后略微好受了些,而那武煞的视线虽然在望着他,可从相处的这三言两语中他略微明白了对方的『性』格,便也没有生出多少拘束之情。 而看着叶齐吃下之后,武煞傻傻地挠着头说道。 “血人,你既然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犹豫了一会,叶齐方才尝试地继续用着气音问道。 “可否给我一桶水?” “你要洗澡吗?”武煞疑『惑』地问道,没等他回答,便恍然大悟地说道。 “对哦,你身上那么脏,也应该好好洗洗。” 待到武煞提进一桶水后,他便乐呵呵地关上房门走了,丝毫没有考虑过一个重伤到这种程度的人是否能够自理,然而看着武煞这般反应,叶齐却是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不是生来病弱之人,此时伤势重些,却也不至于需要陌生人帮助的程度,遇上武煞这般憨傻却老实的人,不得不说他心中轻松了很多,对于养伤这件事也没了太多抗拒。 至少现在比他想到的许多种情况都要好上不少了,叶齐略微打起精神,他再度尝试着移动着身体,偶尔想要探查身体内的伤势,然而因为力道过大,昏『迷』和醒来不过是寻常之事,而在这日夜难分的养伤过程中,武煞偶尔给他带来一点粗制的伤『药』粉末和食物,或者听他说的给他换上一桶水。 那武煞跟着的男子一直没有出现过,叶齐却是长松了一口气,他没有试图打听旁余的事,一心一意专注在自己的伤势之中。 而在这时间悄无声息过去之中,叶齐终于从只能略微动五指的虚弱之中,从摇摇坠坠支撑起他的木桌上下地,略微走到那那荒芜而杂草丛生的院落中几步,然而他的脚步还是不稳,而喉中更是如同被封住了一般,神魂和丹田却仍然如同深不可测的黑渊,每次叶齐尝试去探查身体内的灵气动静时,都几乎难以控制地再度陷入昏『迷』之中。 叶齐的心略微沉,随着丹田经脉这般被沉封着,透不出丝毫好转的迹象,他心中升起的离开想法也就这般暂时拖延了下来。 灵『药』和灵植肯定是要寻的,然而他所在的这番凡界情况如何,修者的实力和灵『药』存在的种类和年份程度尚且在两说之间,以他现在的身体,要想得到那让伤势好转的灵『药』,光是探寻到消息这一步,就足以将他挡于千里之外了。 在再一次因为探查灵力而昏暗,然后从昏暗醒来时,叶齐听到了那与武煞同一道的稳重男子声音响起。 而听到那脚步与武煞完全不一男子声音迈进房中,叶齐顿时全神戒备了起来。 …… 而在看到房中那勉强看得出人形的青年面容之上,宛如被人划上千万刀的狰狞面容,何铁义的脚步一顿,饶是他胆子大得吓人,在看到这一幕时仍是忍不住被吓出一声冷汗,怪不得傻大个叫这人血人,光是这个人的面相拉出去就足以吓死半个城的人了。 然而不知为何的,站在这人面前,尤其是在这血人身姿略微前倾着,手臂只能看出勉强支撑住自己身体的虚弱之时,何铁义仍忍不住生出一种胆战心惊之感,就如同他面前的不是一个重伤将死的人,而是一个有着可怕危险的猛兽一般。 几乎在看见那人微微睁开眼眸的那一刻,瞥见那人眼里的黑深,就如同在三伏天里被人从头到尾浇下了一盆凉水一般,何铁义甚至生出眼前之人是比以前豪义寨的寨主给他危险和强迫之感更要可怕的存在,然而这感觉一闪而逝着,就如同是他的错觉一般,看见那人微微抬起手,挡在唇前,嘶哑地轻咳了两下。 何铁义抛开了他那一刹那间感觉到的寒意,沉声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330章 相谈 叶齐缓了缓坐起时的晕眩, 他用着嘶哑的气音开口道。 “阁下不必顾忌, 我习武时出了些岔子,方才受了这般重的伤势, 并不是仇家所为, 若是阁下不信, 我可以自行离开, 绝对不会让阁下惹上麻烦,但若是阁下愿意多留我些时日,待到师门寻到我, 必有重金相谢。” 仅仅是强撑着说完这番话, 叶齐便觉得喉中一片腥甜着, 他没有把自身的虚弱表现出来, 也没有继续恳求。毕竟他身上这般重的伤势太过可疑,旁人不愿惹祸上身也是人之常情。 而他虽然需要在一处安稳地方养伤, 这处院落许久都无人造访,便隐隐暗合了他的心意, 叶齐却也没有继续降低姿态下去,毕竟姿态放得太低也太过可疑, 而他想要给那人看的便是他是一个有底气的习武弟子身份来,索『性』不如大大方方地将一个有信服力的原因说出, 而暗中点明自己有师门,免得那人起了旁的邪心之后,叶齐便点到即止,没有说出太过动摇那人的话来, 而他这番话真假参半。 毕竟他不知道面前之人是何习『性』,也不知道这片凡界中修真界的情况之前,他自然不会对外人透『露』出自己的太多情况,不然他的情况若是被泄出,一位重伤到如此程度的金丹修者,自然会引起无数或者炼制尸傀,或者修炼邪法的邪修觊觎。 而听了他这番话,虽然看不到面前男子是如何反应,叶齐却是敏锐地捕捉到那人的呼吸声略微急促了些。 这位豪义寨何寨主的反应,却是不符合他心中所想。 叶齐敏锐地意识到,或许武煞告诉他的那些事情有些出了差错。 “既然你说你有师门,那你的师门在何处?” 何铁义沉声问道,望着面前明明才是重伤的那人,不知为何他心中的寒意却没有一丝一毫减退,就如同自己是和一处猛虎对话一般,何铁义不知觉间便信了那人是习武之人三分,然而想到那人同为武人,定当听闻过他的名声,心中不觉又冷了三分 没有给叶齐喘息的机会,何铁义便冷冷连问道。 “我是豪义寨的何铁义,你的师门可有告诉你豪义寨在江湖上的名声?” 对于何铁义这问,叶齐早已做了设想,如今何铁义咄咄『逼』人问来,他略微顿着,便平静不惊地问道。 “师门隐于世人眼中,不喜与世俗来往,消息更是闭塞。至于豪义寨,恕在下未曾听闻过诸位英豪的姓名,却是全然不知的。” 何铁义冷笑一声,叶齐却能听到那人的吐息微缓,却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叶齐面上不显,心下却是微微一沉着,明白豪义寨的平静或许并不如他想的这么简单。 何铁义再问了他几个问题,他平稳镇定地回答之后,何铁义松了一口气,看出那人虽是重伤在身,但从谈吐气度来看却果然是出自隐世习武门派的样子,而且不曾听闻豪义寨和他的传闻。 何铁义心中微松,他放下了些许戒备,却是叹了口气说道。 “在抬你回来时,其实我已经检查过了你的伤势,有些已经伤及肺腑,哪怕你的师门来寻你,只怕你日后也不可能习武了,我看你言语稳妥,却是一个好智囊的苗子,不如你加入我们豪义寨如何?寨中虽只剩下了我和武煞两人,银钱也短缺,但有我们在,也少不了你一口饭吃。” 当然,隐藏在何铁义心中最深处的一个念头,便是这人伤得如此重,哪怕师门再如何看重,想来也不会再带那人回去了,而这人日后也不可能使得动剑了,若是他们真的把他丢出去,没有了钱财来源,那人身上的伤势也不可能活得过多久。 而拿了那人一看就极为贵重的宝剑,何铁义虽然不舍得还回去,可真收了人家价值千金的宝剑,然而把人丢走然后饿死,他却也是狠不了这条心的,索『性』就把这人养起来,哪怕真是养了个废人,他和武煞挤一挤,却是也能勉强能匀出多一份口粮的。 也算这人遇上的是他,还能有点善心,不然哪怕真在荒郊野外活下来了,进了当铺当了那把剑,当铺给出的银钱没有多少不说,从当铺出来,不知多少双眼看着,怀里揣着钱,又没有分毫之力,也是活不到几日的。 这样一想,何铁义心中的愧疚稍减,心中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畏惧之感也渐渐淡了些。 叶齐在预料的情况中也料到了何铁义现在的回答,他听出了何铁义话中的意思,心中微叹着,便继续用着气音说道。 “那便多谢何寨主了。” 而加入豪义寨的事情虽是定了下来,他呆在这里的日子却没有太多变化,叶齐心中一片平静着,除了在想起陆岱望时有些许急躁之外,却是明白自己再焦急也是无用,而在他不知多少次意识陷入昏沉和苏醒之后,他也逐渐地对豪义寨中仅有的何铁义和武煞两人有了新的认识。 豪义寨中的这两人每日都会上山打些野物,时而会剥下皮子卖给山下的商户,而换来的银钱有时运气好,甚至能够买上足够三口之家一月的肉食,然而大半时间是时辰不好的时候,有时不仅空手而归,甚至还会带上不轻的伤势,而他们两人吞了他的天魄剑之后,竟是真的一心一意便打算养起他的样子。 在十数天修养之中,身上的伤势再不会因为一点儿咳嗽和动作再度崩裂之后,虽然仍是不能触及灵气和体内经脉,他的动作也还是有些缓钝,叶齐却是终于能从屋中出来,到了那之前只能在破洞中看到的院落之中。 而听到外界数百米处传来的一阵沉重脚步声,认出那是武煞和何铁义的声音,用着有些艰涩的动作,叶齐缓缓打开了门。 “啊,阿七,你终于能下地了!” 他现在仍是不能正常开口,因此说出自己名姓时武煞只听到一个音,便将他叫做阿七,左右并不在意称呼这件事,叶齐便也没有纠正的意思。 看着阿七能够下地,就如同看着自己以前养的母兔能够下崽一般,武煞心中充满了满满的成就感,他一高兴,手下就不知轻重地要拍上叶齐的肩膀,何铁义不耐烦地将武煞按了回去。 “动什么?阿七的伤口还没好呢,这一掌打下去,你想要了他的命啊?” 听着何铁义也跟着武煞一般称呼,叶齐心中一叹,虽然他现在身体并不如何铁义所说一般的虚弱,但他的体内毕竟有着金丹修者的灵力留存,而他现在无法控制,先前两人妄动他的身体,或许没有惊动他体内的灵气。 然而现在若是武煞一掌打来,哪怕他身体中有半分护体灵气不自觉泄出,也有着轻易将凡人身体撕碎的危险,而这个作为理由不能轻易说出口,他现在确实如同两人口中虚不受风的重伤之人形象,这一点他也难以反驳。 “哇,好香啊,阿七你做了饭啊!你竟然能挑得动水!” 武煞闻着味一下子就蹿进了屋里,而何铁义本来阴沉的面『色』在闻到屋里的饭菜味后也逐渐好转了起来。 豪义寨的生计不易,而在伤势未再进一步好转前,叶齐明白豪义寨便是他现在最佳选择能呆上一段时间的安身之所,而豪义寨中的两人拿了他天魄的愧疚自然会随着时间减淡,若是再做一个闲人下去,只怕就是离消耗完这份愧疚不远了。 所以虽然两人没有要求,但作为屋中唯一看上去最为游手好闲的人,叶齐在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之后,自然是要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的。 何铁义拖了一只足有武煞半身大的野猪进来,没有过多话语,只是简单地问过叶齐一句之后,已经饿了的两人便开始狼吞虎咽地吃着饭。 而在略微地打量着地下的那头野猪之后,叶齐一眼便看出这头野猪并不是灵兽,他心中微沉着,虽然明白自己一下子便想找到那有灵气在身之物不太容易,却更加明白了此中的艰难来。 野猪被两人料理着,腌进了一处巨大的盐罐之中,而因为叶齐所在之处离着这处院落更近,在随口一提,让叶齐留心若是野猪存放处有动静,便叫他们两人醒来之后,何铁义和武煞两人简单地提着两桶井水冲洗着,便早早进入了各自的房中修息。 在『操』劳了一天之后,两人自然是没有丝毫心思再多说一个字的,听到了熟悉的轻微鼾声响起,明白凡人的这一天就此就算了结的叶齐平静回到自己的房中。 而说是一间房,其实不过只有些简单的薄被和简陋的木桌之类的器具,叶齐也没有什么挑拣心思,左右三人的房屋都是这般布置,豪义寨生计不易,他能分得一处单独而且不受打扰的蔽体之所已算万幸。 第331章 出事 在以为这又是毫无波澜的一天过后, 叶齐再度进入了想要探查自身的入定状态中, 然而在意识朦胧之中,陡然一阵不同寻常的轻响传来, 只是极为轻微的落叶摩挲之声, 便让叶齐立刻从入定之中醒觉过来。 他听到了百米之外, 一处仿佛是野兽的声响几乎是悄然无声地朝着这里跃来着, 叶齐略有些动作艰难地下了床,他来到何铁义和武煞房中,以着并不算太轻的敲门声将两人唤醒。 显然从沉眠中醒来并不是一件太过愉悦之事, 便连平日里憨傻的武煞声音都不免大了几分, 何铁义面『色』阴沉着更是比铁还沉下了几分, 武煞带着些许埋怨地『揉』着眼说道。 “为什么要吵我啊?” 没有在意他们此时发的脾气, 叶齐平静地说道。 “我听见有野兽朝这里跑来,我们最好提前做些准备。” 武煞『揉』『揉』耳朵, 却没听到这宁静黑夜中有一丝一毫的声响发出,顿时他没有丝毫客气意识地说道。 “阿七你的伤是不是加重了, 哪里有什么声音吗?” 而随着耐着心听上一阵,何铁义同样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而今天何铁义的心情本就格外阴沉着,因为突然从睡梦中被人唤醒,此时他的脾气更是如同只差一个火星便能点燃的油桶一般爆炸开来。何铁义的双瞳怒睁开,就在不耐烦的话语就要从他口中斥责而出时,却在看到黑夜之中,青年逆着月光笼罩下的伤痕遍布的面容平静冰冷。 就如同一把锋锐刺骨的寒剑一般。那股一直被极力掩藏的寒意再度涌上何铁义心头, 就如同面前所在不是一个被他们捡回的伤重无依之人,而是一座高山仰止的泰山压下一般,当青年沉凝郑重的那双眼朝他看来时,他竟在刹那间产生了一种忍不住瑟瑟发抖逃避开来的冲动。 所幸这种感觉不过瞬间即逝,在听到武煞那番话后,何铁义便将这感觉忘了个干净。 然而望着那人脸上狰狞的一道道伤痕,几乎如同一盆凉水一般将何铁义的怒意浇了个冰透,何铁义并没有听到什么野兽跑来之声,然而望着那人面容,他嘴里的说法一转,不知为何情不自禁地问道。 “到了哪里了?” 便连何铁义自己都忍不住为着他自己现在的好脾气暗暗吃惊,然而很快的,他很快就找了一个理由来开脱,毕竟老三受了这么重都能活下来,想来在未重伤前应该也有些特殊的本事。何铁义按耐下躁动的太阳『穴』,回到屋中一边拿出了武器,一边让武煞做好了准备。 察觉到野兽的脚步声在屋宅外十数米之外犹疑停下,叶齐微垂着眸,他出声开口道。 “门前第三棵枯树的后方。” 武煞挠了挠头,不解地说道。 “那么远,我肯定是听不到的,大哥,你听到了吗?” 何铁义重重地踢了武煞一脚,他不耐烦地说道。 “老实点,听老三说。” 叶齐闭上眼,现在他的心神虚弱,只有专注在一件事情上时,方才能将自己的一感实力全部发挥出来。 而在他平静地报出那野兽的位置之间,何铁义粗眉一凝,却是立刻反应道。 “他娘的,是今天跟在我们后面的那头铁头虎,死『性』不改,竟然还想在夜间偷袭?武煞,去陷阱那里守着。” 两人默契的一句话便无声地协调起了分工,而这分工自然是不包括叶齐在其中的,然而从两人的话语中,叶齐却读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异兽和寻常野兽自然有着天然之别,寻常野兽不过凡人便能凭借工具,甚至是武力制服,然而异兽修炼到一种程度,却是能修炼到如同北冥君一般拥有在瞬间便能悄无声息摧毁一座城池的实力,而异兽和寻常野兽的区别,自然是在神智的开启之中,而寻常野兽开启了神智,却是在瞬间便能成为异兽。 最高层次的异兽和寻常野兽固然有着天壤之别,然而最为低阶的异兽,有时候却是与寻常野兽的实力没有太大差异的,除了反应上机敏些之外,一些开启神智年份并不久的异兽甚至也能死在凡人身上,而这些异兽身上的血肉,甚至能对凡人中肉身强度较强的武者有着淬炼之效。 而从何铁义和武煞这十数日来的捕猎之中,虎便是虎,狼便是狼,这些寻常野兽,是从来没有加上过一个多余修饰之词的,然而今天,他们在形容那野兽时竟然说了那是一个铁头虎,那是不是说明那铁头虎便很可能是在凡人看来,与寻常野兽不相同的一种存在? 那么,铁头虎或许说不定便是一类低阶的异兽。 在心头浮现出这个想法时,叶齐心中一动,他面上不显,很快就将自己意动的想法按耐下来了。毕竟从高武煞和何铁义并不如何紧张的话语中,显然铁头虎哪怕真的如他猜测的一般,是一头低阶异兽,那么实力定然也定然没有那么强横。 叶齐无声而心绪复杂地叹了一口气,一头实力强横的异兽到来或许对他们三人是灭顶之灾,然而若是一头连威胁『性』都没有的异兽,那对他也是无用,毕竟与弱小实力相对的,便是这头铁头虎或许便连吸食天地精华,转化为妖力或灵力这一点都没有做到,只是达到了最基本的能够诞生些神智,身体上可能比寻常野兽要强横些罢了。 他现在需要的便是一处让他能够触及到灵气的契机,而与那稀有的灵植相比,体内蕴藏有灵气的异兽对他而言方才是现在较为容易找到的替代品,然而显而易见的,哪怕是将要求降得低而再低,在他现在没有恢复多少实力时,想要等到这样一个契机,叶齐也明白,他等到的可能是微乎其微的。 而在他告诉了武煞和何铁义那铁头虎的位置之后,两人没有丝毫犹豫,武煞悄无声息地靠着墙根,向着那铁头虎所在位置走去,而何铁义将兵器悄然丢给武煞,然后走向了门的另一处。 两人的动作固然警惕,然而却是镇定不『乱』的,纵使明白那头铁头虎身体中有灵气的可能已经很小,然而叶齐并不打算放弃哪怕微小到极致的这个可能,毕竟时间多拖延一日,现在仍没有太多自保能力的他危险又重一层,而他向来是不喜欢将自身的安全寄托在他人的怜悯庇护之下的。 …… 在悄无声息地靠近门下后,何铁义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之位,几乎是立刻的,他脑中那根代表着危险的弦便立刻紧绷了起来,而在将那顺手拿来的野猪肉悄无声息往门外一丢之间。 果然,只见那郁郁森森的枯林之中飞快蹿出一道壮厚惊人的野兽身影,伴随着那野兽一出现,于墙后蹲守的武煞用力一跳,手背爆开节节青筋地借力一跳,以着迅疾速度冲上那墙上,武煞暴喝一声,手上的九环砍刀在黑夜中爆发出雪白锋锐的一道刀芒。 那铁头虎的身形不退反进,它的『毛』『色』干枯着,一双在黑夜中黄亮得吓人的虎瞳闪着饥饿的绿芒,在将那野猪肉毫无咀嚼之意地吞入口中之后,它将头一甩,那锋锐渗着血气的牙口在黑夜下腥臭却让人止不住的发寒。 吞下肉后,铁头虎的虎瞳更是对血肉闪现出饥饿的绿光,它四肢用力,猛然朝着武煞扑来间,带着劲风一跳,那血腥张开的巨口却是陡然一避,只见那九环刀沉沉一刀猛然砍到它的头上。 “砰!” 那渗着寒意的刀锋猛然砍上铁头虎的头,一声让人耳麻的巨响发出,却只是在铁头虎身上淡淡地砍出了一道雪白刀痕,竟连它的皮肉都未伤到。 武煞被那刀口上传来的巨力震得硬生生后退了几步,而那铁头虎仿佛更加被惹怒了一般,它大吼一声,那兽吼几乎震得门旁的何铁义双耳隐隐发痛,而在其后,武煞持刀再与那铁头虎打上数个回合。 然而这铁头虎的动作委实灵敏得惊人,哪怕武煞已经极力向它身上砍去,然而每一次,它都灵敏地以头与刀锋相撞着,武煞的攻势节节弱了下来,那铁头虎却是被激发了噬人凶『性』一般,锋锐的虎爪险险擦过武煞的手臂,划上几条狰狞的血痕。 武煞与那铁头虎且战且退,不知不觉之间,那铁头虎被诱着,到了一处视野开阔之地。 只见这时,那虚蹲在门前许久的何铁义一声暴喝。 “跑!” 武煞灵敏一避,铁头虎正要猛然扑上之间,却感觉到一张淬着寒芒的巨网猛然落下,无数锐利的寒芒在网中扎来,铁头虎凶猛地一吼,那爆发出来的声浪甚至震开了一地的落叶。 第332章 反扑 而那巨网越收越紧, 终于伴随着一声嘶吼, 铁头虎彻底被束住不动。 手中握着锋锐铁弓的何铁义松了一口气,他从门中出来, 武煞嘟囔着『揉』了『揉』自己的几道伤口, 不服气地说道。 “要不是我今晚还没睡醒, 才不会被这铁头虎伤到。寨主, 你明天下山的时候,可一定得带上我……” 何铁义横眉倒竖,却是一开口便直接喝骂道。 “要不是我在那肉里放了点『迷』『药』, 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吗?说了不要硬抗, 不要硬抗, 是觉得你的刀比铁头虎的头还硬是吧, 也幸亏这只畜牲没有咬到,不然你整只手都不够它一口吃的!” 武煞挠了挠头, 却也只能『露』出一个憨傻的笑容来,何铁义没好气地骂了几句, 看着他不顶嘴,心下的烦躁却也少了几分。 “行了行了, 回屋用水洗洗伤口,然后用『药』包扎去,明天等这铁头虎彻底死了,我们把它料理了再带下山去,我可和你说,跟在我后面见了万姐, 你的脑子得活一点,不然下次万花楼……” 两人都是早在山野里长大的豪义寨人,那肉上抹了『迷』『药』,捕网上扎着的碎刀片抹了专门对付野兽的让它们血流不止的毒树汁『液』,那网更是由有名的粗韧木料编织而成,莫说被『迷』『药』『迷』住的铁头虎,只怕完整状态的三头铁头虎被网住了,也是挣脱不出的。 因此两人极为放心地背过铁头虎走回到屋门后,却没料到丛林之中,那兽网节节迸裂之声传来,只听见一声让人胆寒的虎吼之后,一道黑影更是直直朝他们蹿来。 何铁义听到了那声兽吼之后,立刻知道事情不对。然而事发突然,他只来得及狼狈在地上一滚,躲过那挟着锋锐破风声的虎爪一击后,还未来得及握住手中的短刀,便惊讶地看见那全身淌血的铁头虎竟不停不顿,继续向着房中奔去。 和同时狼狈地滚到一旁的武煞对望一眼,何铁义立刻意识到了今日这头突袭他们的铁头虎何等不寻常,竟能在『迷』『药』,巨网,□□三重攻击之下还有余力挣脱,向他们发动攻击,这样的一头铁头虎,他也是听过老寨主说过的,只有铁头虎中五十年难遇的虎王方才拥有这般强横,足以与十数头铁头虎相拼得不差上下的实力。 而面对这样一头虎王,在老寨主还在之时,那可是需要整个豪义寨巅峰时期的人手都聚集起来,小心翼翼地准备多日,方才敢去捕猎的。 先不说现在还在深夜之中,黑暗无光,已经将他们两人能够发挥的实力都打上了一层折扣,光是只凭他和武煞两人,哪怕在实力全盛时和那铁头虎虎王打上一个照面,最初或许能勉强抗衡。 而武人最初爆发的攻击最为勇猛,然而接下来能够爆发出来的力道却是逐渐衰竭的,而铁头虎的攻势却是越战越猛,到了最后,一开始势均力敌的局面定然会想着铁头虎一方滑落,而到了败局已定那时,或许他们逐渐逃得一条『性』命都已经是再侥幸不过的事情了。 而现在纵使他们没油守太大伤,可在已经形势已定的危急之时,他们哪里还有余力去再管一个人的生死?此时屋中的哪怕是老寨主本人,和那血『性』全发的铁头虎虎王迎面对上,只怕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更不用说此时在屋中直面铁头虎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重伤之人了 何铁义缓缓收紧着袖中的短刀,迎着武煞看来的视线,他喉头干涩着,便如同多年前那一夜他面对诸多信任的弟兄,却只能狼狈而逃一般,他沙哑地开口道。 “武煞,我们……” …… 在听到屋外的那声惊呼之后,早已做好准备的叶齐握紧手中已经准备了许久的“武器”,那是一枝在这些时日里被他坚持不懈地用刀削得极为锋锐的一节粗硬树枝,而在他最初醒来的设想之中,这武器对上的不是铁头虎,而应该是这寨中的两人的。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无法预料到在知道他的天魄价值之后,那暂时对他而言还算得上良好态度的两人在得到财货之后,会生出怎样的心思,因此在拥有行动能力的第一刻,叶齐便开始没有引起任何人惊动地在深夜中起来,搜寻能够作为防身作用的武器了。 意料之中的,在普通而算得上简陋的屋中,铁器是稀有而珍贵的只能作为武器的存在,而仅有的几把武器,自然被武煞和何铁义作为贵重至极的宝物珍而又珍地对待,而在这屋中,木头受着湿气侵袭,腐朽不堪,自然是作为不了武器存在的。 而这节硬枝是他在拥有自行出屋的行动能力之后,冒着风险在一颗树之上,比较过他现在能够接触到的一切,能找到的最锋锐的东西了。 叶齐自然明白,在逐渐丧失水分之后,他手上的这截粗枝哪怕可以作为武器使用,也只有一击的机会,而一击之后,他若是不能捅入那攻击之人的要害之中,使得那攻击他的东西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在体内仅有的些许力气耗竭,这节粗枝断裂卡住之后,他便再无发动第二击的能力了。 而这些时日他虽然没有在那两人的粮米中动过几口,却是凭借着敏锐的听觉和仅有的一些听力,独自出外捕获过一些野物来填满肚腹的,在习惯了灵气高度转化,毫无浪费地满足身体各项所求之后,再经历这种粗糙的进食过程,这其中的艰难,甚至独自一人出去时遇见的一些风险却也难以用言语描绘了。 而每一次他都能在敏锐的听觉和直觉之下,在与猛兽相遇之前险险避过危机。 然而这一次,叶齐却是明白,他只能避无可避地和那铁头虎迎面对上了,而直到那铁头虎蹿入屋中之时,那两人都没有向屋中靠近,乃至于向他发出一声警告的声响,他便明白,这头铁头虎的威力,已经超过武煞和何铁义的能力限度之外,因此他们便只能将他放弃了。 没有生出多少怨忿之心,叶齐明白,趋利避害自然是人之本能,而且他和他们无亲无故,只是凭借着独吞下他天魄的些许愧疚,方才收留他至今,自然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来搭救他一个没有还手能力的废人。 而他本来也没有将希望寄托于他们身上,握着手上锋锐至极的那节粗枝,听着那铁头虎靠近的动静在他的房间和存放着野猪肉的房间之中停下,叶齐心中平静无澜,没有丝毫侥幸之心地等待那个必然的结果到来。 …… 于黑夜中泛着森寒昏黄光芒的虎瞳扫视着在两间房中扫视着,明明那泛着扑鼻腥香的肉香就在它触手可及之处,然而它此时,却在另一间同样寂静无声的房中,感觉到了一种几乎来自于全身传来的对它催迫的散发着强烈吸引的感觉。 那散发着比猪肉还要强烈千万倍的吸引感觉几乎在诱动着它身体的每一处朝那里无声走来,然而在那散发着强烈诱引的感觉之后,一股让它『毛』骨悚然,甚至比起它曾经感受到的一切东西都更要的『毛』骨悚然的威胁之感从它尾椎上传来,让它在那寂静无声之中,甚至不敢多动,只能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处毫无一丝光亮发出的房中走去。 距离那间房越来越近后,与野猪相比淡淡的血腥味道涌入它的鼻中,让铁头虎全身颤栗着,几乎血『液』滚沸着涌现出恨不得将那散发着这般气息的血肉一口一口不能有任何一丝浪费地吞入肚腹中的饥饿难耐之感。 铁头虎有着预感,它这一次遇到的猎物,是它这一生中最棘手,然而只要一旦捕获,就能让它的实力达到一种可怕地步的诱『惑』,只要能吞了那个猎物的血肉,到了那时,莫说是现在房外迟疑不肯走伤了它的两个人,就是这处山下那座密集城里的所有人,都能成为它口中的食物,而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手之力。 终于,在那血腥之味越来越浓地涌进它翕动的鼻翼之中,那股血肉涌动的贪婪难耐之感终于彻底压过那使它全身发寒的恐惧,铁头虎的虎瞳昏黄而紧张地凝于一点,在这深夜之中,仿佛是一对灯笼一般,涌动着暗绿的渴望贪婪食欲。 被饥饿的欲.望主宰着,铁头兽以着前所未有的迅疾速度向着那粗制滥造的窗户一扑而去。 “砰!” 那节老旧的木窗甚至在虎爪之下支撑不了一息,便砰地一声巨响倒在屋中,而在扬起一阵浓厚的尘土之后,昏黄的虎瞳在这黑夜之中宛如闪闪发光的灯笼一般亮着,几乎在瞬间便锁定了屋角落那个虚弱的,甚至比不上屋外那两人大小的一个人形。 第333章 找到 而那个人形迟钝地抬起头向他看来, 随后便将一节树枝向它以着肉眼完全可见的缓慢速度刺来。 难道这个人类以为这节树枝就能伤得到它吗?! 神智初开的铁头虎心中不甚明朗地浮现出似人的轻视来, 这一次它完全抛开了一切疑虑,以着最快的速度猛虎下山般张大着嘴, 甚至连一丝抵挡那攻击念头都没有地向那人型扑来。 吃掉这个人!快吃掉他!!只要它能将他的血肉吃入肚中, 它将会成为这片山林, 乃至这城池的…… 然而在那明明是自己猛然朝着弱小得甚至没有挣扎之力的人型冲来之间, 铁头虎突然看到那人的面容上一双眼沉静得发黑,甚至可以说沉稳得从容而让人发亮。 在那一瞬间,明明它才是扑下的捕猎者, 那节可笑的被人类握在手中的枝条却陡然以着跨越时间和空间的速度朝它刺来, 铁头虎甚至便连反应的速度都没有, 只是迟钝地听见砰的一声。 当它狠狠撞入砖墙时, 它迟钝地转过头去,望见那人虚弱地倚在墙角的身影, 铁头虎还什么都不明白间,身体陡然间感觉到一股凉意从眼中传来, 到这时,心肺眼中的剧痛方才从那短短一节完全『插』入它眼中, 直到贯穿它经脉的枝条传来时,到断气的前一刻,铁头虎方才迟钝地意识到。 原来这个人,是比那屋前的两个人,还要可怕的存在。 …… “武煞,我们……” 走那个字迟迟堵在何铁义的嗓子眼里, 想到那铁头虎虎王,心头沉沉涌上的惧怕几乎让他忍不住立刻便跑下山来,然而想起老寨主临终前沉沉望着他的那双眼,想起血人平静地望着他们时仿佛就已经预料到今天这种事情的毫无波澜的眼神,一种沉重的几乎扼住脖颈的痛苦让他几乎忍不住眼中的热泪。 “何铁义,你算什么狗屁的豪义寨寨主,三哥他们为着寨里的人惨死在铁掌帮的人手上,你却连讨个说法都不敢……” 那是一个从小便跟在他身旁的豪义寨的兄弟说的。 “铁义,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在不该优柔寡断的地方优柔寡断,在该讲义气的地方不将义气。我知道你是想要豪义寨好好发展的,可是铁义,你真的担不起这个寨主的身份。或许老寨主他,在临终的时候,看人也难免出了些差错吧,唉……” 那是豪义寨里最为通情达理,也是在寨主离开之时最为关照他,为他担起寨中要务,却从不居功自傲的四叔说的。 “就你还寨主,我呸!何铁义,你哪里担得起这个豪义寨寨主名头,你无豪无义,豪义寨落在你手里,今天就算是毁了,我现在带着寨中兄弟走,哪怕亏了豪义寨这个名头,也能保他们同生共死,不至于落在你手里,变成连屁都放不出的一个狗玩意!……” 那是最初支持他成为寨主时的豪义寨兄弟说的。 这些在他噩梦中一遍又一遍重演的对话,在反复地告诉他,正是因为他这个优柔寡断,做事怯弱的寨主,才使得豪义寨人心散『乱』,分崩离析,从江湖上一个小有名气的豪寨变成了如今人人不嗤笑的不起眼的小寨。 而他何铁义,受了老寨主的恩典和青睐,却连老寨主一手打下的豪寨都弄得今天这个下场,而他今天,若是今天丢下了那开口提醒他们铁头虎到来的老三来保全他们两人的『性』命。来日,他难道还要再舍下身旁的武煞吗? 他一次又一次忘恩负义地丢下豪义寨的弟兄,难道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就不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了吗?! 七尺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今日下山时他和武煞怯懦地受人讥讽,嗤笑,武煞想要反驳,却被他拉住的场景历历在目,而离他被人人尊称一声何寨主的日子才过了多久,他就把豪义寨变成了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一行热泪从何铁义脸上落下,他低下头,没有让武煞看到一丝此刻他流泪的模样,因为武煞还是认的,武煞还是认为——他仍然是那个顶天立地的豪义寨寨主的。 “武煞,你……走吧。” 在那一切的悲哀往事都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何铁义的眼神便再度坚决了起来,他不着痕迹地抹了抹泪,粗声地开了口,他的手紧攥着,纵使想到那铁头虎虎王,心间仍是惧怕,然而哪怕腿软得几乎忍不住要推翻他的决定,何铁义仍是沉沉地开了声。 就让一切,在这里有个了断吧,他苟活了许久,却是终于明白,自己终究还是担不起豪义寨债主这个位置的,到了黄泉之下,就让老寨主像小时候一样狠狠打上他一顿吧,他的『性』命,就在这见证了豪义寨辉煌的这里,作为为那些豪义寨死去的百十个弟兄微不足道的偿还吧。 武煞挠了挠头,他仍是不明白寨主为什么突然哭了,又突然叫他走,他还是出声问道。 “我走了,寨主你呢?” “我一个人留下来,你以后不用挨骂,也不用跟着我饿一顿饱一顿了,下山之后,好好成家立业,你的力气大,讨个媳『妇』,安个家都能混得了温饱,以后,”何铁义低着头顿了一下,他忍住喉中的哽咽,尽量如同以前一般稳重地说道,“若有人说起豪义寨,你别说起自己曾是豪义寨的人,好好的,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吧。” 武煞仍是不明白何铁义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他憨傻地说道。 “可是,可是老寨主叫我跟着你啊……而且,而且万姑娘她说她只嫁英雄豪杰的,我,我不是豪义寨的人,她,她说不定就不嫁我了……” 一丛暗火从何铁义心中燃起,他忍不住像从前一样喝骂道。 “你这个大傻个!万姑娘看上谁也不会看上你,尽你娘的想吃天鹅肉,你咋不撒……” 骂着骂着,想起自己或许在豪义寨未分崩离析前都不是万姑娘看得上眼的佳婿人选,现在自己更加不可能是万姑娘看得中的人,骂武煞和骂自己自己有何异,何铁义只觉悲从心来,他直接骂道。 “现在就给我滚下山去,到第三天天亮了,那虎王不在,再滚上山给老子收尸来,滚,现在就给我滚!!” 直到看见武煞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何铁义捂着脸,想着豪义寨在老寨主手上的风光,不禁嚎啕大哭。 左右老三也应该被虎王吞下肚了,等虎王吃完那头牛出来,他也即将步上老三后尘,而在这终于没有一个人留在他身旁的时候,她终于可以不压抑自己这些年苦苦压抑的心酸,尽情地大哭出来了。 …… 从气血上涌,呼吸低弱的昏『迷』中被那响亮的哭声吵醒,叶齐方才记得他现在在何处,应该要做些什么,将武煞和何铁义争吵的那一番话记入脑中的他在脑中一转后,明白了何铁义现在大哭的原因。 而对于何铁义留下这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虽然明白那大部分原因不是为了他,叶齐无奈地摇摇头,心中却仍是有些复杂心绪生出的,然而他没有再多想,望着那房间尽头已经灭绝了最后一丝气息的虎尸,他重新积蓄出一丝力气,在脑中涌上的昏黑晕眩之中『摸』索到那虎尸之上,探查着是否有自己需要的存在。 腥臭黏腻的血『液』沾染上他的身体,叶齐半跪着支撑着身体尽力搜寻着,却在那毫无搜获的挣扎之中快要消耗掉自己最后一丝力气。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从精神极度紧绷的虚弱之中看到了希望的火苗,然而又眼睁睁地看着那希望破灭的的打击几乎使得他本来就紧绷虚弱的心神到了极致,双眼一黑,几乎要忍不住一头栽倒在那虎尸当中的他却陡然心间念头一闪,闪过一丝让他都觉得侥幸的念头。 何铁义和武煞隔上数日都能带上一头野物回来,这些野物当中野猪最多,却也是肉质最腥臭,银钱卖得最少的野物,那么可见这片山上野猪的数量应该是比较多的,那么这头铁头虎神智初开,应该要比寻常野兽更明白何铁义和武煞的危险,那么它为何要冒着被何铁义和武煞合力攻击的危险,都要来寻那头应该再常见不过的野猪呢? 电光火石的念头从叶齐脑中闪过,他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站起身来,不顾身上的污迹,喘着粗气抚着门栏,身上不知多少处伤痕在刚才猛然用力中绽裂着,然而不管不顾那疼痛,在耗尽这最后一丝精力前,叶齐终于推开了那头埋着野猪的薄薄泥土盐罐。 盐粒融开的水迹融进他的伤口,再度带来麻痛之感,然而心中的那道念头支撑着,叶齐仍是不管不顾地搜索着。 终于,他的手在几乎几乎麻木的搜寻中,终于触到了一颗散发着冰凉气息的粗糙圆珠。 第334章 醒来 下一刻, 他的神智一沉, 便再度陷入昏暗之中。 …… 不知多久之后,当叶齐从昏暗中醒来时, 感觉到苦浓的『药』汁被灌入口中, 他强撑着睁开眼, 用手接住那碗汤『药』, 喉中也终于也有了些许力气发声。 “我,自己来……” “老三你醒了啊!” 武煞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憨傻的笑容后高兴地起身叫道。 “我现在就把寨主叫过来。” 闻了闻那碗汤『药』中甚至还有腥味掺杂的奇异味道, 叶齐用手撑着身体起来, 察觉到武煞走远之后, 将那汤『药』倒在了窗外的泥土之下。 回到屋中之后, 叶齐将碗放回屋中,他仍记得那时从野猪脑中挖出来的那粒散发着冰凉气息的圆珠触感, 而在彻底昏『迷』之前,以防万一, 他便将那粒圆珠紧紧扣入了那盛着黄盐的罐下。 虽然不知道那圆珠有无被豪义寨那两人发现,然而叶齐也明白, 此刻不是探寻的时候,而那圆珠上散发的冰凉气息是否是灵气他也尤未可知,因此他按耐下心中的着急,恢复下以往平静地靠回桌下,手微微探到那木桌之下,握住了另一节锋锐至极的粗枝。 从武煞的反应看来, 武煞应该还没有从他杀了那铁头虎的举动中对他生出什么忌惮之心,然而何铁义却是与武煞不同,对于那曾是豪义寨寨主的中年男子,在他现在实力万不存一之时,叶齐自然不会对任何能威胁到他的人丝毫轻视之心。 然而叶齐也知道,固然他已拔出并擦干净了那『插』入铁头虎体内的粗枝,而且经过他的搜寻铁头虎尸应该不是完整的样子,何铁义从铁头虎尸体的状况上应该看不出他用的是什么法子杀的铁头虎,然而毕竟是久经世事的江湖武人,叶齐也没有一定把握那人能否能推测得出什么。 而在他昏『迷』之时,两人既然没有趁机杀他灭口,那么最糟糕也应该不会做出太过越矩之事,然而经历了君临剑一事后,他已经不敢将任何信任寄托在其他人身上。 在面『色』平静地摩挲着那节粗枝锋锐端口不过一会儿后,叶齐便等到了那面『色』粗黑,然而眉宇坚定着,似乎下定了什么年头的中年男子。 “三弟,”这是何铁义第一次以着这般郑重其事的声音认真唤他,不等他回答,何铁义便继续说道,“你可愿意认下豪义寨三寨主的名头?” 似乎是怕他拒绝一般,何铁义以着极为快速的速度说道。 “从今天开始,我要重振豪义寨的豪名,我们三兄弟三人同心,定能断金,以后我便是豪义寨的大寨主,武煞是二寨主,你便是三寨主。我们三兄弟今天在这里歃血为盟,以后定然不会让江湖中人辱我们豪义寨子弟一分一毫,我何铁义也愿意立誓,从此富贵同享,有难同当!!” 何铁义一番话掷地有声,那双粗黑眉宇下第一次耀动着光彩的眼灼灼地望着他,像是在其中闪耀着无限的荣耀和希望。 叶齐微微垂了垂眸,豪义寨三寨主这职位先不说是否能兑现,光是他曾经登上山腰,俯瞰过山腰上方才能望见的修真界瑰丽神奇的风景,就不可能甘心就此厮混于所谓的江湖之间,混一个只怕连引气入体修者举手都能灭掉,惊不起丝毫波澜的豪义寨寨主。 而何铁义和他如此殷勤而热切地许下这些承诺的原因,叶齐其实也能料到,无非是何铁义看着他拥有杀死铁头虎的实力,心中生出了拉拢之心,而若是能够拉拢一位杀死铁头虎的打手,在这凡人所谓的江湖之中,哪怕是赤手空拳地拼搏,也能打出一片天地来。 然而问题的关键,便是他没有这般心思陪这两人玩这些所谓的重振豪义寨荣光的心思。在站到了一定高度后,在这些凡人看来或许在一生当中需要竭尽一切力量方才能实现的壮举,在叶齐看来,其实与大人看小孩子玩家家酒无异,而只要他能恢复金丹时万分之一的实力,哪怕是让豪义寨一统江湖都不在话下。 而他只是暂时在此处逗留养伤,与恢复之前的修为比起来,他若是花精力去陪这两人去重振豪义寨荣光,那方才是真正的本末倒置之举。 而这次醒来后,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叶齐能感觉到他平常的行动之间没有了之前那般沉重废力,似乎他在昏『迷』之前略微吸收了那圆珠上冰冷气息,因此便连呼吸中胸膛的刺痛都轻了三分。 此时哪怕还有一头铁头虎在他的面前,叶齐觉得他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那么他也不必忌惮于何铁义听了他拒绝之后会恼羞成怒,叶齐略微顿了顿,想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之后,平静开了口,打断了何铁义这般豪情壮志的想象。 “寨主,我这次杀了铁头虎,却是耗尽了作为武者的气血,燃尽了大半潜力才能做到的,日后我的身体会更加不好,寿命也会缩短,只怕担不起这三寨主之职。” 就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般,何铁义熊熊燃起的壮志豪情陡然被浇灭了下来。 他也不认为老三有说谎骗他的必要,毕竟他在查探老三体内的情况时,确实发现老三体内的气血混『乱』,浊『乱』不堪,何铁义本以为青年拥有潜藏的杀招,却没料到这杀招有是有,出动的代价却是如此之大,而他畅想中的仅凭借老三一人,便重振荣光的希望再度破裂。 何铁义也没什么脸面说出再请叶齐加入的话语,他已经看出了他认的这位老三哪怕重伤,却仍拥有杀了铁头虎的实力,可见师门如何不寻常,亏他先前还以为老三的师门是一句假话,现在看来,哪怕那隐世师门真的拥有将老三体内的伤势全部治愈的实力,何铁义也不足为奇了。 这样一个重伤都能杀了铁头虎虎王的人物,哪怕巅峰时期的豪义寨,只怕都不够那人看一眼,更不用说现在完全衰落的豪义寨了。 何铁义心中最后一丝重振豪义寨的想法就此扑灭。 就这般讪讪地再说上几句后,何铁义托辞不影响他的疗伤,便从房里退了出去,察觉到何铁义的脚步彻底远离开,叶齐方才放松下来,确定那人不会在短时间内去而回返之后,叶齐迟缓地下了床,便以着平日里暂且能忍耐,然而现在行动着方才觉得万分迟缓的速度向着储放那野猪肉的房中走去。 那房中碎瓦一地,明显是还未来得及收拾,叶齐却顾不得那么多,在将手立刻叹向那储放黄盐的瓦罐底后,他终于再握住了那一颗散发着冰凉气息的圆珠。 回到自己的房中之后,手中紧紧地捏着那颗圆珠,叶齐紧绷的心神方才逐渐地放松了下来,他现在没了那吸收那冰凉气息的方法,便只能如同自己凡人时一般的将那圆珠按向自己记得的各处身体上的血窍。 而在冰冷气息缓缓渗透进他的『穴』窍之中,宛如冰寒剑锋一般在这数九伏天朝他体内钻去时,一股剧痛再度从他体内传来,叶齐及时地放开了那圆珠。 在那剧痛缓缓消散过后,他久久地闭眸躺在床上,闭眸养神间,他却是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不能动用体内的灵气乃至于神魂的原因,在心头一遍遍地重演着在那剧痛传来,他内视时终于看到的那一刹可怖景象。 在各处大『穴』经脉和丹田金丹之中,无数细小的散发着金光闪闪的剑气包围着,如同被拷上一道沉默枷锁一般地没有丝毫留情地镇压着。 而这样可怖的枷锁,毫无疑问便是那一刻碎片世界中白芒追上他那一刻时,在他体内留下的剑气。 然而在他身为修者,可以动用灵气和联系天地气机时,或许对于这些剑气还有法可循。 可现在掐断了他最大能力的源泉,让他现在一个实力甚至不如武夫的凡人,却破解那层层剑气。 他到底要积累到何种程度,才能见那些剑气彻底击散破开?! 饶是以着叶齐此时已经无波无澜的道心,在晕眩沉沉之感再度以着猛烈的势头涌上脑中后,他脑中也有闪过一刹那的疲惫闪过。 …… “阿七,来吃肉啦!” 从昏暗中醒来,叶齐刚刚坐起,便看见武煞一把将盛满了尖堆肥肉的碗放进了他的手里,自己端着饭碗,便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虽然肚腹饥饿着,然而想到自己昏『迷』前看到的身体中那一幕,叶齐仍没有太多食欲产生,他疲累地微微闭上眼,却是如同以往一般说道。 “都给你吧,我不饿。” 比起眛下这份本该属于武煞的口粮,叶齐倒宁愿在深夜的时候再去外面打些野食来。 口中散发着冷硬气息的圆珠硌疼着他的手心,抛开了一开始的疲惫之后,叶齐强打起精神来,毕竟哪怕冲破的年月漫长,他终究是看到了前路渺茫的那一点光芒的,只要一直向前走,终究是能走到出路的。 第335章 猜测 武煞眼馋地望着那碗里满满的肥肉, 他吞了吞口水, 看得出来已经是用尽了最大意志力地拒绝道。 “还是你吃吧,寨主说你伤得很重, 我不能和你抢这些肉。” 看着武煞垂涎欲滴的样子, 叶齐略微笑着, 他轻摇头说道。 “没关系, 我真的不饿,你吃吧,而且寨主不在, 他不会看到的。” 听了他这番话, 武煞方才高兴地拿起碗狼吞虎咽了起来。而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 叶齐也知道这时候的武煞忘『性』最大, 武煞的注意力便只专注在他的饭上,因此无论他问什么, 武煞吃完后都是完全不记得的。 因此叶齐没有出声赶武煞走的意思,在发现这个规律后, 他便习惯于平静地偶尔闲聊般出声问着,以着从武煞口中得出的信息, 逐渐拼凑出自己对这个凡界的了解。 不知是武煞的眼界所限,还是这个凡界太过太平,从他得到的信息中,叶齐了解到,这处凡界武道兴隆,江湖上无数名门大派让武人趋之若鹜, 而神鬼怪谈虽然常见,却也只是出现在凡人的故事之中。 而他们所在的这处安国国祚绵延了千年之久,皇帝虽不是代代圣明,然而因为有护国真人的存在,护国真人能够施法降雨除涝,相当于是还要凌驾于皇帝之上的另一层高不可攀的存在,因此在小心翼翼供奉护国真人时,也没什么皇帝敢做出真正不顾民生的奢侈之举乃至天怒人怨的恶行来。 而唯一可能存在的修真界门派,便是传说中每处城池官府都必须小心翼翼供奉的道门。然而道门这个存在比较起江湖,对于武煞而言那更加如同一个高不可攀,虚无缥缈的传说了,除了那些听起来极为虚无缥缈的传言,和唯一确定的无论是江湖门派,还是官府,无不对道门小心翼翼的每年供奉的事实,叶齐没有从武煞口中得到过太多消息。 然而这也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事情,在将从武煞口中得出的这些讯息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世界之后,叶齐却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修真门派没有遍及民间对他而言是一个真正的好事,若是这处凡界真是什么筑基满地走,金丹多如狗的世界,那他也不用奢想什么去寻找法子冲破剑封这些事情过了,光是找到不会被修真之人探查到的地方便已极为不易了。 而在清楚道门不会寻常和凡人打交道,乃至于除了王朝更迭这样的大事,江湖上一些名门大派之间的灭门冲突都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之后,叶齐方才松了一口气。 武煞吃完之后『摸』了『摸』饱饱的肚子,却是憨傻地朝他一笑。 “那我走了,过几天我要和寨主下山卖东西,阿七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叶齐现在满心满念的便是想找到两人休息的时间将那圆珠之间的冰凉气息吸收干净,哪里还会为自己再找些别的事来? 他摇了摇头,武煞也不多劝,对武煞而言能够吃饱就能让他的心情开心上一整天了,他憨傻地笑着说道。 “那好吧,我和寨主就走了,阿七你一个人在屋里,一定要小心一点,有人来找你千万不要应……” 在将这些何铁义出门每次都会语重心长地和他说一遍的句子说完之后,武煞自认为已经做完他所有要做的事情了,他乐呵呵地将碗拿走,高兴地出门去了。 …… 叶齐微微摇摇头,他闭上眼,确定房间旁边再无一人靠近之后,将那圆珠缓缓握在手中。在这数九伏天里,那圆珠上散发的冰凉气息让他精神一振,然而比较起最先找到它时发出的寒冷无比的气息,此时的圆珠冰冷气息经他吸收之后,已经淡下许多了。 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中的圆珠,叶齐意识到,这大概便是这凡界独有的灵石存在。 而他体内的金丹和各处经脉固然被剑气封印着,不能主动吸收外界的灵气,然而若是灵气靠得极近,他毕竟不是经脉堵塞,毫无感觉的凡人,那些灵气终究会一点点渗透进他的身体之中,哪怕仍然汇集不了能将剑封冲开的灵气,却也足够将他身体中的伤势在灵气中浸润着。 而他的身体终究是金丹修者的强度,虽然剑气在体内堆积着,哪怕有寻常内力打入都会使得剑气在体中翻搅,可只要他通过灵气使几处影响行动的大伤痊愈,那么仅凭借着目力眼力和自身的反应速度,在不惊动道门修者的情况下,便可以放开手脚地在这凡界寻找着能够冲开剑封的方法了。 这般想着,叶齐长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他已经抓到了前方出路的微芒。 然而这圆珠对于他体内的伤口恢复所需要的灵气总量,终究是杯水车薪。而这一次他能好运气地得到那野猪脑中的圆珠,却也全是靠了那头铁头虎指引的功劳,然而光是这颗在他乾坤袋中如同一块普通灵石蕴含灵气总量的圆珠,便已给招来了足以导致杀身之险的危险。 叶齐毫不怀疑,在他设法找寻更多类似圆珠这种灵石存在时,危险只会更多而不会少。然而前路既然已经出现,无论危险几何,他自然都是要走下去的。在确定了这个念头之后,叶齐只觉得脑中始终紧绷的一根弦轻松了不少,而脑中关于前路的谋划也终究是清晰了几分。 然而他仍是觉得有那些地方存了些他没有拨开的云雾,叶齐没有轻易忽视自己心中任何一丝预感的意思,在将自己杀了铁头虎,找到野猪脑中的圆珠过程再度细细回想一遍,叶齐终于捕捉到了那一丝让他觉得蹊跷所在。 这块圆珠不可能是那野猪孕育出来的。 固然他现在修为不在,然而仅凭着一丝感觉,叶齐在一开始见到那野猪时便能断定那野猪并不是异兽,而不是异兽的寻常野兽无论如何凶猛,都不可能吸食天地灵力,更何况是在体内留存着孕育出类似于圆珠这般蕴含有灵气的物品。这也是为什么他将希望寄托于铁头虎身上,却从没将注意力转到这头野猪之上的原因。 而这岩石虽然出现在野猪脑中,叶齐却是知道,这并不是那野猪孕育出来的证据,毕竟武煞惯使他的那把九环大刀。而以着叶齐记忆中一瞥的野猪伤痕,那野猪是落入陷阱而死的,而从它腹部贯穿到脑中的伤痕便看得出是武煞的九环大刀造成的,那么这块圆珠可能本来便不是在那野猪脑中,在它的肚腹之中的可能也极大。 果然,在他仔细打量那处圆珠之后,叶齐能发现圆珠之上一条淡『色』的几近于无的砍痕,而那痕迹几乎与武煞平日里使的那处九环大刀刀痕上的长宽没有丝毫分别。 在将这一系列细节串成连续的线索之后,叶齐便要验证他心中最后一丝猜想。 在从白昼到黑夜不分昼夜地用圆珠积压自己的各处『穴』窍之后,那一缕缕冰冷的灵气涌入他的体中,圆珠中的灵气越来越少,而他身体中那些宛如撕裂般的伤痕暗痛也在缓缓地减淡下来。 到了最后,再感受不到圆珠中一丝灵气涌入时,叶齐方才松了手,这时他再望着手中的圆珠,便只是觉得那是一个表层粗糙,外表暗哑的石子一般,没有丝毫异常之处。而在他将灵气吸取完之后,过了许久,那圆珠之间,野仔没有一丝灵力涌出。 果然,叶齐心中开始明朗他那分隐隐猜想,他从种种迹象中终于明朗了那圆珠的存在。 这块粗糙的圆珠就只是真正的一块寻常岩石,而不是什么能够孕育出灵气的精华! 而它不是野猪孕育出来的,却是被野猪误吞下的。 而能够让一处本无丝毫储存作用的岩石都感染上灵气,便是因为在那岩石旁边,必然有一条极为精纯或者说极为巨大的灵脉存在! 这个猜想几乎蹭地便燃起了叶齐心中希望的火焰,若不是此时夜深之中,他尚且没有恢复到足以对付大部分野兽的实力,叶齐早已忍不住出门去搜寻那灵脉所在,验证自己心头的那个猜想了。 而若是这个猜想为真,那么他的伤势治愈便无需十数年,乃至于数十年的时间慢慢休养了。 只要他能在一处灵气富集之地呆上半月,那灵气自动从他身体各处打通的血窍中涌进,叶齐便有能够养好身上被剑气冲击的伤势,乃至有能冲破部分封锁经脉的剑气的决心。 一开始的汇流需要的时间最为漫长,也是最为艰难的,而若是真有一条灵脉存在,他便能将最开始这段滴水成河的时间缩短得近于无,而越到后面,他恢复的速度便会越快,到了最后万流涌汇,他冲开那剑气封印的时间便会越来越短。 第336章 来人 而从这圆珠的灵气来看, 那条灵脉的灵气浓度定然不同寻常, 甚至能达到低阶高品灵脉的水准,这甚至能供养起一个一百多人的小宗门, 哪怕在叶府时, 也不是能奢侈地为寻常弟子所有的存在。而靠着这处灵脉, 他或许不仅能一举回到原来的境界, 甚至还能将自己晋阶之后境界巩固之事也一本万利地完成。 然而从激动之中冷静下来后,叶齐也明白摆在这美好前景前的,自然是残酷而艰难的现实。 先不谈他该如何在不惊动两人的情况下找到那条灵脉, 光是这颗圆珠能被一头野猪吞下, 灵脉中的其它石头也自然能被其他野物找到, 那条灵脉或许分布于地层较浅之处, 这一点对于搜寻而言或许较为便利,然而在另一个角度看来, 却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毕竟他从来不认为只会有他有这般运气能发现那圆珠中蕴含的丰富灵气,那么一旦被第二个人发现, 哪怕只是一个凡人,若是有些天资, 只怕也会察觉到这圆珠中的不同寻常。 对于这方世界中的奇异之事,无论是凡人还是官府第一个想到的必然都是道门。哪怕让道门中一个最底层略微有修道基础,能够感知灵气所在的修者拿到这石珠,也定然能从条条痕迹中做出与他一样的判断,而一旦确定了灵脉存在,对于修者而言, 想从一块石头中找到气息相同的灵脉存在自然不会是一件难事。 这个凡界之中只有道门一脉,那道门能够跨越万年长寿绵延下来,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散财童子这类的存在,这条低阶高品灵脉的消息一旦被上禀,道门定然便会派门下弟子前来看护管守这条灵脉。 到了那时,住在靠近这灵脉之处的他们自然也会受到层层盘剥,而到了那时,若是他仍没有恢复自保之力,莫说是在那道灵脉附近修炼了,光是自身只怕也难保。 意识到问题的严峻之后,叶齐便下定决心,等到第二天便立刻出门搜寻那灵脉,也便是地脉所在。 或许是心头的一件心腹大患被解决,在明晰了前路之后,叶齐没有再试图妄动体内的经脉金丹,他阖眼躺下,为了明日能够发挥出现在最大的实力养精蓄锐,很快地,他便进入了沉眠之后。 …… 这次难得的安眠不知持续了多久,当那灿烂的金『色』阳关从破开的窗柩中透来后,听到外面武煞和何铁义两人离开之声后,叶齐方才缓慢坐起。 心肺中的大伤已经不会再因这简单的活动有太大影响,然而那无所不在的剑气游走着,叶齐现在方知他身体每一处不断结愈的伤口正是被那体内的剑气不断斩裂着,方才让他明明是金丹修为,身体中的各处伤势仍隐隐作痛着,直到今天都不能行动自如。 然而那些微杯水车薪的灵气涌入,到底是让身体好受不少的,在听到两人彻底离开屋宅百米之外的声音之后,叶齐缓慢地走到了何铁义的屋中,他没有感受到天魄的存在,叶齐没有过多气馁,现在也不是他寻回天魄的时机,而他现在到此处,便是来寻一样不起眼的武器的。 在他十数天的观察之中,叶齐已经发现,至少在武煞和何铁义下山的时候,他们两人都不会带太多的武器下山,而一旦下山,他们起码过上一夜,然后最早便是第二天的凌晨时分回来,而这其中的时间,便是他最好的活动的时机。 叶齐没有去动两人最为常用的武器,毕竟武人对于武器之上的气息最为灵敏。在屋中微微站立着,感觉到锋锐的血腥气息在一处暗房中出现后,叶齐来到那暗房之中,结成红褐血泥的血迹仍残留在暗房之中,昏暗的房中只有烛火明灭着,显然是一处刑房所在。 这幽暗的氛围光是踏入便足以使人胆寒,然而比这残忍血腥万倍的景象叶齐都已看过,此时他心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地径直向着那暗房之中走去,在那锈迹斑斑堆叠的武器之中,一把略微染上些锈迹的半米长的铁刃便出现了他面前,这短剑都不是两人善使的武器,因此便被遗忘在了这处暗房之中。 在感觉到那短剑蒙上一层厚厚的尘,没有丝毫人使用过的迹象之后,叶齐方才将它拔出,灵剑和寻常剑刃之间的差别自然如同天壤之别,在略微掂量一下那短剑的感觉后,叶齐微微摇头,却是明白这把短剑便是他此时最好的选择。 若不是这次出去寻找灵脉,他既有可能和守护着灵脉的异兽对上,他也不会生出要找把合手武器的想法。 悄无声息地从暗房中退出,再从何铁义房中走出之后,确定自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叶齐将那把锈迹斑斑的短剑反握在手后,便走出了屋子,真正踏上了搜寻灵脉之程。 …… 武煞和何铁义的行进之路都是有迹可循的,两人一般也不会踏入那种难以判断危险,施展不开武器的深林中,再联想到野猪身上被陷阱夹住的痕迹,纵使叶齐为了保险没有问武煞他们是在何处布下了陷阱,然而从这种种迹象推断,以他这些时日来对于这处山林的了解,大致还是能推算得出那些陷阱所在的。 从半米高的野草中背后找到了那第一处陷阱所在,在粗略地看了一眼,确定那陷阱老旧,血迹黑凝,并没有野猪上的血『液』气息之后,叶齐没有灰心,他继续寻向了第二处,然后是第三处,第四处。 这般毫无结果的搜寻极容易消耗人的耐心和精力,叶齐不急不慢,纵使九伏天的烈日酷热无比,他身上也没有落下一滴汗来,这大概便是他金丹之体在重伤之后现在仍能发挥的一项好处了。 在这荒山野地之中,猛兽出没,山林浓密,除了豪义寨中的他们三人,是没有别的人家在这山上居住的,平日里也鲜有人迹,因此叶齐并没有做出太多戒备。 然而在听到一人上山的沉重脚步之后,他立刻辨别出了那脚步声音不是武煞和何铁义,几乎是立刻的,来人是来搜寻灵脉的可能便在叶齐脑中一闪而过,而那人若是真是来搜寻灵脉,以着他现在的实力和那人对上,远程相搏对于他而言自然是极为不利。 因此没有过多犹豫的,叶齐便以着短剑『插』入树中,以着虽有些迟缓的速度,却仍然悄无声息地爬上了那苍天大树之中,他在粗厚的主枝上蹲着,身子微微前倾,手上已经紧握着那把短剑,此时他静心等待着,等待着来人靠近时发出的动静。 很快,一个身穿黄衣,大约二十多岁的男子便出现在了叶齐的视野当中,那人气喘吁吁着,脚步虚浮,脸『色』虚白着,明显是一副纵欲过度之态,而那黄衣男子走上几步歇上几步,以着缓慢的速度地到了他的面前,显然,那人不是习武之人,因此更加不可能发现他的存在。 叶齐却没有被那人的虚弱之意麻痹着,直到以着目力摇追,他以着百米之遥远远跟在那人身后,看见那黄衣男子一路沿着山路,到了那豪义寨门前,然后小心翼翼地整理着仪容,然后嚎啕大哭时,方才眉一皱,从另一个方向的墙上一翻,无声地回到了豪义寨之中。 他听到那黄衣男子这般喊道。 “何寨主啊!你可不能不管我们这些人的『性』命!!那天杀的刘千刀以着我全家老小的『性』命作为威胁,我不能不听他的呀!这今后我们福聚搂是到何处,便只能靠您和刘千刀的比试了,小人寻常人一个,却是不能掺合进您这些大事里了,几个月后小人卖了福聚搂,再给您些孝敬,便只能关楼回乡了,还请您定要谅解小人的为难之处啊……” 那黄衣男子哭上一通,却是仍没等到那屋里的人开门,心中不由便起了几分焦急。 黄厚忍心想,这情况不对啊,他专门挑着何寨主不在的时候上门,这时候豪义寨里应该只有那傻傻的黑大个一人才对,听着他这番哭诉,何铁义不好被他糊弄,那傻大个还不好被他糊弄吗?只要今天把刘千刀托他的这番话带到,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才对,怎么他哭诉了半天,那傻黑个还没有给他开门? 黄厚忍心觉事情不对,然而他今天为了卖惨,方才忍着让下人用轿子抬他到这山上的想法,一步步走上了这无顶山,这要是人还不在,他难不成还要再上第二次? 黄厚忍只觉眼前一黑,想到自己还要如同今天这般顶着这三伏天的大太阳再来爬这无顶山一次,他便觉得眼前一黑,那硬被挤出的眼泪有变成真的迹象。 第337章 感觉 一想到这, 黄厚忍只觉得头顶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他眼前一黑, 他腿一软,忍不住就坐在地上了。 一边拿着袖拜扇着风, 黄厚忍一边便丧气地想道。 他怎么这么命苦啊?!一开福聚搂, 投靠豪义寨时没有赶上好时节, 白白耗费了雪花花的白银刚投靠在豪义寨门下, 正要松口气的时候,就遇上豪义寨寨主死了,下一任寨主又是一个不顶用的废物, 豪义寨本来的人一分家, 改换门庭立了一个江豪帮, 别的事不说, 天天给他们这些只想干些小营生的豪义寨门下庇护的店家找麻烦。 这样一来,他的银子出了, 该有的庇护没用到,反而给自己惹出了不少麻烦, 要不是那江豪帮的帮主刘千刀找上门来,给他指出了一条出路, 说只要他将福聚搂改换庇护,投靠在新的江豪帮门下,就免了他的滋扰,他早就收拾东西卖了这福聚搂回乡去了。 若不是想到这两人好歹还有些功夫在身,而何铁义哪怕打不过刘千刀,给他这个福聚搂招惹些麻烦也是简单至极, 黄厚忍早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马不停蹄地将自己的福聚搂投靠过去了,哪里还用得着现在满头大汗顶着烈日跑上来求得一个让他放心的宽慰,而不是回家抱自己温温软软刚纳的一方小妾去。 江湖中的事情,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生意人哪里敢瞎掺和。而且这豪义寨现在这何寨主已经沦落到要自己打野物才能养活寨里仅有的两人程度了,黄厚忍也不认为哪怕这屋里的哪怕何铁义还在,听了江豪帮要合并豪义寨到门下的事情,还敢说一个不字? 毕竟一个能把当初如日中天的豪义寨带到这般低谷的废物寨主,也不可能有和江豪帮帮主刘千刀叫板的底气。 然而改换门庭毕竟是件大事,虽然当初豪义寨门下的诸多名楼店铺早已没声没息地投靠到了江豪帮或武华城里的其它宗派,然而他的福聚搂可是要凭借一个义字开到明京的名楼,自然不能在这时有一点儿差错,而这何寨主虽将豪义寨管得七零八落,以至于到现在这般地步,然而武艺确实高强,黄厚自认自己忍不怵他也真的不可能。 毕竟谁也不想悄无声息地被一个悄无声息,无拘无束的武人在半夜里翻进来摘了脑袋,人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因此在厚道的特意独身上门致歉之后,黄厚忍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仁至义尽了,这何寨主也不是什么不问是非,脑子进水的莽人,大不了他再散些银两,就能彻底和这倒霉的豪义寨断了关系,彻底投靠到如日中天的江豪帮里了。 这般想着,黄厚忍一边往门缝中躲进,闪着头顶那火辣辣的太阳,一边在心里头对那位下山的何寨主心里头已经满是怨言。 这边已经做好了等上数个时辰的打算,然而没想到门中吱呀一响,传来有人开门的响动。 黄衣男子心中大喜着,一边在埋怨既然有人在为何不答他一声,一边脸上堆笑着,立刻就要开口把他心里头打了许久的腹稿说出口,只等到豪义寨的准信便立刻打道回府。 然而看到开门那人宛如罗刹一般可怖的伤痕遍布的面容,黄厚忍腿一软,脸上虚汗尽出,当真以为自己是白日里见到鬼了,一声惊叫之后,他往后退着,腿软到连跑的念头都不敢升起,便一屁股地坐在了烫手的沙地之上。 …… 叶齐看着黄衣男子这般反应,也明白是自己脸上的伤痕吓到了他,而他本来看到听到黄衣男子哭喊之后,本不想管这桩闲事,然而听到黄衣男子话中江豪帮要合并豪义寨的话语,他敏锐地发觉了其中的不对,几乎是立刻便连想到了江豪帮的人也得知了豪义寨上的灵石之事,因此在略微忖度之后,最终还是选择开了门。 …… 而看到那可怖之人在阳光下投下的凝实身影,和那人脸上与面容完全不相称的平静宁远的黑瞳,黄厚忍方才明白过来眼前之人确实不是什么鬼物,而是真真正正的人。 而在从惊吓中回过神之后,黄厚忍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人不是什么吓人的鬼怪,而是豪义寨中的新人物,只是许久没有打交道,他也没有及时探查才把自己吓得半死而已。 情绪略微平复过来之后,黄厚忍没好气地想着,豪义寨里怎么尽是收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啊?傻大个是一个,今天这…… 然而那人看过来的眼就如同在这三伏天里从他头上泼下的一层冰霜一般,仿佛他心中的念头都被那人一眼看透了一般,黄厚忍只觉头皮一麻,便连他有幸见过武安城城主时都没有泛起过这般可怕得仿佛立于冰刃之前的感觉,然而这感觉仿佛是他的一种幻觉一般。 眼前那人虽然可怖,却只是如同常人一般平平常常地推开门站着,似乎在等他缓过神来说明来意。 走遍大江南北,见识过各种豪人剑客的黄厚忍却没有大意,虽然那感觉一闪而逝,但他还是很快便察觉到了眼前这人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 在尽力从脸上挤出一点笑意之后,黄厚忍脑中一片发白着,颤颤发抖地将他先前从容不迫想好的语句再重新说了一遍,只是这次别谈是挤出一点为难的眼泪了,被那人静静望着,何铁义只觉得眼前之人就如同是一个深不可测,比虎豹只是凶猛却潜伏不动的可怕武者一般,给他无限大的压力。 当黄厚忍将他的来意全部说完之后,他方才立刻意识到:武安城城主传闻是受了道门的传授,给他的感觉都不如面前这人那么危险,更别谈是只怕连一掌都敌不过武安城城主的刘千刀了,豪义寨有了这般人物,哪怕再有十个昏庸的何寨主,在这武安城旁边的帮派之中,豪义寨也定会有东山再起之日啊! 到了那时,江豪帮还不得乖乖回到豪义寨手里,他今天这番举动,岂不是硬生生在豪义寨崛起之前将自己硬生生当成豪义寨的靶子树起来吗? 黄厚忍虽然贪财好『色』,可在认识自己和脸皮厚这一方面,他自信整个武安城都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的。因此在意识到别说刘千刀,只怕武安城城主都不是这位一掌之敌之后,黄厚忍话锋一转,几乎立刻便说道。 “我在上山之前本是这么想的,但一见到您,我就知道您是何等英雄人物啊,别说刘千刀了,只怕是十个刘千刀在您面前,也绝不是您一掌之敌啊!!豪义寨的何寨主我们不是不服他,但老寨主传闻将豪义寨托付给他这一点真是明珠暗投啊!若是您当初在老寨主面前,那再瞎的人也不会选择何铁义不选择您啊……” 黄厚忍滔滔不绝地奉承着,那通红面上完全掩盖不住他的憧憬敬奉之情,叶齐平静听着,却是听出了这黄衣男子可能察觉到了他的实力和想要探听他真实身份的真实意图。 然而何铁义是在他斩杀了铁头虎,展现了实力之后方才会有这般变化的,这黄衣男子又是什么人物,明明没有习武的底子,却仍能在他的灵气丹田被封之时隐隐察觉到他的实力存在。 除了想要探听黄衣男子口中的江豪帮要合并豪义寨的消息之后,叶齐对于黄衣男子的敏锐直觉也产生了一丝兴趣,没有将他心中想的表现在面上,在开了门请那人进来之后,叶齐方才从这黄衣男子,也正是他们山下武安城中的福聚搂掌柜黄厚忍口中探听到了许多他没有得知的信息。 原来在这凡界之中,安国地处四荒大野,被无尽山川包围,而武安城正是在安国边缘,道门不太重视的管辖之下,江湖门派越发兴起,武人的炼皮锻骨都需要大量『药』材,在打家劫舍被道门不许之后,江湖门派之间也逐渐流行了这样一个传统,便是以着实力为大小在不同城池中分布。 因为武者喝起酒来极其容易闹事,而且习武之热在民间多有流传,一些无权无势落户结草之人仅凭借些拳脚功夫行走江湖,寻衅不付钱之事也极为常见,因此每座城池中百十个店铺名楼都会合力出钱孝敬一处帮派,帮派中人负责为店家解决『毛』贼和这些武人的麻烦。 而在豪义寨的老寨主尚未去世前,豪义寨在武安城的名气不大不小,却也收拢了十数个店家的孝敬,而在何铁义接受,寨中出了几次让寨中兄弟寒心之事后,本是豪义寨中护法的刘千刀率着大部分豪义寨之人出走,另行在武安城中安定了下来,另起门户为江豪帮,这些年收拢了不少武人子弟,因此也逐渐有了些当年豪义寨的威势。 第338章 三样 豪义寨仅有的一些人也跟着出走, 豪义寨更是凋零了下来。而江豪帮中有着大量豪义寨的弟子, 那些武人受了老寨主的恩惠,这些年来对于豪义寨也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不知经年江豪帮走了什么门路, 竟通过孝敬了大量银子和美人, 和道门中一个仙人搭上了话。因此江豪帮的势头在这武安城中更是无人能挡, 逐渐有了成为第一大派的趋势, 而其他几家门派避讳江豪帮的锋芒,虽然没有主动承认,可只要江豪帮上门, 一般能避则避, 不敢轻易动手, 因此这也助长了江豪帮增长的势头。 不少本来豪义寨庇护之下的店铺名楼改换门庭, 然而福聚搂掌柜黄厚忍,也便是黄衣男子却是一向以和为贵, 不想掺和这些麻烦事里,左右他的福聚搂行事低调, 也没有挡上谁的财路,他本人更是乐善好施, 因此也没什么人去找他的麻烦。 然而前些日子福聚搂里寻衅陡增,江豪帮的帮主刘千刀更是递下话来,让他去和豪义寨寨主相谈,让何铁义主动将豪义寨依附在江豪帮门下,他会给何铁义在寨中留下一个职位,两人以后仍是江豪帮中的兄弟。 然而刘千刀本人两面三刀, 本身在武安城中的名声便不好,传闻江豪帮更是人心动『荡』,若不是搭上了道门这条仙路,江豪帮迟早得踏上豪义寨的老路。 而黄厚忍又听传言中说搭上仙门那条路的不是刘千刀本人,而是江豪帮中想要帮主之位的另一人,因此对于刘千刀这个不知能呆上多久的帮主之位,他心中是忌惮,却也不算太过忌惮的。 毕竟道门这张虎皮固然吓人,可谁真的见过道门里的仙人?刘千刀嘴一张,就让他将福聚搂没一点报酬地改换门庭,而刘千刀本人贪婪无度,哪怕武安城里的商户都开始向江豪帮交纳孝敬,那银两也只多不少,也满足不了刘千刀的胃口。 如今眼看着要搭上一大笔钱不说,还还让他冒着得罪人的危险和何铁义好好谈谈,刘千刀还厚颜无耻地说可以凭借两方实力单打独斗说一说话,这般一听就是欺负人的话得由他口里说出,若不是刘千刀仍是江豪帮的帮主,黄厚忍早就不想干了。 而念着江豪帮的实力和可能给他的好处,黄厚忍忍着恶心到了这里,却是没想让他遇到了一个感觉实力比武安城城主都要高强的豪义寨人物。 这下黄厚忍心中的小算盘就忍不住打起来了,谁愿意和刘千刀之下江豪帮这般贪婪无度的帮派打交道,而那仙人高高在上,岂会管一个凡人的死活,更不用说那孝敬仙人的更不是刘千刀本人了,因此在意识到豪义寨完全拥有东山崛起的实力之后,黄厚忍心中不甘的念头再度蠢蠢欲动了起来。 …… 而从黄厚忍的话语中去掉那些夸大其词的奉承说法和矫饰之词后,叶齐大概也了解了黄厚忍此时上山的来意,然而他不但没有松下一口气来,反而心中越发沉下了几分,明白自己刚才不对的猜想有了几分成真的可能。 平白无故,一向与豪义寨井水不犯的江豪帮,作为帮主的刘千刀为何突然打上了这只剩三两人的豪义寨的主意? 结合着何铁义,武煞往日的表现和黄厚忍口中添油加醋,却也可以窥见几分真实的说辞,这间仅存的留在山上的昔日豪义寨屋里的一切都在分派时大部分被刘千刀率领的那批人分走,以至于武煞和何铁义沦落到堂堂一寨之主都尚且要为了衣食奔走的地步,那么这样一个仅有的空『荡』『荡』的寨子,有什么值得刘千刀废尽大力气来笼络何铁义和武煞? 明明是光明正大,便可以以着江豪帮实力碾压过来收服豪义寨仅有的两人的实力,刘千刀为何要托一介商户来说,还许下了这般多的好处让何铁义悄无声息地归降于自己?还扬言若是何铁义不肯,便要以全派之力碾压而来。 这一切的答案已经很明晰了,与他预料到的最糟糕的结果一样。 叶齐神情微凝,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发现这山上灵脉的人,而刘千刀发现的时间,或许还要比他早上一些,而以着江豪帮中人心浮动的情况来看,显然刘千刀并不放心于将这灵脉的事情泄『露』出去,所以刘千刀威胁中才会将江豪帮的碾压作为最后的震慑威胁。 想到已经有第二个人知道了此事,而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是能够随时将这消息上传给道门的江豪帮帮主,叶齐微沉着眼,几乎已经开始考虑离开的事情。毕竟这世上的灵脉难得,可是比起落入不知凶吉的道门手上的结局,自然是先保存住自己最为重要的。 然而在细想之后,叶齐又按耐下了自己的这份想法,一切都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至少刘千刀没有选择将这消息第一时间上报给道门,让道门的人处置这条灵脉,而是选择让黄厚忍上门规劝,那么便说明刘千刀有着暂时不能,或者不愿将这消息泄『露』出去的理由。 而结合着黄厚忍口中的江豪帮中并不完全齐心,以至于真正搭上道门之人甚至不是刘千刀本人的说辞,叶齐认为刘千刀没有将灵脉消息上传给道门的理由,要么便是刘千刀想要用灵脉换取道门的支持,想要完全掌管江豪帮,摒除那与道门亲近的帮派中人对他帮主之位的威胁。 要么便是刘千刀本人对这条灵脉有着私吞的想法,毕竟作为与道门亲近的江豪帮帮助,既然能认出灵石,定是有高人指点,而这高人可能为了灵石而来,而身为凡人的刘千刀自己可能也起了想要踏足大道的念头。 而这两者的可能兼而有之,毕竟刘千刀在找到灵脉之后,悄悄搬走掉部分灵脉孕养出的灵石,再将这条灵脉上报也是可能之事,然而这两种可能想要真正实现,毫无疑问都需要不短的一部分时间。 而这时间结合着黄厚忍话中给何铁义考虑的时间看来,最短也有三天,而在这三天之中,至少这座山上的灵脉还是安全的,而刘千刀应该也不会蠢到再让其他人发现这山上的灵脉,那人必然会封锁消息,而刘千刀应该也不会认为豪义寨他知根知底的两人有着发现那灵脉的能力。 叶齐明白,他寻找到灵脉的事情已经迫上眉睫了,而在寻找到灵脉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做,那便是不能让刘千刀察觉到他的出现,虽然一个重伤之人被救的情况万分寻常,可从刘千刀旁边的高人能够发现灵石,并帮助刘千刀封锁消息,说出那让黄厚忍都觉得不合水平的那一番话的地步,他出现在豪义寨的两人旁边便已属不寻常之事。 而黄厚忍若是将他的消息带下山去,那么刘千刀旁边的高人发现了他这处不寻常,做出什么以防万一之事那可就说不定了。想到这里,叶齐看向黄厚忍的目光便转向了微寒。 出乎叶齐意料之外的,黄厚忍甚至比他自己都要更早地感觉到自己目光中意味的转变,只听一声砰声在地砖上沉闷响起,那先前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江豪帮和豪义寨往事的黄衣男人猛然跪下,下一刻就要抱住他的腿哭声大放地求着饶。 叶齐险险闪过那人的手,便听那黄衣男子以着极其凄厉的姿态嚎哭道。 “小人冤枉啊!冤有头债有主,江湖中的事小人还要照顾着一家老小,也不敢掺合啊!!您就饶……” “闭嘴,我不杀你。” 喉间的伤痕撕裂的刺痛犹存,叶齐嘶哑开口道。 那几字如同三伏天泼下的一盆凉水,让黄厚忍几乎浇得个透心凉,他的嘴嗫嚅着,最后不知为何仍是没敢在那面容可怖,两眼却不住给他危险发凉之感人的面前再说一句话来。 叶齐本就没有想取黄厚忍的『性』命,只是他知道一种可以短暂抹除凡人记忆的方法,刚才的寒意只是他在犹豫是否要将这不知用效如何的方法用在那黄厚忍身上,然而黄厚忍敏锐到仿佛本能对危险的察觉仍是让叶齐都不由一惊。 联想到连何铁义都没有如此敏锐地察觉到他实力,而黄厚忍却是比那何铁义更要敏感千百倍地如同他实力全盛时,凡人可能有的姿态一般对他畏惧如虎的感觉,叶齐心头微动着,涌现出一种可能来。 他沉下心神,双眼细细在何铁义身上扫『荡』着,直到扫到他脖颈的玉佩,手上的玉戒,铜『色』的发冠之后,他方才沉声说道。 “把你身上这三样都取下来。” 黄厚忍虽有些奇怪,但终究不敢违背这能够主宰他生杀之人的命令,他小心地将手上的玉扳指,玉佩,发冠一一解下,虽没有太多害怕叶齐夺走之意,可手在将那枚玉扳指摘下时不自觉停留一会的势态让叶齐双目微微一凝。 第339章 坚定 而在伸手接过黄厚忍的玉扳指时, 叶齐敏锐地感觉到, 其中流动着如同一条蚯蚓一般游走着的类似于灵气,又类似于妖力的那一缕存在。 而在接触到那玉扳指时, 黄厚忍身上一直在流散着, 在叶齐先前看来如同纵欲过度一般的面『色』以着凡人难以注意的速度悄无声息地好转了些许, 而那玉扳指之中的黑『色』蚯蚓状的气息不安地躁动着, 那气息不断壮大的势态一减,叶齐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吸力传来。 当然,有那剑气封着, 连叶齐自己都不能驱动的灵气和身体中的气息没有一丝泄出, 更不用说被那气息引入玉扳指之中了, 而那蚯蚓似的乌黑气息暴动着, 几乎是恨不得立刻回到黄厚忍手上的势态。 而这时,叶齐再去观察黄厚忍的神态, 便发现那人小心翼翼到极致的面容略微松弛着,便连呼吸也逐渐平缓了下来。果然, 是这玉扳指中的东西给了黄厚忍如此敏锐,甚至能感觉到他体内被剑气所封的灵力的可能。 而这蚯蚓似的黑气以着吸收黄厚忍体中的生机气息为养料, 在不断壮大着,若不是叶齐敏锐地从黄厚忍身上察觉到不对,此时再能够近距离地触『摸』到那玉扳指,他还不能发现在这玉扳指中的蹊跷。 “这玉扳指,是谁给你的?” 黄厚忍挠挠头,在这三伏天里他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到一丝燥热来, 这些时日来一直感觉自己亏损的身体陡然涌起了些力气,他没有太在意身体上的异样,便只是念着心头那丝对眼前人的余悸,开声答道。 “是一处高人给小人的,说小人虚火过旺,带了这玉扳指能静心养神,延年益寿呢,小人带了确实是静心静气了许多,便连酒『色』都不太沾边了。” 黄厚忍笑了两声,从他的神态中没有看出一丝对于那玉扳指的怀疑。 叶齐没有将带这玉扳指会吸取黄厚忍生机的事实告诉黄衣男子,毕竟和那高人相比,他不认为此时的自己能拿出事实来让黄厚忍信服。而能拿出这玉扳指的人物,定然不是为了谋财,而是为了害命,他在此时理应为了不惹上麻烦,而悄无声息地将那玉扳指还回去。 然而想到那玉戒中的黑气对于气息的敏感,和对他体内那剑气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冲击,比起将这玉戒拿走之后,可能引起送出玉戒之人警惕的危险,那玉戒哪怕有着一丝帮助他寻找到灵脉,和冲开剑气封印的可能,叶齐也不愿意放弃,而此时的他已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但如果能将那黑气单独拿出,而不损伤那玉戒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叶齐脑中一闪而过,他微微一顿,想到曾经承载灵气的圆珠,袖中的手微动,便将圆珠无声息地靠近那玉戒。 在得了逃生之路后,那玉戒中的黑气几乎以着迫不及待之势一头扎入圆珠当中,而确定了那黑气只能在有灵气之处流转之后,确定了那玉戒当中再无丝毫黑气存在,叶齐便将那玉戒还给了黄厚忍。 “我并不是寨中能决定事情的人,江豪帮的这些事情,还是等寨主回来,你再和寨主说。现在原先和我一起的人来寻我了,若是寨主回来了,你告诉他不必再来找我。” 叶齐微顿一下继续说道。 “再过几日我便会回来的。” 这个决定是他仓促而下,然而在道门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就在眼前时,叶齐再无半分想要再拖延时间的念头,现在他一心一意想的便只有恢复自己的实力,哪怕只有百分之一,他也有足够的手段有着逃开道门追踪的信心。 将自身的位置于言谈间置于何铁义之下后,叶齐微咳着,他面上微白,失去了那黑气攫取着生机的黄厚忍逐渐便对自己先前认为眼前之人极为可怖的想法产生了一丝怀疑,毕竟除了那可怖的伤痕外,在稍微冷静下来后,黄厚忍觉得眼前之人虚弱无比,却似乎再没了那给他无限危险的感觉。 左右豪义寨中也没有值钱的事务,黄厚忍作为福聚搂的掌柜,也不可能做出越矩之事,在将黄厚忍一人留在那屋中之后,握着手中的那颗圆珠,感受着圆珠中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的黑气,叶齐这次再踏出豪义寨,仔细地搜寻那灵脉。 在一处处仔细搜寻过去后,他终于在一处陷阱旁找到了干涸的何铁义他们抬回的那头野猪血『液』的气息,而以着那处陷阱为中心仔细搜寻着,圆珠中的黑气因为无法吸食他的生机和体内的灵气,仍是不安分地『乱』蹿着,似乎没了他当初设想的能够找到那灵脉的功效。 叶齐不急不躁,毕竟这处山对他而言虽在实力全盛时不过一瞬便能完全扫过之事,然而对现在的他而言,想要将那葱葱郁郁对于凡人而言几乎一望无际的密林和山坡扫净,也不是一件轻易之事,他没有放过一个细微之处地仔细探寻过去。 日『色』逐渐从烈日高照到了黄昏时分,山林中逐渐只剩下了林木簌簌随风而响之声,然而在拥有着比凡人高上百倍听力的叶齐听来,他的耳中仍是绵延不断的躁『乱』之声,无论是百米外游鱼戏水的声音,还是那野鼠咔嚓咔嚓在地下十数米处进食的声音,乃至于蚂蚁搬动东西时的轻微响动,这一切在他耳里都是万分清晰。 而为了寻找那野猪发出的动静,无论这杂声多么吵嚷,他也不能放松过一刻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极致的心神,而在一切的声音吵嚷近于无序,他的一次次奔波都是徒劳无获之时,夜『色』终于悄然地到来。 而在一片寂静当中,林中的声音终于略有减少,他的身体毕竟没有恢复到凡人时的程度,在这半天全神奔波下来,体中剑气波动带来的气血刺痛再度涌上心头,叶齐终于决定停下脚暂时歇息一下。 在这月『色』透过树枝稀疏地漏照出来间,他拿出圆珠中的黑气,仔细感觉着里面黑气的躁动,黑气的躁动是极其不显章法的,在暂时不能『乱』动神魂沟通之时,叶齐能做的便只是勉强查探着其中的异动。 在平静之中察觉着黑气的躁动,哪怕那躁动再如何无序,叶齐也极力将那一次次黑气躁动的方向在脑中描绘出来,在体内的乏累刺痛略微缓解之后,他又换了一处坐下,再去查探那黑气的躁动。 而在一次次黑气的胡『乱』冲撞之中,叶齐终于发现黑气冲撞最多次数的方向开始无声地发生了偏转。 从一开始几乎平均而毫无章法的冲撞,到后来微微倾斜着指向下方的冲撞,叶齐的脚步越来越快,他心中感觉自己也快要接近那灵脉所在之处。 终于,在不知随着那黑气走近了那葱郁密林深处多久之后,在透不出光亮的一片黑暗之间,叶齐将目光投向了一丛长着锐利尖刺的花木之下,那深紫的花丛之中淡绿的叶子随风摇曳着,然而锐利的一根根淬着紫『色』锋芒的尖刺便隐藏在那叶子之下。 叶齐自然没有去尝试那尖刺到底有无危险的想法,在短暂的凝神静气之后,平复身体中剑气引发的锐痛之后,他黑眸明亮着,不知过了多久,在缓慢却有力的挖掘之下,终于在黎明前分,他将那占着半分地的花丛连根拔起。 地上的爬虫走蛇和说不上名字的异兽混『乱』奔走着,却是畏惧于他所在的那一方之地,不敢随意靠近地向外奔走着,圆珠中先前仅有的那些灵力恢复的伤势已经在他全力挖开之间尽数加重着,鼻尖弥漫的不知是土地的腥味还是他血『液』的腥味。 现在唯一支撑叶齐到现在的便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灵脉固然会游走,他现在也没有抓住灵脉的实力,然而灵脉蕴养的灵石矿却不会随意转移,在从圆珠中攫取灵气之时,叶齐便明白了灵脉不是他实力没有恢复前能抓住的,只有那灵石矿,才是真真切切能够为他所用的存在。 日头逐渐明亮了起来,然而他喉头干燥着,握住的仿佛不是那短剑,而是长满了锐刺的荆棘一般,在挖下的坑已经逐渐能将他的身形掩埋之后,他仍是没有看到丝毫灵石矿的踪迹,然而叶齐仍是没有轻易放弃,毕竟黑气已经指向了这处,在自己所有手段都不能动用之时,他也只能相信这黑气不会有神智来欺骗他了。 而野猪既然能将那灵石吞入矿中,就必定说明那灵石矿所在位置并不深。 摒弃开心头的最后一丝犹疑,略微用着自己带出的水囊中的水润了润喉咙后,叶齐没有再多犹豫地继续着自己手下的事情。 第340章 不甘 烈日升起到半空中, 他的身体固然被剑气封印着, 然而毕竟是金丹修者的体质,自然不会轻易感觉到热或者出汗, 然而体内的剑气不知为何, 似乎是受着他过于猛烈的动作而波动着, 五脏六腑中似乎有无数剑气游走着, 让叶齐不得一刻的安宁。 纵使身体中的疼痛锐加,叶齐也仍是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手上近乎麻木地一次次重复着挖开刨土的动作。 在身体中的各处暗伤隐隐锐痛着, 有着越发越重的驱使前, 那颗被他放入一袖中的圆珠却是猛然一跳。 身体中陡然再燃起了几分气力, 而这一次没有再让他失望, 在用力继续铲下后,叶齐终于看到了那无数密密麻麻堆积着的圆珠。 而在圆珠上的薄土被铲开后, 无数圆珠堆积着,散发出这三伏天中难得的冰冷气息。 …… “阿七, 我们回来了。” “武哥好啊!”已经调节回良好心态的黄厚忍乐呵呵地说道。 “你怎么进来了?!阿七呢?” 武煞『摸』着头说道,何铁义却是先一步察觉到了什么, 他开口,带着些疏离意味地问道。 “不知黄掌柜为了何事上门?” 黄厚忍面上仍是十分厚道宽宏的笑意,然而在那笑意中他带上了一些忧愁之『色』,在面对这本来应该会给他造成极大压力的何寨主,大概是先前遇见的男子已经大大提高了他的心理能力,黄厚忍固然话中仍不住带着一些局促的意思, 然而他心中平静异常,竟没有一丝一毫担心何铁义会如何待他的紧张。 而黄厚忍的所料不错,在将那一番话再从头说过一遍后,何铁义面上陷入了铁一般的沉默,却是没有一丝想要为难他的意思,过了许久,何铁义高大沉稳的面容上终于微微一叹,然后缓和着用上一种商量语气般地说道。 “刘帮主的意思我们明白了,只是事情重大,我和武煞还要考虑些时日。” 黄厚忍听出了何铁义话中的退让,而这所谓的考虑大概也是一介为了保全面子的托辞,这样的人也难怪守不住偌大的一个豪义寨,在心底为那面容狰狞之人竟然屈居于这样一位懦弱之人感慨一声后,黄厚忍此刻甚至有底气再说一句。 “还请何寨主早日决断,毕竟机会难得,若是刘帮主改日换了一个想法,那现在能得的好处……” 黄厚忍没有把话说完,此时他看着面前那甚至向他弯着腰,认真听着他讲话,不愿错过一字的汉子,心里只觉得他这次真是浪费时间,这样一件大事,只怕他派一个下人上来告诉何铁义一声,何铁义也不敢说上一个不字,而他竟然以为这位何寨主有着敢向他福聚搂寻衅的胆子。 如果有这种胆量的话,豪义寨也不至于在这位何寨主手上分崩离析,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了。 此时黄厚忍心中的最后一丝忌惮都消散于无,他甚至已经懒得再装模作样表现出什么忧愁和恭谦的样子,在将自己的带话之职尽到之后,他本想一走了解,然而想到那怪人的嘱托,便还是在迈开腿前说道。 “对了,不知何寨主寨里是否收了第三个人?那人给我开门,那身气势可是真吓人。” 黄厚忍带着些许余惊说道,何铁义此时心不在焉,便随口答道。 “老三是我们出手救回来的,在受伤前他也是一处武者,可惜重伤后经脉尽断,不过气势犹存,吓到黄掌柜真是不好意思了。” 黄厚忍心中最后一丝念想就此破灭,他本来心中也觉得自己最开始时认为那人身上的气势比武安城城主还要厉害的想法是脑门一热之举,毕竟在屋中越想,他便越觉得那想法只是自己太希望有人能当那个阻碍刘千刀的救星所以跑出来的,如今听何铁义这么一说,立刻便对自己先前种种感觉找到了源头。 在心中略微感慨着天妒英才之后,这一次黄厚忍便连最后一丝疑『惑』全无,便随口说出了那人离开的缘由,然后抱拳着提出告辞了,何铁义此时心『乱』如麻,自然没有拦他的想法。 而黄厚忍脑子里已经全无什么刘千刀何铁义的事情,便只剩自己刚纳的那房小妾了。上山时他脚步拖拉,下山时黄厚忍却只觉神清气爽,脚下生风,这一切他都归咎于是自己解决了心头大患,所以现在忧愁全解的缘故。而刘千山吩咐的事情他已全数办妥,现在更是毫无愧疚之情了。 …… “寨主,黄掌柜都说啥了?” 武煞憨傻地挠挠头问道,他对于他们这些含蓄的一弯百绕的话向来都听不明白,只是看着何铁义面寒如铁,他也明白那些话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何铁义却是自嘲一笑,没头没尾地说道。 “我早就料到这么一天了,在先前遇到他们的时候,我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了。” 何铁义沧桑地笑着说道。 “武煞,是不是在你心里,在这原先的豪义寨中随便挑一人出来,寨主都能当得比我好?” 武煞却是挠挠头,他脸上的两道粗眉蚯蚓一般的粗厚,显得那张面容越发傻憨不解。 “可是老寨主选得是你啊,我不知道,我听老寨主的,老寨主死后,我就听老寨主指着大哥您的。” 何铁义面上微微动容,却是忍耐着一丝悲伤情绪地说道。 “可是,为什么他们不是这么想的?我做事也有我的考虑,我在豪义寨中听老寨主话的时候,多少寨中弟兄抱怨老寨主治寨过严,而且老爱打打杀杀,他们都说我沉稳有定『性』,若是能当上寨主,不必整天带着弟兄们在外打杀,咱们自己守住自己的营生,也能够安安乐乐地生活下去。” 何铁义的音调陡然高昂起来说道,他一拳打上那木桌,那木桌发出难以承受的一声砰声,而何铁义已经陷入了极端难以冷静的状态。 “可是我当上寨主之后呢!我改了豪义寨那些血腥的寨规,我放心让每个弟兄去管理想要的营生,我努力让兄弟们都能得到一样的银两,我甚至把属于寨主才有的东西都分发了出去,可是我只不过为了弟兄们保守退让了两次,然后这两次之后,所有人都告诉我——我做错了!老寨主定下的规矩,老寨主以前的行事才是最好的,然而他们分家!” “武煞你知道吗?当时我还是弟兄们的寨主,我知道我只要开口让人将刘千刀拿下,哪怕是跟着刘千刀的弟兄们,碍于老寨主的颜面上,也不会有人敢说一个字的!可是我呢,就我一个人念着豪义寨的弟兄都是我最亲的弟兄,我说好,我让刘千刀走,让跟着他的人也一起走,甚至我还让他们带着寨里的东西一起走!” 何铁义的声调低了下来,男人微低着头,敞着腿弯着腰坐在大厅中唯一一张完整的木椅之上,无人再能看得出他曾是名声尚在时的豪义寨寨主,男人低着头的样子甚至让人觉得连街上的败家之犬都要不如。 “后来我想,”何铁义的声音空『荡』『荡』在这大厅中回响道,武煞只是挠着头看着他,明白寨主不需要他『插』话。 “可能是我错了,我或许就应该心狠手辣,或许就应该冷面无情,我或许不用将那些人看成是我的弟兄,我就把他们当棋子用,当完全不心疼的石头用,至少老寨主还在的时候,想要加入豪义寨的武人就络绎不绝,可我接手之后,才过了多久,豪义寨就分崩离析了。”“ 可是我不服啊!!” 何铁义猛然爆发出高音量地说道。 “既然能支撑起豪义寨的是这种人物,为什么老寨主不选四叔,不选刘千刀?!” 何铁义所有的情绪都爆发出来说道。 “他为什么偏偏要选一个寨中都知道最心慈手软的我?他娘的如果我不当这个寨主,以老子的武艺,我去到那里不能混一口饭吃?!我何必在这里守一个空寨子受这个鸟气?!!每一个人看着我我都知道他们在想我是个废物,连一个好端端的寨子都守不住的废物!!” 何铁义的声音中带出了些略微干哑的声音。 “哪怕老寨主就当我是个没用的废物,选谁当这狗屁的豪义寨寨主,我是寨里捡来的,我没有二心,我武艺好,哪怕不给我任何职位,我也能全心全意地为寨里打拼。可是呢?在寨里捡来的那么多个孩子里,老寨主最偏心我,他一口就咬定我才能当得了豪义寨的寨主,豪义寨在我手里才能走得更好。” “这连篇的鬼话,我竟然信了?!我接任寨主,我每一日每一夜不在想该如何为寨中贡献,没有一刻不在想让弟兄过得更好,让寨中每个人都信服我,都亲如兄弟。” “可是现在呢?当初分寨的四叔没了,二哥没了,就一个厚颜无耻,从来不守任何规矩的刘千刀将江豪帮发展到了武安城第一大帮的地步,老寨主曾经看对了那么多人,见识过了那么多年的沧桑变化。为啥,就在我身上看错了呢?” 说到最后时,何铁义话中已经再也忍不住那隐隐的忍耐泣音。 第341章 收拾 男人隐忍的哭声不知持续了多久, 武煞挠着头站着, 却也始终不明白为何在分家那日何铁义没哭,豪义寨凋零之后寨主没哭, 却在黄厚忍上门后说了这些话就哭了? 武煞明白自己的他脑子本就转得慢, 此时挠了挠头, 却也知道寨主想不明白的答案, 落在他身上,他更加是不可能想不明白的,而他也不明白这世上能够吃饱饭后, 为何还有人会不开心?因此武煞只能憨傻地笑了笑, 却是答道。 “我们是豪义寨的人, 刘千刀也是豪义寨的人, 大家都是一家人,现在两家都变成一家了, 虽然名字换了,可咱们又是一家好兄弟了, 寨主你就不要伤心啦。” 绞尽他毕生的安慰词语,武煞最后才憋出这样一番话来。 而静静的大厅之中, 何铁义隐忍的泣音止住了,他脑海中所有的憋屈都在这一句话中被拂开。 他虽是豪义寨的寨主,可刘千刀也是豪义寨的人,老寨主将这寨子交到他的手上,他最终守不住这偌大的豪义寨,可这豪义寨若是落在了刘千刀的手上, 未必不能焕发出比他掌管时更大的风采。而且刘千刀据说还有了道门作为依靠,无论如何,这样的人物作为寨主,自然是无人不心服口服的了。 而且豪义寨的弟兄仍是那帮弟兄,逢年过节或许还多上一些人给老寨主坟头上香,如今不过是他接任豪义寨寨主这个错误返回原点,就看成当初是让刘千刀接任寨主,然后将豪义寨改名换姓为江豪帮算了,豪义寨也算是以着另一种形式活在世界上。 这般想通之后,终于卸下心头那沉沉的作为豪义寨寨主必须壮大豪义寨的责任,何铁义终于将自己看成是一个普通武者,想到加入江豪帮之后,还能再过上和老寨主没有去世前为兄弟们打成一片的生活,卸下所有的自责和羞愧,何铁义心中的重石终于被搬开,他开口说道。 “武煞。” “啊?” 被何铁义陡然叫了一声的武煞乐呵呵地应了一声。 何铁义便带着几分心酸地说道。 “在我活着的这几十年里,我一直以为我才是活得最好的那个,却没想到,到最后却比不过你这个傻子想得明白。” “武煞,如果说……”何铁义的话语陡然顿住,仿佛极难开口一般,他顿着犹豫地说道,“最后我归入江豪帮,那你还认我这个大哥吗?” 武煞傻呵呵的还是那番没有改变的话。 “老寨主叫我跟着你的,大哥,我还等着你给我出聘礼取万姐呢。” “去你娘的,”何铁义笑骂了一声,“癞□□净是想吃天鹅肉。” 而听了这句话,明白寨主终于想开的武煞心头一松,而看着空『荡』『荡』毫无人息的屋子,他对着何铁义问道。 “大哥,我们要不要去找一下老三啊?他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的,武功又全废了,不会……” 然而武煞的担忧却是被何铁义直接干脆地打断。 “你被那山里的狗熊吃了,老三也不会出一点事,从那次铁头虎虎王的事,我就看出了,老三背后隐世的师门……” 略微犹豫了一会儿,何铁义方才说道,“说不定是得了仙门庇护的江湖中几大名派,不然老三不会都重伤到如此地步,还能轻而易举地将那虎王击杀。这样的人物,是我们惹不起的,他说师门来寻他,未必不是一件真事,这伤我们看着可能『药』石不能治,老三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功力,想来也是师门全力培养的人物。” 略微摇摇头,何铁义叹息般地说道。 “再过几日他回来了,身上的伤势说不定就真的有法子救了,人家是龙,咱们是蛇,以后自然不可能在一条道上混,老三回来之后,我们卖些东西缓些银子,好好宴请他一顿,到了那时再把他的剑还他,以后说不定就多了一条能救命的人情。” 意犹未尽着,何铁义继续说道。 “对了,老三走的时候,你记得在袖上抹些蒜汁,再用黑香草去去味道,到了那时咱们兄弟三个好好哭一哭,以后江湖中说不定就多一个依仗了。” 何铁义的那些弯弯道道武煞虽是不懂,可他一向是从无反驳想法的,武煞乐呵呵地答应着,想到寨主口中的宴请两字,却是忍不住说道。 “大哥,咱们是不是要去万花楼宴请老三啊?我最喜欢去万花楼了,老三应该也喜欢那里,我们一起去吧。” 何铁义没好气地看了武煞一眼,面上却是半笑半不笑地说道。 “我看是你想万姐了吧,没出息的东西,每天就记着女人还有吃,我看迟早有一天你要死在这两样上。” 武煞乐呵呵地笑着,却是一向明白寨主最是嘴毒心软的,听他这番话,他立刻明白寨主便是同意了,在兴高采烈地叫了一声之后,何铁义扫了扫他的头说道。 “行了,现在咱们就收拾家当准备下山吧,早些去到江豪帮中安置着,咱们也可以早放心一日。” 武煞憨傻笑着,忙不迭地答应着,浑身有着使不出力气地立刻去到院里搬东西去了。 …… 明明是处在幽闭的灵石矿之中,叶齐却感觉身体中宛如封印着源源不断的热泉,然而他却身处于寒潭之中,在感受到那源源不断的冰寒气息朝着体内冲涌而来时,现在还不能控制它们涌进速度和流向的叶齐便只能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神智清醒着,他不知该如何才能让自己被剑气封印的经脉和丹田中的金丹吸收那源源不断的灵气矿中的灵气。 而身体中的伤不知是被那冰寒气息冰冻着,以至于麻木了疼痛,还是已经在悄然的康复之中,固然意识随着那冰寒气息的涌入近于冻僵,然而他身体中的疼痛似乎越来越淡,以至于离得他万分遥远。 在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神智昏沉中,叶齐却明白此时是他最好的尝试冲击剑气封印的时刻,在一遍遍挣扎着唤醒自己丹田中的金丹和灵气之中,他不知那封印着经脉的剑气在他身体中列阵涌动撕裂了多少次伤痕,也不知他的血肉之中多少次伤痕痊愈着。 他只知道在已经忘记了白昼和黑夜流逝的冲击间,他身体中的剑气如同一座难以撼动的城墙和利剑一般阻隔着他任何想要冲击开封印的想法。 终于,冰寒的气息缓缓褪去,在感觉到自己身下灵石矿的灵气都已被自己吸取完全后,叶齐没有犹豫,这一次他没有再用那生锈的短刃,径直以手为器,在继续挖出一堆含有冰冷气息的灵石之后,察觉到附近没有人走近的痕迹和声音,叶齐没有任何耽搁地将身体埋入灵石矿中。 而被他深挖入的泥土中爬虫涌动着,它们不知为何却是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气息从自己头上传来,以至于没有任何反抗念头的,它们飞快向着那恐怖中心处逃跑而远离着,以至于这一幕万虫逃离的景象显得格外渗人而恐怖。 然而叶齐此时已经没有半分在意外物的念头,那随时可能到来的道门来人如同一把悬挂在他脖颈上的力道,给他无限的催『逼』之感,在想到那还在等着他的陆岱望之后,他的眼眸一利,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再度进入与那剑气冲击和被再度重伤的过程。 而以着他为中心的山林之中,无数野兽受着那仿佛冰刃般寒冷气息,不自觉地向着以他为中心的远处退开着,而蝼蚁更是成群结队地从这山林之中向着远处侵袭着。。 这一处终于变成了真正毫无声息之地。 …… 和武煞两人挑着收拾好的东西来到江豪帮前,来来往往的江豪帮人以着极为怪异的目光看向他们,江豪帮中不乏有着爱看热闹之人停下,指指点点地带着讥讽之意地对他们两人评头论耳着,这些刺眼的话落在何铁义耳中,他颇为不是滋味地低下头,不敢去对待其中有些昔日却是他手下的帮众的白眼。 武煞却是傻呵呵地听他们议论着,吃饱了饭的他一点都不觉得那些人的闲言碎语算些什么,从他出生起笑着跟他说他是个傻子的人已经不知多少个了,他从未察觉到那些话中的恶意,因此也能对每个人笑脸相待。 “哦,这不是豪义寨的何寨主吗?” 一个马脸男子阴阳怪气地讥讽说道,立刻激起了旁边围观之人仿佛看猴戏一般的讥笑之声。 “他算个什么狗屁的寨主。幸好当初分了寨,不然跟在他手下每日里就只能和一个傻子玩了,如今怎么?豪义寨的何寨主却是连一口饭都混不上,要来投靠咱们了,这可真是我今年在武安城里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了,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第342章 讥笑 “是啊, 笑话, 何寨主真是个笑话……” 然而在幸灾乐祸,讥讽之人中也有一些人念着昔日豪义寨老寨主的恩典, 恨铁不成钢地叹着气说道。 “也不知老寨主是怎么把豪义寨给他的, 这幅怂样子?现在竟还有脸登江豪帮的门, 难道还嫌没有把老寨主最后一点脸都给丢尽吗?” 然而他旁边之人却是压着声音小声说道。 “你少说几句吧, 以为就你会打抱不平啊?现在帮里人心浮动,咱们也不知道这些人里面那个是刘帮主,哪个是王副帮主的人?你现在说的这几句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 那后果……”那人咂咂两声, 却是将眼神投向了何铁义和武煞两人, 向那打抱不平的人示意着说道。 “这昔日何寨主的下场, 可不就摆在面前了吗?” 何铁义武功底子好,他耳聪目明着, 自然将场中不少人的话都收入了耳中,此时他窘迫地站着, 感觉自己便如同众人眼中看猴戏的猴子一般,而刘千刀安排的人又迟迟不到。 在烈日之下, 他一路担着的家当,出的一身薄汗已经将一身衣服都湿透,可江豪帮中仍然没有一个接应他的人,何铁义这下如何不明白刘千刀想要他在众人面前出差的恶意,然而寄人篱下,便只能忍气吞声。 何铁义没有惹事的念头, 唯一庆幸的便是来之前他们已经吃饱喝足,如今虽然面子上有些难耐,可不过是在太阳底下被众人指着笑上数个时辰,这对他而言还在忍耐的范围之中。 而在场的江豪帮众人笑也笑够了,看着那两个木头竿子似的人定定地站着让他们笑话,逐渐也没了啥取乐的心思,不久聚拢而来的人群便如鸟雀一般散开了,然而还剩数道刺眼的视线留在他们身上,何铁义默默忍耐着,却是想着忍过了此刻,一切都能变好了。 “何寨主啊,贵客临门,倒是稀奇啊!” 一个吊脚眼,穿着一身花『色』长衣的男人斜斜看了他一眼,那人面上的横气被那花衣衬着,显得更加阴柔了几分,让人明明在三伏天下却生出仿佛被毒蛇盯上之感。 何铁义却是认识他眼前这人的,那花衣男人叫做丁全杀,刀法最为无声而阴气弥漫,却是刘千刀最为倚重的心腹之人。 而刘千刀竟然派丁全杀来给他们引路,这该说算是对他们的重视吗? 何铁义涩然一笑,却是只能强打起笑脸说道。 “哪里谈得上什么贵客?如今不过两个武夫,想投靠刘帮主门下罢了,求您引见,不知刘帮主是否有余暇见我们一面,劳烦丁大人了,”在忍着痛想着丁全杀手中塞入一块银两之后,何铁义终于松了一口气地看到丁全杀那阴阳怪气的态度终于有所缓和。 然而他的心刚刚落下,那花衣阴柔男子随意地看了他们一眼,却是倨傲地说道。 “刘帮主日理万机,自然是无暇接见你们两个小人物的,不过看你们诚意十足,想必也做好豪义寨归入江豪帮的准备的了吧?” 明白情势只能居于人下,何铁义只能小心翼翼挤出笑脸,面对这个纵使他早已想好的回答,他只觉心如刀绞,仿佛山岳之中压于心上,然而说出口的那一刻,听入耳中的话语却轻得如同鸿『毛』。 “自然是任由刘帮主处置的。” “算你们识相。” 丁全杀撩起眼,轻蔑地看了他和他后面仍傻笑着的武煞一眼,没有丝毫掩饰的想法。 “既然这样,便和我走吧,住处安排好了,何寨主不会看不起我们江豪帮这一小块地方吧?” 何铁义此时哪敢多言,他只能低头服软地说道。 “不敢不敢,一切都听凭阁下吩咐。” 丁全杀从鼻里淡嗤一声,却是勉强认了他这服软的回答。 看着丁全杀转过身子,何铁义终于松了一口气,在他示意着武煞和他一起继续挑着那胆子之后,却是看见面前的人影一顿,丁全杀转过来说道。 “何寨主就不用抗着这些冗杂的物件进去了,一切应有之物,江豪帮已经都置办完全了。” 听闻这句话,何铁义只觉从三伏天下落入了冰冷寒窟,听明白了丁全杀话中的意思,他这一次却没有甘心服软,便只能微哑着声音,却仍是服软地压低着说道。 “不敢麻烦丁护法了,我们这些杂物却是从小用过了,片刻都离不了身的。” 丁全杀面上讥讽的笑意这一刻完全沉下,男人阴森森地开口说道。 “怎么?何寨主怕我们眛了你的东西?我们江豪帮人多大帮,却是不至于要贪你这些杂物,只是帮中有着帮中的规矩,和何寨主孤家寡人的时候可不一样,何寨主这挑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却是没有让兄弟们过上一眼,就让这些东西进了江豪帮里,以后帮里出了什么事,别说是何寨主你了,便是两个你都担不起这份责!” 丁全杀阴沉地说道,何铁义犹豫了一会儿,却是将自己的担子放下,然而他没有走开的意思,便只是低低地开口说道。 “那丁护法便在这里检查吧,我们兄弟两个的家当都在里面了,不过是些破铜烂瓦的东西,却是节俭惯了,让丁护法见笑了。” 这一次,丁全杀却是没有再和他说下去的念头,丁全杀极为邪凉的面容上却是觑着他们两人,语气一尘不变地加重着说道。 “我说了!不把这些东西留下,你们今日就别想进这江豪帮中!!” 何铁义面容上的笑容这一次终于完全消下,三人之间几乎进入了久久僵持的气氛之中。 …… 而何铁义这番突如其来的执拗却是出乎丁全杀意料之外的,毕竟刘帮主已经吩咐了要将这两人完整带入江豪帮中安置下来,他固然有着自己的私欲,丁全杀也明白他不能因为这些小事而耽误了帮主的吩咐,没了帮主的这份信任,他丁全杀便什么都不是。 因此在想着刘帮主吩咐下的任务,丁全杀也没再和他们僵持下去的想法。 丁全杀冷冷地想到:就暂时给他们一个承诺又如何?等进了这江豪帮中,他们两个还不是他手上任『揉』任搓的两条杂鱼。 在心中升起这个念头之后,丁全杀的心气方才略微顺了下来,他收了一下自己的阴阳怪气,但面容仍冰寒万分地说道。 “只要何寨主担子里没有什么违禁之物,江豪帮就不会动你的东西。何寨主这一番话若是不信,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今日何寨主还是请回吧,只是错过了今日,来日帮里的条件是否还这么宽宏,我就不知道了。” 在丁全杀这一番绵里藏针的话说完之后,何铁义的面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他明白自己是绝无力和江豪帮抗衡的,而他现在唯一能赌的,便是那丁全杀真的能信守诺言,不对他担子里的那些东西起别的什么心思了。 纵使心头浓浓的担忧升起,然而在三伏天的烈日和丁全杀阴阳怪气的眼神注目之下,想到入不了江豪帮他和武煞可能被江豪帮众人追索的想法,何铁义一咬牙,他最终还是按着丁全杀的吩咐,将自己的担子和武煞的胆子全部放下。 而这一次丁全杀转身,方才真正带着他们走了起来。 而在越走越为偏远的路途之中,他们被引着到了豪义帮宅子里最为偏僻的一处角落中的屋宅。 在迈入那门之后,何铁义便看到,他未来的寄居之所,也就是那处比较他们之间豪义寨又小又旧的屋宅之中尘埃遍布着,如同是数月都无人居住的废弃之所,野草从升着。 唯一值得庆幸之处,便是这处屋宅之中还有一处干净的井水和院落。 而屋顶虽可能漏雨,然而以他和武煞的功夫稍微修缮一下,想必住人也不是一件难事。何铁义此时甚至还有『性』质安慰自己道,这屋中的器具虽然老旧,却也能算得上比较完全,他和武煞稍微洗一洗,却也足够两人生活所用的了。 在将这一切看入眼之后,面对这比自己想像之中最恶劣的对待要好上不少的条件,何铁义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而这里荒僻无人更不被他放在心上,毕竟这住宅的荒僻也正合他的心意,他也不想和那些江豪帮取笑他们的弟子成日碰面,至于比邻而居那更是再自取其辱不过的想象了。 而带着他来到了这处,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之后,丁全杀自然也没了再呆下去的念头,连一句多余话都没有留下,只有淡淡的一句。“还请何寨主好自为之”留下后,丁全杀仿佛生怕着背后缠上两个甩不掉的人一般快步走开。 何铁义虽是经历了这一早上的折磨,身心俱疲,然而此时屋宅中尚未清洗,网埃密布,也不能住人,他便只能强打起精神,带着武煞开始清理着他们日后的旧宅。 作者有话要说:  1—5号会每天四更,希望小天使们继续支持。 第343章 铁则 “少爷, 少爷……” 一位穿着墨白相间的道门服饰, 腰上素着天蓝腰带,面容不过十七八岁的侍童轻声开口叫道, 然而他也知道房间的人不会有回答他的心思, 然而他所禀报之事对他而言极为重要, 因此那侍童便也只能冒着惹怒房中之人的担忧, 轻声说道。 “朱师伯门下的于灀姌邀您与道门中汪师伯门下的弟子一聚,顺便探讨道法和修炼之事……” 理所当然的,房中仿佛没有人息一般的甚至没有一道呼吸之声发出, 那侍童也料到了这个局面, 然而无论他家少爷在道门之中是何等天资绝艳的青竹层次的弟子, 对于那与少爷相同层次的人相邀, 总不能次次都是拒绝,而主家将他这个分家弟子作为少爷的侍童, 也有考虑着他懂人□□故的考虑。 而能走到现在这位道门中已经选定将会倾力培养的青竹弟子旁一个侍童位置,他已经让无数分家弟子艳羡到嫉妒了, 毕竟渚寒天少爷在他们这些分家之人的眼中待人一向宽厚,然而在侍童看来, 与其说是宽厚,他跟随的这位少爷不如说是从来不会对外界分出一丝一毫多余的精力,只会专注在唯一的一件事情上。 这对他们这些跟随的下人而言,主人的喜怒无需揣度,更无需小心翼翼,只要提防着自己尽心尽力地做好布置的事情, 渚寒天向来便不会对他们多做计较。 当然,这一切的好相处也只是在没有建立在到少爷的禁忌之下。 侍童深刻地明白,无论何人,若是触了他家少爷的那块逆鳞,最终也只有死的下场。想到渚家已经封锁的渚少爷在幼时做的那件事的消息,侍童便只感觉一股深深的寒意。 在没有出那件事之前,渚少爷一向是主家里侍人们最乐意糊弄的少爷,因为从不对饭食,享乐,银钱有一丝一毫的在意,哪怕在人欺压上门时渚少爷的面上也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怒意,那时甚至被渚家一些少爷讥讽是石头一般的人。若不是出了那件事,渚家几乎没人会知道他家少爷从未有过丝毫波动的面下会有着如此可怕的一面。 那时黄家上门拜访,一个岁数幼小,尚不识字的孩子随意『乱』逛,便在少爷闭关时,用着叔伯们赠予的法宝,闯过诸多仆人相护,然后闯入渚少爷的剑室之中,那时没人料到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虽然渚少爷成日呆在这剑室当中,可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绵软『性』子,因此那孩童闯入时虽有多人阻拦,可也没惊动渚家主层之人。 然而便因这疏忽,那黄家的孩童天『性』大胆好玩,越多人阻拦,便越是想要进那剑室一看,于是在用着无所不利的家里给的法宝,强行冲入那剑室,最后拔出了那尚未锻造好的渚少爷日夜不眠锻造中的一把剑之后,剑胚离了特殊的幻境,便就此损毁,而那柄少爷寄予了许多希望的寒霜剑便完全锻造失败。 而从入关中强制醒来的渚少爷当时灵气倒『乱』,神『色』灰白,他面容上仍是毫无表情的,然而却无人料到,在看见那随意丢着他寒霜剑的孩童时,渚寒天便平静地拔出自己的剑,然后运行着着近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功法开始追杀着那孩童。 而那黄家孩童也是受黄家重视之人,身上不仅佩了诸多防御和加速的法宝,甚至还有诸多攻击的符纹,在一开始,几乎是惨烈的在那孩童笑嘻嘻的攻击中,渚少爷在灵气『乱』流中甚至浴血重伤,然而在那一剑剑的攻势之下,黄家孩童身上诸多防御法宝一件件破开。 哪怕此时已经有诸多渚家之人前来阻拦,而冒着生命危险,渚寒天也在黄家来人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道将那孩童击杀。而侍童仍然记得他家少爷望着那孩童尸身时,那仍如往常一般面无表情的面容之上,吐出的那字字狠绝,藏着淬毒一般冰寒至极的话。 “他的尸身,不配祭我的寒霜。” 想到那时的场景,哪怕是已经隔了数十年的侍童再想起,也不禁起了一身寒意,而从那一日开始,在渚府之中,再也无人敢轻视他家少爷平时的软弱,而众多当时在场的下人战战栗栗,更是有不少当时克扣过渚少爷应有之物的下人当时立刻吓疯了过去,而不知渚家费了多少心力才平息了这件事情,没有一点风声再传出。 所以现在分家的一些人看他被选做了渚少爷的侍童,便只看到侍童面上的好处,却不明白他自己在服侍着渚少爷时何等的恐慌。现在想起那些事情似乎已经离得极其遥远了,然而每一日侍童第一件事便会提醒自己—— 他可以借着渚少爷的威风,在凡间欺凌弱小,狐假虎威,做尽这世上的一切坏事,而渚少爷最讨厌和不知他忌讳的新人打交道,所以无论他在凡间做了什么事情,渚少爷也一定会庇护于他。 然而有一件事情他却是千万都不能做的,那便是—— 绝不能动渚少爷的剑。 因为对于渚寒天而言,剑室中的每一柄剑,都是要比这世上任何人的『性』命都还要珍贵的存在。 犯之则死。 这项铁则永远被侍童作为第一准则刻进脑海里,而侍童凭借平衡主家的吩咐,抓住渚寒天无事的时候,让渚少爷偶尔与需要的同层次的修者交流,又要明白这些时间绝不能打扰渚少爷重要的练剑锻剑之事。 渚石凭此更是成为了最让渚寒天满意的侍童,以至于侍童,也便是渚石能爬到现在甚至是道门入门弟子的位置,甚至还拥有了长生的可能。 而那些知道当年渚寒天做出的那些疯狂之事,不敢与他争这侍童之位的人,如今都已是垂垂老矣的存在,毕竟渚石虽没有半分天资,可在掌管着渚寒天几乎不管不顾的库房之下,哪怕是多吃几颗丹『药』,他也能一步踏上这些人可望而不可的存在,这一些哪里是那些目光短浅的蠢货看得明白的? 在又一次端正自己的心态之后,计算着今日不是少爷锻剑和练剑的时间,而是渚寒天寻常修炼的日子,打好了腹稿的侍童这次开口,心中便带了几分把握地微顿着说道。 “汪师伯近日似乎搜罗到了一柄半灵之剑,于小姐的意思似乎已经拿到了那柄剑……” 几乎是在他话音未落的那一刻,仿佛一道幽风传来,房间的门无风自开,而在那门悄然开启间,一个身量修长,明明容貌不显,可那苍白的面『色』和深黑的眉宇在那平凡无奇的面容之上,配上那身穿着的道门黑白长袍,与站在门前微弯着身子的侍童相比,气势上顿时陡然显出宛如云泥之别的男子平静开口,毫无波澜地说道。 “走。” 渚石恭敬地微弯着腰,已经了解了渚少爷『性』子,没有浪费时间行太多礼的他恭敬答道。 “是,少爷。” …… 房间之中传来女子娇笑和男人掺杂着几句鄙话的调笑之声,丁全杀以着不轻不重的敲着门,顿时引来房中男人粗骂之声。 “帮主,是我,丁全杀。” 丁全杀不轻不重的一句,顿时让房中男人的喝骂之声停了下来。 伴随着一声极为粗野地开门之声,一位还拥着衣衫不整的女子的留着三寸山羊胡的黑衣壮胖男人开了门,没有外界传闻中赫赫闻名的刘帮主的英姿,刘千刀微眯着一双看似和蔼的眼眸,然而那眸中闪烁着绵里藏针的光芒。 而看着是自己熟悉的心腹,刘千刀也不啰嗦,他直言问道。 “接进来了没有?” 被刘千刀抱在怀中的女子趁着这时机,向着丁全杀抛了一次媚眼,然而明白这是帮主刚纳的第七房小妾的丁全杀最知道帮主的『性』子,他这时可不敢随意『乱』看,丁全杀低下头恭敬说道。 “启禀帮主,豪义寨那两人我都已安排到最偏远的那处了,只是他们挑着的东西不少,属下略微翻找了一下,却是有了不小的收获。” 显然这是涉及到正事了,没有大的收获,丁全杀也不会在这时打扰他,刘千刀面上的阴沉之意微减,在不舍地『揉』了一下怀中小妾翘弹的曲线之后,刘千刀便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地随意将她松手一推。 “回房等着,等下我再好好找你。” 小妾也明白此时不是调.情的时候,在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婀娜多姿地走了以后,丁全杀微咳一声,方才将刘千刀几乎黏在小妾身上的那双眼给收了回来。 而在谨慎地关门,示意着只让刘千刀最信任的两个护卫留下来把守之后,刘千刀此时才意识到了事情如何重大,他微眯的眼眸中登时便『露』出极为难看的阴沉之『色』。 ”怎么?那老不死的还真的给那两傻子留了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第344章 杀尽 “帮主, 我发现了一柄剑。” 丁全杀略微犹豫了一瞬, 便开口说道。 这剑自然不是普通的宝剑,在从平凡无奇的剑鞘中拔出利剑的那一刻, 饶是丁全杀不是使剑武者, 在看到那剑的第一眼, 他也明白何铁义的这柄剑, 比他见过的所有剑都要好而且锋锐,以至于他甚至觉得别说是何铁义,便是刘千刀, 哪怕是以前老寨主还在的那时候, 也是不可能拥有这样一把仿佛能斩断秋水的一柄利剑的。 而无人知道他在看到那剑的那一刻, 心中也同样闪过了想要据为己有的念头。然而丁全杀能够活到现在, 自然不仅仅是倚仗着他借助刘千刀之势的,毕竟谁人都知道他是刘千刀的心腹, 却无人知道,他虽是刘千刀的心腹, 可刘千刀对于他也不是完全信任的。 而在不知道刘千刀还在他旁边安『插』了何人之时,他自然不会蠢到要独吞这一把一看就会给他引来大麻烦的利剑。 毕竟何铁义现在『性』子看似绵软, 可是若他真的独吞了何铁义的剑,在没有完全把握弄死何铁义和那个傻大个,更不让刘千刀发现一点踪迹的情况下,他若是真的吞了这柄剑,这件事情到了刘千刀耳中,那说不定就会给他惹上大麻烦了。 而在现在江豪帮人人自危, 不知在刘帮主和王副帮主中倒向谁人时,他这一点点不忠的苗头展『露』,若是引起了刘千刀的疑心,那说不定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险,丁全杀虽是对这柄剑看得极为心热,却也不至于傻到为了这柄剑送了自己的『性』命。 所以这柄剑必然只能落在刘千刀手上了,这一点丁全杀虽是觉得让宝剑蒙尘,然而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而刘千山自然还不明白他这个属下脑子里转着的这些曲折念头,在听到丁全杀以着这般慎重的语气说起这把剑的时候,他便对那从何铁义他们手中搜出的剑感到了万分的兴趣,不过再敢兴趣,他心中也是带着些轻贱念头的,毕竟作为江豪帮的帮主,金银美人他收到无数,宝剑利刀自然也收到过无数。 而他先前的那声喝问只是震惊嫉羡于老寨主竟如此偏心和提防于他,还给何铁义他们留下了他都不知的一件宝物。所以刘千刀心中对于何铁义运气的嫉羡是有的,对于那所谓的老寨主留下的刀,却是没多少兴趣的。 毕竟现在的江豪帮,已经无数倍地站在了昔日最顶峰的豪义寨之上,昔日他再如何看重的珍宝,现在他看在眼里,也不过是觉得一介废铜烂铁罢了。 因此不过随意地一剑拔出那『插』在剑鞘中的剑,然而在看到那剑的那一刻,刘千刀的眼陡然间便看直了。 “这样一把剑,这样一把剑!他竟然舍得留给那两个废物?!也提防着我们没有说漏口一次!” 刘千刀怒睁着眼,那一刻,他心中的怒火高涨着,几乎想要将这**『裸』象征着那老不死不信任的剑干脆地砸落在地上。 然而最终,望着那柄剑身镫亮而仿佛能随意便斩断千山万水寒芒的寒剑,刘千刀也只是小心地将它握住,然后将那柄剑从剑鞘中完全拔出。 “好剑!!哈哈!确实是一柄好剑!” 刘千刀用力一斩,那昔日曾被他千般爱护的实檀香木桌椅便在那锋寒的一剑下斩为两半。 “那两个废物连豪义寨都守不住,怎么配有这柄剑!这柄剑老天爷注定是要送给我的,以后便是我刘千刀的剑了!全杀,不错,你做得不错。” 刘千刀难得用两个全杀表达他此时的欣悦之情,然而那视线甚至没有在丁全杀身上多停留一眼。 “领着我的话,去库房支一百两吧。” 宛如随意地打发一条狗一般,刘千刀随意地说道,却没有注意到丁全杀眼里闪过的那丝恨毒。 一百两?这般好剑竟只值一百两?刘千刀只怕是真的当他当成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了吧。 想到王副帮主出手的豪阔,和昨日暗暗送来的那笔丰盛至极的私金,本来还在蛇叔不定两端犹豫着的丁全杀此时心中猛然涌出不甘的火焰,昔日那一件件简单的小事如今想来都如同在心头这把烈火之上浇的一桶油,而今天这句话,便是彻底点燃他心头不甘的火星。 丁全杀没有让任何异样从他脸上泄出,在看见刘千刀已经沉溺于把玩那上奉而来的宝剑之后,他识相地告了退,在关上门后,回头深深望了一眼那屋子,丁全杀暗暗地想到。 刘千刀,你今日收下这把剑,来日这把剑便能断送你的『性』命。 …… “小人拜见仙人。” “起来吧。” 渚石随意地跨进屋子,甚至没有分出一点儿注意力在那来人恭敬的三叩九拜之上,想着那没脑子的于家小姐竟真以为他家少爷赴约是为了她而来,而那所谓的半灵剑连一个影子都没有出现,竟在他家少爷干脆至极地转身离开后,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不知觉心中便憋着了一阵暗火。 而渚石今日还来这个所谓凡人的江湖门派,便是为了看那些人对他恭敬的三叩九拜,来平息他心中的愤懑不平,当然,凡人的金银珠宝,美人玉石,对于压根就没有多少修为的他也是一个不少的诱『惑』,这些供奉收到手里,他心里更是舒坦了几分,便连想着于家小姐那狰狞的面容时,心中都少了几分暗火。 而于家小姐是以何种倨傲态度他们这些卑微下人的,他便更是千倍百倍地这般对待他们那些世间之人,也只有从这些凡人的恭敬之中,渚石觉得自己才能在侍候少爷时永远不会流『露』出不敬姿态。 至于那些江湖门派怎么吹嘘和道门之人有交往的,便是借张虎皮披罢了,道门真正弟子哪里看得上他们,也只有弟子旁的侍童,比如说他,才会收取这些门派的银钱,给他们些面子罢了,若是真的出了事,道门之人自然不可能出手,自然这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渚石也明白。 所以当他听见那跪在地上,面容甚至不敢抬起的男人一字一句万分小心地说道,要送上对他的孝敬之后,渚石随意应了一声,甚至连一个笑脸都不给出,便足以让底下之人诚惶诚恐了。 果然,在听到底下之人更为谦卑而恭敬地送上孝敬的东西时,渚石心中嗤然一笑,却是连手都不屑,只是随意用脚一踢,便将那托盘上的东西踢到手中。 然而在见到那剑的那一刻,渚石只觉得全身一寒,曾在渚寒天剑屋舍中有幸看过一眼那些宝剑的他,自然明白便是渚少爷最宝贵的那冬鸣剑,也从未给过他这般可怕森寒到骨子里的感觉。 这到底是什么宝剑?!! 渚石冥冥之间便感觉自己已经握住了一向足以让自己成为渚寒天最信任侍童的可怕之物,至于底下之人低低地说着什么这是从刘帮主手中借来一日的,刘帮主爱之若命这些屁话,甚至连一个字他都没仔细听清。 渚石如同扫着苍蝇一般随意说道。 “什么刘帮主,一介凡人杀了就好了,这把剑我会上奉给上面的人,王崔莽,这一次算你立了大功,” 底下跪下之人颤栗地几乎说不清话,然而还是担心地絮絮说道。 “可小人还是担心帮中兄弟不服啊,而且这剑来路不正,若是小人被帮派弟兄……” 渚石的眼陡然变得极为凌厉。 “我说了,你随意杀!” 渚石一字一句中带着让人胆寒而平淡至极的杀气,就如同那些凡人在他眼中甚至是不值得多看一眼的蝼蚁一般,他此时全心全意着将这柄剑带回渚少爷的念头,至于这武安城一城之人的生死,对于他而言更是轻描淡写地不用多提。 “哪怕这武安城里的人你都杀了,道门也会保下你的,至于谁说这剑来路不正,你可以让这些人去找道门,你是奉道门之命杀的。哪怕闹到护国真人那里,我们道门的师叔,难道还会找我们道门的麻烦吗?” 这句能够随意铲除异己的话就如同一句从天上掉下的馅饼,几乎将王崔莽砸得不敢置信,他本以为仙人喜剑不过是一个夸张的传说,而他先前准备了那么多的孝敬,却原来抵不过这把剑送得合仙人的心意? 而那什么护国真人,对于他而言更是什么连想象都不敢妄想万一的更高仙人了,以他的层次,他只能搭上眼前的这位有些人烟气息的仙人而已,在颤颤巍巍地答了一声后,王崔莽兴奋而难以置信地得涨红了脸,他拼命抑制着自己眼中的贪婪,用着谦卑而热切至极的话恳求道。 “能不能请仙人开恩,在十日之后踏足贱地,因为帮中还有些杂草之人难以处尽……” 渚石推开门,却是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 “好,难缠之人到时我会一一出手杀尽。” 第345章 听书 “大哥, 东西他给咱们送回来了。” 武煞开心地拍着门叫喊道, 本来床上还略微有些睡意的何铁义一个激灵跳了起来,立马开门说道。 “送回来了, 东西一样没少?” 武煞傻笑着挠着头说道。 “我都看过了, 咱们的二百三十八两三钱五分银子都在呢, 一分都没少。” “你这傻子, 我说的不是这个。” 何铁义一巴掌呼上武煞的脑袋,却是立刻便将那两条担子一搜,那担子虽宽厚, 底层却有一个暗格, 而在那暗格之间一模索, 何铁义立刻便『摸』到了铁板之下黑剑的形状。 “万幸, 那帮人没有搜到老三的剑,行了, 担子回来了,咱们去山上等一等老三吧。” 何铁义长松一口气说道, 武煞却憨傻地挠了挠头,不解地说道。 “丁全杀不是让咱们好好呆在屋里不要出去吗?” 何铁义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开口说道。 “你这傻子,”看了看周围无人,何铁义方才压着嗓子说道,“刘千刀都死在王崔莽手上了,那丁全杀现在还能『逼』得了咱们不成,我看江豪帮现在风雨动摇, 前些日子还有人说有仙人要下江豪帮里看,应该就是王崔莽找到的给他撑腰之人,咱们现在这个时候不走,等到江豪帮排查异己再跑?” “别废话了,和老子偷偷出去,等找到老三,咱们哥三个在万花楼里不醉不归。” 武煞憨傻笑着『摸』了『摸』头,立刻积极应道。 “好,咱们去万花楼。” …… 来到昔日豪义寨高山之下,武煞和何铁义却没料到比屋宅旁的人更多的,江豪帮此时大部分人几乎将那山里的主要几条出路都围得水泄不通,这下他们别说回寨里了,便是连回山上再看一眼,都似乎变得不可能了。 望着江豪帮镇守之人手上亮出的利刀,远远看着,何铁义便带着武煞,仿佛只是经过一般,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而在走了百米远,确定这些人都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之中,何铁义才沉下脸说道。 “果然,刘千刀收拢咱们,不是看中了咱们的武艺,是看中了这处山。” “山怎么了?” 武煞不解地问道,这一次何铁义没有再骂他他傻的心思,在叹了一口气之后,何铁义说道。 “山上肯定出了连刘千刀都心动的宝贝,所以刘千刀怕我们夺他的这个宝贝,以着收用咱们的名义把我们哄下来,要不是刘千刀出了事,咱们两个现在尸首在哪都不一定了,武煞,还是你傻人有傻福。” 武煞憨傻地挠了挠头,却是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又说到了他的头上。 “那咱们怎么办啊?” “至少武安城是不能呆了,所幸我下山之前在别处还另藏起了一些银两,这次出来把所有的银两都带在身上了,武煞,这次咱们两个真的是无家可归了,等和老三吃完这一顿,咱们出了武安城,再另谋出路吧。” 这话虽是无奈,然而说出口之后,在江豪帮这些时日呆着的何铁义心头长松了一口气,在准备掉头回返城内,寻找老三时,他突然听到身后百米,江豪帮人传来的几声惨叫,而在这惨叫之声响起之后,他和武煞两人对视一眼,却是毫无回头念头,便疾步向着武安城奔去。 而在武安城中,武煞挠着头,不知为何感觉到了几分异样。 “老大,我咋感觉好像有人在跟着咱们啊?” 听闻这句话,何铁义只觉背后寒『毛』一凛,然而回头望去,人群中众人来来往往,却是没一个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这般寻常武者身上的。 “你再神神叨叨的,我下次就不带你去万花楼了。” 然而武煞这一次却是没有被他这句话吓到,定定地将视线看向远方某处之后,何铁义这回方才是真正只觉『毛』骨悚然,然而当他回头,向着武煞视线中那人看去时,不由惊喜出声。 “老三,老三!!” 在这三伏天底下,披着厚厚一件长衫,非但没有一丝汗珠出现,面上近乎失血般苍白,唇也微透出如冻僵般淡紫之意的青年平静回头望向他们。 “老三你也在这武安城中,早知道我们早就在这里等你来了,你知道吗?我们原来的那处山被豪义寨的人围了,这些天里我们去了江豪帮暂住,老三你呢?” 听着何铁义这一长串话说下,青年微微颌首,言简意骇地说道。 “我见了师门中人。” 看着老三没有丝毫欣喜之『色』,相反比他们上一次见到前更加失血般苍白的面『色』,何铁义心中已经猜到了结局,他心中暗叹一声,却是立刻一眼止住了旁边武煞还想再问下去的嘴。 “咱们哥三今日齐聚这里,也是不易,走,我们去喝酒吧。” 叶齐点了点头,感觉身体中一阵阵刺骨发寒的他拢了拢那长衫,而他的长衫之下却是还有一层棉衣,何铁义和武煞却是没有听到那棉衣之中被固定的圆珠微微发响之声。 来到酒楼之中,顾忌着老三的身体,何铁义只点了一壶不太烈的酒,叶齐浅酌着那浑浊的黄酒,便出声问道。 “何寨主过些时日有什么打算?” 听着这久未被提起的称呼,何铁义略微苦笑着,却是说道。 “唉,江豪帮中呆不下了,却是只能看看武安城外,还有没有容身之所了。” “江豪帮中出了什么大事不成?”叶齐不动声『色』地问道,那点连微辣都算不上的黄酒涌入他的喉中,却是在寒冰气息中成为几乎淡而如同白水的『液』体。 说到这一点,何铁义摇摇头,便『露』出了几分唏嘘。 “唉,刘帮主死了,王副帮主要掌管江豪帮,过些日子还要请神仙下来给他们撑腰,咱们这些小人物,哪里还有什么活路啊?” “神仙?什么样的神仙?” 青年平静的语气中陡然出现了几分兴味,而何铁义被着老七这难得展『露』出好奇的话陡然引起了些许谈兴,在神神秘秘地让着店里的小二上来,然后塞给那小二几枚铜钱之后,偷偷『摸』『摸』说上几句之后,何铁义自信地望着青年,豪气万分地说道。 “老二,我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神仙的样子。” 小儿下了楼下,只见楼下眉飞『色』舞的说书人眉一皱,却是此时清了清嗓子,立刻说道。 “今日咱们这章便揭过……” 座上的些二流子顿时发出唏嘘倒喝之声,然而那说书人面『色』不变,却是笑着说道。 “咱们再来讲讲那护国真人大战那三大妖怪的故事。” 看见老三放下了酒,眼微亮,转过头凝神听着,何铁义心中陡然有了自己身为老大的自豪。 “跟老三一块听,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那处戏吗?” 吃得满嘴流油的武煞嗯嗯地应着,却也不知道将他的这番话听进了多少。 “……前两只妖怪被护国真人打死了,可这第三只妖怪不同,第三只妖怪便是比那前两只寻常作恶的更为残暴,甚至吃血食人都不在话下,仙人心里那和咱们自然不同,人家毫不害怕地向前走着,只见大道前方远远便来了一个眼若铜铃,身高九尺的妖怪,只见那妖怪瓜皮大嘴,摄人可怕,却是一盏茶之间,便化成了屋子一般大的可怕怪物!” “屋子一般大,那得有多大啊?!” 场下捧哏的人惊叹叫着,立刻便引起没听过这章节的人一阵夸张惊叹。 “那不能吧,屋子一般大,人哪里打得过啊?” “那是你,仙人才不一样呢……” 众说纷纭着,直到看着听过这回篇的人也忍不住跟着掺合进去,热情地讨论了起来,说书人方才兴致高昂地继续往下说道。 “可咱们护国真人那是怎样的人物?便是见了这脚比他这个人还的的妖怪,那也是不生一声怕的,只见那护国真人拿着一道九转紫雷虎瞳镜,大叱一声:你这妖怪还不快快现出人形,便见那妖怪嘴里咕咚作响,如同震山撼地一般狂跳,在那九转紫雷虎瞳镜之下,惨叫一声,立刻变成了——” 说书先生夸张一停,便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紧张一凝,然而只有那二层搂之上,一处面容苍白的仿佛富家子一般的人物微微转过头,一副毫无兴致再听下去的派头。 说书先生一边怒斥那人不识相,长长憋住一口气终于拉长着缓缓吐出。 “一只浑身恶泡的癞蛤蟆。” 大堂中轰然一笑,无论是已经听过说书人说了这段,还是从没听这段的新茶客,此时都乐开了怀。 “你想啊,仙人屋子大的妖怪打不了,一只癞蛤蟆他还打不了吗?只见仙人就是一脚!那癞蛤蟆一下就被踢到山崖之下,连一声响都没有就被摔死了!” 底下的听众哄堂大笑,发出不尽的鼓掌说笑之声。 第346章 救人 “老三, 怎么样?这酒楼里最出名的就是这黄酒和这说书先生的嘴, 那么多家说书的人里,就他家能把护国真人大战三妖说得最好, 记得这说书一位好友三舅的表外儿子, 那时就凑巧见过那护国真人大战三妖, 现在才能说得就跟眼前事一样!” 何铁义转头笑着问道, 粗黑的眉宇飞扬着,他咕咚灌入了一大口黄酒,脸上是说不尽的痛快之『色』。 面『色』苍白的青年点了点头, 『露』出了些微的笑意。 “故事确实不错。” 何铁义听了他这句话, 面上听了那说书后眉飞『色』舞的神情黯淡了下来, 在微微叹了口气后, 他脸上『露』出些怅惘之情地说道。 “唉,大家都说有吃有喝便是神仙日子, 也不知道这神仙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何铁义这次再闷了一口酒,面上却再没有先前的那股痛快之『色』, 然而这黯淡也不过一瞬,在看见武煞头也不抬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 何铁义便笑着用筷子夹着菜,指着武煞说道。 “我看武煞现在便觉得他过的是神仙日子了。” 将那菜夹到口中,何铁义招呼着青年说道。 “老三别愣着,快吃,等下那傻子连盘底的油水都给你『舔』干净,你见了他饿死鬼的样子, 这一天都不见得有胃口吃得下东西了。” 叶齐点了点头,吃着满嘴流油的武煞在此时确实抬起头说道。 “我难得吃一顿饱的,嘿嘿,这顿饭神仙来我也不换。” 武煞一边嘴里塞着菜,一边却嘟囔说道:“不过大哥,这出戏我喜欢是喜欢,可是这人讲得不好,我还是喜欢福聚搂那个说书的,他说护国真人有一颗珍珠大的珠子,能变大变小,拿出拿进,我这……”武煞大口吞了一口菜,继续说道,“才觉得他厉害呢。” “这个说书的讲得护国真人就像耍猴戏一样,我才不喜欢呢,大哥,你不能因为福聚搂的菜贵就带我们来这家……。” 何铁义筷子上夹着一个包子,几乎戳到了武煞的喉咙里,他背对着青年,半笑半不笑地对着武煞说道。 “就你话多……” 转过头后,何铁义看着老三垂着眸,不发一言的样子,只能强笑着说道。 “老三你别听这混小子胡说啊,他纯属瞎说,这黄酒楼的酒那么好,比那福聚搂里的好多了。” 叶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毫不在意,他平静地吃着淡而无味的菜,饶有兴致地向着武煞说道。 “武煞,你可知道护国真人的珠子上是什么样子?” 武煞满嘴咬着包子,张开双手极其夸张地比了一个圆。 ”最大是有这么大的,最小,和……“武煞的眼在桌上的饭菜里搜寻着,却是傻呵呵地笑着,夹起一个虾说道。 “有虾那么小。不过颜『色』,好像说书人说是跟黄金有点像……” 说着说着,武煞忍不住反驳着何铁义说道,“而且神仙哪里会踢癞蛤蟆?神仙明明就应该白胡子白眉『毛』的,没有银子了,他随手一点,哇!金山银山就出现了!” 武煞向往地描述着,嘴里的饭菜都要掉出来了,何铁义快速地再夹了一个包子堵住他的嘴,想来已经对这『操』作十分熟练,不然也不会要上一碟他和叶齐都没有心思动的肉包子。 武煞努力地嚼了嚼肉包子,粗黑如泥鳅的眉『毛』已经陷入了和肉包子奋斗的挣扎之中,何铁义终于松了一口气,叶齐也平静地吃完了这顿饭。 饭饱之后,何铁义挤眉弄眼地笑着对他说道。 “老三,我们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武煞的一双眼如同黑夜里的灯笼似的猛然亮起,几乎顾不得再『舔』那盘子底的油星,便和他们一块走了。 饭饱喝足之后,两人齐齐出了一声大汗,出了酒楼,叶齐便不急不缓地跟在他们身后。 何铁义突然回头,想要叮嘱些什么,叶齐的脚步便丝毫不『乱』地跟着停下,回头望去时,看见老三的面容,何铁义几乎忘了他要说些什么,站在三伏天大日头底下,青年脸上的血痕已经浅淡了许多,已经看不出他们救回来时那满身是伤的样子。 现在一眼不太注意地望去,背光映照的身量修长,面容依稀能看出未受伤前清俊温雅的样子,和他们两个五大三粗的武夫站在一起,更衬得让人以为是两个跟班跟着的翩翩公子。 何铁义不是滋味地咂咂嘴巴,却是想着万姐就偏好老三这个类型的,他这带着老三一起去,不是给自己找坑挖吧。 然而兄弟是一辈子的兄弟,何铁义只能安慰自己这般想道。万姐在他眼里就是一朵娇花,要是看上武煞,那娇花『插』在牛粪上,他肯定是不服气的,可万姐要是看上老三,嘿,以老三没受伤前的功夫和样貌,说不定想追这小子的名门闺秀得在老三房门前排到武安城里,这样一想,若是老三真和万姐在一起,还说不上哪个是娇花,哪个是牛粪呢? 这般一开解,何铁义心中就乐了,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就在他眼里烟消云散开了。 而顺着近路,在小巷里弯绕着奔着万花楼走着,何铁义陡然听见了一声少女细弱的挣扎之声。 他面上立刻便沉了下来,在向着身后打了一个招呼后,他极其熟练地翻墙一跃,便看见十数个街头上以前认识的二流子簇拥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而那公子哥蹲下,慢条斯理地用扇子打着嘴里塞着东西,衣裳半褪的少女的脸。 “你这贱婢,好好从了少爷我不行吗?”那人模狗样的公子哥面容发白,微微下蹲间,用扇子打得少女的脸几乎通红,他的语气缓慢而悠闲,下一刻那眼中却是『露』出如同淬了毒一般的阴狠光芒。 “谁给你的狗胆子告到祖『奶』『奶』那里,本公子本来还想抬你做个五房妾侍,既然你自找苦吃,不识抬举,那今天爷用完你,就让这十几个泥腿子也尝尝你的滋味,万花楼里的刘阿嬷可就喜欢你这般柔柔弱弱的良家女子呢。” 说完只见那人要解下腰带,便阴狠地一扫旁边人说道。 “怎么,不懂做事的规矩?” 一群二流子忙不迭地点头,想到自己竟还能幸跟在少爷背后也跟着尝一点腥,激动着腿肚子都软起来了。立刻陪笑着激动转过头去,却没料到一人一转头,便被一块石子砸破了头,当场就晕了过去。 两个魁梧大汉从墙上一跳而下。 “光天化日,你竟敢……” 武煞话说到一半,一边打着人,一边突然忘了词,他嘴上突兀张开,然后停了下来,何铁义心头暗骂一声,却是立刻气势冲天地一边和那些二流子打上,一边说道。 “我打不死你们,我何二爷就不在这不在这武安城里混,真是丢尽了我们武者的脸。” 然而毕竟双手难敌四拳,何铁义和武煞的武艺虽是不错,可这处院落中竟有源源不断的侍卫涌出,在那十数个跟班纷纷围起那少爷,一人抱起那衣裳半蜕的少女就立刻跑进了屋中。 就在那公子哥飞快地跑进了屋子里那一刻,不知为何,只见一片瓦陡然落下,那公子哥惨叫一声,鲜血流满脸的一头栽倒在地,而接二连三的瓦片接连落下,只觉得是报应来的几个二流子终于放弃抵抗,跪在地上,而屋中涌出的数十个侍卫立刻便将他家少爷在漫天的屋瓦掉落,转头倒塌中慌『乱』抬了出来。 待到这些人离开后,冲到那衣裳半蜕的少女面前,何铁义心中念了十数遍静气的武经,方才忍住不将视线放到那女子身上。 “大哥,咱们怎么办?” 感觉他们有如神助的武煞开心问道,何铁义强行扭过头。 “拿桶水,把人浇醒,然后让她把衣服穿好,咱们等会还要去万花楼呢。” 何铁义羞涩地转过头去,心底已经开始畅想着该如何拒绝少女以身相许的回答。 武煞张大了嘴,不知为何觉得这个做法有些不对,但又有些说不上来。 这时找到了屋宅入口,从屋里走出的叶齐微咳一声,却也是垂眸避过女子衣衫不整的样子,对着武煞说道。 “她只是普通的被打晕过去,武煞,你用点力掐人中,”微顿了一下,叶齐方才委婉提醒道。 “众口铄金,这里毕竟不是长久之地,衣裳湿着,毕竟对女子不方便。” 武煞虽是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却看见何铁义恍然点头之后,也明白该照着老三说的办。 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为什么这种事老是叫我?” 这一刻,叶齐心中闪过了和何铁义心中一样的回答。 ——因为你/武煞傻得能让人放心。 而真的按着叶齐说的这般做了之后,那女子匆匆而醒,慌『乱』地穿上衣服,一眼便看见了那三个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多谢公子。” 她略微羞红着脸,福着身子对叶齐说道。 看着何铁义后背微弯的样子,自觉自己已经站在三个人中离女子最远地方避嫌的叶齐心中一叹。 青年的面容苍白而平静,却是将视线越过女子向着身后的何铁义看去,他平和地笑着说道。 “这位姑娘,我没有出手,你该谢的是这位何寨主和武护法。” 第347章 查探 女子面『色』微红, 惊慌之中面『色』灰白着, 此时略微缓了过来,却是再羞涩地向着何铁义和武煞福了福身子, 轻声说道。 “多谢两位恩公相救, 只是妾身一人被逐出刘家, 孤苦无依, 而家中已经无人在世,那人若是再度回返,只怕切身要再度落入那人毒手……” 女子眸中含泪, 却是苦苦哀求道, 不知不觉间何铁义转过身来, 便和武煞表现得一般憨傻地说道。 “那啥, 我们都是五大三粗的武夫,也不懂照顾人, 而且仇敌在后,来日我们还要离开武安城, 只怕是照顾不了你。” 那女子一咬牙,却是恳切地再说道。 “妾身不需要照看, 而且妾身会一些做饭缝衣的本领,平时也应该是能帮得了两位大人忙的,而两位大人到了下一座城中,便可以将妾身留下,妾身绝不会纠缠。而路上若是危急之时,两位大人将妾身丢下, 独自离开,妾身也绝对是毫无怨言的。” 一咬牙,那面『色』苍白的女子立刻屈膝跪下,何铁义和武煞对看一眼,何铁义点了点头,也只能沉重地说道。 “你可听说过江豪帮?” 女子惊惧地微张着口,仿佛他们说了一句格外可怕的话一般,甚至被吓得倒退了两步。 “我们的仇敌便是江豪帮的人,你若跟着我们,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这样吧,我给你几两银子,你自己出城,到了武门客栈抱上寨主两个字,掌柜的欠我一个人情,他能联系镖局的人将你送走到附近的城池,到那时你隐姓埋名,这富家子也找不了你的麻烦。可你若是跟着我们走,刀剑无眼,你无拳脚功夫在身,还是慎重考虑吧。” 女子无言地望着他们,然而最后,也仍是江豪帮这个敌人太过可怕,她千恩万谢完何铁义和武煞之后,便领着银子走了。 “唉,又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啊。” 何铁义叹着气说道,望着那掉落碎裂开一地的瓦片,却是笑着说道。 “也亏得我如同天助,哈哈,老三,咱们现在便去那个好地方。” 何铁义的感慨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在翻墙对视一笑后,三人再度去往了万花楼。 挂着盏盏薄花纸皮糊上的灯笼,万花楼中人影喧腾着,几乎在踏进楼中的那一刻,香粉胭脂酒味混杂在一起环绕着,莺莺燕燕欢笑之声不绝于耳,何铁义和武煞哪怕进来了万次,也宛如是刚进一般,两人面红耳赤地握紧拳,却是连面都红了。 然而万花楼中认识他们的莺莺燕燕却没有一个有上前的念头,谁不知道这豪义寨的两个武夫来到这里一身子都是穷酸味道,别的恩客一高兴就出手豪爽,这两人却是兜比脸还干净,喝一杯茶水便能喝上一晚,而且两人都瞎了眼,都看上的是万花楼中的万牡丹姐,也不想想他们这样,牡丹姐怎么看的上他们? 不过是随手吊着两条狗,防着他们万一来日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罢了,这两个就如同闻到肉腥的狗一样,死活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地跟着瞎转。 不过在看见跟在他们身后,几乎一眼便可以看出宛如鹤立鸡群一般身量修长的青年之后,最一开始不屑望着他们两人的万花楼杜鹃的眼睛便跟着移过来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癞蛤蟆竟能带来这么一位标致的公子,杜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她暗暗想到,哪怕是赔这位公子一夜,就当她休假包上一个小白脸了,哪怕没有钱她也愿意啊。 而看着杜鹃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楼下进来的那两个武夫,一向和杜鹃是竞争关系的画眉阴阳怪气地说道。 “怎么,咱们杜鹃姐今日还想换换口味,不小心翼翼侍奉着杜老爷,看上那两个除了一身肉什么都没有的武夫不成?” 这般说着,画眉的眼睛也不禁随意往下看了一眼。 娘的,这公子长得可真好看啊。 不识大字的画眉最后只能憋出这一句想道。 不同于那些身子虚浮,她们一看就知道是被府里小妾折磨得下不了床的男人,那青年身姿挺拔,微冷笔直得如同一把剑站在那里,哪怕远远没有瞧清那人的脸,几乎是那将楼里众多烂醉如泥的男人完全衬得云泥之别的出尘气质,就几乎让着楼中好几个姐儿的眼睛都忍不住转过来了。 干净,确实是太干净了。 这样的人,仿佛便连寻常的富家公子和风流书生都比不上他的一根指头。 画眉深刻感觉能睡上一晚,乃至有个孩子,这笔生意也是不亏,左右她已经存够赎身的钱了。这般想着,她可不像杜鹃那般犹豫不决,一下了决定甚至连身后的叫声都没有再管,只是略微借着楼梯间的铜镜打量着自己妆容没化的样子,画眉便快步,却尽力婀娜多姿地走了下去。 …… 当然,叶齐此时的感觉自然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过于敏锐的听觉视觉和嗅觉已经几乎将那些胭脂气息汗味放大了百倍地涌入他的鼻中,而在已经到达如今这个境界之中,再望着凡间女子,无论在凡人眼中那人有着如何沉鱼落雁的美貌,若是朝夕相处,他定当将那人脸上哪怕细小至极的『毛』孔和些许气味都感知到一清二楚。 与武煞,何铁义时的相处固然他可以控制自己的五感,然而若是连与心爱之人相处,都要这般注意时刻控制,那也未免太过难受了。而且从君邻剑以及诸多先辈的经验中得到了妄动感情,生出些不切实际想法念头的动情之人如何可怕的先例,叶齐更加明白除非遇到他真的认定之人,不然资质命寿难改,最后也只会给自己自不量力的想法而已。 因此在确定了自己要踏上大道之途后,叶齐便已决定除非真的在仙路上能够遇上与他心神相通之人,不然只怕在未达到这条大道尽头前,他是不可能娶妻的了。 所以在望着面前这些巧笑嫣然的女子时,就如同面前站的是无数个朝着他挤眉弄眼的武煞和何铁义一般,叶齐此刻只觉得无比平静,甚至连半点尝试的念头都没有生出。而若不是为了…… “铁义,这位是谁?” 一声娇媚的嗓音涌入耳中,叶齐的思绪一断,望着面前面容虽不算最美,可那身泼辣妖媚气质结合在一起,哪怕穿着大红衣袍也压不下分毫的大概三十左右的女子眼中对他的兴味,叶齐不再压抑身体中『乱』窜的寒流气息,他微咳着,面容苍白着便向何铁义说道。 “我有些喘疾,便不陪你们呆下去了。” 武煞和何铁义傻笑着眼珠子都盯在了红衣女人身上,自然没有分给他分毫,而在平静地躲过诸多往他身上泼的酒,往他身上倒的女子之后,叶齐终于能平安无事地从着万花楼中出来。 而在得知了他想要的讯息之后,叶齐飞快寻着那红衣女子的胭脂气息,不过简单几跃,他便到了女子窗前,无声打开了红衣女子的窗。 在略微垂着眸,没有细看屋内的东西,只是感知着屋中物品的气息之后,叶齐眸中的神『色』逐渐沉下。 ——他的天魄不在此处。 以着何铁义的『性』子,那人既然没有将他的天魄卖给城中有名的几家当铺,也没有将剑送给这万花楼里早已传出喜爱刀戈之言的万姐,那便只可能带到江豪帮中去了。 叶齐自然明白江豪帮方才是他天魄最有可能存放之处,然而江豪帮却是与道门相连,不到排除所有可能前,他是不愿意贸然探查此处的。而刘千刀被王崔莽所杀,那仙人显然便是给王崔莽撑腰之人,面对这仙人随时可能降临到江豪帮的情境,想到自身现在的状况,叶齐眸『色』深了深,却更觉得回返之路困难重重了。 在悄无声息地关上窗,平静离开万花楼之后,来到了郊外僻静无人之处,叶齐不再压抑着他面容的苍白地席地坐下。 那圆珠固然在灵石脉的浸润中储存着灵气,然而那处灵石脉成却是有些怪异,大部分灵石脉中灵气纯粹平和,适宜修炼转化,却是没有多少杂质,也因此转化太多,也只是身体可能吸收不了,却不会有太过可能损伤身体之处。然而他这几日里呆的那些灵石脉有所不同。 在一开始叶齐还以为那些灵气是这方世界灵气独特的幻化标志,因此那冰寒气息只要吸收进身体之中便会自然消散开来,然而他却没料到,那处灵石脉却是那万中一见向着冰属『性』一脉转化而去的灵脉。 一般灵脉五行俱全,因此不会单独显出某些特『性』,而单独显出某种属『性』的灵脉却是万种无一,最为适合用作制作某种属『性』灵符,法宝,丹『药』的原料。 第348章 示威 然而这比较寻常灵脉更为珍贵的单属『性』灵脉对他而言, 就如同在这炙热的荒漠中丢下的一颗有毒的果子, 他若是不想吸取这单属『性』灵脉的灵气,等待身体自然冲击开剑气, 那便是不知多少年月之后的事情了, 而吸取了这冰属『性』的灵气, 他的伤势在康复的同时, 却也在体内埋下了寒毒的隐患。 这寒毒对于他金丹修为本是一念便可以化解之事,然而他现在重伤到了如此地步,便连灵气都不能动用, 便只能靠些许经脉的流转来让那寒毒自动消散了, 而若是给他足够的一年半载的时间, 甚至连寒毒的隐患都不会有, 他便能吸收掉灵脉一半圆珠中的灵气。 想起自己在洞『穴』中不休不眠地吸取着圆珠中灵气的日子,叶齐此时一边化解着那发作的寒毒, 一边在心中无声一叹。 近在面前的江豪帮和道门来人根本不会给他慢慢化解那寒毒的时间,所以在山上灵脉中吸取灵气的那时, 他便只能强行攫取出足够的灵气储存在身体之中,然而控制着身体的『穴』窍不泄出那些灵气, 哪怕留下寒毒的隐患,也要让这些灵气修补他体内的伤势。 而这些尚未转化的冰属『性』灵气在他的体内『乱』蹿着,那冰寒温度便已比那伤势暗痛更为强烈,就如同淬着冰毒的刀刃一般在身体中游走着。 在那幽冷深黑的洞『穴』中不知待了多久,直到感觉到江豪帮来人『逼』近时,叶齐方才从入定中醒来, 他那时时间紧急,便只来得及将勉强带下的一部分圆珠被他放入了那棉衣之中,而虽然衣物没有半分能阻止这灵气的冰寒涌入他骨髓的涌出,然而却是多少有些心理作用的。 叶齐也只能强行忍耐着那寒毒的发作,想着随意在郊外找一处地方炼化灵气,然而当他看到了何铁义和武煞两人时,想到他的天魄,他便远远地跟在了两人百米之后,没有给他们察觉到他的时机。 而他本来想从两人手上拿回天魄,然后去到无人之地的想法却在第一关便被卡住。 想起自己这一天经历的这一切,明白了自己的天魄多半便在江豪帮中之后,叶齐没有想着盲目硬闯,毕竟现在的他伤势只能说勉强恢复,然而寒毒发作,时而顿滞的他动作缓慢,若是交上手,道门那里派出哪怕是筑基的弟子,此时的他只怕也无法抵挡。 而从万花楼中无功而返后,纵使一无所获,叶齐却也没有多少心灰意冷之意。 毕竟一件事情做了便一定会有成功之果,而他今日虽一无所获,然最终确定了天魄所在,也是一件好事。 而他曾经历过的难题便有比现在的处境还要难上数倍的,如今的这点难题,叶齐甚至没有多少放在心上。 毕竟哪怕真的不能拿回天魄,天魄也已经认他为主,而这安国的护国真人有着金丹修为,哪怕天魄落入那人手中,这护国真人想要摧毁,也不是一时之事。 而只要他冲开了剑气,这凡界如此广辽,至少在这安国之中,便无处能是他的阻挡之处。哪怕那道门之中真的有闭关修炼的元婴修者存在,等到他拿到了天魄,转身回返小方秘境,那元婴修者也未必能抓得住他。 因此在心中早已有谋划之后,面对这暂时无功而返的结果,叶齐心中平静无波,他缓缓地化解着体中的寒毒,便等着天一亮,便去探着何铁义的口风,若是那人愿意自愿还给他自然最好,若是那人不愿,他便远远跟在两人身后找到江豪帮所在,等到那所谓的道门来人走后,再去取走他的天魄。 这般布置好后,叶齐便缓缓闭眸,他分秒必争地投入了己身寒毒的化解,和提高自身实力之中。待到晨曦初亮时,他平静睁眸,便向着万花楼中无声走去。 然而前一夜还灯珠通明,奢华绮丽的万花楼,此时此刻已经围了一大群人,正指指点点着被江豪帮一大群人围着的万花楼,而在楼中,隐隐有血腥之气散出,刺鼻至极。 叶齐远远便听到那万花楼里细碎的声音中,有着何铁义的怒骂之声,而那声音在一声沉厚的撞墙响声后消弭于无。 日头逐渐升起,万花楼中打砸之声逐渐停下,而万花楼里江豪帮的人鱼贯而出时,却是捆推着不少一看便极为健壮的武人,而望着那江豪帮人不仅捆着武煞,何铁义两人,还以着一串绳索如同捆着猪羊一般源源不断地从万花楼中带出一些武者之后,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口中指指点点之声更加浓烈了起来。 而其中一个如山般宽肩高大的武夫转过头来,那双冰冷残暴地宛如手上沾满过无数鲜血的眼睛在围观这群百姓身上一扫,便如同看着毫无生机的死物一般开口说道。 “今日起,江豪帮和武安城,都归咱们王崔莽帮主做主了,在场的人里谁要是各个帮派的人,就趁早告诉你们的帮主,早点归入江豪帮中,不然咱们的仙人到时候手一扫,碾死你们一个帮派就跟碾死一个蚂蚁一样简单。” “别以为老子是在吓唬你们,咱们的这位仙人和护国真人都是道门出身的,别说是杀一个武安城城主,就是杀了现在的皇帝,也没有一个人敢指着仙人说一个不自的。“ 壮汉这一番话一处,人群中的声响一弱,诸多百姓面容又惊又惧,却是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有了,只有几个大帮派的人在不屑地发出嗤笑之声。 而粗汉却是没有看他们一眼,便咧着唇,『露』出如野兽一般嗜血而残暴的笑意来。 “今天大伙都可以来咱们江豪帮看看,咱们第一个杀的—— 就是那整日寻江豪帮不顺的武安城城主!” 本来人群中已经有惧意显出的百姓面容上陡然被怒气取代,有人甚至已经忍不住用着那地上的石头丢向粗汉。 “像城主这般仁善的好官,你们江豪帮的人竟要杀他?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粗汉随意地晃了晃头,便避过了那向他砸来的石头,然而眸中却燃起了沸腾杀意地说道。 “可别忘了来看看你们口里的好官,死的时候是怎么跪在我们脚下求饶的。” 将那石头略微掂量着,粗汉猛然一捏,那石头便在他粗厚掌中碎为齑粉。 “咱们王帮主宽宥,不让我在这里杀人,不过等到了江豪帮里,谁要是敢动手—— 粗汉的视线在那群百姓脑袋中一扫而过,那最初开始向他丢石头的那人更是战战栗栗,几乎忍不住要软倒跪下。 “我就把他捏得跟这个石头一样。” 场中一时寂静,竟没人再敢说出一句反驳他的话来。 看着那些大帮派的人也忍不住面『色』灰白,完全被震慑住的样子,粗汉嘴角『露』出一抹狰狞而凶煞的笑意,这一刻几乎没有人会怀疑他话中的真实。 而在明白自己根本无力反驳那粗汉口中的什么仙人和仙人的出手后,人群中甚至有百姓已经痛哭出声,刚开始是一个人跪下,然后便接着一片人都忍不住跪下,震天的哭声连成一片地此起彼伏响起。 “求求您和王帮主大发慈悲,扰了咱们的城主吧。” “是啊,城主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小老儿这就给您磕头赔罪了,您就放过城主吧。” “……” 看着这群百姓最后只能服软的样子,粗汉鄙夷一笑,却是连一句话都不屑再和他们多言,便笑着以着讥讽话语说道。 “你们可得记得来看,指不定咱们发发慈悲,还能让那城主留下一具全尸,你们帮忙入殓,倒也算最后帮一把你们城主了。” 说完这句,没有再有任何停留,粗汉笑了一声,却是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跟着那浩浩『荡』『荡』,抓捕着无数江豪帮武夫,敌人的江豪帮众回返。 而在望着壮汉离开的身影后,有人如鸟雀一般飞快跑开,然而也不断有百姓加入进来,此时的武安城中可谓是万人空巷,然而与以往盛典时才能出现的场景不同,这一次,没有任何人脸上有一丝一毫的笑意,震天的哭声在这武安城中响起,几乎半个武安城中的百姓都浩浩『荡』『荡』地向着江豪帮那群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 悬挂着一柄一柄曾是那些剑主无比心爱长剑的寂静剑室之中,只有些许灯烛点亮着,静室当中唯一的男人双眸明亮,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放于自己面前,流动着宛如寒霜欺雪般锋锐的一柄长剑,眼中近乎只有赤城的狂热和恨不得与那长剑融为一体的冰冷中的疯狂。 将点滴灵力缓缓注入那长剑之中,感觉到那长剑在他手中微微的颤动和想要逃脱的冲动,渚寒天轻声问道。 “为何你不肯认我为主?” 第349章 出门 男人幽幽的这句话在幽暗的剑室缓缓回『荡』着, 如同幽然冷泉缓缓撞开山石, 然而在那冰冷之中,仿佛含着无尽的愤怒和深深的疯狂和『迷』恋, 就如同他面前的不是一把剑, 而是一个他深深铭刻, 触入肺腑的爱人一般。 那长剑自然不会给他丝毫回应, 相反,它还会反抗他灌入其中的灵气。 而若是他这一次输入的灵气过多,渚寒天甚至不会怀疑, 他会得到比他第一次将灵气注入时还要恐怖的结果。 他仍然记得他小心翼翼, 视若珍宝, 心中怀着几乎狂喜之情将灵气立刻灌入时, 他眼前的这柄长剑宛如陡然从安眠中醒来,然后剑身爆发出的剑气只差一线, 就能穿透他五脏六肺时的场景。 然而能死在这样一柄剑下,还有什么遗憾呢? 渚寒天回想起被那剑气洞穿全身时的场景, 几乎恨不得颤栗『迷』醉地想道。 这样一柄多么美丽,多么危险, 多么让人目眩神『迷』,几乎恨不得就在它的剑气之下引颈待戮的剑,就如同是被天地精心雕琢出来的一般,如果能让那剑锋染血,如果能让这样一柄长剑认他为主,和他心意想通, 那便是这世上再也不用再奢求的没事了。 渚寒天目光痴缠着,几乎是如同望着自己终生不能得的佳人一般一寸寸从那剑身上扫过。 这么多么美的一把剑!这样一把不知经过多少淬炼才能锻成的一把绝世罕有的剑,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夺走他,他绝对不能让它现于任何人眼前,它是应该顶礼膜拜地被人尊奉于高高在上的宝剑。 它生来就应该是—— 只属于他的剑! 当这般疯狂而恨不得立刻便占为己有的念头涌出时,望着那一寸寸闪动着锋锐寒霜剑芒的长剑,渚寒天便觉得见到这把剑的那一刻,他的心仿佛就被这把剑刺穿着。 除了他,这世上哪里还有比他更适合成为这把剑的主人,哪里还有比他更深爱,恨不得抵死相缠一般拥有这柄剑的人呢? 渚寒天缓缓将手伸到剑身之上,这被他灌注了些微灵力的剑身却仿佛愤怒至极的一颤,当那鲜血一滴滴从他手上滚落下来时,渚寒天却是一寸寸收紧了自己握住长剑的力道。 越来越多的血从他手上流出,他却是为了不让这长剑失去它应有的光彩,哪怕自己忍受着这般的痛苦,也不愿停止灌入它体内的灵力。 难道这样的他还不能证明他对这把剑的爱吗?为什么它还是不肯认他为主?为什么这柄剑就从未有过半分半毫的松动呢? 渚寒天的面『色』越来越灰白,然而他的双眸却越来越明亮,望着手上那柄不断挣动着,划出他更多鲜血的长剑,他的语气和面孔陡然变得极其温柔着,婉如在和伤害了自己的爱人一般,用着深刻到极致的深情和容忍姿态,那双眸痴缠着停留在那剑身之上,却是缓缓而温和地说道。 “我明白了,是你之前的主人还活着,所以你不愿意背主。” 仿佛在对着那柄长剑说的,渚寒天又仿佛喃喃自语一般地说道。 “没关系的,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一柄不能选择的剑,如果能选择的话,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适合当你的主人呢?” 男人的瞳眸发亮着,宛如陷入一种极为痴狂而极度自我的情绪当中,他的话语越发地轻柔,哪怕伤口已经深而见骨,然而他的视线却是万分宽容而痴『迷』地留在那长剑剑身之上,那剑身越发闪动着刺骨锋锐的冷芒,他的手就越发卑微而柔和地在那剑身上停留着,男人缓缓开口,他轻柔说道。 “不怪你,都是他的错,等我—— 杀了他,你就能认我为主了。” 渚寒天越发沉『迷』而疯狂地说道,他另一只手也在那剑身上痴『迷』地抚『摸』着,就如同抚『摸』着自己求而不得,所以完全陷入癫狂沉『迷』的珍宝一般,无数道伤痕从他两只手上绽开,而他的面容之上,却早已是有无数道剑痕密布着,然而这一切伤痕,都没有让他减少半分对这长剑的爱意。 这把剑仿佛生来就应该是他的东西一样,近乎刻入骨髓的『迷』醉让渚寒天此时甚至恨不得将所有灵气注入着,让这柄灵剑彻底绽放出它令人『迷』醉而心『潮』澎湃的锋锐光芒,若是得不到这柄灵剑,哪怕死在这灵剑之下,也是如同命中归宿终于能完美合一一般让他满足而欣喜至极的吧。 所以,为什么不是他先拥有的这柄剑?! 为什么这柄剑的主人能拥有这样的灵剑?! 光是这般想着,那几乎如蚁噬一般彻裂一切的疼痛便让渚寒天的瞳眸不仅睁大着,然后流下一滴泪来。 “我的寒霜,以后你就是我的寒霜了,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将你让给任何人的。” 男人沉醉至极,语气却似乎癫狂地说道,然而他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便轻柔着,以着恨不得顶礼膜拜般的口吻虔诚轻柔说道。 “我不会让别人将你带走的,除非我死。” “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个强占你的人。” 男人终于松开手,而没了他输入的灵力,那柄长剑剑身耀动的锋芒一敛,在他剑室布置的束缚阵法之下,彻底归于平静,缓缓将那柄剑放入剑鞘之中,然后佩于身上,渚寒天却是觉得心中无比安宁着,就如同将要去完成一件命中注定着,几乎不用有丝毫犹豫的事情。 而当想到完成这件事情之后,他就能彻底拥有他的寒霜,一阵仿佛从五脏六腑发出的颤栗几乎让他握着剑的手不稳着,脑子陷入一片混沌中来。 在第一次无需任何人说,便主动踏出剑室之后,渚寒天轻轻按着他腰间的那柄长剑,然后将它抽出,轻轻一斩,便仿佛是这世上唯一锋锐而无匹的剑芒一般,在他刻意松开所有对剑室的保护之后,他的剑室无声倒塌着,无数砖瓦以着轰然之势倒下,便将无数他日日夜夜相伴身旁的剑都长埋于废墟之下。 因为今后—— 他便只需要这唯一一把寒霜剑了。 渚寒天痴狂地在那剑鞘之上无声抚过,男子的面容苍白而淡漠着,一双黑瞳却是深沉的吓人,宛如是多年不出的厉鬼陡然从幽洞中现身一般,无数听闻到声音匆匆赶来的凡仆颤栗地下跪着,他便痴『迷』至极地拿出自己的寒霜,一剑剑斩去。 那鲜血和锋锐的剑芒弥漫纵横着,最终只剩下血『液』凝为血泊的死寂,而渚寒天没有将他的视线分给一丝一毫那些惊恐倒下的仆人,他只是用着沉『迷』而无比狂热的目光一遍遍地描摹着他的寒霜。 没有染上一点儿污秽的鲜血,就如同以着冰水铸成,通透锋锐无比,而又闪动着让人胆寒剑芒的长剑,哪怕在太阳之下微颤着,都耀动出足够让他心醉的锋芒来。 他的寒霜,对,这就是他的寒霜! 只要他将那个人杀了,他的寒霜,就永永远远都是他的寒霜了!! 不染丝毫血迹,身着长长道门弟子衣袍的男子缓缓步出,他将一柄长剑贴合着紧紧握入手中,面容温和而逸开淡淡笑意地从血泊中走过,若是有熟悉他的旁人看到他的面容,定然会惊奇他面上宛如得到从未有过的珍宝般满足而痴『迷』的笑意。 然而已经没人能看到这一切了,当他衣袍和脚下没有染着丝毫鲜血,缓缓凌空踏着,从那院子中走出时,那数十年侍候着他衣着起居的凡仆们,便已全部没了声息。 而这一切,却都不过是他心血来『潮』,想看看他的寒霜到底能绽放出怎样锋芒的想法。 而循着鲜血的味道来赶来的道门弟子,在注意到院中这般惨烈的景象时双腿颤栗,不禁跑出禀告而上,而渚寒天名义上的师叔来到了此处,黑袍男子却是粗眉一皱,用着无奈而仿佛孩童打坏了什么器具一般的声音无奈说道。 “这孩子,做事总是这般莽撞……” 甚至连将视线在那些双腿颤颤的道门弟子身上停留都不屑着,黑袍男子随口说道。 “拉这些凡仆出去埋了,换一批懂事的凡仆进来,渚家的曾祖不久就要回返宗门,不要让这些小事传进他的耳里,随便拿几两银子堵住外人的嘴,若是出了事情,宗门就拿你们是问。” 而那些双腿颤颤的新晋道门弟子只能恭敬喊是,然而在黑袍男子走后,望着那些凡仆死不瞑目着,分成了几乎均匀的几大块可怕形状,还是有弟子忍不住出了门,俯身大呕起来,旁边他的师兄却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身子,安慰道。 “寒天师兄已经算是好相处的了,就今天死的人多了些,放宽心胸些,这些凡仆你就当是鸡鸭看着,杀鸡杀鸭你总不能这般见一次吐一次吧?” 看着周围人平静不惊的神『色』,那道门弟子有些惧怕,却也有些惭惭愧生出,最后他只能低声说道。 “多谢师兄教诲。” 第350章 到达 在将那把剑交给寒天少爷之后, 渚石却是过上了他自觉神仙也难以有她现在这般万分之一快活的日子, 在少爷越发信任之下,他甚至拿到了另外两处库房的钥匙, 而在一开始小心翼翼, 只敢多拿几件低阶符纹或者内功秘籍, 逐渐地, 在无人阻挡之后,他向着库房中那些珍贵的百年乃至千年方才一现的灵植出了手,然而也没有得到任何斥责。 相反, 那两个和他同一地位掌管着库房的分家弟子, 甚至还不得不向他赔上笑脸, 到了这时, 渚石方才意识到,他送的那柄宝剑, 有多合少爷的心意。要不怎么说多去这人间逛一逛,总是有些好处的, 而这些日子来,江豪帮的孝敬更是源源不断地送到他的府上。 想到那王崔莽既然能送上这一柄宝剑, 有了他的撑腰,说不定还能搜寻到这第二把第三把宝剑。到了那时,他在他们家少爷旁成为心腹的可能自然极大,凡人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渚石明白自己虽然有些小聪明, 可在修道这一途上他不管怎么修,都是赶不上他家少爷一条毫『毛』的。 然而他又何必费心去修那什么道,只要他家少爷一路升上去,不管怎样身边都一定会缺一个使唤的人,这宰相还不是皇帝身边一个使唤的奴才,能做一个仙人的奴才,长生久视自在逍遥,别说是这安国宰相了,便连皇帝来他渚石都不一定是怕的。 特别是在知道当今护国真人乃是寒天少爷这一辈的曾爷爷,这皇帝的命都在他渚家手中时,渚石心中日夜庞大生出的野心便连渚石自己偶尔想起,也不禁胆寒。 而在接到王崔莽送给他的那张金玉请帖之后,渚石自然没有返回的念头,毕竟王崔莽这条狗他也确实满意,而他家少爷在得到那柄剑之后,日夜都在剑室中钻研,按以往的惯例来看,想必没有三四个月是出不了关的,而这时候,便是他最为逍遥快活的日子。 等到随意出手,解决完王崔莽口中说的那些杂草碍事之人后,他在俗世中就真的变成了一个无拘无束的土皇帝,这一城武安城的人都得听他一人驱使。这一切逍遥自在的所在,渚石自然明白都是出自他家少爷,因此在再三确定自家少爷一定不会出门之后,哪怕想到那油水不进的武安城城主可能出手阻拦,渚石不由皱起眉。 然而一切不快都不会在此时被他放在心上,不过随意拿起了十数道打杀凡人的符纹,再随意在自己身上系了千金难得的食金兽皮『毛』编成的软甲,再随意带上一柄跟着少爷学的利剑,渚石便优哉游哉地出了门,甚至只是将王崔莽请他出手这件小事当成了一件寻常料理十数个人的小事。 然而按着往日的路途来到江豪帮外,听到江豪帮外的人声鼎沸时,渚石不由皱起了眉,他怎么听到了里面还有江豪帮的人抓了武安城城主的事情,没有过多犹豫,渚石轻巧一踏地,便轻松到了那盛大地搭起了三四米米的高台,仿佛戏台一般甚至还铺上了隆重的绢布一样的高台。 只听百姓一阵山吹海沸一般的惊呼仙人下凡之声,渚石便觉得他的心微微颤抖着,第一次感受到这般被万人敬畏和吹捧的飘飘欲仙之感,登时,他心中的不悦便去了大半。 而在那高台之上,早已等候多时的王崔莽率领着身后的江豪帮众,扑腾一声郑重地跪倒在地,以着如同祭祀一般三跪九叩的大礼郑重说道。 “凡俗之人叩见道门无量仙人。” 而在王崔莽郑重说完之后,他身后山呼海啸一般的江豪帮帮中洪亮喊道。 “凡俗之人叩见……” 而在那人群之中,喊声略减,不少先前还在为武安城城主喊冤的百姓想到台上的便是他们传说中祖祖辈辈相传的仙人,一股巨大的力量仿佛就压在他们身上,他们面『色』通红地激动跪下,而越来越多的人跪下,人群中哪怕是『性』子最烈,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神仙也敢拿来说笑的人却也不禁慢慢跪下。 处在万人跪拜正中的渚石,此时只觉得全身微麻的感觉从他脊髓奔涌而上,他的头皮颤栗得发麻着。 在那万人跪拜,低下无数双百姓和江豪帮中的眼含着敬畏之意和惧意低头跪下正中,他哪里还记得什么问罪之话,和这句无量仙人他到底配不配用得上,此时渚石便应景在不知不觉地将自己的地位抬高着,甚至心中已经开始认定了自己便是那道门的无量仙人,他此时甚至开始懊悔着自己没有带出太多的符阵出来。 然而这也不要紧,他学过的法术,终究是能让他在众人面前展示他浩瀚如仙人的力量的,几乎是前所未有地用尽自己毕生灵力一般的,在那众目睽睽,万人瞩目之下,渚石涨红着脸,却是高声以着法术说道。 “起身。” 这声音传得机缘,场中百米之内的百姓都觉得那仿佛是在自己的耳边响起的一般,有人战战栗栗湿了双股,有人满脸通红却是不停地磕着头,有人大哭着哀嚎仙人下世,便救救他家儿子/孙儿/家母。 在那无止境的吹捧之声中,渚石朦胧感觉到王崔莽跪伏在他脚下,却是高声说道。 “请无量仙人施法,铲除武安城中居心叵测之徒。 王崔莽身后的江豪帮帮众齐声说道。 “请无量仙人……” 在人群哗然一片之中,王崔莽弓着身子,小心翼翼起身在渚石身前说道。 “仙人啊,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这武安城城主说我们上贡的那剑是他的,那是一对子母剑,他现在强行向我们索回,我们只怕他将事情闹大了,会牵扯到您的身上,仙人您看这可怎么办啊?” 王崔莽早已『摸』清了他侍奉的这个仙人的『性』子,最是好大喜功,贪图享乐,而只要他将严重后果一说,这没有经历过多少俗事之事,更加不懂得如何勘察实情的仙人便只能乖乖顺着他说的走。 其实早在摆出今天这一出前,王崔莽就明白哪怕他是将皇帝给绑来了,只要有多些人吹捧,这个仙人一旦热血上了脑子,皇帝也是敢杀的,然而他王崔莽图的可是长远之计,断不能让这短短一时痛快而让这位难得攀上的仙人和他生出哪怕一丝一毫的间隙来,而这武安城城主确实有传闻说那人擅使剑。 而武安城城主的剑,想也知道定然不可能比那豪义寨寨主的剑还要差到哪里去,到时哪怕这仙人看不出子母剑,想必也不会在他身上发太大的火,毕竟他也是据传闻“猜测”的,那可是一片“忠心”啊。 果然,听到王崔莽说的他拿到的那柄剑是武安城城主子母剑的一柄,渚石面『色』一沉,想到那武安城城主,确实该杀,而现在这般弄的风头虽大些,然而为了王崔莽这条忠心耿耿,他还能用得上的狗,他也得把这武安城城主杀了,他拿到的一柄剑已经让寒天少爷如此殊遇,等到他拿到了第二把,寒天少爷所有的库房不就任他取用了吗? 想到那一点,对于赶紧杀了那武安城城主,渚石竟生出迫不及待之情来,他眉一凝,假装得十分稳重,然而掩饰不住面容上的期待和迫不及待地说道。 “还不将那武安城城主带上来,对了,其他人也一并带上来,我顺手都杀了,省得浪费时间,多这些麻烦。” 这句话正合王崔莽的心意,几乎是迫不及待一般的,他立刻挥手,便让江豪帮帮众有条不紊地带着人上了来。 一处高台之上,除了他们和渚石所在的这处位置,这处如同唱戏一般长宽十数米的高台,便密密麻麻地被绑着枷锁的人占满着。而在高台最前面,一身紫贵官服的虬须大汉,便是那武安城的城主。 虬须大汉面容威不可侵,便在那一双浓黑大眸定定看向一人时,便更加透出威不可凛的气势来,在将这武安城城主嘴里的棉布拔出之后,王崔莽望着他,刻意为了底下之人中那些武安城城主的手下,也就是那些专门和他跳脚之人,或者说过于正义之人站出来,他假惺惺地开口问道。 “典城主,你欺善怕恶,凭着你的城主之职,专门欺负我们这些与民为善的良苦帮众,如今终于要伏法,你可有何话要说?” 虬须男人一双威猛大眼在那些畏缩江豪帮帮众中一扫而过,却是以着更为洪亮的声音说道。 “典某向来只知道安国的王法。而典某在武安城这里任城主的一十三年间,却是从未违反过哪怕一条国法。如今王帮主滥用私刑,将典某抓起来,还说要将典某伏法。” “敢问王帮主,我典某到底伏的是哪门子的法?!” 虬须大汉一字一句,却是重如千钧,气势上升到极致地说道。 “可是你王帮主亲自立的法?!” 第351章 走来 “死到临头, 典城主竟还要嘴硬, 想必是不见血不服软了,请仙人施法, 还这世间一个乾坤大道。” “请仙人施法, 还这……” 轰天震响从江豪帮众口中说出, 渚石只觉得他此时手脚微软着, 在这如山海般的吹捧声中几乎忘记了一切。 以至于望着那以往或许还会让他有些许忌惮的武安城城主,此时他甚至敢出口说道。 “典城主,我若就这么杀了你, 想必你到了地下也不甘心。而我堂堂无量仙人, 何必用这种手段杀你这一介蝼蚁般的凡人?来人啊, 给典城主解绑, 我给你三次机会动手,也让凡人见识见识神仙的手段。” 王崔莽听到这句只觉得喉头一紧, 他万万没有料到已经万事俱备,只差仙人动个手杀人的事情竟会到这般让武安城城主松绑的地步, 武安城城主那是在江湖里也算得上一流高手的人物,而这仙人看着轻功比他们好一点, 穿了那身道门弟子袍,平时也没有展现出什么奇艺本领来。 而听着这句与那往常贪生怕死的仙人丝毫不同的话,王崔莽如何不知道这个道门仙人此时已经被他们这群人吹捧得或许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忘记了,万一这武安城城主逃脱,日后招来一个一流高手人物的报复,自己哪一天死于非命王崔莽都是不会惊奇的。 然而此时再多言亦是无用, 在这般狂热的有仙人撑腰的疯狂气氛中,王崔莽已经发现此时众人那灼热夹杂着无比信赖的眼神已经汇集到渚石身上,甚至不用他吩咐,那往常他最信任的江豪帮帮中弟子便已经自动自觉地为着典开天松了绑。 身高如山峰般虬壮的典开天站起身来,却是不发一言,眼神中便已夹杂着沸腾杀意地朝着渚石动了手。 两人明明隔着十数米之远的距离,可百姓们只见他们向来温和可亲的典城主此时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只见身子一扭,一转,然后一跃,骨骼脆响在空中爆开,便在猛然的一声“砰”落地声响之中,跳到了仙人面前。 而那穿着道门弟子袍削瘦的仙人却仿佛吓傻了一半,眼睁睁地看着那比他体型大上数倍,遒劲的肌肉几乎爆裂开衣衫的山形男人一拳向他打来,那一刻无数人屏气着,几乎不敢再看下一秒那拳头落到那仙人头上,会出现何种惨烈的景象。 然而只见那可怕之人腰一扭,却不是对着那渚石而来,而是对着渚石身后惊恐地注视着这一切的王崔莽而来! 然而就如同一拳打到了一块巨石上一般,在听到一声让人牙酸的骨裂之声后,人们便只看到典城主的身形被硬生生打飞出去,一张黄『色』的符箓却是在王崔莽面前凌空飘浮着。 只见血花激『射』着,典城主只来得及痛呼一声,他的身体倒飞着撞入高台之下后,无数惊呼声传来,只见那森然的白骨从他打向王崔莽的手臂中『露』出,典开天的手臂青筋密密绽出,血流在那如同破了无数个洞的破烂手臂里流出,那场景分外可怖。 “愚蠢。” 而高台之上,那名仿佛连手都不屑于动过的仙人目光冰冷,他低头目光只是微微一凝,便宛如望着一个不屑一顾的蝼蚁一般转开,如同典城主的伤势甚至分不了他一分一毫的在意。 “还有谁要上来,领我的仙法一击。” 渚石冰冷的目光从台下那些跪拜着他的凡人面前扫过,而仅有几个不愿跪拜之人却不是不想跪拜,只是在拥挤的人『潮』中再没有能跪下的地方了,因此拥挤的凡人之中怒喝拥挤喝骂之声随意发出着,污浊的声响让习惯了道门清静的他万分鄙夷,心中不屑地想道—— 为了这些微的生死可能,这些凡人竟『露』出这般蛮横的你争我夺的姿态,也太过粗鄙而低陋了。 渚石转过头,望着他身前那些更加待他如神仙一般的江豪帮众,却是手一呼,便随意说道。 “我不想在杀人之上浪费时间了,一刻之后,我要开始杀完这台上的所有人,你们都下去吧。” 听完这话,江豪帮众一愣,然后便以着几乎你争我夺,不让分毫的姿态抢着要从这高台上下去,看着这些人丑相毕『露』,甚至推搡拥挤的姿态,渚石被逗笑着,感受到了仿佛万物生杀,都执掌于他的权柄之中的无上快乐。 而高台之上,那些被堵住嘴,绑住的人却只能不住地向着渚石磕着头,祈求着这位仙人能放过他们一马,有些人早已被刚才典城主被这仙人打成这般惨壮的一幕吓得双腿发软,黄白之物湿了裤子,恶臭味道开始逸散开在这高台之中。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明白无人会注意他们,他们这次也绝无任何生机可逃的何铁义却是生生用着功夫『逼』出了口中的巾布,望着身旁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武煞,他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一字一句轻轻地说道。 “老二,是我连累了你,若是还有下辈子,我们还是兄弟,啊?” 然而他的那句带了微微颤音的话,最终却没有等到半分回答。 …… 敏锐地闻到台上的恶臭,渚石眉一皱,却没料到这帮没用的凡人在死面前会变得这般丑态毕『露』,不愿再忍受那味道和喧哗的他屏息着,小心翼翼从衣衫里拿出一道崭新的,赫然画着一柄锐利小剑的符箓。 只听渚石一声叫喝,他的声音以着特殊的隔音之法传到场中几乎每个人的耳中。 “若是还有人吵,我便把你们也统统跟着杀了。”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在那无数双或惊恐,或敬畏的眼中,渚石只觉得自己仿佛就成了这世上唯一的神佛。 而在此时,一直在人群中向着前方涌来,穿着厚厚白『色』长袍,面『色』苍白的青年也终于到了渚石十步之远处。 叶齐,也终于看清了那符箓上的一切。 于是,在渚石笑着挥扬起那道符箓,灵力努力一涌,那道黄『色』符箓上的小剑微微一亮,他几乎看见台上所有人都要被他这一剑血溅三尺之后。 下一刻间,渚石便觉得天翻地覆着,宛如天上的一切和那地上看着他的众人都颠倒了位置一般。 发生了什么? 侍童脑中模糊地亮起这个念头,望着高台不远处跌落的那张黄『色』符箓上的小剑渐渐黯淡下光芒的样子。 他方才后知后觉地想道—— 原来这符箓上的那把剑,杀的—— 是他啊。 …… 无数血沫从他的喉咙中冒出时,渚石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中的血『液』如同不属于自己一般的沸腾而出,而他的双眼圆睁着,却在那防御符纹阻挡之下,小剑锋利地划过,还不能痛快的得到一个干脆的死法。 渚石死不瞑目地睁大着眼,他的眼停留着,在一个高台之下被踩踏而死,死不瞑目的老者灰白面孔对上。 原来,死这么痛苦! 渚石在痛苦之中想到。 他不要死!他还没有享尽这世上的荣华富贵,也没有…… 下一刻,一把小剑彻底从侍童的喉中穿出,渚石死不瞑目地瞪大了眼,似乎还不明白明明上一刻他还在万人尊荣之中被奉为无量闲人,下一刻为何就会落到这般下场? …… 人群猛然爆发出一阵慌『乱』,谁也不知场上的仙人为何陡然拿出一道符箓之后,就被自己施法符箓中发出的一柄小剑刺死,而在无边的混『乱』之中,高台之上逐渐有人挣脱了绳索,然后一把冲入人群之中。 本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的何铁义猛然一睁眼,发现那所谓的仙人竟然已经尸首分离着,倒入血泊之中,没有来得及多想,他便踉跄着将昏『迷』的武煞挪到自己的背上,然后如同那些昏倒了的人一般一瘸一拐地向着门口冲去。 无尽拥堵的人『潮』几乎奋不顾身地向着那门口出去,只见几乎又要引发一堵踩踏的狂『潮』,无人注意到人群中一个面容苍白的青年抬起头,便轻轻地握紧手中的圆珠一掷,便只看哭喊声中无数人冲出的那高厚的江豪帮宅门轰然一踏,连带着与那门相连数米长的墙也跟着轰然倒塌,无数人争先奋勇地从门中逃出。 而下一刻,一袭黑白道门长袍,腰上佩着漆黑长剑的青年仿佛踏着长虹一般落下,在无数惊恐避开哭闹喧嚷的人群之中,他一步步挟着可怕威势走来。 这威势与先前那位给人的感觉不同,如果说前一位的仙人身份还会让人怀疑的话,前一位的气势与这一位身着道门长袍的男子相比,就如同烛火比于日月,那一刻,何铁义和无数奔跑之中的凡人跌倒在地,在那可怕的威压之下,几乎连一声呼吸都不能发出,更别说是直视那个道门男子的容颜了。 第352章 云泥之别 而在所有下跪或者仓惶的凡人面容之中, 渚寒天一眼就找到了他所要找的自己寒霜剑的主人。 除了那一丁点无力而可笑的强忍平静之外, 原来这个虚弱无力,仿佛只要他一击就会惨死于他剑下的人, 便是他夙夜难寐的根源所在? 何其可笑, 这般虚弱得仿佛连他一剑都受不住的人, 竟然能曾经拥有过他的寒霜! 仿佛他这几日的挣扎都变成一场极其可笑的笑话一般, 渚寒天微微垂着眸,不免也觉得这是一场极其荒唐的事情,而穿着道门弟子长袍的男子此时眉宇却是温和着, 宛如含着脉脉深情一般地望着他腰间的寒霜剑身上泛出的锋芒, 癫狂而沉『迷』至极地想到。 不过没关系, 很快了, 很快他就能彻底地用他的寒霜,了解这个人的『性』命。 而在这之后, 他的寒霜,便只会是彻彻底底的他的寒霜了。 渚寒天想着, 便缓缓拔出剑鞘之中的寒霜,男人不见天日的冷白面容上, 此时甚至『露』出了些许称得上释然和如孩童般喜悦的纯粹笑意来,然而那双眼是空洞洞的黑着,除了在望着寒霜流『露』出的痴『迷』和疯狂,再望向其他人,那双眼就如同毫无光彩的死人一般。 “太好了,我以为你会躲起来, 要我花些时日再去搜寻。” 如同瞥了一眼蝼蚁一般,随意地瞥了高台上那尸首分离的侍童一眼,渚寒天笑着说道。 “看来你还是有点实力的,我本来还想着你的实力若是太低,我太干脆地杀了,寒霜说不定还认不清楚。” 仿佛喃喃自语一般地,渚寒天轻出剑,凉薄说道。 “看在寒霜的份上,我会让你在我的寒霜剑下流尽最后一滴血再死去的。” 男子平淡却渗透着淡淡凉意的话语在无数跪伏着的凡人耳边响起,与那先前只是空有架子的仙人不同,何铁义在听到那从天下降下的仙人开口,仙人的沉重威压压倒他不能抬起头半分。 然而想到这位同样是道门的仙人话中,似乎不是对于他们这群凡人,而是对于一个同等,而且有着深深忌惮的仙人存在说话,何铁义便只感觉『毛』骨悚然着,对于经历了许多沧桑之事的他而言,他自然明白这人世间的每一件事都不可能是如话本般这么美好的结局。 所以无论这是仙人在铲灭一个天大的魔头,还是和一位其它层次的仙人要打起来,这最后神仙打架,要波及的都是他们这些凡人,而在何铁义战战兢兢地听着,便等着他想象中那可能拥有着滔天力量的另一个仙人或者魔头开口时,他却听到了一个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声音。 “这里不是施法之地。” 宛如凡人一般没有任何灵气泄『露』出的青年平静站在人群之中,望着腰间佩戴着他的天魄的道门之人一步步宛如挟着万钧之势走来。 叶齐平静地抬起眼,明白自己此时已经避无可避,便无需再避了,感觉到喉间伴随着寒意涌动着的微痒,叶齐微咳着,开口说道。 “何不换一个战场?” 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渚寒天的唇微微勾着,漆黑的眼中却没有透出半点笑意来。 “让这些人陪你一起死不好吗?黄泉路下,大家好歹有个伴。” 渚寒天微微笑着,仿佛乐意见到他面前那曾拥有着他的寒霜的人表现的虚弱和实力不济,这如同就是一个□□『裸』的表明着只有他自己,才能配得上他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寒霜的明证一般。 “你真的要在这里动手?” 仿佛无比犹豫一般,那面相苍白,宛如久病之人的青年咳得更加严重,仿佛连这一句话说出,都要耗尽他极大的力气,以至于那红血沫似乎都忍不住从他捂着嘴的指缝逸散开来。 …… 而在从一开始听见老三应答着那道门仙人问话的声音之后,何铁义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宛如陡然从坐井观天之中跳到了一方他难以想象的天地一般。 想起他捡回老三时老三身上那根本不可能恢复的重伤,想到那把锋锐得曾让他感慨仿佛不属于世俗之物的剑,想到重伤的老三还能轻易杀死一头铁头虎虎王,甚至没有半点儿喜悦的表现,那听着说书人说书时面上仿佛永远无动于衷一般的平静,那救人时无故落下的砖瓦,一件件仿佛没有道理,然而此时想起,却终于被串起一条线一般的异事出现在何铁义脑中。 宛如一顶大锤一般敲得何铁义脑中轰然一震,在这时,他方才仿佛全身血『液』都轰然散开一般,想明白了其中的真相—— 老三,原来不是什么江湖门派弟子。 而是重伤还能杀了一个道门仙人,在另一个道门仙人面前平静如常的仙人啊! 那一刻,仿佛地下无尽凉意渗透进何铁义的身体,让何铁义失神般呆愣着,心中半是苍凉半是悲哀地自嘲想道。 原来,他这辈子,离着那虚无缥缈的仙人最近的住着的地方,也不过半个屋子! …… 而望着那青年宛如病死鬼一般捂着嘴微咳着,不断的猩红血『液』从那指缝中流下,渚寒天没有生出一点儿怜悯,甚至连一点迟疑都没有,他心中是满满的已经看到结局的喜悦着,将手上的天魄,以着道门传授给他的浩瀚剑法,一剑猛然斩下。 他突然改变主意了,渚寒天想道。 比起让这个人受尽折磨而死,还是让这个废人快些死去,好不在他的面前继续碍眼吧。 而那一剑,带着呼啸的破空声斩来,却不只是对着那一人,而是对着以渚寒天为中心方圆百米之内所有凡人斩来的。 这些如猪狗般的凡人怎配看到他的寒霜? 所以,还是让他们一同死了罢了。 然而下一刻,渚寒天目光微微一顿,他缓缓将目光移到自己的胸膛之上。 他的寒霜锋芒依旧,然而却是在一双苍白,却握得极稳的手上,以着一道似乎后知后觉方才被他在此时察觉到的剑光,稳稳地『插』入他的胸膛之中。 而在看见他的寒霜的那一刻,猛烈得难以抑制的抽痛,方才从他被刺得对穿的心脏中传来。 而他面前,仿佛仍是病秧子一般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的青年面『色』苍白着,仿佛使出的那无声却惊天一剑,不过是那人都不屑抬眼的存在一般。 而下一刻,便仿佛天地倒转着,渚寒天迟钝地感觉到自己体内仿佛每一分每一寸血肉筋脉,都在那无声而寻常的一剑之中,被寸寸撕裂而开。 漫天血雨飞散开来,握住他寒霜的那人瞳眸波澜不惊,简单地抽回剑后,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多看一眼。 这时,渚寒天方才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这人看待自己,便如同自己看待着凡人一样。 ——不过,蝼蚁而已。 下一刻,身着道门弟子袍的男人最后一丝意识便永远消泯于这片天地之中 …… 叶齐没有再看手下这死有余辜之人一眼,拿回着自己手中的天魄,此时三伏天的天空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借着那雨缓缓走着,天魄之上最后一丝血丝便顺着那雨丝滴入那街道之上。 低头看着脚下仍跪着的众人,忍耐住胸膛中的胸口因着寒流涌动而迸裂的感觉,叶齐轻声说道。 “回去吧。” 望了望那漆黑的天空,宛如只是微不足道做了一件小事的面容苍白青年略微摇着头,声音略微沙哑地说道。 “武安城过些日子可能不会太平了,若是有法子,就走远些吧。” 没有再管身后的那些磕头和哭嚎,叶齐心中微微叹着气,明白此时自己回头,非但帮不了再多,反而会连累更多的人。 在那漫天大雨之中,提着手上失而复得的天魄,想着那随时可能到达的道门来人,若是现在再来一人,哪怕只有那会使符箓弟子一半的修为,叶齐明白他此时也再难抵挡,然而经历过的生死一线之事太多,此时大雨之中,那雨微微淋湿着他的长袍,叶齐心中却是连半分波澜都没有泛起的向着武安城门走去。 天魄之上的一道符箓,被他用着街头随意捡起的一个石子划着,便宛如孩童在那黄纸上随意添上的几道粗痕,只听微不可稳的一道“砰”声响,那符箓无声滑落。 感觉到自己重新回到主人的手中,天魄忍不住剑身嗡响着,宛如回到父母身边再喜悦不过的孩子。 在只有一人的宽敞武安城城道上走着,叶齐努力地压抑着体内冲涌的剑气和寒流,感受到天魄的嗡鸣,忍不住略微轻勾着唇角,在漫天大雨之中,叶齐想起那为了天魄敢于向他挥剑,最终被他斩于剑下,面容模糊的道门弟子,他轻摇着头低声说道。 “真是剑颜祸水。” 宛如十分不满意这个评价一般,天魄嗡鸣着,却是极力想要撇清着自己在其中的关系,叶齐安抚着将洗干净了血迹的它『插』回剑鞘之中,天魄方才温顺得不再动弹。 …… 听着身旁许多人恐惧的磕头嚎哭声响,何铁义最后和他身旁的人一般颤抖地抬起头时,方才发现自己心中却也是恐惧的。 大概无人会相信,这般平静地杀了两个仙门中人的青年,在数日前,也曾是和他们并肩而行,平若寻常的一人吧。 而何铁义发现,比之更加悲哀的是—— 比起那曾帮他们做了一顿饭,温和笑着的青年,他更愿意相信,在这大雨中面『色』平静,游刃有余地杀了两个道门仙人,最后平静离开的场景,才是他这位三弟过着的他难以想象的生活中,最平常不过的些微小事。 因此比起求助,望着那人离开的身影,何铁义只是恐惧地张开了嘴,却连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出。 他便仍是跪在地上,膝盖发麻着,却连呼吸都不敢重一分的,眼睁睁看着青年的身影逐渐在磅礴的大雨中淡去。 有如云泥之别。 第353章 捡到 幼小的孩童在众多宫人的侍奉下, 穿着一点都不合身, 宛如戏袍一样的龙服,宫室之中每个人都在各司其职, 却不会发出一点儿动静, 就如同那些低着头, 麻木而本分地做着手上事情, 千篇一律表情的宫人,不是个活人一样。 然而他们,确实不是活人。 纵使一日日在这些不会有任何神情改变, 容貌也不会有任何变化的宫人之中被服侍长大, 孩童还是发现当他见识了外面那些鲜活会笑会叫的人之后, 再看那些明知道不会伤害他一分一毫的宫人, 他仍是会感觉到深深的恐惧。 而当淡淡的『尿』『骚』味在这宫室里传开时,没有一个宫人脸上会出现任何异议, 就如同没有一个人认为八岁的小皇帝『尿』床了,是一件值得诧异的事情一样。 因为没有人会教这位八岁的小皇帝这些事情, 所有人,哪怕是他名义上的母亲, 只要不是大病,也从未关心过他这些琐事,因为所有人,所有大臣,乃至这安国上下的所有臣民,大概都是真心认为—— 他什么都不需要学, 也什么都不需要懂,只要安安静静坐在这皇位之上,当一个傀儡就好了。 而傀儡死了,就把生下的小傀儡扶持上去便好了。 因此皇帝什么都不用去做,什么都不用懂,这世上的事情,便没有他能够处置的,大臣处置不来的,护国真人会去解决,而若是有护国真人都处置不来的,当然安国绵延国祚至今,还没有遇到一件这样的事情,然而可想而知,能培养出护国真人的道门便会处理那件事情。 而皇帝,只不过是道门名义上还需要他坐着这个位置的傀儡存在而已。 小皇帝一点也不怀疑,若是有一天谁心情不好了,杀了他,道门只要随意换上一个如同那些侍奉他的宫人一般的傀儡,是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他的。 谁会在意一个仿佛泥雕木塑般的皇帝呢? 而他,或许是这世界上最自由,也在一个最大囚笼里的人。 他不必去识字,也不必去读书,乃至于就算如同傻子一样随意地『尿』了床,一天都不起来,也没有人会责备他,而这些与死人无异的傀儡宫人,便会服侍他做着哪怕最细微的一切。 就如同他们也曾这样侍奉着他的父亲,他的爷爷,乃至于安国世世代代的先祖一般。 而他需要做的,便只是背下宫人交给他的那一段话,然后在祭典或者什么仪式上将这些话背出,便可以继续他如同傻子一般单调而无人管束的日子了。 而这样只要没有祭典,他便可以自由地在御花园里撒着疯『乱』跑,乃至于穿着一身龙袍跳到泥地里,连走都不必,随意爬随意滚着的生活都没人会管的生活,他是从哪一日起,产生这般寒冷而抗拒的念头呢? 大概是从一月前,他在地上随意滚着,在灌木丛里看到,然后捡起那颗彩『色』珠子的一刻起,那些光幻陆离的记忆如同翻天的『潮』水涌进一个懵懂无知,坐井观天以为着自己无比快乐的孩童中的那一刻,所有的快乐都如同一条小沟里的潺潺水流,被翻天的浪涌彻底拍碎,不复存在。 在那小小的珠子里,这安国,原来不叫安国,叫的是江海国,意味江海所至之处,便为江海国的王土。 而那时没有什么道门,只有最至高无上的皇族。 而江海国皇族中掌控一切,高高在上,独享尊荣的皇帝不会像他一样,趴在地上挖沙子,江海国的皇帝可以用无数沙子似的金沙修筑起壮阔得难以想象的无数座宫殿,而皇帝便是这世上所有的仙人之中,最有力量的仙人,因为皇室掌握了仙法,而这仙法可以被皇帝分给有功之人。 所以江海国中没有凌驾于皇权至上的仙人,也没有凌驾于尘世之上的道门,那时的皇帝,便是这一切万物的主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几乎拥有着能够翻山倒海一般的实力。 当那些难以想象的记忆出现在八岁的安国小皇帝脑中时,就如同有人提着井中的他,一把丢到了那干旱的沙漠之中,而他愣愣着,看着它曾经的同类,却是能够——一口吞灭太阳的啊,那一刻,无人知道怎样的惊惧从他心中生出,就如同无人知道怎样撕裂一般的痛苦在他身体上出现一样。 而当小皇帝醒来时,他愣愣望着明黄床帏,身上的脏衣服已经被脱下,而他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宫人的神情无波无澜,就如同无人会以为他会有哪怕一点儿的羞耻一样。 这是和之前一般多么平常的一幕啊,不懂礼仪,也不懂任何羞耻的他每次玩疯了被抱回床上,都会乖顺着抱着床上的锦被,舒舒服服地睡上一个好觉。 然而望着锦被之上盖着他黑黑的脏手印,察觉到脖子上还有着地上的泥沙没有清理干净的那一刻,想到珠子里皇帝锦衣玉枕,美食佳肴享尽的一切,心智甚至没有五岁的小皇帝忍不住眼泪,便哭了起来。 然而冥冥之中,他是明白不能讲自己『摸』到了一个奇怪的珠子这件事说出去的,因此在第一次地藏着忧虑,一宿没有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黑手印直到天亮之后,小皇帝一个翻滚从床上起来。 “朕还要去御花园里玩。” 说出朕的那一刻,仿佛这天地之间便有什么被踩在了他的脚下一般,小皇帝挺直着腰背,然而宫室中的宫人却没有一个看向他,也没有一个人在意小皇帝陡然变化的自称。 而在那宫人如同往常一般要给他垫上『尿』布的那一刻,想到那圆柱子里的一切,前所未有的自尊心从小皇帝心里爆发出来。 “朕不要穿。” 朦胧中来自圆珠的记忆告诉小皇帝,八岁的他,是不用戴着这个了。 然而那宫人平静地望着他,声音甚至没有一丝变化地说道。 “穿上。” 大概是从那一刻起,小皇帝突然意识到:他不是江海国的皇帝,他是安国的皇帝。 所以他不能拥有锦衣玉食,他不能得到大臣的半点尊重,他的被子脏了,『尿』布要不要穿上,也是在一个宫人便能决定之事,而这安国的国土百姓,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若是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为他留下一滴眼泪。 望着那不由分说给他系上『尿』布的宫人,小皇帝陡然产生了一个从未出现一次的念头。 他不想再当这安国的皇帝了。 他想当—— 江海国的皇帝。 而那个圆圆的珠子,或许是他最后可能成为江海国皇帝的可能了。 …… “老爷,道门里传来消息,说寒天少爷的长魂灯……” 将头低得极低的仆人战战兢兢,几乎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在此刻缩到最小地说道。 “灭了。” 屋内,是一片良久的沉默,过了许久,那仆人方才听见屋内的中年男子字字压低着,仿佛用着从喉中挤出一般的声音说道。 “祖爷爷回返的大喜日子,先不要发丧。” “但是,道门要给我渚家一个交代。” 中年男子字字重如千钧,仿佛屋中的气氛都在他一字一句中越发凝重了起来。 “我渚家嫡系这一脉,百年才出的一个青竹弟子,为何竟会死在道门里面?难道道门那些废物,都不及我们渚家侍卫保护的力道吗?” 生怕男人的余威波及自己,那仆人自然不敢有任何隐瞒,他将头一下一下重重地磕着,几乎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全身都锁进石缝里的卑微姿态连忙开口说道。 “道门里负责照护渚少爷的修者说,是道门看护不力,只是那杀了渚少爷的人,实力只怕是要在渚少爷之上,极有可能是与渚家结仇的墨竹乃至更高层次的修者,听闻护国真人回返,便请您托护国真人查清杀死渚少爷的真凶,最后绳之以法。” “一个青竹弟子的死,怎么可能让老祖亲自出手?道门莫不是欺我渚家无人,方才这般搪塞应对?” 听着中年男子话语中的戾气更增,仆人一下一下地猛然磕着头,头上的血迹流下,几乎流了他整整一脸,然而那下仆不敢有丝毫懈怠,毕竟这位渚家嫡系的分家家主掌管了他乃至他一家人的生杀大权。 “道门里虽然没有人直言,可小人听见渚少爷的黄师伯给小人吩咐了,说是道门开山之祖要从闭关中出来,道门要准备宗门大典,迎接师祖出关,却是分身乏力,说是让护国真人亲自料理渚家的事情,道门不便『插』手这等私人恩怨之中。” “好一个私人恩怨。” 在寂静无声的室内,男人平静却似乎在暗流汹涌之下蕴藏着可怕意味的话语凉薄响起。 这一次,听见那分家家主话中没有丝毫戾气,反而连一丝人烟气都没有的话,仆人知道这分家家主这时方才是真正怒极。 第354章 山岗 出了那武安城后, 叶齐没有贸然离开, 他明白道门的追捕之人随时可能到来,因此他明白此刻唯有尽快恢复自己的实力, 方才是一切的关键。 而经过了刚才一是篡改了那侍童符纹的, 二是强行从那道门弟子手中夺回天魄, 而他强行动用忘尘一剑杀了那道门弟子的过程, 叶齐发现他带出的数十石珠中的灵气已经皆被用尽,而没了略微的灵气镇压之后,开始在他体内胡『乱』窜动的剑气和寒流肆意涌动破坏着。 而若不是他的肉身已经达到了九转金丹的强度, 此刻只怕已经要在那无数剑气的斩击刺穿之下化为肉泥了, 然而即使没有, 此刻剑气和寒气一并涌动着的痛楚也并不能那么轻易抚平。 在尽量消除着痕迹, 走到一处视野开阔之地后,叶齐没有犹豫地立刻入定着, 便在随时警惕着攻击到来间,竭力分出心神调动着无穷无尽的剑气封锁中泄出的些许灵气, 来安抚体内的寒气。 而经过那数日在灵脉之中的修炼,他最大的收获就是在牢不可破封印着他全身经脉的剑气“堡垒”之中, 终于找到了些许薄弱之处,而在没日没夜地用着那黑气和自身吸取的灵气撞击那些薄弱之处后,他金丹之中的灵气便有了被他动用和挪移的间隙,而那间隙不大。 因此他那数十天里吸取到的自身精纯灵气,甚至不如两块圆珠中能给他的一般,然而自身的金丹灵气自然和灵脉中那些可能伤害身体, 而且驳杂的单属『性』灵气不同,也正是凭借着他这几日来撬开剑气封锁吸收出的那一团灵气,他方才得到了暂时的金丹力量,也因此能够如此轻松将那个已经接近筑基中阶的道门弟子斩于剑下。 然而刚才对于那道门弟子的一击,终究是将他自身现在能动用的灵气和灵珠中的些许灵气消耗殆尽,因此在现在那实力可能完全胜过他斩杀的两个道门之人的追兵都可能赶上之时,叶齐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把握还能将那些追上的道门来人轻易战胜。 而他现在或许唯一能算得上是优势之处,便只有他能够完美地在金丹之下的修者面前,掩盖住自己的气息这一点了。 至少金丹初期的修者如果用神魂搜索,叶齐相信以自己现在连有些天资的凡人都还要不如的没有丝毫灵气的状态,若是神魂粗略扫过,他再刻意掩饰着生机,便与顽石,乃至寻常的死人无异。 而这一处他可以选中藏身的山岗上丢弃了诸多死尸,他在这些遍布的尸体之中应该是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而这也是那个道门弟子面对他时,连一件防御法宝都没有祭出,因此毫无阻碍之力地被他斩杀的原因之一。 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下着,他身上的衣裳在巨大的山石遮蔽之下略微风干着,偶尔有些雨丝飘扬进来,伴随着山岗上不同寻常的呼呼风声,那风声格外奇异,就如同是有人在低低哭泣一般,也怪不得这一处山岗上成为了许多人家选择的埋尸乃至丢尸之地,方圆十数里外都是毫无人烟居住的。 而这无比怪异乃至凄厉的风声入了他的耳力,叶齐自然是不会有半分恐惧的。毕竟这世上真正能够威胁他的敌人,是那些真真正正活着的道门之人。 而这世上凡人惧怕着的鬼物魂魄,他亲眼看到,乃至亲自收服的木簪里都不知道已经装了多少个,哪怕真有什么死于他剑下之人机缘巧合成了可怕的鬼物,他也不会觉得恐惧,毕竟他不杀无辜之人,而他剑下亡魂哪怕活过来,也只有再死一次的结局。 因此叶齐此时心中心静如水着,在缓慢地汲取出那些许宛如水滴般精纯的灵气压制住寒气的同时,他控制着自己在剑气之下略微松动的神魂随着那黑气一起,拼命地撞击着那剑气的封印,一如他在那灵脉中没日没夜汲取着灵气做的那一般。 天魄剑便在他的身前,几乎是立刻只要他捕捉到敌人的靠近,便能够随时出鞘被他握入手中迎敌的姿态。 然而这一次,出乎叶齐意料的是,直到他将身体内涌动着的灵气和剑气完全压制住,乃至于凭借那黑气和从自己体内汲取出来的灵气拼命撞击着那剑气,无声地扩大了些许灵气流动开的间隙,伤势逐渐痊愈,乃至于恢复到了击杀两人前的状态,直到夜『色』完全深下来的那一刻,他也仍然没有等到追击他的道门来人。 或许这个世界中的道门反应太过迟钝,抑或者道门本就认为这天下所有的修炼之人都是他们教导出来的,所以甚至不会去管修者之间的生死斗争,这种种猜测在叶齐脑中闪过,而他心中想到的,杀了一个骨龄不到三百年就修炼到近于筑基中期的弟子,可能引起道门大怒的最坏想法,竟是没有出现! 或许是在这凡界中所有拥有绝佳天资的弟子,都被道门垄断,乃至于甚至根本不会有道门高层重视一个稍微有些天资的筑基弟子的死,这种可能并不是没有。 然而在叶齐的预料之中,这种最好的可能是从来不可能发生在一项不顺的他身上的,因此在这种近于痴心妄想的可能出现的那一刻,他几乎便没有再考虑过一次它成真的可能。 而按他一向的经验来看,哪怕是最坏可能出现的结果,也是要比最好的那种可能出现的概率要高的。 而最坏的可能,莫过于在他动手杀死那道门两人的那一刻,在武安城中或许便有道门之人出手将他杀灭,再不济道门的反应速度如此之慢,也可能是在他出城之后,再派出金丹修者勘察,毕竟无论反应多么缓慢,这半天的时间,哪怕是没有动有符纹传讯,乃至于法术传讯,只是口口相传,道门也应该会反应过来,并做出相应的举措才对。 然而在他杀了那两个道门之人,直到现在半天都过去了,而他略微改动着那道剑符箓,留在那符箓上的侦测符纹仍是没有被破坏地运行着,乃至于他现在动用灵气连通上那俘虏之后,看到的便是余惊未定的武安城百姓已经开始锁着屋门,江豪帮中的『乱』象没有一个道门之人前来勘察,只是死去的两人尸首被着些许寻常仆人抬走。 叶齐却仍然没有等到那可能到来的道门追兵之后,他齐方才明白,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那道门追杀他的人,或许就不会再出现了。 当这个想法从他心中升起时,叶齐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也不是成为和这方世界巨无霸一样的道门敌对的存在,如今这种情况下,道门不会派来追杀他的人自然再好不过了。 在将实力恢复到击杀两人前那一击的状态之后,因为寒毒和伤势已经被压制住了,此刻青年的面『色』从苍白略微转为了常人正常的神『色』,握住他的天魄之后,想到接下来的去处,虽然他的实力仍没有到能够联系上天地气机,可以通过混流虚空回到小方秘境的状态,叶齐却也没有还想要冒险地回返武安城中的打算。 而灵脉可遇不可求,如今他却是打算接下来最好寻到一条哪怕最低品阶的灵脉,这样他在那灵脉旁闭关修炼着,也可以增加一些恢复实力的速度,等到那灵脉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之时,那时他的实力略微恢复了一些,却是可以再寻那更好的灵脉之法。 毕竟从豪义寨扎根的高山上还能够发现灵脉的这一点,叶齐便明白这处凡界中,道门虽是独一无二,没有任何竞争门派的仙门,然而它的发展和能力却是不如他想象的那么无所不能及,而哪怕武安城地处偏僻,可这里也有一条低阶的灵脉不知道门是出于不屑,还是能力不及所以没有及时发现。 而这一点,便给了叶齐极大的腾转空间,在确定自己已无任何后顾之忧后,叶齐便平静地从那山岗之上走下,呼呼的风声继续作响着,夹杂着仿佛低低哀泣的哭声,让人越发『毛』骨悚然来。 在这被整座武安城或许都视作『乱』葬岗的山岗之上,叶齐确实不知为何感觉到一股视线在暗中似乎极其小心翼翼地窥视着他,不,或许不该说是一股。 应该说就如同在这『乱』葬岗上,他脚下踩着的每一寸土地,抑或者是身旁每一寸空气,乃至于那高高悬挂着一轮圆月的天空,叶齐仿佛都能感觉到一股让他在无所不在的窥视感觉传来,而这窥视又仿佛是极其正大光明的,叶齐仰着头望着,便觉得仿佛是这座高山都在压迫地俯视着他一般。 这座山,或许是存在着些许神异之处的。 他若有所思地想道,不知为何,心中却是没有太过威胁和恐惧的感觉升起,就如同是他在忌惮着那个可能暗中窥视他的存在时,那个存在也在以着百十倍无比恐惧的姿态注视着他一般。 而那个东西不知道,他虽然灵气封闭着,然而五感万分灵敏着,在此刻却是达到了九转金丹身体最能感知到的敏锐之处,而在他流『露』出刻意戒备的姿态之后,叶齐发现那仿佛无处不在窥视他的视线一顿,他再度回到了仿佛上山前觉得这里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山岗的状态。 第355章 考虑 叶齐的脚步最后停下, 哪怕知道此时一丝一毫的灵力都十分珍贵, 他也没有丝毫犹豫地划破自身的皮肤,以着鲜血为引, 在虚空之中便凭空画了一道缭『乱』却含着诡秘规律的符纹。 那丝空气中仿佛凝固的血气符纹立刻便逸散开飞剑似的数滴扎入这山岗之下, 一开始数十米, 在无数皑皑的白骨之中, 并没有和其他地方过于不同的一样。 然而当他的血气符纹蔓延到数百米之下时,叶齐惊讶地发现,这一处山岗数百米之下的灵气竟似乎要比他在灵脉旁百米外感觉到的灵气浓度更为浓郁。 叶齐立刻明白, 若不是在这山岗之中, 蕴含有比他在豪义寨旁边发现的更为高阶的灵脉, 便是在这里, 孕育着无比珍贵,乃至能逸散开这般浓郁灵气的灵物。 就如同猛然被一个从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了一般, 继那道门中人可能不会追杀他之后,仿佛他所有的运气便集中到了今天这一日完全爆发出来一般, 按叶齐料想着可能要花上数月,乃至数年时间方才有可能探查到的高阶灵脉, 又或者说能够孕育出浓郁灵气的宝物,此刻便在这处毫无丝毫奇异之处的普通山岗百米之下。 固然心中已经有了道门可能管控着灵脉极为疏松的料想,叶齐也没有料到他竟然能以这样一般堪称儿戏的方法寻找到心心念念要抓到的东西。 当然,叶齐也明白,在这天大的机遇之中,其中的危险也不可小觑。 毕竟光是这般如同灵脉一般的灵物存在, 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会有看管这灵物的异兽存在。 然而这处山岗之上,却是没有给他任何压迫之感的异兽活物存在,就如同这处山岗只是一处普通的山岗,甚至没有引起对于这灵物无比敏锐的哪怕一只类似于蝼蚁似的生物的注意,而这几乎是如同将一堆白糖洒落在蚁窝之中,却没有引起任何一头哪怕寻常野兽的注意一般,几乎是难以想象的。 他的五感毕竟已经达到九转金丹时无比敏锐的地步,而到了这个地步,若是还能有异兽瞒得过他的察觉,那么那异兽的存在只怕是要比金丹后阶,乃至元婴修者的存在都更加恐怖了,而且修者对于危险的感觉异常敏锐,叶齐也不认为他有直面这种存在,却没有丝毫预兆的可能。 因此在排除了这种可能之后,这座山岗之下的灵物没有引起任何活物的注意,便足以引人深思了,而那无所不在的窥视之感,如果是来自那个灵物,说明那个灵物自身便带有隐蔽和察觉危险到来的功能,那便能解释这一切了。 而以他现在的实力,能够发出相当于金丹威力的攻击,也不过只有不到短短一瞬的时间,在那一瞬之后,他就近乎力竭,乃至可能压抑不住身体中的寒流和剑气攒动,因此这灵物哪怕没有给他太多的威胁之感,叶齐也明白他要找到那灵物的过程,必是要事事小心,方才能极力躲避后患的了。 而至于放弃那灵物,就此离开寻找下一条灵脉的念头,只是短短一瞬闪过,便再未从叶齐脑中出现过。 毕竟这凡界哪一处会全无危险,若是今天他为了自己的些许忌惮,想要一个万全稳妥的法子去别处找低阶灵脉,先不说在这寻找灵脉的途中他便可能遇到的与守护灵脉的异兽对上的诸多危险,光是他在其中耽误的时间,便足够让他以着现在这般实力承受巨大危险的可能更加漫长了。 而离开这一处,谁又能知道下一处何时才会有那么浓郁的灵物,又有谁能保证他不会在另一处遇到比这里更更加可怕的危险。 因此离开的想法便只是在他脑中闪过一瞬,很快叶齐便将注意力集中到该如何捉到那灵物上来。 他略微垂眸,视线深深盯在那血线符纹深扎之处之中,他手略微松开,那一日从黄厚忍玉戒中拿到的蚯蚓似的黑气便在他手中显现出来。 因为在豪义寨旁的灵脉中修炼时,叶齐明白那灵脉中的灵气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在数日之内全部吸收完,因此在一边闭关修炼的时候,他也一并讲这黑气放出吸收那灵脉中的灵气。 而他的身体本是金丹之身,虽是受了重创,如今被着剑气封印,可哪怕只有全盛时万分之一的吸收速度,也是筑基修者或许都难以匹敌的,然而这黑气不仅跟上了他的吸收速度,甚至还表现得十分游刃有余一般。 如果说他那时从玉扳指中拿出它时,那黑气便只有粗粗的几节泥鳅大小,如今它又细又长着,甚至有着逐渐从气态凝实成实质的趋势,虽然实力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叶齐却能感觉到,黑气的敏锐感知进一步提升着,它就如同一个填不饱的黑洞一般,以着几乎贪婪的势态吸取着一切血气,灵气,乃至于凡人间有着活力和生机之物。 而在这些有着生机之物中,对于灵气的感知它更为敏锐,也因此在叶齐寻找着那重重剑气丝毫不漏的“堡垒”弱点时,他跟随着那灵活在他体中游走的黑气,方才逐渐地从那剑气之中看出了剑气排布几乎细微到难以用目力捕捉到的弱点,也因此才能终于在滴水不漏的剑气之中开凿出了金丹流出灵气的细道来。 如今想起那精神高度紧绷着,跟随着黑气分秒必争地抓紧着时间,仔细寻找剑气间隙的时日,叶齐便明白此刻或许便是这看似贪婪无用的黑气真正派上时日的日子。 这黑气与虫王不同,它不是具有生机之物,因它的形态可以随意打散着,除了吞噬这一点,几乎找不到其他特『性』来。 也正因为它这个无所不透的气体特质,一开始被困在玉戒之中,便是因为它的这个特质还没有开发完全,而那玉戒又是凑巧的几乎克制和束缚它的材质,因此在吸收了这些时日的灵气之后,现在的黑气便能敏锐地从地上不费丝毫之力地钻入地下,探查那灵物所处的位置更是轻而易举。 这看似是一件无所不往的利器,然而这黑气真正的缺点便在于,它是不受他真正控制的。 因为这黑气只要是有生机和灵气之物都可以吞噬,所以哪怕是封印之符都在它的食谱之中,叶齐明白,他根本不可能用任何一种束缚异兽听命的法子来命令它,而在过往的这些时日里,与其说是他驱使这团黑气,不如说是这团黑气凭借着吞噬的本『性』,在他不主动阻止的时候便开始随意吞噬。 而到现在为止,那团黑气还没吞了他,便是因为他的实力远远超过了那团黑气,因此那团黑气吞不下他,而这团黑气若是在他附近十米之处,他还有着无论它逃到何处,都能将它捉回的信心,但若是这黑气在他不阻止之下,钻入了百米之下,叶齐就没有能再将它捉回的决心了。 毕竟他现在的神魂不能轻易动用,因此只能凭借五感确定着方圆数十米的事物,而这探查之事大部分都要靠着符纹代替作为他的另一双眼进行,而若是黑气钻入他感知界限之外,到了那时,他便再无能感觉到它的能力了。 而为了这不知是否能到手的灵物,冒着哪怕让黑气走丢的危险去为他探查,这代价是否值得,这念头不过一瞬间在叶齐脑中一闪而过,然而最终,他的黑眸一厉,还是下了决定。 这黑气逃脱的危险是可能的,然而正因为这团黑气不是活物,比起活物向往的自由,刻在黑气本能里的吞噬特『性』应该是主宰它行动的一切条件。 因此哪怕他将黑气放出,这黑气也应该是毫无为自身顾忌念头的遵循吞噬特『性』,向着那灵物之地飞去一般,而他不需要困住那黑气,只要能跟在黑气之后寻到那灵物的位置,便自然能在找到灵物之后将黑气一并收回。 这个论断极大可能是成立的,当然,叶齐也明白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千万,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按照他的想法如意进行的,而黑气他毕竟没有研究透彻,因此哪怕它突然改变了往日表现出的特『性』,从地底之下自行逃脱,这可能也是有概率出现的。 然而叶齐早已明白这世上没有称得上是完全把握的事情,因此在明白自己的选择可能带来何种后果之后,在确定了最大可能会带来他想要的结果之后,没有过多犹豫,他最终仍是选择相信自己判断的松开了那道黑气。 而在黑气一头扎下数十米之后,为了防止黑气可能回身吞噬掉他跟随在后面的符纹,叶齐方才缓缓地以着鲜血为引,这一次他格外专注地炼制了一道完全封印着自身的活符纹,然后驱使着那活符纹灵活地远远跟在黑气之后。 第356章 修炼 从束缚逃出来的黑气一下子便闻到了“美食”的香味,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黑气便一头扎下, 叶齐驱使着符纹跟在那黑气之后。刚开始他还有些担心,毕竟按他平时的观察, 往日里黑气定然是不会放过这一道蕴含着充沛灵力的符纹的, 然而这一次, 显然那道深埋于地底的“美味”对它而言吸引力更强, 黑气甚至没有丝毫停顿地继续深入着。 叶齐的双眸微微发亮着,此时他动用着灵力维持着自己和那符纹之间的联系,他此刻能清晰“看到”, 那道黑气钻入着地下百米之后, 方向略微一转, 便倾斜着向着山岗深处的方向径直飞去。 而符纹紧追不舍, 在那黑气以着只剩下残影的速度向着那仿佛对它而言有着无比吸引力的山岗飞去之后,在那百米之下的地底, 叶齐竟发现了寻常的黑土之中,竟出现了数块和他在豪义寨旁发现的那道冰属『性』灵脉中蕴含着的灵石。 而从一开始只是在无数黑土中出现的几块灵石, 符纹随着那黑气的方向不断追随深入后,竟发现黑气所经之处冰属『性』的灵石越来越多, 甚至渐渐堆积得如同山一般密集,而平日里哪怕是一块灵石便能让黑气趋之若鹜,然而现在黑气不管不顾地直冲那些灵石而过,竟似对于那些灵石已经无动于衷,而在那灵石深处,有着更加吸引它的东西一般。 他微微一顿, 最后还是驱使着符纹跟上那道黑气。直到最后黑气出乎他意料之外地扎入一条已经浓郁灵气的灵脉之中,然后扎入灵脉中心一条如同泉眼般的存在,宛如陡然误入了一处森严的阵法一般,从那泉眼的冰晶上陡然散发出强烈的阵法波动,叶齐甚至在百米之外的地面之上,都能隐隐感觉到那阵法的波动。 而在其后,那进入阵法之中的黑气没了踪影,而符纹一头钻入之后,叶齐发现符纹和他的联系也就此切断,显法阵应该是通往另一处不同空间的,不然哪怕是他的符纹被打灭,他也应该能察觉到些许异样。 而在明白了那处阵眼存在之后,略微估算着自己距离那阵眼和灵脉的距离,叶齐没有过多犹豫地转身,向着那灵脉所在之处走去,这处山岗之上诡异地近乎生灵绝灭,便如同荒僻沙漠一般的生机近乎断绝。 一路走来,便是蝼蚁发出的声响叶齐都很少有听闻,稀薄的一层绿地和几棵不成样子的怪树漫步在这一处山岗之上,伴随着那不知从响起的怪异妖风,隐约能望见些许森然白骨的形态,他目不斜视地提着天魄按着自己预定之地走去,很快,叶齐便找到了黑气消失前,他在黑气中看到了那处灵脉距离法阵较远的边缘灵脉之地。 叶齐暂时还没有一探那阵法通往何处的想法,毕竟他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恢复实力,而能找到那一处比他在豪义寨山上的灵脉更加灵气浓郁的灵脉,对于他而言已是意外之喜。 而他虽能参透那那法阵,然而在实力没有恢复前,叶齐现在也没有要强行以身试险的打算,所以他修炼所在之处,自然是和那法阵所处之处隔绝得越远越好,这样也不至于会被那大概类似于传送法阵的存在牵连,激发那不知深浅的法阵程度。 所以在确定了灵脉边缘之处便在脚下百米之下后,叶齐没有丝毫犹豫,有了切金裂石的天魄剑在手,他此时又恢复了些许灵气,哪怕不动用过多的灵力,只是靠着自己肉身的强度将天魄剑向下穿去,也能够毫无阻拦地开出一条道来,而先前还需要他花上半日功夫方才能挖到十数米之下的灵脉,此刻不过几刻便能完成。 而在果然挖到那灵脉所在之处,感觉到了那灵气的浓郁程度之后,叶齐略微松了一口气,他握着那些蕴含着丰富灵气的灵石,便没有丝毫犹豫地入定坐下,立刻便汲取着那石头中的灵气,进入了闭关修炼之中。 而在他所挖掘之地的灵石都被他缓缓抽取着,以着清除干净寒气,没有留下任何祸患地吸取进体内中时,此时已经是黎明时分,身上的衣袍还略微带着些许湿意,叶齐用着些许灵气完全烘干,此时他身下一白二十三快灵石中的灵气都已被他吸取完全。 没有给自己休息的时间,用着天魄在那几乎灵石堆得密布的灵脉之中开出一条道来,叶齐一路向着灵脉中深入,一路便汲取着灵石过去,他各处『穴』窍中被封锁得几乎没有一点间隙的剑气也在他缓缓积聚着灵气,在灵气积聚到极限之后,叶齐便会开始调动着那灵气猛然冲击着那些封锁着他体内的剑气。 每一次的冲击都如同毫无用效一般,除了引发他身体之中剑气的暴动,从而伤势复发,便似乎再没有其它的功效。 然而叶齐却是无比耐心地重复着这用灵气冲击的过程,他明白这灵气的冲击就如同水滴石穿一般,而在那几日在豪义寨山上灵脉中修炼的经验看来,这些剑气固然牢不可摧,然而它们就如同无根之萍一般,没有后力补给,哪怕再如何坚固,在他的一次又一次找准薄弱点的攻击之下,那些剑气便已经在逐渐展『露』出缝隙来。 而叶齐也相信,哪怕他什么都不做,这些没有动力补给的剑气百年过后,也应该会自行消散开来,然而哪怕不是为了还在等他的陆岱望,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等待剑气自行消散的选择,毕竟在尝试过了那九转金丹的力量之后,哪怕是无情无欲的圣贤,也不可能对于这能够执掌万物权柄的力量无动于衷。 而他一开始,便是为了能够长生久视,还有能够不受任何外力压迫之下的自在逍遥,方才选择踏上这修炼之途的,若是他习惯了束手待缚,或者从一开始便将希望寄托在外力之上,这百年的等待便会消磨干净他所有锐意进取的心志,这般等同于自毁大道的决定他自然不可能去做。 而他体内的这些剑气,除了在一开始的时候重伤过他,若不是他有着九转金丹近乎不死不灭的体质,几乎就要在这剑气攻击之下沦为一滩肉泥,然而最终虽然没有出现这般惨状,而被何铁义和武煞他们抬回去时,他的状况说是半只脚已经踏进生死关的死人也应该是没有太过夸张的。 然而能够在大乘期修者体内的剑气爆裂开之中,能活下一条命来便已经是一条幸事,更不用说这些剑气并没有将他的金丹摧毁,而是如同枷锁一般将他身体中的每一处『穴』窍都封锁起来,这如同符阵一般滴水不漏的剑气,语气说是折磨他的枷锁,不如应该说是君临剑留给他的最后一层磨炼。 这一点叶齐现在方才想明白,因此现在他便将这剑气当作是君临剑给他的第四剑考验来看待,便能够心灵澄净,毫无波澜了。 所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便是在竭力地以着自己的心神为引,勾动着那灵气,在一次次的冲击之中磨砺着自己的心神,不仅仅是巩固着自己的心境,在这般单调而重复的一次次冲击之中,叶齐能感觉到,他身体中密不可漏的枷锁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松动。 而越来越多的灵气滴流也在逐渐从那剑气包围中渗透出来,甚至他被剑气封锁的神魂也逐渐有了些挣动的趋势,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仍然不能通过神魂进入纸片和他的星域之中,然而叶齐已经看到了他彻底破开神魂封印的那一天,无需太久,或许只要继续这般持续两个月的修炼,便能到来。 而想到神魂彻底解封之后,他便能开始尝试沟通着体内的金丹,然后尝试着与这片凡界之间的气机感知,这样便几乎可以恢复自己金丹的小部分实力了,到了那时,这处凡界之中,也不用他处处忌惮,几乎每一细微之处都要小心翼翼了。 而恢复了神魂后,他作为金丹修者,在筑基后阶便领悟到的隐蔽神通便可以正式施用,而有了神魂为引,他的许多要神魂融一配合的法术也才能一并施展出来。 所以几乎在察觉到神魂松动的那一刻,叶齐便看到了他实力完全恢复的曙光,接着没有再有任何一刻停歇的,叶齐继续日夜不寐地进行修炼着,虽然如今他的灵力仍然不能完全恢复他精神上的疲倦,然而叶齐没有停下的想法。 压在头顶上这一方世界无所不在的道门仍是让他感觉到无比巨大的压力,而如今的他看似能够一招便轻而易举地杀死近于筑基中阶的道门弟子,然而他当时看似洒脱地从容而走,便是明白此刻哪怕多一个如同前一个使用符箓的道门弟子赶来,他体内的灵力只怕也不够他发出第二击,便只能束手待缚。 第357章 神通 而经历过了九转金丹的磨炼, 他若是在这样的一处凡界, 死在了筑基修者,乃至于层次更低的修者之上, 哪怕是他现在这般受了重创的情况, 那也是一件极为可笑之事了。 这般几乎前功尽弃的可能, 叶齐自然不会想要去尝试, 而在没日没夜枯燥的修炼之中,他方才能感觉到些许的寂静和安宁,然而哪怕在这般寂静之中, 他仍是没有一刻地松开天魄剑, 几乎每一刻都存在着的危险压迫之感, 让叶齐做好了随时可能出手的准备。 在这般不知昼夜地修炼之下, 不知过了多久,当叶齐再度起身时, 他所在的那片灵石所在之处灵气已经全部被他吸取完,向着灵脉中心处继续前进着, 他的呼吸放得极轻,只有天魄发出的锐利挖开前路的声音, 在这片黑寂的空间中响起。 然而在天魄挖开不到三米之地后,叶齐的脚步陡然一顿。 此时的他竟然发现了眼前存在的竟然不是毫无规章的灵矿,而是那一条显而易见的人为开凿出的灵矿通道。 几乎立刻,叶齐脑中时刻紧绷的一根弦便被触动了起来,而在察觉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灵气逸散之后,他便隐蔽着气息, 闪身躲入另一条无人的通道之中。 从那轻到极点的御剑破空之声中,叶齐平静到极致地分析着,通道中进来的应该是两个道门中人,灵矿中的灵力波动哪怕在御剑的灵气冲击之下也并不剧烈,所以那两个道门中人极有可能手中掌握了隐蔽行踪的法宝或者符箓,而从那两人御剑的声响来看,显然两人的修为应该不在他那一日杀的那个道门弟子之下。 而这两人,应该是在他进来之后方才进来的。 对于这通道叶齐没有过多惊讶,毕竟他的符纹跟随着黑气,没有能探查到这片灵脉的全局,而这灵脉中开辟的可供人出入的通道显然也有些年头,显然这片灵脉在他进来前也是被发现过的事实是肯定的,而这凡界中,有能力发现这灵脉的便只有修炼之人,也便是道门弟子。 所以在发现这通道后,他便几乎敏锐地意识到,这片没有被开采完全的灵脉随时有可能有人到来,而这两人,未必是为了他而来,然而在他下到这灵脉之后,这来自道门的两人显然也是通过特殊之法而来,不然不可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来到这灵脉之中。 而叶齐此时能感觉到,他离那道门两人的距离已经不足千米,修者之间的千米不过咫尺距离,只要那道门弟子察觉到他此处的异样,稍微放出神思一扫,便可以发现他这一处的动静。 两个起码在筑基中阶以上的弟子,他若是和这两人对上,便也极有可能对上它们手中道门可能分下的法宝,以现在他恢复的实力而言,哪怕真能将他们击杀在此处,他这数日来的积累的灵气成果也相当于白费,而且也定然会引起道门的注意,到了那时,他方才是真正陷入了与道门不死不休的僵局之中。 这般后果叶齐自然是不愿看到,此刻他不敢大意,在生死危机濒临一刻之下,任何一点灵气波动都可能引起那两个道门来人的主意,那两名修者还未至金丹,因此叶齐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让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在几乎竭尽全力地努力捕捉着这方天地间能够模糊感知到的气机所在中,叶齐清晰听到,一个道门弟子在此时开了口。 “这里好像不太对劲。” 另一个道门之人显然带着些无奈语气地开了口。 “你这句话都早说八百次了,快点去看,等等我们把这一片巡逻完,还得……” 就在这一刻,叶齐终于捕捉到了一直存在这片空间中无数而无形的气机中属意他神通能联系到的气机所在,他没有再去细听那两人的对话,叶齐此时心中陷入了几乎无波无斓,时间静止一般的极度专注之中。 那金丹时几乎如同天地间的琴弦一般可以随意拨动,也一目便能明晰的气机,此时在他大部分实力都被压制之下,如在云端一般若隐若现着,几乎要靠着他极度的专注,方才能不混淆地感知到那气机的隐约存在。 如同一瞬,也如同咫尺一般,当叶齐终于感知到了这片空间中的气机存在,也终于能够通过极度的融合与那气机的气息融为一体时,他几乎感觉到自己心中如同冰冷而没有任何感情的石头一般,平静地注视着那修者从他面前御剑使过。 “奇怪了,我明明感觉……” “下一次我再分到和你一起巡逻,我就不来了,走吧走吧。” 另一日不耐烦地说道。 这仿佛自身便变成一块石头的感觉无比奇妙,当那两个道门弟子从他面前离开,御剑的灵气波动也逐渐远离消散到不见之后。 叶齐能感觉这片灵脉中的一股气息仿佛都和他融合为一体着,就如同在无数瑰丽而斑斓的颜『色』流动中,他从一种单调而坚硬至极的存在缓缓地融化着,如同无处不在的气雾,又如同流动的水一般,可以悄然地融入在那些颜『色』之中。 而他的心绪格外得寂静,是要比往日入定修炼时还要近乎无情无欲的静,这个世界的喧嚷和波动仿佛都在他的心中散开,而这一刻,他缓缓地控制着身体彻底沉入那灵矿之中,就如同是一团『液』体的存在悄无声息地沉入一团『液』体的存在一般。 不再需要天魄的外力,他缓缓沉入灵脉深处,先前需要他主动吸取方才能流进他体内的灵气,此时如同一团水雾一般在他心意一动之下,靠拢而来,而在那些类似于水雾一般的灵气之中,他甚至能感觉到冰属『性』的寒气在那灵气中混合流动的感觉。 如果,能在灵气中将这些寒气抽取开就好了。 当这个念头在他脑中出现时,仿佛这一片空间之中,冥冥之间主宰着另一种完全不同气机的弦也被隐隐拨动着,在一种近似于无所不能的『操』纵和俯瞰视觉中,叶齐能感觉到自己在缓慢缓慢至极地沉入那灵气之中,就如同沉入一片海一般,常人只能看到海中的沙石,然而他却能看到那无尽的水中,融有着无数的杂质。 他是可以,将这些杂质分离出来,得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的。 当这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时,就如同无情无欲的神圣一般,叶齐心中甚至没有泛起丝毫波澜地便接受了这个事实,而他在无数的抽丝剥茧之中,缓缓将融为一体的寒气和灵气剥离。 当他终于因为牵连气机的神思精疲力竭,而被迫从那冥冥之中与气机完美融合的状态中不稳脱离出来后,望着手中握住的那团纯粹至极的寒气和纯粹至极的灵气,叶齐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他的神通—— 显然不仅仅只有隐蔽这么简单。 回想着自己联系着那天地气机,竭尽全力地施展着神通时,近乎和这片灵矿融为一体,又或者能够凌驾于这片灵矿之上,主宰一切的的感受,叶齐终于意识到。 他在筑基后阶时领悟到的伪神通,也便是完美地遮蔽自身气息的神通,或许只是他拥有的这项神通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用途,而他跨入金丹之后,第一次施展这个神通,固然实力不足,没有能发挥出神通的完全功效,然而便是他在刚才感知到的一切,便足以让叶齐感到心中一惊了。 或许等到他恢复完全的金丹层次之后,他这项神通发挥的效果,或许会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隐隐意识到这一点,然而他明白现在所言尚早,还是不能太过确凿肯定这神通的威力。 回到现实中来,意识到融入天地气机之后,吸取到的灵气更为快速便捷,叶齐便打算在稍稍恢复精力之后,再继续刚才这般吸取灵气的过程。 寒气在他手中缓缓缩凝着,被他逐渐缩凝成一把小剑似的形状,将那小剑似的寒气炼为己身所用后,叶齐定下神来,一边继续重复着自己先前握住灵石吸取灵气的过程,一边尝试着将那小剑似的寒气撞击着朝向身体中剑气的禁锢一次次撞去。 就如同以着自己的弱处去和那坚硬不催的剑气相拼一般,在寒气凝成的小剑与那剑气一次次地撞击之中,受到最大伤害的,仍是他身体中的五脏六肺,所幸在经过诸多磨练之后,他如今的肉身强度已经能够忍耐下那寒气逸散开来和大量剑气冲击的余波震动,而剑气随意蹿动着,随着他的攻势在他的经脉之中肆意游走着。 直到叶齐将那攻势缓下,他体内激烈战斗着的两方才逐渐恢复平静。 第358章 冲出 显然寒气的冲击比较灵气的冲击更为激烈, 叶齐感觉到他全身的气血翻涌着, 然而在逐渐平复下来后,那剑气之间的松动比较之前又有了些许进步, 这一次叶齐能感觉到他神魂之上的松动极为强烈着, 有着仿佛能随时挣脱而出的感觉。 然而终究那松动不够猛烈, 在察觉到神魂中大部分仍被剑气牢牢禁锢之后, 按耐住心中升起的激进干脆完全冲破的念头,叶齐最终睁开眼,缓缓站起身来, 他已经在灵气的汇流中重新养好了精力。 没有丝毫犹豫的, 他再度进入了感悟并拨动着这方天地之间气机的状态, 而在拨动天地间如琴弦般冥冥而存的特殊那气机之后, 他便继续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沉入灵脉之中,毫无限制地吸取着这方天地的灵气。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叶齐一直沉浸在这般近乎无情无欲,没有任何心绪波动的状态之中, 直到他听到了那两声惊呼之声,他方才从这专注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那两声惊呼之声伴随着极为强烈的灵力波动蔓延到此处, 而在那两声凄厉至极的惊呼消失之后,这方洞『穴』中再度恢复了如同之前一般的死寂当中,从神通隐蔽状态中退出的叶齐立于那洞壁之前,他心中登时起了些不祥的预感。 他自然是听出了那两人的声音是来自那日巡查的两名道门弟子的,而以着那两名筑基弟子的实力,他们若是能够齐心协力, 完美配合,两人联合起来发挥的实力说不定还在如今重伤的他之上。 然而这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惊呼就这般再突然不过的戛然而止,而那灵力波动逸散开来后,再无其他声响发出,叶齐立刻便明白那道门两人定是遇上了连他们都无法支撑多一刻的敌人。 或许这“敌人”,连人都不能算,毕竟在这方世界中,有什么人可能会去袭击一本同根的道门修者?因此这神秘莫测的来敌,一定具有可怕至极,方才能让道门弟子连法宝都未完全祭开的实力或手段。 而面对这般实力的敌手,若是他真怀有哪怕一丝侥幸之心,认为自己此刻勉强能保持的神通能完美期满过那人,那便真的是掩耳盗铃了,而且他此刻从神通状态退出后,叶齐方才感觉到心神已经已经有了些许疲累,若是他再勉力维持,这气机之间的联系也不一定还能延续多久。 因此没有过多犹豫,几乎在明白了那两声惊呼意味的那一刻,叶齐便闪身疾速退出了岔道,这一次他不顾来敌是否可能通过灵力发现自己,便要从那灵石脉中自己挖掘出来的通道中回到山岗上去。 毕竟若是真的要进行生死之战,他可不想与那来敌进行生死搏斗时还要顾及到不损伤自己所呆的这方灵脉,而且通道中的活动空间太过狭窄,他也难以施展开过多手段。 然而在望到岔道面前十数米处应该有一个不显眼而被他用符文遮蔽的通道,此刻却光滑如初着,不仅丝毫被他曾用天魄开凿的痕迹逗不现,而在他冒险动用神魂探查十数米后,叶齐便发现—— 他用着天魄剑从那山岗上穿凿而下的百米通道,在此刻已经无影无踪,除了那通道中填补的些许新泥还能证明那条通道存在过外,再没有任何迹象。 而这一切,便悄然发生在他十数米之地,距离修者而言如同咫尺不过的地方,他却没有丝毫察觉。 意识到这一点后,叶齐只觉『毛』骨悚然着,他没有再去想着跑出这灵脉之中,因为显然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在这时候已经逃脱出了他的掌控。 青年的身子已经如同蓄势待发着,呼吸轻屏着,做好了应对随时可能到达的攻击的准备。 然而这黑漆一片的灵脉之中,仍是黯然无光的,就如同没有敌人也从未有过任何生物的存在一般,在这般紧绷之中,叶齐感觉到了头顶猛然穿刺而下的浩然一剑和那仿佛天翻地覆一般的猛然震动。 …… 崩! 从头顶上直直降下的一剑如同撕开纸张一般,轻而易举地撕裂开了百米深处之地,那雾白升腾着的百丈剑气之中,仿佛有万龙『吟』啸,它们含着锋锐剑光直直『插』下,几乎在立刻便向那目标之物直直钉穿在地上,伴随着无数土地山脉的崩裂之声。 山岗之上无数土地塌陷,林木颤抖着,宛如山崩海啸一般被撕裂开的土地顿时撕扯开了一道百米宽的伤痕,而那伤痕之中,一位穿着道门衣袍,眼中含着无尽愤怒的金丹修者望下,宛如含着无尽疼痛的眼中撕扯开近乎通红的血『色』。 “皇天在上,我张绛江,今日杀了这道门三人,换我江海皇族英烈三人永享安宁,来日我定要血洗道门和安国上下,为我江海皇族英烈尽数偿命。” 想到自己一睁开眼,便看到那三名道门弟子在灵脉之中随意游走的一切,几乎顾不及再去想自己是否应该顾全大局,满心满腔便只有将自己的怒火宣泄出来的张绛想到那在搅『乱』了太平盛世,将他们皇室之人尽数歼灭的道门余孽,几乎是被仇恨立刻控制了的他顾不得再多,便立刻冲出了灵脉之中,将那有着修为的三人尽数击杀。 此时想到那道门余孽可能已经遍布了他们江海国的每一寸土地,刻骨的仇恨便让张绛江来不及再想,几乎被一腔恨意冲涌着的,他将自己满腔仇恨之心发泄在那道门三人和这处山岗之上后,便立刻纵身向着可见之处赶去。 这一次,张绛江便将他新一轮的击杀目标锁定在了那些道门余孽之上。 …… 许久之后,这片坍塌得近乎废墟之中,逐渐消散开的剑气之下,一处青年的尸体伴随着最后一点剑气的散开化为泥灰,泥灰之中,是染着些许鲜血的一张符纹。 叶齐从那灵脉间隙中找到些许容身的稳固之地,方才终于松下一口气来,早在那金丹之人使出那一剑之时,他已经在九转金丹试炼中养成的无比敏锐的直觉和对剑气的预感便早已让他察觉到了那即将朝他击来的这一剑。 而张绛江的这一剑,或许对于寻常的筑基修者而言是极快,也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的一剑,然而在早已经历了君临剑无数剑的叶齐眼中,这一剑来得甚至可以说如同孩童丢出的一道歪歪扭扭的石头一般,委实太慢太慢了。 以至于他能够在拿出那为了应对道门追捕,早已准备好的替身符纹的同时,便能够将自己的神通施展出来,完美地瞒过了那人感觉之后,甚至还能够分出心思感悟一下这位据那人自己而言是江海皇族的金丹修者的手段和实力。 按照气息来看,这位江海国皇室的金丹修者却也不过是一转金丹,甚至连一些金丹的手段和灵气使用的方法都似乎未完全掌握,因此在同阶的他看来,击出的这一剑简直是错漏百出着,而若是他有着哪怕全盛时一半的实力,叶齐也有自信能将这一剑挡下,乃至于击杀这人。 然而形势所迫,他如今便只能算得上是死里逃生,然而叶齐此时心无波澜着,心绪甚至比着自己领悟神通时还要更不为所动着。 在大概确定了那一个金丹修者飞离,而短时间内道门可能不会来得及派人来勘察之后,几乎没有再有一刻犹豫,叶齐便再度进入了那专注状态中,这一次直到彻底疲累,他方才从专注的吸取灵气的状态中退出了施展神通时的隐蔽效果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叶齐不再有任何犹豫,明白这里随时可能有道门中人前来探察之后,他用着天魄轻易刺穿着那些松散的崩塌泥土巨石,开出一条道来,然后平稳地踏到了地上去。 而这一次终于能从漆黑一片的灵脉中踏到有着月光洒下的地上,纵使知道此刻不是放松的时机,叶齐也忍不住地松了一口气,而在此时,他听到了一处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声音呼喊。 “来人啊,救命啊!” 一个略为沙哑的少年声音响起,那声音却是隐隐从百米外的山沟下传来,叶齐脚步略微一顿,他最终仍是选择转头,去到那山沟下一探情况。 “少侠,少侠,救命啊!” 一个身材粗胖,身子却灵活得如同八爪蜘蛛一般的紧紧攀着壁岩的蓝衣胖子向他抬头,求救一般地大声喊道。 那人面相上来不过二十三四岁,然而身材便已如同小山一般壮厚,背着一个与他自己几乎等长的黑重棺材,脚下垫着一块已经能看见松动的巨石,此时一张脸上紧张得冒出水滴大的油汗,两条平眉又直又短着,其下被肥肉挤着几乎看不见的黑豆似的眼珠里望向叶齐时,盛着浓浓的哀求神『色』。 第359章 尝试 看着那人身上没有一点儿灵气的波动, 明白这蓝衣之人便是一个寻常凡人的叶齐微微伸手, 在那蓝衣男人惊讶的眼神中,那胖子便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地腾空疾速飞了起来。 直到双脚完全落地之后, 那背着厚厚棺材的胖子方才感激不尽地不住弯身行礼地说道。 “多谢少侠出手相助!多谢……” 没有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想到那随时可能到来的道门之人, 叶齐便想要立刻离开。 然而不料那蓝衣胖子竟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意图, 他如同山一般宽厚的身体咚地一声跪下,立刻激起地下一阵尘土的飞扬来。 “少侠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我看见那拿了剑的仙人一剑把这山岗劈开了, 你若是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我就只有死路一条的下场了……” 在那胖子浮夸地掐着大腿, 一把鼻涕, 一把泪地哭诉着想要抱上他大腿的时候,叶齐心中微微一叹, 却是直接拎起那胖子的衣领,所幸胖子穿的这身蓝衣应该支撑得起本人的重量。 在没有过多言语地将胖子的那衣领用两指夹着, 叶齐提着那蓝衣胖子,从山上风驰电掣一路掠下而去, 伴随着那胖子一开始大惊小怪的呼喊之声,逐渐转换成惊呼之声,叶齐平静地开了口。 “闭嘴。” 那胖子立刻在狂风中捂住了自己的嘴,老老实实地甚至将眼睛都乖乖闭上了。 将那人提到山岗之下的一座破庙之后,望着逐渐转亮的天『色』,叶齐没有过多情绪地说道。 “你在这里呆着, 方圆十里没有野兽出没,等到天亮之后,你从庙前这条小路一直走,就可以走到通往安国城池的官道之上,沿着官道你走上半天,就能到武安城中了。” 在简短地告诉那人这一番话之后,叶齐没有再过多犹豫地便想要转身离开,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这明明应该是凡人之躯的胖子竟再度敏锐地攥住了他的衣袖。 “少侠你可不能走啊,什么武安城我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从小我一个人就在这间破庙里长大,第一次见识仙人这么大阵仗,就倒霉地差点被仙人的余波殃及,这间破庙我呆不下去了,少侠你一定要救救我啊,你收我做一个仆人吧,我一顿饭可以只吃一个馒头,而且打草喂马,什么都能够做的!” 在那胖子即将将流了满脸的鼻涕和眼泪沾上他的衣袖之上前,叶齐平静地以着天魄剑推开了胖子的头。 “到了武安城里,你会找到能活下去的营生的,” 也许是蓝衣胖子一双眯眼努力睁大,泪水不断留下的场景太过真诚,而几乎含着如同孩童一般让人几乎能感同身受的极度恐惧,被那凡人只是极度想要存活下去的念头感染着,叶齐心中没有对那胖子这般死缠烂打生出什么不快来,此刻没有感觉到灵气的波动,也没有感觉到道门来人,叶齐便耐下心说道。 “你若是觉得你刚才见到的那个仙人可怕,他也不过是我遇到的敌人中,实力还算不得最强劲的一个,我可能遇到的险情太多,也顾不上你,你若是跟我为仆,那方才是真正陷入死地之中。” 然而那胖子却只是拼命地摇着头,脖子粗得流下大颗大颗的汗珠,而胖子胖圆而稚嫩的脸上是真正宛如少年一般的懵懂而惶恐,那人几乎将他当成唯一救命稻草一般地不住着重复道。 “我什么都不怕,我很有用的,我真的很有用的……” 胖子一咬牙,将背后的棺材卸下,却是立刻推开棺材盖,便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捧出无数本或残缺或已经碎得如同纸屑一般的古籍说道。 “这棺材是我出生的时候,捡我的那个僧人从这棺材里捡的我,里面有无数武功秘籍,可是我的身子经脉不通,僧人嘱咐我不能多练,现在我把这些都给少侠,少侠就给我一个跟随的机会好不好,我保证绝对不会拖累少侠的……” 胖子仍是十分执拗地说道,显然是一副已经认定死理,所以决不后退半分的样子。 而看着他这幅样子,叶齐也不愿多言,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了,而无论这蓝衣男子有着多么可怜的身世,现在只不过是惊悸过度,对于他这个施出援手的人有些下意识地依赖罢了,而他若是真的将这人带在身旁,将那人卷入那方才是真正害了这人。而只要过些日子,想必这蓝衣男子就能够想通这个道理的了。 因此没有多言,在那蓝衣胖子期冀的眼神之中,叶齐最终摇了摇头,没有再发一眼地将灵力积于脚下,他的身形一掠,便丝毫不沾地地向着预定之路飞去。 而在一阵烈风迎面吹来后,蓝衣胖子只觉自己的眼睛被风沙一眯,再睁开眼时,眼前那眉宇清黑,气势如剑一般锐利中锋芒内敛着的清俊青年,仿佛就如同他幻想出来的一般,彻底消失不见。 蓝衣胖子只觉得那寺庙中仿佛在他耳边一直嗡嗡而响的黑暗和恐惧再度袭来,他只觉身形一晃,口型张开,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地一头撞到在那棺材之上,彻底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 没有地图和方向,只是偶尔会从高空中腾空而起,望着离得越来越远的武安城方向,叶齐方才再度进入赶路的专注状态之中。 这一次他希望能找到一处不要距离人烟太近,也不要再出现一些诡异之事的灵脉,因此在确定自己的方向至少是在向着偏离武安城中的方向走去,而沿途的异兽也越来越多之后,叶齐方才开始停下脚步,仔细搜寻符合自己想要的灵脉。 然而或许运气已经在先前恰好寻到的两处低阶高品的灵脉中用完,这一次叶齐搜寻了半月,他侦查所画着的活符纹也几乎达到了几乎一笔勾成,瞬息便能完成的地步,然而在先后勘察了一千三百二十九处山地之后,他仍是没有找到符合他要求的灵脉。 而他冲击着体内剑气得到的进展,似乎也逐渐陷入了一个停滞的阶段。 在又一次地无功而返之后,这一次叶齐略微犹豫,决定还是暂时停下休息一天,哪怕现在仍然找不到适合的灵脉,他也可以锻炼着自己的心神去沟通那天地之间的灵脉。在他的修为恢复陷入停滞的这个阶段,若是能将神通修炼至臻,对于如今的情况,或许还能起到些他意料之外的改善作用。 因此在用着天魄开凿出一个足够容身的洞『穴』之后,叶齐便进入了专注无我的修炼状态中。 天地之间的无数缕彼此勾连而又缠密的气机密布着,如同在这无尽的天地之间,存在着无数根无形而无『色』的琴弦一般,而他的神通,便需要他找到便拨动那天地间最独有的一根琴弦。 一种朦胧的预感指引着,让他几乎仅凭借着本能,便能确定属于自己隐蔽神通的那根“琴弦”,也便是那缕天地气机所在,因为在所有的气机之中,只有这缕气机最为清晰,也最能与他的心神相呼应。 然而在往日里,其它所有的琴弦都是模糊不清,而且下意识地叶齐便知道那些天地“琴弦”是难以拨通的,然而这一次,在熟练而极其自然地拨动了属于隐蔽神通的琴弦之后,仿佛受着蛊『惑』一般的,叶齐忍不住对其余模糊的天地气机产生了同样想要拨动的念头。 而如果说拨动他隐蔽神通的“琴弦”现在仅需要他的三分专注和力道的话,叶齐发现,拨动那些此刻已经略微明晰的天地气机,却是需要他花费百倍,乃至千倍的专注和灵力,方才能发挥出那隐蔽神通十分之一的能力来。 而在几乎不考虑后果,只是专注地将自己的心神投入一缕清晰的天地气机的拨动之中,叶齐逐渐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的本意何在,就如同这片天地之间,只剩下一个冥冥的念头支撑着他,一定要拨动那一缕天地气机一般。 终于,在几乎将那缕完全陌生的天地气机拨动到几乎微微一颤的地步之后,叶齐方才能从这般专注的状态中退出。 此时的他只觉全身的气血翻滚着,宛如被无数熔炉蒸腾着一般,凡人时方才能感受到的无力和昏黑涌上头来,几乎过去了足足一刻,叶齐方才从这般几乎完全力竭的虚弱中回过神来。 然而此时的他已经是连握紧天魄都觉得五指微颤,而他的耳边无数声响嘈杂着,本来就已经是凡人百倍听力的他,明明在这深夜之中却能感觉到百倍于置身于闹市之中的吵嚷来,直到他控制着灵力缓缓流转着,拨动和联系那陌生的一缕天地气机的后遗症方才在他身上逐渐淡去。 第360章 确定 仿佛没有什么发生变化, 但是他和天地之间的联系, 似乎陡然明朗了起来,察觉到被剑气禁锢着的神魂中的些许松动, 叶齐没有继续下去, 在缓缓吸取着地底的灵脉恢复自身的过程中, 他再度仔细地向着神魂和身体中内视而去。 剑气的形态似乎虚弱了些许, 虽然它们仍如同无坚不摧的城墙一般紧锢着他的灵气,然而叶齐此时已经能感觉到剑气之中他的金丹与之相呼应而来,就如同是同源同根一般, 金丹中的灵气受着他的神魂颤动而强烈地涌动着。在那剑气再度要在他体内开始『乱』蹿前, 叶齐最终止住了他的这般动作。 因为此时, 他察觉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来人。 那个他在半月前救下的蓝衣男子, 此时一步一个脚印泥泞却坚定地向着他所在之处踏来。 淅淅沥沥的暴雨在外边下着,胖子那一身风尘仆仆的蓝衫已经湿得不成样子, 然而那人仍是背着与他厚重身形更为沉重的一具棺木,偶尔停下抹一把流下的雨珠, 然后继续向叶齐所在之处走来。 山上的巨石有着松动的迹象,察觉到脚下的泥土松动着, 有轰隆声从山顶上传来,叶齐微微一皱眉,他在脚下蓄着灵力,身形一掠,便向着山下赶去。 扶着棺材大喘着粗气的胖子没有注意任何姿态地大坐在地上,直到他体力略微回复了些, 胖子才努力站起,感觉到鞋底进来的泥沙摩挲着的痛楚,胖子单脚站起,他一手扶着棺材作为支撑,一手将自己的鞋子抽出,倒了到里面的泥沙,然后再抹了一把汗,方才背起棺材继续向着自己感觉到的地方前进。 然而当他想要迈开一步,却望见山顶上无数的泥沙松软留下,他的脚深陷在泥沙当中,而那无数块巨石如同轰隆惊雷一般向着他落下时,胖子茫然失措地张着嘴,表情惶恐中带着些许茫然,此时他甚至连自己该躲向何处都已经完全忘却。 直到他的衣领被再度拎着,双脚腾空地飞起时,胖子忍不住扭着脖子,他向着那熟悉的那人两眼放光地叫道。 “少侠,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没有丝毫怜惜地拎着那人的衣领,叶齐以着几乎破开风浪般的速度向着山下赶去,轰隆的巨石在他们身后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而在拎着那蓝衣胖子到了另一处平稳避雨的山洞之后,叶齐直接开口问道。 “你如何知道我会在此处。” 胖子脸上的肉颤了颤,他笑得咧开了嘴,明明刚刚方才经历了生死危机,此刻终于能从险中逃生,两条眯缝似的不大眼睛便满足眯成两条线。 胖子拍了拍自己身后的棺材,非常自豪地说道。 “是它告诉我的。” 叶齐望着那人,等着胖子的后言。 然而只是说完了这一句,胖子就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没有再看他,叶齐只能开口问道。 “它是如何告诉你的?” 胖子有些犹豫地纠起了眉,然而最后还是对于眼前由着救命之恩的青年信任,压过了他心间的恐惧,他开口说道。 “少侠,我,我应该跟你说过—— 我是和这具棺材一起被丢在荒寺里,被一个僧人见到的吧?” 叶齐点了点头的,等着那人继续说下去。 “可是我总觉得,不是这样的,”胖子吞吞吐吐的,他低着声音继续说道,“寺庙里没有床,我一个人,有时候就喜欢睡在这棺材里,每到这时,我脑子里就会想起些奇怪的东西。” “那些东西,有时候是一把黑影,有时候是一把很锋锐地向我刺来的剑,有时候,我能看到漫天遍地会飞的仙人,还有,有时候我只看见一根在我面前逗着我玩的拨浪鼓。” “而且,我在棺材里睡着,然后起来的时候,会觉得脑子很晕,然而不会觉得饿,小时候我能吃一点果子,在棺材里睡上一觉,就能一点都不饿地从这棺材里醒来,去那山岗上面玩,能够玩上一天,我本来应该是不识字的,可我真的还认识几个字。” “原来的那个寺庙是为了亡魂超度的,所以好年月的时候,城里的百姓要将尸体立碑超度,完整地葬在这处山岗之上,我们就能收到一些礼钱和贡品,可是大部分的年月都不太好,有时候东西都不够吃,我就一个人在棺材里睡上一两个月,可以等着那个僧人叫我的时候再起来,身体也没有什么事,只是一年比一年要胖了。” “抚养我长大的老僧人叫我不要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后来他死了,我将他好好葬在了寺庙后面,然后自己睡在棺材里,醒来的时候这个寺庙已经没有人再来了,我一下就变得特别高,也特别胖了。” 胖子嗫嚅着说道,“我不敢再继续睡下去了,有时宁愿上山岗里采点果子,饿上一夜,也不想再睡在棺材里了,我怕下次我再一睡,我就直接睡死过去了,再然后我就看到一个仙人飞出来,斩了一剑,我掉下山崖,差点没了『性』命,被少侠救了之后,我也不想继续这般浑浑噩噩下去。” “然后我在棺材里再睡了一觉,梦见少侠你朝着这里来了,我想跟着你,也往这里走来了。” “你是如何梦见我从这里走来的?” 叶齐微微凝眉,此时他已经注意到了不仅蓝衣胖子这个人,便连那人身后的棺木,都给了他一种极为邪异的不对劲。 胖子指手画脚地比了一个他看不懂的圈,极为认真地说道。 “就是,就是我好像从天上看着,看着你往这里走来,然后醒来的时候我跟着梦里看见的一路走,发现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我也就跟着走过来了。” 一股寒意从脊背涌上脑中,想到自己在那处荒山上感觉到的那股隐隐窥视之感,叶齐喉头一紧,面『色』却是不变地继续问道。 “除了我救下你的那一次,你可曾有见过我?” 胖子笑了,雨势略微停歇下来,明明是个凡人的他此时却给了叶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之感。 “我,好像确实觉得少侠挺面善的,就像是在我梦里也见过你一样,不过我好像见到的还有两个人,”胖子微微打了一个颤,说道。 “不过我看见那两个人好像死得只剩一滩肉泥,就吓得从梦里醒过来,连忙上山了。” “你是什么时候见到那两人死的?” 握紧了手中的天魄,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叶齐一字一句地问道。 “就是上山的那个晚上,我梦见他们死了。” 叶齐重复着男人的语句,他加重着语气说道。 “你在滑落山坡的前一个晚上梦见的?然后你上了山,一个道门之人斩了山岗一剑,你滑落在山崖之上,然后被我救出?” 似乎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的,蓝衣胖子想了想,然后确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那两人是在你滑落在山崖上的前一刻才死的?” 不过话语并落之际,他的天魄便以着极为可怕的速度一剑斩出,然而那胖子愣愣地看了过来,却是连天魄就要斩在他面前都没有发觉。 不对。 叶齐眉一凝,在看到胖子的身上被迫出血痕的那一刻,他再斩出一剑,两剑几乎同时相抵着,将这片山崖震成粉碎来。 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蓝衣胖子一脸茫然地发现自己双脚离地,又在山崖崩塌前一线被着青年轻而易举地拎了出来,他正要疑『惑』地开口时,猛然发觉脖颈旁的剧痛。 手正要一抹,叶齐按住胖子的手,在灵气顺畅地涌入那人体内,确定那蓝衣胖子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凡人之后,他方才让那灵力将胖子脖颈上已经划出可怖鲜血的伤口愈合了开来。 仿佛只是陡然被制住,然后又被松开手的胖子一脸茫然,在『摸』到自己脖子上的血后,几乎嘴一瘪,眼泪就涌到了眼眶里,如同不要钱似的拼命流了下来。 叶齐此时方才明白先前这胖子给他的纯真和懵懂感觉是从何而来,若是真如那胖子自己所言,他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棺木中度过,那么无论这蓝衣之人外表如何,其实这胖子的心智还不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叶齐立刻明白了自己先前面对这人时,那仿佛面对毫无所知的幼童般需要极其耐心的感觉从何而来。 “好了,不哭了。” 叶齐收起天魄,面对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这个起码三百斤的大胖子,只能一遍又一遍耐心至极地说道。 “没有伤,现在你的脖子上没有伤了,不信你再『摸』『摸』看。” 而在青年无奈地安抚之下,胖子终于哭累了,他方才抽泣般地停了下来,颤抖地『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第361章 避嫌 直到确定真的没有伤痕之后, 胖子嘴一咧, 却是开心无比地笑起来了。 就如同毫不记仇一般,明明他前一剑就要将这人斩成粉碎, 然而知道自己没有出什么大事之后, 胖子眉开眼笑着, 几乎立刻便忘记了这件事情。 “少侠, 你可不可以让我跟着你啊,我其实一点也不怕死的。” 胖子拍着胸脯,肉感的脸上两条粗笔画上似的眉『毛』扭在了一起, 那人极为诚恳地请求道。 “我可以把我的棺材送给你。” 这句话一出, 叶齐先是一震, 他没有多少喜悦地开口问道。 “你明白你的棺材到底是什么吗?” 胖子摇摇头, 他脸上仿佛永远这般乐呵的笑意在此刻减淡了下来。那人诚实地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我, 其实我还不懂这棺材到底是个什么,但它, ”胖子再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 “应该是一个宝物吧。” “我也和寺庙里的信众打过交道,听过他们说起过一些奇闻异事的。我觉得,我被放在这棺材里,可能我也曾是个—— 仙人家里的大少爷吧。” 在说出这与天方夜谭无异的之后,看到叶齐面上没有『露』出些鄙弃或者嗤笑的神『色』,胖子略微松了一口气,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背后的棺材,带着些许怅然地继续说道。 “或许生出我的时候,我家中出了什么事情,来不及将我托付给旁人,我的父母便将我放在这宝物里,留到寺庙那里吧。” 胖子想了想那场景,面上没有丝毫怨忿,反而流『露』出些释然之『色』。 “所以我在庙里这些年,一直想着他们可能来找我,老僧人走了之后,我也没有离开。直到我长成现在这般样子,我仍是浑浑噩噩的,总想着会有他们来接我的那一天。” 蓝衣胖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后却是终于释然地说道。 “我害怕他们可能认不出我,就一直将这幅棺材随身带着,想着他们若是有哪里一日腾云驾雾从天上望下来,应该就能一眼看到我吧。可是直到我快要掉下悬崖的那一刻,我都还是没能等到他们,少侠,在你来的前一刻,我其实觉得我这一辈子活得挺无趣的,我想若是我还能活下去,我就不要这棺材了。” “若是有人能带我离开这里,哪怕喂牛喂马,做个寻常的仆人,这辈子我也不想再因为这副棺材和我可能存在的家人,就困在这一介狭小之地了。所以,少侠,你带我走吧,我真的不怕死,而且哪怕真的死了,也定然不会对你有一字一句的怨言的!” 胖子的情绪陡然高涨了起来,从他陡然亮起的瞳眸中,叶齐明白了自己在这人眼中可能就成了什么或许极为可靠和依赖的角『色』,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却是没想到自己这次救下一个人,竟会惹出这般大的麻烦来。 然而望着面前胖子纯真得宛如七八岁孩童一般执拗的眼神,叶齐明白在真正见识到死亡前,他是撼动不了那人的决心的了,而眼前之人,确实也是他见过的最难以处置的棘手之人。 毕竟这人只是个寻常的凡人,若是他径直离开,有着那口棺材在身旁,那胖子迟早也有找到他的一天,而无论如何,叶齐也不想留下一个可能随时窥探到他的祸患。 然而若是把这口棺材拿走,将这胖子留在这里,没了这口棺材庇护,这个胖子在诸多异兽攻击之下,也不可能安全离开,而且这棺木说不定还有其他诡异之处,他拿到手里,或许也无异于惹祸上身。 当然,最简单便捷的法子,自然莫过于直接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胖子直接杀了,然后便将棺木挖个极深之处埋了,等到他恢复完整实力的时候再来看这口棺木能否为他所用,然而若是真的用了这法子,他便也不再是他了。 而他若是依凭着自己比那凡人强大的力量做了这无缘无故就杀人夺宝的事,有一便有二,行事走到了一条岔路之后,便只会一路向着这岔路走进,而到了那时,哪怕他获得了再强大的力量,这样的他也算不得是本来的他,只能是完全被那虚无缥缈的大道诱『惑』的一具傀儡罢了。 因此这个念头却是连出现都没有,便被叶齐抛在脑后。 “我现在仍是不能完全信你。” 叶齐平静地开口,却是说道。 “而且你跟在我身旁,便知道我所言的敌人众多非假,日后你若是落入了道门手中,受尽天下千般酷刑,我也不会来救你,而道门可能『逼』迫你做出千万事情,来获得你的这个宝物,即使如此,你仍要跟随于我?” 胖子抿着嘴,严肃地听完这一切,他脸上的笑意缓缓消泯开来,叶齐心中微松,觉得那人应该知难而退之时,却听见胖子用着更加坚决的语气说道。 “我明白了,少侠,这些我都想过了,无论你抛下我,还是我最后自己陷于险境之中,我都不会有一句怨言的。” 听了那人的话,叶齐沉默了一瞬,他开口说道。 “你有着这口棺材,若是不牵扯进我和道门的这些事情,或许能够在凡间建功立业,娶妻生子,再不济或许也能有一番富贵尊荣可享,何必要卷入这些麻烦之中?而且我已经探查过了,你体内的灵脉不显,那怕是修炼百年,也不会增加多少岁寿,只会为自己平添不少苦楚,加上这些,你可还能确定自己已经想清楚了?” 平静地听了叶齐的一番话,蓝衣胖子微微低了头,他脸上出了汗水和泪水混杂着,明明话语中夹杂了泣音,此时却是格外清晰地说道。 “我这一生不知自己是为了什么活着,我不喜欢富贵,也不喜欢什么功业,我第一次出的远门,便是七岁时从寺庙里去武安城买香烛的那一次,我见了那些新奇的东西,就已经很欢喜了。所以这是我第二次从寺庙中出来,我已经不打算再回去了,我想见识比我在的那方寺院,更加广阔的天地。” “所以生死都已经没关系了,我这一辈子不知何为生,也不知何为死,”胖子咬着牙,却仍是止不住眼眶中的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所以少侠,让我跟着你吧。我想见识一下更加广阔的东西,哪怕只能活一天,我也死而无憾了。” 望着蓝衣胖子格外坚定的眼神,仿佛就如同看见了曾经无比执拗地忍耐着痛苦的自己一般,叶齐心中微微一叹,想到这道门之人数月都不见踪影,大概已经将注意力转到那江海国的遗族身上了,如果这人有些毅力,哪怕在大道上再无天赋,他也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的。 而作为一个金丹修者,或许,他已经可以点拨一个凡人尝试着走进道途了,而至于这人到底能走到多远,或许就要看个人的资质和气运了。 这般想着,叶齐没有将他的念头在面上显出,然而他的语气却从冷厉变得略微温和了下来。 “你去换一身衣裳,把这口棺材留下,让我看看。”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胖子便兴高采烈地将着他背上的棺木放了下来,然后高兴地点了点头,便抱着一身衣裳向着附近的一片湖中冲去。 叶齐摇摇头闭上眼,待他睁开眼时,换上一件崭新蓝衣的胖子已经安静地踮着脚尖走了进来,一副极为小心翼翼的样子。 “少侠。” 胖子小心翼翼地叫道。 “你叫什么名字?” 胖子挠了挠头,却是说道。 “我从小就胖,老僧人会叫我禅定,有些香客叫我小僧人,我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叫什么。” “那你给自己起个名字吧。”叶齐说道。 胖子嘿嘿地笑了两声,他搓了搓自己的手,便带着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少侠,我能不能和你一个姓啊?” 叶齐忍不住摇摇头,他笑着开口,便没有再提到名字这件事。 “你不必事事都要请教我,既然你现在还没有想明白,等到你想好名字之后,再和我说吧。” 胖子懵懂地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多少失落的意思,毕竟名字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称呼罢了,若不是青年提起,他也不会记起自己现在还没有名字的这件事情。 而想起胖子背后的那道棺材的作用,叶齐双眸微微一亮,他开口说道。 “我过几日要去搜寻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可能需要借这棺木一用。” 胖子没有丝毫爱惜地将那黑重棺材一推,格外坚决地说道。 “少侠,以后这东西就是你的了,我背了它那么多年,早就想要把它丢了。” 只听那棺木沉重的一声倒地之声,胖子松开了手,便站着仿佛避嫌般地走远了几步。 第362章 坦白 叶齐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说道。 “我只是借它一用, 而且它若是认你为主的法宝,在我手上也未必能发挥出多少效用来, ”叶齐接着说道, “你进去吧, 我看看这具棺木到底有何用效。” 胖子没有犹豫地推开了棺盖, 躺了进去,他一边钻进去,一边不忘说道。 “少侠你可一定要叫我起来啊, 我经常一躺, 就容易睡过几个月了。” 叶齐自然应允, 而在看着胖子自然地推上棺盖, 几乎不过一刻棺木里就传来那人极其自然的打呼声之后,叶齐摇摇头, 他的手微隔着棺木,便将灵力缓缓探入那棺盖之中。 然而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那棺木给他的感觉既非绝灵属『性』的木料,却也不似平常能够探查的法宝, 就如同是一个完全封闭不容探查的存在一般,他心神『操』控着的的灵力瞬息间便没了联系。 叶齐缓缓收回了手,此时他无声地打开棺盖,看着棺材里睡得已经安熟,唇边还有一点淡淡口水印要留出的胖子,叶齐没有将他叫醒, 而是先将灵力同样输入那人体中,然后探查着,结果也仍然和他之前探查的结果相符。 胖子确实便只是个天资不好,哪怕踏上道途,若没有特殊气运也不可能走多远的普通凡人,然而从那人话中阐述的一切,显然这具棺木应该便是胖子的家人留下给他的法宝,乃至于更为珍奇的秘宝,以至于让叶齐都无法探查这其中哪怕些毫的灵气波动。 然而从蓝衣男子的体质来看,那棺材中似乎在缓缓蕴养着男子的身体,甚至叶齐还能在那蕴养中察觉到不止灵气,还有无数清晰的天地气机与这具棺木之间的沟通,显然,这具棺木或许便如同他脑中的星域或者纸片一般,是这凡界不该有的法宝,而这法宝只怕在凡界也不可能多见。 而胖子所言若是为真,那么胖子的家族或许便是将这唯一的法宝,或许该说是最后一丝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而那具棺木,或许还隐藏着什么连胖子自己都不知道的用处。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叶齐便将胖子叫了起来。 胖子『揉』了『揉』眼,明明在进来这具棺木前,他经历过了重重险境和劳累,以至于眼下都有了青黑,可在进来这具棺木不过片刻之中,就仿佛所有疲惫都在他身上消失得烟消云散了一般。 胖子精神奕奕地睁开了眼,甚至连音量都不由高昂了几分。 “我现在传授给你感应灵气的心法,你帮我找一样东西。” 叶齐平和地说道,意识到胖子若是话中所言都为真,或许寻找灵脉的关键,便已经在那人身上。 然而叶齐没有料到,听到引导他踏入道途,这般对于凡人而言应该最起码是一件喜事的事情,胖子听了,却是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少侠,我天资不好,那个……什么功法,我,我就不用学了吧,放在棺材里随我长大的那些秘籍,我现在都只是把它们当枕头垫着呢。” 胖子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道,他缩着身子,倒有几分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形完全藏起来的意思。 “不过您要找什么东西,包在我身上就好了。” 说到这一点后,胖子面上显『露』出了些许骄傲来,他拍着胸膛豪气十足地担保着。 叶齐略微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而他也明白人各有志,若是真的无意道途,他自然也强『逼』不得,他略微和下声音说道。 “所以,你除了想找个人跟着,什么都不想做吗?” 听了叶齐这话,胖子的眼睛猛然亮起,他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地点着头,显然叶齐所说的非常符合他的心境。 而看着青年如此温和的样子,胖子也终于放下心来,他试探『性』地提出自己的想法,说道。 “咳,少侠,其实我只是喜欢吃和睡觉,如果没有什么麻烦,身边有个人跟着,我就已经感觉很好了,您能不能就让我跟着啊?” 生怕着叶齐拒绝一般,胖子连忙开口说道。 “我的棺材很有用的,我不仅能帮少侠找东西,还有很多很多用处呢,您要是……” “好。” 打断了胖子极力说服着他的喋喋不休,叶齐答应道。 胖子眉飞『色』舞的脸上顿时洋溢出浓浓的喜『色』来,然而还没等他继续说,便听叶齐问道。 “可我若是常年在这深山之中修炼,你可也能耐得住『性』子?” 胖子搓着手,他脸上的眉『毛』挤着,开心到极致地笑着说道。 “少侠你不用管我,我从小就是在山里长大的,吃的喝的还有乐子我自己可以去找,我就是想旁边至少有一个人在,不会只剩我一个就够了。” 胖子大着胆子最终还是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叶齐也一眼便看出了这才是胖子最为真心的意图。 看着青年没有训斥他,明白这是同意的意思,胖子立刻便抱着自己的棺材献宝似地抬到叶齐面前说道。 “少侠,你想找什么就说吧,”胖子拍着胸口,两笔粗眉极其有气势地横在一起,他掷地有声地说道,“我要是找不到,这三百斤肉我就不要了都割下来给你。” 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生活可能不太平静的叶齐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便开始细致地给胖子描绘着他想要找的那灵脉的形状。 …… “金师叔。” 道门中的一人看到了从高空凌空跃下的一道光芒中来人的黑金道袍,显然便是层次高过他们的道门师叔,便立刻恭敬地低头唤道。 然而那人得来的,却是干净利落地穿心一剑。 伴随着如同秋雨寒霜一般的五十三道剑芒划破长空,几乎连一句呼喊都没来得及发出,道门外院的五十三名外门弟子尽皆死于那锋利的剑下。 五十三簇血花几乎同时溅出,而张绛江归剑入鞘,却是没有对那些凡仆动手。 而所有的凡仆早已牢牢地记得仙人的一切都不是他们能置喙的,有些凡仆甚至为了活命,早早地便自行将自己毒哑,方才能进到这道门中来,因此在目睹这堪称血腥的一幕时,几乎所有的凡仆便瑟瑟发抖地跪伏在地上,极为识相地没有出一声。 而张绛江平稳地关上这一处内院门,然后推开了另一道道门弟子的居所。 他平静而麻木地重复着这一道过程,不过一刻间,武安城中十三院的道门外门弟子便尽皆死于他的剑下,剑芒无声地如同穿过豆腐一般割裂那些哪怕身处于静室当中的弟子咽喉,而在金丹近乎碾压的实力之下,却是没有一个弟子来得及发一声,便在那锋锐无匹的剑势之下死去。 而在将武安城中十三院的外门弟子都杀尽之后,张绛江方才平静地走近了传送法阵。 而在传送法阵之中,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灵气充裕的一片桃林之下,正在忙于宗门大典布置等事的七名道门外门长老坐于溪边的七处巨石之上,他们身旁没有一人,面上相谈甚欢之情还没有收起,便看着张绛江突然闯入。 闻到空气中隐约散发出的血腥气息,认识张绛江原身的长老登时有些凝重地皱眉问道。 “你杀了多少人?” 而在随意地问过这一句后,却是没有打算从张绛江口中听任何一句回答,为首的外门长老便摇摇头,十分宽容地说道。 “罢了,下不为例,需知凡人杀得太多,对我们日后的渡劫也是有碍的。好了,金长老,入席吧,我们以为你在灵矿中驻守,方才没有将你宣回布置这宗门大典之事。既然你回来了,这宗门大典近在眼前的吉日,我们也不追究你擅离职守之职……” 然而随着血泡从那剑端涌出之声,低头望着一抹锐利的剑芒锋锐得穿透自己的伤口,带来无比的刺痛,为首的外门长老难以置信地回着头,看到的却是他们眼中一向懦弱没有丝毫存在感的金长老,此时面无表情地收起剑,瞳眸里闪动着可怕至极的仇恨火焰的一幕。 而下一刻,那名被着利剑穿心而过的长老全身爆鼓着,在一阵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碎成几乎肉泥般不成样子的人型。 刚刚仍是人间仙境,美不胜收的桃花林,此刻便是被着那长老已经爆『射』开的肉泥密布着,成了如同人间炼狱一般可怕的一幕。 “大胆,你竟然敢对李长老动手。” 在惊愕过后,六个外门长老几乎同时祭起了防御护罩。 处于不同位置的六个长老连忙厉声喝道,虽然不知道这位往日和他们不熟,却也不至于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的金长老到底是入了魔道,还是被着什么魔宝蛊『惑』了,方才落到现在这般地步,可是既然做出了这种事情,他们此刻肯定不能轻易放过他。 第363章 愤怒 伴随着一位长老将自己七颗星辰般巨大宝珠的祭出, 五位长老几乎纵身一掠, 便各自祭出自己的法宝,如青山般厚重的巨鼎压下, 伴随着一把锐利无比的阔背大砍刀, 宛如翻山倒海一般的浩瀚水流压下, 张绛江的身影一下子就陷入泛着宝光的法宝的围困之中。 然而就如同没有痛觉一般的, 从那无数法宝攻击中掠身出来的宛如骷髅般只剩骨肉的存在手中握着一把锐利长剑,如同魔神一般地几乎耗尽身体中所有灵气地疯狂斩下,那不惜命的架势让得首当其冲最靠近他的一位长老眉『毛』一跳, 来不及过多犹豫, 那名长老便撕扯着声音喊道。 “同道助我。” 便只见那翻山倒海一般的水流如同席卷天地一般再度涌来, 伴随着天地嗡鸣一般劈斩开的一声, 百丈高的巨大宝珠和阔背大刀也接连向着张绛江砍来。 然而那人便如同视若无物一般地纵身跃进在那长老身旁,伴随着那名长老一声惨烈的惊叫之声, 巨大的宝珠宛如陨星撞日一般地撞入地下,将那片幽然清雅的桃林碾为几乎魔域一般的存在。 而那名驱使着巨大宝珠的长老略微感应着宝珠之下的场景, 便不由微微捋着胡须,却是有些可惜地说道。 “可怜赵道友, 被这贼子牵连了,却是神魂俱灭,大道消陨了。” 然而他的这声叹息,却是只长出到一半,便被着胸膛中一把此处的利刃将身体和金丹斩为粉碎。 死前仍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身旁这位信任好友的玉长老双眼怒睁,却是看到他这位好友再度以着不管不顾的搏命之势朝着另外两名长老自保而去。 伴随着一名金丹修者宛如朝阳爆炸, 万物消陨一般可怕到极致的自爆,整片桃林几乎在瞬间便被夷为平地,而这自爆蔓延着,在自爆的那名修者完全殒命之后,另一位金丹修者也开始着惨烈到极致的自爆。 待到所有震耳欲聋的恐怖声响和浓烟停下来后,整片雅静的桃林和溪竹之中,只剩下了碾成泥泞一般的花瓣和竹节掩埋在黑土之中。 …… 六名金丹修者齐齐在这不知名的偏远小城中殒命,哪怕这凡界已没有任何能与道门分庭抗礼的修者,在这消息层层上报之后,道门后山中常开不败的桃花,传闻便在一夜落尽。 而武安城中那死去的外门弟子和金丹长老的景象,更是使得道门之中流传起了些流言蜚语,在还不能抓住元凶为何人时,接连几日护国真人毫无音讯,而平日里镇守着各处城池的道门弟子也纷纷被调集起来,神『色』匆匆地不知赶往何处,朝野中也不由有些人心惶惶。 听到朝野下大臣几乎无视着他这个端坐在皇位之上的皇帝,自顾自地说着要如何请求仙人施法下雨,保下今年溃烂的河堤,又要在哪里开山建城这些繁琐而琐碎的事情,小皇帝眼神黑亮地端坐在皇位之上。 第一次,他清了清自己的嗓音,尝试着开声说道。 “这些,朕也可以做的。” 仿佛是他的话音量太少,以至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般,殿下甚至没有任何人对他这句话有着哪怕一点的回应。 不过八岁的小皇帝有些不满自己这句话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因此他有些难耐地挪动着自己屁股下有些硌人的皇座,就如同极其盼望着吸引大人注意力的孩子一般。 小皇帝提高着音量,大殿中因为他的位置最高,所以回声也格外地清晰。 “没有仙人,朕也能做到这些事情。” 然而朝堂之下,所有的大臣仿佛都无视了他发出的这道声音一般,他们继续自顾自地讨论着,几乎已经就要拿出一个章程来。 而在众人簇拥中心的那人,却是占星监中的一个侍郎。而占星监,一向是道门中的仙人最经常来,也最倚重的地方。 因此几乎殿下所有的大臣,都如同侍奉着皇帝一般微弓着身体,谄媚的表情如同侍奉着自己的君王一般轻声地在这侍郎旁边说这话。 而这名侍郎,就宛如再理所应当不过高傲而冷漠地微微抬头,望向那些靠拢在他身边的人,神情打量而冷漠,就如同便是发自内心地认为这群人就真的是他的臣子一般。 然而他,明明才是这些这些臣子的皇帝。 坐在极高尊位上的小皇帝将这侍郎和这侍郎旁边的大臣表现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开始有些生气了。 因此他极为不满地将眉蹙了起来,眉心几乎现出了一个极深的川字。 然而自然是没人会注意他的神情的,就如同没人会注意座上的泥雕,会因着何事而可能出现什么不同的表现一般。 这安国一代代的皇帝,每一代都如同座上的泥雕一般,没有任何皇帝能在道门的看管下,行使哪怕一项皇帝该有的权利,甚至连选入后宫的女子,皇帝都是无权选择的。 皇帝这一辈子需要做的,便只是安安分分地坐在这皇位之上,如同木雕一般听着道门的布置,然后在道门的安排之下,和一个,或者数个女子交姌,最终在道门的选择下,选出下一代会接替皇帝的太子。 这般规律几乎如同天圆地方一般,已经是朝中无数大臣心中的通识。而哪怕曾从一些隐秘的书籍中了解到曾经的江海国皇族拥有何等大的御使大臣,统辖四海的权利,而那时道门甚至连一个影子都没有出现,大臣也只能略微感慨一声,便继续视若无睹地继续着这般现状。 毕竟一个凡人,哪里能和道门相争呢? 而且最后,那拥有着再如何可怕实力的江海国皇族,不也最后还是灭绝在了道门手上嘛。 因此几乎所有大臣都默认着—— 这安国的所有权利,都执掌在道门手上。 而道门之下,便是他们分掌着自己的这部分权利。 所以道门,方才是他们头顶上真正无声却有着实权的皇帝,而座上这个没有多少年岁的小皇帝,就如同是街边遇见的小儿一般,大臣们跪拜时便一向只当他是个泥雕木塑罢了, 所以当小皇帝皱起眉时,没有任何大臣有着闲心往这座上多看一眼。 这并不是恭敬,只是单纯的不愿而已。 而在那名侍郎开口,以着几乎傲慢而轻慢的姿态说道。 “水灾和降雨这两件事情,你们拟个折子,我去上报给仙门如今仙门中出了大事,仙人是否有闲暇去管这些小事,都是未定之事。至于其它的事情,莫非你们都是饭桶,需要仙门事事都为你们『操』心不成?” 几乎没有一个大臣为着侍郎的倨傲感觉到不快,而迎面着侍郎提着修建堤坝和开山事情的老臣战战栗栗,便满头大汗地口中说着不敢,不敢地从人群中退了下去。 大臣里,有人忧民忧国,有人为着自己不能从中贪下一笔银两而唏嘘感叹,有人为着想巴结仙人,却没有门路而暗暗苦恼。 …… 这般的人生百态,小皇帝还是不懂的。 坐在冰冷而硌人的皇位上的他只知道—— 还是没有人看他一眼。 所以他先前有的还仅仅是不快,如今便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愤怒了。 而皇位之上,这安国的十数位皇帝,也曾有着和他一般的愤怒。 然而他们与小皇帝不同,因为他们登基时都已成年,因为他们手中没有任何力量,他们懂得那曾经何等可怕的江海皇族是如何在道门手下被灭掉全族的,所以他们懂得敬畏和恐惧,所以他们最后学会了将自己的愤怒带到地底之下也就只能一代代将自己泥塑一般的命运传承下去。 然而如今坐到这个位置的小皇帝,才八岁。 他明白道门很可怕,却不知是怎样的可怕。 他明白自己现在已经拥有了一柄很厉害的剑,可他还是不知道这和道门比,哪个更如何厉害。 而如果是安国所有曾经登基的皇帝捡到这柄剑,无论他们心中藏着何种火焰,无论他们有着何种壮志,在明白自己和道门那宛如蝼蚁与天地一般的差距之后,他们一定会将这柄剑上交给道门的。 因为在安国历代皇帝看来,一柄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道门相抗衡的。 而若是将这柄剑使出,无论是对着何人使出,那边代表了与实力差距巨大到几乎能让人生出绝望的道门的抗衡。 然而座上的小皇帝,他只有八岁。 他还不懂自己拥有的这柄剑,这份力量代表着什么,他也没有学会,也从未有人教导过他,敬畏是什么。 而当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以为着敬畏道门便是最为天经地义的事情时。 小皇帝比敬畏更早一步学会的—— 是愤怒。 所以当小皇帝的眉缓缓松开,身子放松地依靠在皇位上后,还没人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 …… 侍郎觉得自己的脖颈微痒着,仿佛有丝丝的痛感传来,而当他不在意地挠上他的脖颈的时候。 受了一点点的力道,一条血线便从他的脖颈之下绽出,宛如旋转一般的他的视野下落着,伴随着惊恐的无数声惊叫。 “我……” 仿佛天旋地转一般,侍郎便只能以着极其疑『惑』和震惊的眼神晕眩着,直到他对上那个刚刚被他骂到几乎全身冒汗的老大臣的眼。 他的眼缓缓移着,方才注意到此时已经和他的头尸首分离的,他缓缓倒下的身子。 第364章 迎接 大殿之上惊叫声连成一片, 往日里最在意礼仪不过的大臣们此时如同没头没尾的苍蝇一般跑做一团, 直接昏厥过去,和几乎被吓得屁滚『尿』流的狼狈的姿态, 让着坐在皇位置上, 视角最为清晰地看着他们的小皇帝津津有味。 然而在嚎哭的声音刺耳响起, 小皇帝便觉得殿下的这幕场景, 又有些听不入耳了。 “安静。” 八岁的小皇帝努力地拍了拍皇椅,他挺直着腰身,努力地想要殿下的人注意到自己。 然而仍是没有人注意这无比喧腾中小皇帝有如蚊讷的这一点声音, 因此小皇帝的眉又皱起来了。 这一次, 他将目光转向了朝中几个从来都无比倨傲, 仿佛永远高高在上的大臣。 他也是知道的, 能得到朝中无数大臣的尊敬,这些人也都是能和道门弟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的。 小皇帝空空地握住了什么, 他的面容上还带着些骄傲和笑意,就如同显摆自己本领的孩子一般, 他缓缓将手中看不明道不清的东西往前一送。 那几个站起一起,勉强压抑着惊惧, 平静地商讨着仿佛什么重要之事的大臣们,面容一滞,他们身形一晃,便如同无数个碎珠子似的。 头从他们的颈子上滚落了下来,小皇帝看着,便不由地想起了自己曾看过的民间卖着的一串串的糖葫芦。 大概糖葫芦从木串上掉下来, 也是这般样子吧。 小皇帝想了想,便不由地笑出声来。 而那些在不知觉间便丧了命的大臣,此刻眼还拼命睁大着,似乎仍然不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 殿中的血腥气味蔓延着,人几乎已经跑得有些七零八落了,此时望着殿下或晕厥过去,或已经死去的人的尸首,小皇帝有些嫌弃地捏起了鼻子,他不再把自己的视线再分一分一毫到那些脏脏的不断流出红『色』血『液』的人身上。 他『摸』了『摸』自己袖子里小心放着的珠子,记忆里属于江海国皇族随手便能决定无数人生死的豪情涌上他的脑中,他高兴地『摸』了『摸』自己的珠子,觉得自己离变成江海国的皇帝,已经很近了。 …… “拜见老祖宗。” 长街扫尘净水,在武安城中,无数民居都在此刻闭得牢牢的,只有偶尔的几双含着畏惧的眼,从那破烂的门窗中看出,看着他们往日只能在高高在上的祭典和高台上出现的县官老爷这样的大人物,此刻以着再谦卑不过的姿态,围在一群穿着黑白长袍,面容倨傲而冷漠的青年身边,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直到那一声仿佛从九霄传来的声音响起,无数穿着锦衣华袍,哪怕是之前穿着道门黑白长袍,面上倨傲无比的人,此时都纷纷摆上再谦卑不过的面『色』,微正着衣冠,然后在那道仿佛来自天穹的声音指导下,行着三拜九叩的大礼,以着最诚心诚意的姿态,叩拜着即将到来的来人。 这一次,民居中胆子再大的人,此刻便连多看一眼这般举动也不敢再做了,虽然不知道守在武安城外的大人物们,这般三拜九叩恭迎着的是谁,然而连对他们言如同云端端坐的大人物,都必须摆出这般恭敬的姿态迎接着那人的到来,他们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有资格惹怒大人物眼里真正的大人物的。 因此在凡人恨不得将门窗夯实的举动之中,道门和渚家两方的人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实则如同楚河汉界一般有着无比分明的界限分开而站着。 道门中渚家的人和道门的寻常弟子不同,在这般表明立场的站位之中,哪怕大部分渚家弟子都是道门弟子,然而在道门和渚家间暗流涌动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再坚定无比地站在属于渚家这一块上。 若是数天之前,他们表明立场或许还不会这般坚定,然而在道门中无数外门弟子和六名金丹长老折损,武安城中道门的势力几乎被拔得一干二净之后,如今能和渚家分庭抗礼的道门弟子,却是大部分都是从其余城中抽调过来的道门弟子。 而在渚家和道门起了这些许不愉快,倒是称不上撕破脸面,原因也不过是据说那六名死去的金丹真人中,曾有着几位与如今的护国真人有些旧怨,因此在渚家的青竹弟子被杀之后,没有及时拍出道门之人追杀元凶,便使得一向依附道门的渚家和道门起了些许不愉快。 而这点不愉快,如果那六位彼此还交好的真人还在,渚家除了忍下这口气,也没有别的法子。然而人死如灯灭,当武安城中出的大事需要一位金丹真人继续坐镇主持,而这金丹真人还要冒着杀身之险,坐镇这武安城等到道门来援,作为道门派下的金丹真人的宗族。 本来应该是绝对的道门的主场,便成了渚家隐隐占着优势,而与道门如今隐隐抗衡的局面了。 然而这抗衡,对于道门来人和渚家家主,两方都心知肚明的是,这不过是一场孩子撒娇了向着大人讨要补偿的戏码而已,毕竟无论道门如何虚弱,对于渚家而言,道门也是这天下难以撼动的巨物。 而他们只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如同弱小的孩童一般表明自己被欺侮的生气,然后想着从大人手里漏些糖下来而已。因此这隐隐的抗衡并不如何针锋相对,反而在道门弟子和渚家中相熟的弟子相望一眼时,彼此都会忍不住浮现出些许无奈的笑容。 而渚家的主家人物敬畏的是道门中掌握着生杀权利的真人以上的仙人,对于相邻城中匆忙赶来的道门弟子,虽是没有多么看不起,却也真的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 所以在这般暗流涌动,心思各异的道门弟子和渚家之人的等候之中,那名死去的渚家弟子,无论他生前有着多么出众的天资,都已经悄无声息地被着人们所淡忘了。现在不过是借着这个死人的机会,来的一场利益交换的时机而已。 而在道门这边主事的人看来,却是仍然硬挺着,没有在那渚家之人的冷脸面前多说一声,毕竟他是象征着道门的门面而来,无论道门先前六名金丹长老的决策含了多少的私心,而渚家要求的补偿何其的少,在主事之人看来,渚家就如同道门手下饲养的无数条猎狗中的一条。 而渚家本就是凭借着道门的弟子,方才能在这武安城中成为说一不二的世家大族的,然而如今为了一个折损的渚家弟子,竟然声势浩大的弄出这般与道门分庭抗礼的局面,若是这一次道门选择妥协而补偿渚家,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安国无数座城池中,本来安心呆在道门手下偶尔被赏赐些残羹剩饭的其余世家大族,那岂不是都『乱』套了吗? 而至于即将到来的诸家老祖,道门主事之人却是丝毫不担心的,哪怕那老祖的层次在他之上,他也无权号令那诸家老祖,然而他代表的是道门的门面,而那渚家老祖也明白,自己应该先是道门中人,然后才是宗族中的人,而若是连这一点都不明白,等到那道门来援的金丹长老再来,这渚家世家大族的超然身份,便也不用再想着继续维持下去了。 因此在众人心中各自有着各自的打算之间,伴随着天穹上开道之人的一声恭敬呼唤,只见天穹之上仙云闪耀着华光,仙乐仙宫悠然出现,一道华光中隐约包裹着一人的影子,以着平稳目力却难以捕捉的速度飞快从那地上降落下来。 而那道华光之后,却是随着无数团更小的华光,它们之间仿佛有着万千的牵连一般,在那一大团华光落地之后,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人现出了身形,他缓缓护着自己下颌的长须,身后无数个侍奉着他,眉间点着一点红痣的妙龄少女男童们也纷纷降下,便听那中年人开口道。 还没等渚家和道门之人围上,那仙风道骨,胡须微白的中年人便轻轻颌头,开口说道。 “武安城的情况,我在来的路上听闻了,据说是江海皇族的余孽。不过不必惊慌,是那六名长老心志不坚,身上也没有带着宗门秘宝,方才受了夺舍影响了神智。” “宋长老,不必带如此多的道门弟子过来。” 被叫着名字的道门主事之人虽然明白这位金丹长老不可能对他做出什么越矩之事,然而在那双仿佛明悟一切,已经看透他心中一切打算的通透的眼的注视下,他仍是不由地喉头一紧。而先前做好的诸多打算,仍是不及那金丹真人仿佛看透他所想一切的一眼。 而听着金丹真人话中的意思,道门主事之人也明白这是最正确的决定,毕竟在那江海皇族血洗了武安城中的道门弟子之后,在不确定是否还有余孽存在的情况下,武安城中的道门,其实只要这位作为护国真人多年镇守都城,杀灭魔物无数的金丹真人坐镇,便已经算得上最安全了。 而他带来的这些道门弟子,不过是动手时给这位金丹真人的累赘罢了。 在明白这位金丹真人当真不顾忌他的颜面,当众指明这一点后,道门主事之人便只能忍着,继续以着对前辈之礼,有些僵硬地点了点答道。 “是,晚辈知道了。” 第365章 认真 “渚家二十三代寒系弟子, 渚家二十四代墨系弟子, 渚家…… 拜见老祖。” 随着一队队整齐有序的渚家之人恭敬的问好声传来,那名金丹真人微微点了点头, 他面容微微带上些满意笑意地说道。 “好, 回渚家回话, 我有些事情也正要吩咐你们。” 而在说完这一句后, 转身面对背后面『色』青白,显然极为难堪的道门主事之人,金丹真人, 也便是渚青湖便微微点了点头, 他用着自然的吩咐态度说道。 “宋长老, 留下一百人看护住道门死伤之人的尸首和院落, 晚间我会亲自来探查,道门里几位闭关通道只怕还需要数日方才能出关, 这些日子就委屈宋长老暂时代管这武安城中诸多的要务了。” 而听着这一句与其说是征求他的意见,不如说是直截了当的吩咐的话语, 明白自己终究没有跻身金丹层次,更加在渚青湖眼中算不得什么入得了眼的人物的道门主事之人便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而道门主事之人匆忙地答应一声后, 便几乎以着狼狈的姿态带着众多道门弟子离开此处,而渚家中的子弟们纷纷向着道门众人『露』出或歉意,或骄傲的微笑,只有直面着渚青湖的渚家家主,方才注意到他面前这位如同渚家擎天之柱的金丹真人面上,微微流『露』出的些许阴郁神『色』。 渚家家主心中一咯噔, 心中便连暂时压过了那道门主事之人的喜悦都被冲淡了许多。 而看着他们这群浩浩『荡』『荡』的来人,护国真人更是干脆,他没有在路途上浪费一丝一毫时间地用着灵力一裹,面前的渚家众人便被他收入了袖中,而掌握了袖里神通的他,连一声吩咐都不必多言,便再随意将长袖向后一展,他身后无数容颜整肃的男女侍童们便如同一股云烟一般进了他的云袖当中。 而在轻而易举地将所有人都带在身上后,渚青湖向空中一掠,他以着几乎如同利箭般划破长空可怕的速度逡巡着,最终在没有看到武安城中有一丝一毫的异样出现后,方才身形一转,径直向着渚家之处飞去。 当那团裹挟着人影的华光以着无尽威势降落到渚家中心府院中时,没有顾忌着渚家中跪拜子弟和仆人,渚青湖便将那些以着袖里神通收入的人全部在此时放出。 而此时昏头胀脑着被放出的渚家子弟还未来得及奉承或者说些什么,便已被看出了渚青湖有要事要和他说的渚家家主吩咐着,让着专人带他们回到了各自的屋宅之中,并严厉吩咐他们最近这些时日,如果没有族中派下的密令,都不得随意进出。 “请老祖吩咐。” 心中早已做好了应对万般可怕情况准备的渚家家主心中微沉着,却没有料到听到的却是一句近乎如同惊雷一般将他震得不能动弹的话语。 “将渚家在道门中的子弟全部召回来。” 渚家家主还未来得及问上一句缘由,便看见象征着他们渚家力量和依凭的护国真人,此时侧过身子微微望着池塘中优哉游哉挤做一团的五彩鲤鱼,而那眼中不再见丝毫通透和修为的强大,反而如同极为疲惫和惊惧之人一般,带着些许阴郁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有着什么他极为忌惮和惧怕事情的意味。 渚青湖轻声开口说道。 “道门不能再久待了,你即日起,便分批遣散我们渚家子弟逃出安国,对外就以分家为借口。” 这般重大之事,哪怕眼前站着的便是他们渚家一言可决任何人生死的金丹真人,渚家家主感觉到了那话中让他心惊胆跳的意味,也明白此事哪怕是由他和金丹真人一力促成,在没有明确理由的前提下,只怕也很难让渚家主系和分系一脉心服口服,因此渚家家主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祖,道门那里……” “我们不是第一个这般做的家族了。京都中有着金丹真人的几处宗族,都已经在开始着手促成此事了。” 望着凋零荷叶上的一颗水珠落下,引起池中无数鱼儿的跃动,渚青湖眼眸微黑着,他沉沉说道。 “道门的天,变了。” “老祖,你这是说……”渚家家主胆战心惊地请示道。 渚青湖微微移过眼,便将手中捉住的一根草叶向下用力一掷,便见那池水中跳上水面,以为又有着食物落下的鱼儿张口一接,整个身子便在顷刻间平整地一切为二,然后在顷刻间便成为了它们的同伴口中的美食。 “以后这安国的天,或许,就不再是道门了。” 将自己心中积郁了许久的心绪终于吐『露』出,渚青湖的面『色』阴郁着,却也方才好转了些许。 “道门开宗的太上宗主—— 疯了。” 渚青湖平静地说道,池水中的游鱼喧嚷着,他便随意地将着手中碾为泥灰的草叶向着池水中一丢。 伴随着在那一瞬间极为吵嚷的游鱼沸腾之声,没过片刻,院落中所有的事物方才完全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而那如同听闻了天即将塌下的秘闻的渚家家主,过了许久方才明白了他们渚家金丹真人话中的意思,仿佛陡然苍老了数十岁的老者恐惧地抬起头,便只能颤颤巍巍地行礼说道。 “是,宗主。” …… “少侠,少侠我找到了!” 伴随着胖子极为高昂的一句叫声从山间响起,叶齐唯一点地,便纵身向着胖子所叫喊的林间掠去。 在看见胖子流了满脸的汗,却高兴得上蹿下跳着,恨不得立刻给他找出着灵脉的样子,叶齐忍不住有些无奈地降下身来。 “这一次的方向是对的?” 叶齐温声问道,然而却是没有将多少希望寄托在胖子身上。 胖子却是极为高兴地指着那溪下的卵石,极为确凿而肯定地加重着语气说道。 “少侠,你这一次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看见你说的那个长长,会动,会发光的东西就在这石头下面了,它就和一个滑不溜秋的泥鳅似的,要不是我一气之下跟着它跑了那么久,我都还不知道它躲得多厉害呢!” 叶齐没有打击胖子的积极『性』,毕竟胖子这些日子辛辛苦苦地在林间上蹿下跳,抓鸡『摸』鱼,爬树睡觉得乐不思蜀着,但或许其中也确实有一两分是在真心为他寻找着那一处灵脉的。 因此便和数日一样,在顺着胖子所指的方向,天魄剑无声出鞘,然后便在他灵力全部灌出之下,以着可怕而肉眼难见的锋锐剑芒将那溪石下的地皮几乎掀开三尺,而他的符纹也同时无声打入那溪石之下,将灵脉可能逃窜的种种方向封锁了个干净。 然而在那翻出的溪石之下,无数粗厚的泥鳅和虫子抖动着身体,他的符纹也一直探查着,直到数千米下,也一直没有探查出半分灵脉的痕迹。 这一次信誓旦旦再打着包票的胖子便不由得有些尴尬了,在将自己的视线移到了那些溪石之下后,他喃喃自语地念道。 “不可能啊,小爷我一直梦里看见的就是这个地方啊,怎么就没有呢?……” 然而在这般喃喃的自我反省声音中,胖子将自己逐渐饿得发绿的目光转向了那一条条生蹦『乱』跳的泥鳅上。 他吞了吞口水,便有些心虚地说道。 “少侠,我今日的方向可能出了些差错,不过我的手艺绝对是一流的,今天我就拿这些泥鳅,做一道拿手菜给你尝尝,少侠,你知不知道这山里哪个地方有菇和能吃的野肉啊?” 叶齐微微摇头,虽然有些无奈,可这些日子来大的灵脉虽然没找到,小的灵脉他却是在胖子的指引下,自己误打误撞地发现了不少,虽然仍没有找到满足他预期的灵脉,然而这些日子来他体内剑气的封印确实松动了不少,而神魂已经能略微外延着。 此刻叶齐便顺着胖子的意思,在查探了一下周围的百米之地后,他指给了胖子要找的食材的方向,便要继续回到洞中修炼。 而看着青年面上没有『露』出多少愠『色』,平静得一如往常地耐心指点他的样子,胖子心中陡然泛出了些许不是滋味来。 他感觉自己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要为青年做牛做马,然而这些日子来他自己倒像是个小孩一般,仗着青年不会和他轻易动怒,似乎也没有怎么将找灵脉的差事放在心中,而这其中或许他担心自己找到了那什么灵脉后,就没有用可能又会被丢下,所以有些发懒没有尽心尽力去找的原因更占了绝大部分、 胖子一咬牙,斩钉截铁地说道。 “少侠,我今天不帮你找到这灵脉,我就不吃饭了!” 这誓言对于胖子而言可谓发得极重,胖子认真得便连面上每一块肉都绷紧了起来。 第366章 突变 “少侠, 等下我醒来, 你就直接问我好了。我这个法子很灵的,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找不到的。” 犹豫了一会, 胖子方才吞吞吐吐着, 有些犹豫地继续说道。 “不过我这个法子有点古怪, 我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 少侠你不要怕,问到你想知道的事情,就把我打晕过去就好了” 胖子紧皱着眉, 他的手紧握着, 第一次手臂上用力得能看出底下的青筋来。显然要使用这个方法, 对他而言也不是一件易事。 叶齐心中起了些许探究和好奇, 以防万一,这些日子他没有『逼』问胖子过多关于那口棺材的详尽一切, 可是对于那口棺木,他心中也是存着些许疑虑和顾忌的。 如今胖子主动提出了他不知道的另一个关于棺木的使用方法, 而他或许能从这其中探查到更多的缘由,他自然不可能不允。于是在他点头答应之后, 胖子第一次极为凝重地看着他的那口棺木,然后沉沉地憋住了气。 而在几乎将头狠狠一磕棺盖上,晕厥过去的立刻,胖子的身子微晃着还没有倒在地上,眼便猛然睁开。 在胖子那双狭小的眼睁开的那一刻,明明胖子身上没有一处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 然而叶齐却在此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来。因为胖子所说的“变了一个人”的说辞,确实不是夸张的描述。 在胖子微微借着棺材的力站起,然后不急不慢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让它恢复平整之后,方才缓缓转过身来。 在那转过身来的一眼,就宛如彻彻底底地换了一个人一样。若是有人见过胖子之后,再见过眼前这人,哪怕他们的样貌一模一样,也定然不会将他们认成是一个人。 而在胖子脸上总是懵懂和开朗的笑意,当缓缓从这个人身上展『露』时,那两个同样的深凹下去的酒窝,却几乎给人一种几乎如同深渊般深不可测的感觉来。 而在缓缓打量着自己此时所处的地点之后,胖子狭小的眼缝微微睁开着,再没有往日的半分懵懂和笑意,那双眼就宛如深不可测的湖水一般,在极为沉静清透的水面下,谁人也不知道底下涌动的黑暗积蓄着怎样的暗流。 而胖子身上的气质上从着一个有些小聪明和小心思的开心孩童,仿佛陡然变成了看不透深浅的沉静而心思沉透之人。 望着面前佩着剑的叶齐,“胖子”开声,明明是和之前一般的声音,然而此时由他口中缓缓道来,便不由地给了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一般,让人几乎听到那不疾不缓的声音和停顿的那一刻,便格外有着信服力地相信这是一位有着良好世家修养的翩翩公子。 “不知阁下要问些什么?” 那双眼沉黑而静然着,没有透『露』出些毫催促和『逼』迫的意思,配上那从容一般轻缓的笑意和语调,便足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和舒服至极来。 然而没有问出自己想要问的关于灵脉的问题,在微微沉默着一瞬之后,叶齐几乎做好了随时让天魄剑出鞘的准备。 望着面前的男人,叶齐缓缓开声说道。 “阁下为何会在一介凡人身上?”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叶齐便感觉到了此刻出现在胖子身上给了他浓浓危险之感的人,一定是实力能够威胁到他的修者。而无论再如何可怕的凡人,在没有威胁到他的实力以前,他都不可能感受到这股来自极为极端的威胁的预兆。 男人微微笑了笑,以着胖子的脸,出现这般近乎轻缓却说不清道不明到底是何意味的笑意,无疑是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然而男人此刻微微挑着眉,便给人一种无声而能压下一切违和的压迫之感。 “自然是—— 有迫不得已的缘由,” 男人轻缓而带着幽然得让人发寒意味地继续说道。 “阁下再不问自己想要知道些什么,可就没有时间再问了。” “那我便不问了。” 从这样不知根底的人口中问出的答案,他难道敢相信吗? 叶齐缓缓对上那人的眼,天魄剑在瞬间从剑鞘中划出,以着几乎划破长空的锋锐寒芒,直直向着那人刺来。 对于只有孩童心智的胖子,他或许会下不了手,然而面对这样一个一看便有着不善来意的来人,他还能下不了手吗? 而若是那人不说,哪怕那人是夺舍着胖子的魂魄,他也有能够让这人开口的法子。 然而在他的“忘尘”一式以着可怕至极的锋芒从胖子身上扫『荡』而出时,只听见极为凄厉的一声叫喊,胖子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痛痛痛!!少侠你不要杀我啊!” 听到那隐约带着哭音的胖子的声音,叶齐虽没有完全相信,然而也是让着那『荡』开的剑芒缓缓逸散开来。 而在抱着自己嚎哭上一刻之后,察觉到自己身上没有一点的伤痕,胖子方才余悸未定地站起身来,他小心翼翼地从宽松的领子里往自己的身体里看着,然后小心翼翼『摸』遍全身的各处,然后那不住流下的眼泪方才终于有了停止的痕迹。 “诶,我没有伤呀。” 胖子带着哭音地高兴说道,他转过头,眼上仍留着泪痕地笑着对着叶齐问道。 “少侠,你那一剑是什么?好厉害啊!我刚才还觉得很痛,怎么没有一点伤啊?” 几乎毫不记恨着刚才所受痛楚的胖子高兴地说道,而在感觉自己身子和呼吸仿佛都变得轻盈了几分,眼睛明亮着,感知到的世界和心绪也变得明亮着,身体前所未有的舒服的那一刻,胖子几乎忘记了前一刻还打着滚的他哀嚎着的样子,便十分高兴地说道。 “我现在,好舒服啊!少侠再来一剑,再来一剑,我觉得再来十几剑,我这身肉就能减下去了!” 胖子高兴地叫道,叶齐定定地望着他,他没有归剑入鞘,仍是做着随时出剑的准备,叶齐蓄势待发着,仍是无比平稳地开口说道。 “你可还记得遇见我之后发生的一切?” 这一声问固然有些古怪,然而胖子却是挠着头,没有多问缘由,便干脆地将着他自己遇到叶齐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说出来了。 然而在见过了胖子身上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之后,这一次哪怕面对着胖子一如既往懵懂而开朗的笑容,叶齐也不由地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那个男人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在胖子身上?而这些时日来,他所见到的“胖子”,就一定是真正的胖子吗?如果那个男人能够感觉到外界的事物,那么此时他的一举一动,或许便已经在了那人眼中。 而这样深不可测的人物,若是扮成胖子,除非身体每一次能感知的预兆都分外灵敏,不然他也是无法察觉的吧。 而在明白了这一点的一刻,叶齐望着向他走近的胖子,平静无比地说道。 “你走吧。” “除非你愿意将所有的隐秘都坦诚出来,不然我是不会放心留着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隐患在身边的。” 叶齐迎着胖子慌『乱』的目光,他没有丝毫心软地说道。 “下一次我再出剑,就是杀人的剑了。” 还不明白刚才的一切都是好好的,只是在他展『露』了一个隐秘便变得如此让他措手不及的胖子慌『乱』地凑近,这一次叶齐略微留手,然而剑鞘一拍之下,胖子便只能倒退着踉跄了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宛如陡然被着大人抛弃的幼童一般,在意识到青年的想法无比坚决的那一刻,胖子便嚎啕大哭了起来,他『揉』着眼,几乎已经打着滚便要在地上滚着。 叶齐却是没有再看一眼,在平静地一掠,回到他开凿的洞府中后,确定没有任何遗漏的东西之后,他便纵身一掠,以着这些日子来恢复的灵力,如同飞鸟一般轻巧地踏上云间。 而在略微向下巡视着,找到一处凡人不可能靠近,而且有着重重异兽存在的森郁辽阔密林之后,他纵身一跳,落入了那密林中最高的一处林木之上。 一只有着巨大羽翼和尖嘴的巨鸟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占领了自己的住所,立刻便威吓般地尖锐叫了起来。然而在察觉到这个人类身上比它的天敌还要可怕的威胁之后,巨鸟克制地隔着数十米远叫着,却连一米都不敢再靠近。 叶齐自然也没有和一只鸟计较的道理,他在根据着这片葱郁密林中异兽最多出没的一处后,便从林间一掠而下,然后继续向着自己看定的目标如云般飘逸一踏掠去。 …… 而在费劲了千辛万苦,爬到了山顶之上,最后看到那洞府中已经再无人息之后,胖子极为气愤地用脚踢着沉黑的棺木。 ”都怪你!都怪你把人吓跑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肯带着我的人,都怪你们!” 第367章 佳人 “三哥, 你说—— 我们还能回去吗?” 在浩浩『荡』『荡』的族人小心地行进之间, 被着年轻而穿着一身青『色』武者劲服的男子背在背上的男童小心翼翼地问道。 男童粉雕玉琢的面容上,极为认真地问出这句话来, 他老成似地叹了一口气, 便显出几乎让人忍不住捏一把的故作老成的忧愁来。 而被他叫做三哥的那人笑了一笑, 却是颠了颠背上滑落下男童身子, 语气宽厚没有回头地安抚道。 “还能回来的,别多想。只是家族里出了些事情,就当我们出来是散心一趟, 安儿别担心, 在你看到雪之前, 我们就会回到京都了。” 然而男子这般说着, 眉宇中便已经凝起忧愁来,他没有让自己的这份担忧影响着身后的男童。因为他们这一行族人中, 被他背着的男童和族中被检测出天资最佳的二十一名石家子弟一起,便是这浩浩『荡』『荡』一群人主要护送的对象。 而别的被检测出天资最佳的男童, 都如同繁华簇锦一般地有无数人鞍前马后地跟随着,『性』子被养得娇惯无比, 这些日子来风雨兼程的赶路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只有这个和他虽然不同母,然而向来懂事早熟的三弟没有多打扰着多问一声,哪怕是在马上被磨破了皮,也是强忍着直到昨天才敢告诉他。 而因为他们这一脉不被看重,如今能出现隐逃的人里便已属艰难, 三弟也知他的艰难,便也不敢提什么要多带一个仆人的话,而唯一打扰他的,便只有今天这不知道憋了多久才敢问出来的一句话。 而天资一般的他,也是托了他三弟的哀求,方才能出现在石家精简到极致,以防走漏风声必要的这只隐世队伍之中的,而他唯一的任务,也就是看顾好他背上的三弟,等到京都中的主家将他们召回,或者…… 石远望有些不愿去想那后一种可能,而在不过数天前,他们仍是石家虽不受重视,但一生温饱都不会有任何挂忧的京都望门的石家子弟,然而如今他们出现在一只主家为了留存血脉,方才紧急派出的隐世子弟之中,这其中有如天差地别的变换几乎让仍不过二十,心智仍未成熟完全的青年有些不愿接受。 而当想到那在他们心中如同顶天柱一般的石家有着覆灭的可能,那更附骨之蛆的恐惧便更难以按耐地浮现在他的心中了。 然而背上孩童的重量,便只能让石远望咬着牙,不将自己将心中的担忧和惧怕传给这世上现在可以说是自己唯一最亲的亲人。 而在一开始几乎心心念念着主家能够将他们召回,并且宣布一切都只是一场虚惊的期盼,到了现在几乎麻木得希望自己快些到达家族中让他们隐入的目的地,这其中数十个夜晚难以入眠的折磨让石远望从一开始也有些娇生惯养的急躁『性』子,逐渐地沉稳了下来。 然而当想到在京都中可谓是庞然大物,进入道门中的天才子弟不下十数代的石家,都为了那可能到来的灭门之祸而不得不将他们这些仍有着天资,本应该今年进入道门的子弟送出去,光是想到那灾难的程度,都不禁让石远望感觉到深深的窒息来。 而在离着富饶的京都越远,见过的场面越多,甚至渐渐地,一些城中的人便连石家的名声都未听说过半分,那点与石家牵连着的联系逐渐淡薄,在想到日后自己可能不用再困在那一方之地后,石远望又不禁对未来的生活有了些畅想来。 受着他的影响,他的三弟今天吃的比平常还多了两分。 然而这个消息带给他的欣慰,在石远望听到他们这一行人要经过武安城的时候,彻底化为乌有。显然行伍中和他一样听闻过这个安国边界旁荒凉而从未引起过任何人注意的小城,在爆发了道门中弟子相互厮杀,而近来更是有六名外门长老和所有的道门弟子都惨死在道门之中的传闻的人不在少数。 而道门弟子对于世俗中的凡人而言,或许与仙人无异,然而在与道门关系密切的石家中长成,哪怕身份低微,仅凭着在石家中的见识,石远望也明白百姓口中传得神乎其神的什么神仙弟子,也不过是要比他的天资高上一些的凡人,而这样的人物,对于他来说虽是不可攀比的,却也并非不可触『摸』。 然而那六名金丹长老的惨死,对他而言就如同顶天之柱倒塌了一般简直难以接受了,他们石家如今在京都有着这般地位,便是因为他们石家中有一位老祖在道门中结成了金丹,而他们世家依靠着老祖,方才能享受几乎一跃而上跃升为顶级家族,与众多有着深厚道门背景的顶级世家看齐。 然而如今,六名和他们老祖一般,高高在上便是他一辈子都不能触碰到的仙人存在,竟在这先前没有一点引人注目地方死于非命,也难怪石家物伤其类,而将他们这群人紧急送出,以备万一族灭也要留存下石家的血脉了。 而如今虽传闻有着护国真人回返武安城坐镇,武安城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秩序,然而没人敢拿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去赌一个万一的可能,而从众人口中听到了那些万分可怕消息的石远望自然也不想,然而在看到那些比他话语权要高的主家少爷的心腹,在那有着最终决定权的石家主家管事强硬的宣布之后,也只能不快而归,最多再咒骂几句后。 这一次,石远望也明白了那管事之人意志的坚决,而背上一如既往天真,口里还不断念着修炼心法口诀的幼弟,却仍对这近在眼前的一切茫然无知着,这让他在恐惧之余更加生出对于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来。 而在进入武安城后,随着管事之人有意地降低他们队伍行进的速度,这一次哪怕他没有出声,行伍中也有不少人看出不对来。 “石三定,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将我们这一行人都留在这里吗?” 一名少爷身边脾气火爆的武人立刻便开了口,然而从他刻意压低的话语中,众人也能听出那武人下意思的恐惧。 然而那被直呼其名的管事之人转过头来,他面容上是极为沉厚的黝黑着,然而那双眼就如同是鹰隼一般仿佛瞬间就能看进人心间。 “家主既然吩咐我主事,那么你们这些人的『性』命,便在我石三定手里,你们若是不服,便可以自行离开,只是一个护卫我都不能让你们带走。离开之后,你们就各安天命吧!” 这几乎只差一点火星便能被点燃的气氛更显得压抑来,然而一道幼嫩的少女声音打破了这般压抑。 “石五叔,我们不是不信你,只是这武安城委实不是一个久留之地,既然五叔示意我们将赶路的速度放慢下,五叔定然是有自己考虑的,我们也不是不明理之人,大家都是石家的一家人,五叔不如开诚布公地告诉我们五叔的考虑,既然人心服口服,也不至于伤了大家的和气。” 少女笑了笑,弯弯的月牙眼便足以让人消下所有气来。 “五叔觉得呢?” 石远望克制地看着,他自然是知道这马上的少女的,少女的天资不仅在包括他三弟在内的二十二名被护送之人中最佳,而且在石家中时,仅凭着容貌身姿便也足以独占这一辈石家子弟中的鳌头,也从来是他们分家子弟和无数无数京都子弟的梦中佳人。 而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一件事情,石妙音几乎可以说铁板定钉地进入道门,而且前途无量不过的了。 只可惜如今的石家别说是送人进道门,便连想让人出来都已是不易,石远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从隐隐约约传来的消息中,他也明白道门中出现了一件足以动摇道门根基的大事。 所以如今的他,才有着机会哪怕是隔着数米,远远窥一眼自己梦里相见的佳人面容。 果然,看着石妙音出了声,这一次,便是连在行伍之人中几乎说一不二的管事此时面上都不禁放软了几分,然而那男人面上仍是流『露』出些许为难之意来,而在最后,那管事之人几乎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再度坚决起来拒绝道。 “妙音小姐,这一件事是不能透『露』出一丝一毫风声的大事,请恕我难以从命。不过请各位少爷小姐放心,我石三定是奉了主家之命,不会做出有害于石家之事。而我这次的布置不会多添半分危险,只会给我们这次出行更多保障。时间到了,各位小姐少爷就明白了。” 在说完之后,没有过多犹豫的,石三定便继续命令着一行人继续前行。 石妙音微微皱着眉,显然她也没有料到哪怕她开了口,管事之人口中也没有一句对他们的交代。而她虽掌握了些许道门之法,那石三定也是一介武夫,抵挡不了她的施法,若是她真想得知,也不是全无法子。然而这般做了,那边真的是彻底和管事之人撕破脸了,她自然不会这般做。 因此在微微摇着头,向着车厢中担忧的『妇』女摇头失意后,石妙音也只能驰马回到了车厢之中。 第368章 岱望? 很快的, 他们也终于明白了石三定口中的“隐秘之事”是什么。 在看到八辆马车连带着严密的武者护卫与他们汇合之后, 这一次管事之人不再放慢速度,几乎在全力加速之下, 他们再度以着比较凡人的马车快上数倍的速度, 几乎畅通无阻而没有再有丝毫停顿地穿过那武安城。 而在终于离开武安城一段较远的距离后, 到了中午时分, 他们这一行人方才逐渐休整下来。 而那与他们石家研制出的铭刻上符阵的马车速度相拂的马车也及时停下,在石妙音带着一行人来到石三定面前之后,那八辆马车中的人也逐渐下车来, 马车中大多是以年轻样貌的少男少女为多, 一人旁便随着两三个仆人, 配置和气质和他们这些从石家隐世出来的弟子相差仿佛。 而在看到他们身上所佩玉牌花纹的第一眼, 石远望的心便忍不住地沉了下来。 武安城中的渚家,也便是同样出了一位金丹真人的名门世家, 只是因为渚家处于这偏远一城中,所以暂时没有跻身于京都众多世家的交往之中, 然而仅凭渚家的金丹真人成了护国真人,而且镇守了安国百年的这一点, 就足以证明哪怕仅凭实力,渚家也绝对是要在石家之上了。 因为实力的比拼从来便都是顶端战力之间的比拼,他们这些还没成长起来,外人都要忍不住夸赞一声的天资过人弟子,距离那无上的金丹真位,不仅仅隔着万里远的资质, 心『性』和气运同样缺一不可,而百年之间折损的修道天才更是多如牛『毛』。 哪怕是拿着足以让无数世家弟子掩面失『色』的石妙音和金丹真人比,那也绝不是能在同一个层次比较的。而在石家的金丹老祖至今尚未返回石家,他们石家便匆忙分散血脉而逃这一点,渚家的护国真人平安而返,而且如今镇守武安城的这一点,无疑便是一根顶天之柱。 然而有着金丹真人坐镇的渚家,竟还要同他们一起隐世出逃,岂不是表明哪怕是这渚家的金丹真人,也没有度过那可能是灭门之灾的劫难的信心? 这般想着,石远望便不禁全身发寒着,抱着怀中睁大着清黑双眼的幼弟,他唯一能做的仿佛就只剩下以着自己的血肉之躯守护着自己这唯一的亲人。 然而继续想着,石远望的目光便不由地向着远方姿态端庄,似乎永远处在众人关注中央的女子身上飘去,然而在看到集中在那人身上诸多爱慕的视线后,石远望不禁自嘲一笑,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便觉得自己脑中的想法简直是痴心妄想。 如果说这世上石妙音可能陷入危难,以他这般庸碌的天资和实力,莫说到时候是谁救谁,这世上只怕也有无数爱慕她的俊杰甘愿为她替死,却是哪里能轮得上他? 这般自嘲地想着,石远望便将自己心中那最后一点痴心妄想彻底抹灭开来,他关上车帘,不愿再听车外无数俊杰对女子讨好赞扬的话语,因此也没有看到,少女在他关上窗时向他那一处望来的夹杂着些许失望和复杂的眼神。 石妙音握紧缰绳,在众多讨好她的俊杰面容上一扫而过,心中却是没有泛起任何波澜地想道—— 罢了,既然他连最后的一点志向都忘却了,那便也不值得她再记住了。 或许,她也早该忘了。 …… 车厢之中,一道阴深贪婪的停留在少女面上的视线,注意到了少女看往的那辆马车脸上一闪而逝的遗憾和悲伤,车厢中的主人对着车外的仆人轻声吩咐道。 “去查,那辆马车中坐的是谁。” “是。” 车外的人恭敬答道。 …… 在那处无边无际的密林中找寻了许久,叶齐最终方才决定便在寻到的一处灵气较为充裕的灵脉中修炼。 然而说是较为充裕,他找到的那一条灵脉却是连他在豪义寨山上找到的灵脉十分之一都不如,因此他凝聚出来的灵气十分艰难,而在经历过了灵气充裕的进度之后,他如今修炼的速度更是连以往十分之一都不及。 因此在这般如同滴水成河,极为消磨人耐『性』的修炼之中,他体内的剑气固然仍是以着缓慢的速度消减着,然而按照叶齐的估计,若是以这般的速度继续下去,他只怕仍要需要十数年方才有可能完全冲击开剑气,恢复自己巅峰的水平。 然而灵脉之事本就是极端依靠运气之事,毕竟这天下万里之间,灵气充裕的灵脉屈指可数,而他在武安城附近的范围,已经接连找到了两处远远超过普通灵脉规模的灵脉,或许那便已经凝聚了这方圆千里的天地能够凝聚出灵脉的水准,而若不是想到那如同庞然大物的道门存在,叶齐几乎按耐不住自己想要重返那两处灵脉修炼的想法。 然而他毕竟不是为了一时冲动,就去送死之人,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可能已经找不到品质再高些的灵脉,而且不仅多了道门,还有一个说不清道不明根底的“胖子”随时可能找到他的位置之后,叶齐便决定暂时按耐住自己不管不顾抛下修炼,继续去寻找灵脉的心思。 而在不夜不眠的修炼当中,叶齐继续努力建立着和那天地之间气机的联系,他不断练习感悟着自己神通的使用,而在烦躁之际便用着剑法中的“忘尘”一式削去自己心中产生的过多杂念。而在过于精疲力竭的修炼之后,方才抽出些许时间去寻找是否有更高品质的灵脉。 就这般忙碌着,叶齐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在修炼之中,直到他感知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混流虚空的存在。 混流虚空便是要金丹以上的修者方才能出入的不同世界交隙的通道,只有金丹修者方才能找到天地之间的气机,然后凭借着气机和金丹一击方才能打开混流虚空沟通着不同凡界的通道。 而他全心全意修炼着,也正是为了能够尽早恢复金丹实力,回到原来的那处小方秘境找到或许还在等候着他的陆岱望,还有处置好他可能在小方秘境中留下的隐患,然而如今感知到混流虚空的气息,叶齐却不见多少激动,因为他明白,混流虚空不可能在没有金丹一击和天地气机联系下被打开。 而如今这被打开的混流虚空,定是表明有另一处凡界,修为在金丹以上的修者,打开了混流虚空来到这处凡界。而他既然能察觉到混流虚空的打开,便表明这处混流虚空一定在距离他极近,而且那名金丹以上的修者也同样能感知到他存在的位置。 在如今叶齐尽量避免着和实力超过他,并且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道门碰面,便是在提防着这一点,如今这代表着不知是友还是敌的修者到来,他如何能不全心警惕? 然而如今想逃已是不可能了,反而会让那通过混流虚空的修者更加容易注意到他这一处的动静。 在握住了腰间的天魄,随时做好了天魄出鞘的准备之后,叶齐却没料到他听到一声格外熟悉的叫声。 “嗷!” ——岱望? 而在听到那叫声的第一刻,他脑中还有些混沌着没有反应过来,身子便下意思地向着所感知到的熟悉气息一掠而去。 而在看到那混沌虚空缓缓闭合者着,那熟悉的如同炮弹般飞快的一道白影撞入他怀中的那一刻,叶齐下意识地便抱住了怀中久违重逢的柔软炙热的皮『毛』触感。 而在那双灰蓝澄澈的圆瞳仰起来望向他,叶齐一时喉头发紧,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的下一刻,陆岱望的两只爪子便已经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看上去风尘仆仆而且眼中已经出现了些许困意的天澜兽强打起精神望向他,长长的尾巴便已经下意识地将他的腰身束紧,喉头咕噜咕噜地叫着,头微微蹭着他的脖颈,便已经透『露』出了浓浓的不舍之意。 『摸』着那雪白而触手柔软如水的皮『毛』,叶齐只觉得他此时心中仿佛也软成一滩水,他不敢想象陆岱望是怎么能通过混流虚空中诸多可怕的混流,来到他这一处的,一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想将怀中蹭着他的异兽抱下来,好好检查它的身体有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损伤。 “嗷呜。” 天澜兽嘶哑地叫了一声,瞳眸中的泪水便已经在灰蓝如同清澈湖水般的眼眶里打着颤。 ——叶齐,坏。 ——说好了,不会让岱望等很久的。 ——岱望,等不到,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了。 望着那一双澄澈如初的圆睁灰蓝瞳眸,叶齐此时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十万个陆岱望用尾巴轻挠一样,他一时酸酸麻麻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面容温雅而俊秀的青年微微低着头,便用额头轻轻蹭上怀中异兽的头,以着温和和无条件退让着的姿态缓缓说道。 “嗯,我是个坏人。” “岱望有没有受伤,下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陆岱望扬起了肉垫似的爪子,收紧了按在他胸膛的力道,仍然非常生气地说道。 “嗷呜!” ——不好! ——岱望,要生叶齐很久的气!! ——这次两个亲亲都没用了!!! 第369章 整治 然而语气这般威胁地说着, 幼猫似的雪白幼兽窝在他的怀里, 用长尾紧紧锢住他腰身的力道和一转不转地望向他的样子无比紧张,叶齐便忍不住收紧了抱着它的力道, 他控制着不让自己面上的笑意泄『露』出去, 只能再度温和安抚道。 “好, 不生气了好不好。” 青年微低着头, 手便极其自然地顺着天澜兽最喜欢的顺『毛』方向柔和而参杂着精纯灵力一起缓缓地『揉』着,陆岱望的双眼『迷』朦着,爪子的力道不禁便松软了下来, 猫儿似的幼兽软成一滩水一般地窝在他的怀里。 “嗷。” 陆岱望短短地叫了一声, 软软肉垫下连爪子都没有『露』出, 便软软地按在了他的手上。 ——不, 不要…… ——岱望还在生气…… 然而那推拒的动作没有半点动作,到了最后雪白幼兽的声音便变成了又细又软的叫声, 甚至主动地将自己的身子靠在了青年的手上。 叶齐忍不住无奈地笑着将它抱紧,看着陆岱望的视线『迷』蒙地盯在他的手上, 软软的爪子欲迎还拒地搭在他的手上,身子软得完全放松依靠在他怀里的样子, 那一刻微微的犯罪感在他的心中泛起,让他不自觉地想要收起自己撸『毛』的那一只手。 “嗷呜。” 全身的酸软还没有褪去,陆岱望四爪并用地抱住那只想从它身上松开的手,不满地叫道。 ——岱望,还要! 天澜兽理直气壮地叫道,那双灰蓝的瞳眸瞬间便恢复了清明, 岱望一转不转地用着圆睁的澄澈灰蓝瞳眸望着他,宛如看着一个要抢走它喜欢东西的坏人。 叶齐心中泛起些无奈的纵容来,而虽然不知道天澜兽是怎么从混流虚空安全地找到了他所在之处,然而想也知道那定然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这样一点要求他自然不可能不去满足,因此再度尽心尽力地顺着『毛』,直到终于让陆岱望满意地低低弱弱地在喉中发出呼噜声,最后在他怀中沉沉睡去后,叶齐方才停下怀中的动作来。 而在从那撸『毛』的过程中,他也通过探查的灵力感知到了天澜兽体内没有过重的伤势,因此在微微松下一口气来后,叶齐方才注意到了脚下用着细弱的叶子戳着他的银魄圣树分枝。 银魄圣树分枝小心翼翼地将着自己的叶子向上一弯,摆成一个显然易懂的心形。 “主人,我就不用『摸』『毛』了,你能把我头顶上盯着我流口水的那个虫子拿走吧,我有点害怕。” 白虫吞了吞口水,那双细细的只有两个黑点的眼几乎没有丝毫挪动过地盯在银魄圣树分枝上。 而在天魄无声出剑,看着青年抱着长『毛』怪,显然没打算分出手给它们的样子,银魄圣树分枝几乎打着滚一般地飞快跳上银魄圣树的剑身,然后飞快跳上青年的肩膀,在将寄托了它生死『性』命的簪子重新按回青年头上后,银魄圣树分枝方才安然地在青年肩上找了个位置躺了下来。 而凭着一览众山小的位置,银魄圣树死皮赖脸地忽视着青年微微看他的一眼,它微颤着叶子低声哀求道。 “主人,我……”这些日子被长『毛』怪…… 然而诉苦的话还没有说完,它便听到青年开声道。 “安静一点。” 青年低着声音说道,显然并不想让它惊扰到他怀中的天澜兽,银魄圣树分枝看着那人没有将它驱赶下来的意思,便继续自顾自地躺在了那人肩膀上,望着青年抱着的长『毛』怪,它不屑地想着。 ——哼,饶是你得到再多宠爱,最终在他肩上的灵植,还不是我! 然而在感受到青年手里缓缓往长『毛』怪体中输入的温和精纯灵气的气息,银魄圣树分枝还是非常识相地没有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哪怕比不上长『毛』怪,至少在一虫一叶一长『毛』怪里,它的地位不还是第一的嘛,然而当看到剑身上抱着一颗果子开始啃的白虫,银魄圣树一噎,感觉自己争宠的目标似乎选错了人。 嗯,虫子只想着吃,长『毛』怪只想着主人,它真正想要比的和它差距太大,而不想和它比的又实在智力太过低下,感觉自己好像连一点优越感都不能在这几个里面找到,果然,它还是想回簪子里过着被万鬼奉承的生活。 银魄圣树分枝嘤嘤嘤地想道,然而大概是青年的气息太过温暖,它也懒得再动弹,它靠在青年的肩上,直到自己也有了一点睡意。 跟在这个人旁边,长『毛』怪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它的身上,它也应该能过上一段好日子了吧。 银魄圣树分枝晒着太阳,懒洋洋地想道。 …… 仿佛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好梦,从青年温暖的怀抱中醒来,几乎感觉到全身都散发着属于青年的气息。 陆岱望抬起头,看见把它抱在怀中的那人闭眸修炼的专注神态,就仿佛担心是自己的一场美梦一般。 它尾巴一扫,便将那人肩上睡得正香的银魄圣树分枝卷着,丢到了白虫身上来。 从一个微硬的地方到了一个柔软的地方,银魄圣树分枝无知无觉地继续睡着,便没有注意到白虫试探着将它一点点地带远到了僻静的一旁。 直到完全占据了那银魄圣树分枝占的位置,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完全覆盖过那丑树枝的气息后,陆岱望忍不住想要更进一步地凑着,几乎忍不住想要更深一步地埋进青年气息最为浓郁的脖颈之中。 直到它被着轻柔抱起,望着面前睁开的青年含笑面容,陆岱望忍不住拖着长音软软地喊道。 “嗷呜~” “岱望饿不饿?” 陆岱望摇了摇头,然而肚子却诚实地响了起来。 而看见青年在火堆映照下,仿佛微微照亮着格外吸引它视线的温和而俊秀面孔,它忍不住拖长着调子叫道。 “嗷呜。” ——岱望,还在生气。 “那我们吃完再生气好不好。” 被抱在温暖的充满着久违的青年气息的怀中,陆岱望只不过形式地挣扎了两下,便伸着爪子按向了青年烧给它的香气扑鼻的烤肉。 叶齐低头望着它,便没有丝毫厌倦地望着陆岱望此时灰蓝得微微发亮的眸子一口吞下烤肉时泛起的满意水泽。 他轻轻『揉』着怀中幼兽的皮『毛』,便惹得它咕噜着叫着,说不清是推拒还是喜欢地一边将尾巴在他手腕上缠着,一边高兴地吃下一块又一块送到嘴边的烤肉来。 火堆中柴木略微噼啪地向着,温暖的火光几乎照亮了一人一兽彼此安静相处的寂静和缓缓流动着的温馨。 然而就在这般一人一兽几乎遗忘了外界的一切事物,只沉醉在各自专注的欣喜当中时,洞『穴』中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响起。 陆岱望用爪子微微挠了挠耳朵,便极为习以为常地等着叶齐下一块送来的烤肉来。然而它反应极为快速地伸着爪子按下了青年抱着它的手,不让他有空余的位置去碰那个丑树枝。 而在银魄圣树分枝惨叫声响起的那一刻,叶齐微微摇着头,便将一虫一枝挪到了眼前来。 而虽然已经被他分开着,白虫灼灼地盯在树枝上的目光仍是没有挪动半分来,而虽然全身无恙,可是受到了极大惊吓的银魄圣树分枝抖了抖它叶子上晶莹的泪珠,便要极为凄惨地开声哭诉。 银魄圣树分枝本来做好了被这一人一兽完全忽视的打算,然而却没料到青年的眉微微凝起,这一次甚至主动地放下了他怀中的长『毛』怪。 难道它得宠的那一日就要来了吗? 银魄圣树分枝颤抖着叶子,极为激动地想到。 然而叶齐只是轻轻将着天澜兽放在他的腿上,而在那微微透着清冷而凌厉目光转向它们的那一刻,银魄圣树分枝只觉心中一咯噔,所幸人类那幽黑中微微透『露』出冷意的目光不是冲着它而来,而是将目光放在了那个现在都还在留着口水的白虫身上。 银魄圣树分枝的激动不减反增,虽然它一向和长『毛』怪看不顺眼,可其实真正和它最不顺的,就是那条总是想着咬它的白虫啊! 若不是它的天敌就是白虫,它也不至于一看见那只虫子,哪怕知道以着那只虫子的牙口,也吃不了它,却每每都被吓得魂魄惧散,奔波逃命了。 如今看见人类终于将那整治的目光转向了白虫,它心中如何能不激动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而就在它想要观摩着那虫子凄惨下场的下一刻,却没料到人类的眼神平静地转回了它的身上。 下一刻,空间转换之感一闪而过,面对面前众多占据了它的住所,此时疯狂蹦迪的众鬼,银魄圣树的脸『色』一下就沉下来了 ‘’一刻之后,我再看见有一只鬼在我面前,我就把你们都烤来吃了。” 下一刻,众鬼如云烟俱散。 终于有了自己才是老大感觉的银魄圣树面上平静,心中却仇恨转移着想道—— 哼,治不了虫子和长『毛』怪,我治不了你们吗? 第370章 抱住 而将白虫抓到手中后, 陆岱望不高兴地扒着他的衣服, 爪子试探『性』地扒着他的手,想要将那只虫子打下来。 而在温声安抚着腿上的天澜兽, 告诉它自己是在处理正事之后, 陆岱望转过身子, 它扬起头, 清澈的灰蓝瞳眸圆睁地望向他,便没有再去管那烤肉一口,便是这般定定地盯着叶齐, 没有一点示弱, 却让青年不由心软下来的姿态。 “嗷呜。” ——那, 我也要看。 在无奈一笑后, 叶齐将陆岱望抱上了自己的肩上,让它能够更好地看清自己对白虫的动作。 被抱上自己喜欢位置的天澜兽喉中发着低低不满的咕噜, 便往他的脖颈旁蹭着,软白温暖的皮『毛』摩挲着他的面颊, 叶齐用了极大的定力方才忍住自己不往它身上再看一眼,而是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白虫身上。 其实在看到虫王的第一刻, 他便注意到了虫王身上的不太对劲来。 白虫豆点似两颗黑点的眼失了光彩,却在被他握上手的那一刻,半点反应都没有做出,叶齐心下微微一沉,虫王一直是他最忌惮的勉强收用下来的存在,而若不是觉得它可能还有用处, 而且天澜兽雷纹中储存的雷霆对虫王天生便有克制的作用,他也不会放心将陆岱望留在虫王旁边。 然而从让虫王认主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虫王定然是他会留下的一个隐患,只是不知道哪一日会彻底爆发罢了。 想到那小方秘境中可能爆发的虫灾,叶齐心下微微一沉,却也不愿再多想这太过遥远之事,毕竟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便是该如何处置那虫王。 果然,在感受到虫王身上认他为主的铭刻和符纹气息已经极淡之后,叶齐微微摇摇头,他稍微在手上泄『露』出了些许灵气,很快地,虫王茫然无神的眼立刻就如同将死之人看到了最后一点希望一般,猛然地亮了起来。 而在几乎不管不顾张开细嫩的口牙一口咬下之后,就如同是咬上金石一般,虫王方才发现自己无法撼动那散发着强烈的美味气息存在的分毫,而在它微微一晃神中,面前一颗远远的石珠子落了下来。 而那不在它的食谱中的石珠子也同样散发出淡淡的食物气息,虽然和刚才那散发着浓烈气息的美味相比如同天地之别,然而对于此刻已经饿疯了的虫王而言,它几乎不用丝毫考虑地便一口咬上那石珠子,而在沙沙的脆响之中,虫王茫然的眼方才有了几分逐渐凝聚起来的神采。 在白虫疯狂的进食过程中,叶齐用着封印之符阻断虫王可能逃跑的任何一丝可能后,便缓缓『摸』上肩上气鼓鼓,仍用着身体的柔软白『毛』蹭着他面颊的陆岱望。 “岱望,我走后发生了什么,都告诉我好不好?” 天澜兽张了口,如同幼猫磨牙似地咬了咬人类伸过来抱它的手指,却是连一点儿力气都没舍得用。而在孩子气地泄气完后,它『舔』了『舔』人类伸过来的手指,确定自己将那白虫子留在人类身上的气息完全覆盖完后,方才任由他将自己重新抱到了怀里。 气鼓鼓地炸『毛』着的陆岱望此时才略微温顺了下来,将自己的身子尽可能地伸展着占满人类的胸膛后,它方才开口,极为有气势地叫了一声。 “嗷呜。” 叶齐也方才从陆岱望传来的神念之中明白了,他走之后那小方秘境中发生的种种变化。 在他走了之后,陆岱望带着银魄圣树分枝和虫王每天都在池子旁边等他回来,然而天地之间的气息越来越污秽,甚至那池子里流入的活水,也逐渐带上了浑浊血『液』的气息。 有一天晚上天地震动着,无数照亮着整片天地的剑芒和法宝的声响以着极为可怕的爆炸之声响起,其中甚至掺杂着些许妖兽的嘶吼,而在这动『荡』之后,草木和天地间的便逐渐开始枯萎了起来,而天地之间开始出现一个个黑黝黝的黑洞和裂缝,就如同是一张画被人用着外力陡然撕开了一般。 陆岱望察觉到其中有些不对,感觉它们所在之处不能久呆,就带着白虫和树枝跑了出来,然而离那极为响震这片天地的声响越近,那天地间的裂缝和黑洞就越发密集,哪怕它们是背离着那声音发出之间而走的,每一天也有无数裂缝和漆黑的洞在增长和产生。 而到了陆岱望已经觉得退无可退的一天,它便只能凭借着感觉跑进一个不那么危险的洞里。 而在那洞里无边无际的跑了许久,一点光亮都没有,沿途偶尔会出现几个白点,陆岱望不敢停下来,便只能这般一直跑下去,直到它感觉到一个白点中透『露』出了熟悉的似乎有着叶齐的气息,它方才奋力地向着那白点一跃,然后方才找到了他。 陆岱望传达的心神念头极为简单,它澄澈的灰蓝瞳眸中平静无波着,『舔』着爪子的样子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明白陆岱望口中说的那黑『色』虚洞便是混沌虚空,而它这一路上可能经历了多少胆战心惊的叶齐忍不住将它抱到面前,轻轻地再在它的脑背上亲了一口。 “辛苦岱望了。” 然而陆岱望却是用着爪子搭上叶齐的手,双眸微亮,尾巴轻摇着望着他说道。 “嗷呜~” ——要是早知道,进了那个洞可以找到叶齐,岱望,就不用等那么久了。 看着陆岱望气鼓鼓地炸着『毛』的样子,叶齐忍不住抱它好好地『揉』了一顿,方才抱紧了怀里。 “那个洞叫做混流虚空,是很危险的,岱望答应我,下次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钻进那个洞里好吗?” 然而或许是被他哄着多了,陆岱望早已不吃这一套了,此时它甚至还能极为认真地将自己的爪子抽了出来,然后按在了叶齐的手上。 陆岱望『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灰蓝瞳眸却是定定地望着他说道。 “嗷呜。” ——那叶齐也要,答应岱望,下次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一定不能丢下岱望一个人跑了。 ——岱望很乖,不会耽误叶齐事情的。 看着陆岱望柔白的长尾一下一下缠着他手腕的样子,叶齐只觉得心里仿佛化成了一滩极为柔软的水。 一身雪白长袍的青年望着他怀中雪白的幼兽,清俊温雅的面容上忍不住流『露』出着温和的笑容。 他低下头,用唇微微蹭了蹭陆岱望的脑背。 “好,这次是最后一次了。” 陆岱望突入其然地伸出了爪子,抱住了叶齐的脸,它极为认真地抬起头,叫道。 “嗷呜。” ——那岱望也是最后一次钻那个洞了。 在摆出一副思索的表情望着他片刻后,天澜兽仰起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高兴地叫道。 “嗷呜。” ——叶齐低头。 青年略有些疑问地望向它,却也没拂它的『性』质的意思,在微微低下头来后,感觉到陆岱望努力地用着爪子抱住他的动作,叶齐便对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场景有了些许预料。 雪白的幼兽在他膝上微微站起,便模仿着他的动作在他的额头间亲了一亲。 感觉到那软绒白『毛』在他面颊上微微蹭着的触感,叶齐忍不住流『露』出些笑意来。而在陆岱望完成了它的动作之后,便重新乖乖地钻回了他的怀中,又长又软地叫了一声,小脸极为严肃地叫道。 “嗷呜。” ——不能,总是让叶齐亲岱望,岱望,也要亲叶齐。 看着它这幅不甘落后的样子,这次他终于忍不住面上的笑意了。 在轻轻地『揉』了陆岱望的脑背之后,叶齐微微点了点它的额头,语气温和而含着些许无奈。 “你啊。” 陆岱望用着爪子抱住了他的手,让他的手最后落在了它柔软的肚腹之上。 没有丝毫见外念头的,陆岱望便蹭着他的手叫道。 ”嗷呜~“ ——岱望,还要『揉』。 叶齐任劳任怨地抱起它,随着陆岱望希望的各个部位努力『揉』着,满足了它的需要,直到将天澜兽顺『毛』到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眼瞳里灰蓝的水泽仿佛要盛不住的流出时,空中陡然响起了一道纯真的声音。 “主人和大佬,你们在干什么啊?” 望着白虫尽力仰起,努力望向他手下动作的好奇眼神,叶齐微微觉得些许不自然来,就仿佛他刚才做的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一般。 然而陆岱望可没这个烦恼,它低低的舒服咕噜声还在响着,看着白虫问来,两只软白爪子却是非常理直气壮地抱住了叶齐的手,没有丝毫顾忌地说道。 ——在做小孩子不能看的事情,你继续吃饭。 白虫听话地答应了一声,却是继续专注地投入了啃灵石当中。 此时的叶齐却是有些无奈地扶住额头,他第一次觉得,或许让那根口里就没个正形的银魄圣树和他的岱望呆在一起,或许是他做过的一件错事来。 第371章 好看 然而白虫恢复了些许神智, 此刻也确实是盘问它的最好机会。 分出些许心神给陆岱望『揉』着『毛』, 叶齐控制自己不被天澜兽绵软的叫声吸引着注意力,他面上恢复着正『色』地望向白虫说道。 “你体内可有何异样?” 白虫搓了搓脚, 却是有些不自在地一边捧着灵石啃着, 一边开口说道。 “我……饿。” 似乎在说着一件极为不好意思的事情一般, 白虫不自觉地连着啃着灵石的速度都放缓了几分。 而在听到这个预料之中的回答后, 叶齐继续平静问道。 “你可有记起什么?” 白虫又啃了一口自己抱着的灵石,它略微犹豫地摇了摇头。 “主人,我, 我觉得自己晕晕的, 我好像和一个很强大的东西之间连了一条线, 那个东西好像靠着那条线在找我。我又饿又害怕, 只记得大佬带我们走的时候的样子了。” 而听着白虫的回答,叶齐心下微微一沉, 他如何能不懂那便是另一个虫王已经长成,而且已经自信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有着几乎压倒的优势, 因此才敢去寻找白虫,而如今他的伤势未完全康复, 若是那另一个虫王找上门来,在没有恢复自己实力前他可能没有能够对付它的实力。 “不过现在,那条线好像一会儿在,一会儿不在,我现在感觉不到那个东西来找我了。” 白虫犹豫了一会儿,方才继续说道。 想到混流虚空中横隔的两个世界距离或许对于那虫王找来的速度有所阻碍, 叶齐方才微微松下了心,然而在看到白虫馋涎欲滴的啃着灵石的样子时,他明白小方秘境他必然还是要回返一趟的,如果不能找到彻底地压制住虫王本『性』的法子,或许将虫王留在小方秘境,留给那个世界的大能对付也不是一件坏事。 毕竟他不一定能时时刻刻看管住这只虫子,而异虫身上的异样太多,如果那时他能找到信任的人族大能,或许将这只白虫留给他们研究,也不是一件坏事,而若是找不到,虫族或许残害的只是一个小方秘境,而小方秘境中的资源灵气较少,也能拖延它们长成的可能。 而或许不到万年,他便拥有了铲除这些虫族的方法,到了那时或许变能一劳永逸。然而若是他将这白虫带回大方世界当中,那方才是将它从一个资源缺乏之地带到一个食物富足之地,到那时白虫能力增长的速度或许会快到他难以想象,到达他难以铲除的可能。 而且人心易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修真界史上没有将虫王收归己用的记载,然而这前人没有踏过的路或许会在某一处藏有特别的危险,而他能够将虫王收为己有不知是否是特例,而这个例子如果被发现,他明白自己是有着真雷,所以不惧怕被虫族反噬的危险。 然而前例在前,或许便会有人行险敢于为了实力而尝试让虫群认主。到了那时,虫群得到了更好的发展,那或许才是滔天的祸患。 在两害取其轻之下,若是能将白虫丢到小方秘境,由人族大能将它们封入死境或者找些其它的的法子处理,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至于小方秘境的人,只能期望于小方秘境中的大能能和大方天地中的宗门达成共识,然后妥善安置了。 不过事情也未必会发展到那么糟糕,毕竟按照白虫所说,只要它回返到小方秘境,那么定然会有虫王察觉到它的存在,到了那时它也只有死路一条被吞噬的下场而已,如果这白虫身上没有藏有其它隐秘或者留有其他后手的话。 叶齐若有所思地想道,却是没有将心中所想展现出来。毕竟昔日虫王从金丹境界跌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而且现在仍然没有出任何差错地为他所用,他心中的警惕仍是没有放下半分半毫来。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叶齐此时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摸』着陆岱望的手上的异样。 幼猫似的雪白团子抱着他的手磨着牙,显然是一副恨得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而在抱起陆岱望后,感觉到天澜兽轻了几分的重量,叶齐抱着『毛』团子轻声感慨道。 “瘦了。” 幼兽立刻便变成成年威风凛凛的形态压在他身上,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吼道。 “嗷呜!” ——嫌弃岱望了! 叶齐勉强抱住天澜兽的头,笑着『摸』着它柔顺的长『毛』安抚道。 “岱望怎么样都好看。” 天澜兽冰冷而含着灰蓝宝石『色』泽的眼盯在他身上许久,似乎在考察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一般。直到确认了他说的是心里话,方才变成『毛』团子大小的跳进叶齐怀中,两只软爪子牢牢地扣住他胸膛前的衣裳。 “嗷。” ——反正比虫子好看! “岱望比谁都好看。” 叶齐顺着他的『毛』,略有些哭笑不得地温和说道,却是不知道陆岱望怎么那么容易就因为他的一句话炸『毛』。 然而怀中的幼兽听了他这句话,仿佛缓缓消了气,然后定定地望住他的脸,忍不住小声地叫了一声。 “嗷呜。” ——岱望比虫子好看。 ——嗯,叶齐比岱望好看。 ——所以岱望世上第二好看! 天澜兽的小脑袋微微点着,显然对于自己总结出来的这个想法万分认同。 叶齐这一次便真的忍不住面上的笑意了,他『揉』了『揉』陆岱望的绒白软软的脑背,轻声问道。 “谁教你说这些的?” 陆岱望毫不犹豫地出卖了银魄圣树。 “丑树枝!”它理直气壮地答道,自从一次银魄圣树分枝说漏嘴喊它长『毛』怪之后,它也给银魄圣树起了一个这样的丑外号,并决定持之以恒地叫下去。 “乖,我们以后不学丑树枝说话。” 叶齐从善如流地用了陆岱望的称呼,他用着哄孩子的语气耐心教到。 陆岱望却是丝毫没有改变心意地仰头望向他,它软软地叫了一声。 “嗷呜。” ——这个不是丑树枝教的,是丑树枝以前的主人说的。 叶齐略有些无奈地扶着额头,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将那些不属于陆岱望该学的话从它脑子里删掉。 陆岱望却是丝毫不知道他念头的继续又叫道。 ——他说,喜欢一个人,要把自己想到的每一刻对于那个人想到的赞美都要说出来。 ——那样,那个人才会也更加喜欢他。 陆岱望抬起头认真地叫了一声,它认真问道。 ——现在,叶齐有更加喜欢岱望了吗? 陆岱望认真地问道,叶齐忍不住将它往怀里抱着,轻声笑着说道。 “傻岱望。” 然后在它脑背上再映了一个吻。 “这些话不用说,我也是喜欢岱望的。” …… 虫王捧着灵石吃着,看着他家主人眉目柔和地将大佬抱在怀里的场景,忍不住觉得自己咬的这颗灵石散发着让虫食欲不振的酸臭味道。 噫,感觉有点吃不下了。 …… “妙音小姐,渚少爷请您入车厢中观花。” 石妙音微微冷下脸来,按理来说她本是不应该为着这件小事拂了一并同行的渚寒魂的面子的,而她一开始是在拗不过这位传闻在渚家也是排名一二的天才子弟的邀请,领了他的情赴宴。 然而这位渚寒魂盯着她的眼神如同饿狼盯上面前的肉一般阴冷至极,让她觉得哪怕在车厢之中和这位渚寒魂少爷在一起,也是一种莫大的煎熬,而她从小在这般的目光中长大,自然明白这位盛情邀请她的渚家少爷是什么意思。 而她对他无意,于是后来的邀请她便逐渐地婉拒了,却没料到这位渚家少爷派来邀请她的人越来越不要脸面,一开始是以那邀请之人的『性』命相迫,到了后来,若是她不来,便要只要到她的车厢之中,而在众人的视线下,她又不好和一同有着护卫力量的渚家撕破脸面,便一直强忍了下来。 直到昨日那渚家少爷开始有了出格的动作,虽然没有让她得逞,可是想到渚寒魂恶心的面容和他那疯癫恋她入『迷』的神态,石妙音只觉得作呕的感觉便涌上喉来。 自小便因疯狂者追求而差些香消玉殒的她对于这般疯狂的人便有了极为深重的阴影,别说是让渚寒魂近身了,便连侍女近身,她都是极其不愿和戒备的,因此哪怕她对于择偶一事并不抗拒,然而当想到要和那些人有着肌肤之亲时,却仍是忍不住会作呕起来。 而唯一不会让她作呕的人,或许也只有那时凑巧救下她一命的石远望了。然而她也不是只因这个原因,便会情根深种之人,越和渚寒魂在一起,渚寒魂身上阴冷而『逼』迫着的气息便让她越发回想起小时候那毫无拘束,任由她欺负和打闹,永远是这般无声而纵容着她的石远望旁边。 因此这些日子,她对于这几乎按时按点的渚寒魂的邀请几乎是深恶痛绝了,如今便是连些许好脸『色』都不愿意摆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两章副cp的bg主场 介意的小天使勿选 第372章 呢喃 本来石妙音已经做好了应对那仆人死缠烂打的准备, 却没料到那凡仆面『色』青白地望了她一眼, 就如同望着死人一般平静地离开。 石妙音身上陡然被激起阵阵的寒意,然而来不及多想, 车厢中娘亲的呼唤最后还是让她进了去了。 听着娘亲语气柔和地嘱咐着她一定要多加小心, 石妙音一边心不在焉地应道, 一边不知为何起了些许惊悸来, 就仿佛有什么不利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 而另一边的车厢中,渚寒魂听到了凡仆的传话,这一次便连些许表情都没有变化, 渚寒魂便轻声叹道。 “不识抬举。” 这一声中便夹杂着丝丝已经完全下定了决心的冷意。 深夜, 马车中继续赶着路, 石妙音一点一点地将头靠在车厢上, 明明是和以往一般寻常的夜晚,只是她心惊胆跳着, 不知为何竟有些难以入眠。 直到传来熟悉的石家之人的惊呼声。 “是毒血狼!停车,快停车!” 毒血狼一向居于幽森密林中, 而且以异兽为食,最会评估危险, 只追击落单野物,他们这一行人声势浩大,而且还准备了驱赶野物的『迷』香,毒血狼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处?而他们从武安城中离开了才几天、 来不及再想,匆忙安抚着车厢中慌『乱』的『妇』人,石妙音抽出剑便出了车厢, 血腥味道已经淡淡弥散开在空中。 伴着孩童和『妇』人的啼哭,石妙音准确地将自己的青衣剑斜刺入了毒血狼弱点的肚腹之下,几乎片刻间,那头凶猛的毒血狼喉头冒着血沫,便失去了声息。 然而毒血狼向来是成群结队地出现,在她击杀了一头毒血狼之时,一群毒血狼已经围在她的身旁。 石妙音虽是在石家仅差一线便能从云级弟子晋升到竹级弟子的位置,然而此时她独木难支着,毒血狼最为棘手的便是身周会散发着带有毒『性』的血雾,如今一匹匹身上蒸腾着黑红血雾的毒血狼围在她身旁,除非她能立刻将他们击毙,不然毒血狼的血雾她沾上一点,在这荒郊野外便只有发狂而死这个下场。 然而或许是那毒血狼夜袭得太是时机,石家竟折损了不少误碰了毒血狼血『液』,面容青紫的守卫在地上,而一些发狂的守卫,甚至此时倒戈着,向着他们自家人的车厢中疯狂砍去。 他们这一行人中也不是没有青竹弟子,然而望着那些毒血狼没有去攻击,唯一安然无恙的车厢中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显然便是那人为了保全自身不打算在此时为了一二『妇』孺出手了。 在心里骂上一声后,明白自己不可能叫得醒装睡的青竹修者的石妙音只能出剑硬挺而上,一辆马车车厢的符纹光泽完全被着毒血狼的血雾侵蚀撕破,而那车厢中坐着的便是平日和她相熟的孩童『妇』人,她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因此石妙音也只能冒着随时可能被毒血狼的血雾染上的危险拔剑和那些毒血狼,咬着牙和那些超乎她能力以外的对抗。 石家中和她同一层次的弟子在这一行中也有两三个,然而毕竟是从未经历过任何磨练的娇生惯养的子弟,两个前些天还信誓旦旦承诺要保护她的石家子弟此时望着那些可怖的嘴里流着涎水,目光凶恶的毒血狼,竟有人吓白了脸,当即跑回有着符阵保护的车厢之中。 石妙音没有再看那两个懦夫一眼,伴随着一声惊呼,感觉到利爪锋芒即将划穿她的锋芒,一柄箭却是从着那毒血狼耳中径直穿透它的脑中,那匹就要在无声当中偷袭她的毒血狼便惨死在当场。 看着车帘中那弓箭上微微透『露』出箭矢的寒光,那其貌不扬的青年沉着不『乱』的样子,掩住心中一颤的波动,石妙音咬着银牙没有再看,她几乎是毫不保留着便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那人,而在她拿着银鞭在空中狠狠一打间,那前路想要朝着她冲来的毒血狼便被她狠狠打向一旁,几乎片刻便弱了声息。 然而那银鞭是一件灵器,这一击也消耗着她不少的灵力,而这便是她一开始没有将那特制的银鞭拿出的缘由,在察觉到身后箭矢锋锐地穿透深厚血肉的声音后,石妙音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跳入车厢中,她一手抱着孩童,一手背着那『妇』人,立刻便将她们两人安顿到了附近的马车当中。 “快走!” 车夫已死,石妙音推下那人的尸体,她娇喝着,便想要立刻启程。 然而在察觉到马车下裂缝中鲜血格外浓烈地渗透进来后,石妙音低头一看,双眸通红。 竟是有人将毒血狼的十数头幼崽分尸碎了,放在他们的车轮和钉在车下的缝隙里,怪不得那些毒血狼仿佛发疯了一样地要找他们这些人的麻烦。 而这些死去的幼崽,方才是毒血狼真正报复他们的理由,石妙音顿知情形不对,毒血狼的嗅觉最为敏锐,毒血狼的幼崽鲜血气息留在他们的马车之上,哪怕他们走了,这群毒血狼不死不休,也绝无放过他们的可能。 而在一边激发着防御符阵,一边抵抗着毒血狼的进攻之中,石妙音灵敏地察觉到了符阵中灵石的空『荡』。 怎么可能?明明每一辆马车之上的符纹动力处放置的灵石,都应该能够抵挡得住起码数百次毒血狼进攻,方才有可能耗竭得才对。 然而听着一辆马车接着一辆马车中传出的惊呼哭喊之声,石妙音顿时明白不是她这一辆马车上出的问题,她的心顿时亮了一大截,而此时即使有着她和石远望以着高速绞杀着毒血狼,那聚集过来的狼群数量也越发多了起来。 在旷野之上,借着些许月光看到了那漫野足有数百头幽幽森森弥漫着仇恨的绿眼,饶是以着石妙音向来不惧怕任何威胁的临危不『乱』,此时她也忍不住慌了神。 她固然可以自己独走,可这里都是她在石家中最亲近的孩童和晚辈,她怎么能抛下他们一走了之? 望着那人专注地抬弓『射』箭的专注模样,哪怕是为了那个人,石妙音也明白,她绝不可能就这般一死了之。 就在此时,一道对全部石家人而言宛如天籁之音的悠闲声音传出来了。 “可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 面对这冰冷中夹杂着些许恶意的熟悉声音,石妙音只觉身上一冷,便几乎立刻明白了渚寒魂接下来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请贵家高人出手。” “是啊,请渚家高人出手!我石家时候定有重金相酬!” 面对这些惊叫着几乎撕扯沙了音的话语,渚寒魂微微一笑,他带着幽然笑意的话语便在夜『色』下缓缓响起。 “我渚家倒是不缺重金,只是我爱美人,听闻妙音小姐姿容绝艳,也尚未婚配,我和妙音小姐的资质相当,我在渚家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了妙音小姐,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面对着这堪称悠然却气定神闲的声音,车厢外便是那凶恶毒血狼群,几乎只是犹豫了片刻,众多车厢中传来与石妙音相熟的之人对石妙音和其母亲的劝告之声。 “三娘,寒魂这般天资也不算辱没了你的女儿,如今郎才女貌,寒魂又情根深种过,不如你就先答应了吧,我相信寒魂定然不会亏待了你的女儿的……” “是啊,三娘,为了我们这四十五口人的『性』命,你今日就答应了吧……” 听着那渚寒魂冰冷的威胁之声,石妙音如何不明白那毒血狼群便是渚寒魂故意引来的。 “渚寒魂你这个卑鄙小人!!是你杀了那毒血狼幼崽,放在我们马车之下,引来这些毒血狼群的,如今你既然还想『逼』迫我嫁予你,莫非你们渚家就只听渚寒魂这个卑鄙小人的话了吗?” 渚家浩『荡』的马车中,一片无声,只有渚寒魂无比清晰的参杂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妙音,忘了告诉你了,我便是渚家金丹真人一脉的第十九代嫡系弟子,而且是其中天资最为出众,最得老祖看重的一个,你说老祖坐镇家中,第一个送出的便是我们这批人,我们的侍卫实力也最为强大,你说这都是为了谁?” “也罢,我就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假话了,我第一眼便看中了你,可你竟然对我没有一丝情意,我不用些手段,怎么能让你心甘情愿地到我手里呢?” 渚寒魂仿佛陡然变得万分深情地喃喃念道。 “妙音,你还是不该这么聪明的,你看,如果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让我英雄救美,最后我迎娶你回家,帮你照顾石家这些人,大家都各自欢喜,面上颜面也都留着,这不更好吗?何必要把这些东西都说破呢?” 仿佛极为无奈地,渚寒魂叹着气说道。 第373章 走着 “如今话都说破了, 你还不是得乖乖跟着我回家, 这又何必呢?” 渚寒魂叹息一尽,夜『色』中除了毒血狼的嘶吼攻击之声, 再无任何人声发出。 石妙音咬着牙, 少女不愿意认输, 她纤细的身姿手持着一柄青剑, 一次次向着那些攻击而来的毒血狼群刺去,然而这次知道是因为她才惹来渚家少爷觊觎和毒血狼攻击的石家之人冷漠相待着,除了石远望车厢中仍不断『射』出的利箭, 这一次没有人再敢上前帮她。 而在举剑的手越来越慢, 石妙音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竟在一匹毒血狼攻击下险些受伤后, 感受到自己防御护罩不断被着毒血雾侵蚀,体内的灵气几乎耗尽, 石妙音第一次便感受到了仿佛被命运扼住咽喉的无能为力。 而在她拼死保护的车厢中,一位『妇』人忍着啜音轻声说道。 “妙音, 你走吧。你尽力了,我不怪你……” “妙音姐姐, 我也不怪你……” 车厢中幼童的声音含着恐惧地脆嫩响起,几乎让着石妙音已经忍不住地落下泪来。 终于,穿着猎猎红袍的少女不支地依靠着车厢,她轻声说道。 “好,你让他们安全离开,我和你走!” …… 车厢之内, 石远望无力地垂下弓箭,他极为痛恨着自己此时只能无力地垂下手,再没有一件事能为她做。而在听到少女开声的那一刻,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冲口说出他要陪她一起留下,可是他何德何能,能和着渚家嫡系而且天资绝艳的渚寒魂争抢妙音呢? 而且妙音这举动也是为了他们石家所有人才做出的,他固然可以不要他自己的命,也要去保住她,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决定那和他同样的数十条石家子弟的『性』命呢? 终归,还是他的实力没有强大到能够保护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三哥,你怎么哭了?” 被他抱在怀中的男童低声问道,眼里盛满了稚嫩的担忧。 “因为三哥没用。” 石远望沙着声音,定定说道,忍不住扯出个难看的笑意来。 “安儿,你以后一定要好好修炼。这样强大起来后,才能保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知道吗?” 听着石远望沙哑的声音,看着男人面上滑落下被立刻擦去的泪痕,孩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车厢之外,伴随着几声锋利至极的光芒和剑芒法宝闪过,无数毒血狼群化为漫天飞溅的血肉,石妙音定定地望着这一切,没有丝毫快意,反而有着无限的冰冷从心中生出。 她倒是宁愿踏上和这些毒血狼同样的结局了,也胜过在一个不喜欢的人面前娇柔笑语。 望着石家的马车逐渐驶开,石妙音定定地站在原地,目送着石家的木车离去。 灯火阑珊中,渚家的马车中没有人敢发出一声动静,就只是定定等着那主宰着他们这一行命运的人发话一般,渚寒魂的车厢中透『露』出一声冰冷的近乎傲慢的嗤笑。 “妙音,这一次,你该不会还要我请你方才上来了吧?” 另一个车厢中,传来一位少女矫『揉』造作的嫌弃声音。 ”渚哥哥怎么看上了这样一个惯会舞刀弄剑,冷若冰霜的女人啊?要是早知道渚哥哥喜欢这一款,丹儿早就去学着了。” 与对石妙音不同的,渚寒魂略显宽容地笑道。 “丹儿又在胡闹了。一个女人,比起你算些什么?我们渚家之人,方才是真正一体连襟。” “渚哥哥。” 听着女子和渚寒魂的调笑之声,石妙音心中没有任何波澜生出,在面无表情地即将登上渚寒魂的马车后,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仇恨的冰冷厉光。 “停下!” 察觉到石妙音身上有些不对劲的渚家护法厉声喝到,而看着石妙音没有停,反而加快了进入车厢的动作,侍卫当即便将石妙音制住。 而在察觉到石妙音面容上淡淡的紫气之后,侍卫心中一冷,当即恭敬禀告道。 “启禀少爷,石妙音似乎中了毒狼血的毒,我们……” 略微踌躇了一下,侍卫最终还是选择讲话说完,“我们这一行没有带到解毒狼血的丹『药』。” 在片刻气氛顿时低压下的紧绷中,车厢中传来渚寒魂前所未有的一声暴躁叫声。 “废物!” 眼看着美人在即将入口,便功败垂成,渚寒魂此时心中哪里是一个憋屈能形容,而在知道石妙音用着自己剑上的毒狼血划破了自己指尖,方才中了血毒之后,渚寒魂心中更是暴跳如雷。 “好你个石妙音!你哪怕是死,都不愿意屈居我之下?” 石妙音一声冷笑,却是毫不客气地说道。 “在我看来,渚少爷可是比毒血狼还要狠毒的人物,妙音哪里敢高攀渚少爷?倒是渚少爷言行不一,却显得万分可笑来,既然说对我情根深种,渚少爷何不就大大方方迎妙音入厢内一叙,这一次渚少爷想要做什么妙音可是绝不抵抗的了。” “还愣着做什么?将她给我推远些杀了!” 渚寒魂暴跳如雷地说道,他最为惜命,莫说是和有着血毒的人交姌这般极可能染上血毒的事情了,想到石妙音呆在和他较近之处,也可能传染给他血毒,渚寒魂此时哪里还有一点儿遐思?在扫兴至极地让着侍卫将石妙音带远些,然后杀了之后,渚寒魂并在下一刻听到了利箭划破长空的声音。 “少爷!” 还未来得及启动防御符文的他便看见一道淬着寒毒锋芒的利箭向着他『射』来,随后渚家车马之中顿时又是一番人仰马翻的慌『乱』之景,自然无人会注意着在此时趁『乱』偷跑,击杀了那守卫的石妙音身影。 而在钻入丛林里,看到了那心心念念的梦中之人的面容之后,石妙音方才发觉她方才多么临危不『乱』,视死如归,此时便是多么得想要在另一个怀中颤抖着大哭上一场。 而归根结底,无论在毒血狼中多么的临危不『乱』,没有人想过,她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出门,也同样渴望着依赖别人的小姑娘而已。 只是这个事实,或许连她都逐渐习惯了不存在,也就逐渐忘记了。 少女望向他的眸中仿佛有着万般难言的情愫涌动着,这在往日一定是让他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脚的一幕,然而在想到身后随时感赶到的追兵之后,石远望只能忍着局促地牵着她的手,不发一言地背着背上的弓箭带着她从刚才他来的一条安全路上无声离开。 而在离开一段较远距离后,少女方才如梦初醒地地从她手中伸出手。 “我中了毒血狼的血毒,” 几乎是冷若冰霜地说完这句后,石妙音认真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在一点点不舍描绘着她面前青年其貌不扬却在点点的月『色』中显得格外温柔的面容。 这个人,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似乎都是这般不变的温柔呢。 “你走吧。” 克制着自己想要流泪的冲动,石妙音低声说道。 石远望不发一言地想要拉着她继续走,石妙音这次没有再任由自己的心软主宰着行动,明白着身后随时赶来的渚家护卫多么强大的她这一次强忍着不舍,坚决地伸出手,走了和他完全不同的一条道路。 直到她感觉到身后青年沉默地跟上,守护着她的影踪,没有丝毫离开的迹象后,石妙音方才忍受不住地回头,压着声说道。 “你还有你的弟弟要看护着,我都说了让你走!” 石远望沉默了一瞬,他握紧手中的弓箭,第一次敢直面着正视少女的丽『色』,他平静却含着莫大决心地说道。 “我已经把三弟交给你的娘亲了,她答应我会好好看护他的。” “那你自己不要命了吗?渚寒魂现在听闻我中了血毒都畏我如虎,你大可以好好守着你的弟弟,为何还要来找我?” 月光之下,少女的面『色』透『露』出失血的惨白,她极力用灵力克制着血毒散开,然而石妙音明白,这也已经是时间的问题了。 而血毒一旦开始蒙蔽她的神智,她便会如同野兽一般毫无神智的地将身边的人撕碎然后吞下。 想到那一幕,迎着青年专注的目光,石妙音狼狈地转过头,不想让他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石远望微顿着,目光仍是比月『色』柔长着望向她,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吐『露』着自己心意地一字一句顿着说道。 “我的三弟还有其他人看顾,你现在没有人看顾,我放心不下,只好来寻你。” 他干巴巴地说完自己想的一番话,此时方才惊觉哪怕是刚才『射』向渚寒魂,都没有紧张一丝,此时的手心却已经紧张得几乎湿透。 没有注意到他的局促,石妙音握紧自己手中的青衣剑,最后只是憋出一句话来。 “呆子。” “嗯。” 石远望定定地答应了。 “等血毒发作了,你跑远些,然后一箭杀了我,我怕我死前——,” 石妙音抿着唇,青涩地笑着说道。 给你留下的是我最丑的样子。” 这一次石远望没有答应,他只是用着自己干燥的那边手小心地握住少女的手,然后沉静说道。 “你都很好看。” 石远望干涩地说完,便继续牵着少女的手,向前走去。 这一次石妙音没有再松开手,她忍着泪扬唇一笑,便毫无任何担忧地随着他的步子向前走着。 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石远望都是不会将她弄丢的。 第374章 找到 陆岱望在叶齐怀里被抱着, 感觉到那来自青年身上舒服而让它放松的气息笼罩了它身体的一分一寸之后, 它放松地打了个哈欠,软软地将爪子勾着人类的衣服, 就要再度进入梦乡当中。 然而当它感觉到了人类温热的肌肤之下些微的颤动之后, 它猛然清醒了过来。 “嗷呜。” ——叶齐, 受伤了吗? 天澜兽认真地望向他, 软软的爪子在他身上按着,神态不安着划拉着他的衣服,很想从衣服里找到了缝隙进去看一眼。 叶齐没有想到陆岱望竟会这么敏锐地发现他的异样, 他笑了笑之后『揉』了『揉』陆岱望的脑背, 避重就轻地温和说道。 “没关系, 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陆岱望皱着一张小脸, 想到自己刚才感觉到的那股异动,此时却是连人类话中的半个字都不想相信了。 ——叶齐答应过, 不会骗岱望的! 陆岱望叫了一声,灰蓝澄澈的瞳眸一转不转地望着他的面容, 不想放过他神情一丝一毫的变化。 心中略微有些无奈和些角落软下,望着雪白幼兽固执地望着他, 显然不如实说出就不善罢甘休的样子,叶齐最后也只能略微再将伤势说得重一些,隐瞒些过于惊险的内容然后将自己经历的事情一一告诉给了陆岱望。 ——岱望想要帮忙! 望着陆岱望澄澈瞳眸中完全倒映着他面容的样子,叶齐微微笑着抱住它,语气温和地问道。 “岱望想怎么帮我?” 陆岱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它非常认真地伸着自己爪子, 便煞有介事地说道。 ——找到长长的,暖暖的,叫做灵脉的东西,就可以帮叶齐恢复伤势了对不对? 没有想到陆岱望竟然明白了灵脉的概念,叶齐忍不住欣慰着『揉』着它柔软的皮『毛』说道。 “我给岱望留下的东西,岱望都听了吗?” 早在他离开前,他便抱着万一的可能留下了一道封存着他的声音的符纹,而在想到自己可能久久不能出关,陆岱望万一实在无聊后,这道符纹便会激发出来,里面略微讲了些修真界灵气和妖力的常识,他这也是想要让陆岱望早些了解它体内两者的冲突,为着以后能更顺利地踏上道途打下基础。 然而这些东西无比枯燥,他也不想拘束陆岱望一定要听下去,便绘制了只要它按下符纹,符纹就会停止声音的纹路,却没想到陆岱望已经听到这么后面,关于灵脉的地方了。 “岱望喜欢这些的话,我以后好好教你。” 叶齐笑着说道,便想着教它识字这类能够自行阅览古籍的布置,却没料到陆岱望把头往他怀里一钻,却几乎无赖地长长软软叫了一声。 “嗷呜。” ——不要 ——岱望不喜欢修炼,只是那个东西有叶齐的声音,岱望才喜欢听的。 ——听着叶齐声音睡觉,岱望睡得很舒服。只是后来那张纸不能用了,岱望就听不到了。 望着陆岱望磨磨蹭蹭着又将身子钻进他怀里的样子,叶齐心中微软着,就将它放在它平日最舒服熟悉的位置,然后揽在怀里。 “等我回去之后,给岱望再做十几张这样的符纹,岱望每天都可以听了,好不好?” 陆岱望仰起头望了他一眼,柔白的长尾缠着他的腰身,仿佛撒娇般长绵地叫了一声,它的瞳眸如同灰蓝湖水倒映着阳光一般澄澈而明亮。 ——有叶齐抱着,就不用那张纸了。 望着它那一双明亮柔软的灰蓝瞳眸,叶齐哑然之后,便也只能含着无可奈何笑意地把它好好抱在了怀里。 “好,那我现在抱着了。” ——不能松开。 “好,我不松开。” 青年笑着,雅润至极的笑意便浮现在他的唇角边,像它见过的最温暖的阳光一样,陆岱望光是望着,便有些晕晕的。 感觉到麻麻酥痒之感从人类声音靠近着自己耳朵的地方传来,陆岱望用爪子『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方才从舒服的『迷』『迷』糊糊中想起自己要说的正事来。 “嗷呜。” ——反正,岱望有办法找到灵脉。 望着陆岱望仰起头,认真望向他的样子,叶齐也不好再打击它的积极『性』,他便只能笑着再应道。 “好,那岱望想到了什么办法呢?” 不满意他话里仿佛是哄孩子一般的意味,陆岱望炸着『毛』,非常想证明自己实力地认真说道。 ——哼。等岱望找到了,叶齐就会相信了。 ——虫子,我们走! 被叫了一声的白虫啃着自己手上的灵石,便意识不清地跟着那道叫着自己的声音走了。 而看着陆岱望恢复了原型,将白虫用着尾巴卷到身体上,非常有干劲地开始找的样子,叶齐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再阻拦它什么。天澜兽想要做什么就先让它去做吧,左右在这处密林里他暂时还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而比起其他处,或许他身边的地方方才是最危险的。 这般想着,叶齐闭上眼,一边分出些神注意着陆岱望那边的动静,便开始再度静心修炼,冲击着自己灵脉中的剑气封印来了。 …… 而直到完全吃完了一颗灵石,意识到自己在大佬身体上的白虫在擦身而过的厉风中躲到大佬的『毛』里,它含糊不清地逆着风问道。 “大佬,我们这要去哪里啊?” “带你去找东西。” 陆岱望充满着豪情壮志地说道,巨兽高大而雪白的皮『毛』闪过绸缎似的柔白滑光,然而那双灰蓝冰冷的眼微微眯起时,却透『露』出几乎嗜血和野『性』的冰冷来。 白虫懵懂地应了一声,便听见与以往不同的大佬极为冰冷的声音响起。 “如果你找不到,以后你就没有吃的了。” 这无异于折磨的刑罚一落入白虫耳里,就让它忍不住害怕地蜷缩起了身子,白虫在呼啸而过的厉风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瑟瑟发抖的寒冷。 “为……为什么啊?” “因为你没用了,知道吗?” 伴随着十数米高的轻巧一跃,冰冷异兽发出的低吼几乎带着让虫浑身发麻的威胁意味。 直到带着白虫跳上一处较高山峰后,陆岱望方才终于停了下来,他用尾巴将白虫扫落在地上,轻巧无比地说道。 “现在你可以开始找了。” 还是一脸懵『逼』的白虫无辜仰起头,望向洒落下来的阴影将它的身影完全遮盖住的巨大异兽问道。 “找……找什么啊?” 陆岱望随意地瞥了一眼山下的郁郁葱葱的密林,说道。 “找你刚才吃的那个东西,最多汇聚在哪里?” 望着大佬锋锐目光中闪过的寒光,白虫忍不住瑟瑟发抖地问道。 “我……我找不到,怎么办?” 就如同听着恶魔说话一般,它看见雪白而透『露』着野『性』锋芒毕『露』之美的异兽微微低头看了看它,眼里闪过一缕寒光。 “我……我懂了。” 白虫唯唯诺诺地说道,它小心地爬到岩壁旁边,看了一眼山峰下葱郁的密林。 它,它要找的范围就是这么可怕的地方吗? 白虫吞了吞口水,觉得自己的虫生可能在这里就要结束了。 唉,好想咬一口那树枝上的叶子哦。 悠闲自在地恢复了自己霸主地位的银魄圣树分枝悠闲躺在万鬼为它准备的院落中央,身上猛然起了一股寒意。 银魄圣树不由开始深深思考道。 难道是主人开始想我了? …… 跟随着白虫漫无边际地找了许久,陆岱望虽然没有再发一声催促,然而白虫却能感觉到它背后盯着的那一股目光越来越冰冷而摄人。 感觉没有了丑树枝帮它分担大佬的注意,它的虫生存活难度好像就突然高了一个等级。 白虫忍不住哲学地想道,它第一次觉得主人抱着大佬挺好的,这样大佬的注意力不会分在它们这些无辜的存在身上。 而不过多久,微微填饱了一些的肚子又开始散发着可怕的想要将沿途所有东西都吞下的饥饿感觉来了,白虫被饿得两眼发直,它朦胧之中忽视了所有阻碍和天地景象,只是直觉『性』地向着那隐隐散发出美味的地方走去。 陆岱望观察到了白虫的状态,眼神也不禁锐利了几分。 这时的白虫几乎是专注得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的,它也不打扰白虫过继续进入这种状态,在跳过山沟和灌木,最终跟着飞快移动的白虫努力寻找后,这一次,陆岱望也察觉到了那股吸引着白虫的气息。 可这气息,怎么和叶齐告诉它的不一样? 淡淡的疑『惑』在陆岱望心头升起间,它便看见脚下的白虫以着只留下残影的速度飞快向着一处草丛中冲去。 而不过片刻,它眼前便没有了白虫身影。 不过这也不难找,循着白虫咔嚓咔嚓啃着东西的声音响起,几乎很快的,陆岱望就找到了那声音的发出之处。 只是,这里怎么有两个人类? 望着那不断挣扎,皮肤上绽放出条条青筋的可怕人类,和另一个已经昏厥过去的人,陆岱望随意一瞥,便视若无物地想把着专注地啃着人类身上一块玉的白虫挖出来。 第375章 想舔 “大佬, 我找到了。” 白虫一边啃着玉, 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陆岱望一爪子盖了上去。 ——我要你找的是叫灵脉的长长的东西,不是这块玉。 白虫的身子软软地弹了一下, 被饿得神志不清的它只能随便应付道。 “啊, 不是这块玉呀, 我觉得这块玉的气息挺像的呀。” 而在那躺在地上的一人血红地睁开眼, 向着陆岱望和白虫扑来后,陆岱望没好气地一尾巴打了过去,它弄不痛虫子, 难道还弄不动这些东西吗? 只见极为锋锐的破空声后, 一声极为沉重的“啪”声响起。 那张着血口咬来的神志不清的人便一下子被它甩到了十数米处, 在洞『穴』中一直观察着陆岱望这里的动静的叶齐微微叹气。 下一刻, 他的身影微闪着,就在石洞中消失不见。 而那血人即将倒地的冲势一减, 便被出现在平野上的青年稳稳拎住。 望着已经吃了别人白玉一大半的虫子,他心中无声一叹, 自然明白这份债只能算在了他的身上。 但这人如今的情况如此严重,以他如今还未恢复完全的实力, 叶齐也不能确定自己便一定能救下她。 所幸灵力一探入,顺着那血人的身体一流转后,叶齐立刻明白了这人是中了极为烈『性』的血毒。 而血毒固然棘手,对他而言却也未必不能救回,在感慨着自己又捡回两个大麻烦后,没有过多犹豫, 将两人随手提着,叶齐便回到了洞府之中。 陆岱望偷偷『摸』『摸』地洞府外向里看着,白虫在它头上蹲着,一大一小两双眼向他看来。 毕竟是中了血毒的那人先攻击的天澜兽,陆岱望归根到底只是一只神智初开的天澜兽,对待攻击下意识地便是用着死招反击,因此指望陆岱望现在能够明白轻重根本不可能,叶齐也没有责怪它的念头,在温声将它进之后,陆岱望第一次只是蹭着他的腿,头微微低着,不敢跳到他怀里看他。 “没事,不是岱望的错。” 在温声安抚着将陆岱望抱起之后,叶齐温和的笑着,他微微『揉』着天澜兽的脑背。 “岱望不知道他们两个染上了血毒而已,以后面对攻击也这样做吧,没事的。” 到了此时,仿佛被吓懵的天澜兽方才湿润着灰蓝的眼眸,头在他胸膛前顶着,不安地蹭了起来。 白虫早已将玉啃得干干净净,此时一脸懵『逼』地发现它们已经回到了洞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它看着大佬又在主人怀里撒着娇,几乎要以为自己刚才出的门只是自己的幻觉。 而在被叶齐拿起时,白虫还是茫然无措着。 啥?它是谁?它在哪里?它要干什么? “等一下可以放开吃。” 听着主人第一次温和地让它放开吃的话,白虫只顾着拼命点头,哪里还想得到自己刚才在想些什么。 而在将一个染了较重血毒的人拎起后,叶齐虚空划开了那人的脖颈,大片的血肉『露』出之间,他便分出心神用着部分抑制住血『液』的喷出,然后部分灵气从那血人的皮肤之下窜入血『液』之中,立刻便将那弥漫开的大部分血毒如同一张密不可破的巨网一般网罗了起来。 而这若是在常人身上早已只有死路一条的血毒,在这两个略微能够引动灵气的修者身上,却也因为那灵气仍在顽强阻隔着,因此血毒不能完全融入血『液』之中,便还留着一线生机。 而在几乎将着那人血『液』瞬间抽干,然后瞬间捕捉完大部分的血毒带出,将血『液』流回之后,那重伤之人的意识虽还是模糊的,然而呼吸已经开始略微地回复了过来,如法炮制着,将另一人体中的大部分血毒清出后,两人的『性』命此刻都大概保住了下来。 这一切动作不过在瞬间便完成,陆岱望在他怀中探着头,还没明白发生什么间,便看见叶齐已经凭空地引出了一大团的血毒,它的爪子忍不住要伸出拨拉着,叶齐微摇着头阻止了。 “吃。” 望着自己面前的一大团黑血,白虫懵懂地爬上去,咬了一口,再咬了一口,虽然这毒血的味道不怎么样,但好像能略微填饱它的肚子,因此没多一会儿,它就几乎将着毒血完全啃完了。 只是,为什么有些晕晕的? 白虫奇怪地想着,几乎不需要休息的它第一次有了想要睡觉的感觉,而在顺应着自己的想法睡去之后,它很快地便进入了梦乡之中。 “岱望帮我看着虫子,如果它身上有什么异样,再告诉我。” 陆岱望乖巧地长叫了一声,便继续趴在了他的怀里。 而望着这两个仍神志不清的中了血毒的人,叶齐在探查着他们体中的情况后微微摇头,明白恐怕需要等上几天,他将两人体内的血毒陆续排净,他们方才有可能醒来了。 …… 他,难道没有死吗? 从神智朦胧中缓缓睁开了双眼,石远望望着头顶的岩洞,神智仍不甚清醒地想着,他身上每一处的经脉和胸腔中的心跳都在猛烈地搏动着,一股恶心和虚弱的感觉涌上透来,让他双目发黑着,直到用手靠着岩壁坐起许久,方才记起自己经历的一切。 在美梦中也不敢期盼的牵着自己心爱的那人走了许久,然后在她血毒完全发作后,他根本下不了手去伤她,便用着自己匆忙发现的几条藤蔓将石妙音绑了起来,然而少女的实力终究是要比他强大的,在少女挣脱了束缚发狂地抵抗中,他也被染上了血毒,本想着就这般死在她手上,意识不清地逐渐昏『迷』过去,石远望却没有料到他还能活着再醒来。 是有人救了他吗?意识不清地意识到这一点后,石远望猛然想道。 那妙音呢?! 当他竭力抬起头向着四周一望,终于捕捉到躺在不远处的少女身影后,仅是这个动作便足以耗费了他全部的心神,在虚弱和疲惫再度涌上间,石远望依靠着石壁,终于闭眼虚弱地睡了过去。 …… 而当他再睁开眼时,望见的便已是少女盈盈的被火堆照亮着的温软瞳眸。 “你醒了。” 而瞳眸之下的面容,已经蒙上一层白布,石远望心中一紧,不敢想石妙音经历了什么,便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眼后,有些狼狈地移开了眼。 “嗯。” 在那双眼看向他的时候,石远望实在不知道他还能说些什么,他喉头一紧着,几乎只能做出这简单嘶哑的一声应答,而喉头的干涩,让他忍不住微咳了几声。 石妙音落落大方地走了过来,她一双『露』于外的瞳眸笑着望着他,便几乎毫不见外地拿着水囊一点一点给他喂着水。 而在她这般自然而无声的对待中,石远望不断在胸腔中跳动的心方才平静了下来。 “是一个抱着幼兽的男人救了我们。” 在喂完水后,石妙音方才开声说道。 在两人气息近距离的交换间,那一点不自然的窘迫又再度涌上石远望的心头,他下意识地答应一声后,方才注意到石妙音口中救下他们的,是一个男人。 忍住心间微微的涩意,石远望释然地笑着,开口道。 “太谢谢那个恩人了,等我身体好些,我们再一同去道谢吧……” 少女轻轻地应了一声,然而在她微微转头后,石远望注意到了她耳垂微微的羞红,心间的窘迫仿佛一下子就淡了下去,两人间的气氛在火堆的噼啪声中变得温暖而涌动着难以触『摸』的暗流着。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少女轻声问道,石远望鼓起勇气直视着她的眼,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怎样,都好看。”石远望低声说道。 虽然面纱下看不清她的神『色』,石妙音的瞳眸却是染上了橘红火光一般的温暖笑意。 “呆子。” 身子微微凑近着,几乎在脱下面纱的那一刻,一触即逝的吻微微落在了他的唇上,石远望只觉一瞬间呼吸都停滞了,整个世界里,他仿佛只看见了少女和她身后烈烈火光的『色』彩。 “怎么就不懂换一句哄我?” 石妙音自然地带上面纱,在他的视线下微微移开眼,轻柔而坚定地说道。 “以后再让你看。” “至于这个,是—— 预付。” …… 从石洞上缝隙偷偷向着里望的陆岱望小心无声地看着,直到看着那个吻印上的时候,它只觉全身微微发麻着,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了上来。 而在仿佛喝醉了酒的熏熏然中回到了叶齐呆着的洞府,望着青年微微闭眼,神情专注而没有往日一丝柔和笑意的俊雅面容,它的视线缓缓移着,到了青年形状姣好的唇形之上。 感觉,有点想『舔』的样子。 想到就要去做,这个理念在陆岱望的心中根深蒂固着。 第376章 同行 然而就当它凑近着, 要『舔』到人类的唇后, 叶齐微微睁开眼,他的脸侧了一侧, 便让陆岱望的舌头『舔』到了脸颊上。 叶齐笑着抱起它, 没有任何不快地说道。 “岱望怎么回来了?” 陆岱望两只爪子抱紧人类的头, 自己努力往前蹭着, 想要再试一次,却得到的是人类温热手掌覆在头上的温柔触感。 “怎么了?” 叶齐略带着些哭笑不得的好笑温和问道。 陆岱望不服输地抬头望着他,瞳眸里灰蓝的光泽闪动着, 显然是一幅不愿善罢甘休的样子。 “嗷呜。” ——岱望, 也要『舔』。 叶齐微微将目光转向了它的下半个身子, 确定陆岱望没有发情的异样后, 便放下心来温和地再度问道。 “怎么突然想到要『舔』我了?” 陆岱望非常理直气壮地叫了一声,两只爪子便已经在他胸膛前蹭着。 ——那两个人这样做, 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岱望也要。 听了这句,叶齐有些哭笑不得,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和陆岱望的相处中有种自己在养孩子的感觉了。 不过想到陆岱望的骨龄大概也有了一百多岁,按照年纪, 如果在天澜兽种群中,或许也应该到了交.配的年龄了,说不定是他把陆岱望圈着久了,陆岱望这些日子才会对他做些这般迫不及待的亲热动作来。 想到这,叶齐便有些微微头疼,毕竟如果在前世时, 遇见一只在他身上磨蹭的泰迪,他还能只当那只泰迪是只宠物地平静地走开。然而陆岱望毕竟是能和他交流,而且还有着自我意识的存在,哪怕知道它仍不知道许多约定成俗的规矩,然而在陆岱望极其自然做出那种越矩之事时,他总忍不住产生些许无奈和纵容。 直到今天,陆岱望真正踏过他心中对于亲热的那条线了,叶齐方才真正意识到—— 或许他应该真正想一个解决之法了。 决意已下,叶齐不愿贸然打击陆岱望的积极『性』,他便只能试探『性』地温和问道。 “我以后看见雌的天澜兽,给岱望带回来一只好不好?” 陆岱望的眼眶里一下子就涌现出一层朦胧水雾出来了,它不敢置信地看着它面前的人类,爪子忍不住伸出,扣住那仍向着它温和笑着的人类的衣服。 ——你想养别的天澜兽了?!! 陆岱望不敢置信地问着,想到另一只天澜兽可能在人类身上磨磨蹭蹭,然后人类也会如同对它一样的对那只天澜兽『揉』『揉』抱抱,它眼里的泪水几乎就要忍不住地涌出来了。 没有想到陆岱望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叶齐将它好好安抚着,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三心二意,养别的天澜兽,只是真的想给它找个玩伴后,陆岱望激烈抗拒的情绪方才逐渐缓和了下来。 然而它肉垫中的利爪仍是牢牢地扣进他的衣服中,软白的长尾再坚定无比地环着他的腰身,灰蓝的澄澈双眸也再认真无比地说道。 “嗷呜!!” ——岱望不要别的天澜兽!! “好好好,我只养岱望一个,好不好?” 叶齐温声安抚道,陆岱望炸着『毛』,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不去看他,叶齐缓缓地『揉』着它『毛』绒丝软的皮『毛』,方才让它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了下来。 陆岱望低低地叫着,脸贴在他的怀里蹭着,仍是一副十分不高兴的神『色』。而想到陆岱望可能『性』子天生黏人些,或许等到他带着它见过别的天澜兽后,情况或许能有些许好转,叶齐便将这事暂且按耐下来了。而在到了最后一次放血毒的时间,叶齐便再度抱着陆岱望向着他另外开凿的,安置着两人的石洞中走去。 陆岱望跳上了他的肩膀,寻到一个舒服的位置,长尾扫着他的脖颈,便极其自然地卧下了。 除了再有些亲昵磨蹭的动作,它也没有在表现出任何异样来,叶齐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 “多谢恩人出手相救。” 石妙音微微抚着有些不稳的石远望,感激无比地说道。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在缓过那阵血毒残留的晕眩之后,石远望强打起精神认真感谢道。 而在将石远望身上最后一点血毒都清出之后,石妙音紧张地望着因着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的石远望,叶齐平静说道。 “血毒已清,这之后他只要好好调理身子补回气血,就和从前无恙了。” 石妙音再度诚挚地感谢着,她因为修为在身,而且灵力底蕴较厚的缘故,虽是最先感染了毒血狼血毒之人,然而在几次简单的清毒之后,剩余的毒血在她恢复神智后便被缓慢地排了出来,而石远望修为不如她,恢复的时间便比她还要稍久些。 微微一顿着,想着虫王吞下的那块玉,叶齐开声说道。 “不必谢我,我的异兽吞了你身上的一块玉,那块玉中蕴有灵气,救你们的『性』命,便当是我做的一些补偿了。” 这时石妙音方才注意到自己腰间绑着红绳的玉佩只余下一小块红绳,她摇摇头,落落大方地感激地说道。 “若是心存恶意的歹人,只怕早已将我们杀了,或者等我们死了再取走我们身上的东西了。还是恩人心善,才不致使我们二人魂归泉下,还请恩人千万不要再客气。至于这玉佩,也不过是身外之物,若是恩人不嫌弃……” 和着石远望对望一眼,石妙音慎重地说道 “我知道还能孕育出这样的灵石所在,如果恩人能送我们一路,那一处灵脉所在之地,便当作是我们聊表心意的谢礼了。” 在他正为着灵脉发愁之时,天上陡然掉落下这样一个馅饼,叶齐自然不可能不心动,然而在顾虑到这两人的凶吉不明的身份后,他略微一顿,却是没有急着立刻答应下来。 石妙音显然也看出了她的顾虑,她没有任何犹豫,就将自己是京都中石家之人和她如何到了此处,又如何染上了血毒的事情都无巨细地说了出来,而在说出后,以免叶齐产生他们两人不知好歹的感觉,石妙音再诚恳地补充道。 “我们要去的那一路路线我已经牢记在心中,若是恩人不介意,我现在也可以将这如何到那处告诉给恩人,至于能否将我们同样捎上一程,恩人能够救下我俩的『性』命,我们二人都已是万分感激,不敢再有其它奢求。” 因着血毒的后遗之症,石远望的嗓子未完全康复,他有些嘶哑地开了声,却也是诚恳地表示,自己绝无任何过分的想法,至于是否要带上他们二人,更是全凭叶齐自行决断。 从他们两人的心跳和呼吸之中,叶齐判断了他们两人所言都为真心之话,而在想到哪怕带上这两人,那目的地离这里也只有不到十天的路程后,判断出两人所说的灵脉确实对他是一大助益后,叶齐也不犹豫,他直接说道。 “好,那你们好好恢复身体,三天之后,我带你们一并启程。” 石远望和石妙音惊喜对望着,却也不忘恭敬地向叶齐行礼说道。 “多谢恩人。” …… 终于从紧张之中松懈下来好好睡上了一觉,醒来之后石远望只觉全身酸软着,然而终究是要比睡前多了些灵气,而在注意到少女不在他身旁后,他心中有些微微的失落升起,却也不愿多想。 然而在注意到洞口处石妙音专心致志地向下望着,朝他笑着摇摇手后,石远望按耐下心中的雀跃,便也和她一般小心翼翼地缩到洞口处向下望着。 温暖肆意的阳光照耀下,高达百米的石洞下是一片葱郁的密林,没有从中看出任何东西,石远望有些讶异和好奇在心中升起,他听见少女轻微得几乎如同气音的声音在他耳旁划过,他左半边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当众出了丑。 石妙音倒是难得的没有注意到青年此时面容上泛起的羞红异样,她专注地向下望着,语气中便不由带上了些许笑意来。 “等一会儿,天兽就来了。” 虽然不明白少女说的是什么,但听出了她话中饶有兴趣的专注意味的石远望没有拂着少女难得的兴致的意思,在几乎竭尽全力地将着自身注意力移到密林之上后,他全身泛起的不自然的灼热方才逐渐削减了下来。 而没过多久,石远望也终于明白了石妙音话中的天兽指的是何物。 那有着雪白皮『毛』,阳光在它绸缎上光华四溢地流转着的巨大异兽从密林中走出,一举一动几乎流淌着自然至极的傲慢和体型流畅的冰冷和高傲掺杂着的锋锐美感。 望着少女目不转睛的眼中流转着的喜悦之情,石远望微咳着,有些不自然地低声说道。 “你若是想养,我可以帮你养一只……” 这种异兽的皮『毛』打理和喂养应该是很麻烦的,她天资那么好,或许无暇照料,而他若是能养上一只,她有闲暇来探望它的时候,他或许就能偷偷见她一面了。 心中没有把少女那时承诺过的冲动之言当真,毕竟那时一时冲动,或许他爱慕的那人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只是碍于不忍和宽容,所以才这般说了与承诺无异的话语,石远望还是将着他旁边的少女当作可望而不可即的远星。 他不会奢求那颗繁星能够属于他,却仍是抱着小小的希望,比如说能够借着一个机会,或许能偶尔见上她一面,那也足够了。 怀着些许不敢见于天日的微小希望的青年说着,便不自觉地红了脸。 “你可以随时来看它……” 然而最后的话语,却停在了少女凑近的一个轻如点水的吻中。 “呆子。” 石妙音望着他笑着,阳光笼罩在她柔和的面容上,便是他在梦中都没有奢求过会出现的场景一样,少女轻声说道。 “自然是我们要一起养的。” “我说了,要嫁给你的。” ——在很小的时候,她便已这么答应。 …… 察觉到两个偷偷望着它的人又偷偷嘴唇碰嘴唇地亲在了一起,神情甜蜜而涌动着让它牙酸的一脸感觉,陆岱望不高兴地长尾一甩,飞快地钻进了密林里。 凭什么别人可以想亲就亲,它想亲叶齐,叶齐就想给它再带一个天澜兽回来?! 陆岱望气得牙痒痒,它又恨得想磨牙了! 第377章 可笑 石远望的身体逐渐养好后, 叶齐就带着他们两人上路了。 身边多了两个人倒也不是太麻烦, 唯一让他有些头疼的一点,便是陆岱望总会气鼓鼓地望着望着那两人, 有时实在忍不住就会泄气似地咬他一口了。 旁边两人琐碎谈笑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 叶齐微微叹了一口气, 陆岱望在这时不知为何往往不愿意在他怀里呆着, 反而趴到了他的肩颈上来,爪子搭在他的肩上,灰蓝的瞳眸圆睁着, 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两人甜蜜谈笑的样子。 少年和少女两人十指交缠着, 耳鬓厮磨着, 哪怕没有过多越矩之举, 陆岱望看着看着火气也忍不住腾腾腾地冒了上来。 叶齐再又一次感觉到脖颈被『毛』绒绒的长尾扫着,陆岱望不高兴地转过身, 低下头用爪子划拉着他的胸膛的样子,叶齐好笑着把它抱起, 用灵力微微隔绝着不让自己的声音传出去,他轻声问道。 “怎么了?” 陆岱望说不出它的委屈从何而来, 便只能泄恨似的轻咬了一口人类的手指,又跑到他的肩上去了。 将陆岱望这些时日反复无常的举动看进眼里,那为陆岱望再找一个雌兽陪着的念头又涌上了叶齐心里,不过在知道陆岱望的孩子『性』气后,他没有把自己的想法显在面上,便只是若有所思地想着, 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 “陛下可知自己在做何事?” 穿着道门黑袍的内门长老厉声喝到,然而明明他的身后站的是道门中流砥柱的弟子,他的身旁便是道门的法阵,在面对面前站着的那位八岁稚嫩男童时,作为花费了百年方才爬到庞然大物的道门这个位置,几乎可以说一掌之间能定决半个天下苍生生死的他,声音却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着,而他刻意压低的声线中,更是压抑着难以察觉的恐惧。 内门长老不是在恐惧这个眼前有着稚嫩面容的粉雕玉琢般的孩童,他恐惧的是那名孩童手上,宛如只是一柄寻常玩物的木剑。 男童高兴地在一具尸身上玩闹似的戳着那柄劣质至极,便连剑端都有着未刨除干净杂屑的木剑。 而这柄普通至极的木剑,握在男童的手上,却仿佛是一柄足以斩裂这苍穹的可怕锐剑一般,让着这一片本该是道门净地,此时除了惨叫和不断的守军抓捕着道门之人的厉喝,再无任何一个人胆敢开口。 而男童身后,无数曾经跪在地上,连抬头看他的资格都没有的王公大臣们,此时却是以着几乎含着些许蔑视而贪婪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这些道门中人,就如同在打量着可以一口吞下的美味。 而从奉如神明,到如今的贪婪蔑视,这其中,也不过数个月的时间。 而唯一支持着这些大臣有着站在他们对面底气的,便是男童,抑或者说是男童手中的那把木剑。 在三个月的时间里,这名或许连一点儿处置宫人实权都没有,在众多人心中只是如同泥雕木塑一样摆设的小皇帝,仅凭着一句孩童玩具似的木剑,便已经将京都中的三大与道门密切相关的世家铲除干净。 做到这一点并不艰难,甚至不如许多戏本中那般要铲除政敌,钩心斗角那般艰难,而小皇帝只是做了三个动作。 ——他提起他的那把木剑,刺了三次。 然后那三个世家连带着他们供奉的金丹老祖,乃至于曾在这块府邸上留下的所有人的痕迹,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化为了与泥灰无异的掺杂着污泥的肉末。 没有人能看得清小皇帝是怎么做到的,就如同没有人知道这名八岁的孩童,为何会掌握了这么可怕的力量一样。 在几乎如同『潮』水般倒向的王公贵族口中,这便是天地对于这位安国君主是天地之子的证明,然而在略微了解了实情的内门长老看来,他却能察觉到,只是这名孩童手上,掌握了一种远远高于他们的层次,或许是类似于道门开宗之祖级别的力量或者法宝而已。 只要这法宝的动力用尽,这名年仅八岁的小皇帝,他手下的那把剑能让人死得有多么惨烈,那么他的结局就会有多么惨烈。 然而面对那稚气的孩童,在鼓起勇气说出那句他都知道何其虚软而无力的话之后,内门长老还是没有再开口,说出一个字来。 因为哪怕是那法宝的用效,那柄可笑的粗糙至极的剑下,也已经染了四个金丹修者的鲜血。 而在三个月前,一名金丹修者的生死便几乎是可以动摇国祚,足以让安国上下披麻戴孝,乃至于无数大臣痛苦流涕,撞柱自尽的大事情。固然道门从来不会将视线投注在那些烦人身上,然而在凡间,哪怕仅仅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忠心,一名外门长老的生死,都足以引发京都飓风似的地震。 然而离三个月前,只是过了三个月。 那曾经如同鼎天之柱一般,可以在瞬间让家族跻身于京都顶尖世家的金丹修者,便成了一个孩童剑下仿佛随意可以弄死的蝼蚁,而那些曾经忠心凛凛围在道门身边的恶狗们,此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改换门庭,然后迫不及待地在道门这个摇摇欲坠的庞然大物之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一切,只是三个月之间的事情,对于弹指便是百年的修者来说,却快得如同一眨眼便从万人之上,到了现在被一群可笑的凡人贪婪觊觎的局面。 这连最疯狂可笑的故事都不会出现的一切,在此时荒唐而滑稽地上演着,那些作为凡人的王公贵族自然知道,他们能到今天这地步,唯一的依凭便是那握着可笑木剑的孩童。 只要将那孩童杀了,一切就会重回之前道门一家独大,乃至于疯狂血洗朝局的局面。 然而此时,男童泄气似的戳着的那具几乎全身每一处完好之地地流着血,死不瞑目睁大着眼的尸身,嘴里胡『乱』地叫着些“哈,哼,打死你,吼”这些可笑的幼稚的话,然而没有一个人觉得这场面可笑,或者说没有一个人能够笑出声来。 因为那如同木偶似的被着孩童随意戳着的人,是一名曾经名动道门的金丹修者。 而这名金丹修者,场中更是无一人不熟悉。 那曾是上一位镇守安国的护国真人。 然而如今,这名曾经斩灭无数邪魔,镇守安国百年太平的护国真人,却以着这般可笑,乃至于侮辱的方式被着一名孩童随意地用着木屑爆出的木剑随意地戳着,身上无数个血洞中冒出汩汩的血『液』来,那双眼仍是死不瞑目地睁着,似乎仍然不明白一切为何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模样。 而在内门长老的眼里,他也不明白,为何前一刻,曾他身旁轻描淡写地说着擒下那妖帝之后,为他请功的道门师兄,会在下一刻,便只是那孩童稚气而可笑地伸出剑,夸张地“呜哇”一声,便沦为了现在死不瞑目的一具尸体。 男童身后无数人吵嚷着,内门长老在血气逸散的寒意间恍惚地听到了他曾在俗世中的名字。 “李问钱,都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要再负隅顽抗不成?当今圣上乃是真龙天子,岂是你们这些邪魔外道……” 痛斥他的人面孔涨红着,眼睛里几乎散发出激动而发亮至极的快意来。 而作为过目不忘的金丹修者,李问钱自然是记得的,不过半年前,那痛斥他的人便是朝堂之下跪拜着他的一位文臣,而那时那位文臣奉上的拜表,极尽肉麻地奉着道门为“仙宗高地”,“俗世之人岂敢让微尘玷污仙人府邸”这些话语。 然而现在,那曾经连他的一眼都不敢对上的谦卑文臣,便敢指着他的鼻子叫着他的名字,骂着他们道门是邪魔外道来,这一幕反转未免荒诞的太过可笑,以至于面对面前他昔日视为蝼蚁的人这般鲜活近乎狂热的表情,李问钱有些可笑,然而在可笑中,他陡然又有些恍惚来。 在烈日蒸晒的热气和血气弥漫之中,他迟钝地想起了些自己百年间千辛万苦从道门一介凡仆成为如今赫赫有名的金丹弟子的往事来。 那是——多么显赫而辉煌,岂止是光耀门楣,简直是仅凭着他一人,便能傲视山巅之下的往事啊。 李问钱的眼前一晃,他便看见了自己成功结丹的那一日,已逝的父亲激动地望向他,整个李氏家族癫狂而沸腾时的场景。 那原来,已经是很长很长的一段往事了。 李问钱后知后觉地想道,望着男童放下的木剑,他满足地闭上了双眼。 京都的道门之中,最后一个金丹修者就此殒命。 …… 望着那曾经如同山巅般高不可攀的金丹修者,额头正中的血洞汩汩流着血,却微笑地闭上双眼倒下的场景,在场众人无不感觉身心一寒,然而只是微微一愣后,如同山海般欢呼奉承之声再度在王公贵族之间响起。 “陛下真龙剑术再进一步!实是我安国之幸啊!” “陛下真乃万年降下的真龙天子,为我安国扫清邪魔诡道!!” 第378章 好玩 无数的称赞之声接连响起, 被众星捧月的敬畏恐惧, 乃至于出于万人跪伏中央的小皇帝高兴地挥了挥他的那柄做工拙劣的木剑。而哪怕只是被着他这柄木剑剑端微微指向的人,都忍不住跪伏下来, 向着他, 或许应该说向着他手上的那柄拙劣木剑惧怕得几乎不敢正视一眼。 望着那些曾经倨傲得视他如泥雕木塑的大臣们, 如今颤抖着身子, 恨不得贴着地跪下一般诚惶诚恐的样子,小皇帝看着这景象久了,从一开始激动得彻夜难眠, 到了现在却是有些厌倦了。 他放下那柄木剑, 加重了握紧衣袍下手中牢牢抓住的圆珠的力道。 他自然是知道的, 他现在一切的尊荣, 不是因为他是安国的皇帝,而是因为这颗珠子才得到的。而如果这个珠子消失了, 他的下场大概是会很惨很惨的。而从珠子里那些散『乱』的记忆中看到的,他若是落到了那些道人手里, 或许会遭受凡人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神魂被万剑穿刺的刑罚。 然而这又怎么样呢? 提着自己的木剑高兴地指着天空,面容天真而稚嫩的孩童笑着, 甚至『露』出了他还没长全的几颗虎牙。 杀了那么多道门里的人,已经是他能够遇到的最好玩的事情了吧。 …… 接到京都中传来的安帝已经将道门和所有依附道门的世家铲草除根的消息,整个渚家人心惶惶,京都的消息被着从江豪帮手下死里逃生的典城主已经是宣扬得满城皆知。 几乎所有与道门没有攀扯上联系的世家王公,朝廷官员,富商乃至底层的帮派之人, 无不希望着安帝能够一扫而下,将安国所有的道门弟子一并铲灭,他们也才好真正翻上道门,当当这天下真正的主人。 而渚家,因为有着金丹老祖坐镇,这些时日来虽没有受过太多不公和滋扰,然而底下的人传来的非议,便已足以让无数以着进道门为傲的渚家弟子人心惶惶了,毕竟传闻安帝乃是真龙天子之身,一剑便将安国前护国真人当中刺死,并且头颅还放在了城墙之上,风吹日晒,任人□□。 他们家族中唯一的金丹真人依靠,便是安国现在的护国真人,而渚家虽然名声没有显扬,然而与道门的关系哪怕在京都那几家顶层世家中,都是能跻身得上前排的,在这安帝几乎可以说已经□□『裸』地针对,乃至于仇视道门的举动之下,如何能不让曾以道门为傲的他们人心惶惶? 而且关系越是密切的道门之人,在安帝手下的死状便越为凄惨,而这样几乎与直接的挑衅示威无异的举动,道门却是连些许强硬的姿态都没有做出来,传闻京都十五城的道门弟子更是连夜迁移,向着偏僻之处隐匿着踪迹,这懦弱得几乎与纸老虎一戳就破的举动,无疑助长了朝中越发激烈的请求皇帝出手,彻底铲除道门的官员强硬派的坚持。 而安国数十座城池中,昔日被道门,乃至于哪怕是投靠道门的帮派都压得喘不过一点气来的官员,如今更是一夜之间便真正尝到了主宰着一城百姓生死的权利的滋味。他们昔日也曾是想投靠道门却不得其法的,因为道门一向对于皇族和大臣最为冷淡,朝中除了些许重臣外,道门却是连寻常城主和将领的依附都是看不上眼的。 因此在无数曾经想依附道门而不得的将领大臣,如今真正掌权间,那曾经在安国国土之上宛如不可撼动庞然大物的道门,仿佛真的如同纸老虎一般,在哪怕试探的攻击和手段之下,道门住所和弟子仿佛都如同所有人料到的纸老虎一般,连些许反抗都没有便人影全空。 曾经是着道门占据的通天塔般高耸的建筑一夜之间化为乌有,空『荡』的大块老旧土地上,除了深刻见底的建筑和人影曾留下的痕迹,便如同从未有过任何存在一般空『荡』如也。 在这般顺利得几乎诡异的平推之下,道门之人在安国不过仅是半月的时间,便几乎消失不见。 昔日无数世家弟子花费了毕生精力和大量钱财方才能窥见的道门,如今便是说书人口中和百姓口中流传开来的邪魔外道。 而京都中几大有着金丹老祖的世家,却是没有选择投靠于安帝,早已得到了消息的他们,却是早已分批遣散了族中弟子,有些金丹真人更是法宝一放,便连带着所有族人乃至洞府,身影一掠,化为一道华光,便消失在了天穹之中,只有那些未能直接攀附上道门的小家族,倒是向着安帝直接投靠了过去。 如今安国中,仍有着金丹真人坐镇,却没有全部消失影踪的修真世家,便几乎只剩下了远离京都的十数家。 而渚家在武安城中,从原先高高在上,如仙如云般高不可攀,乃至于一人便能决定城主生死的仙门世家,也变成了众人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而在武安城无数王公贵族贪婪看来,便似乎成为了可以咬上一口的大块肥肉了。 若不是渚青湖仍是保持着几乎随意而闲适的态度坐镇在渚家祖祠之中,只怕早已有渚家弟子按耐不住想要离族奔逃了,然而即使没有做出这种举止,这些日子在渚家起的风浪,也足以让渚家家主都忍不住听闻到了风声,乃至于他的枕边之人,都劝说着让他去打听老祖的打算。 “……老祖,渚家现在便已经是有着这般风言风语传起了,不知老祖要如何处置?” 渚家家族硬着头皮恭敬问道, 一身青衣长袍的中年人望着沁心湖中央,他的面容仍是这般沉稳悠然的仙风道骨的,然而当那双墨黑的眼望向一个人时,便给人几乎山岳覆下的压力。而处于这压力正中的渚家家主努力挺直着自己的身板,却难以抑制地从全身都散发出对于面前老祖的敬畏和恐惧。 终于,在许久的沉默之后,渚青湖开口了。 “我不是让你,将渚家子弟分批送出吗?” 渚青湖一字一句中带着让渚家家主背后发着冷汗,忍不住想要跪下的强大压力。 明明面对着是庇护着他们的老祖,渚家家主此刻却觉得自己面对着一座随时可能压下将自己碾为肉泥的山岳。 压抑住恐惧的颤动,诸家家主尽力保持着平稳地说道。 “可是渚家的根基便在武安城中,我虽是安排着有天赋的弟子随着京都石家的人一起送出,可是有您坐镇在族中,家族中有些子弟太过有孝心,坚持要留下侍奉老祖和双亲,万般无奈之下,我也只能安排了部分子弟送出。” 知道他做的这件事有所不妥,极有可能惹怒渚青湖之后,渚家家主连忙补充着说道,“不过如果老祖愿意和我们一起走,渚家自然是无人不听从老祖……” “渚讪,我当初就看出了你在渚家家主人选中最为平庸,” 渚青湖转过头,他平静地望着渚讪,说出了一句让渚家家主诚惶诚恐的话。 “却没有想到你无能到这种地步。” 听懂了老祖话中隐含着的那层杀意的渚讪“扑通”一声极为沉重地跪下,却是连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不敢再说,便只能颤抖着将头一下一下磕着地下冰冷而泛着『潮』湿的青石板,那股冰冷的湿气从着青石板缝隙中,一直蔓延上了渚讪心里,他万万没有料到只是因为他的些许办事不力,竟会惹得老祖发这样大的气。 下一句话,却更是让渚讪的心一下子便落在了冰窖里。 “我若是能和你们一起走,我何必还留在这里?” “不知,不知老祖话中何意?” 跪在地下的男人不见了昔日身为渚家家主时半分从容不迫的风范,他就如同一个见着最为依靠的天倒下来的孩子一般,颤抖着嘴唇,脸上的肉颤着,神情几乎无助而崩溃至极地说道。 渚青湖叹了一声,望着地下跪着的如同一个孩子似的嚎哭着的男人,他没有丝毫怜惜之情地移开视线,语气缓慢却透着冰冷的失望地说道。 “渚讪,到了这一步,你还没有看明白吗?” “渚讪实在不知老祖何意啊!” 往日承担着渚家子弟所有重担,也没有丝毫惧怕之『色』的男人,此时却是隐隐察觉到了渚青湖话中那层冰冷而不祥的意味,想到撑起渚家的擎天之柱便可能就此崩塌,渚讪便仍是如同失了父母的孩子一般茫然地望着他一直认为能够解决这世界上所有难题的大人,无助而恐惧地等待着那个答案。 “我已经说过了,道门,要死了。” 用着仿佛呢喃的语气,渚青湖平静地说道,然而他手下握裂开粉末裂纹的石雕栏杆此时发出的声音,泄『露』了渚青湖唯一的不平静。 “不过不是死在安帝手上的,是死在道门的太上宗主手上的。” 望着仿佛还不能理解他说了什么的渚讪,渚青湖眼中闪过一丝厌烦和恨铁不成钢。 “你以为为何到现在,道门都无人站出,杀了那所谓的真龙天子?” “是道门无人吗?” “是道门,能够站出来的人,都已经被杀完了。” 湖水当中,一尾锦鲤跳出,却在拂过长叶的微风中,与那石雕栏杆一起,被裂为粉碎。 第379章 下来 “老祖, 这……” “道宫里的人, 都死了。” 渚青湖低垂着眉,他面容沉在一片阴影之中, 此时半暗半明的面容中嘴唇略微开阖着, 明明是往日一般并无太多异样的平静, 然而却让人觉得如同望进了一道陈年水井一般全身发寒。 渚讪颤抖着唇, 跪伏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此时大颗大颗汗珠从额头上落下,他全身恐惧得颤抖的样子显得万分可笑,简直与被吓『尿』了裤子的孩童无异。若是此时有第三人看了, 定是不会相信懦弱而恐惧的男子便是曾主宰着万人世家的渚家家主。 然而若是渚青湖的这番话流传到了外界, 几乎所有真正知道道门最鼎盛时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在众人眼中是何等的不容谤议的人, 定会表现得比渚讪此时还要不堪。 因为如果那五个金丹真人便是安帝杀修者的极限的话,那么道门培养出的金丹真人的数量在这千百年间何止百十, 而那些王公贵族若是短视得以为只在京都和城池道门中供奉的三两金丹修者,便是道门的极限, 那便真的是坐井观天了。 而真正的道门,从来不是世人眼中的一般, 真正的道门不在城池之中,也不在京都之内,它真正坐落的是 ——安国之上传闻与日同高之所。 便是渚青湖自己,都未能真正了解那道宫之中,道门真正的底蕴和实力,因为只有斩杀了三个金丹层次的邪魔, 他方才拥有进入道宫的可能,然而在身为护国真人镇守安国百年至今,他真正能够重伤的,却不过只有一个刚踏入金丹的邪魔罢了。 而这道宫之中,无不是能斩灭三个以上同等修为邪魔的人物,这般人物在道宫之中却是寻常,而若不是渚青湖一次有幸结识了一位道宫的金丹修者,而经过道宫之人举荐,道宫在认为渚青湖拥有着踏入道宫的能力,方才将道宫的存在泄『露』给他,只怕渚青湖就要认为这天下吧便真的只有他们这些金丹修者独尊为上的道门了。 而这样的道宫,那才是真正的神仙之所,脱离世俗之地,里面的修者,也方才是具有翻山倒海法宝和神通的金丹中阶,乃至后阶的修者。 而从渚青湖口中依稀知道一些实情的渚讪,如今却得知道宫里的人都被道门的太上宗主给杀了,这如何能不让人惧怕得几乎心神俱裂? 数名金丹修者曾经便能镇守安国,保安国万年不受邪异入犯。也因此小皇帝在杀了五个金丹修者之后,整个安国中哪怕是对于道门再信仰得根深蒂固之人,都无不摇头叹息,乃至自尽寻死只愿不眼见那道门的落败。 然而若是他们知道他们头顶的天穹之上,居于其中的道宫还有着能够以一挡几的百名金丹修者,不知多少人会吓得心胆俱裂,难以入眠。 只因安国中的聪明之人从不少见,道门中看出了小皇帝是掌握着某种力量方才能击杀得了那五位金丹真人,而王公大臣们随时不懂得刀法,然而从小皇帝的亲近之人,乃至于小皇帝的一举一动中,都能发现小皇帝的表现既不聪慧,更无如何努力,只是与着与寻常孩童无异的神智和表现。 这一切无不表明着那杀灭了五位金丹真人的力量,绝不是外力而来的,更不是无穷无尽的,不然早在强硬的将领大臣要求将所有道门之人都诛灭之后,小皇帝迟迟留在京中,却是没有再做出要斩草除根的举动来,这自然不是因为他的本『性』善良。毕竟能够不眨眼地灭杀着大臣和三个世家中无辜的仆人,安帝也不可能是心慈手软之人。 因此唯一能解释小皇帝没有挥剑铲除所有道门余孽,甚至连口头威胁让他们投降之语都没有提过半句的做法,自然便表明了小皇帝没有再杀灭一位金丹真人的能力或是决心,而现在被着王公贵族追捧的小皇帝,他唯一压制得住众人的东西就是他拥有的这股强大力量。 而这股力量再如何强大,不过是杀了五名金丹真人便已经消减到让小皇帝不敢,或者是不愿再去提剑一一铲除道门余孽。那么若是道宫还在,百名金丹修者一拥而上,小皇帝拥有的那股力量哪里可能还能抵得过道宫之人的车轮战? 而且再用些下三滥的话来说,小皇帝毕竟只是个凡人,无论这股力量如何强大,道宫如果想要耍赖,哪怕是让着五十个金丹修者防御结成法阵,五十个修者在天上万里之外移动着攻击。无论掌握了这股力量的小皇帝杀灭金丹修者的能力如何强大,终究没有修者神魂和反应能力的他,如何能抵挡得住那道宫一击? 而若不是小皇帝出其不备,以着几乎偷袭的无赖方式杀了三名金丹修者,再以着大军压上,『逼』迫折辱道门之举,『逼』迫京都道门中的两名金丹修者为了他们身后还未能够有实力应对凡人武器的道门弟子,被迫出战应对,小皇帝面对面地和五名有着不同法宝和神通的金丹修者对战,终究谁胜谁败也是两说之间。 毕竟小皇帝展示给众人的便只有他那把木剑着实锋利和超出人想象的快,然而到底是否是能穿透法宝神通的锋锐,又是否是能追上金丹修者的快,这一切尤未可知。 然而这般拥有着通天实力的道宫,这般有着几乎可以碾压这凡界为齑粉的道宫,竟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死在太上宗主的手上,那太上宗主,又会有着何等可怕而让人胆颤的实力。 回想起老祖面带晦暗意味地向他提起过那道宫存在,然而总是不见其影,乃至于安帝在做了这般挑衅之举,道宫中那传闻百十位的金丹真人都迟迟未出现,以至于他自己都要以为他家老祖说的不是这世间的道门,而是凡人揣测间的神话传说,渚讪双目失神,就如同一个蝼蚁在猛然见识了天外世界的仙人有着何等几乎撼动天地的威势。 然而眨眼之间,那有着翻山倒后实力的仙人,却被着另一种可怕存在轻易地抹灭之后,面对那般难以想象的存在,渚讪几乎是全身都感觉到那危险讯息的恐惧至极。 渚青湖不急不慢地放下手,石雕桥梁一寸寸地粉碎着,落入湖下,溅起沉闷而吓人的剧烈声响,无数的游鱼逐渐消弭了声息,沁心湖中,湖水中一层灰白的阴翳覆上,这花费了重金方才打造的桥梁和池子便在这一刻变得狼藉不堪。 “将这些话告诉你,也是无用了。” 渚青湖叹了口气,几乎叹息般地说道。 “你抬头看天。” 茫然无措的渚讪呆愣着,按照中年道人的指示愣愣地望向天空,那里万里无云,热烈至极的阳光投『射』下来,金『色』的日轮平静地在湛蓝无比的天空中,一切都一如往常。 渚青湖眯眼,他自然不是如同凡人一般畏惧那灿烈至极的阳光,他只是在畏惧一些让他觉得自己都如同凡人一般无力的东西。所以他仰望着天空,万分平静地开口说道。 “现在,道宫里的人死了。杀了那些人的道门太上宗主在道宫之上,你说那太上宗主,会想做些什么?” 渚讪失音一般地张着口,仍是无法将得到的讯息在脑中整理出一条脉络,他哀求而恐惧地望向渚青湖,就如同是在恳求这位如同擎天之柱的老祖不要再说出些他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的事情。 然而就如同要刻意让他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清醒一般,渚青湖轻轻地用着袖袍在渚讪面上一扫,渚讪再看时,明明一切都还是平静如往常的模样,然而那天空之中,却如同陡然被人用着血淋淋的五指戳出了五个恐怖的孔洞一般,在湛蓝的天空之中,五个与鲜血颜『色』相拂的红点以着缓慢却坚定的速度『逼』近着。 耳旁是渚青湖平静得几乎无波无澜的话语。 “你以为京城中的那些金丹修者,是为何而走的?他们难道就不懂得,只要在那孩童熟睡之时,用着傀儡之术或者在万里之外施用着其它法宝将他杀了,一切后患都解决了吗?” “他们怕的,不是那个孩童,” 渚青湖话中陡然增了几分萧瑟和自嘲之意。 “他们真正怕的是—— 那名太上宗主,想要下来凡界看看啊。” …… “岱望。” 叶齐无奈地叫了一声,方才将扒着他的肩,偷偷往后望着的陆岱望抱到了怀里。陆岱望圆睁着灰蓝瞳眸,十分不高兴地望着他,它按在他胸膛上的爪子还在微微用力着,显然还想再趴到原来的位置再看几眼。 而望着陆岱望倔强的眼神,叶齐也只能心狠地捂着它的眼睛,他轻柔着『揉』着它的『毛』,方才让它的爪子缓缓放松下来,然后乖顺地躺回他的怀里。 第380章 不懂 直到将它顺『毛』顺得舒服之后, 叶齐方才松了一口气, 温声哄着。 “岱望想不想和虫子玩?” 陆岱望懒洋洋地伸展着四肢,窝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白虫咔哧咔哧地咬着自己抱着的灵珠, 没有对这句话有半点反应。 “那岱望想不想和丑树枝玩?” 悠闲自在地躺在院落里晒着太阳的银魄圣树分枝陡然察觉到一股寒意, 它从被着数曲调子不同的戏声中哄入睡后, 在那数个曲调或悠然或哀怨的吵嚷的声音醒来, 不由起了些许胆战心惊的寒意,然而想了许久,它还是不知自己的这股寒意从何而来, 最终只能安慰自己道, 或许是主人在想它了吧。 陆岱望再度没精打采地摇了摇头, 叶齐往着它体内悄无声息地输送了一道灵力, 此时探查的结果出来,也显示着它身体没有一点儿异样。然而看到平日里精神奕奕的天澜兽如今蔫了似的在他的怀里窝着, 一动也不愿多动的样子。 叶齐想了想,最终只能把陆岱望抱起, 放在他的肩上了。 算了,既然它有些兴趣, 就让它看吧。 至于一边看一边挠他,左右他也不会疼,就让陆岱望挠着吧。 果然,在将陆岱望放回到肩上的位置后,蔫了软成一团的异兽立刻精神奕奕地扒着他的肩膀往那边看了起来,肩上传来被爪子划挠的声响, 叶齐无声叹着,便只能继续集中心神在赶路之上。 少女掩着唇笑着,她偶尔一瞥间看见前面的青年无奈摇着头,温和将雪白团子似的幼兽放在了他的肩上,雪白幼兽便睁大着瞳眸,探头探脑地向她看来的场景,心中不知为何就对那救下他们的那人宛如山间明月一般的清雅而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有了些许改变。 望着身旁那人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紧张得手心里都出了汗,却也不敢握紧,生怕握疼了她半分的样子,石妙音觉得这一行没有了熙熙攘攘围拥着她的青年才俊,眼含着贪婪觊觎的视线,便也是如同出游一般再好不过的行程了。 夜晚,他们一行人虽然是修者之身,然而石妙音和石远望毕竟连筑基都没有,自然连做不到筑基层次方才能掌握的辟谷和无需睡眠。 因此这时叶齐便会选择到他们千米远处,能够随时救人,却也不至于能听清他们两人一言一语的地方闭目修炼,而少年和少女两人便会开始采些能食的野果或者烤些抓到的野物,用食完后便会规矩而不越界限地相拥而眠。 一开始时察觉到身旁人紧张得全身紧绷的样子,石妙音也略微有些紧张的心神便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甚至忍不住做些让他更为紧张的事情,然而或许是她的主动靠入让石远望误会了什么。 在过了最初的几乎是感觉到她呼吸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的阶段后,面对她缩入他的怀中,少年以着高高却有些怪异的姿势抬起手,却是没有碰她的腰身,便只是隔空地略微生涩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道。 “别怕。” 他定定地望着她,轻声说道。 “还有我在。” ——遇到了危险,他定然会将她挡在身后。 看懂了少年眸中生涩却坚定的情愫,石妙音只觉心中被着些许酸涩的情绪涌上,所有被强行压抑而近乎让她以为不存在的恐慌情绪涌了上来。在风声轻轻拂过草叶,草叶上的些微『露』水透着冰冷之间,只有面前胸膛中属于少年的心跳,平稳而有力地一遍遍告诉她——不用怕,他在。 “嗯。” 月『色』寂静之下,两人的唇便在这般风声微响,月『色』明朗之间忍不住生涩却不带任何绮丽地微微贴合在了一起。 …… “嗷呜!” 感觉到陆岱望从他肩头上跳下,然而落到他面前发出的一声有力叫声,叶齐略带着些无奈笑意地睁开眼,伸出手想要抱住它。 ——他们,又亲在一起了! 望着陆岱望圆睁的澄澈瞳眸中,难以平静地望着他,一脸控诉的样子,早已用着灵力隔绝着声音,虽没有特意去探那两人的动作,为了安全神魂略微放远着,也能依稀感觉到两人在做何事的叶齐便只能低下话音,安抚般地说道。 “他们两情相悦,亲是正常的。岱望乖,我们不看也不打扰别人,好不好?” 陆岱望用着爪子按向他的手,不高兴地叫道。 “嗷呜!” ——不好! ——岱望和叶齐,也是两情相悦,凭什么叶齐不让岱望亲?! 看着这一路来的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转回了这个问题,叶齐此时难得地再感受到了作为凡人才有的些许精疲力竭。 而望着陆岱望那双执拗却仍要知道确定答案的双眼,叶齐心中无声一叹,却是想到—— 为了岱望,哪怕有些事情可能会让它难过,或许也是时候应该让它知道了。 在下定了决心后,叶齐第一次觉得要做出与决心相应的举动是如何艰难,特别是在它的那双灰蓝眼睛一转不转地望向他的时候。 然而最终,他还是开了口。 “这是不可以的,”叶齐平静地说道,“两情相悦,指的是两个人相互爱着对方,我和岱望之间只是喜欢。” “岱望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岱望,而这种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 叶齐望着它眼角要红的样子,喉头略微干涩着,却只能狠下心来继续说道。 “虽然岱望有几百的骨龄,可是岱望还有很多事情不懂,所以岱望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情岱望还不能完全明白。而孩子,是不可以和大人在一起的。” “而且,”青年笑了笑,望着它的瞳眸黑清而柔和,就如同望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是人族,岱望是天澜兽,人族是不可以和天澜兽在一起的,至少——,” 叶齐顿了顿,最后还是在那双快要落泪的眼中说完了他要说的话。 我不会接受。” 澄澈的泪水从灰蓝的瞳眸中一滴一滴落下来,然而知道陆岱望年纪还小,可是必须要确立这个认知的叶齐只能狠狠心,他敛起了笑意,第一次认真而慎重地望着它,温和却仍是没有一丝回寰之意地说道。 “还有,哪怕岱望日后化成了人型,可岱望能够化成的,也是人类形态的男子。“ 望着它湿润着皮『毛』的泪珠一颗颗滚下,叶齐忍住心中强烈涌起地想抱着它入怀中的冲动,他平静却坚决地望着它的眼,低哑地说道。 “我,不会喜欢上……” 陆岱望猛然跃下树枝,它化为原型,向着远方的密林以着可怕的速度冲去,凡人肉眼几乎职能看见一道白影留下的幻影。 然而叶齐,却是看到了,它的泪在草叶上坠下,滚落入地下时的场景。 他的本意,从来不是让它难过的。 只是,或许在这件事上,他违背了他的本意。 叶齐闭上眼,然而这次,却也再度进入不了对他而言如同呼吸般熟稔的入定状态之中。 …… 察觉到了天澜兽的异动,石妙音忍不住睁开眼,望着异兽钻入丛林留下的痕迹,石远望察觉到了少女的异动,他轻轻松开手,关心地问道。 “怎么了?” 石妙音摇摇头,她眉宇蹙着些许担忧地说道。 “我看见天兽,好想和他的主人有了些不愉快……” 而在这一路来,知道少女口中的天兽便是那头被着救他们的青年抱着的雪白幼兽,石远望也不禁担忧地望向那边,毕竟这一路来那个团子似的幼兽探头探脑地望向他们的样子太过可爱,任谁也没有办法对它探头探脑的样子生出半点不悦来。 而救他们的青年对于那天兽的重视更是表『露』得不加掩饰,他也屡屡看见了那天兽哪怕踩着那在他们心中如同仙人般如云烟飘渺,高不可攀的青年的头,那人也没有显出半点怒『色』来。 然而如今,听到少女说的天兽和那人起了些不愉快,石远望下意识地便不将原因扯到他们的身上,他略微有些犹豫着说道。 “可是因为我们?” 显然他问的这句话戳中了少女的心思,在良久的沉默之后,少女抿了抿唇,略微犹豫却是下定着决心地望向他。 石远望却是心有灵犀地一并说道。 “我们一起去问,如果你要去找天兽,我们也一并去找。”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话中有着某种狭义,少年忍不住微红着脸说道。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若是你不愿,我……” “好,我们一起去。” 石妙音笑着说道。 …… 而听到了两人小心翼翼的提议,没有一丝困意,也没有进入入定状态的叶齐缓缓睁开眼,他望着林间的树叶,身子半依靠在角度垂直而粗厚的树干上,语气平静无波地说道。 “不是因为你们二人的原因,只是它还有些小,有些事情,它还不懂。” 第381章 灵魂画手 “恩人可能告诉我们, 那是何事?” 受着少女望向一眼的暗示, 石远望鼓起勇气说道。 那在树上,宛如明月般清俊姿容的青年微微摇了摇头, 却不愿再和我们说下去。 石妙音大着胆子问道。 “我们能否跟去看看?” 叶齐垂下眸, 望着两人柔情蜜意一直牵着的手, 便知道两人同去, 只会让陆岱望心生不快,而现在,它或许只想一个静静地呆着, 不愿任何人去打扰吧。 因此他也便只是沉沉地说道。 “不必了, 你们去休息吧。” 听闻这话, 树下的两人只能面面相觑, 虽然仍有些话要说,在叶齐坚决拒绝之下, 却也只能摇头轻叹着,互望一眼地告辞离开了。 睡在山坡之上, 少年少女两人两人这一次没有半点绮思地互相望着,心中怀着对于雪白幼兽的担忧, 却都默契的全无丝毫睡意。 按他们想来,这一次只怕是直到第二天,那怒意没有消下去的幼兽,只怕也是不会回来的了。 果然,当两人互相望着,最终终于忍不住沉沉睡去时,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下时,睁开眼,两人默契望着对方,便几乎明白了对方想法地向着视野尽头一路扫去,身着雪白长袍,身上一丝不苟的青年从树上轻松跃下,便平静地望着他们说道。 “走吧。” 石妙音忍不住开了口。 “我们不等天兽吗?” 青年平静望向她,然而在那如同冰泉般通透却无一丝暖意的黑眸中,石妙音却是不由觉得面前那一人佩着剑笔直站着的身影,比起往日那抱着幼兽时面容温和的样子,多了些不近人情的清冷来。 “它跟上来了,我们走吧。” 而在一路上就这般默契地青年在前,少年少女们在后的行路当中,这一次,没有了那头探头探脑的幼兽存在,石远望和石妙音再无了半分谈笑的心思,他们牵着手彼此望着,便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担忧来。 石妙音心中便有了些预感。 青年和他的幼兽之间起的矛盾,或许比她和远望想得要深得多。 果然,在接下来的两天路程当中,石妙音和石远望再不见了那雪白幼兽的半分踪影,然而在一夜青年平静离开,然后在清晨而返之后,那幼兽的身影也仍然没有出现。 这一次,石妙音终于按耐不住了,趁着拥着她的少年睡熟之间,她偷偷地便向着那青年曾走往的方向而去。这一次,叶齐在千米之外差距到了石妙音的动静,他顿了顿,最后也没有做出阻拦的实质『性』动作来。 这一路来,他也看出了石妙音心思细腻,而且行事有度。或许她真的能开解得了陆岱望也说不定。 然而在升起了这个念头之后,叶齐却意识到了这样一个现实—— 他和陆岱望能够沟通,是因为他们之间建立了心神联系。 然而石妙音没有,陆岱望或许能听懂她的话,可她怎么能理解陆岱望话中的意思? 想到了这一点后,叶齐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眸,便不再有任何奢望地闭上眼,心神不定的用着灵气冲击着体内的剑气。 既然不能入定修炼,能够早一日冲破剑气的封印,恢复自己的实力,也是一件正事。 …… 石妙音蹑手蹑脚地从密林中不知走了多久,她小心翼翼地探查着是否会有幼兽雪白的身影闪现,在确定自己离得较远,声响不会惊动睡着的石远望,而且幼兽的主人没有阻拦她的意思后,她便轻声模仿着幼兽的声音叫了起来。 “嗷,呜,嗷呜……” 陆岱望平静地『舔』着自己的爪子,看着密林间那拙劣地模仿着自己声音的那人,不耐烦地翻了一个身子,用爪子堵上自己的耳朵。 除了叶齐,它谁也不想见。 然而它恢复了往日的体型,一身雪白中只夹带着微微的灰痕,在月『色』明亮之下又没有缩小自己的意思,在山崖之上异兽的尾巴微微晃着,很快就被着石妙音发现了。 “天兽,天兽!” 她微微摇着手轻声叫着,陆岱望只觉吵闹,便要离开,却不料听到底下的那人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了些矛盾,只是矛盾不解开,终究不好。如果不介意的话,介意和我说说吧,我或许能想出些办法来。” …… 陆岱望平静跳下,它的头微低着,便衬得人类无比矮小。 其实人类又矮又小,长得又和它不一样,它为什么要喜欢上叶齐呢? 如果不喜欢,它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陆岱望平静想道,然而想到石妙音承诺的能够想出法子的语句,它的爪子却是不受控制地伸出,在草地上画了开来。 两根竖直的杆子在它的爪子寒光一『露』之下,被画了出来,陆岱望犹豫了一会儿,就在那杆子顶部,两杆相对之处,它分别画上了一个中间弯进去的圆,两个圆大小有些不一。 然后它犹豫着,再在稍远的地方画了一根杆子,杆子顶部的右边照样画了一个中间凹进去的圆,只是那根杆子旁边,它画了一个不成形态的圆,然后在那个圆的上方,它再画了一个凹进去的圆,然后这一次,在那根杆子和不成形态的圆上,它连着画了一个大大的x。 陆岱望停下了爪子,石妙音认真地看着,她认真地分析着这画中的内涵,过了一会儿,却是忍不住脸上微微泛上了些许红意地想道,难道真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只是这件事未免太过有悖伦常了吧,也怪不得恩人会和他的异兽起了这般矛盾。 不过望着自己面前的异兽瞳眸灰蓝中渗着丝丝冰冷,毫无丝毫快乐或者柔和的样子,对于『毛』绒绒幼兽的怜惜最后还是在她的心头中占了上风,石妙音忍住自己的羞涩说道。 “您是想说,左边的两根杆子是我和石远望,右边的一根杆子是您和恩人,对吗?” 没有想到那人真的从自己的话里看懂自己想表达的意思,陆岱望此时的瞳眸才在夜『色』中从散漫变得锐利了一些。 或许她真的能…… “您是想说,我和石远望能够交姌,为何您和您的主人,不能在一起交姌对吗?” 依稀地明白了少女话中意思的陆岱望一愣,望着面前少女羞红了脸的样子,它忍不住用爪子推开她,站到她的位置一看。 嗯,两个略微有些尖锐或者突出的圆,在杆子上的位置从顶部变到了底层。 人类,都是这么可怕的吗? 陆岱望一瞬间陷入了沉默,而看着它的反应,少女才逐渐从羞涩中回过神来,她长松了一口气,此时再不见以往的落落大方,便只能结巴地说道。 “不是,我,我可能误解了您的意思,等我再看一下,我一定能看出来的,早知道我就找石远望一起过来好了,他一定可以帮得到我的……” 在石妙音念念叨叨地蹲到了它原先所占的位置,细致而认真地往着那幅画上看着,眼眸虔诚而坚定的时候,陆岱望伸出了爪子,突然遮住了它的画。 它略微歪着头,看着面前的少女,便化成了幼兽形态的样子。 “嗷呜!” ——谢谢。 精力十足地叫了一声之后,它便向着她来时的方向奔去。 望着雪白幼兽团子离开的身影,石妙音心中略微恍惚着,却是不禁泛起些许轻松笑意地想道。 太好了,总算自己也有帮上恩人的忙了。 …… 青年半依着树干,察觉到了天澜兽朝他冲来的身影,他惊讶地睁开眼,便几乎在跃下树,身影闪动着出现在百米之外时将冲向他的幼猫似的白团子一把抱住。 竟真是陆岱望? 察觉到胸膛前传来的幼兽剧烈跳动的心跳和灼热的温度,此时些微恍惚方才从叶齐心中泄出,让他明白着自己抱着的陆岱望,不是自己太过思念而陷入的心魔之中。 “嗷呜!” ——岱望想通了! “岱望想通了什么?” 叶齐温和问道,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他手下的力道小心翼翼着,哪怕是拿着天魄剑面对罡神尸藤和更为强大的敌人时,也从未有过这般畏惧。 所幸他的手没有被怀中的幼兽挡住,在顺利地『揉』着天澜兽的皮『毛』,听着舒服的呼噜声从它口中传出后,叶齐方才记起自己刚才想问的那一个问题。 岱望『迷』蒙着眼听着,却是略微用爪子按着他的手道。 “嗷呜。” ——人类好脆弱啊,随时会死掉,随时会离开。 ——所以岱望不想生气了。 略微沉默了一下,陆岱望坚定地望向叶齐。 ——岱望想化人! 这两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陆岱望一边心神传讯着,便一边抱着他的手,用着圆睁的灰蓝瞳眸紧张地望向他。 ——等到叶齐把岱望教得懂事,岱望化成人形了。 ——到了那个时候,岱望和叶齐是一样的了。 ——叶齐再多喜欢岱望一点好不好? 第382章 滚吧 望着它的那双眼, 叶齐最后也没有舍得将自己那日说的最后一句几乎否定它全部努力的话再说出。 在它澄澈灰蓝的瞳眸注视中, 青年的笑颜在漏下稀疏月光的枝头下温和清疏,便如同以往每一次一般纵容而温和地答应它所有请求地答道。 “好。”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望着下面恭恭敬敬跪伏着, 不敢抬头望他一眼的大臣, 他随意地扯着头上的珠帘, 便将那一颗精致的珠子从冕帘上扯了下来, 当他将京都中的五个金丹修者都杀完的那一刻,就无人再敢非议他哪怕再儿戏的一举一动,如今莫说是扯着珠子这等小事了, 他哪怕就在殿中撒『尿』, 也绝无一人敢管。 这种没有任何束缚的感觉无疑是无比自在的, 孩童开心地咧开了嘴, 望着靠得近处的一个大臣仪容有些不整,他便用着珠子一颗一颗用力地丢了下去。 偶尔那珠子扔到了大臣身上, 孩童笑着咧开了嘴『露』出还未长全的虎牙,他高兴地一拍掌, 而沦为被他当作靶子丢的大臣只能更忍着的低下头,祈祷着这位主子在玩闹之后, 能够留下他的一条『性』命。 殿中所有人都在战战栗栗地跪伏着,小皇帝没有叫起殿上任何人的意思,他继续专注地一颗颗丢着珠子,宛如这就是事关国计民生的大事一般。而朝下所有的大臣不敢发一声地跪伏着,哪怕是老迈得禁不起这般长跪的老臣,此时哪怕跪晕在大殿之上, 也不敢发出一处声音来。 而唯一一个敢谏言的大臣,此时的尸体便已经丢在了殿外的白玉石梯之上,而与这位大臣密切相连的几位朝中重臣,却全都噤若寒蝉,对着座上玩得开心的小皇帝一声都不敢再发。 所有大臣都明白,在除去了那在他们头上宛如山岳的道门之后,代替道门如同山岳一般沉沉压下他们的阴影,便是皇位上那个尚不满九岁的孩童。 而赶走了如虎一般的道门,迎来的却是一个不尊重所有人,乃至于心思都不能被揣度,真正掌握了生杀大权,而一个人的处死仅仅可能是因为一件小事的君主,无人知道,此刻跪在殿下的大臣之中,有多少人心中涌起了后悔之情。 然而后悔也是无用,他们的力量无论是在道门还是小皇帝的面前都如同海『潮』之下的蝼蚁一般毫无还手之力。在默默忍耐和期盼着座上的那位孩童丢完他所有的珠子,快点结束这与闹剧无异的朝会之后,小皇帝终于玩闹似的丢完了他所有的珠子,而被小皇帝的珠子不断砸向的那人,也终于能够如释重负地晕了过去。 而宛如天籁一般的,在久久的珠玉打落之声停下后,大臣们终于等到了小皇帝开口。 然而这次孩童开口,却不再是如同以往一般孩子气地说些让他们早些滚回去,明天要更早起来的话。 男童将头上并不如何重的冕帘丢了下去,他趴在皇座之上,扣着那金灿灿的龙纹,看都不看底下的大臣一眼,便随意地说道。 “三日之内,给朕把安国所有百姓,都迁到皇都里,你们听明白了吗?” 久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一个大臣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然而也是连着目光都不敢对上座上的小皇帝,声线颤抖着问道。 “不知陛下圣意所指,请陛下明示。” 伴随着大臣沉重地将头磕回地上,孩童不耐烦的声音从殿上传来。 “连这点事情都听不懂,我还要你们有什么用?安国有多少人,就把多少人在三日内给我迁到皇都里,现在明白了吗?” 刚才开口的大臣只觉脑中晕眩着,想着安国总计过亿的百姓之数,再想到了京都所能容纳的几乎不可能到数十分之一的百姓总量,和将那些人迁到京都和安顿下来所需的訾费,以及快要到秋收时节,无人看顾的田地该如何处置这一系列几乎不可能完成的问题。 那名大臣只觉得浓浓的血腥味道涌上喉中,他还要开口,便觉眼前一黑,一声闷哼之后便再无任何声息地软软倒在大殿上。 然而小皇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无聊而嫌弃地摆了摆手。 “带下去。” 宫外守候已久的侍卫沉默将人架了下去,小皇帝再一边无聊地挖着龙纹,一边开声问道。 “还有谁没有听明白吗?” 无人敢再答。 “那好,三天之内,没有办妥这件事情,你们和你们的家人都不要活了。” 大臣们终于听到了那一声天籁之音。 “滚吧。” …… “宋公,驱走了狼,迎来了虎,安国百姓,就不能得一日安宁啊。” “是啊是啊。” 一处极为『逼』仄的地下书房之中,朝野中执掌重权的几位大臣纷纷应和着,他们之中长吁短叹之人不在少数,明明以为赶走了道门之后,这安国真正说得上话的便只剩下了他们,却没料到座上的那位皇帝,明明是一个不经事的孩童,然而行事手段却处处狠戾得像是一个不管不顾的疯子。 皇帝难道不知道,若是有一日他不能再掌握这般可怕的力量,或者是道门再度反攻回来,能帮得上他的,也就只有他们了吗? “暴君,真乃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君,这暴君小小年纪,心肠就如此狠毒,若是等他长成,我们岂还有喘息之地?” “是啊,宋公你说说话啊。” 被着无数大臣寄予着希望的老年大臣沉沉一叹,他扫视着在场众人,却是轻声说道。 “在场诸位都是将『性』命相托于宋某之人,不然也不可能出现在宋某此处,宋某确实有一计,只望诸位听了,却是不要怪罪于宋某。” “如今都朝不保夕了,哪还有怪罪一说?” “是啊。”在场之人纷纷应和道。 然而即使在低下深不见光,只是有一点烛光照亮之处,他们的声音也放得极低,就如同是害怕着会惊动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人一般。 而望着在场众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眼底青黑的样子,老迈之人开口说道。 “我们,唯有请道门回来,这一条路可走了。” 此话一出,场中顿时一静,场中众人能够存活到此时,俱是投靠了安帝方才能捡回一条『性』命,而为了证实他们和道门之间毫无瓜葛,谁人不曾在那道门弟子面前唾骂过他们是邪门歪道,如今那老迈大臣竟让他们再将道门请回来,那岂不是要他们自找死路? 而且奉着那暴君为主,或许还有些许活路,然而如今暴君气焰嚣张,他们若是敢将道门迎回,杀了道门所有人之后,那暴君的剑,指向的可就是他们了呀。 望向场中众人或沉下面,或惧怕地轻摇了摇头这般显而易见反对的神『色』,那老迈大臣缓慢地拈着自己的胡须,却是一字一句缓慢说道。 “如今朝不保夕之时,今日是李学士死了,来日谁知又会轮到何人?道门虽恶,却也终究能给我们指一条活路,那暴君心『性』阴晴不定,却是拿我们当任意宰杀的牲畜,这般毫无脸面和指望地活着,我们哪怕想作最后一搏,到了最后,只怕连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 “各位爬到如此高位,难道就真的想做一个黄牙小儿之下跪着的一条狗不成?” 似乎是极其怒其不争的,老迈大臣的脸沉在烛火之中,略微浑浊的眼眸中闪动着让人揣测不明的晦暗神『色』。 “而且说是请,但做不做,实际还不是掌握在我们手上。驱狼吞虎,我们真正能行的也唯有此计了。” 看着场中众人没有再『露』出明显反对的势头,老迈大臣方才继续缓缓说道。 “要行驱狼吞虎之计,狼弱了也不成,除了道门,还有谁能做得了那条狼?” “而今日听那暴戾小儿让我们将安国的百姓都迁进皇都来,那小儿虽是心『性』毒辣,做事也难免不『露』出些许迹象。他要做此事,便定是有所求。而我们金山银海,美人玩乐一切东西,无不先紧供着他,他却突然说要做成这般近乎荒诞可笑,也无一能得的事情,难不成是出于一时玩乐吗?“ “宋某相信这番话各位自然也想过,只不过可能以为这也是那小儿一时兴起。” “然而宋某却知道,那小儿定是为了对付道门。” 这话一出,场中众人俱是一惊,却没有敢出声打断老者的话。 老迈大臣缓缓继续说道。 “家祖曾有幸和一位道门里的内门长老有过些许交情,也曾听闻过一些逸事。” “这道门里传闻有着靠着人命,做法强大的邪术,而这暴君说不定就掌握了其中一种。如今这暴君杀了五人,就不再杀下去,或许不是他不愿,而是他不能再杀下去了。” “如今,或许便是他实力最为低弱之机,而若是让他办成了这邪术,待到他杀了那些人,真正地强大了起来,我们就只能束手待缚了。如此,众位还不趁着此时拼死一搏,难道要等得他各个击破,方才后悔无用吗?” 场中众人面面相觑着,最后商讨之下,也只能开口说着。 “凭宋公吩咐。” 第383章 一叶障目 夏日的京都之中, 人『潮』熙攘之下, 无数人『潮』被着如同线条似分隔的穿着素蓝吏服的官兵推搡着推入城门之中,喧闹吵嚷声当中, 小皇帝趴在城墙上看着, 看着这无数属于他的百姓涌入京都之中, 宛如想到了什么极为美好的事情, 忍不住纯真地笑着,『露』出了还未长成的虎牙。 “已经进来多少人了?” 小皇帝高兴地向后问道,无数弓着身子小心翼翼跟随的大臣和侍从跪下, 一位老迈大臣跪下, 恭敬禀明道。 “京城附近三城的百姓都已被带入京都之中, 不知陛下可要继续?” 小皇帝笑着看着城墙上百姓之中, 或哭喊麻木,或吵嚷怒骂的样子, 他明朗地笑着,宛如看着的是一场足以逗得他开怀大笑的大戏一般, 声音都不禁提高了几度地说道。 “朕还要人,越多人越好, 把安国的百姓,都给我赶进京都来!” 他稚嫩的声音一顿,突然望向了那老迈大臣。 “我记得你姓宋?” 略微一顿后,那老迈大臣再弯低着腰,谦卑无比地说道。 “劳陛下惦记,臣确实姓宋。” 小皇帝笑着一拍掌, 天真无邪地仰头望着他问道。 “朕记得江海国也有大臣姓宋。” 小皇帝这话没头没尾,而因着道门和新朝焚烧了大部分江海国的文籍,江海国这名字早已不出现千年,如今小皇帝再说起江海国来,有些大臣甚至还『露』出些疑『惑』不明的神『色』来。 那被小皇帝叫住的大臣却是不急不缓地恭敬应道。 “陛下博闻多识,臣所不能及也,臣祖上确实是江海国的宋氏分支一脉,有赖于安国皇恩,如今方才能得享……” “你祖上既然是江海国的臣子,那为何要降安国呢?” 小皇帝无忧无虑地问道,就如同问着一件你吃不吃糖这样的小事情。 然而听闻到这句话的所有人都不由一凛,然后感受到深深的寒意。跪伏在地的大臣们此时更是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城墙上,方才能避免小皇帝诛心之问之后阴晴不定的迁怒。 答案自然是众人心里都清楚的,因为道门要反江海国,而道门扶持的便是如今的安国,所以能够活下来的人,无不是识时务之人,而不识时务的,血脉早已断绝在千年之前。所以道门扶持的安国,想要活下去的人便只能投靠安国,而若是道门在千年前扶持的是什么望国,李国,今日这宋公祖上也自然是投靠的这些被道门扶持的国。 然而这些话在心中想想可以,面对一个将道门斩杀得血漫京都,而且心『性』未定的小皇帝,若是将心中的话如实说出,那便真的是与找死无异了。 然而那与小皇帝对话大臣虽是形态谦恭,却是不慌不『乱』地说道。 “自然是因为江海国皇帝暴烈无道,不得人心,而安国□□圣明仁厚,明目万里,老臣先祖方才得附骥尾,有着宋家这千年的人脉昌隆。” 老迈大臣的这话回得滴水不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招来小皇帝的不悦来。 然而此时小皇帝非但没有笑,他定定地望着老迈的大臣,拔出了自从杀了第五位金丹修者后,再没有拔出过的剑。 一个八岁的面目天真的孩童,握着一柄连成人手臂都不及的剑,面容老成地皱成一团,是何种稚嫩而可爱的一幕,然而此时城墙上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会产生这一幕如何可爱的想法。 “陛下恕罪。” 老迈大臣哀叹一声,便诚惶诚恐地一遍遍跪下磕着头,那一下一下磕着地下的力道是何其的重,跪伏在城墙上的众人无不能感受到砖瓦传来的老迈大臣一下一下几乎与撞无疑的力道,然而在那柄可笑的木剑指过来时,没人敢说出哪怕一句为那大臣求情的话。 直到老迈大臣头上的血渗进了城墙的砖瓦之中,小皇帝方才目光冰冷地放下剑来,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今后谁若是还敢说江海国的笑话,让朕听见了,朕这把剑,可不是用来玩的。” “谢陛下。” 老臣最后的声音中再不见半点从容,他颤颤巍巍地答着,却几乎连起身的力道都没有。 …… “陛下欺人太过了,宋公,他真的是将我们这些臣子视若牛马啊!” 黯淡无光的书房中,几乎所有人都义愤填膺地说道。 然而那额头上绑着白布的老迈臣子淡淡将眼扫视过他们,目光冰冷得几乎没有一点热意。 而触了他目光的大臣不由讪讪低下头,毕竟在城墙之上,没有一人胆敢为老迈大臣说过半句求情的话。 “谁若是还摇摆不定,想着宁愿当一条狗,也不愿求一条活路的,现在便可以从我这里出去,宋某不会强求。” 自然无人敢应一声。 “既然如此,留下这里的人都认同宋某之言,那便不要有任何犹豫了。宋某已经联络到了道门之人,待到京都附近十五城之人都汇集到京城,道门之人便会陆续汇入,木已成舟,众位若是能万众一心,此事办成之后,道门中一人承诺对于诸位先前的罪责既往不咎,而诸位也可以考虑继续送门中弟子进入道门,甚至,跻身为京都新的百代世家……” 到了此时,书房中的气氛终于不是暗流涌动,各怀心思的诡异的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乎狂热地为着那可预见的未来蛊『惑』着纷纷献计,老迈大臣缓缓应着,心中却是缓缓想到。 待到老祖重返京都,这些蛇鼠两端之人,都得为着道门死去的那些弟子陪葬。 而谁人会料到,一向声名不起的宋家,竟会和道门中如今的主事之人有着联系呢? 望着宋家家训沉钧重墨写着的“不显”二字,老迈大臣放下茶,耐心倾听的面容中闪过几乎悠缓的笑意。 …… 而听着道门主事之人啰啰嗦嗦地祈求他一定要伸出援手,挽救道门的话语,渚青湖耐心地听完,却是不急不慢地开口道。 “宋长老莫非是觉得那安帝手下死去的五名金丹长老还不够多?如今还让着渚某一同再去送命?” 听闻渚青湖这与讥讽无异的话,因为在偏远城池之中,逐渐掌握了汇集而来的道门弟子的道门主事之人,也便是宋庭笠几乎要按耐不住自己胸膛中的愤怒之气。 “我看是渚长老已经自认自己不是道门中人,所以如今能够坐岸观火,抽身事外吧。” 一气之下,宋庭笠忍不住说出了与质问无异的语句,然而在冷静下来后,宋庭笠也明白此时金丹修者要么已经避他不见,要么已经不知逃到何处。 如今唯一肯见他的,便只有这渚家长老,而若是连这唯一的金丹长老都不能留下,莫说是自家子孙说得城门大开,可以为他提供一切诛杀那暴君的便利了,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他也明白,进京都诛杀暴君一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哪怕渚某不抽身事外,敢问宋长老,又有何法子能够诛杀安帝,若是宋长老能说出个条理来,渚某自然洗耳恭听。” 渚青湖轻缓地说着,却是连视线都没有在那宋庭笠身上听过一次。 宋庭笠按耐下『性』子,将宋家子孙的谋划耐心地和渚青湖说着,却没料看到的仍是那人两眼望着远处,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说的是何话的样子。 “渚长老可听到宋某说的到底是什么?” 宋庭笠再也忍不住了,他厉声问道。 渚青湖却是低着头,望着窗外树上的一只专心致志的鸟。 “宋长老看到了什么?” 按耐下自己暴躁的『性』子,宋庭笠随意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却是说道。 “渚长老还是回到正事上吧。” 渚青湖淡淡地放下茶杯,却是笑着说道。 “宋长老便如那书上的鸟雀,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这树上的虫子,以为能为着这大树铲除了一条虫子,便是再大不过的功绩。” “渚青湖你……” 然而不顾着宋庭笠涨红的面『色』,渚青湖却是缓慢地说道。 “可是渚某看到的,却是这大树的根,因为这连日的阴云大雨,烂得已经不成样子了。” “宋长老,渚某不阻碍你为了道门送死,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宋长老想做什么,便尽管去做吧。渚某只能念着多年的情谊,再劝一句—— 已经没有什么还能改变这棵树倒下的大局了。” “宋长老,你不可以,渚某不可以,天“下”的道门子弟,都不可以。” 渚青湖加重着“下”这个字的读音,果然不出意料之外地看见宋庭笠气得拂袖而去,却对那个下子没有丝毫反应的样子。 望着茶盏中起伏的茶叶,渚青湖不由自嘲地想到。 ——这凡俗和道门,原来是与道门和道宫一样, 都是一叶障目,有着天地之别的。 第384章 回来 ——岱望从虫子那里听了好多故事。 陆岱望仰起头, 灰蓝的澄澈瞳眸中映着他的影子, 叶齐温声哄道。 “那岱望讲给我听,好不好?” 岱望长长绵绵地叫了一声, 便乖巧地靠在他的怀中, 一边蹭着他, 一边说起了故事。 青年微微笑着, 他一手托着怀中的幼白『毛』团,一手力度适中地顺着它的『毛』,时不时地答应一声, 明明是枯燥的路程, 有了温暖柔顺的大猫抱在怀里, 听着它喉中的咕噜声, 却也显得趣味十足了。 石远望和石妙音牵着手,少年一手背着弓箭, 一手牵着少女,两人叽叽喳喳地咬着耳朵, 说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甜言蜜语,三人一兽之间固然隔着一段距离, 彼此的气氛却也是万分和睦的。 直到看到了新鲜的马车车辙,石妙音大致估量着石家和渚家的车队已经在他们不远处之后,少女的眉方才缓缓蹙了起来,她停下来开口说道。 “恩人,这里离我们要到之处不远了,如果恩人没事的话, 便可以径直沿着我说的那条路前去了。” 听出了石妙音话中的未竟之意,叶齐也没有『逼』问的意思,在略微点了点头后,陆岱望从叶齐的肩上伸出了『毛』茸茸的爪子,它摇了摇爪子,乖巧地叫了一声,也算是对于这个帮了他们的少女一声道别。 少女望着幼兽那软白的爪子,眸中不禁有了泪意闪动,直到目睹着青年抱着他的幼兽身影飘忽着闪入林中后,石妙音方才回首,望着一直默默望着她的少年了,她说道。 “恩人救了我们两个人的『性』命,我已经十分感激他了,我们和渚家的麻烦,我不愿牵连他进去。远望,等下可能只有我们两人面对渚家和石家的麻烦了,你现在,”少女微微顿了顿,她轻声问道,“后悔吗?” 石远望摇了摇头,他瞳眸平静,定定地望着她说道。 “我一直想的,就是能够在你身边,如今我想的成真了,我也没什么好奢求的了。” 少女抿了抿唇,她略微羞涩却坚定地抬头望着他,『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石妙音笑着握紧了他的手。 “那我们走吧。” …… “远安,我们不怕啊。” 『妇』女拍着孩童的背,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她。 “三娘,安儿不怕。” 孩童稚声稚气地说道,一双澄澈而干净的瞳眸关心地望着抱着他的『妇』人,便『露』出一个纯真的笑意说道。 “三娘也不要怕,安儿也会保护三娘的。” 怀中抱着此时唯一的寄托,想着自己凶多吉少的女儿,『妇』人忍住落泪的冲动,便也安慰着孩子说道。 “好,三娘也不怕。” 穿着粗布滥服的『妇』人和着许多石家孩童侍人躲在一辆宽大的马车之上,他们两人的声音在哭声和叫骂声熙攘的车厢之中被掩盖了下来,无人注意到这普通『妇』女和孩童相互安慰的一幕,然而从着远方远远听到自家娘亲夹带着哭音话语的石妙音脑中一白,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上前去和渚家拼个你死我活。 而石远望虽是没有石妙音能够听到车厢中具体话音的耳力,然而从吵嚷哭声夹杂的车厢中,也明白了发生了何种情况的他同样也是心急如焚,然而望着少女冲动之下便要冲下山坡的样子,石远望还是忍着内心的担忧拉住了她。 “妙音,现在不是时候,你冲下去了,我们能杀的只有几个石家的仆人,照样救不了你的母亲和我的弟弟。” 石妙音的神智逐渐清醒了过来,她不得不承认石远望说的是对的,然而以他们如今的这种情况,除了拼死趁『乱』救回 家人,哪里还有什么其它的法子。 “我的箭术最好,你相信我,待到我看到了渚家车队的空隙,我去偷袭他们,到了那时候,你再潜进去救人,在你潜进去救人的时候,我会继续放箭。记住,救完人之后,你不要来找我,如果我能从渚家侍卫手下活下来,我再去找你,听明白了吗?” 石妙音敏锐地抓获足了其中一点,她不安地问道。 “等我走后,你为了引开那些人,还要继续放箭?” 石远望抓紧弓箭的手用力得几乎发白,然而他望向她的面容坚定含笑。 “没关系的,你要带着两个人凡人,根本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来,我哪怕被抓回去了,也有法子逃出来,可是我弟弟和你娘亲不一样,他们都还是凡人,被抓到了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不用担心我……” “我不能让你用自己为代价……” 少女轻声说道,神情中含着焦急和抗拒。 “好一对难舍难分的佳偶,只是不知到了九幽泉下,是不是还能这般浓情蜜意?” 一声阴恻恻的声音在他们面前响起,直到两人抬头,方才望见渚寒魂已经在侍卫之中阴狠地望向他们。 “难不成你们以为我还会中这招第二次吗?” “来人啊,给我把他们拿下,生死不论。” 石妙音瞪大了双眼,她一咬唇,系在腰间的长鞭便化作一道破空之声的银光,要一闪击中渚寒魂,却没有料到被着不知从何处闪现出来的侍卫狠狠打断,待到她还要反击之时,却看到了渚寒魂身边两个身子和嘴都已经被绑住的『妇』人和孩童。 “我告诉你们,谁若是敢反抗一次,我就让他们两个身上,一人多一个血洞。” 石远望握着弓箭的手从用力到缓缓松开,最终,他和少女一样,选择了放开他们手中的兵器。 “早些识相不就让我少费这些事了吗?” 渚寒魂阴冷地笑着,他的目光贪婪地望向石妙音的面容。 “过来!” 望着石妙音不动,他一把扯过那『妇』人,让她狠狠跌倒在地上。 “娘亲!” 石妙音失声喊道,她望向渚寒魂的眼中是满满的憎恶和恨意。 渚寒魂却是爱极了她这幅如同有着烈刺的娇艳玫瑰样子,他缓和下声音地阴柔说道。 “乖,妙音,杀了你旁边那个男人,然后乖乖过来。” “不要让我生气,你也不想,让你的娘亲身上,多上几个血洞吧?” 渚寒魂慢悠悠地说道,望向石妙音的那双眼却让她想起了丛林中阴冷至极的毒蛇。 一阵寂静过后,看着石妙音没有任何举动,渚寒魂『露』出了个阴冷的笑容。 “既然你不愿意杀,那就让这两人,帮你受他的苦吧。我数几下,你到了几下都还没有动手,那我就在他们身上刺几次,直到你舍得下手杀你的小情人为止。” “妙音,我也不是不仁慈的了,你看,他碰了你,我没有让你将他千刀万剐,而是让你能够痛快地了结了他。如果这样你还要拂我的心意,妙音,威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为了你的小情人,就忍心眼睁睁看着你的娘亲在你面前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吗?” “我自戕之后,你放过她。” 石远望声音沉稳地对着渚寒魂说道,他生平第一次是如此地痛恨自己是这般的无力,竟只能眼睁睁看着梦中才有可能会爱上他的少女真的爱上他之后,还让为他受着这种折磨。 望着不可置信地转头望着他的少女的眼,石远望缓缓松开了握紧弓箭的手,他笑着,低声说道。 “别怕,妙音。 死了,我也守着你。” 少女眼中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她只能无力地摇着头,却连一句话都堵在喉中,说不出半句来。 ”好一对深情鸳鸯,只是我倒像是个拆散你们的局外人了。罢了,被男人碰过的货『色』,我也不屑再要,石妙音,我可是给过你活命的机会,是你不要的。你们这两个深情鸳鸯,就好好看着你们重视的人,是怎么被我一点点弄死的吧。” 渚寒魂的目光陡然变得无比阴寒,话音刚落之后,他一脚朝着跪下的孩童踢过去,那一脚厉厉生风,竟是用上了灵力。 然而这时,被重重侍卫包围着的石妙音和石远望已是无力再出手。 …… 一道锋利的寒芒划过,渚寒魂略微怔愣过后,便只觉力气顿时泄下一般的酸软无力来。 伴随着沉重的密林树木拦腰截断之声响起和一棵棵林木沉重倒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腹部血腥截断面光滑『露』出之后,他连带着他身边十数个忠心耿耿守卫着的侍卫在一瞬之间,身子被分为两段。 不,这怎么可能? 望着林间平静出现的白衣男人平静而视他如死物的面容,渚寒魂心中涌起着从未有过的绝望,望着自己的脏腑落了一地,他痛苦地哀嚎着,却是拼命地想要伸出手,换得哪怕一线的生机。 趴在叶齐头上的陆岱望化为原型,尾巴卷起一块巨石狠狠砸下,没有弄脏自己的便让地上哀嚎躺着的人都在瞬间没有了生机。 “恩,恩人……” 石远望和石妙音难以置信地喃喃念道。 青年肩上躺着一只雪白幼兽,他平静望着他们,身上不染微尘,清黑的瞳眸中似乎含着让人安心的笑意说道。 “我找不到路了,便回来找你们。” 第385章 无奈 这话半真半假, 他确实在进去石妙音所说之地时遇到了一处『迷』阵, 然而要破解并不难,只是一向乖乖呆在他怀里的陆岱望到了此时却是有些烦躁地蹭着他的衣裳, 跟他说想要回去看看, 叶齐想到石家两人或许不一定能处理得了这般事情, 而他自然也不在意回程耽误的这点时间, 因此便顺着陆岱望的意思回返。 顺着两人的痕迹来到了石家和渚家车队所在的位置后,他便发现了车队中被着渚家侍卫虐待的石家之人的惨状。 而顺手灭杀这些人,对叶齐而言自然也没有太大为难之处, 因此他回到这里时, 看到了渚寒魂就要向着孩童下手的残暴一幕, 便平静地用了腰间天魄剑使出了“忘尘”一式了结了这些人的『性』命, 只是终究伤势未愈,因此未能完全掌控得住剑势, 引出了太大动静罢了。 所幸这一行人里修为最高的也只有两个筑基中阶之人,他的修为虽然没有回返到巅峰地步, 但解决两个筑基修者,也是问题不大的了。 “多谢恩人。” 反应过来的石妙音和石远望解开孩童和『妇』女身上的束缚, 惊魂未定的他们连声道谢道,孩童眼里已盛满了惊恐的泪水,明明是还未成熟的孩子,却也懂事的跟着他们小声道谢。 “不用。”叶齐说道。 “嗷呜。” ——不用谢。 陆岱望高兴地在叶齐肩上摇着尾巴,它绵软地叫了一声。 惊魂未定的躲在石远望身后的孩童看过来,望着雪白而瞳眸灰蓝澄澈的幼兽, 他眼里的惊恐和泪水少了一些,却是多了几分善意的好奇。 而从孩童口中得到了他们这些日子来的状况的石妙音和石远望,此时更加恨不得将地上的侍卫和渚寒魂重新再让他经受万般酷刑地死一遍。 回到石家车队中,石妙音双眼含泪,此时眼熟的几位『妇』人和缠着她的孩童身影便已在人群中消失不见,在落入渚家那些人手中后,经过连日的困于窄小之地的奔波和特意的折磨,石家最终只剩小半的人活了下来。 而看着石妙音和石远望两人回来,有人哭喊着上前抱住他们,有些青年哪怕形容狼狈,也下意识地恢复自己往日翩翩公子的形态,上前关心询问石妙音有没有出事。而石远望从前虽是无人关心,然而看着他能够回来,石家也是有不少人由衷地高兴,年纪稍长之人更是关心围上,询问他们怎样脱身回返。 然而石家之人中,有些人面上也不是全然的喜『色』,有些人甚至面『露』憎恨之『色』地望着他们,认为若不是石妙音的美『色』和石远望的相救惹怒了渚寒魂,渚家之人哪里会迁怒得了他们?他们又如何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然而唾骂之声堵在喉中,望着石家两人身后,那个在刚刚不过一剑便平静杀了所有欺辱他们的渚家之人的白衣青年,此时静静地站在石家两人身后,能够活下来的,也不可能是丝毫面『色』都不懂之人,他们也只能将所有憎恶情绪按压下来,甚至挤出难看的笑意有意无意地向着那白衣青年围来,适龄的女子在其中所占较多。 然而女子的气息围绕着,站在叶齐肩上的陆岱望从一开始的不喜欢,到了后来直接的炸起『毛』。 望着那些围过来的女子,陆岱望低低吼着叫了一声,那声音虽然可怕,然而它的形态却是一个雪白柔软的幼兽,自然吓不倒旁人,而有些人甚至大着胆子敢于伸手过去想要『摸』一把。 感觉到陆岱望随时想要变为原型咬死围着他的所有人的冲动,叶齐放出灵气『逼』退围着他的人,他动作温和地将炸『毛』的陆岱望搂进怀里,然而目光冷静中,却给围着他的所有人宛如冰泉里冒出的淡淡凛冽寒意的感觉。 “我的铭兽不喜欢近人,还请各位自重。”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纵使青年姿容俊雅,无论是实力还是容貌,都不下于她们见过的青年俊杰,大部分人也只能识相地退了开来,纵使仍有些人不依不饶,然而在青年真正放出摄人的威压之后,她们眼中那刚才还温润如玉的青年,宛如陡然间便变成了倾覆而下的冰川一般,给人几乎窒息和不敢再直视他面容的可怕压力。 终于无人再敢靠近青年方圆三寸之处,看着没人再敢伸手过来,陆岱望方才放心地缩回了他怀中,然而它不高兴地在他怀里挠着爪子,声音又长又软地不开心叫着,叶齐面上的冰冷疏离在望向陆岱望时不禁柔和成了一江春水。 “嗷呜。” ——岱望不喜欢她们。 叶齐纵容地『揉』着它软白的皮『毛』,直到将它炸『毛』的不安缓缓平复着,他一边用灵力作为屏障隔绝着声音传出,一边再缓声安抚着它。 “我下次不会让她们再靠近岱望了。” “嗷呜!” ——叶齐,喜欢她们? 想着叶齐说过要给它找一个雌兽的话语,担心着叶齐也想要找一个雌人的陆岱望伸出爪子爬上他的胸膛,一双圆睁的灰蓝澄澈瞳眸定定地望住他,装了说不尽的担忧。 而明白了天澜兽说的是什么意思的他无奈一笑,却是顺着陆岱望的话安抚道。 “我不喜欢。” 他现在一心只向大道,在没有到达大道的尽头之前,不在别的事情上多花时间的功夫。 得了保证的陆岱望高兴地叫了一身,声音又绵又软地靠在他怀里柔蹭着撒娇道。 “嗷呜。” ——那,叶齐也不能,让她们『摸』。 他本来也是不喜与人过度亲近之人,这些事情不用陆岱望说,他自然也不会允许。 想到陆岱望这些日子的乖巧,叶齐声音忍不住再软下三分地答道。 “好,我不和她们靠近。” 陆岱望灰蓝如同湖水的瞳眸圆睁着,清澈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天澜兽伸出小爪子,它认真地继续说着自己的要求,它雪白『毛』团大小的身子趴在他怀里,仰头专注地望着他。 叶齐抱着温暖的白团子幼兽在怀中,看着陆岱望认真却可爱得忍不住想『揉』上一把的样子,能勉力分出一些心神思考它的要求,而不是全盘答应下来,觉得这比剑势或者修炼的其它还要无比耗费他的自控力了。 终于,在几乎答应了它所有的条件后,想起了自己刚“丧权辱国”签订了多少不合理条约的叶齐无奈一笑,他温和地『揉』着怀中的『毛』白团子,笑着问道。 “岱望开心吗?” 陆岱望按上他的胸口,高兴得圆圆的瞳眸眯起,在阳光下几乎耀出醉人的光彩。它一边叫着,一边缩成了白团子似的躲在了他的怀中,低低软软地叫道。 “嗷。” ——开心。 那就足够了,仿佛感同身受着怀中雪白幼兽的喜悦一般,一点点喜悦之情仿佛也在无形中渗透进他的胸口。 叶齐忍不住将怀中突然害羞得连脸都不敢抬起来看他的幼兽抱起来,在以着术法屏障所有人的目光之中,他柔和地再在幼兽温暖柔软的脑背上落上了一个吻。 “乖。” …… 而在逐渐发泄好伤痛,收拾着渚家之人抢夺走的东西和车马,石家之人心有余悸地踏上了路程,然而这一次,再没有了之前行路过程中的欢声笑语和孩童哭声,只因为在这一途上没有学会着收敛自己哭声的孩童,如今早已不在马车之上。 久久的寂静之中,石家之人互相平抚着伤痛,没有发出过多声音。 而在知道石妙音和石远望之间发生的事情之后,在石三娘的默许和孩童乐开了眼的喜闻乐见之下,石远望和石妙音四人一同上了一辆马车。 而在车厢之中,明明曾经天壤之别也不可能产生一点儿交际的四人,彼此之间其乐融融着,已经有了如同家人,或者是生死都不足以将他们分离的感情。 而纵使有很多人相邀,自己的脚程比马车速度还要快的叶齐不愿乘车,他抱着陆岱望跟上,没过多久,石家的车马便到达了他们所言的那块隐居避世之地。 在『迷』阵解开之后,青山绿水与奢豪府邸,园林奇景几乎毫不违和地相融在了一起,从那几乎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石家府邸之中,便可以看出石家在上京有着何等巨大的势力。而在终于到达此处之后,石家之人眼泪一掉,几乎忍不住地便有人低低哀苦了起来。 洞府旁边的守卫森严,看着他们一行人破开『迷』阵而来,早已有人去禀告,而先于他们的,早已有石家三批人到了此处。 一位身高八尺的黑衣男人迈着比疾风还要快的步伐兴匆匆地在一大群仆人簇拥之下赶到了此处,黑衣男人那双眼眸在注视到石妙音时亮了起来,却在注意到与着石妙音旁边的石远望,以及石远望身后远远站开的白衣青年时,眼眸恶狠狠地沉了下去。 “妙音,他是何人?” 石扈一开声,便是极其不客气地厉声问道。 然而让叶齐有些无奈的是,那声质问竟径直忽略了石妙音旁边的石远望,直向他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ooc 版本的恶搞: 叶齐:我就是死这里,就是跳下去,我也不可能对陆岱望产生一点非分之想。 …… 叶齐:……亲起来真甜。 第386章 动手 石妙音望着那黑衣男子气势汹汹所指, 不禁又气又恼地说道。 “那是救了我们石家这一行人的恩人, 石扈,你尊敬一点!” “尊敬?” 石扈的眼凶狠地扫过场中所有人, 黑『色』衣袍之下他的肌肉遒劲隆起, 再加上眼中升腾起来的煞气, 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回望他的视线。 他早就从石家的人禀告中明白了前因后果, 然而早就是石家弟子中最为出众的青竹弟子后层的他眼高于顶,莫说是石妙音的呵斥了,便连家族长老, 有时候他都未必会听从, 而若不是有着金丹老祖压着, 天不怕地不怕, 在石家中资质最出众的他早就将石妙音强抢到手了,哪里还会顾忌一些老头子的约束, 而忍耐到今日。 而他也终于等到了这出头的这一天,与石家无数人对于分到隐世之地的惴惴不安不同, 他却是对于没有了金丹老祖和老头子的管束最为迫不及待的那人,早在到达这隐世之地时, 他心中便已想过了无数该如何将自己日思夜想的几个石家女子收入房中的过程。 而如今石妙音便是他想要收入的女子中最冷如霜雪,也最对他视若无睹的那一个,在苦苦等待的这么多天,几乎等出火之间,石扈心中早已按耐不住地升起了熊熊暗火。而这暗火在听到石妙音一行人被一个人救了之后,更是上升到极点。 他的女人, 哪怕是死了,哪里是别的男人可以染指的?! 而从那些人禀告的三言两语中得到了事情的经过,石扈却是不屑地想道,若是他当时在那石家车队中,渚家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一合之力,眼看着这个小白脸长得比他出众,竟还因为救人的事情得了石妙音的心软。早就将这颜『色』出众的石家三女视为囊中之物的他,如何能甘心这小白脸比他还快登一步。 然而石扈面相粗莽,能修炼到青竹层次的地步,却也不是真的如同面相一般的粗莽之人。他也是在观察到那人身上的气势顶多只有青竹后阶,方才敢放出这般与蔑视无异的大话的。 而他在石家的主场当中,身上还佩戴了诸多法宝,在同阶之中向来无敌,失败这个念头,从来没有在他心头升起过。 毕竟在三百年内修炼到青竹后期,石扈靠的可不仅仅是天资,而是因为他被传授了一门名叫“直意”的心法。 而这门心法,便是他只要越战越胜,越胜便能心意越畅快,他的修为和灵力便能大增。 因此在这隐世之地,唯有没有敌手这一点,是他唯一的缺憾。 而如今,确定那小白脸的修为之后,石扈心中大松,在这石家弟子没有一人能是他一合之敌的情况下,面对这样一个送上门来,注定成为他磨刀石的对手后,他自然不会畏首畏尾。 杀了这个人,他已经修炼到瓶颈的直意心法就能再进一步! 石扈心里还有一个隐隐的打算——固然在石家,无人敢招惹他,然而他想要的不仅仅如此,在这隐世之地,没有了金丹老祖和宗族管束,他便想要当这便是这石府真正的——太上皇!! 而想要达到这般无人敢质疑的程度,他自然是要找一个人斩杀示威的! 还有比这救了石妙音的人,更能一箭双雕的人选吗? 这般想着,石扈的眼绽出无人敢直视的精光。 “就凭这个小白脸?也配我尊敬?妙音,我看你是被这小白脸蒙了心吧。” “既然你不清醒,我就杀了那小白脸,让你清醒清醒!” 石扈冷笑一声,既是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只见黑衣男人全身肌肉遒劲爆发,便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不过左手握拳,那青筋可怕爆发出的拳上,便见丝丝黑气从拳上,而石扈一蹬之下,脚下一踏飞出的大地裂开细密裂纹。 石扈这一击,几乎在空中冲散开可怕的破风声,而被他的一拳冲击的那人不闪不避,在众人眼中,就如同还未反应过来一般平静站着。 离着石扈问话,然后发难不过一眨眼的时机,石远望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修为较高,反应速度略胜一筹的石妙音失声喊道。 “手下留情!” 石扈心中冷笑,留情,他不把这小白脸碾为碎肉,他就算是掌下留情了!! 然而石妙音的那句话,却不是向着石扈喊的。 早在石扈出言不逊的时候,陆岱望的喉中便轻轻地咕噜咕噜作响着,只有在它旁边的叶齐方才听到了这一点点轻若无声的声音,而陆岱望灰蓝的清澈瞳眸中第一次因为愤怒变成了完全的竖眸! ——岱望要杀了他! 这也是陆岱望第一次**『裸』地展示着杀意。 叶齐没有将那黑衣男人的一句话听入耳中,他注意着陆岱望的举动,有些无奈间,被维护的淡淡暖意在心间流淌而过。 他虽是修为没有完全回复,然而这些日子来,已经到了筑基后阶和金丹中一段若有若无的边界。 而这边界上,迈一步便是近乎天堑的差距,因此他的修为不能算是真正的金丹层次,却也不是寻常的筑基后阶便能匹敌的了。 而这一出手,他现在的神魂不能轻易动用,叶齐也不愿在这样的一个人身上浪费经历,那么他控制不了力度,要么便是会殃及旁人的杀招,要么便是极有可能将那男子重伤为连寻常凡人都不如的濒死之人的招式。 而若是让刚踏入筑基层次的陆岱望出手,或许力度还能轻一些。 因此在缓缓考虑好后,在那黑衣男人的一举一动宛如慢放的一帧帧影片靠近他时,叶齐用着威压将那男人可能爆发出来的灵力全部压回,还有空暇『摸』了『摸』肩上的陆岱望,心神传讯道。 ——好,那我让岱望来。 陆岱望竖瞳不散,第一次几乎是用尽了万钧力道的化为原型,然后长尾快速一拍,利爪再划上数道锋锐寒光。 便将那黑衣男子在威压压迫,全身灵力不能爆发的灵力和外力双重夹击之中,瞪大了双眼,身体中的经脉中灵力倒流冲击着,在那万钧的压力之下宛如破了气的皮球一般漫散开漫天的血雨,然后一路撞开沿途所有障碍,最后撞入石家大门之中。 两栋雕刻着龙凤雕像的石门,伴随着尘土飞扬和沉重石门压下之声,轰然而倒,一条可怕的血痕延长之中,石扈再没了半点声息。 至少还活着,至于是怎样的活着,叶齐就没有再看了。 在确认石扈没有死这一点后,叶齐便没有再去管,至于怜悯之心,或许在经过罡神尸藤磨练之前,他或许还会手下留情几分的,然而在经过了重重的生死磨练之后,他的心也坚硬了许多。 既然那黑衣男人是用了杀他的力气,他放轻几分力道与放重几分力道都是无异,那人也不会领他的半分情。 而若是没有石妙音没有出声阻止,看在她帮了陆岱望和他和好的份上,他没有要那人的『性』命,此刻他已经下杀手了,如今能留下对他下杀手的人的『性』命,她自认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而在这个弱肉强食,一言不合则要人『性』命的世界,对敌人的心软,便是对于自己『性』命的轻视。 叶齐不是圣父,他自然明白这一点。 而在良久的沉静之后,感觉到陆岱望气势汹汹地跳回他怀里撒娇地挠着他的举动,叶齐一边安抚着它,一边对于那些连目光都不敢对上他,此刻对他真正噤若寒蝉的石家人视而不见,他径直对石妙音说道。 “灵脉在哪里?” 这才是他这一行真正关心所在。 石妙音的面『色』苍白着,显然也有些敬畏残留着,此时方才反应过来刚才那短短一瞬发生了什么都石远望却是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然后毕恭毕敬,比之前更更是多了几分敬畏地说道。 “我带您来吧。” 叶齐点点头,这之后石家众人的反应他也能猜到,然而这些人他不在乎,这些人也与他无关。 因此在随着石远望来到那灵脉之下,察觉到没有陷阱或者阵法存在后,叶齐微微点头,便示意道。 “我只需要灵脉,不需要其它,我也不会和石家人多做纠缠,你们尽可放心,这些日子我想有人来打扰,等到三月过后,我便会自行离开。” 听了叶齐这话,石远望微微抬头,他诚恳地说道。 “妙音她是被吓到了,绝不是对您心怀怨忿。恩人的大恩大德,我们会一直记在心里的。请恩人尽管安顿下来,我们绝不会让人来打扰恩人的,您若是想要什么也请尽管吩咐,我们绝无二话。” 叶齐微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而石远望在知道叶齐不愿被人多打扰的『性』格后,也没有多话,在安排了房间和专门告诉了他们的住处之后,便恭敬地离开了。 第387章 找人 “天降不详之兆?” 小皇帝抬起眼, 懒懒地瞧了跪在底下的大臣一眼。 空旷辽阔的大殿之中, 明明外面是盛烈至极的阳光,然而跪在底下的大臣却觉得寒意从着膝盖上的青瓷砖上传来, 一点点地渗透进他的身体当中。 “是啊, 陛下, 天上陡然出现的这五个红点越靠越近, 有些百姓甚至亲口说了能看到上面隐约的宫殿,如今宫外人心惶惶,有人说, 有人说……” 大臣的声音逐渐地低弱了下去,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落下来, 他连继续说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说什么?” 小皇帝随意地问道, 便听见跪着的那人小心翼翼说道。 “有人说,那五处红点, 便是是道门真正游离在世外的仙宫,如今……如今见世俗间出了大事, 仙宫里的仙人大怒,如今要即将降临回凡间……” 说到最后时, 大臣的声音几乎低弱到无,他的声线中带上了不自觉的颤抖,大臣恐惧地闭上眼,不安跪伏在地上,不知座上的那位暴君在听到他说这番话时是否会勃然大怒,然后迁怒在他身上。 想到死在这座大殿上的重臣, 那名大臣觉得自己只怕已是凶多吉少,只能盼望那些答应了会照顾他家眷的…… “哦,这样啊,朕知道了。” 小皇帝随意地说道,甚至还有空拿着果盘上的果子塞进了口,孩童口齿含糊地说道,他认真地看向果盘里果子的视线,甚至让人觉得那大臣口中说着的事情甚至比不上现在能够吸引他的一颗果子。 而大着胆子向上一看,侧目观察到小皇帝悠闲神态的大臣松了一口气,然而在想到小皇帝这般自在表现,或许可能不是懵懂不知,不知仙宫里的那些仙人可能代表的力量,而是或许那孩童,自信着自己掌握的力量,足以对付那些下凡的道门仙人。 这般想着,心中微微一沉,明白自己上了宋学士一船,已经不可能有再下来希望的大臣竟然敢大着胆子,看着小皇帝心情正好的情态下,试探『性』地问上一句。 “陛下如此胜券在握,定是有将那些子虚乌有,为祸世间的仙人斩于剑下的把握,臣贺喜陛下,我安国……” 大臣一通吹捧着,坐在皇座上的小皇帝面『色』不变地吃着果子,一句都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心中的样子。 毕竟任是再如何喜欢权柄热捧的人,在听到这般马屁洋溢之词在耳边响了数月,如今也只会将这些阿谀奉承之词当成耳边的苍蝇了。 而看着自己这番阿谀之词没有得到小皇帝的半点回应,有些失望之际,跪在地上的那人却也不免心中一松,毕竟今天固然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可是能在这暴君之下捡的一条『性』命回去,也是万幸之事,他也不敢在有所奢求。 而在小心翼翼地打算提出退下之时,小皇帝吃着果子含糊不清的声音却陡然在这空旷大殿中响起。 “他可不是要来为祸世间的,如果这世上真有一个人想不让安国大『乱』,那就是他了。” 小皇帝用着袖子擦了擦嘴,笑着说道,明明孩童声音清朗而纯真,然而在这空旷的大殿中,他的声音伴着那声笑声回想着,却无由让人产生着『毛』骨悚然的惧怕来。 那名跪伏下去的大臣心中一紧,不知为何,仿佛面对一头随时可能将他啃噬干净的猛虎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他颤抖着嘴唇,却连一个字都不能完整发出,一种毫无由来的恐惧让他依稀感觉到了小皇帝说的那番话中可能隐藏的可怖意味。 “臣不知陛下……” 小皇帝却没有心思再和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大臣说下去了,他一拍手,看着那大臣身子一颤,孩童面『色』的喜悦不减地说道。 “对了,给朕去找两个人,一个人是一个背着黑『色』棺材,面相比较年轻的胖子,一个是佩着一柄剑的青年之人,长得很年轻,不过一出手,大概就是那种能杀得了金丹老祖,或者是你们道门喜欢说的墨竹老祖的人,这是画像,好好找,找到了,朕就不杀你。” 孩童干脆至极地说道,伴随着两幅画像丢到了那大臣面前,他没有去管那大臣听到了“你们道门”这四个字时几乎已经吓得全身瘫软的场景,却是自顾自地说道。 “不过这两人,估计你们也找不到,找到了也请不来。这安国应该还有几个活的金丹吧,朕知道,那个宋什么的学士和道门也有联系,你把这幅画先给那些金丹道人看了,就告诉他们—— 孩童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着,他拿起木剑一点一点地打着龙椅,唇边残留的汁水还在,面容粉雕玉琢着,宛如这世间再普通也再可爱不过的一个孩童,然而那双眼在望着人的时候,却透出了足以让人全身发寒的深黑和冰冷。 “如果三天内找不到这两个人,那些金丹废物,也就没必要碍手碍脚地活在这世上了。” 宛如和玩伴分享着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认真地征询着他的意见一般,小皇帝低下头去,笑得眉眼弯弯,纯真无比地问道。 “你说好不好?” …… “……如今那小儿的手伸到渚长老的头上来了,不知渚长老是何感想?” 望着宋庭笠微嘲的面容,渚青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 “渚某向来是识时务之人,自然是去依言寻那画像之人的,既然宋长老已经拿到了画像,就交给渚某吧,渚某定然会尽心尽力去寻那画像中的两人。” 宋庭笠气得涨红了脸,他万万没有料到渚青湖竟是这般贪生怕死之人,知道自己这激将之法没用之后,他终于对请渚青湖出手这一事彻底放弃,这一次没有再表『露』出任何失礼的情态,宋庭笠面寒如铁地离开,在看到守在门外的渚家家主时更是没给他一点好脸『色』。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渚家家主自然也不会将这没了道门依仗的宋庭笠再放在眼中,只是微微保持着表面尊敬的颌首,在宋庭笠走后,早已从门外听到了两人对话的他担忧望向老祖, 渚青湖摇摇头,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 “都是蠢货。” “不知老祖何意?” 渚青湖低声说道。 “我平生最不愿与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情的蠢货打交道,非但毫无效益,只会白白拖累了我,以后不用让宋庭笠进来了。” 渚讪恭敬地应是,虽然对于老祖如此顺从地答应找那两幅画卷中人他有些不安产生,然而他还是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没有渚青湖吩咐不敢『乱』动。 而在淡淡说完这句后,渚青湖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他平静地打开两幅画卷,这两幅画卷自然不是原卷,而是经过专门的画师临摹而成的,看着那画卷上截然相反的两人一眼,渚青湖便将画卷交给了渚讪。 “你可认得这两人?” 渚讪的眼一凝,缓缓地沉了下去。 “禀告老祖,和这画像中的青年之人有八分相像之人,”微微一顿着,渚讪最后还是说完了他要说的话。 “曾在武安城中,杀了我们渚家一位青竹中阶的子弟。” “他杀了谁?” 渚青湖端起茶盏,平静问道,对于他这种已近千岁的修真之人而言,渚家许多子弟已经和他隔了不止十数代,哪怕听闻画卷中那人杀了渚家子弟,他的反应也是淡淡。 而想到渚家之中那些隐隐约约的传言,渚讪心间一紧,却是忍不住将声音放低了说道。 “他杀了—— 渚寒天。” 寂静的室内,茶盏破裂之声清晰可闻。 足以将室内一切物品粉碎的灵力在这一刻爆发开来,看着面前的渚讪窒息得面『色』通红的样子,渚青湖面『色』不变,眼却变得极为沉静的深黑着。 他掐着渚讪的脖颈,一字一句却又无比清晰地问道。 “你怎么敢—— 让他杀了寒天?!!” 渚讪此刻被着万番后悔之情缠绕着,他万万没有料到,那个在渚家中一直隐隐约约没有得到证实的传闻竟然是真的,若是料到此事,他早就将这一件事报了上去,而不是现在等到老祖垂问,方才惹得老祖这般暴怒。 然而后悔已是无用,仿佛是最后一丝的气息从他的胸膛中挤出,那一刻渚讪的双眼发黑着,几乎毫不怀疑着渚青湖想将她活活掐死在此处。 然而在脖颈上的力道终于松开,那围绕着他的窒息威压也终于收回后,在外万人敬仰的渚家家主此刻连狗都不如的大喘着气,却是一边急剧地呼吸着对他而言甘甜的空气,一边用着气音竭力地说道。 “多谢……多谢老祖不杀之恩。” 久久的寂静之后,渚讪比之前更为谦卑地恢复着跪伏的姿势,开口低低而恭敬问道。 “不知老祖……想要如何处置那人?” 第388章 商讨 久久的沉默之后, 空中响起了渚青湖已经恢复与以往无异的平静的声音。 “用尽渚家全力, 找到他们两人。” 微微一顿后,渚青湖轻声说道。 “他的尸身可还在?” 得到渚讪肯定的恢复之后, 渚青湖轻声说道。 “带我去。” …… 望着寒冰之中, 心口处剑痕残留着, 逸散开大块血迹的青年尸身, 在摒退开渚讪之后,渚青湖缓缓将手伸下,他的手恍若无物一般地穿过层层寒冰, 抚『摸』到尸身完全闭上的面容之上。 而望着那与他记忆中男人如出一辙的面容, 渚青湖喃喃念道, 声音中夹杂着让人胆寒的冰冷与阴沉。 “大哥, 我不会让你的孩儿就这么不冤不白地就这么惨死的。” “我一定要让那人为天儿偿命。” “老祖……” 门外传来渚讪发着颤的声音。 渚青湖面无表情地说了一个字。 “说。” “渚寒魂的长魂香……灭了。” 大块的万年玄冰之中,冰块如齑粉一般地碎裂开来, 然后是漫天遍野从冰块中升起的火焰,将这寒冰彻底融烈。 望着冰块中僵直着身体站起来, 眸光凝滞的渚寒天,渚青湖微微伸出手, 颤抖着抚上冰冷的几乎与冰块无异的那人长发。 望着那记忆中与自家大哥如出一辙的面容,渚青湖忍住声线的颤抖,他开口说道。 “寒天,带我们找到那个杀了你的人。” 然而渚青湖知道,真正的渚寒天,早已听不到这句话了。他如今唤醒的, 却是这尸身中因着渚家特殊的阴魂体质,所以恰巧能留下的一小缕残魄,而他现在施法,引出这一小缕魂魄,然而等到这缕残魄完全消散开来,渚寒天,便是真正的只能魂飞魄散了。 可只有让着真正杀了寒天的人魂飞魄散,才能真正安抚他在天上的魂灵不是吗? 渚青湖心中默默想到,他毫不犹豫地将着全身灵力注入那尸身之中。 而只在原地留下一片残影之后,渚寒天的身影以着金丹修者的速度,消失在这渚府之中。 他的身影出现在他生前最后一刻有着记忆的地方,渚寒魂的双眸凝滞着,却是缓缓地转向了一个方向。 他并不太过明晰的意识,察觉到了那一处还剩下的,他在寒霜剑上留下的气息。 那是……他的……寒霜剑…… 他的……寒霜…… 而在感觉到天地间一条绵延而长的气机从着渚寒天身上到达了视线难以触及的远处之后,渚青湖微微伸手,按住了渚寒天冰冷如冰的身体。 “寒天,够了。” 他找到那人了,而寒天,也可以真正安息了。 然而渚青湖没有料到的是,本来只能够支撑这半刻的残魂却仍然没有消散着,望着渚寒天凝滞的双眸仍是执拗地望着那一处方向,而尸身缓缓化为万千灰烬下来,那缕身体中的残魂却仍未散尽,相反竟换做一点黑光,以着他难以阻拦的速度融入了低下,然后踪影彻底消失到这片天地之中。 渚青湖眉目一沉,察觉到渚寒天的神魂可能有什么特殊体制的他,缓缓压抑下心中陡然升起的贪念。 不,那是大哥唯一的孩子,他不能将他孩子的神魂也融作法宝,化为己用。 然而渚青湖的眼眸,终究在除了些许黑沉之后,染上了些许贪念。 …… “……唯有我辈彻底联合起来,方才能找得到对抗那小儿的法子,不知各位长老意下如何?” 在道门聚拢起来的金丹修者中,一位老年的金丹修者义愤填膺地怒骂着那京都皇位上的黄口小儿,有人沉默不语,有人另有所图地互相交谈,有人面『色』沉重地微微摇了摇头之间,那为首之人的倡议竟是没有得到多少人的赞同。 “渚长老,你意下如何?” 终于,那名年老的金丹长老,还是将视线投注给他们这一群人中未必是修为最高,但在道门之中为人行事无不引得无数人折服的渚青湖之上。 然而那金丹老者却是却没料到渚青湖的面『色』一暗,一向从容不『乱』,仙风道骨的道人,此时微微垂眸,却是流『露』了几许脆弱的失意,和极力隐藏着自己眉目中的悲容说道。 “我在族中最看重的两名子弟已是死在了他处,如今我无心它事,只想找出那杀害了我家中子弟的凶手,还望各位长老见谅,不过,” 渚青湖微顿着,在一瞬间将众人面上的所有表情不动声『色』地收入眼中,便是换上了一副诚恳的面容,望着在座的诸位长老,认真说道。 “那名杀害了我族中子弟之人,便是那安帝想要寻找的画像上一人。” “那安帝固然年幼,然而行事也不可能不漏一点儿端倪,或许那画像上的两人对于安帝而言,有着巨大的用处,我来此处,便是想借着各位道门同袍的力,将那杀害了我族中两人的凶手彻底铲除,不知各位同门,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一道讥笑似的声音响起,渚青湖移眼一看,那发笑的面容阴沉之人,便是在道门之中和他一向不对付的吴长老。 迎着渚青湖的目光,吴长老讥笑不减地继续说道。 “用得上渚长老请我们出手方能击杀之人,定然实力不在渚长老之下,如今道门危急之时,渚长老竟然心心念念的只有私人恩怨,可真是让吴某眼界大开啊,这道门之中被誉为人中鼎玉的渚长老,便是这样的人物,也不知道被选作护国真人时,渚长老用了什么手段?” 渚青湖不偏不倚地平静说道。 “这些日子宋长老上门,也只有渚某的门宅大开着,不知道只有公心的吴长老,可曾开门迎过心心念念复兴道门的宋长老一次?” 渚青湖这话,立刻便掐在了那讥笑之人的死『穴』之上,一个连迎宋庭笠进门都不敢的人,哪里有脸和渚青湖说这些大公无私的为着道门着想的话。 这话一出,自知自己从未有过出头念头的吴伍潼面『色』一僵,害怕着渚青湖提议让他为道门出头的他,自知自己的口头功夫,是绝对抵不过渚青湖的,便只能黑着脸忍了下来。 这时那金丹老者便笑着开口旋斡道。 “好了,大家都是道门之人,如今大难临头,更该守望相助才对。” “渚长老的话也不无道理,那暴虐小儿想要这画像上的两人,定然是有他的用处,而我们若是能先行将那两人抓在手中,或许也能算是握住了那小儿的把柄,在查出那暴虐小儿为何指明要这画上两人后,或许我们还能找到这小儿的这般伟力从何而来。” 而听了那金丹老者的话,场中数人都面『露』沉思之情。 然而在缓缓一顿之后,一位白须老者开口说道。 “安帝让我们去寻人,或许这两人,也不过是他放出的障眼之法,而吴长老所言也并非毫无道理,从渚长老的话来看,那其中佩剑之人实力还在渚长老之上,或许是那安帝想借着我们的手除去那两人,我们的实力大减之后,他更加方便灭杀或者擒获。” 场中的暗流涌动着,渚青湖不看便知,那白须老者的话此时已经比他更得了众人的人心。 而在轻微一咳后,看着吸引来了所有金丹之人的注意力,渚青湖温声说道。 “这一点我也有考虑,不过大家尽管放心,从天地气机之中,我已看出了那人或许曾经登临过金丹境界,只是不知道是重伤之后境界跌落,还是因着何种原因境界跌落,那真凶如今确实只有金丹境界。而若是各位长老信不过,渚某可以自行出手,渚某如今来寻各位长老,便是要以防那人还有何法宝或者其它依仗,以防万一。” “各位长老只需要在一旁为我掠阵即可,事成之后,渚某自有大礼送上。而一位曾经是金丹的修者,身上也不可能毫无宝物,渚某可以先行承诺,那些宝物会均分给各位长老,而若是没有分到者,渚某也一样有谢礼送上。请各位长老放心,渚某没有其余用心,只想将那杀害了我族中喜爱子弟之人神魂俱灭。” “而这追寻一事,只是渚某小心谨慎惯了,便想多一重保险而已,若是无人愿往,渚某便自行前去了。接下来各位同道之间的行动,请恕渚某不能再参与了。” 渚青湖微微叹一口气,面上并无过多忧『色』,反而是极为坦然的忍着伤悲的神『色』。 他在道门中的风评一向极好,除了吴伍潼外也没有再有任何一位仇家,因此在听了渚青湖此言后,在场诸多金丹修者都是信了大半的,而比起和金丹老者口中的暴虐小儿拼个你死我活,一群金丹修者去围杀一位跌落金丹境界的修者,显而易见自然更为划算。 第389章 嘲弄 “岱望累不累?” 叶齐温和问道, 他的五指在幼兽的柔白软『毛』中缓缓梳拢着, 陆岱望在喉中发出近乎惬意的咕噜声来,它灰蓝的瞳眸一转不转地定定望着他, 就如同望着自己最为喜爱的东西一样, 两只软白爪子虚虚地抱着他的手, 不让他的手离开。 听闻叶齐的这句问话, 陆岱望软软地叫着,显然没有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这句话上。 “嗷呜。” ——岱望不累。 从闭关中出来后,望着一动不动守着自己的乖巧幼兽, 叶齐心中便有些淡淡的愧疚弥散开来, 毕竟这些日子他忙着恢复实力, 修炼闭关, 也无暇顾忌其它,而陆岱望跟着自己一直在这暗不见底的灵脉之下, 却是除了必要的进食,没有离开过他半步。 想到这里, 叶齐便忍不住再度轻柔顺着天澜兽的皮『毛』配合着灵力缓缓轻『揉』着,望着它喜不自胜的样子, 心中的愧疚方才减轻了些许。 “岱望想不想去外面玩?” 叶齐开口再问道,然而已经沉『迷』于顺『毛』中的陆岱望目光追寻着他的五指,却是十分坚决地答道。 “嗷呜。” ——岱望要守着叶齐! 望着陆岱望两只软白爪子将他的手牢牢抱拢起来,警惕地望着他的样子,叶齐心中有些好笑和无奈生出。而在这几日的修炼之中,他体内的剑气已经『露』出了些许缝隙, 而按着这个势头下去,大概不用三月,他便能真正恢复全部实力了。到了那时,他或许就不用警惕太多外界的危险,而没有时间陪一下陆岱望了。 将怀中的洁白的软团子抱得再高些,自然而然地再在它的脑背上落下一个轻吻来,叶齐低声说道。 “等我这次修炼完了,我好好陪岱望玩好不好?” 陆岱望伸出爪子『揉』了『揉』自己因为人类磁『性』的声音而有些发麻的耳朵,它高兴地仰起头,瞳眸灰蓝得近于清亮的星空,陆岱望高兴地答道。 “嗷呜!” ——好! 然而陆岱望说是不用他陪着,那双灰蓝的眼一转不转地望向他时,叶齐的心都忍不住软了下来,在这样的视线之下,他根本没有办法进入入定的修炼状态。 “嗷~” 陆岱望拖长着音叫了一声,那双灰蓝如澄澈夜空的眼眸仍然一转不转地盯在他的身上,柔白的幼兽抿着唇望着他的模样,简直可爱的不成样子,叶齐只觉心里的某一处被触动着,让他忍不住听着那声软糯的声音再传出,再将陆岱望抱起在怀中,此时的他缓缓叹着气,脑中不由闪现出四个字。 ——美『色』误国。 所幸陆岱望没有缠着他太久,在知道他有正事还要去做后,如猫儿一般的柔白团子推了推他,声音绵长地叫道。 ”嗷呜。“ ——叶齐专心修炼,岱望要去吃东西了。 忍住心中升起的浅浅不愿松开软白团子的感觉,叶齐最后松开手,缓缓放它到地上,他轻声说道。 “好,岱望早点回来。” 以着陆岱望如今的实力,再加上他看顾,这里也没有人伤得了它,在缓缓『揉』了『揉』仰头望着他的乖巧『毛』团子的脑背后,叶齐缓缓闭上眼,这一次在短暂地运行着一次清心咒后,他终于能够再度进入专注的修炼状态之中。 然而木钗中万鬼沸腾的不平静让叶齐突然有些诧异,在将心神缓缓沉入木钗之中,看到银魄圣树分枝悠闲地躺着,驱使着万鬼蹦迪的那一幕,他忍不住缓缓『揉』着眉,吐出一口浊气。 而在将银魄圣树分枝拉出木钗之后,银魄圣树分枝望着面容沉在一片阴影中,神『色』冰冷的青年,忍不住将自己的叶子微微扬起,下意识地摆出了一个微小的讨好形态。 “主……主人,怎么了吗?” 银魄圣树分枝气弱地问道,然而想到自己在木钗中不安分地坐着的那种事情,终究是没敢再看青年面上的神『色』。 而陆岱望没有走出多远,在察觉到空中突然出现的丑树枝的气息后,它孩子气地皱着脸,顿时以着比跑出来更快的速度跑了回去,而在一把用尾巴卷起青年手中的银魄圣树分枝,丢到背上之后,它方才以着如同风一般的速度冲了出去。 望着它离开留在原地的雪白残影,叶齐笑着,无奈地轻摇了摇头。 想到刚才天澜兽的柔白长尾在他手上微微擦过时那微痒的触感,他掩饰一般地收紧手,过了一会儿方才再度缓缓沉入修炼的入定状态之中。 …… 而被从青年手中扯出的银魄圣树分枝第一次因为自己能够逃开青年的身边而由衷地有些高兴,以至于望着身下的长『毛』怪,它都没有多少不高兴了。 望着身边陌生的景象,银魄圣树分枝自来熟地问道。 “长……这是哪里啊?我怎么看着和我之前在的那个地方不大一样?你会唱戏吗?……” 一连串罗嗦的话语从银魄圣树口中喋喋不休地说出,陆岱望一抖身子,立刻就用爪子将它按在了地上。 幼兽全身发出骨骼的爆响,很快,它就变成了冰冷而凶狠的天澜兽成年模样。 陆岱望冰冷的灰蓝目光一垂,落在了它爪子下的银魄圣树分枝上,直接传给了银魄圣树分枝一个简单易懂的信息。 ——再说话,我就杀了你。 银魄圣树分枝的声音立刻便弱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它这次出来见到的长『毛』怪又凶了一层呢,嘤嘤嘤。 因为在木钗当中做惯了万鬼的老大,以至于有点心大的忘记了长『毛』怪对它有多看不顺眼的银魄圣树分枝再度回想起了曾经被长『毛』怪支配的恐惧,它乖巧地闭上了嘴,然后扬起叶子,同样摆出了个微笑的讨好形状。 直到被再度甩上天澜兽的背部,银魄圣树分枝抓紧陆岱望背上的一小撮『毛』,争取自己不被那长『毛』怪风驰电掣的速度摔下去,银魄圣树分枝想起自己在木钗中当着老大的滋润日子,再想想现在自己又要过上了不仅要屈居长『毛』怪之下,还要被着那白虫欺压的可悲生活,不仅感慨而悲怆地想道。 唉,作为这世上仅剩不多的银魄圣树,今天也要努力地在长『毛』怪的欺压之下活下去呀。 …… “我家大哥平日里可谓是待你们不薄,如今他被那恶人重伤得昏『迷』不醒,你们这般推三阻四,连着这般事情都不愿意做,难不成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 气得涨红了脸的微胖紫衣男子大叫着吼道,却没料到平日里那些与他称兄道弟,肝胆相照的朋友,此时此刻要不是沉默以对,要不是微微摇着头,对着他的提议『露』出鄙弃之『色』。 “好了二少,你在这里吼我们也没用啊。” 以往他的一位跟班用着吊儿郎当的语调嘲讽地笑着说道。 “有本事你亲自找上门去,为你的大哥报仇啊。” 他这话一出,看着那紫衣男子被气得面『色』涨红,手指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的样子,场中之人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小声,平日里最看不惯这位石家二少仗着石扈的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哪怕对于他们也是如同对于一条狗一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随意样子的人便更是不顾忌他的颜面笑成一片。 “你……你们,等我的大哥醒了,你们都得死!” 微胖男人的脖颈绽出了条条青筋,他气得双眼涨红的样子更是引得刚才嘲讽那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得了吧二少,现在谁不知你的大哥体内的经脉俱断,已经是废人一个了。你大哥都不是那人的一掌之敌,更不用你了,二少,按我说,你就别丢人现眼,想扯着兄弟们一起去赴死了。” “动那人的铭兽这个主意你也敢想出来,是也想跟着你大哥一起被打得经脉俱断是吧?” 那与微胖之人同龄男人笑着说道,眼中满是嘲弄的神『色』。 “二少,看着你带着兄弟们作威作福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好心劝你一句,现在你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指望着那位不要想起你和你那恶心的大哥,将你们一并斩草除根了最好。你前面数十年的福分现在也是用完了,还是好好过着你接下来平凡人的日子吧。” 那人笑着,在紫衣男人耳边说的一句话与落下了一道惊雷无异。 “而且现在,二少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应该担心担心你自己。你强抢的那些石家女子亲眷里,有些以往碍着你大哥的面子,不敢和你对上。如今你大哥功力全废了,你说你,还有你大哥,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呢?” 男人轻而嘲弄的话微微响起,却是向着他『露』出一个与怪物无异的可怕嘲讽笑容。 “二少,你这百年里做的那些恶事,也是到了该偿还的地步了。” 望着周围人嘲弄的笑容,紫衣男子倒退着,他指向男人的手微微颤抖着,想到那些可能涌来的仇人,最终他瘫软在地上,却是恐惧得连威胁之语都不敢再说出。 “ 第390章 残魂 剑气就如同一环扣着一环的精致锁扣一般, 当叶齐已经能感觉到体内隐隐能够呼应的金丹灵力之后, 他察觉到了那些封锁着他全身各处血窍的剑气已经在他多日的灵气冲击之下,缓缓漏出的薄弱之处。 而每一次他调动起来的灵气冲击, 纵使仿佛仍对那薄弱之处造成不了一丝一毫的伤害, 然而叶齐的道心无垢平静着, 就在他动用着“忘尘”一式一次一次地冲击着那剑气的薄弱之处中, 他能感觉到灵力和剑气并下着,那薄弱之处被破开之时已经不远了。 而他体中的神魂蠢蠢欲动着,在外来的剑气动『荡』着与灵力和他体内的剑气冲撞之间, 有着挣扎开来的趋势, 而在已经能隐隐感觉到纸片和星域的存在后, 经过了多次暴动的“忘尘”一式的扫『荡』, 叶齐的脸『色』发白着,然而他的眼眸却越来越明亮而凌厉, 忍耐下胸膛中翻滚着的暗血涌上,他专注地与着剑气灌入灵气的攻势融为一体。 此刻, 他仿佛就化成了那不断冲击着剑气堡垒的一柄锐剑,而每一剑刺下, 他都有着这一剑便能立刻刺破那坚不可摧的剑气堡垒的预感。 然而在身体中的经脉泛出痛楚,全身各处血肉隐隐传来不堪重负的刺痛之感后,叶齐缓缓闭上眼眸,方才『逼』迫着自己从那几乎走火入魔一般渴望着冲破剑气堡垒的感觉中挣脱了出来。 他的双眼隐隐仍有些泛红着,心中蠢蠢欲动的激『荡』似乎仍在怂恿着他继续尝试着冲击那剑气的薄弱之处。 然而意识到他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的他,最终仍是选择从着入定的专注修炼状态中退了出来。 而在感觉到心中这久久难以平复的焦躁后, 感觉着身边近乎永夜一般的寂静和冰冷,他压抑下心中不知为何而起的有些暴躁的念头,目光沉沉地向着一处灵石上看去。 往日的清心咒在这次仿佛没有了作用,察觉到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叶齐强制着自己按耐下所有负面的情绪来,他微微用上灵力,用着剑将自己的指尖划开,以着血『液』为引,他尝试着用着符纹去平静自己此时的异样状态。 然而往日对他而言得心应手,宛如呼吸一般自然的活符纹此刻却因着刻划符纹中些许的阻碍,而彻底化为无数颗血珠击散开来,敏锐地感觉到空气中逸散开来的符纹气息,叶齐感觉到身体里泛起一股极为不寻常的焦躁来。 毫无疑问,他现在的状况已经相当不对劲了。 察觉到陆岱望向着他跑来的细微响动,叶齐微微凝眉,在这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上或许出了某些异样的情况下,他不愿意在还没弄清楚原因前,再将陆岱望扯进来。 因此在强制地让着自己心神平复,刻划下一道阻隔着它进入的阵法后,叶齐方才心神传讯道。 “我现在的修炼到了关键之处,岱望先再外面玩一会,等过了几日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早已习惯了人类需要专注修炼的陆岱望有些失望,它有些怏怏地垂下头,那如同湖水一般清澈的灰蓝瞳眸仿佛也如同失去了光彩一般的黯淡了下来,然而它还是很乖巧地在洞『穴』外答道。 “嗷。” ——那岱望在外面守着,等着叶齐出来。 雪白幼兽的瞳眸一转不转地看向洞『穴』之中,纵使阵法隔绝了它的视线,然而它仍是极为乖巧地用着长尾扫干了地上的粉尘,然后乖乖地躺在了距离阵法最近的地方,眼睛柔软地眨着,望着洞『穴』之内,等着他出来。 然而望着这在往日足以让他心中一软的场景,叶齐此时竟发现自己心中宛如冰冷的磐石一般无动于衷着,甚至还忍不住生出些奇异的暴虐的念头,仿佛是他想要让这对他无比信任的幼兽对他『露』出憎恨的目光一般。 当叶齐察觉到这念头在他心里生出时,仿佛一盆冷水浇下,心中的暴虐燥热和冰冷平静宛如不相融的水火一般交战着,他清楚无比地意识到—— 这个念头,不可能是他产生的。 他永远,也不可能希望那双总是依赖地望向他的瞳眸之中,向着他『露』出任何一丝憎恨或者不快的情绪。 意识到这一点后,仿佛一丝冥冥之间的不和被他陡然捉住了一般,在他再度入定下来之后,这一次叶齐专心地从着无数天地气机掺杂的天地琴弦之中,他的心神沉下,然后缓缓地巡游着。 终于,在他敏锐地抓住到某一处天地气机几乎诡异的不对后,宛如沉寂的水陡然翻腾起无数波浪一般,在那短促得只有一瞬的激烈到极致的在无数繁复的天地气机追索中,他终于找到了那一处真正的诡异。 而在他再度睁开眼时,一缕黑『色』的魂魄已经被他抓在了手里。 而那缕黑『色』的魂魄无声地尖叫着,向他的神魂发出只有神魂能够听到的嘶吼之声。 “痛苦!我也要让你尝到失去所爱的痛苦!!寒霜……啊!!我的寒霜!!!你竟敢拿了我的寒霜!!!死,不,痛苦,我要你受千倍的痛苦!!” 从那零碎的片段语句中,叶齐几乎立刻便从记忆中找出了这符合这那残魂话中语句的人。 ——这黑『色』残魂,便是那拿了他的天魄,还要杀了他的那个道门弟子。 叶齐眉一挑,在将这黑『色』残魂从着影响他的天地气机中剥离开之后,他的道心很快又恢复了比以往澄澈而平静得多的沉寂,而在知道这缕残魂的身份之后,他便不由多了几分兴味。 固然他现在的神魂被着剑气镇压着,所以他暂时不能进入星域当中,可是按理看来,星域也应该吸收干净了那上界残魂,如今的他修为暂且未复,也没有过多的神魂给那星域吞噬,这送上门的渚寒天,倒是正好能成为他喂给星域的“食物”。 想通了这一点后,叶齐在明白了自己是被一道残魂干扰了情绪后的不虞减轻了一些。 然而渚寒天的修为不过是筑基中阶,他的神魂竟然能够在数月之后,仍是能够保留下拥有着执念的一小部分,这不得不让他的心中升起些许兴味了。 然而如今也不是探究的好时候,毕竟他的修为暂且没有恢复到金丹阶段,神魂也不能完全动用,现在也不能使用搜魂之术和星域去探究渚寒天魂魄竟还能残留着这一小半的奥秘所在。 而在将探索这一件事记在心上后,叶齐便没有再多想。毕竟在修真界中,一切奇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而在没有探究能力前,多想也是无用。 在解开了法阵之后,他的身影微闪着,便消失在原地,出现在阵法之外。 一把抱起陆岱望,便仿佛如同多年没有抱过它一般,在阳光暖洋洋的照『射』之中,感受着天澜兽柔软皮『毛』上温暖的触感,他便有了些仿佛大梦浮生的感觉。 虽然不明白这一次的修炼为什么这么快就结束了,陆岱望还是很高兴地缩入人类的怀中,在小心机地用着长尾状若无意地将背上的银魄圣树分枝扫下去之后,它便用着长尾揽紧了人类精瘦的腰身,而在感受到叶齐身上温暖舒服的气息之后,它忍不住小声叫着,高兴地问道。 “嗷。” ——叶齐,这一次为什么那么快就出来了? 抱着怀中仿佛失而复得的宝贝,叶齐笑着在陆岱望脑背上熟练地亲了一亲。想看着『毛』团子『揉』耳朵的动作,他忍不住压低着声音笑着说道。 “嗯,我想岱望了,岱望想不想我?” 陆岱望的爪子趴在他的胸膛上,仰起头望着他,澄澈的灰蓝瞳眸中落入了璀璨的阳光。 “嗷呜。” ——想! 陆岱望兴高采烈地直白说道,忍不住从人类怀中跳上人类的肩颈。 它打着转地在他身上跑着,叶齐笑着任由他动作,直到它停下来,方才开口温声问道。 “怎么了?” 青年望着它,眉宇深黑中映着他的身影,岱望不知为何便感觉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快乐。 “嗷呜!” ——现在,叶齐身上,也是岱望的气息了。 明白了陆岱望说什么的他不由摇着头笑着,心中那点点的不安也在和着软白团子的嬉戏中缓缓平复了下来。 望着青年笑着抱着长『毛』怪走进洞『穴』的样子,被长『毛』怪用尾巴扫丢下来的银魄圣树分枝在地上一脸懵『逼』。 所以,它是不存在吗? …… 推开黑『色』棺木,醒来的胖子打着哈欠,却是一脸无奈,他已经好久都没有在梦中梦到自己想要问的问题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这些日子睡得太死,还是“他“在经历了那次对话之后,已经不肯出现了。 胖子有些无奈在心中生出,然而在烦闷了三秒之后,他『揉』着肚子,便将那些东西抛在了脑后,老是找不到人在这荒山野林里呆着也不是法子。 胖子开始考虑他回着寺庙,重『操』旧业的可能了。 第391章 争执 “等一等。” 神魂扫及下方背着背着黑棺的一个胖子的吴伍潼陡然开口, 跟随着指明方向的渚青湖的一行金丹修者便立刻停下脚步来。 “怎么了, 吴长老?” 跟在他身后的白须金丹老者蹙眉问道。 发现了画卷上另一人的这个说法在吴伍潼口边顿着,一向与渚青湖不对付的他纵使不情愿地答应了随着一行金丹长老去惩治那杀了渚青湖门中弟子的真凶, 毕竟和着实力高于他的渚青湖结仇, 他可不确定这一次渚青湖带着诸多长老一并出去, 只留他在安国之中是不是什么针对他的阴谋诡计。 然而纵使身边都是道门的长老, 吴伍潼此时也没有一丝的放松,想着渚青湖那言辞诚恳的话,他总觉得其中漏洞百出, 甚至可能藏着些他没有办法察觉到的阴谋诡计, 如今越跟着渚青湖远离安国, 他心中的惴惴不安之感便越发严重。 然而已经离开族中许久, 这里又不是他的熟悉之处,他自然也不愿意在这时脱离这些金丹长老, 单独回返。而这时他用着神魂随意向下一扫,探查到的那画卷上另一人, 不过片刻,便在他脑中成了另一个绝好的脱身理由 “各位可还记得安帝的画卷之上那第二追索之人?” 吴伍潼目光向下一扫, 诸多长老微微一顿后,神魂也跟着向下扫去。 而在一扫之后,众人也发现了那哼哧哼哧背着黑棺下山的胖子的身影。 可竟会有如此巧事?渚长老所说的那个杀了他族中弟子的人便和着安帝画卷中搜寻的另一人如此相近? 这个疑『惑』淡淡从各位金丹修者中扫过,虽然没有升起太多惊疑,还是让着众人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产生。 “那两个追索之人竟然隔得如此相近,不知渚长老可有什么说法?除非那两个追索之人真是安帝诱我们入笼的诱饵, 不然吴某还真是想不到渚长老在家中安然不『乱』,没有一丝焦急的镇定是从何而来。” 听了他这话,便连一向习惯于居中调解他和渚青湖之间矛盾的白须长老都有些神『色』沉下,闭口不言,更不用说此时金丹长老中的其余人了。 感觉到那些意味不同投注到他身上的视线,渚青湖却是面『色』不『乱』,镇定答道。 “安帝既是让我们这些已经退到安国边界的人搜寻,定是确定了这两人便在安国边界之处,那小儿搜寻的两人,也未必没有一定的联系,吴长老又何必这般强词夺理,说出这些危言耸听之言呢?至于渚某的安然不『乱』,”渚青湖微微笑着,第一次却是展『露』着锋芒地直视着吴伍潼问道。 “敢问吴长老,可曾见过渚某惶然失措的模样?吴长老若是不愿加入此行,自行离去便是,如今道门大『乱』,正是同门之间最该守望相助之时,吴长老却还屡屡因着旧怨寻衅于渚某,渚某倒是想知道吴长老又是何种用心?” “你……” “好了好了,道门……” 作为老好人的白须老者又开始调停几句,吴伍潼一声冷哼,便冷声问道。 “那好啊,若是此行你渚青湖毫无他心,左右你说那真凶已在不远处,你便一人前去杀了你族中真凶如何?如果真如你所言,那人只是跌落的金丹境界,渚长老总不至于连擒获这一青竹之人都毫无信心吧。反正我是一个字都不信你渚青湖所言。” 吴伍潼目光扫视着,便朗声说道。 “各位同门,愿意与我一起去擒获那画卷上第二人的便请同我一起。而若是真相信渚青湖说的话的人,大可去和渚青湖一起去擒获那真凶。只是吴某不禁想要提醒一句,这位渚长老是何种人物,吴某在道门这百年,却是再清楚不过了,若不是念着往日的些许同门情谊,我今日也不会出现在此处。” “只是我纵使想要相信渚长老,五感提醒的危险却还是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各位同门随那渚青湖走向危险之路。墨竹修者的预感,和这渚青湖的话,各位要相信哪一个,便请自便吧,吴某这就先行一步了。” 伴随着一道黑光直冲向下,众人面面相觑着,纵使之间对着吴伍潼心存不满的人,在听了吴伍潼说的灵兆危险之感后,心中也不禁犹疑了三分,而在略微抱歉地一拱手之后,先前浩浩『荡』『荡』的一行九位金丹修者,五位都化为一道划破长空的流光,随着吴伍潼所去。 而看着那些人离开,渚青湖不发一言,面『色』却也没有多少阴沉之『色』地平静地望着他们,没有劝阻一句,留下的两人心中稍安,想着渚青湖承诺的大礼再加上往日在道门中君子般彬彬有礼的言行,不由便安慰道 “渚长老不用介怀,如今危急之时,吴长老所言又过于夸张,灵觉又太过神异……我们二人会留下与渚长老一起追索真凶的。” 渚青湖不动声『色』地听着,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句话后,他微微一笑,仙风道骨的中年修者笑容中却流『露』出些许苦涩笑意来。 “多谢鼎力相助的两位流道友和关道友了,事成之后,渚某定有重礼奉上,我们这便启程吧。” 听到了最想听的一句话后,两名一向在道门之中声名不显的金丹修者眼中一亮,却是立刻应了一声,便随着渚青湖一并飞去。 …… 陡然起了些许寒意的警兆,叶齐从着入定的修炼状态中退了出来,他抱着陆岱望来到灵脉之上,望着那湛蓝平静的天空,心中的不安之感却越发浓烈了起来。 “岱望还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他温声问道,钻进他怀里的陆岱望抬起头,灰蓝的瞳眸澄澈又无辜。 “嗷~” ——不记得了。 陆岱望理直气壮地答道。 叶齐面『色』不变地温和开口说道。 “现在有危险来了,岱望先乖乖躲起来好不好?” 陆岱望的爪子扒在他的胸膛上,瞳眸紧张地望着他,低低地不愿叫了一声。 “岱望乖。” 这一次只是短促地说了一声,他便将封印之符打入了异兽的脑中,望着银魄圣树分枝,叶齐平静说道。 “帮我看着它,不管我遇到了什么,都不要被人发现,知道吗?” 面对人类冷意平静的话,听出了些不同寻常意味的银魄圣树分枝乖巧地抖了抖叶子,叶齐手指微顿着,最后一指如剑般汇聚着灵力将银魄圣树分枝和陆岱望包裹起来,伴随着一道流光,他将它们送入了灵脉深处的一处废脉之中。 按下心中升起的微微波澜,叶齐握住嗡鸣着随时准备出鞘的天魄剑,他的身影一闪,便化为只留下无数残影的极光消失在这众人聚居之地。 在林间风驰电掣地穿梭着,叶齐刚刚还略有些余温的双眼此时已经恢复了如剑一般的平静而散发着让人胆寒的寒意。 这一次,他前所未有地撼动着剑气,终于用神魂感受到了—— 那三道疾速飞来的流光中,三名金丹修者的气息。 …… “疼,好疼啊!!” 被着一道冷冽华光笼罩着全身的胖子大喊着,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受着千刀万剐之刑的他此时大声喊着,双目无神,身子瘫软在地上如同一座小山一般,颤抖地不成样子。 而不过只是简单地用着灵力搜寻着他全身的吴伍潼一顿,却是没有想到安帝画卷上搜寻的这个胖子,竟是个货真价实的普通人。 他身后五位道友紧随其上,本来还略紧绷的面容,此时望着那胖子面容狰狞,双目暴涨的神态,却不由略微放松下来。 毕竟比起和那从金丹境界跌落下来的青竹修者,这胖子却是个不折不扣凡人的身份,更加容易拿捏,他们也不用答应其中会有什么阴谋,出什么阴沟里翻船的事情了。 毕竟一个凡人,除非和那京都的安帝在有着这般好的运气掌握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高阶修者的法宝或是力量外,还掌握了某种驱使的神通,不然是绝不可能对他们这六位金丹修者还有何威胁的。 而看着那胖子痛苦得弱了声息,已经奄奄一息的眼眸都完全黯淡下来的样子,自然是没人有这般怜悯之心为着一个凡人去求情的。 而吴伍潼先前想到留着这胖子一命,或许还有某种大用,然而不知为何,他心中不安的预感越发浓烈,就如同在某种他不知觉的地方藏了某种可怕至极的杀机一般。 吴伍潼心间的烦躁一升起着,望着地上的胖子丑陋不堪的挣扎情态,便是面无表情地想到—— 罢了,便让这个凡人便这般死了吧,在死前,他再用搜魂之术搜寻一下那人的记忆,便知道安帝到底有何图谋了。 不过片刻后,地上挣扎的那人动作终于完全停息下来,然而察觉到胖子体内生机没有断绝的吴伍潼眉宇间闪过一丝烦躁的不耐。 下一刻,他便要凌空将那胖子摄入手中。 然而『毛』骨悚然之感就在这一刻传遍全身,吴伍潼便看见,地上那陷入昏『迷』的“胖子”,在此刻平静地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不够,作者这个月外出有事,万更不了,不过我也清楚过度剧情比较枯燥,所以2号到8号双更,希望小天使们踊跃支持,最后时间有限,不能文下给每一位小天使么么哒,这里补上所有小天使的亲亲『揉』『揉』抱抱举高高,回来我再一一回复。 第392章 将官 人『潮』拥挤, 叫嚷喝骂嚎哭声不断的京城当中, 庆幸断了多日朝会的大臣无不战战兢兢地在自己府中,害怕着那暴虐安帝的召唤, 而与着宋学士一派的大臣却是心中惴惴着, 关注着随时可能从城外回到城中的道门弟子。 皇宫中早就变成了一座与死城无异, 消息丝毫不被泄『露』的皇城中, 每一位宫人侍卫眼神呆滞着,就如同最纯粹的布偶一样只依着皇座上那位孩童的命令行事着,这幅样子逐渐蔓延开来, 察觉到不妥的王公贵族无不人心惶惶, 传闻皇帝掌握了邪术这类的话也是开始在私下传出。 没有人还能从皇宫中得知安帝的情况, 因此也没有人能注意, 一个粉雕玉琢的孩童笨拙地爬上比他的身量还要高上许多,但与成人相比仍是低矮着的一头驴子, 恍若最寻常不过的王公贵族家出游的公子一般,出了这座城池。 驴子嘴里缓缓嚼着干草, 驮着孩童以着再缓慢不过的脚步向着城外走去,孩童的目光澄澈而又装满着好奇地向着四周打量而去, 仿佛都只是再过寻常不过的一处景象。 然而从那京都中来到武安城中,那头驴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而孩童粉嫩如常的面容上,也从未因着这数日的奔波和没有入眠有过一丝一毫的疲累,因此哪怕这头驴走得再慢,在第十日的时候, 他们也还是来到了武安城中。 几颗的星子已经遥遥在夜空中出现,天空微沉着,已经展『露』出即将入夜的模样。 从野林里,走过空『荡』的空地,再走过孤零零的护城河,望着面前高大的城墙,孩童忍不住大张着手,他的虎牙微漏着,是如同寻常孩童一般纯真而美好的笑容。 “驴子,你看,这是朕的天下。” 驴子口里仍是嚼着那仿佛永远也嚼不完的甘草的,然而从京都走到武安城,他坐下的那头驴子双眼已经近乎是蒙上一层黄沙一般的污浊,而那略微装厚的身子此时只剩下了一张皮包着骨头。 它自然是听不到孩童讲话的,也自然给不了那孩童想要的反应。 孩童不高兴地踹了底下的驴子一脚,驴子方才停下这十日都没有停下过的脚步来。 而孩童略微有些踉跄地从那比他身量还要高许多的驴子身上跳了下来,他的衣服上微微沾染了些许泥灰,有些不满地掸干净那些泥沙后,孩童再度踹了那驴子一脚。 “好了,朕不用你了。” 不过孩子气的踹上了一脚,那比孩童身量高上许多的驴子便如同一座重山一般终于向着一侧倒下来,而它眸中的些许光亮也在此时完全黯淡完全,『露』出的蹄子下早有黑『色』干涸的血块与骨头刺出。 孩童视若无睹地扫干净了衣服,便高高兴兴地冲到高大的城墙面前去敲门了。 然而他敲着那比他身量高数十倍的城门的样子未免太过可笑,在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敲了数十下后,方才有城墙上的守卫注意到城门前有个粉雕玉琢的富家里跑出的孩子时,方才好心地提醒一句。 “西门不开,武安城的东门方才能进人。” 小皇帝孩子气地鼓起脸,气势汹汹地指着不远处倒下的驴子说着。 “朕的驴子都死了,怎么还能驮我到东门?” 因着风沙吹拂着,孩童的些许不成句的语句入了那士卒耳中,听到了“驴子……死……怎么……东门”这几个字眼,略微反映过来的士卒本不想管,然而看着孩童的打扮,显然是从富贵之家跑出的小少爷,便也不敢轻易将他拦在城墙外,便只能禀告给城门的将官决断。 听着士卒的禀报,望着城门前孩童粉雕玉琢的童真面容,想着自家即将生产的妻子,老来方才得到子嗣的将官心一软,却也不便破坏西门不能擅开的规定,便只能让着士卒放下一处吊篮,让着孩童爬上来。 望着那灰扑扑的吊篮,再望着自己面前高大却紧闭着的朱红城门,孩童笑容灿烂的面上陡然阴沉了下来,然而这阴沉就如同是孩童常有的一丝赌气一般,莫说那将官没有看到这一幕,便是看到了这一幕,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事情。 而在顿了许久之后,听着城墙将官温声指引,孩童最终仍是爬进了那吊篮之中。 而拉起一个八岁的孩童,甚至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和时间便能做到。 在将吊篮拉上来之后,望着吊篮中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似的孩童,仿佛如同看着家中子嗣一般的,将管的心忍不住软下,他用着温和却不禁习惯『性』地带着些沙场上久经风沙的呵斥语气说道。 “怎么一个人来了这里?你的家里人呢?” 孩童黑葡萄似的清澈眼睛仰起,静静盯着他,然而那眼睛清澈却也再冰冷不过,就宛如望着一个将要死去的死人般,将官心中不免浮现了些淡淡的不安,然而终究是孩童粉嫩的面容冲散了他心中的警觉,他摇摇头皱眉,却是打算抱起孩童,禀报给城主,让他决断。 然而将官最后看到的,却是夜『色』极美,星辰已经开始明亮起来的场景,胸膛中的尖锐痛楚伴随着孩童万分嫌弃而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朕也是你能抱的吗?” 然而已经来不及想再多,神智陷入昏暗前的一刻,想起家中等待着他的妻子,将官微微挣扎而不甘的双眼缓缓望向天空。 没过多久,那双鲜活的眼眸便被蒙上了一层薄薄黄『色』的尘土。 …… 而在一瞬的寂静过后,望着那胸膛中可怕的大洞出现,完全倒下的将官,霎那恍惚在士卒脑中出现着,孩童稚嫩的转头望向他,那稚嫩的面容再也没有让他感觉一丝可爱。 “来人啊!!……” 然而在转过身要跑开的那一刻,望着所有人胸前『露』出的血淋淋的大洞,士卒明白,已经没有人能听到他的这句话了。 在一片寂静当中,小皇帝抖干净了衣袍上的灰土,却是仰着脸,望着面前倒下的一片士卒,他高傲地用着稚嫩的嗓音说道。 “哼,都怪你们,连城门都不给朕开。” 孩童的话音清朗而稚嫩,配上他暗红的衣袍,显得他粉雕玉琢的面容更加稚嫩而可爱,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然而当这幅粉雕玉琢的面容,配上他旁边鲜血横尸的一幕时,便不会让人还觉得他如何可爱了。 望着那城栏,小皇帝便兴高采烈地想要透过城栏看着,可是他的身子实在太矮了,除了在京都时被人刻意抬起能看到,此时没有一个人在他身旁,哪怕他踮着脚尖,蹦着身子,也看不到城墙另一边武安城内的景象。 不过在看到那些倒下的士卒之后,他的眼眸微亮着,下一刻,他便小心地躲过那士卒上淌着血的地方,踩到那士卒的尸身上,他再极力垫脚,手扒着城墙努力望去。 这一次,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武安城内景象的小皇帝纯真地笑着,『露』出了高兴的虎牙。 “哎呀,这都是朕的百姓吗?” 然而很快地,在想到了什么之后,他的面容再度孩子气地沉了下去。 “朕让他们搬去京都,他们竟然有那么多人都没有搬走,难不成是不把朕的话放在眼里吗?” 当然,对于他这句话,城墙上已经没有人能够回应了。 远处,发现了这里异状的惊呼声再度响起,孩童孩子气地跳下了垫脚的地方,悠游自在地向着惊呼声发出之处赶去。 …… “你是谁?” 接触到眼前那人深黑如渊眼神的吴伍潼只觉得一股寒意从着脊背泛起,几乎如同遇到生死大敌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倒退着几步,明明是喝问的语气,然而声音却不自觉地低弱了下去,甚至话尾还带上了些许颤音。 “胖子”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便缓缓叹了一口气。 “我本不想在那个人找到我之前,醒来的。” “罢了。” 在这轻轻两个字从那人口中逸散而出之时,已经强烈到极点的生死危机预兆让吴伍潼再顾不得多想自己到底惊醒了怎样的存在,他以着前所未有的速度调动着灵力向后疯狂跑去。 他身后的无人将现前发生的所有场景看入眼中,此时却是比吴伍潼更早一分地向着远处遁去,然而这仍然是抵不过那人微微抬起眼,望向他们时悠长的那一眼。 “胖子”身上的气势陡然变得极其凌厉,而他眼中的平静便为冰冷森然却不过一瞬之间,在“胖子”的视线停滞在那五道已经要消失在天空边际的流光之时,他身后的黑棺之中黑气陡然弥漫开来,那无边的黑气之中,仿佛有万鬼嚎哭而挣扎着,无数张苍白的面容在那黑气中沉浮隐现着。 直到黑气如同利剑散出,追上那五处流光,回返之后,在重新回到黑棺的黑气之中,无数苍白的面容里,再度多了五张痛苦不堪的狰狞面容。 第393章 不在 无论在安国的哪一处, 都能看到如今与以往寂静的夜空之中与着只有一轮明月和繁密星辰截然不同的一幕景象, 浩瀚的夜空之中,五处距离地面万里之上, 沉沉的建造在暗红土壤上的巍峨宫殿『逼』近着, 已经不用任何人谣传,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到那陆外世界上展『露』的巍峨道宫一角。 而在小皇帝久久没有传出消息, 也没有再度启动朝议的京都之中,已经不止王公大臣们人心惶惶着,便连百姓当中, 也已经暗流涌动着, 传了不下数十个关于小皇帝已经死在皇宫中的留言。 京都旁围着的十数个城池中的百姓已经被大致迁移到京都完成, 而离着京都中稍远些的城池中, 也陆陆续续有着被押送的安国百姓送进来。 毕竟在押送百姓这个职位上,因着办事不力而被小皇帝刺死的官员头颅几乎已经可以搭得上一座京观, 如今哪怕小皇帝久久没有再『露』面,坐在这官位上的大臣无不战战兢兢, 生怕哪一日自己的大好头颅便被小皇帝以着这般办事不力的理由再度摘下。 而看着那五座从天上而来逐渐『逼』近的五处巍峨道宫,王公贵族之间人心浮动着, 每一日道门要卷土重来的消息都从各式各样的人口中说出,而因为没有律法禁止,甚至成了无数百姓茶余饭后唯一关注的闲谈。 尽管没有再有一个道门弟子敢于穿着道门弟子服,现身于京都市井,然而越来越多的人在暴虐无道的小皇帝之间,和曾经如同巍峨巨物压在他们的头上, 却没有做出太过压迫他们的事之间,已经悄无声息地做出了选择。 因此越来越多的车马开始隐秘地靠近宋学士旁边的客栈和私宅,也越来越多的气质不凡,却以着斗篷遮蔽着身形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进入宋学士的府中。宋学士在掌握了大半个个朝堂官员王公投靠的敬礼之后,便已经默契地安排好了一切。 因此在一处灯火禀明的深夜,在无数官员颤颤惊惊地挟着家小躲在地窖,或者干脆地逃亡外城的庄子后,京都中的城门,便悄无声息地大开了。 而在那城门大开的那一刻,安静得甚至有些死寂的京都之中,猛然刮起了一阵可怕至极的大风,五十位穿着肃杀到极致的道门黑白之袍的道门弟子,便踩着脚下飘『荡』延展开,宛如利剑一般的风符,在宋庭笠的带领之下,几乎在片刻之中,便穿越过千米之地,直接杀入那皇宫之中。 浓浓的尸臭味弥散开来,在踏入那明明是万人守卫,却几乎再没有一丝声息的皇宫后,越往宫内走去,那些侍卫宫人的身影笔直站着,身上开始腐烂着的迹象便越发严重,直到望见蛆虫在已经看不出人『性』的宫人身上钻出钻进着,只有那在外面的衣袍,还能看出他本来作为人的身份。 面无表情,紧绷着一张脸紧张到极点的宋庭笠视若无睹地扫过这一切,然而他身后的道门弟子毕竟没有这般身经百战,在看到这与人间炼狱无异的一幕之后,甚至有道门弟子忍不住反呕了出来。 而在用着道门心法,共鸣着洗涤干净身后那些道门弟子的负面情绪之后,宋庭笠方才停下喃喃敬念的声音,感觉到皇宫中已经没有一个活人的存在,他还是分毫都不松懈地平静叫道。 “结阵。” 伴随着五十位道门弟子脚下的风符一亮,无数张风符在空中耀动起来的轨迹就如同无数自由自在的游鱼一般,闪动着明丽而如风飘逸的洁白光泽,这光泽以着宋庭笠为中心,将他身后的道门弟子牢牢包裹起来。 在这如同蚕茧一般守卫和攻击一体的符阵中,宋庭笠寄出了一颗雪白念珠,念珠无风自大,直到暴涨到十数尺,方才在他们头顶停下。 望着那念珠上发出的一道华丽流光,直直冲向九霄,以着肉眼不能望的轨迹连上那悬浮的五座道宫,宋庭笠的心中稍安,很快地,便在全心全意专注着向着中间最为高大华丽,也便是小皇帝居住的宫殿前进之后,他的身形在靠近殿前数十米处很快停下。 在一道红灼的光辉从他手中激『射』而出,将那座宫殿完全包裹起来之后。 下一刻,这个京都中的人便能看到皇城之中燃起的熊熊大火,皇城之中爆发的火焰暴涨到空中百米处,发出的灼目火光几乎将整片夜空都要燃烧殆尽。而哪怕在百米之外看着,那火焰扭曲着空间,也能让人感觉到汗流浃背的灼热来。 京都之中意外的平静着,即使有些百姓被着灼热从家中惊醒,望着那街道上走着的大片士卒和每百位士卒中便会出现一位的道门弟子,便会识相地躲会家中。 而睡在街道上的流民被敲锣打鼓的叫喊着的寂静,勿动,擅动者死这类的语句闯入耳中,再望着那锋利对向他们的箭矢之上发出互动寒冷光芒,流民们麻木而瘦削的脸上面无表情地望着那皇城中的大火。 火焰的橘红火光照亮了他们脸上疲惫麻木的表情,无人发现其中一个寻常瘦削男子望着这一幕,眼中却闪过的与众多流民几乎认命一般的不甘和愤怒,那人抱着怀中骨瘦如柴,几乎已经没了声息的孩子,他干涩的喉咙中仿佛有着血『液』的滋润,因此微微得到润泽地低声说道。 “凭什么,我们就是这样的命……” 或许有人听到了他的话,眼中如同木头一般的眼珠微微动着,却连表现出鄙弃的动作都无力再做出来,毕竟生于流民之身,有着再多不甘,又能如何呢? 而这一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日黄昏之时,那仿佛永远不会燃尽,也永远不会有熄灭迹象的火焰方才在陡然间,仿佛被着一只压下的大手按压扑灭一般彻底消失在京城当中。 苦苦等候了许久,心就如同悬在嗓子眼里坐卧难安的宋学士和他身后的大臣们便在府中急聚着,时不时有着大臣因为心绪过于激动,而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晕厥过去,最后被扶到厢房中安置。 而在夜『色』逐渐降临之时,整整一夜都没有合上眼的众人之间已经是再过寂静不过,却暗流涌动着的不安氛围。 “老祖来了!!” 仿佛心陡然落定了,众人面上无论是真是假,都摆出如释重负的喜『色』来,毕竟能平安从皇宫中退出,道门一定是将那暴虐小儿杀了,方才能全身而退的。 只是不知如今道门重返,是否还有翻旧账的可能,这般想着的人不在少数。而在心思各异的众人之中,唯有与着宋庭笠血脉相连的宋家众人心中,方才是真真正正为着这个消息感到惊喜的。 如愿听到宋家子弟的惊呼,宋学士忍着心中的激动,他在眩晕之中狼狈地被仆人起身,却摇摇手表示自己不碍事地再度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在地上三拜九叩着,行着毫不作假的大礼,宋学士方才以着谦卑的姿态微微抬起头来,嗓音中含着泣音地大喜叫道。 “不肖子弟恭祝老祖铲除暴君,挟胜归来!” “恭祝老祖……!” 伴随着几乎排山倒海的庆祝贺词响起,宋庭笠面『色』沉下,却是挥手一摆,便示意众人停下那已经开始庆祝的敲锣打鼓的场面。 他一句话,便让所有无论是欣喜若狂,还是心中又升起了何种小算盘念头的人面上的喜『色』完全凝结下来。 “安帝不在皇宫中。” 听着这话,众人呼吸不由一滞,想到那安帝可能随时卷土重来,在他们没有防备之时再『插』上一刀的可能,哪怕是有着宋庭笠坐镇家中的宋学士,此时的气息都不由一滞。 然而终究是见识过世面之人,很快地,宋学士面上再度恢复了恭敬之『色』。 “定是那小儿自知无法与道门匹敌,便连夜逃出皇宫之中了,老祖还未『露』面,便吓得那小儿不敢对抗,想必找出那小二也是轻而易举……” “坐井观天!” 宋庭笠没有因为宋学士是他子嗣,而有一丝留情面地呵斥道,他夹杂着一丝恐惧的呵斥几乎让场中早经多年官场历练的众人心再度沉了下去。 “我们今日,便是攻其不备,方才能将那安帝的危险灭杀殆尽,如今他在我们眼皮底下跑了出去,若是有一日回来,那便是我们在明,他在暗了,这世上哪有前日防贼的道理,而若是各个击破,我或许还有拼死一搏的可能,只是你们……” 宋庭笠目光狠戾地扫过众人,这位曾在众人心目中沉稳干练的道门主事之人,此刻竟因为着压力过大,双目变得几乎通红。 “你们心中既然是怀了不同的打算,那便没有必要再和道门联系了,宋家子弟,现在和我走!” 听出了宋庭笠话中的未竟之意,竟是觉得是他们放跑了小皇帝的众位大臣心中一冤,然而没有给他们辩解的机会。下一刻,一道狂风刮过,众人再睁开眼时,场中宋家子弟和道门之人已经消失一空。 第394章 猎犬 一开始在宋学士宅中的大臣心中只是暗暗唾骂, 却没有太多惊恐生出, 毕竟大不了举家从着京都逃开,不做那个官便是了, 毕竟那暴君离开了, 应该也没那么快地回来。 这作为万不得已的一条后路, 当真正要踏上时, 众人心中一阵唏嘘,有人并没有太过焦急,消息传出后, 甚至有些风骨的大臣之间不急不慢地还举办了一场送别诗会, 公子和少女们两眼垂泪地望着, 而在王公贵族和大臣的妻女们有序地分家, 清点着家中财物之后,方才打算从京都之中带着家仆和一族之人搬离。 这一切井然有序的和谐场景, 直到这样一个消息传来后方才彻底崩塌。 ——京都,被“封”住了。 一道道平地而起的圆形光柱之间是一片平静而耀眼的雪白华光陡然绽放着光彩, 在那一霎那间,无数光柱之间的华光亮起, 仿佛照亮了还被烟尘笼罩的京都之中。 而这华光联结着无数光柱,形成的光幕将京都封得滴水不漏,若是在高处看来,甚至还能看出所成的一处椭圆光幕,宛如蛋壳一般平滑而稀薄。 然而那光幕固然稀薄,却如同让所有人都绝望的城墙一般阻隔了任何东西的出入, 在那封闭而光洁的圆形光柱之间,整座京都都如同成了这片光幕之下倒盛在碗中的承载之物,无论是以着何种外力相击,众人都绝望地发现,没有一处外力能让那紧锢着京都的天幕有一丝动摇。 而京都的天空之上,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 那五处红褐『色』的天外仙宫,正在缓缓向着京都压来。 …… 而与着京都中恐惧的百姓一起的,“胖子”也在向着天上那缓缓压下的道宫望去。 他眉心已经成了深深的一个“川”字,而他脸上的肉似乎是愤怒至极地微微颤抖着,那双眼更加黑深了一层,“胖子”身上的气势如同山岳一般压倒在了他身后黑雾中涌现出的苍白面孔上,那些鬼物似乎愈加痛苦而不凡,因此面容也越发丑陋而狰狞着,甚至那新加入的五张面孔中,有一张愤怒的面孔伸出手,朝着它面前的“胖子”伸去。 而不知道巧合与否,没有一丝灵力和异样的“胖子”微微踏前一步,平静地错开那朝着他心口伸来的手,然而他有些笨拙,仿佛是极为不习惯他这幅身子的转过脸,望着那还没有彻底『迷』失神智的,对他动手的吴伍潼。 “你……你到底是何人?不要杀我!求你……不要……” 那张黑雾中浮现出来的苍白面容扭曲至极,而在那张面容展现出与其它面容不同的清醒神智后,宛如在鱼池中洒下了一处饵料,无数张在黑雾中浮现的苍白面容上,漆黑得没有透出一丝光亮的黑眸死死地转向吴伍潼,几乎以着猛虎扑食的速度啃噬上去。 望着那张面容被着万鬼啃噬,“胖子”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因着这一声叹息,他五窍中源源不断的有着鲜血流出着。 先前那被吴伍潼灵力相压而压抑下的伤势在此时完全地爆发出来,而被着万鬼啃噬得几乎只剩下半张脸的吴伍潼,望着面前那“胖子”呼吸沉重着,一口一口面容明明痛苦,却给人一种万分平静感觉地俯身吐着鲜红的血,甚至血中还夹杂着脏腑碎片的场景,方才惊恐而又不甘地意识到。 ——杀了他的,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凡人!! 然而哪怕他有再多的痛苦和不甘,最终他也只能在黑雾中被着万鬼吞噬了干净。 而一直吐着,几乎吐了整整一刻,仿佛将着身体里的血都吐出来之后,面『色』死白一片的“胖子”方才缓缓直起身来,望着那已经只剩下了一颗眼珠的吴伍潼,用着仿佛高高在上之人失望地训斥着属下的态度叹道。 “道门用着一国的资源,供奉让你成长为金丹修者,不是让你为着一点小利去与同门勾心斗角的。仙人,仙人,无论是道宫里的修者,还是道门里的修者,还是逃脱不了被着私情缠身,道心不净。” “胖子”苍老地叹了一声,就如同失望地感慨着自己的不肖子孙一般。 在万鬼啃噬着吴伍潼眼珠的“滋咂”声中,如同垂垂将死的老者一般佝偻着腰,缓缓向着黑棺招手,直到黑棺出现在他面前,他方才以着笨拙而缓慢的动作吃力地退开了那棺盖,然后吃力至极地爬了几次,方才能爬进那黑棺之中。 胖子在终于爬进黑棺之后,便轻轻叹息一声,那黑棺棺盖便被他用力地盖牢。 而在虚弱得近乎无力的法咒之间之中,黑棺化为一道黑『色』流光,向着天空直冲而去。 …… 望着仅差一步,便差点将他们一行人留在京都的散发着纯白如烈日光芒的华光天幕,望着那已经能够用肉眼看出向着京都压下的五座道宫,宋庭笠的面『色』更加阴晴不定地阴沉了下来。 而被带到一处深山野林之中,还有些懵懵懂懂的宋家之人看着望来神情紧张,动作匆忙的道门弟子,方才明白自己已经被老祖带来了道门藏身之处。看着老祖阴晴不定的面『色』,同样看到了那京都中华光笼罩着的光幕的宋学士倚仗着自己是老祖传下的一脉,便忍不住大着胆子开口说道。 “老祖,道宫里的仙人降下,到时无论是暴君,还是那些怀揣祸心的人,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为何老祖如此……不悦?” 顶着宋庭笠望来的阴沉视线,老者微顿着,最后还是胆战心惊地将自己的这番话继续想说了下去。 “你知道什么?!” 宋庭笠厉声呵斥着,直到看到老者面上『露』出的些许无措和额头发汗的神情时方才将自己不小心泄出的威压收了回去。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宋庭笠冷静下来的声音中些微似乎是恐惧的颤音发出着。 “那些道宫里的石雕木塑,或许是真的成仙了,可是一块长生不死的石头,就是真正的仙人吗?” 宋庭笠纵使努力平复着情绪,却仍忍不住泄出了些许恐惧,此时的他甚至直言不讳地说道。 “如果我们道门是将天下众生视为圈养起来的牛羊,那道宫,便是将我们看成是看守那些猪狗的猎犬,你可知道牧守牛羊不成的猎狗,最后是什么下场?” 宋庭笠的这句话宛如一块重石一般敲在老者的心中,让他心中最后的一丝依仗彻底化为粉碎。 曾经他以为自己便是站在这芸芸众生的顶层,而最顶不过便是和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道门,直到今日听到宋庭笠的这番话,就如同坐井观天的青蛙被巨手拎出井中,望着自己不敢想象的天地辽阔的那一幕一般。 想到宋庭笠口中,他曾经视为庞然大物的仙家道门,却在另一种存在眼中不过是如同牲畜般的猎狗角『色』,几乎攫取着心脏的恐慌便涌上老者心中,这仿佛是一句天大笑话,足以颠覆他所有认识的一句话刺入他耳中,若不是面前站着的是宋庭笠,他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个疯到极致的人方才能想到的疯话来。 而无论哪个疯狂到极致的人,都不可能想出道门只是一条狗这样的话。 宋学士再没了往日一丝一毫从容镇定的风采,近乎如同孩子一般惊慌地望着宋庭笠,如同溺水者死死抓住面前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宋学士脑中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筹划,而这方天地,在他眼中也变得如同狰狞巨兽一般万分让他恐惧来。 “老祖……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直到此时,方才明白了渚青湖在他离开前说的那番话的宋庭笠嘴中苦涩,望着自家子孙惊慌失措的面容,也是在不久前方才得知这一切的他感同身受着这一份仿佛天要跌落下来的苦涩。 宋庭笠从胸膛中吐出了一口浊气,望着那不断向着京都『逼』近的仙宫,他脑上如同凡人一般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他低低地说道。 “等着。” 等仙宫里的人处置了京都中的事情后,再来处置他们。 老者面『色』一白,在朝局风雨中久经风霜的他如何能听不懂宋庭笠话中那几乎已经与得知自己即将被捕的官员等死无异的的意味。 这一次,位于宋家子弟期望的眼神之中,两人久久地无言,却是都如同恐惧至极,等待着主人发落的牲畜一般,痴痴地等着那五处仙宫落下。 …… “关道友?” 望着身旁一道流光停在空中,渚青湖立刻回返着,他关切地问道。 “可是关道友感觉到了何处不妥?” 关冥己阴晴不定地顿了顿,方才用着有些惊疑的眼神望着渚青湖说。 “我和我弟弟的心神联系,断了。” 第395章 调换 而此话一出, 靠着渚青湖较近的那人浑身一打着寒战, 吴伍潼先前说过的他在他脑中闪过,他一边抽身疾退着, 眨眼便退到千里之外, 一边厉声喝道。 “渚青湖, 莫非你真如同吴道友所言, 包藏祸心所以要将我们带到这里之后各个击破吗?” 他这话一出,莫说是渚青湖用着看傻子的眼神在看他,便连关冥己也不由微微无奈地望着他, 叹了一口气。 “流道友, 若是渚某真想动手, 渚某岂会不清楚关道友的双生兄弟同着吴道友一并离开了?” 关冥己点了点头, 认同了渚青湖的这般说法。 “确实,我和冥恺之间从出生开始便有着心神联系, 这一点渚道友也是知道的。若是渚道友真的包藏祸心,冥恺哪里出了事情, 渚道友也应该会第一时间向我动手才对,不然我生出警觉, 渚道友哪怕想趁机不备偷袭我也不可能奏效了。” 然而听到关冥己为着渚青湖辩解的话,那疾退开来的人眼里神情惊疑不定,却是再度厉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们两人是不是联合起来,一同欺瞒与我。” 渚青湖和着关冥己互看一眼,两人却是在道门中时有些交情,因此在察觉到自己与弟弟之间的心神联系似乎断绝开来时, 除了刹那的惊疑,关冥己却是没有将这事情往是否是渚青湖做的手脚去想。毕竟他和冥恺也曾进入过隔绝天地联系的秘境,这心神联系的断开却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因此此时关冥己还能冷静下来,甚至想着如何说服他这位在道门中向来没有声名,却也称得上谨慎万分的关道友,毕竟三个金丹修者一同行动,自然要比两人好些。 然而就在他再想该如何劝这位谨慎过头的流道友放下警惕来时,却没料到流岩弘看着他们的犹豫,心中却似乎又肯定了什么。 流炎弘摇了摇头,却是皱着眉,他沉声无比坚定地说道。 “今日之事诡异之处太多,请恕流某无法再陪渚长老缉凶了。若是两位自认坦『荡』,便请放流某自行离去,不然流某的琉火神通,两位是不想亲身体验的吧。” 话音刚落,流炎弘全身便燃起了红黑『色』的可怕岩火,那火焰仿佛『液』体一般流淌在流炎弘脚下三尺之内,生生不息地循环往复着,火焰的焦灼扭曲着空间,哪怕隔着千里,都能让人感到发寒的恐惧来。 关冥己自然不想领会这流炎弘传闻能隔空打入金丹之中,让金丹破损的烈火神通,然而这烈火神通是流炎弘百年间方才领悟出来的一门神通,传闻除了将死之人,没有多少人能亲自看到这门神通施展,而他们若不是偶然从着流炎弘口中得知他的这门神通,也不会知道这位不过踏入金丹百年的道友竟然自创了一门如此邪门的功法 而流炎弘此时难得向着他们使出这套功法,想来决心也已经是无可挽留了,关冥己自然不想和他对上,通过神音传讯着,渚青湖点点头,他站出来说道。 “我们自然不想与流道友为敌,虽然渚某确实无一丝他意,不过流道友既然不信,自行离去便是了,渚某绝不会有一丝阻拦。” 渚青湖的这番话说来坦『荡』,再配上他无论是凡俗还是在道门中都再仙风道骨不过的容貌和气度,哪怕是警惕至极的流炎弘,此时都不禁再相信了他几分,略微犹豫一瞬后,流炎弘还是服软说道。 “今日是我打扰渚道友的事情了,来日若有机会,流某自然会亲自上门致歉。” “不必……” 在摇着头淡淡收回在流炎弘身上的视线后,渚青湖转身望着关冥己,他们神音传讯,无声交谈着,已经『露』出隐隐将他排除在外的氛围,流炎弘心中有些许悔意生出,然而没有多想,他最终还是遵循着自己直觉的,向着原路回返。 而望着流炎弘离开,略微犹豫一瞬后,关冥己拱手向着渚青湖歉意说道。 “虽是知道家弟顽劣,可能是误入了某处秘境,还未来得及和我传讯,不过作为兄长,我还是先行一步去寻他的,那真凶境界既然跌落到了金丹之下,渚道友也不必过于担忧,境界之间的差距有如天堑……” 然而渚青湖还是打断了关冥己的话。 “渚某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不过关兄一人离开,只怕也是不妥,不如还是和渚某一同先去杀了那人,然后渚某再陪关兄一起去寻关道友吧,如果关兄还对于渚某有那么一些信任的话……” 望着渚青湖面上『露』出的些许苦涩之情,关冥己略微犹豫着,最后还是对于渚青湖的信任压倒了他心中的不安,他点点头答应着,便再度配合着渚青湖以着前所未有的速度加快搜索起了那人来。 然而在微微点头之后,一股寒意便在陡然间笼罩在关冥己的身上,他来不及多言,便只来得及疾退着,便感觉千万剑光仿佛在一瞬间刺穿他的五脏六腑。 “啊!!” 早早便以着渚家心法退后数十里的渚青湖一声闷哼之后,望着空中如落鸟一般坠落的关冥己,却是没有将他的视线过多留在那无用之人身上,渚青湖的面容阴晴不定地顺着千万天地气机搜寻着,却始终搜寻不到那惊天一剑到底是从何而来。 可恶!那人的实力,他明明感觉到应该是跌落到金丹境界之下的才对,为何在他神魂没有搜寻到那人的踪影前,那人能先一步地搜寻到他?! 些许的躁郁不安涌上渚青湖的心头,若不是他快人一步,让着关冥己替他抵挡了那显然冲他而来的一剑,此刻他只怕早已落得和关冥己一般的下场了。 感觉到关冥己的生机彻底断绝,然而那将关冥己尸身穿透得几乎稀烂的锋锐剑意,却仍给他一股胆寒得近乎悚然之感,渚青湖握紧着手,他一边警觉着身边一点一滴的动静,一边愤恨地想道。 那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哪怕境界跌落到金丹之下,那一剑也能快到他都来不及反应,便足以刺穿金丹修者灵气屏障和肉身? 渚青湖心中已经涌出了些许退意,然而在退意升起之后,比那退意更千百倍涌来的,便是他的贪婪之心和这些日子来被压在渚家,如同猪牛一般等待道宫来人宰割的愤怒之情了。 若那人恢复了金丹实力,他此时或许就识相退去了,可从那剑意上残留的灵力看来,那人的实力明显还在踏入金丹前一步,这次只是仗着比他们强大得多的神魂,再加上锋利疾速到极点的剑法,方才趁他们不备偷袭到了他们。 而只要他硬抗硬地在那剑势突破他的防御法宝和灵气层前,先一步地杀了那人,这一切困局都可以迎刃而解了。想到这里,渚青湖心中微微一松,然而渚青湖更不愿承认的,便是他此时心中泛起的隐隐恐惧。 他仗着那人境界跌落,以为那人定然不敢出现在他神魂察感觉范围内,便肆无忌惮地在高空中和关冥己讨论着该如何杀掉那人的事情。 而如今关冥己的死,便已经证明了那人的实力如何强大,这样一个哪怕境界跌落到金丹之下,实力也如此强大的敌手,他今日不将那人彻底杀死在此处,哪怕他在道宫之下侥幸活了下来,难不成也要提防着那随时可能上门寻仇的强大无比的仇人吗? 这般想着,无声之间,渚青湖便已做出了决断。 道人的双眸沉黑中微微亮起,却是泛起了残忍而冰冷的光泽。 这一刻,猎人和猎物之间的身份,开始彻底地调换过来了。 …… 叶齐心中微微一沉,早在道门三人踏入他神魂感知范围内时,他便已经明白了这三人是冲着他而来。 毕竟渚寒天和渚寒魂的面容,和那中年道人确实太过相像,而天地之间隐隐指向他而来的杀机,更是让他明白了这三位金丹道人,有着何种可怕的实力。 而他也明白,他现在唯一能依仗的,便是只有他的神魂强大得哪怕被压制,也能快一步地比这三人在察觉到他前,捕捉到他们的动作,然后更早一步发出攻击了。 而他的一招攻击,便只能发出一次,若是一次不能偷袭杀灭掉敌手,待到那几人有了警觉,以着金丹之力蛮横压下,他的优势便再没有半分效用了。 然而他的剑势最多只能灭杀一人,或者是重创两人,叶齐虽是对自己的第二式有信心,却也没自大到相信自己能一招杀灭三个金丹真人。 因此在继续潜伏着,察觉到了第三人与那两人的格格不入,他凭借着自己的神通融入这天地之间,几乎在咫尺不到百米之距,向着那格外疏离,而且格外惊疑不定的第三人集中『逼』压发出几乎全部的剑威,在冒险一搏之下,成功让那第三人有了危机之感,从而成功离间了那灰红头发的男子离开。 第396章 怪异之人 然而这已经是他在不惊起两人警觉, 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在看到那道门两人毫不怀疑对方地靠近着,继续商讨着该如何杀他的事情之后, 叶齐便明白接下来便是真正的只能靠实力去硬碰硬的时候了。 在修为没有完全回到金丹境界之时, 依靠着只能发出一次的剑势去搏微渺的生机, 这在旁人看来或许惊险无比的事情, 但在他意识到事情已不得不如此进行下去时,他的心绪无比平静着,一如自己之前面对的诸多生死杀机一般, 此时此刻, 他心中再无外物, 只有那两人存在于他唯一的视线之中。 情绪甚至没有泛起一丝多余的波澜, 当一边维持着神通的隐蔽,一边用尽全力向着天魄剑灌入灵力时, 使出自己第二式的他望着那剑势宛如陨星一般横亘着千米之距,便在瞬息间抵达那两人身前, 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儿过大的声息。 然而那带着杀意的剑芒就眨眼之间扭曲着一切空间和距离地从一人胸膛前穿心而过,在体内的灵力几乎竭尽, 而他甚至维持不了多久神通的使用之后,感觉到两人中一人的声息完全断绝,再看着那两人中一人慌『乱』地退身躲过他的剑势,虽然神态惶恐,却没有多大损伤的样子。 出乎叶齐意料之外的,他心中仍是与着那明净天魄一般的澄澈无垢, 没有泛起哪怕一点儿恐惧的波澜,而在看着那人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后,哪怕已知自己力竭,也不可能再发出第二次如同刚才一般竭尽全力的剑式,他握住剑的手仍是沉稳到极致。 在这生死危机真正要降临到面前的那一刻,他的左手尾指微微动着,在想到陆岱望曾经抱着他的手时,皮『毛』上温暖蓬软的触感,心中些许淡淡的歉意生出。 这一次,他只怕要让它生气很久了。 而在这刹那的波澜如同叹息般的消失之后,察觉到身体内的灵力已经支持不住神通的继续,青年的双眸从微微的柔软中,变成了只有冷意盛满的凌厉。 做好了在神通失效之后,以命搏命的打算,那道人从高空中不断靠近过来的身影,叶齐在心中微微默数着估算着神通失效之前,那人走近之处和他要发动攻击的时间。 就在倒数的时间默默走到了最后一刻,叶齐的双眸陡然变得万分冷冽! 在那如同眨眼即逝的陨星劈开一切的攻势之下,他的天魄宛如无视着中间万米的距离轻而易举地刺入了那人的身体之中,然而在天魄剑刺入的同时,叶齐心中放大到极致的,便是心中越来越沉坠下的不安。 而便是被他的天魄剑刺入的那人面上,却是再森冷不过的狰狞笑意。 “恶心的虫子,我终于抓到你了!” …… 伴随着节节剑端在他的眼中,已经放得缓慢无比的刺入,那人的面容狰狞而阴森到极致,感觉到那金丹如同海一般无截无尽的灵力逸散开来,宛如再狠戾不过卷起翻腾而上的巨浪即将打下一般的可怕而蕴含着足以覆灭天地的威势,叶齐的眸『色』淡着,却也同样冷厉到了极点。 他身体中如同堡垒一般的剑气,在这些时日来已经有了些许的缝隙和漏洞,而通过那些隙漏,他已经能够和丹田中的金丹重新建立了些许薄弱却牢不可摧的联系。 而早在他这一剑刺出之前,早已有了这一剑不能留下那人『性』命的心理准备的他,便早已通过那薄弱的联系,开始如同沸水入了滚油一般地将体内的金丹内部冲击沸滚开来。 所以这一剑,不是他真正的杀招。 他真正的杀招,便是如果这一击不成,也不甘愿落入敌人手中,而是要与那人同归于尽的—— 金丹自爆! …… “嗯,我也抓到你了!” 在这局势已经紧张到了如同沸油滚水一般足以灼烈空气之时,一道缓慢而悠长,仿佛是由一位极其年老之人叹息一般说出的语句在渚青湖身后响起。 而叶齐也是同时的一凛,他和渚青湖一样同样没有察觉到那说话之人的存在! 而在似缓实快的一团黑雾融入渚青湖的身后,便听见一声极为尖利的叫喊从那人口中响起。 叶齐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先前还『露』出了胜券在握姿态的道门那人,不过眨眼之间,便被着他身后的一团黑屋中千百张森然的苍白面孔啃噬干净。 而在啃噬干净之后,那团黑雾便融入了那句黑棺之中。 在看到了那熟悉的黑棺的第一刻,叶齐脑中便闪过了与这黑棺相应的胖子面容。 而望着那黑屋中无数张贪婪苍白面容齐齐望向他,叶齐压制住此时身体中因着刚才准备自爆而且过分催『逼』气血而产生的剑气暴动,他面『色』只是微微一白,很快便恢复着与以往无异的平静地向后退着。 而那黑棺没有『逼』近,黑棺之中传来男人与“胖子”不同,此时略微沉厚下来的声音。 “我救了你。” 叶齐微微垂眸,他握紧着手中的天魄剑,却从来不信这天下有着白掉下来的馅饼。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他平静地回答道,便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听到任何话的心理准备。 然而叶齐却是没有料到,他会听到一个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听到的名字。 “你可认识张舢?” 从叶齐的沉默之中,躺在黑棺里的那人轻笑着,却是释然地说道。 “怪不得,那人要找你。” 回想着自己在金丹试炼秘境中偶然看过的那男子的半生境遇,叶齐心中此时再无半分初看时的唏嘘,将着自己当初所知道的关于张舢的事情在脑中回想一遍后,他明白“胖子”话中有话,便等着那人继续说下去。 “你可知那人为何要找你?” 黑棺中的那人话中此时便多了些冷然的意味。 而听了黑棺中的那人说话,叶齐略微沉默之后,明白时间拖得越长,对他越是有利,因此在感觉到黑棺中那人的耐心快要用完前,他方才缓缓开口答道。 “我不知道有何人要找我。” “你不知道?” 黑棺中的那人声线低压轻笑着说道。 叶齐诚实地摇了摇头,他对于张舢找他这一件事确实是毫不知情。 黑棺中的那人喃喃念道。 “他要找你,却不避讳我知道,定是因为你手中掌握着极其强大的力量,他相信我在杀了你的同时,定然会受到重伤。又或者是—— 他觉得你能杀了我” 在喃喃自语完之后,那人对着叶齐重复着问道。 “你觉得你能杀了我吗?” 黑棺中的那人轻笑着,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述说着,最后那一句问向叶齐时,带着清晰可闻的笑意。 “我不知阁下是谁,我也无意掺合进你们的事情之中。” 从着那黑棺中那人的三言两语,叶齐便已有些预感,他或许卷进了一场大麻烦之中。 而面对那黑棺中那人说着的他手中掌握着极其强大的力量,在一瞬间纸片,星域,天魄剑,虫王这些念头在他心中闪过后,他立刻便明白了过来,若是以着那圆珠中的“张舢”情感,在被遣送回去时,他手中确实掌握着一份极其强大的力量。 ——那便是君临剑作为补偿留给他,足以灭杀一宗之人的大乘期修者残魂留下的一道剑气。 表明着自己的态度,叶齐便想要离开。 然而在感觉到自己身旁封锁着自己的寒冷杀意之后,他最终还是停下了灵力的运行。毕竟黑棺中那人竟然能如此轻易地灭杀了一位金丹修者,在目前局面仍有回转可能之时,他不想再贸然惹上一个如此强大的敌手。 当然,在面对过如同君临剑一般的大乘期修者给他的威力之后,那黑棺中人随手杀了一位金丹修者的场景,已经对他产生不了太多影响,因此叶齐心中只有警惕,却无多少畏惧。 “果然,你不怕我。” 那人顿了顿,便继续说道。 “你觉得修真之人,该不该有情?” 黑棺之中那人的说法问得万分怪异,让叶齐不由起了些许违和之感。然而在怪异之中,他同样感觉到蒙在自己眼前的一层『迷』雾被缓缓揭开。 “我不知这两者间选择的最终对与错,我只知道,我不会为了得道,去摒弃感情。” 略微一顿后,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没有迟疑的必要,叶齐坦然说道。 似乎觉得万分有意思一般,黑棺中的那人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 “若是有着情之人做尽了绝情之事,将那绝情之人『逼』得无路可走,你可也还这么认为?” 这一次,叶齐没有再回答那人的问题,他微微抬起头,面容平静,眼神中含着如冰霜一般的冷意地开口问道。 “不知阁下,是这有情之人,还是这绝情之人?” 第397章 爹爹 “我谁都不是。” 黑棺中那人的回复出乎了叶齐的意料之外, 他笑着说道。 “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仿佛只是随口答道一般, 黑棺中那人含着些许笑意地开口,宛如他们此时不是争锋相对的敌人, 而是什么亲近之人一般闲散地开口说道。 “对了,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叫什么名字吗?”那人话锋一转, 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 他兴致高昂地说道。 “我叫张死,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那人兴致勃勃地说出了这个名字,那“死”音发得格外清晰, 就如同那人不认为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好的意味, 甚至还觉得万分有趣一般地说道。而这时那人的话音中便多了他熟悉的胖子才有的纯真意味。 而看着叶齐不答, 那人的情绪似乎从欣悦中稍微冷淡了些许下来, 而从那冷淡中叶齐奇异地感觉到了孩子才有的那种孩子气撒气的感觉。 “你为什么不说话?” 微顿了一会儿,叶齐从着灵气再一波在体内翻搅中冷静下来, 他找回自己平静的声音,直视着那人说话。 “我不知道现在和我说话的, 是我救了他一命的那个孩子,还是张舢。” 黑棺中发出了沉闷的一声笑声, 就如同被人从咽喉里挤出来的一般枯涩干哑。 “你知道的,比我想的还要多,那——” 听到那句尾音,叶齐便心生不妙,然而此时已经容不得他再想,便见那黑棺的棺盖猛然掀开, 黑棺中骨瘦如柴的一人站了起来。 “我就更加不能让你走了。” 除了那人身上松垮垂下挂在骨头上,宛如衣服般的一层皮,还能依稀看出他和胖子的联系,此时叶齐再看,除了那黑雾中隐隐约约的许多人苍白面容,他便再也看不出那身影笼罩在黑雾中的男人与之前半点相似的容貌。 “他相信你能杀了我。可是我明明,若是我晚出手一步,你对付那个渚家的金丹修者,就要用上两败俱伤的法子了,为什么?” 望着那陡然间将他完全笼罩起来的黑屋,叶齐不慌不『乱』地凝视着“胖子”,就如同他丝毫不在乎那些黑雾中可怖的白『色』面容,只是时刻警惕着随时可能出手的那人一般。 事实上,对于这些邪异之物,叶齐确实没有半分害怕,特别是在他感觉到自身体内的伤势虽然加重着,然而那剑气受了刚才他金丹开始自爆的影响,已经出现了不少漏隙,而他在这几句拖延时间的话中,此时已经拥有了模糊沟通金丹的能力,这也意味着,他此时能将真雷气息召唤出来了。 而雷霆,恰是对于这些邪异之物的相克。那人若是想用这邪异黑屋来对付他,倒不如用上男人自己的实力更为干脆一点。 一点异样从叶齐脑中滑过,他此时似乎掌握到了什么东西,然而那零碎的线索又不能让他将自己得到的事情完全地拼凑起来。 而在此时,男人笑了笑,开口说出的话却是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感受到了,我的魂雾对你的畏惧,那或许,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谈什么?” 叶齐问道,他几乎分秒必争地沟通着体内的金丹,剑气之中生出的缝隙就宛如一大块一大块相连的崖壁一般很快地展『露』了出来,而他如同汪洋般浩瀚的灵力终于在此时展『露』出了能与那些牢固如城墙般的剑气分庭抗礼的趋势,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转着,这种趋势的优势很快地向着他的金丹倒向。 而实力的恢复却没有带给叶齐多大的安心之感,望着面前的那人,在他实力恢复的同时,叶齐也感到丝丝缕缕的不安宛如藤蔓一般缠上他的心脏,就如同有一条毒蛇此时在幽幽向他『逼』近一般。 那人的眼睛在黑雾中笑了笑,陡然焕发出些许胖子才有的纯真『色』彩。 “他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既然那个人认为你有伤害我的力量,那你来帮我,我们一起杀了他,怎么样?” 这天真得近于稚嫩,与那人刚才嘶哑嗓音几乎毫不相容的话语在此时响起,他心下微微一沉,却是顺着胖子的话问道。 “你还没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是你爹啊!” 一道稚嫩甚至清朗得可以说是可爱的男童声音从他身后百米处发出。 叶齐先是一惊,因为无论是那开声之人,还是站在他面前的那人,在他的神魂中两人所在之处都是一片虚无的近乎断绝的审计,就如同死物抑或是真的行尸走肉一般。 而从眼前笼罩在黑雾中那人的表现上,叶齐不知道那人是否察觉到了男童的到来。 待到感觉到异样后,他回身一看,便同样看到了一个坐在无头尸体上,面容稚嫩而开朗的男童。 在男童身后,同样有着十数个已经面『色』青白,生机完全断绝,然而从僵硬的行动来看,却如同傀儡一般被炼制成的尸傀。 “儿子,叫爹啊。” 男童朝着黑雾中的那人挥了挥手,他天真而稚嫩地笑了,甚至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两颗虎牙,就如同真的是一个再天真稚嫩不过的孩子一般。 然而在看到那个“孩子”旁边诸多面『色』僵冷,干涸的血迹印在地上,已经散发出了些许怪味的尸傀,只怕任谁也没有办法在此时起哪怕一点怜爱之心。 而看着笼罩在黑雾中的那人不答,孩童提高着声量,甚至高兴地蹬了蹬脚,他往前凑了凑身子,手拢成喇叭状地大喊着。 “儿子,乖!叫爹。” 说完这句之后,仿佛极为好笑一般的,男童咯咯地笑了起来,他颤动的捂着肚子的幅度之大,甚至让人怀疑他会不会一不小心从那尸傀上掉下来。 而身子笼罩在黑雾中的那人笑了笑,轻声却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 “张舢—— 你怎么有脸,让他叫你爹呢?” 仿佛时间陡然被定格了一半,男童笑得快要倒下的身子陡然顿住,男童缓慢地抬起眼,那双明亮得宛如盛满了刻骨仇恨和冰冷的眼死死地盯在了黑雾中的那人身上。 “他不叫我爹,难道要叫你爹吗?” 男童的声线陡然变得极冷极轻,而在那一刻他的面容阴郁着,再也看不出之前的丝毫童真来,仿佛是极为好奇的一般,男童用手撑着手下的尸傀,头探前着问道。 “亲手杀了自己所有的亲近之人,只留一个孩子作为试验的感觉怎么样?” 而黑雾中的男人也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胖子”出声,同样极为冷静地问道。 “你不是也杀了道宫里的这百名皇族之人吗?现在你还想要杀这天下人,为江海皇族陪葬,张舢,我也不明白你想的是什么。” 仿佛是极为不解的,黑雾中的那人极为坦诚地开口问道,语气中甚至带了些许发自真诚的疑『惑』。 然而“胖子”这样表现,孩童面容上的表情就越发狰狞,宛如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了一般,孩童的笑容撑到极点,稚嫩的五官此时撑开得甚至让人只觉发寒的诡异。 “是你杀的!无论是道宫里的人,还是我的父亲叔父,都同样是你杀的!!” 黑雾中的那人声线仍然是冰冷得可以说是异常。 “你唤醒他们记忆,让他们向我动手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他们是一定会死的。所以这些人,也同样是你杀的。” 黑雾中的那人伸出了手,声音沙哑,却莫名带了些许蛊『惑』意味地说道。 “所以,回归吧。” “趁着这天下人,还没有被你全部害死的份上,只要你回来—— 我不会再杀他。” 几乎是久久的,连风都停止了流动的寂静。 男童转眼看向了叶齐,却是用着格外亢奋的语气朝他叫喊道。 “帮我杀了他!我就是—— 那颗忆圆珠,杀了他之后,我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这凡界的一切!!” 而看着叶齐没有回答,孩童再急促的开口,他语气尖利得似乎刺穿了天空,孩童按住尸傀的手甚至苍白失『色』得扣出了尸傀中的凝固的血肉来。 “没有时间了!等他将道宫稳定下来,真身过来找我们,我和你都会死在这里的!” “现在,你和我一起杀了这个寄住在凡人身体里的化身,然后我们再一起杀了那个人!!快呀!!!” 陡然地,『迷』雾中的那人许久未动,然而却是细弱而天真地向着男童所在处唤了一声。 “爹爹!” 然而听了那声呼唤,宛如听到了可怕的恶兽的呼唤一般,男童额上的青筋几乎因着呐喊而极端绷紧。 “快啊!动手啊!!” 然而在他这般呼喊的那一刻,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男童的眼眶中落了下来,男童的指甲几乎硬生生地扣断在了那尸傀的血肉之中。 第398章 谜底 就在此时, 那不断『逼』近大地的无处宫殿, 已经飞快地加快了朝着大地冲来的速度,广辽的陆外之地上, 那大片的宫殿已经融进了仿佛陨星的朦胧光芒之中, 而眼睁睁地望着那五处道宫朝着这里越发『逼』近着, 京都中响起的哭喊叫嚷之声更为凄厉了。 而若是有人此时能看清那道被空气摩擦得几乎生出火红光芒的宫殿之中的景象, 定然会看到一个男子如履平地一般地平静站在那飞快坠下的道宫正中,而他的眉微蹙着,眼中的黑芒冰冷而沉沉地转目望向陆地上的一侧, 就如同在那里有着让他极为不顺心的东西一般。 那穿着广白云袍的男人一拂袖, 便在他隐隐下定了决心之时, 他身下本来靠着他勉力维持, 方才能不化作陨星真正飞快撞入陆地的道宫,此时放开了所有的速度向下冲去。 男人的眼平静地穿过他脚下的道宫, 穿过那些哀嚎之人,他的眼没有惊起任何波澜地向着空中一处望去, 而在他的眼中,不是天下众生凄惨哀嚎的样子, 而是这天地万千气机中气机之弦不断被拨动着,乃至如同一根根缠绕的红线一般相互连接的样子。 而现在,他只要放开对坠落下来的道宫勉力的控制,那花费了他千年方才建立的巍峨宫殿就会将京都中聚集起来,几乎已达百万的人杀死,让他“心软”的, 或许说是让他动摇的,自然不会是这一点微不足道的人命,而是他花费了千年,方才一点点将这方天地气机从中和正气改造成的混沌气机,只怕会因这一次百万之人的死彻底地损毁殆尽。 而他如今,要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舍弃掉的东西,冒着让自己千年来心血功亏一篑的危险,去赌一把自己能不能在离开前杀掉阻碍他的这两人吗? 男人的眉微微地蹙了起来,然而他的眼仍是如同冰川寒极一般透不出任何景象的黑沉之『色』。 他本身就是摒弃了一切感情存在方才留存下来的部分,若是没有那个“弱点”再度回返找到他,并且一眼堪破了他在这方天地千年间的布局,他的大道几乎在预期范围内足可以平顺得让所有修者都为之艳羡了。 ——只有那个意料之外的“弱点”,方才真正超出了他这千年几乎习以为常的顺利。 白衣男人平静地想着,其实他心中没有任何情绪升起,哪怕是此时对于那有可能打『乱』他布置的人一点的愤怒,因为他本身就是摒弃了一切情念之外的存在,因此便连人『性』化的皱眉,他也只是惯『性』地留存了身体应对麻烦的本能而已。 此时他的内心冰冷地评估着,在不过片刻地与陆地上那已经和“弱点”对上的一丝神魂得出了一个结论的同时,他冰冷地想道—— 罢了,大不了再花一个千年,重塑这方天道吧。 把这“弱点”杀了,便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拦他了。 …… “优柔寡断的废物!!” 仿佛陡然感知到了什么,男童低着脸,他的牙关紧咬着,几乎咬牙切齿地骂道,却不知道那声骂人的话语到底是对谁而言。 仿佛陡然想通了什么,男童缓缓抬起头来,朝着黑雾中的男人招招手,男童的唇微微扬起,这笑容若是在成人脸上定然是无比慈爱的,然而出现在一位孩童面上,便只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怪异来了。 “孩子,过来,让爹爹看看。” 男童轻声哄道,仿佛以着蛊『惑』的话语轻声说道。 “我知道的,你是能控制自己的对不对?把那个杀了我们全家的大坏蛋交给爹爹,好不好?” 男童的面上此时甚至『露』出了几许急切,天空上宛如巨大的红『色』火焰一般飞快降落的陨星一般的巨大岩石,和那岩石之上纵使有着火焰遮掩,却明显无比的道宫宛如在陡然给了他急切的催促感。 黑屋里的那人仿佛极为挣扎地踏出了一步,然而在那瘦得几乎只剩一张皮贴着身子的身姿中,那张与怪物无异的面容上,眼稚嫩而纯真得近乎柔软而无措。 “爹爹。” 身子还有大半笼罩在黑雾中的那人犹豫地叫了一声,望着男童伸出的手,几乎在面容上显出挣扎之『色』的那一刻,男人犹豫地问道。 “你真的是我的爹爹吗?” 孩童此时甚至忍不住地探前了身子,而在他渴望得睁大了眼睛的面容上,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叶齐却能看出那孩童身上的不对劲来,孩童坐在那尸傀上,自脖子以下的身体在那衣物扭曲的紧贴之下,纤细而萎缩得宛如一节竹枝一般给人一掐就断的脆弱之感,叶齐敏锐地感觉到,那或许便是孩童不能从那尸傀上下来的原因。 而明明刚才让他杀了“胖子”的是那个男童,然而此时面对“胖子”稚嫩得几乎无知的问话,男童的泪却陡然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他干涩地答道。 “是啊。” “可我身上的那个人告诉我,他也是我爹爹。” 男童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他几乎一字一句压抑着喉中哽咽地说道。 “他不是!他只是我身上割离出来的一部分,我才是你真正的爹爹。” 孩童和着明显比他大上数十岁的男人之间的这番对话无疑十分怪异,然而望着男童执拗向他伸来的手,黑雾中的那人犹豫着,面容上是颤抖着的挣扎神『色』。 “你……你会为我哭,我相信,你是我的爹爹,可我怎么把身上的那个人赶出去呢?” 男童的眼猛然亮起,他的语速陡然提快着说道。 “黑金锁棺,就是你背后背着的那块黑棺,是只有我们江海国皇族凭借血脉之力方才能驱使的法宝,它镇压了我江海国无数先辈的亡魂!那个人之所以留下你的『性』命,就是因为他手上沾染了无数江海国皇室的血,所以他不能再驱使这黑金锁棺,然而又不能让锁棺中的亡魂出来。” 男童急促地说道,他的双眸因着急切而点亮着。 “你可以的,你可以让那黑金锁棺里的亡魂,将他杀了的!” “所以现在过来,好不好,过来我这里,我们一起杀了那个人为你的血亲报仇!” 一股热浪自那不断压近,宛如穹顶一般俯冲而下的五处巨大宫殿俯冲而来,将这空气都灼烫成仿佛岩浆般沉重炙热,广辽的天空中蒙上了一层浅浅的如血般的『潮』红,感觉到自己在上京中的阵法支撑不住,男童此时紧张得已经将自己的唇咬破,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过来啊!” 黑雾中那人的身子似乎是极其痛苦地颤抖着,而在男童的催促中,他终于一步一步缓慢地向着男童走来,那人恍惚伸出手,以着一个拥抱的姿势向着男童所在之处走来,而在黑雾中隐约『露』出的明亮稚嫩瞳眸就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盛满了单纯的稚嫩与喜悦。 “爹爹!” 然而下一刻,男童面上的神情凝固住,他望着黑屋缓缓向他脚下笼罩完全的样子,男童的眼猛然变成了一丝光也透不进的漆黑,他沉沉问道。 “你在干什么?” “爹爹刚才不是要杀了我吗?” 黑雾中隐约透出的那张苍白面容上,男人『露』出的眼睛是与诡异容貌截然不符的纯真和明亮。 “所以,两个爹爹都是一样的吧。刚才我听了爹爹的话杀了我身体里的那个爹爹,现在,我也要听身体里的爹爹刚才说的话了,这样死儿都是最听话的了。” 黑雾中的那人伸出了手,触了触男童被黑雾笼罩之下小腿处已经啃噬干净的森森白骨。 “死儿是不是很乖?就像当初爹爹伸手杀了娘亲,死儿乖乖地一动也没有动跟着爹爹走一样。” 苍白面容之上那人的双眸明亮着,宛如沉浸在一段极为愉快的故事当中,甚至那张面皮软垂着宛如布袋套在骨骼上的面容,还忍不住『露』出了极为喜悦的笑意。 “我从来没见过爹爹对我笑过的,听娘亲说,爹爹在金丹筑成之后就再也没有笑过了,可是娘亲说爹爹是很英俊的,哪怕不笑,在江海皇族中也曾经是万家追捧的资质最佳的皇族,所以娘亲才会在听到爹爹求娶她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地嫁了进来,可是爹爹还是没有对我笑过,对了,爹爹曾经在娘亲怀孕的时候说过……以为我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的……” 『迷』雾中的那人陷入了喃喃自语中,然而那双眼在看见黑屋弥漫上孩童的大腿,男童『露』出的痛苦之『色』时,笑得越发明亮而快乐。 “所以……因为我不是爹爹想象的那个人,爹爹就杀了我们江海皇族,然而引着安国的人进城吗……爹爹好厉害呢,爹爹还创立了道门和道宫,不过道宫里的都是些已经投降了的江海皇族远亲的修者,道门里的便是爹爹一手培养起来的修者,爹爹还创立了功法,只是最早修炼了那些功法的道宫修者,都已经是没有心的石头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考虑到我写的可能让部分小天使看不懂,这里先解释一下剧情,不耐烦的小天使可以直接点app屏幕正中,选择跳到下一章。 张舢的剧情在311章已经说过了,他在金丹试炼秘境中留下的是他全部的情感凝成的圆球,而他身体里剩下的便是绝对的没有任何情感存在的理智近乎冰冷的部分了,我们称完全理智的部分为“张舢”。 而“张舢”在摒弃掉情感,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后,他依靠着自己在幻境中几乎真实的幻境经历{因为君临剑是大乘期修者,所以他造出来的幻境是与真实无异,而那些修炼感受也是可以遵循的},一路突破到金丹顶阶,在这突破到顶阶的过程中,以免发生意外,他按照第四次幻境里的经历,和一位重臣女儿结识求亲,最后生下了一个孩子,不过与他在幻境里经历的不同,这一次他生下的是一个儿子,也就是本文里叶齐救下的那个“胖子”。 那个孩子是万年一遇的移魂体质,也就是可以容纳无数魂魄的体质,而“张舢”进入金丹顶阶,却发现自己因为这方天地纯正,再也突破不到金丹境界时,他便打算引入变数,来让自己重新拥有达到道心圆满的契机,以此能圆满突破到元婴。 因此“张舢”在杀了自己江海国一脉的血亲之后,帮助了安国的开国□□进入都城,因为新朝和旧朝的更换是天地伦常,而江海国千年不动摇的国本造就了一批没有任何顾忌的蛀虫,却依靠着大势强压下所有反抗,这不符合天地间的大道,因此张舢的出手帮助安国立国帮他补圆满了部分的大道。 然而“张舢”不愿意以着这种不治本的方式方式继续修炼下去,而且杀人偿命,因果报应仍然是他这方凡界的天道,而他杀了自身血亲的行为,更是沾染了无数因果,他道心不净,又因为没有七情六欲不能转修魔道,因此没有办法在这方天地间修炼下去。 所以他设立了道门,而为了撇清道门和他本身的因果联系,他在天上建造了道宫,并将那些江海国皇亲国戚里关系较远,已经投降安国的金丹真人一并带走到道宫之中,在放任自我地让着道门自行发展的时候,借着道宫之人的手传下了灭绝七情六欲并且有着魔『性』的心法。 本来道门隐世,道门里的弟子大部分本心都是良善的,毕竟按着这方天道演变,本心邪恶的也不可能突破自身修炼层次,因此在道门初起,安国旁边的邪魔外道,都是靠着道门里一**的人命去填的,然而在传下那心法之后,因为修炼了那七情六欲,并且有着魔『性』残忍嗜血的心法,道门的弟子走火入魔的概率很高,只有家族有着专门护法的弟子才能走得更远。 因此本来的道门弟子多出寒门越来越少,乃至于最后道门里所有人都认为只有名门出的子弟才有成为修者的资格。因此修者和寻常百姓完全割裂开了。 然而这天下所有有修炼资质的人都入了道门,而道门里的修者都开始转向心『性』杂恶之时,经过千年的缓慢演变和灵气吞吐,这方天地之间的大道转向了偏向邪异之道,就是它不再认为错是“杀戮”,开始认为“杀戮”是正常的,因果之间的演变开始变得混『乱』,因此也就无法再压制“张舢”。 然而江海皇族的法宝,也就是黑金锁棺,因为天地大道没有完全转换,“张舢”身上还沾染了杀死江海皇族的天地气机,因此黑金锁棺不能再被他驱用,而一些潜藏起来的江海皇族供奉老祖给了他不少麻烦,最关键的是,黑金锁棺一旦无人认主,便会消失,向着最靠近江海皇族血脉的人认主。 在考虑到这一点的时候,“张舢”就将自己唯一的血脉,也就是胖子成为了黑金锁棺的主人。 而胖子的移魂体质刚好可以让“张舢”将那些残魂放进胖子的身体里,他将胖子的状态留在幼童时期锁进黑棺里带到道宫中,在千年里一件件审问出关于江海皇族的隐秘。 因为没有情感,所以他对胖子的痛苦视而不见,而在江海皇族的隐秘完全审问出来后,以防万一,他没有杀掉胖子的『性』命,而是将胖子丢下凡界,在胖子移魂体质里再放入了一丝自己的神魂,控制着胖子不让他觉醒过多记忆。 而胖子的神智也永远停留在了他十几岁的状态。 在情感张舢回到凡界之后,君临剑本来是让他们合一的,只是最后因为这方天地气机演变,君临剑本身的实力又在不断削弱,因此圆珠张舢陡然拥有了独立的神智,最终没有让“张舢”得到他,而圆珠在得知“张舢”对他江海皇族的人做的事情后,就有了复仇的打算,所以圆珠张舢是故意掉在御花园里,让小皇帝捡到他,然后与他融合的。 而一开始因为小皇帝的愿望过于强大,所以是小皇帝的意识在身体里占了主宰,最后小皇帝杀掉了道门所有人的时候,张舢与小皇帝的融合便开始参半,直到最后张舢完全占了上风。 而在道宫里,那些曾是江海皇族的人也因为圆珠张舢的驱使激发了对于真正杀了他们江海皇族之人的憎恨,所以在“张舢”被拦住的这段时间,圆珠张舢通过布置符阵,转移人进京都,乃至于引爆道宫的悬浮阵法拖住“张舢”,因为这方天地还没有转化完全,因此如果道宫掉下来,砸到了京都的人,造成百万吨百姓惨死,“张舢”就有可能陷入魔道。 …… 如果再有看不懂我再补充吧,我争取下一次不写那么压抑的剧情了。 我要对齐哥好一点(x),让他放个假,下一次剧情杀之后,我要让岱望化人,然后让他们两个好好培养出感情(x),希望小天使们能告诉我大家对于岱望化人的外貌期待是怎么样的,我可能会考虑改动一下设定(x)。 第399章 发麻 “而道门里的人也越来越变得冷血嗜杀, 天上的爹爹想做些什么……”男人的眼猛然亮起, 就如同一个孩童发现了万分有趣谜底。 “天上的爹爹……是想把这方天道改成邪道,所以不用再承担杀了血亲的因果和心魔, 更好地修炼到下一个阶段吧。” 身子笼罩在黑雾中的男人喃喃自语, 他身后的黑雾中无数苍白的面容显现出扭曲或痛苦的神『色』。 “不过我眼前的爹爹想的也是和天上的爹爹一样的吧, ”面容模糊不清地笼罩在黑雾中的男人笑了笑, 『露』出了纯真的笑意来。 “你们都是为了大道对不对?为了大道灭了江海皇族,为了大道可以拿天下苍生的『性』命为祭……” 望着男童勉强抚靠着尸傀方才能坐得住的身体,男人发出了一声轻到极点地笑声, 然而他伸出手, 却是放进了孩童身下的黑雾中去, 不知道男人做了什么, 先前哪怕他笼罩在黑雾中也没受到半点伤害的身子,此时却如同在一群鱼群中丢下的一捧饲料一般, 几乎所有黑雾中浮现的苍白或狰狞面容都在此时再贪婪不过地咬上他的双手。 直到男人鲜血淋漓地将深可见骨的手抽了出来,他的眼仍是没有一丝黯淡和痛苦地明亮着。 用着遍布突兀狰狞伤疤的手擦掉男童额头上大颗大颗冒出的汗, 望着男童面上染上的关于他的血迹,男人轻柔到极点地问道。 “爹爹, 真的有那么疼吗?”男人的瞳眸纯真澄澈得极点,与他所做的行为几乎不相符的给人一种不知世事的孩子的感觉,仿佛是知道答案了,面容不清晰地笼罩在黑雾中的男人笑了一声,便轻笑着开口说道。 “死儿可是每天,每天都这么疼呢, 在这具黑棺里睡着的时候很疼,被无数个‘人’在我脑子里撕扯得也很疼,可是我每一天都会忘记那些疼痛,高高兴兴地重新起来,将这具装了我江海皇族无数人魂魄的棺木背在身上,我疼到了极点,天上的爹爹就会出手帮我忘记全部的东西,所以死儿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男人喃喃自语地说道,话中却不知何时陡然出现了几乎让人头皮发麻的恨意。 “只是这些亡魂是不会忘的,我每一次疼得恨不得死过去的时候,爹爹都会把它们从我身体里赶出去,可当它们下一次卷土重来的时候,它们又会以着更可怕的样子像一块肉一样撕扯着我,这一点疼痛……” 男人伸出了五指,他轻轻将一块仍黏着些许碎肉的指骨掰断下来,然后如同喂养鱼饲料一般丢进黑雾之中,立刻便引发了黑雾之中无数苍白面容你死我活的吞噬和搏斗。 “其实一点都不算疼,毕竟死儿小时候那么乖,那么听话,那些曾经奖励了我好多东西的哥哥和叔叔,他们要永永远远不得安宁地留在这一具黑金棺木里,他们每一天都要忍受疯狂没有止境的一遍遍被杀掉的痛苦,他们不认识死儿了,死儿就拿自己的血和肉,去补偿他们曾经送给死儿的东西,不也是很正常嘛?” “只是被困在黑棺里千年,死儿看着他们一遍遍撕咬着我,一边咒骂天上的爹爹,倒是也有些烦了,所幸死儿的移魂体质成熟了,天上的爹爹想要用我的身体承载更多的叔叔哥哥,就把死儿放下凡间来了,那个养我的僧人真的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呢,好到在发现……” 男人的声音陡然干哑着,宛如说到他忍不住哽咽的地方,然而他的双眸仍是一如以往的天真和明亮,就如同这神情永远雕刻在了他面上,再不经任何篡改一般。 “他只剩一副骨头架子,身边是一块一块的血肉倒在地上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里误入的悍匪将他分尸了,所以我发誓一定要将那人杀了,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这件事也在我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有些记不清了,现在我才想起来……” 男人的声音轻若无声,几乎要在风中一吹便飘散开来。 “原来是我身体里的那些叔叔哥哥将他吃了呀。” 男人缓缓地用着满是鲜血的手按住了自己的眼,说不出是泪还是血的鲜红水滴从他仍然满是笑意的明亮脸上缓缓落了下来。 “爹爹,我真想让我身体里的这些叔叔哥哥,慢慢地,慢慢地将你分吃上数十天……然后我们一家人,快快乐乐地和哥哥叔叔们变成一样的东西好不好?” 男人眸中的笑意清朗又明亮,宛如孩子找到了自己极为感兴趣的东西一般快乐而肆意。 “这样我们大家,就又能开开心心地在一起了,好不好?” 男童的眼黑沉到极点,他的嘴边扬起几乎嘲讽的笑意。 “好啊,不过你是要你天上的爹爹陪你呢,还是让我陪你呢?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男人微微地歪了歪头,笑着说道。 “死儿都要,好不好?” 孩童的语气低得仿佛诱哄一般,然而那双黑沉得透不出一丝光线的眼只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到极点。 “那先和我,杀了你天上的爹爹好不好?反正我没有实体,而且很快就要死了,只有我们的实力加起来,我们才能杀了你天上的爹爹。” 男人有些疑『惑』地抿紧唇,却是对着孩童『露』出了一个开朗的微笑来。 “可是爹爹,你那些围着过来的东西,不是这么说的。” 男人的话音刚落,此时的密林之中,无数双死沉而密密麻麻望来的眼无声而寂静地望着此处,宛如最忠实不过的傀儡一般,在那散发着恶臭的尸群身上,无数棕褐『色』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 孩童却是不为所惧地说道。 “如果他们是对你而来的,我根本不会让你发现他们,他们对我现在有用。” 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一般,男人唇边笑意的弧度更大了,他伸手向着孩童,语气纯真而无辜地说道。 “那爹爹下来吧,我想向小时候爹爹抱着我一样的抱着爹爹。” 男童的眼定定地望向他,却是平静无比地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的?” 男人纯真地笑了笑,就宛如发现了什么极大的谜底一般地指了指男童的额头。 “爹爹,你额头上,已经有尸斑了。” 男人顿着微笑地继续说道,“而且我和叔叔哥哥们在一起千年,怎么会不熟悉爹爹身上,开始和叔叔哥哥们变得一样的气息呢?” 话音刚落,便只见那刚才还开口的男童,此时便已经悄无声息地黯淡了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他的身子向前倾倒着,被着男人稳稳地抱入怀中,男人面上的笑容仍是自顾自地亮着,他却是喃喃自语地说道。 “其实我有一件事情说谎了呀—— 爹爹,从来没有抱过死儿一次。” 男人面上清透的泪伴随着他手中涌出的血迹滚落而下,只是他的面上,仍是那一如既往的纯真至极的笑容,就如同还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孩童一般。 在那些面目呆滞的尸傀向他走来之时,男人抱着孩童的尸身跪伏在地上,双眸仍是无比明亮地睁着,然而那双眼里,豆大的泪水冲淡着血迹,一颗颗掉落下来,而他的面上没有一点伤心和难过地神『色』,让人甚至认不清他此时是在悲伤地流泪抑或是单纯的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过了许久,就在那尸傀已经要将他们包裹起来之时,胖子方才缓缓松开手,将着孩童的尸身放在地上。 他转过身,认真地望向叶齐说道。 “少侠,你要和我一起去拯救黎明百姓吗?” 笼罩在黑雾中的男人面容不甚清晰地『露』出了一个纯真的微笑。 “如果不同意的话,我就不救你了。” 面对这几乎是孩子气一般的问话,早在一旁目睹了两人诡异对话许久的叶齐,已经在这些对话之中拼凑起了事情大概发展的原貌,他在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感觉到金丹中力量的回复,再感觉到那已经快要砸到上京的火红世外仙宫,最终,他仍是没有说出决绝的拒绝之话。 握着手中的天魄剑,想到那可能等待着他的陆岱望,他最终平静说道。 “我不用你救,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如果能帮的上忙,我会出手帮你的。” 男人用着手掌随意地擦干了自己脸上与血痕相交的泪水,他狰狞丑陋的面容上笑容仍是无比开朗而纯真着,让叶齐依稀看到了些许旧日胖子身上存在的影子。 “好,那我等你!” 便只见黑屋蔓延之间,无数尸傀平静地倒下,而在那些尸傀倒下之后,一片隐约的黑『色』符纹线条在尸傀脚下与泥土掺杂着几乎不可见的血腥之中蔓延开来着。 叶齐微微顿了顿,虽然他仍不清楚那些符纹代表的寒意,然而他微挑了挑眉,在离开时便将些许金丹的灵力包裹着雷霆气息埋入了那符纹之中,以着他的符纹造诣没有惊起任何符阵变化地完成这一点后,转瞬之后,他便一掠而过就此离开。 第400章 完整 沿着幽暗的废脉通道走动着, 在望见熟悉的蜷成一团的柔白『毛』团后, 叶齐微微将它抱起,感觉到天澜兽手下柔白滑顺的皮『毛』触感, 他笑了笑, 便再度打入一道封印之符, 幼兽有些不安稳的睡姿在他怀中逐渐地安定了下来。 然而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叶齐缓缓敛住了自己此时的笑意,汹涌如汪洋般无穷无尽的灵力在他的金丹中缓缓激『荡』开间,他凝神举起手, 便在手下凝聚了所有灵力, 在无数天地气机间汇聚了所有力量的虚空一撕。 一条撕裂空间的裂缝从他手下划出, 而在抱着陆岱望, 走进那混流通道之后,缓缓查探着无数处小方世界的情况, 最终他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了一处灵气浓度较低的世界中,而在将陆岱望和银魄圣树分枝安顿好之后, 略微踌躇着,他最后还是安抚地在陆岱望脑背上印上一个轻柔的吻来。 “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岱望乖乖等我。” 在不清醒的状态中『迷』蒙地听到了他的声音,陆岱望朦胧的转了一个身,却是将头依赖亲近至极地钻到他怀里,喉间发出了些轻响之声。 而在踏出这片小方秘境后,叶齐面容一冷,他的气势陡然冷冽了下来, 而在手缓缓地摩挲着自己的天魄,感觉着剑鞘上微微粗糙的质感后,他的心缓缓平静了下来。 身体中那些仍残留的剑气此时再也对他造成不了半分影响,而此时他的九转金丹中,九处金丹铭纹已经铭刻环绕于其上,便仿佛一处生生不息的天地一般,让他在举手投足间仿佛有了能够瞬间撕裂天地的感觉,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从着金丹中涌出,如汪洋般无尽的灵气顺着他全身的经脉流转着,他之前受过的暗伤便在灵力流转中飞快地愈合完全。 然而那九转金丹宏伟得近乎一处完整世界的气息,却如同太过生硬的一幅画一般,其中隐隐缺少的生机之感让叶齐的眉不由微微蹙起,然而在想到什么事之后,他的眉又缓缓舒展开,那深黑的瞳眸缓缓凝视着虚空,早在他恢复实力的那一刻,他便察觉到了张舢的那处凡界似乎将他金丹中的某些东西抽离的感觉。 这或许是抵押,或许是威胁,而在感受到那处凡界的气机混沌着,蔚蓝的星辰之上却隐隐有着冲天的死气和血腥气息弥漫开来,甚至给了他生机已经开始转化为死气的感觉。 而无论是威胁还是作为抵押,至少这一趟凡界之行,他是一定要去的了。 叶齐眉宇间的神态缓缓冷肃了下来,而在将天魄握住手中后,感觉到久久没有感到的与天魄心神相通的感觉,他却没有立刻动手,他闭上眼,缓缓进入入定的凝神状态。 无论现在“张舢”的情况如何不堪,甚至有着天地气机扰『乱』压制着他的实力和那圆珠与本体相抗,然而那人毕竟是无限接近元婴修为的状态,而以着他九转金丹初阶的状态,叶齐纵使有自信所有的金丹初阶修者,乃至于一般的金丹中阶修者,都不可能是他的敌手,然而他终究不可能在横隔着这天堑般的差距间,对那人真正造成一点伤害。 而他现在能做的,便是要将他在金丹试炼秘境中曾经隐约感悟到的第三式剑势,彻底地感悟出来。 毕竟他不是一个喜欢用自己的『性』命去做赌注之人,也不是一个喜欢被威胁的人。 叶齐此时的心绪十分冰冷而清醒,他明白,他只有领悟到第三次剑势,方才有可能拥有一点杀死他们的胜机。 在那之前,他不会因为任何的一时意气而鲁莽行事。叶齐睁开眼,天魄剑脱鞘而出,悬浮在他的面前,身姿如同青竹一般挺直,气息温润得却在此时『露』出些许峥嵘的青年深黑的目光倒映着天魄的剑芒,深黑瞳眸中流动的锋芒更是冰冷得让人胆寒,而在缓缓闭上眼之间,他在一处被大能剑气斩下的荒绝凡界中停下,终于陷入了再平静无波的入定状态。 …… “你是想要与我同归于尽?” 猎猎的入骨寒风吹动着高空中那人的衣袍,然而穿着广白云袖的男子面容无波无澜,哪怕是在说着一件可怖至极的事情,面上也没有半点波澜泄出,此时男子望着陆地之上无数目光僵冷地抬头望上的尸傀,却是平静至极地说道。 “罢了,不过千年而已,我还耗得起。” 男人言辞平静却字字笃定地说道。 “这是你最后一次融入我本体的机会,你若是还不要,我便是冒着入魔的危险,也要将这方天地彻底泯灭为死地。” 男人此时甚至还有闲心『露』出一个人『性』化的条件反『射』的微笑,纵使那笑意没有一丝一毫盛入他的眼里。 “你若是还不要,我便只能走了。” “至少,道宫之中的阵法,还是足以将京都以及十五城都撞为齑粉的,不是吗?” 然而在男人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便只见这方天地之间陡然升起了无数透明而锋锐的碎片似的气雾,那气雾如同粉碎到极致的碎片,又如同锋锐到极致的剑锋和刀刃,以男人足以穷尽这方圆万里的视力,此时他却是见到无数的碎片气雾拥挤得挤成一团,争先恐后地从那些尸傀以及死物身上迸发出来,向着他这一处冲去。 男人此时唇边扬起的笑意终于彻底地变成冰凉。 “怪不得你敢站出来,只是你以为这些死物,能够挡得住我吗?” 天地之间弥漫的死气越发浓重,而在那浓重的死气弥漫开来之间,男人敏锐地感觉到了这方天地对于他的压制在极力地增大着。 而在天地混流,无数个小方世界的相交之间,无数元婴层次之上,无论是闭目修炼还是进入秘境的修者仰头一望,几乎在立刻便发现了一处凡界开始转化成死地的征兆。 然而无论是修为再高的修者,都是不想和死气沾上哪怕一丝一毫的联系的,因此在发现了征兆的第一刻,他们没有任何以身试险的念头,反而在不同世界无数个元婴及更高层次的修者心神联系之间,便默契无比地将着那一方已经弥散开死气的凡界彻底地封锁了起来。 至于在那凡界之中可能存在的活物,为了千千万万个凡界考虑,自然是只能舍弃的了。 而死地的转变,然而彻底地封锁那些死气可能蔓延出去的死地,对于这些元婴修者而言,或许便只是微不足道,再寻常不过的一件小事罢了。 然而此时,感觉到那混沌虚空已经如同坚不可摧的屏障一般,再也无法打开的男人冰冷地回望着地上的尸傀,他一字一句含着无比让人心惊的凝重意味说道。 “是我小觑你了。” 男人冰冷得不近人情的语气陡然软和下来,此时对于向比自己实力更为低微的对手服软,他心中无波无澜着,在理智而冰冷地计算清楚利弊之后,便毫无任何心理负担地这般做了。 “你想要些什么?” 男人顿了顿,面容上甚至展『露』出些许与冰冷瞳眸不相符的笑意地问道。 “我已经金丹后阶了,距离元婴,也只有一步之遥,若是你不愿意让我的意识占主导地位,我可以让你的意识,占据回我的主导地位,我们本来是一体的,不是吗?” 男人顿了顿,以着近乎蛊『惑』的语气说道。 “这天下之主,这道宫,这天下最好的一切,都可以是你的。” 一道干涸的声音从那千千万万的尸傀喉咙中发了出来,无数微小的声音集聚在一起,却显得如同占据了这片天地一般的广博和浩大。 “我们,不是一体的。” 那道干涩得几乎如同两款粗糙的石子相互砥砺的声线继续说道。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妄念。” 无数尸傀抬起眼,那干涩的血痕凝结的眼抬头望向那空中停滞住的男子,以着几乎无波无澜的语气说道。 “就如同我,同样不是完全由着情念主宰一样。” 空『荡』的眼眶中,一行血泪已经随着掉落下来的眼珠一同砸到了地上,那一声轻不可闻的声响就如同巨石一般同样砸到了空中悬浮的那人心间。 “也就是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了。” 无数尸傀的手指宛如老迈到极致的老者一般,颤抖地指向了空中的那人。 “我们已经不是被分割开的两个部分了,你是,完整的张舢,我也是—— 完整的张舢。” “现在,你明白了吗?” 高空中的那人只觉得胸膛中那颗已经平静了许久的心脏宛如被人攥在了手中一般的紧缩着,而在看到那无数锋锐气息在此刻再度向他攻来时,他再没了之前的半分平静和冰冷。 第401章 不易 “我, 已经是你了吗?” 高空中的那人喃喃自语地问道, 他的唇角勾过一丝冰冷的弧度,眼神黑沉没有盛有任何一丝人的气息。 “那又如何?!我的所有情念都为大道而留, 而你的所有情念, 都有关这无足轻重的尘世。” “还有谁可能会比我还心向大道, 还有谁会比我更能踏上那一步吗?” 然而在高空中悬浮的那人没有发现, 他瞳眸中的黑沉越发透不出一丝一毫的光亮,而在已经看出那圆珠已经不可能再受他一丝一毫的劝动之后,男人的眉眼终于完全地冷了下来, 他黑沉的眉目中『露』出了些许血『色』的猩红。 男人伸出广袖下的手在虚空一握, 在所有能够感受到这方天地气机的人眼中, 那身着广袖云袍地男人在一刹那拨动的天地气机就如同万千汹涌波涛一般一层比一层更加壮大的卷起。 而在这几乎崩塌陷落下千米, 宛如空洞又无比强大的显现出极深极空破碎混流虚空的天空之中,无论是灵气还是死气都受着他的一举一动而轻而易举地混『乱』汹涌着, 哪怕是平日对法术在熟稔于心的修者,此时也觉得外界的灵气浑浊不堪, 难以被调用哪怕一丝一毫。 整片天地之间被一层黯淡的血气弥漫而上,而那男人此时所处的中心便是那血气和死气最无法靠近的混沌中央, 处在这一片破碎虚空的中央,纵使死气无法靠近,可同时这也意味着灵气同样难以被他吸入。 然而那人的眼眸沉沉,动作却没有一丝急促之意,此时甚至还有闲暇观察着陆地之上那群尸傀的变动,便足以证明他已经走到了能『摸』到元婴天堑的那一步。 然而望着地上那无数向他望着的尸傀, “张舢”此时却没有丝毫的自得之感,纵使他无比确定他明明应该拥有与那圆珠相同的本体记忆,然而那圆珠层出不穷的手段,还是让他感觉到了淡淡的心惊。 然而身处于这片能影响天地千万气机的碎空中央,感觉到自己一举一动几乎如同这天地的掌控一般足以主宰这方天地,男人只是心神一动,他随心所欲地拨动着这方气机,便只见无数灵气死气暗流卷起千万层波纹地爆炸炸开。 “砰!!” 直到千里之外,整片天地间的白云都在那一击之间轰散为乌有,然而那些天空中散开的波纹,都不过是他这次攻击的余波罢了。 京都上空回『荡』着久久不散的惊天巨响,无数早已逃奔躲藏在家中深处的王公贵族抑或是平民百姓此时都觉得耳中回『荡』着仿佛惊雷一般的巨响,而天地仿佛要被震碎一般强烈至极地震『荡』着,无数死气再度从京都之中飘散而出,乃至于又重复加入攻击着天上那人的浩浩『荡』『荡』的死气渊流之中。 而那碎片虚空中央的人影不惊不动,“张舢”面『色』冰冷,此时他望着陆地之上深陷数百米,直径已经蔓延千米开来的的惊天巨坑,而尘土弥漫,生机断绝的那巨坑之中,无数尸傀的血肉伴随着沙土掉落下来,“张舢”此时细细地用神魂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扫视着,直到他确定那人已经完全断绝开来了生机。 然而直到此时,他仍不确定自己是否完全地杀了那个人。 …… “寨……寨主。” 武煞『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他只觉得自己的脑晕晕的,明明前一刻他在和寨子里新加入的大家一起听着何铁义说着如何将豪义寨更好发展起来的事情,此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抹脸便发现自己脸上的血已经参杂着汗水流了下来。 而他的脑力混混沌沌的,耳边似乎仍环绕着那惊天巨响,地上震动的余波抖着他,让他哪怕连昏过去也睡得不安稳。 直到感觉到有人推摇他的力道,武煞方才『迷』『迷』糊糊地努力睁开了眼。 “武煞,趁着现在,和我一起……把帮里的兄弟们搬进屋子里。” 忍着喉中泛起的一股股腥甜,何铁义忍着身体无一处不仿佛震裂之感强撑着说道,他也是刚刚才醒来,此时微弓着身子,连眼都不敢抬起,直视那片天空,或者说那片天空之上隐隐泛起的人影和很快就要坠下的那处宫殿,只顾得让着武煞将那些他刚刚召集的人快点抬进屋子。 然而他也知道,多一层屋顶和少一层屋顶的庇护,对于那随手便足以翻山倒海的仙人而言,或许连一层阻碍都算不上,而如今看着仙人这般发怒的样子,显然他和武煞以及这一帮兄弟的『性』命看起来是很难保全下来了。 何铁义不怪他们,他只怪是自己拖累了他们,在这明明是『性』命攸关之事,何铁义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被算命先生批命说的话。 人中英主,不过时运不济,在中年之前,需经历许多磨难,如果在那些磨难里活下来了,或许就有施展自己报复的可能,而如果没有,或许就要折损在半途了。 那个瞎眼老骗子。 何铁义忍住喉间的血腥味和耳中的嗡鸣之声,在啐了一口血在地上的同时,艰难地扶起了地上一个寨子里的人到了屋中。 武者之龄,有一百五十岁到两百岁的可能,而一些百岁的老者,甚至能保持面相如同常人,而老寨主或许也是信了那个骗子的批语,方才将自己苦心建造了多年的豪义寨交给了他,却没料到过了接管豪义寨的年龄,他也早过了常人的知天命之年了,却无论做什么都逃不过一个霉字。 哪怕是按着那骗子算命先生的话,按着寻常武者一百五十年的寿数计算,他今年也到了武者的中年,总应该转运了吧。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带着武煞从武安城中走了出来,想到京都十五城附近重新开始建造他的豪义寨,依靠着自身武技强大,再靠着已经磨练出来的处理各种帮派杂事的能力,豪义寨的发展虽不能算得上是蒸蒸日上,却也称得上是小有规模了,而若是以着他这个发展速度继续下去,说不定还真能在死前将豪义寨发扬到老寨主还在的时候的辉煌。 然而鬼知道什么皇帝突降神力,又突然要追杀仙门,竟然还真的将仙门赶尽杀绝了,最后还将目标打到了他们这些凡人身上,被着官兵驱赶到京都中时,他还能抱着侥幸之心安慰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到道门中的仙人将皇宫烧了个精光之后,他甚至和武煞还借着这机会溜进皇宫里,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 而用着那笔横财在这大『乱』之时招揽难民,乃至聚集起一群帮众之后,他本想带着这群人就此离开,却没想到竟被活生生地困在京都里了,直到望着那五星不断坠下,五星之上的巍峨道宫清晰可见,京都里的达官贵族一个个都消失不见,不知道是躲在地窖还是在去挖得更深,企图找出逃出京都的法子,他心中的不祥之感一日日强烈了起来。 而这几日在靠着储存下来的粮食安抚帮众,他心里还能存有一点或许他没有那么倒霉的期冀,直到今天看到那仙人施法,将他们震得个魂飞魄散,何铁义才沉痛地认识到—— 他还痴心妄想些什么,早在拿了那笔银子之后,他就应该痛痛快快地和着武煞逃开这里越远越好,哪怕没有滔天富贵,凭他的武艺和武煞讨两门媳『妇』,生十几个大胖小子和闺女,好好安顿下来,结上几十门娃娃亲,那日子难道不比现在舒坦吗? 归根到底他还是脑子不清醒地信了那个什么鬼算命骗子的话,而且英主英主,一个寨子的头都能叫英主,这老骗子学艺不精,把天子放在了哪里? 这般絮絮叨叨的,何铁义唯有靠着不断骂着自己和那算命老骗子,方才能分散自己心中对于那天上伫立的那道人影的恐惧。 老三还会来救他们吗? 这般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然而何铁义自嘲一笑,却是将这个念头放了下来。 老三固然是厉害,可老三那么年轻,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应该是仙门里哪位和人结了仇的仙门弟子吧?仙门的长老,天子都已经杀了不少,或许就是因为天子的行为震怒了天上的仙人,仙人才会发下这般雷霆之怒来惩罚他们吧,天子现在应该躲起来了,而那天上的仙人,却也没有暂时救下道门弟子的意思。 或许仙门之间的纠葛,不一定比他们这一些武者之间的勾心斗角更为轻松。何铁义想着,他感觉到内腑隐隐暗痛着,显然这暗伤不经一些时日的调整,是不可能好过来的了。只是,他现在连命能不能留下,都不一定能确定了。 在无人得见的阴影里,何铁义面上划过一丝苦涩的笑意。 还是希望老三不要在这京都里,在了也不要来救他们。 这世道,能好好顾及得了自己,或许已经算是不易了。 第402章 推衍 “张舢”的眼神冰冷着, 望着下方明明只有粉碎到极致的血肉所成的炼狱之景, 然而他此时却隐隐有了些心惊胆跳之兆,就如同那些血肉中隐含着什么能威胁到他的可怕之物一般。 直到“张舢”听见熟悉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爹爹!” 在听到那声响的那一刻, 前所未有的警觉从他心中生出, 然而此时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拖慢了一般, 在感觉到无数黑气黑气如同泥沼一般向他弥漫而来之时, “张舢“猛然一转身,便只见暗流从他手上暴击开来,宛如扇形的波纹直直冲散开万米, 再度发出空中足以撕破常人耳膜的爆响。 然而这一切, 都无法阻挡着那黑棺宛如倾覆的山岳一般以着以着难以阻挡的趋势一般打下。 那深达数百米的深坑之中, 无数在气机轰炸和暴动中碎为血泥的肉块之中, 隐隐约约的黑气从那无数尸傀中爆发出来,而那天空中黑棺隐隐散发的黑屋, 便是这些黑气笼罩而去的方向。 黑雾中一张张苍白面容越发集聚着出来,那些苍白面容自然比不上原来的那些修者面容的大小, 新加入的残魂宛如一粒粒微小的白『色』蚁卵一般,然而以着“张舢”的目力, 他此时便能看出那黑雾之中宛如蚁卵一般悬浮,却清晰可见同样万分狰狞地朝他啃噬而来的面容。 而所有无序,乃至于在冲撞中逐渐散开的死气,此时却一道道自发地撞入那黑雾之中,成为那一处处苍白面容更具震慑力冲撞而来的动力,而在那无数死气伴随着苍白面容的啃噬之中, 张舢能感觉到自己的灵气防御宛如被着无数蝼蚁缓缓啃噬的一处堤坝,而在那堤坝几乎已经展『露』出疏漏之中,便连灵气都已经开始被死气逐渐污染着。 是想断绝他做为修者的根本吗? 被着那一击沉重打上,“张舢”浑身绽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此时天空之中,那本来已经脆弱不堪的巍峨道宫,整座宫殿之中发出缓缓的哀鸣。 有谁会料到,这五座仙宫之上如此巍峨的五座道宫,竟被他炼成了分神,而此时那五座道宫不灭,他的本体便永远安然无恙。 “张舢”冰冷地想道,望着黑雾中沉浮着的那些或熟悉或陌生,如同恶鬼一般恨不得食他而后快的面容,他心中却浮起淡淡的冷嘲。 这些他已经杀死过一次的手下败将,便连他的□□都无法完全摧毁,他又如何可能杀不了他们第二次? 早在这千年之中,他早已习惯了万事随着他心意而驱动的日子了。只是这些天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而如今又一件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就是那黑金锁棺竟然还拥有他不知道的这项用项这件事了。 而更让她第一次有了接近愤怒的感情的,便是在这千年的孤寂之中,张死也能忍住他所施用的千般酷刑,没有说出这法宝所有的用效这件事。 “张舢”的眼逐渐沉了下去,现在他越来越感觉到有许多事情在缓缓脱离他的掌控之中了,显而易见,这种感觉无异万分地让他不适,然而缓缓压下心中的异样,在望向那黑棺挟着无穷死气向他压来的那一刻,忽略掉心中莫名的不安和莫名的焦躁,张舢抬起头,几乎是极冷地看着面前的黑棺。 感觉到黑棺中的那人几乎左臂完全粉碎,而且此时受着被万鬼侵蚀,痛苦不堪的一幕,“张舢”的眼冰冷闭起。 如今不过是这一击,张死便已经痛苦到这般程度了。他倒是要看看,那人到底还有多少手段能够阻挡他? …… 而在距离死气凡界最近之处,万种剑势在叶齐心头宛如一帧帧缓慢到极点的影布一般一闪而过,此时纵使感觉到已经有人在缓缓封锁着这方凡界,他的心无波无澜着,进入入定的心神专注无比。 无数剑在他脑中穿梭而过,一刹那万找剑式都拉得极快,以至于这万剑都仿佛是稍纵即逝一般,他的心神在这无数剑式的角度攻击中缓慢推演着,每一刻心神在万剑上的消耗足以使他在飞快的推衍中心神维系到紧绷的极点。 然而他仍是没有放弃,纵使这无数剑势,乃至于蕴藏在君临剑曾留给他的那道剑气中的剑式,都让他感觉到存在的隐隐不协调之感,然而他仍是没有放弃第三式的推衍,毕竟若是连他此时都放弃了,那第三式或许在短时间内便不可能推演出了。 然而纵使他极力地推衍着,心神的巨大消耗和灵力在每一刻都化为无数环绕着他全身的银『色』小剑,然后在他推演到下一次剑式时再度泯灭完全的这种消耗,让着他理论上应该是无穷无尽的经脉都不禁有枯竭之感。 特别是当灵力流转时,那一些仍残留在他体内的剑气仍隐隐阻隔着他灵气的流转时,那份随着心神耗竭而越发让人焦躁的阻碍更是如鲠在喉,一丝灵光乍现,叶齐从入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他将着体内的灵气如同抽丝一般地将剑气缓缓『逼』入到丹田中的一处,下一刻,他的心神就完全沉入那金丹之中。 金丹之中宛如自成了一方小方世界一般,缓缓的流云波动着,日纹中耀眼的金光缓缓流动着,木纹和土纹为根基,屹然不动却有着浩瀚而循环的生机,一切的规律都暗合着金丹中宛如汪洋般流动的灵气,只是在这看似循环无比的世界中,一点点的缺漏使得那生机黯然无光着,如同失『色』的画卷一般让人觉得有些不美来。 叶齐早早便发现了这一点,只是这一次,他不是来解决自己金丹中这份一样的。 感觉到金丹中的灵气又以着汹涌却循环的势态向着金丹之外的体魄冲涌时,叶齐陡然定住了金丹中所有灵力和丹纹的动作。 然而这与寻常的入定不同的,就如同大海不可能完全静止一般,进入入定状态中,金丹的灵气涌流只可能是进入相对平缓的流动,而这压抑的完全静止,对于修者而言却如同凡人时被遏住呼吸一般难以抵抗。 然而在这般寻常修者根本不可能进行的状态之中,叶齐的心神无比平静着,他无比清楚他此时要做些什么。 那金丹中的光芒便逐渐地黯淡了下来,却如同积蓄着一场暴风雨一般,灵力中积蓄着冲开压制的汹涌力量,而当所有的沸腾鲜活力量在那过度的压制中被压制下来过,几乎可以预料到的,当那压制被放开之后,金丹中会涌起怎样的波浪。 而这便是他想要的结果! 在已经推演出的前两式中,第一式的“忘尘”,可以让他在短时间内斩除体内关于自我的所有外物,同样可以爆发出锋锐的大范围的攻势,而他的第二式“陨星”,便如同陨落之星一般,拥有着快速到极致的速度和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剑势,而目标越是凝聚,越是可以爆发出高达“忘尘”一式数倍的杀伤之力。 毫无疑问,这两招剑式无疑是极轻而且极快的,以着动势在短时间内都具有强悍到极致的杀伤力的,而在叶齐模糊推演出的第三式中,他确认了他的第三式是一个极静的剑势,然而极静不等同于极慢,极静同样是蕴含着强大到极致的杀伤之力,而这极静的时间,便是为了爆发这惊天一击而蓄力的前序。 就如同久久压抑着的,便在一刹那惊雷爆发之处便陡然降落下来的雷霆万钧一般,然而这剑势如同雷霆一般重达万钧,不仅应该是威力极大,同样应该是极准的,就如同在雷霆声未响,便只见光亮响起的刹那之间那剑势就应该准确送到了该落之处一般。 而这一式比一式意蕴更深的剑式,他已经不能再从别人的剑式之上再得到任何启发了,就如同模仿模仿者的剑式,不如真正地看到那积蓄的暴雷一般,而叶齐知道,以他现在恢复了金丹的体质,莫说是那寻常雷霆,便是天地间的渡劫真雷,哪怕他站在距离真雷最近的中心之处,他也无法感同身受地感觉到那一雷霆动如万钧的攻势。 那么,便只有让他自己变成那一道雷霆,而他体内的这些剑气,便是他这一式的试炼目标了。 而九转金丹的牢固,在这一路的探查上,叶齐更是确定了这九转金丹的种种用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对于寻常修者而言珍而待之,恨不得呵护得如同眼珠子一般的金丹,对于他而言,只要他不是完全自爆完全,又或者是在一刹那剑被敌人斩为齑粉,金丹之上无论是再重的伤势,他都能缓缓恢复完全到极点。 也就是说在这一刻,他已经比着有着寻常金丹的修者不知道高上了多少层而且稳固了多少的根基,因此这对于“寻常”修者而言,拿金丹试炼这与疯子无异的行为,在他看来,却也如同是拿身体进行淬炼一般的寻常罢了。 至于在这过程中形成的伤势,也不过是灵力流转片刻便能愈合的小事。 在确定了不会造成任何后患后,青年淡漠微冷的瞳眸中甚至没有惊起哪怕一丝一毫的动容。 而第三式剑式成功的标志,便是他在不伤及体内任何一处血肉的前提之下,将那无数细微剑气在蓄势之后的第三式剑势爆发之中,精准又重如千钧到极致地摧毁。 叶齐缓缓闭上眼,这一次,感觉到金丹中压抑得仿佛随时可能爆炸的灵力,他的心中缓缓一动,便在下一刻,宛如雷霆万钧一般地控制着金丹中的渊广灵力,成了千万微小却锋利到极致的剑式,向着那丹田中的剑气如同雷霆直击一般地撞来。 第403章 太累 在无数轮被着黑棺相击, 而巍峨的道宫发出越发不支的塌响之后, “张舢”深黑得宛如有万千波涛涌动着的眼中此时已经隐隐浮现出些许猩红之意,纵使他明白死气的凶险, 因此极力减少自己动用灵力的动作, 可在此刻看来, 若是再将时间拖延下去的话, 这局面不知又会横生出多少枝节。 “张舢”身上的气势陡然无风自升了起来,在那如山岳般的威势重重压下黑棺之后,“张舢“五指虚虚在黑棺之上拢起, 便只听见黑棺上发出了一阵让人耳麻的吱呀响声, 凝重墨黑透不出一丝光线的黑棺表面, 陡然一层浓黑如墨血一般的诡异『色』泽笼罩而上。 那层『液』体似流动着包裹上黑棺的墨血宛如有着意识一般地陡然掀起, 便仿佛化成足以遮天蔽地的黑雾一般想要将男人的身影彻底笼罩起来,然而“张舢”只是一声冷笑, 他十指并剑,灵力把握得极其精准, 身体上陡然凝聚出宛如箭雨一般的灵力。 嗤嗤嗤! 当那灵力在空中只剩下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之后,灵气幻化成的箭雨便以着无人可挡之势将那黑布彻底洞穿成了满是筛子的漏网, 然而不仅于此,男人身旁陡然闪烁起极其深厚的灵气漩涡,他一掌宛如万般清风,却又如同挟着这世间江海地砸下。 那一掌所经之处,几乎恍如撕裂了整片空间一般,虚空中经受不住地迸裂出无数条密密麻麻的缝隙来, 而正面迎接着那一掌攻势的黑棺,沉闷地发出了一声“咚”的声响,所有黑雾之中无数张苍白的面容形陡然从凝实变成若有若无似的虚幻,而黑棺一次接着一次的攻势也终于在这一掌之威下完全停顿了下来。 而在这一场战局之中,就宛如一个孩童顽劣的打闹终于被忍无可忍的成人制止了一般,当“张舢”终于放开了所有顾忌,那完全破不了他半丝防御的黑棺便成了真正的落入颓势的一方。 黑棺之中的骨骼爆碎的声响清晰无比地响起,“张舢”的视线却是始终冰冷着,没有一丝一毫停下攻击的动作,而当他察觉到黑棺中张死的生机几乎断绝到极致之后,他平静地再缓缓凝聚起了灵力。 而这一次,若是他完全凝聚起来的灵力落入了那黑棺之上,无论那黑棺还能替张死挡下多少伤害,黑棺中的那人也只有死路一条的结局了。 直到他感觉到与他心神相连的那巍峨道宫之中,隐约渗透进的死气,“张舢”猛然收回自己按在黑棺之上的手,然而在那黑棺之中的死气已经丝丝缕缕地逸散了开来。 原来这死气早在他杀了道宫中那群人之时,就已经埋下了!! 感觉到丝丝缕缕的死气从他的身体里宛如一颗发芽的种子一般勃发着,“张舢”任着他的攻势将他的墨发吹散开,在无尽的狂风之中,感觉到金丹被着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缓缓蚕食着,他的眼已经逐渐透出猩红至极,宛如血『液』一般沸腾到极点的的杀意来。 既然如此,那便让这天下人为他陪葬吧! …… “寨主!寨主,你看仙人打起来了!!” 搬完那一地的死尸,躺在地上歇息的武煞望着空中只剩残影的动作,隐约能看出是打斗的动作,忍不住伸长着脖子向着屋里唤道。 何铁义低着头匆匆走出来,将武煞匆匆扯回了屋檐下。 “仙人打架关你什么事?要是一招打下来,你死的就连灰都不剩了,给我回屋里躲着去!” 武煞『摸』着头答应了一声,然而他还是有些依依不舍地向天空上看着,直到望见那五座几乎离着京都不到千米,本来降落的速度已经缓下来的道宫,此时又以着比较先前更为可怕的速度落了下来。 “寨,寨主!” “又怎么了?” 望着武煞惊恐地指着天上的神情,何铁义不耐烦地问了一声。 然而这次,下意识的,感觉到周围猛然暗下的光亮,他陡然抬头一望,那五座越发庞大,也越发朝着他们这一处毕竟,宛如山川覆下一般的巍峨道宫便映入眼中,此时的何铁义便惊得连一个字都要说不出来。 而此时,他脑中唯一出现的念头便是—— 天,可能真的要塌下来了。 …… 当天空中那人的面目变得如同皮肤之下扭曲着千万条虫子一般的狰狞不堪,那丝丝缕缕的死气也在从着这一方交战之中向着周围蔓延开来后,那早已不堪重负的黑棺便在此时彻底化为片片齑粉的迸裂开来,而那黑棺之中瘦削得皮包骨,同样伤痕累累的那人几乎已经无力站起。 望着面前男人熟悉又再陌生不过的狰狞面容,张死伸出手,就宛如还是一个孩童一般的纯真地笑着,从出生时,被着男人定定地望着的记忆似乎仍在他脑中定格着,一切都仿佛还是昨日一般。 想起在道宫中无数个倍受折磨的日日夜夜,张死心中陡然有些恍惚和隐隐的悲伤生出。 如果娘亲生下的是个女儿,是不是就不会演变成今天这般? 黑棺中早已不能再坐起半步的那人勉力睁开被血迹糊住的眼,无数血沫从他喉咙中渗出,然而他的目光挣扎着,却始终要说出那一句话来。 “我叫——” 张姒。 那个他曾经从男人口中听说过的应该出生的女孩的名字,如果他是她,那么今天的一切会不会有些不一样? 然而男人眸中冰冷,就如同曾经不带任何感情地杀灭了他所有亲近之人一般,望着男人眼中冰冷而无波的倒影,感觉到男人孕育着的下一波攻势几乎是要将他撕为碎肉的惊天一式,张死缓缓闭上眼,心中却陡然有些平静生出。 或许这一切,早在千年前,就应该结束了。 …… 直到血红的天地之间,一道仿佛分开鸿蒙混沌,将着这天地一分为二的雪白剑光从着天空之上竖直斩下,这世间便再没了黑暗遁形的空间,猛然照亮所有黑暗的光亮笼罩在这所有生灵之上,每个人都感觉到锋锐至极的寒芒仿佛下一刻就要挟着无人可挡的威势落在自己的面前,落在这方天地之中,然后将万物斩为齑粉。 那是刹那间耀眼而雪白得几乎让天地为之失『色』的一剑! 嘶啦! 仿佛天地如同一张薄纸一般轻而易举地被人撕碎着,在这久久的仿佛将世界静止的一剑之后,五处巍峨辽阔,宛如陨星一般即将撞入京都的道宫便连一处多余的惊响都没有发出,就宛如一处沙堆,终于失去了所有凝实的力量一般,在遮天蔽日的京都上空,缓缓化为无数捧粉碎的流沙和齑粉。 而“张舢”的动作久久停留在半空之中,陡然间,无数血洞从他身上穿透着,便仿佛被人重锤着,最后碎掉一地的雕塑一般,无数血肉迸溅开来,再没有一处人型之状。 张死恍惚地『摸』上迸溅到他脸上的一块血肉,那血肉灼烫着,仿佛岩浆一般炙热的温度烤灼着他,几乎将着那皮肉靠近着的他面上的皮肉烧灼得焦烂,然而张死仍是没有松开握住那块皮肉的手,他的嘴一咧着,『露』出的又是如同以往纯真而明亮的笑意,然而弯得圆圆的眼睛里,簌簌的泪水不成样子地滚落了下来。 就宛如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一般,然而他早已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在刚才的交战之中,哪怕身处黑棺的保护之中,他身上的伤势也重得可能随时死去。 嘴里的血一口口涌上,从他的嘴边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然而他仍是用尽最大力气地嚎哭着,不知是为了这可笑的结局,还是为着仍然没有死去的自己。 张死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直到他感觉到喉中的堵塞几乎要夺走他所有的呼吸空间,他方才蜷着身子安静地躺着,放开手,让那块皮肉从空中径直地坠落了下来。 失去了控制的黑屋中诸多苍白面容便在此时回返着,以着再饥饿,也在狰狞不过的面容疾速地『逼』近着,想从这让他们感觉到巨大愤怒的人身下撕扯下所有的血肉来,然而似乎感觉到了可怕的存在靠近着,那无数苍白面容之上出现了犹疑的神态。 背部被着重重一击的力道撞着,神智已经陷入昏沉的张死方才挣扎着涌上些许力道,吐出那堵塞的内腑来。一道温和的灵力从后背注入着,他勉强得到些力量,朦胧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看到面前青年熟悉的面容,张死笑着说道,他的瞳眸中的笑意仍是纯真而明亮,却是用着如同风一般微弱的动作略微制止着青年要给他灌入灵力的动作,他说道。 “不过……不用了,我没有让他……害死……其他人,我已经……很满足了,不过,活着……太累了,就让我……好好睡下去吧。” 第404章 交托 看出叶齐要开口的动作, 张死笑着说道。 “少侠……您……是一个好人, 不过……不用劝我了,生死个有天命……我, 我, ”他继续呕出一口上涌的血来, 面上方才回光返照地有了些许血『色』。 “我其实在千年前, 就应该……和娘亲他们一同死了,现在……我只是得了我应该得到的结局而已。” 张死挤出些许力气地将手上紧握住的一块黑棺残片推给了面前的青年。 “我……也没什么能感谢您的了,这黑金锁棺的核心……其实只是这片东西, ”面对着让人心安的青年面容, 张死终于放下一切提防地说道。 “只要将这东西放在木质里, 那木质的东西就会发生……变化, 不过若是……”张死挤出些许力气说道,“因此拿出来, 这木质的东西转化就停止了……所以,所以靠着这东西镇压在皇陵里万年, □□爷爷的普通棺木……方才能变成现在的黑金锁棺。” 犹豫了一会儿,张死继续说道。 “我……我不放心让……这东西流落到别人手上, 少……少侠你拿着,我就放心了。” 张死扬起脸,那张已经被血污和泥迹脏得只能隐约看出形态狰狞面容的面孔上,他的眼眸仍是纯真如赤子一般明亮到极致,纵使受着这千年的折磨和如此大的痛苦都没有暗淡过一丝地说道。 “少侠……很高兴认识你,这世上……应该还是有很多像你一样的好人了……” 张死的声息逐渐弱了下去, 他瞳眸中的光芒逐渐黯淡着,在这身体几乎耗尽了全部的气血,几乎油尽灯枯之时,叶齐向着他的体内输入了一道灵力,维持住了张死最后的一丝生机,叶齐略微思索了一下,声线便清晰而安抚着说道。 “仅凭我个人之力……” 叶齐将自己的声线加入了灵力,好让张死更好地听清他的话语。 将着他的经历选出重点平静而清晰地说着,叶齐平静地回想着自己在一次次锤炼着第三招剑式,直到“眀雷”剑式成了之后,他方才凭借着这方凡界的气机指引,在封锁之中寻到隙漏回到这方凡界,却没料到回返到这方世界之后,那方圆珠找到了他。 圆珠之中的意识几乎泯灭到极其微小的地步,而圆珠中最后的那一丝意识让着他完全掌控了那道剑气中剩余的全部,他也方才能凭借着那留下的大能剑气余威,在几乎只能出手一次,并且在保护下所有人和杀死“张舢”几乎不可得的选择之中,完全精准地掌握住力道和出手的时间间隙。 在没有惊动“张舢”的情况下,靠着“明雷”剑式摧毁了所有道宫的同时,也靠着那圆珠中的剑气再以着“陨星”剑式击杀了“张舢”,他两次出手间隙可以说几乎是仅差毫微地在没有造成太多损伤地完成了这一切。 叶齐说及这些时字字平淡,然而那些经历听起来便句句惊心动魄,让人难以想象这是怎样靠着一己之力完成的,然而他此时说的这番话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颗圆珠让他带的话。 “……他让我告诉你,你遇见的对你出手无情的两个人,都不是你的父亲。” 略微顿了一顿,给着张死反应的时间,叶齐方才继续说道。 “你的父亲,其实早在金丹试炼秘境中,就已经疯了。” “而他在死前恢复了些许神智,想告诉你—— 在没有进入过金丹试炼秘境前,他曾经见过你的娘亲,不过他觉得他配不上你的娘亲,若是有下辈子,他愿意做牛做马去补偿她,还有被他杀掉的那些人。” “而在他正常之时,他曾想过你的名字。若你是一个女孩,便叫张姒,若你是个男孩,便叫张生安,生来便安遂。他很喜欢孩子,他想他可能会很爱护他的妻子和你。而从始至终,都是他的过错,你的存在,不是错误的。” 叶齐顿着,望着那双眼中燃起的光亮,他平静地重复着那人告诉他的话。 “他还让我告诉你。你实现了他小时候,想当一个天下大英雄的梦想,他很骄傲你是他的孩子。而所有的罪孽和过错,都是他这个恶人放下的,都应该只由他一个人去承担。” 叶齐语调平静,望着张死的眼神清润温和,他字字沉稳地说道。 “你没有错。” 仿佛叹息一般确定又平静地,他望着张死『迷』茫的那双眼,静静地重复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所以,你没有错。” 一边说着,叶齐一边按着张舢教他的心法,将着“张舢”身体内的金丹碎片碾碎为粉末,一点点地灌注入张死的身体里。 江海皇族的血脉,都是有一种特殊的特质,那便是对于杀死血亲之人,都要承受黑金棺木无条件的反噬和敌视,而黑金棺木便会认最有可能报仇的同有江海皇族血脉的人为主,直到杀了那人之前,黑棺中孕育着的黑雾中所供奉的世代江海皇族先祖魂魄,便会噬咬着认主之人不得安宁,因此这也是江海皇族世代极少发生内『乱』的原因。 而若是有着江海皇族血脉,而且关系极为亲近之人,金丹以上的修者可以靠着自己的精血去接续血亲的『性』命,而金丹的用效,自然是更要比精血好的。 看出张死眸中的眸中光彩被点亮着,早已看出张死心结叶齐他没有停下手下的动作,毕竟他明白胖子从来不是为了求死,张死只是找不到能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而其实他刚才说的并不完全都张舢自己说的话,有一些仅是因为他看出了张死的心结在何处,方才根据着张舢记忆中情感说的。 因为在那圆珠融入他时,张舢的意识便已经模糊不堪,而在意识到是他自己杀了如此多的所爱之人后,那圆珠中的感情便已经变成了只剩下疯狂的自责愧疚和不愿面对,乃至于对那生下的孩子和妻子,张舢更是只剩悔恨至极的疯狂。 而这一切都不是虚言,都是那人真真切切想对他的孩子说的话罢了。 望着张生安的眼释然地闭上,察觉到遏制住了那人身体中油尽灯枯的状况在逐渐好转,叶齐松了一口气,便毫不犹豫地带着黑棺中那人从高空之中一掠而下,到了一处安全之地。 毕竟大乘期修者的剑气固然扫干净了几乎全部的死气,然而这里终究是不那么的安全,还是带着这人去一处安全之地较好。 将着胖子安顿好之后,察觉到他身体中已经在缓缓恢复的状况,叶齐微微闭眸,他的神魂扫『荡』着万里之外的京都,察觉到了些许让他不妥的异状。 在确定了那异状所起之处后,他极快地设下一处防御阵法,护着胖子所在之处不受旁人打扰,便立刻纵身化一掠入高空,在几乎无穷无尽的灵力快速地包裹着化为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白光之后,几乎不到片刻的时间中,他便到了哗响一片的京都。 因着那阵法未破,京都中人挤人的惨状仍是没有停歇,在几乎瞬息地在无数个地方跳跃间,他以着不到瞬息的间隙同时使出“忘尘”一式,在他的视野中,几乎所有人的动作都缓慢得如同静止了。 嗤啦! 当他的剑式扫『荡』着呈扇形的千米波纹一般扫『荡』到每个人身上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瞬息间仰头倒了下来,无论是哭嚎着踩踏之人,还是被人推挤着撞上那阵法最后被反噬之人,都在瞬息间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万剑穿过,瞬息间动弹不得。 确定了没有人再拥堵后,叶齐方才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方才有闲暇转身回望向那如同天柱一般的光幕阵法。 这阵法布置得着实精妙,不过在几个节点上仍是透『露』出野路子钻研的特点。 倒是和他在没有经历过系统的符术学习时是有点像的,在考虑了一下到底是以力破敌,还是以技取巧之后,考虑到转瞬之间人群便会从怔愣中醒来,叶齐便只能在瞬息之间做出了选择。 瞬息之后,天魄出鞘着,叶齐的眼神便成了完全的凌厉和锋芒毕『露』之态。 明雷! 宛如一道足以将天地失『色』的惊雷无声却于惊天之处响起,当那符阵终于如同千万点泡沫碎片一般地逸散开来之后,望着脚下已经有着逐渐从朦胧中清醒,开始爆发出不安的『骚』动的人群,叶齐略微凝神,便只能打算着如果他这一番说服不动这些人,便只能由他强制『性』地将这些人散开了。 “老三!” 然而那群人中一声熟悉的叫嚷,让他不由将视线放在人群之中。 何铁义和武煞此时面孔涨红地望着他,然而他们眸子里亮起的光彩在喜悦之中夹杂着隐隐的足以拉开他们距离的尊敬和惧怕。 第405章 决断 在此时遇见了熟悉的人, 到底是让人心中生出些轻松的。 感觉到自己身体凌空浮起, 武煞陡然发出一声怪叫。 “别怕。” 一声熟悉的温润之声涌进耳朵里,武煞和何铁义对望了一眼, 显然只有他们两人听到了那仿佛钻进耳里的声音。 而在明白是叶齐出手之后, 两人也没了最初的那种抗拒, 凌空飞行的感觉无疑万分美妙, 当两人到了青年面前时,还有些不舍得就这般停下来。 “……”老三。 何铁义嗫嚅着嘴,这两个字久久地哽在他的喉中, 他却再没有了半分勇气再说出来。先前在看到高空中宛如神人一般风采耀绝的青年时, 那股欣喜之情, 到了眼前这般几乎短暂的面对面的距离, 再想到自己是凌空悬浮着百米的状况,便悄无声息地转化成了仿佛巨石一般压在他心头开不了的东西。 再望着眼前那风姿高绝, 神仙中人一般和他们这些风尘仆仆,提心吊胆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何铁义此时觉得什么极为遥远的东西拉开了他和青年的距离。 青年的眉眼仍是墨黑深邃,面容仍是温润如初, 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然而此时那人平静看过来,何铁义便觉得仿佛扼住他的喉咙一般,带着足以让他窒息而恐慌得几乎开口说不出一个字的浩瀚威势。 只有武煞永远不明白什么敬畏和害怕,此时望着自己能够凌空高浮,他高兴得笑没了眼。 “好厉害啊, 老……” 然而想起何铁义先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能叫老三的话,武煞只能乖巧地把后一个字吞了,他粗豪地笑着说道。 “仙人好厉害!可以让我再飞一次吗?” 终究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叶齐察觉到了这一点,倒是也没有多少怅然,毕竟对于无论是畏惧还是疏远,在凡人面对修者时,生出的感情都是都是人之常情。而他在踏上大道这一日便已经想过了,因此也没有什么后悔可言。 不过眼下慌『乱』再起,叶齐也没了和他们叙旧的心思,他言简意骇地开口问道。 “我走后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 从这一路上的偶尔闲言碎语,他听到了隐约的安帝迁着十五城的人进京的话,而他本意是想直接将这京都的城墙拆了,将所有的人都放出来,然而考虑到当他走后,安国之中可能发生的□□,他便明白他不能这么轻易地一走了之。 此时的何铁义终于从着畏惧中勉强恢复镇定来,他开始讲着京都中的种种局势。 从着何铁义有条不紊的讲述中,叶齐发现了或许真的是磨难让人进步,经历过了这种种事端的何铁义无论是行事手段还是心态都沉稳了不少,也再没了之前优柔寡断的心态,倒是有了些一寨之主的稳重样子。 而在将着安国状况讲述清楚后,或许猜出了他想要不惊起安国□□的念头,何铁义竟试探『性』地问道。 “若是仙人不计较,我这些日子在京都中收罗了不少人手,也能和不少官员传得上话,有着官府的协助,或许我们可以让这『骚』『乱』更快平定下来。” 当然,这句话当然便是他撒谎不眨眼了,若是他只凭借着那些九流人手,哪里可能有大臣高看他一眼,更不用说传得上话了? 然而在目光触及到面前那拥有着移山倒海能力的青年时,一丝似乎叫做野心的种子便在继恐惧之后悄无声息地在他心中发了芽,那算命之人当年说的话此时一遍遍在和铁耳边回响着,带着让他口干舌燥的诱『惑』之力。 何铁义几乎立刻便认识到,如果他这一生还可能有最大的机遇的话,那么他的机遇就只有可能落在这凑巧救上的仙人身上了。如果错过了这一次,他只怕永远都不会放过自己。 望着何铁义眼中燃起的野心的火芒,叶齐心中倒是没有多少出乎意料之外的讶然,他只是有些叹息地想道,果然,人都是会变的,先前因为寨主之位都战战兢兢不相信自己能背负起这个责任的何铁义,现在都会因着野望而有着这般急切的行动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人之常情,叶齐心中并没有多少波澜泛起,他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两人救过他,便在他们身上放有什么期待,毕竟他也是存着在大道之上走得越远越好的想法,更何况他人呢? 至于何铁义想拿着他这张虎旗做些什么,除非他就在此处杀了这两人,不然他也不可能约束得了他们了,而他本身也没有必要去约束,毕竟他不认为哪怕拥有着足以让这方凡界人族覆灭的力量,他便是主宰这方凡界之人,而谁最后可能走到哪一步,于他而言其实没有多少联系。 而且何铁义提出的这个方法确实妥当,在他一人完全不清楚安国的现状,也不可能永远留在这一处凡界的情况下,让着更熟悉情况的安国官府来处置,方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他此刻没有贸然全部答应下何铁义的请求,便是因为他不想给何铁义他可能出手第二次的奢望,和对他过多的期望想法。 而说完那句话之后,只觉得度秒如年的,当青年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眼落在他身上后,何铁义心中的那股野望的火焰逐渐暗淡了下去,取之而来的是心中升起的无限的颤抖和恐惧,如今他便在高空百米之上,眼前之人几乎只要一个念头,便可以主宰他的生死。 他难道是疯了,方才敢仗着自己昔日那一些许的恩情,来说出这般异想天开,能让人一眼便看穿野望的想法吗? 那一刻何铁义嘴唇颤抖着,他说不清自己心头涌起的到底是后悔,还是奢望更多一些,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心中的奢望越发黯淡着,涌起的全部后悔让他几乎恨不得当场跪下去只求眼前之人饶了他自作聪明的『性』命。 “我不会久待,这一次出手之后,我便要回返原界。” 何铁义眼中的惧怕同着那奢望的焰火一般缓缓消散着,明白青年看出了他的想法,却也明确点出不会给他任何帮助的他不知心中是释然还是沉重的,最终便是恭敬不过地低下头应道。 “我们这就去联系官府之人。” 武煞仍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也跟着傻笑着愣愣地点了点头,最后随着何铁义一并回返到了地面上。 “哇,寨主,飞的感觉好厉害啊!……” 武煞喋喋不休地在何铁义耳旁说道,而平时在寻常不过的寨主二字,此时落入了何铁义的耳中,不知为何让他觉得有些刺耳了起来,他勉强打起精神刚想让武煞和他一同叫人,却没料到在他们落下之处,百姓自发地空出一片空地来,早已有着备着美人美酒的数十辆马车中,官员打扮的人恭敬地向着他们跪伏着。 “恭迎仙人下凡!” 喧嚷的百姓之中也逐渐安静了下来,一层层的人『潮』跪下。 “恭迎仙人下凡。” 甚至比他们想象的顺利场景还要顺利的,何铁义在手忙脚『乱』地解释了他们不是什么仙人,只是为着仙人传达着做法的下人之后,跪在地上的官员面上的热切不变,便在无数人簇拥之中,他们慌『乱』地被拥上了马车,稀里糊涂地将着自己和仙人之间的事情全部吐『露』了出来。 而在得到了一套京中,一套京郊的大宅,和娇笑着喔进怀中的数十位美人,仆人之后,莫名其妙得了一个无数人更为热切眼神的他们,便在无数官员的簇拥之下,一遍遍传达起了仙人的念头,然后在官役恢复了秩序的疏散之中,他们便有条不紊地开始了疏散送归百姓的做法。 乃至到了最后,面临一位穿着紫袍大臣恭敬向他们请示着是否要迎道门之人进京之时,两人还有些没有晃过神来。 什么?这也是他们能决断的事情? 何铁义和武煞自然不知道,已经在王公贵族间传得风风火火的道门和道宫的传闻,以及那杀他们的仙人是道宫之人,而一剑斩灭了天上那仙人的年轻仙人,大臣们以己度人,却是不敢揣测到底是和道门以及道宫是不是一条道上的神仙,便只能恭敬地继续请示道,问着何铁义要不要再问一下仙人的看法。 将着这人间百态尽看于眼中,叶齐心中只余平静,在看过了沧海桑田的景象和长生久视之威后,他自然不会去贪恋这凡世的种种权势,而在直接越过何铁义和武煞,告诉给了那些官员他的打算之后,并没有太多干扰他们的想法。 望着无数大臣战战兢兢地几乎恨不得将头黏在地上的样子,叶齐最后也只是简单地将着一些事情有所掩盖地说了一遍,至于这些事情这些人能不能听得入耳,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能管得了了。 而望着何铁义茫然无措的样子,说不清是心中什么想法作祟,叶齐最后留下给了那人一卷不是由他而出,注明了姓名的治国之卷。 当然,由这完全由另一方文明诞生的瑰宝,会在这一方凡界开出怎样的花蕾,这一点他也难以把控得了,只能说是出自些许私心了。 第406章 结束 回到着安置胖子的去处, 那人已经醒来, 此时仍有些呆愣地望着自己所在之处,仍是不知该做些什么的样子。 看着胖子已经恢复了圆润如初, 气血充盈的样子, 叶齐也终于放下心来。在看到他的身影之后, 胖子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抿着唇说道。 “少侠,给你添麻烦了。” 叶齐摇摇头, 平静说道。 “我也该走了。” 他伸出手, 胖子那一日交给他的黑『色』沉木便出现在了手中。他没有私吞的打算, 而此时既然胖子已醒, 自然应该物归原主。 却没料到胖子也同样笑着摇摇头,他脸上现出两个陷得极深的酒窝, 面上更显如同稚童一般地纯真地说道。 “不用了,少侠, 你还没有发现吗?” 胖子调皮地眨了眨眼。 “我本来就不是修炼的体质,只是靠着那些“人”帮忙, 我才有了一点修为,” 说到那些“人”时,胖子面上不免显出些黯淡的神采。很快他又强打起精神的将自己的些许黯然压了下去。 “现在黑金锁棺碎了,他们的魂魄,也终于能够长长久久地安息在皇陵里了,我也没有继续修炼下去的可能了。” “而且怀璧其罪, 这个东西我拿着,只会送掉我自己的『性』命,”胖子清醒不过地说道,他眼中一片清明,面上仍是如同孩童一般的笑意,“而且人活得很久,这东西才有点用处,我可能等不到那么久了。” 胖子摇摇头说道,面上是完全的释然之『色』。 “你若是有志于大道……” 叶齐忍不住开口说道,虽然他也看出了张死身上诸多的灵脉不通,资质也只能是寻常人中的下等,可若是张死有毅力,或许…… 几乎是话音还未落下一刻,胖子一眼就看穿了叶齐的意图,他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拒绝地说道。 “不不不,少侠我还是喜欢混吃等死这样的生活好一点,要是让我每一刻都要像今天这样打死打活,那就太难为我了,至于以后……” 胖子快乐地坐在大块的岩石上,他开心地摇着脚,提及未来的打算时,面上是一片纯然的向往。 “我想我可能会随便地走走吧,我活了那么多年,以后应该也能活很久,我想去看看不同的东西,如果我真的后悔了……” 胖子『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他的眼突然移到了叶齐的身上,然后『露』出深深的笑意。 “那个时候少侠应该很厉害了吧,到时我来投奔少侠,说不定也能一直混吃等死下去。” 胖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却是笑着说道。 “少侠,我这个人志向不大,你不要见怪啊。” 叶齐笑着摇了摇头,人各有志,而且胖子心地纯良,他也听出了这只是那人的搪塞之言,便没有再多说。 不过叶齐止住了划扣,胖子却是饶有兴趣地开了口,他有些羞涩地问道。 “对了,少侠你有没有,有没有那种……” 胖子比划出了一个长长的东西。 “就是那种可以给我放在身上,然后遇到别的那种有法力的人,就可以保护我的东西啊?” 看出了这是胖子取巧卖乖,不让他有太大负担地拿着黑『色』沉木的借口,叶齐也没有戳破,而在略微一思索之后,他点了点头,天魄在他的心神一动之下顿时出鞘。 在同时运行着忘尘一式和符纹阵法之中,虚空之中,天魄剑雪白而锋锐无比划破虚空的剑光与着他指尖的符纹蓝光汇集在一起,融合成了几乎圆润无阻,却每笔每划的转角都勾着锋锐剑芒的符纹。 虚空中的符纹缓缓缩小着,最后凝聚成只有巴掌大的大小,然后缓缓落在了胖子手上。心神一动之下,叶齐将这符纹凝聚在了胖子圆润的手臂之上。 “哇,太好看了!” 胖子兴致冲冲地撩起他另外一边胳膊。 “少侠,这里也来一个。” “还有这里……” 胖子『露』出白花花的大腿。 在他『露』出更多辣眼睛的部位前,叶齐干净利索将着符纹从外界打进了他身体之中。 “好了,现在你全身都是防御剑纹和传送符纹了,平时无事的时候它会隐没于你的身体之中,不会显现出来,而且也不用你『操』控。如果有人攻击你,若是那人实力和我不相上下,剑纹至少能为你争取出逃命的机会……” 叶齐认真细致地将着剑纹和传送符纹的用效告诉给了胖子,胖子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眼里都是高兴至极的光泽。 而在叶齐说完之后,胖子猛然地说了一句。 “少侠,你要是我爹多好呀。” 看着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的样子,叶齐最终动作一缓,却仍是用着天魄剑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头。 “过去的事情,不要想了。将来你若是为人父,不要犯下同样的遗憾就好了。” 胖子用力地点了点头,他用力地笑着,试图憋回眼里泛出的水泽。 “少侠,你,你要走了吗?” 胖子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青年,叶齐平静地点点头,而真正见识了修真界中发生的惊险过后,胖子最终没有开口,任『性』地再和以前说想和青年一起走的话。 毕竟他也不能因为有人对他真的好,就一直依托于那人羽翼之下,等着那人的保护。 毕竟这是连他爹都做不到能护他一辈子的事情。 胖子憋回了眼中的泪,眼眶却仍有些泛红。然而望着那面前神『色』平静,身影浸润在阳光之中,便连墨发和面容都沉静无比,透出让人不由安心的长身玉立青年,胖子最终笑着摇摇手说道。 “少侠,你一路走好,我以后要是有了孩子,我会好好对他的。” 叶齐笑着点点头,下一刻,他五指一划,虚空中划开的裂缝便径直通往了混流虚空,没有留恋地看着这处凡界第二眼,在那混流虚空无数流光的映照之下,青年面容沉静地一脚踏入。 胖子定定地望着青年离开的方向,过了许久方才用手『摸』了『摸』头,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步伐轻快地下了山。 而这片凡界之中,无数天地气机涌动着。 下一刻,出现在混流虚空中的叶齐,在感受到了那方凡界隐约指引他在无数大能封锁法阵之中出处的同时,那曾经被这方凡界夺走,如今不仅原物奉还,甚至其中还多了些额外馈赠的天地气机的叶齐轻摇着头,在走出法阵之后,顺着感觉找到陆岱望所在的凡界,他方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而回想起自己经历的这一串惊心动魄的事情,到了感觉安全之处,抱起温暖软绒的陆岱望之后,他缓缓压制着心中的心绪,终于恢复了道心上的完全平静。 而将着那天地气机缓缓融入自己的金丹之中,填满金丹之中最后的一点缺陷之后,感觉到九转金丹中几乎自成一体的圆融圆满,叶齐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天魄剑与他的畅快心神隐隐共鸣着,发出嗡嗡的剑鸣来。 还没有完全醒来的陆岱望两只爪子捂着耳朵,往他的怀里更加磨蹭着钻进,直到找到了舒服的位置方才完全地放松下来。 缓缓『揉』着陆岱望的软『毛』,叶齐不由『露』出了笑意。 “岱望……” 将着封印符文解开,陆岱望朦朦胧胧地顺着那叫喊它名字的熟悉声音抬起了头,灰蓝的眼中还有几分未完全清醒的『迷』蒙。 “醒了吗?” 直到这句话落下时,陆岱望方才从着睡眼朦胧中醒了过来。 在飞快地从着青年身上跳下,紧张地嗅着他身上有没有属于他自己的血腥气息之后,直到陆岱望完全地放松下来,叶齐方才笑着将它抱入了怀中,他安抚地低压着声说道。 “我什么事都没有,岱望不要怕。” 陆岱望非常有气势地叫了一声,将小爪子按压上他的胸膛,努力地装出凶狠样子地说道。 “嗷呜。” ——下次叶齐要是受伤了,岱望就要生气了。 陆岱望跳上他的肩头,叶齐顺手伸上去『摸』了『摸』它,被它故作凶狠地咬住。 感觉到陆岱望与刚出生的幼猫一般没有下多大力气地咬着他手指的力道,担心自己力道过大可能崩掉了陆岱望的牙,叶齐一边无奈一边安抚地轻声说道。 “嗯,不会的,岱望乖。” ——叶齐从来都不乖! ——岱望不让抱了! 仿佛捉『迷』藏一般地陆岱望顺着他的肩膀随意地走着,躲着他伸过来的手,叶齐便故意放慢着动作,只是时不时地『摸』对着轻轻『揉』着它的头,陆岱望哼哼唧唧的叫着,直到完全泄了气,方才将『毛』绒绒白团一般的手扒着他的衣领,试图钻进他的衣服里。 直到被他抱在怀中,方才生气地伸出了粉嫩肉垫中的爪子,没有多大威吓意义地圆瞪着灰蓝的瞳眸,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示威『性』地伸了伸爪子。 直到青年笑了笑,轻柔地亲了亲它的脑背,幼兽方才乖巧地收起爪子钻进他的怀里,然后低低抱怨着他又丢下它一个的话,青年笑着用着合适的力道它,不敢再说出辩解的话惹得它再生气。 银魄·并没有任何存在感·圣树分枝摇了半天叶子,最后只能生气地站在了青年的鞋上,望着青年抱住长『毛』怪的样子,它泄气地躺成了咸鱼的样子。 斗不了斗不了,这个长『毛』怪一宫独宠,已经和它不是一个层次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银魄圣树分枝: #三个人的电影里,却始终没有我姓名# 虐文了 第407章 生息木 直到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东西的气息之后, 银魄圣树的颓丧才陡然一扫而空。 感觉到脚上坚持不懈摇着的微弱力道, 叶齐此时方才将些许心神放在了鞋上,陆岱望不高兴地趴着他的胳膊探出了头, 望向银魄圣树的冰冷目光让银魄圣树也忍不住为之一颤。 “怎么了?” 最后还是他将陆岱望安抚进了怀里, 叶齐向着银魄圣树问道。 银魄圣树抖抖叶子, 『露』出了一个讨好的微笑的形态, 它扭扭捏捏地说道。 “主人,我……我想要你手上的那块生息木。” 而听着银魄圣树的话,陆岱望鼻子轻嗅着, 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手中握着一件不同寻常的东西。 陆岱望好奇地往他手里划拉着, 想找出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 然而他担心那块黑『色』沉木会有什么不好的作用, 便仍是用着灵气阻隔着, 微微合拢了手,不让它碰到。陆岱望见扒拉不到, 难以置信地圆睁着灰蓝的澄澈瞳眸望着他,看到他仍没有一丝一毫回心转意的样子, 便生气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只剩圆圆的『毛』团似的屁股对着他。 叶齐顺手『揉』了『揉』它的尾巴, 在感觉到手中软软弹弹的触感后,便继续对着银魄圣树问道。 “你要生息木有什么用?” 银魄圣树此时前所未有老实地答道。 “我……我想发芽。” 叶齐顿了一顿,到了这时,他方才从关于小方秘境的记忆中找到了’生息木’的记载。 生息木是只有在幽海万里之下,魔池鱼群居之处百年才可能育成米粒大小结晶的灵植,生息木中蕴含着浓厚至极的生机和灵气, 因此生息木极其适合作为储存和保护灵植的养料,也适合被炼做符阵或者蕴养木质法宝的存在。 也正因为生息木的孕育条件极为特殊,孕育出生息木之地的灵脉也极为高阶,因此在自然孕育状态下的生息木孕育之地不是被某处大能作为洞府占据,便是被着具有强大实力的门派占据,而与生息木相伴生的诸多灵植也能在生息木的哺育中甚至逐渐孕育有新层次,乃至于是生息木中过往的灵植所赋有的天赋本能。 而这天赋本能传闻会随着生息木年寿的增加而不断增强,因此哪怕不少大能门派发现了正在孕育的生息木,也一般不会暴敛天物地就这般将它采摘下来,而是将生息木作为孕育木质法宝的灵植全心孕育,让生息木的年寿尽力绵延到最大,以发挥出它的最大功效。 因此生息木在修真界中也属于珍稀至极,哪怕是大能修者也需要一番机缘方才有可能寻到的灵植。 叶齐脑中从听了胖子所说,脑子里因为黑『色』沉木而笼罩上的一层『迷』雾逐渐散开,在将这黑『色』沉木与生息木对上之后,这黑『色』沉木孕育出的黑棺中具有黑屋,乃至于能与天地之力对抗留下残魂的能力,也在他的脑中变得有理可循了起来。 然而他虽是没有多么看重银魄圣树分枝,却也不想银魄圣树分枝染上了那黑雾诡异阴暗的特『性』,变成类似于黑棺一般的存在。 固然这片生息木可能有着万年的岁寿,而它拥有的赋予木质法宝的黑屋能力,甚至能防御得了一位接近元婴的金丹修者数次全力的进攻,而攻击能力固然没有过多显现,然而从能隐瞒天地感知留下残魂这一点看来,威力也不容小觑。 这样的一件法宝,可想而知若是给它足够的孕育时间,它能孕育出如何可怕的木系宝物来。 然而在明白生息木的种种好处之后,叶齐却同样明了它可能拥有的种种可怕弊端。毕竟与天地之力对抗,张舢和张生安身上发生的一切或许只是种种巧合,然而深知这种黑雾的邪『性』他却一点都不想再沾身。 而在他将着这生息木的不好之处和着银魄圣树分枝说了之后,银魄圣树却没有丝毫担心的样子。第一次发觉了自己比青年懂得多的它显摆地摇了摇自己的叶子,语气深沉地说道。 ”主人,你忘记了吗?我是可以和生息木沟通的灵植啊。“ 到了这时,一颗争宠的心顿时死灰复燃的它抬头望了一眼青年抱着的长『毛』怪,它叶子微颤着,忍不住自己激动雀跃心情地想道。 呵,这人总该看清,果然还是它比长『毛』怪有用了吧。 和着银魄圣树分枝相处时日最久,也最清楚它可能想些什么的陆岱望危险地眯了眯眼眸,然后毫不留情地从着青年怀里跳了下去,一爪子把银魄圣树向着它这一边微微扬起的叶子打了下去。 “嗷呜!” ——想白虫了? 光是这一句气势十足的话,银魄圣树高昂的情绪顿时被打掉了一般,它顿时老老实实地耷拉着叶子说道。 “主人,我真的能和那块生息木沟通。您就放心吧,我会做一棵干干净净的银魄圣树的。” 这句话它怎么听得这么觉得不对? 陆岱望皱起了脸,叶齐抱住它,微微用手包住了它想要打下去的爪子。 “岱望乖,让它试试。” 陆岱望没好气地叫了一声,方才乖乖地爬上了他的肩。它微微『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以着俯视的角度将着银魄圣树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陆岱望眼神冰冷地想道,反正丑树枝不听话,它总是有时间慢慢教训它的。 而感受到了天澜兽的视线,银魄圣树分枝终于回想起了在青年不在的过去日子里,它被长『毛』怪支配的恐惧,此时它再老实不过地不敢多想,便立刻伸着叶子接住了那块沉沉落下的’生息木’。 “兄弟,在吗?” 仗着青年和长『毛』怪听不懂它们之间的交流,银魄圣树分枝爽朗地开口问道。 “你诞生意识了吗?诞生了应我一声呗。”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银魄圣树心中那股顿时目空一切之情像被浇了一盆凉水一般地凉了下来。 竟然有万年都没有诞生出一点意识的珍稀灵植,真是太丢它们这些珍稀灵植的脸了。 银魄圣树顿时所有的叶子都耷拉下来了,然而自己放出的豪言,不管怎样都要视线,察觉到青年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它的身上后,银魄圣树最后一咬牙,选择了让自己极为微小的部分精魂探入那生息木中。 而在感觉到生息木中许多感觉不同的“光芒”,黑暗阴冷,极为不讨喜的光芒占据了多数之后,银魄圣树调转着精魂,直到找到那被着阴暗光芒挤入角落之中的让它感觉温暖和安心的光芒,然而它的精魂便一股脑地钻入了那温暖而安心的光芒之中。 叶子微微伸展着,收拢住那块沉沉的生息木,那温暖而安心的光芒不断涌进它的身体之中,银魄圣树分枝陡然感觉到了什么才是它的天堂。 “主人,我找到生息木中好的天赋本能了!” 银魄圣树分枝声音雀跃地说道,然而生怕着青年拿走一般,它小心地抱住黑『色』沉木,心里对着青年头上此时虎视眈眈望着它的长『毛』怪警惕上升到了极点。 这团长『毛』怪似乎就是生来克它的,望着那长『毛』怪开口,银魄圣树只觉得自己紧张得每一篇叶子都忍不住紧锁了起来,他更加紧地用着叶子抱紧了属于它的黑『色』沉木,左右这生息木万年都没有诞生出意识,在银魄圣树心中,这生息木已经完全属于它所有了,而在青年身边,也不可能找到更能配上这生息木的灵植了。 然而这长『毛』怪不同,在剔除了『乱』七八糟的争宠滤镜后,银魄圣树分枝忍不住悲哀地承认,如果那长『毛』怪开口要这块生息木,哪怕它是要用它磨爪子玩,最后主人给长『毛』怪的概率是压倒『性』地大过给它的概率的。 啊,这是让树多么悲哀的事实! 银魄圣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绝望地想道,甚至连泪水都在此时第一次真情流『露』,没有丝毫表演『性』质地流了出来。 而在看足了银魄圣树惊恐的表现过后,自觉已经满足的陆岱望方才将微微张开的嘴闭上,它缓缓『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大发慈悲地开口道。 “嗷呜。” ——我…… 看了看丑树枝紧张地又抖了抖叶子的样子,陆岱望再『舔』了『舔』爪子。 ——不要。 听到陆岱望这句话的这一刻,银魄圣树只觉长『毛』怪在它的心中陡然变得无比高大,它甚至忍不住对自己先前这般与长『毛』怪争锋相对生出些后悔的感情。 如果它早一些认清了长『毛』怪是这般通情达理的人物,是不是它们之间的关系就能变得温和一些呢,看来或许是它…… 陆岱望将头磨蹭着青年的脖颈,它向着底下的银魄圣树分枝摇了摇长尾。 “嗷!” ——这木头这么丑,给岱望挠爪子太脏了。 陆岱望理直气壮地说道。 前一刻心中生出了些许动容的银魄圣树心中冰冷地抖了抖叶子。 果然,这世界上没有比长『毛』怪更丑更讨厌的生物了。 如果有,那大概是两只长『毛』怪。 第408章 封印 看着银魄圣树如此有把握的样子, 叶齐也不好继续再打击它的积极『性』。毕竟若是按他身边最适合的人选, 银魄圣树确实是最适合这块生息木的了。 而且哪怕银魄圣树分枝真的控制不住生息木中的天赋演变,银魄圣树分枝认他为主, 他的神魂也可以随时感知到银魄圣树分枝微弱到哪怕只有一点的负面变化, 自然也可以随时停止。 在明白这一点后, 他就将生息木给了银魄圣树。 银魄圣树分枝雀跃至极地小心接住, 感觉到生息木中极其渊厚的生机和与它相通的灵气之后,下一刻,它美滋滋地便将自己的神魂小心地避过了那给它邪异和浓浓不安的部分, 径直探进了那生息木中光洁而温暖的感觉之中。 银魄圣树分枝感觉到了一股温暖至极的舒适之感, 而久违的睡意涌上它的心头, 让它想到它拥有重新落地生根, 然后结芽的可能便雀跃不已,以至于此时连长『毛』怪都不敢再多骂了, 因为害怕再会有什么节外生枝的可能。 而在看到丑树枝终于消失在它的视野中后,陆岱望高兴地『舔』了『舔』爪子, 想着用一块这样丑丑的木头安顿掉丑树枝也是挺划算的,至少这样便再没有人在他耳边吵吵嚷嚷地打扰它和叶齐了。 接下来, 陆岱望高兴地抬起了头,灰蓝的澄澈瞳眸里倒映着将它抱在怀中的青年的影子,它『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嗷呜。” ——要亲。 叶齐笑了笑,便继续顺着它的『毛』,然后在陆岱望的头背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岱望乖。” 得了自己想要东西的陆岱望理直气壮地开口叫道。 “嗷!” ——岱望本来就很乖。 感受到手下幼兽柔软『毛』绒的耳朵触感,叶齐真心实意地笑着答应道。 “嗯, 岱望本来就很乖。” 陆岱望眯起了眼,长尾亲昵地在他的手腕上甩了甩,最后轻轻地缠在青年的手腕上,它温顺地低下了头,忍不住靠着青年的手更近些。 在银魄圣树几乎陷入完全安眠之后,生息木中方才迟钝地传来一处声音。 “我……在……” 又过了数个时辰,那个声音方才又迟钝地问道。 “何……事……?” 只是问这个问题的银魄圣树分枝,是听不到生息木这句期待已久的回答了。 …… 而在处理完一切事情后,感觉到体内越发圆满而不断壮大的金丹气息,叶齐心中稍安,在金丹已经超乎他预料之外地圆满结成之后,他开始考虑着接下来又该去往何处。 而在无数个凡界交接着的混流虚空之中,每一处都可能藏着极深的危险,而混流虚空中『乱』流的每一击都几乎具有着与金丹修者一击媲美的力量,因此他需要极其小心,方才能确保自己带着陆岱望,在这混流虚空之中安全地走下去。 而在这『色』彩斑斓流动的混流虚空中,无数凡界中的一处小方秘境的覆灭和成型似乎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而一些凡界的覆灭影像甚至能久久地留存在混流虚空中,成为一处让人目不暇接却壮观而真实到极点的幻象。 在这混流虚空中呆得久了,便似乎连时间的流逝和自身的存在都变成一样极其飘渺的事情。 每当他停留在一处凡界覆灭的壮观景象前时,陆岱望便会乖巧地呆在他的肩上,它微微歪着头,一双灰蓝的澄澈瞳眸定定地望着这一切,看完之后便若无其事地『舔』『舔』爪子,钻进他的怀里。 这样的日子虽然平常而安定,然而仍是不是持久之法,毕竟混流虚空中的灵气极其混『乱』而暴烈,几乎不能吸取用于修炼,因此在混流虚空中漫步的这段时间,叶齐也会偶尔挑选一两处凡界作为暂时的休息之所,他打算等找到一处安定而灵气充裕之地后,再长时间地安顿下来。 这一次,他来到的是一处几乎是全部冰雪之地的凡界之中。 这处冰雪凡界中几乎不见人的踪影,便连异兽乃至活物的存在都很少见,然而这处冰雪凡界的灵气却是十分浓厚,这种现象十分少见。 然而在稍微用着神魂扫视了一遍地下之后,叶齐眉一挑,他顿时找到了这处凡界灵气浓厚的原因。在这处与寻常凡界无异的冰面万米之下,他感受到了一个不知是灵植还是异兽,光是身体宽度就蔓延到千里之远的活物在吐息。 而这吐息万分霸道,几乎是硬生生地将着靠近之地的灵气攫取过来,然而这活物似乎不通修炼之法,只是按着本能修炼,因此攫取而来的灵气几乎大部分最后都泄出身体来,只有小部分被它自身吸纳了进去。 似乎感觉到了叶齐神魂的探视,那活物略微活动着,被“它”背在身上的陆地便几乎天摇地晃着,牢固的冰面之上无数裂缝绽裂开来,宛如一处处择人而噬的深洞一般,给人几乎要震裂一切的感觉。 而虽然从气息上,叶齐没有感受到那活物有多强大,然而他也不想和这本地之物爆发出如此剧烈的冲突,至少如果那活物挣脱出来,那么建立在它身体上的这万里冰川,可以说在一瞬之间就要完全化为乌有了。 在明白这一点后,叶齐略微摇摇头,下一刻,他指尖随意地划过虚空之中,一条足以容纳两人进入的通道裂缝便在混流虚空『乱』流的震响中显现了出来,而在这裂缝出现的那一刻,整处冰川的震响几乎剧烈到了极致。 便在他们身影消灭在这冰川之上的下一刻,所有冰川都在一道尖利的叫声中完全震碎开来,先前便是万里冰原之地不过在瞬间之后,便变成了一片汪洋。 “恶心的气息?为什么这里也有恶心的气息?!!” 然而冰川之中,除了它自己,再没有别的生物能了解它惊叫之中恐惧的意味。 …… 而在走出冰原凡界之后,本打算继续在着混流虚空之中寻找着适合安定下来的凡界,然而这时,叶齐却感受到了本来安静的封印之符中蹊跷的一片异动。 而他记得,这传来异动的封印之符,应该是封印着虫王的。 叶齐的眉忍不住蹙起,在感受到封印之符中白虫剧烈挣扎,几乎快要冲脱封印之符封印的异动之后,他按耐住心中陡然升起的不祥的预感。 而在将封印着白虫的符纹握在手中用神魂细细查看之后,叶齐顿时明白了那预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在虫王的视野之中,那汇聚着象征着虫王存在的红点越发地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极为可怕的巨大到几乎占据了它整个世界的红点。 而在虫王隐隐的认知中,实力差距到如此可怕的红点,几乎应该具有了压倒『性』的成为异虫王的实力。 然而这处红点吞噬其余红点的速度却是越来越慢,就如同是被某种同样实力可怕至极的存在拖慢着步伐一般,从虫王感觉上传来的恐惧越发加大着,让此时与它有着同一感觉的叶齐也忍不住微微屏息。 然而来自虫王的感觉固然将恐惧放大到了极致,可在他压下主观的恐惧之感,认真地感受那股气息之后,叶齐能感觉到那股鲜艳得几乎滴血的红点中,一股难以察觉的虚弱的意味。 难道这虫王受了重伤? 这想法在他脑中一闪而逝,然而叶齐没有深想,毕竟虫王哪怕是受了重伤,按着虫王的感觉看来,虫王的实力固然没有到元婴层次,可也应该到了极为接近元婴层次的金丹后阶了。 而他固然击杀过金丹后阶的“张舢”,可那次他毕竟还是动用了外力,而在这外力完全耗尽之时,他若是仍认为仅靠着自己的力量,还能跨过两个小天堑的修为层次,再度击杀一名金丹后阶的存在,那便是痴心妄想了。 然而在略微一顿后,靠着之前对于小方世界气机的记忆,他最后还是找到了虫族所在的小方秘境,而让他略微放下心来的是,或许早已有大能发现了这处小方秘境中虫族的存在。 而在混沌虚空的这处小方秘境外,无数精密到乃至让他心生敬畏之情的,威力足以封印一处世界的法阵散发着强大气息地昭示着它的存在。 在那精密而复杂到无数层环环相扣的法阵中,虫族的气息几乎已经被压制得难以感受出来,他这一次没有了天地气机的带领,便是仅仅靠近着那处有着封印法阵的小方秘境,都被那股强大的气息拒之以千里之外。 然而他若是真想进入,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法子。毕竟他手上虫王的敏锐感觉还是能助他破解开这处法阵的。 然而这所行收益太小,他也没有和虫王必须对上的理由。 如今既然有大能已经将这处后患解决,也不需要他再做些什么。 因此将这念头稍微按下,叶齐最终还是没有将这想法付之于行动。 第409章 决定 直到发现陆岱望背着他自己偷偷修炼时, 叶齐才重拾起了回到虫王所在的那处凡界的想法。 “嗷呜。” 陆岱望软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它伸出爪子试探『性』地想要搭在他的手上,看没有得到他的拒绝之后, 方才仰起头用着清澈的眼眸定定望向他, 然后又绵软地叫了一声。 “嗷。” ——叶齐, 不要生气。 ——岱望也是想要帮叶齐。 看着它的头微歪着定定望向他的样子, 他哪里还能生得气来?怪只是怪在他一味将陆岱望当成不懂事的孩子,没有真正考虑着它的意愿。 “岱望真的很想修炼吗?不要说是为了我,只是纯粹地想为自己修炼?” 他定定地望着陆岱望, 手下异兽有规律的呼吸透着温暖软白的皮『毛』传到他的手上, 而幼兽的长尾不知何时便不知不觉缠上他的手腕。 陆岱望仰头长长地叫了一声, 甚至还『露』出了嘴里光洁的小白牙。 “嗷呜。” ——想。 将着手上的幼兽掂了掂, 更紧地抱在怀中,陆岱望能感觉自己爪子下胸膛中青年的震动清晰地透了过来, 那声音一如以往地沉静清透,带着让它无比安心的力量。 “好, 这一次等我拿到一件东西,我就让岱望修炼, 好不好?” 陆岱望磨蹭着钻进他的怀中,闷闷的声音从他怀中拖得绵长地响起。 “嗷。” ——好。 这一次『揉』了『揉』手下幼兽绵软的耳朵和『毛』绒绒的细软皮『毛』后,叶齐心中再没有一丝犹疑。 …… “你这人真不识趣。奴家这般好言好语地和你说了,你竟然还舍得这般冷言冷语地拒绝人家。” 万里的不见丝毫光线的深海之下,穿着一身几乎透明的红紧纱袍的女子,几乎近距离地靠近一个男人呵气如兰地说道。 纱袍几乎将她前凸后翘, 火辣至极的身材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她那双透明有如明亮火焰的火红瞳眸望向人时更是媚眼如丝,额头微微有着金黄鳞片的纹路遮映着,宛如精美再不过的金黄额帘,耳朵和肩后透明如蝉翼的淡黄如鱼鳍似的部位微微摇动着,更是显得女子那张艳丽不过的面容在这暗不见底的深海之中宛如最夺目不过的明珠。 然而这足以让世间万千男人神魂神魂颠倒的美『色』,却没有引得此时僵硬的几乎没有法力能再动的鹤合欢一点的动摇。 而看着那女子凑近的面庞,鹤合欢向来总是扬着一抹轻浮笑意的面『色』,此时更是变得冷如霜铁。 此时他望着那张靠近的面上几乎见不到一处瑕疵的女子,面上更是森冷不过的寒意,毕竟他现在被困在这处龙宫之中不得自由,可全是面前这看似美貌无害的女子造成的。 而在察觉到男人身体里几乎立刻要爆裂开的元婴动静之后,那终于要靠在男人身上的娇软身躯忍不住微微一颤着挺直身板,女子娇笑着以手掩唇,眼中流转的媚意丝毫不变地说道。 “好嘛好嘛,你这个冤家,生什么气呢,奴家不碰你就是了。” 不过话虽是这般说着,女子媚意流动的眼中还是仍不住带上丝丝埋怨地说道。 “奴家这处身子可是天天以着灵植珍宝养护的,与郎君春风一度也不算得上是亏待了郎君,郎君的『性』子怎么就这么执拗呢?” 说着说着,女子忍不住流『露』出笑意地以手微微掩唇。 然而在见过了眼前这处大妖真正的本体之后,鹤合欢相信任谁现在他这个处境,都不可能相信女妖所谓的春风一度,就可以放他离开所谓的蠢话。 自从那一日他和莫伶仃分别之后,他按照着自己推衍的功法完善机缘所在,来到这深海万里之下,鹤合欢本做好了应对一切危险的万全的准备,然而他却没有料到,在杀了诸多不知为何疯狂拥堵到此处的妖兽之后,他全身的神通和气血宛如陡然被凝结住一样,竟会被一个看似没有任何修为的女妖修擒住。 而那妖修天生神力,仅凭着地势和不知何处的阵法,竟让他的元婴『穴』窍就此封住,只能变成一个连法宝法术都不能动用,勉强只能算得上有些力气的凡人。而他这些日子,更是日日被着这妖修囚禁在深海中一处不见天日的幽洞之中,脚下踩着的是黏腻至极的苔藓水草,而鼻翼之间涌入的,便是腥烈至极,仿佛尸山尸海中涌出的腥臭血『液』气息。 而在这处幽洞之中,他是察觉到还有几个与他一起被囚困着的,修为应该也不低的修者存在的,然而那腥臭味道日日加剧着,人的声息却日日减弱着。鹤合欢虽然没有听到那些人发出的动静,然而以他千年经历过无数常人难以想象的经历,他不惮于在这女妖身上施与最恶意的想象。 而他虽然在玄门中『性』子放『荡』,而且所制灵傀都为绝美女子的形态,可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喜欢和人进行肌肤之亲,从小养成的洁癖让他对于美『色』远观或者是口头喜欢占些便宜,若是真的论及行巫山**之事,只怕他会比任何一位玄门的苦修者都要心无波澜。 因此不要说是这女妖这百般挑逗了,便是真的让这世间最美之人在他面前赤身『裸』.体,他也绝不会有任何动摇。 然而当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时,莫伶仃那阴沉不变,足以让任何心中有鬼的玄门弟子心怀惴惴的面容在他脑中闪过,想到如果此时面对这般场景的是莫伶仃,鹤合欢一声嗤笑,那人只怕早就落荒而逃,想着莫伶仃看似冷着一张脸其实内心无措得紧的样子,鹤合欢心中却不知为何放松了许多。 而在紧绷的心弦缓缓放松过后,此时的鹤合欢终于有时间冷静下来想到。 这地方固然古怪,可那女妖暂时也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虽然不知道她执意要与他春风一度是何意,不过妖修『性』格诡谲,加之又是由牲畜修炼成形,便说是吞亲子以增修为的场景也是屡见不鲜的,因此这女妖无论是何等想法,在目的达到之前,也没有害他的『性』命的意思。 而只要玄门及时发现他这里的异状,派来施救的来人,或者让他多了解这里的阵法和神通到底是怎样的运行效用,让他有破开束缚施展灵力的法子,他绝对有一万种方法将这折辱他的妖修斩杀在此处。 而望着鹤合欢无论如何挑逗仍是无动于衷的面容,女子面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着,她的神态仍然是巧笑盼兮,生动而又俏媚无比的,然而当她把遮挡住嘴的手放下时,那最终细密的宛如针一般密密排布在一起锐利无比的牙齿也就越发让人不寒而栗来了。 “郎君怎么就听不进奴家说的话呢?” 这一句话末,女子的声音中便渗出了深深的寒意。 …… “你们身上肩负了整个人族生死存亡的重担!若是这一次你们仍带不回来任何援兵,我们便只能永永远远困死在此处了,你们明白吗?!” 站在搭建起的塔楼高台上的壮汉声嘶力竭地吼着,高台之下一干从不同城池汇集而来的符师和御兽师们神『色』各异,面上共同有的却同样是郑重和再沉重不过的神情。 毕竟从那不知何时出现的怪洞在天空中出现,并且数量日益增多,面积日益增大,而那怪洞中吹出的黑风足以轻易摧毁一个城池后,本来分散的城池百姓和修者们开始聚集逃亡安全之处,而他们心中唯一的安全之处,也便是最有能力保护他们的地方,便是所有高阶符师和御兽师汇集的天将城和天符城。 而临时扩建的天将城和天符城外的大帐更是绵延了数百里,每一日挟着一家老少跪在官道上乞求路过的马车上的贵人施舍的人不在少数,而在除了一开始的还有些修者和贵人可能有些怜悯,收下几人后,马车后来被改造得越发坚固,几乎每一辆马车前辕都安上了锋锐至极的长刺,用以『逼』退围拥过来的人群。 然而纵使如此,官道上的血泥也仍是一日比一日更为凝厚着,天将城和天符城中看似有条不紊下流动的暗流也越发汹涌。 而因为天将城中曾发生过的一场金丹级别的妖修对战,而这场对战几乎摧毁了天将城中的所有修者力量,更为诡异的是竟然所有城池中的人族大能都没有了影踪,伴随着聚集起来的符师和御兽师越多,得知交换消息越发便利,寻常人或许以为自己到了安全之地,然而修者面上的沉凝之『色』越发严重。 而在传闻那怪洞已经开始出现在了天将城外数百里后,本就数量不平衡的天将城中逃亡暂住的修者又开始向着天符城中转移开来。 第410章 目送 然而到了人满为患的天符城之后, 看着那怪洞中吹出来的可怕妖风将也曾是第一大城的天将城摧毁一空的场景, 这一次便是连最不愿冒险的符师和御兽师们都意识到局势已经严重到了不再是逃避可以解决的局面了。 而要解决如今这般已经陷入死地的处境,众位入门的符师和御兽师们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更高层次的修者。 然而本该坐镇人族的大能, 不仅在上一次几乎摧毁天将城的大妖战斗中没有出手, 而且在这一次几乎灭族的大祸中同样音讯全无, 在这危急之时, 本该遵循着大能们吩咐,不泄『露』他们行踪的有着血亲或者师长关系之人只能站出来,告诉众人他们最想知道的人族大能影踪的结果。 而将着所有人的讲述拼凑在一起, 纵使多位大能的言辞都无比模糊, 众人最后也是从这些大同小异的符纹留言中得到了人族大能共同的去处—— 无界海。 这是一个对于众人而言既陌生又熟悉的地名。熟悉在于他们中每一个人都是在无界海中月阳林的神木中开启灵窍的, 而有些符师甚至对于每十年开放一次的月阳林探查, 每一次都会参加。 然而陌生就在于无界海委实太过无边无际,就如其名一般, 除了月阳林中一小部分众人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形,众位修者所了解的那一小块与真正的无界海相比就如同沧海一栗, 而每十年前往无界海的人中,纵使经过了再如何严苛的管束, 都会有人丧命在这无界海中,而这丧命之因或许是仅仅因为那人多向月阳林外多踏了半步。 而这百年来自恃能力强大,看低无界海中危险的修者越来越少,相反刚入门的符师和御兽师,因为实力不足。所以谨小慎微,在师长带领下不敢越雷池半步, 便许多都能平安而返。 如今说起诸多人族大能的去处是无界海,诸多仅去过数次,乃至于一次都没有去过的刚入门修者,面上都是没有太过慌张的神『色』,只有深刻了解无界海危险的年老修者,神『色』才越发郁郁沉沉。 显然,无界海中发生了他们难以想象的什么变动,才引得诸多人族大能齐聚那处,而且不愿让有关他们影踪的消息泄『露』出去,哪怕是亲族都知之甚少。 而在清楚人族大能们的去向之后,纵使仍有人心中存着忧虑,比如说无界海中可能还存着比这妖洞更为可怕的什么祸患,才会使得诸多人族大能久久停留在那处,迟迟未归,然而在好不容易得到了人族大能影踪的大部分修者看来,仰仗着人族大能出手,解决这妖洞,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指望。 而若是再不去请更高层次的修者回来,他们所有人都抵不过那妖风一击,只怕还没等到人族大能回返,他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妖洞中吹出的黑风里了, 而无界海竟能让着全部的人族大能汇集,也定是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风险。 这一去生死未卜,因此在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讨论之后,最后决定由三分之一的地阶符师和御兽师们带着初入门的全部弟子同去,毕竟人越多消息传送成功的可能便越大,而且因着不少高阶符师和御兽师对于无界海隐隐的畏惧,最后只能凑出了这么多的人选。剩下的符师和御兽师则选择留下,等待人族大能可能的回返和援救。 然而被指定前去无界海中的地阶符师和御兽师们也不是全部都心甘情愿的,只是他们出身于不成名的城池中,背后又没有过于强大的家族和师承力量依靠,面对天符城中位高权重的修者分配,最后只能服从指配。 而今日,便是他们登上灵船,真正前往无界海的日子。 面对天符城将官声嘶力竭的鼓舞士气之语,初出茅庐的入门符师和御兽师们豪情满怀,就如同自己肩上真的肩负了人族的全部重任一般,眉飞『色』舞的面『色』上是说不出的壮志豪情,然而有些资历的符师和御兽师们面『色』阴晴不定,早早地捻了绝音符在手,隔绝了外界一切吵嚷地全心思索着此行前往无界海所要做的准备。 而被着赶鸭子上架,指派前往无界海的修者更是连这点面子都不愿给,这一番鼓舞之言没有听上一句,便早早地登上灵舟,在灵船上静心打坐,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了。 在众多豪情壮志的少年当中,面上没有多少喜『色』,反而与着那些年老符师们一样紧锁着眉的汤九是这豪情满怀的少年面容格格不入的少部分,而他的面『色』被着周围一些少年看在眼里,忍不住在喧嚷声中发出嘲讽的轻声嘀咕。 “胆小鬼……” “没骨气……” 这般言论细细碎碎地钻进他的耳力,穷人孩子早当家的汤九无关痛痒地听着,这些指责没有落实到实处,对他而言就如同挠在身上的羽『毛』一样,没有半点攻击力。 而在知道那城主说的不过都是些无用的只是鼓舞人心的废话之后,汤九也不愿再听,他抬起头,目光在人群中随意地扫『荡』着,唇紧抿成一线,似乎在紧张地等待或者寻找什么东西。 然而迟迟没有找到和等到他想要找的那个人,汤九灼灼的眼神也逐渐地黯淡了下来。 …… “不去和你的哥哥道别吗?” 一位发须花白,慈眉善目的老者笑着转身问道。 他身后站着的少女恭敬地低着头,一身道袍映衬出她瘦弱得紧,却也勉强有了些弧度的身姿。 而听到她身前这位她最为敬爱的老者开口,少女笑了笑,若是叶齐在此,定然会发现这半年前面上仍有羞涩和窘迫,只会躲在汤九背后的少女此时面容已经出落有了几分大家闺秀不紧不慢的大度。 而望着那人群中仍然不放弃地四处扫望的少年,少女笑了笑,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师尊能让我将兄长一并带入道门,萱儿已经很是感激,至于兄长这次出行,”少女顿了顿,方才轻声说道,“萱儿私心便是不愿让他放心,这样他才会想着一定要回来见我……” 听着少女轻声低语中透『露』出的坚决,老者也不再劝。毕竟他真正在意的,便是汤萱这个无论是悟『性』还是资质都最出众的新收弟子,至于她那资质悟『性』平庸的兄长,这般顺口一提,也不过是万一她兄长出事,以防让他的这位得意弟子道心有失罢了。 在老者转过身后,少女十指在身后绞紧得几乎发白,望着那人群中面容并不出众,目光却一直在搜寻着什么的的少年,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念着祈福的祝愿。 一路平安。 哪怕最后什么人族大能都请不回来,由始至终她也只愿兄长一路平安。 …… 而到底在登舟前,仍是没有等到自己心心念念要等的那个人,汤九最后也只能无奈地跟随着大流上了船。 他的心缓缓地沉下,想着他带着少女挨门挨府去恳求符师大人收为弟子,最后他的妹妹被收下,他一个人在妹妹被收下后数个月,方才被作为一个添物入门的经历,汤九不由自嘲一笑。 他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哥哥,哪里还能让身负众人期望的妹妹再浪费时间来看他? 想起妹妹进入师门之后被师长改名为汤萱,又在一众入门弟子中展现出惊人天赋的种种传闻,汤九心情复杂之间,只觉得便连记忆中少女那羞涩而畏惧的面容都有些模糊而拉开了许多距离。 而他在入门之后,便是想见少女,也成了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这几个月来除了寥寥的几句督促他努力修炼的信,他更是连少女的面容都很少再见到。 而不明根底的同入门弟子看着他每日打听汤萱的消息,从来没有往他们是兄妹这一方面想过,毕竟两人的天资有如天差地别,汤萱明面上更是没有展『露』过对任何人的在意,然而暗地里还是不免流传起了汤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传言。 想到那些传言和久久没能见上少女一面的事实,汤九不由有些郁郁寡欢。 然而一味低沉也不是他的『性』子,想着至少妹妹没有在他这一趟灵舟上,而他若是真的出了事,他也不用再担心没了自己,他的妹妹会无人再看顾。 汤九复杂的心绪中便不由多了一些释然。 或许一味地看重儿女情长,或许也是他这个哥哥不成器的原因吧。 汤九只能自我安慰道。他的妹妹天资如此出众,然而毕竟出身穷苦,自然要把更多的心神放在修炼上,才能得到师长的看重,才能在大道上有更多获益,若是此时花时间来看他,那方才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他也应该好好努力,哪怕追不上妹妹的修炼进度,也至少不能在师门中,因为他的妹妹有他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哥哥而丢人才对。 这一次,他一定还能向先前一样逢凶化吉地回来的。 汤九在心底暗暗给自己打着气,他最后一遍看了一眼岸边拥挤的人群后,便没有再有任何犹豫地踏上了人满为患的灵舟,却不知他一直等待的那人,不过百米地静静望着他,紧张的秀目之中光彩翩闪,最终却只是无声地目送盛着他的灵舟离去。 第411章 到达 宽阔的甲板之上, 数位入门符师口如悬河地讨论着昔日曾在无界海月阳林中的经历, 吸引了一群没有经历过或者是对于这趟无界海之行还存有万分好奇的入门符师旁听着,而些许年纪老成些的符师也不做提醒, 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让着身后的弟子跟紧自己后, 便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灵舟养精蓄锐, 或者是另作一番布置。 汤九虽是在师门中不受重视的弟子, 然而这一次因为强制指派,师门中同样有着八位弟子与他前来,而有些甚至连修为都没有入门, 仅仅是略微感受到了灵气, 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心理都与凡人无异, 就被赶鸭子上架地作为凑数的人选来, 而他作为这些人中修为并不算垫底的一个,反倒还受到了几位陌生至极的师弟师妹们的跟随。 此刻, 竟还难得地感受到了一把被人看重的拉拢。 “……汤九,我想你应该也知道, 这灵舟上鱼龙混杂,人心难测, 只有我们同师承弟子之间才可以互相信任,不如这样,你将身上师傅给你的十块灵石中的一块交出来,作为入我们同盟的费用,待到你遇到危险了,我们师承同门才是真正会出手帮助你的人……” 然而任那人讲得再如何舌灿莲花, 汤九也一眼看出那拉拢他的人只是纯粹骗灵石的本质。 “你若是进了我们互救的同盟,你再引进别的同门进来,那名同门交纳的一块灵石你还可以分得五分之一……” 望着汤九毫无意动的样子,那人加大着劝说的力度这般说着。 而这些话却是丝毫没有进到汤九的耳中,早在市井之间便见识过了这些不入门的把戏的他,自然明白若是真的遇上了要让他们这群入门弟子自救的大难,到时自身都尚且难保,哪怕收了灵石,何人还有闲暇去搭救旁人? 而这般把戏耍到了他面前,他心底一声冷笑,此时却是连动气都没有,面上便是非常真诚地抬头,甚至恰当的流『露』出些许懊悔地说道。 “哎呀,我要是知道师兄有这般好买卖,我就不拿师尊给我的灵石去买算命摊上给我保命的那个紫『色』平安符了!师兄师兄,我拿银子能不能入盟啊,你等等……一,二,”汤九认真数着,扬起头来笑脸灿烂地说道,“我这里还有两颗碎银呢,师兄你看这能不能入盟啊?” 大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手上沙子大的碎银子,很快面上就变成了失望之『色』。 凡人的银子莫说这几两他都不看的碎银了,哪里能和关键时刻可以救人的灵石相比? 他暗地里啐了一声,面上的神情阴沉得十分难看,望着汤九笑容灿烂中还带着些许期待的样子,他也没忘往那小子可能是骗他的地方想,毕竟那灵石去买那狗屁的算命摊上的符纸,倒还真像是这种刚入门什么都不懂,只为求一个心理寄托的弟子能做的事情。 只是可惜了宰了这么个冤大头的不是他。 大汉几乎恨不得捶足顿胸地想道,然而想到搞好关系,下一次可能还能从这个冤大头上面宰到灵石,他也没敢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到汤九身上。 大汉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艰难地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字一句道。 “没事,不过灵石比这银子和算命摊子上『乱』七八糟的符咒值钱多了,师弟下次可再『乱』用了,省得再被别人骗了。” 心里暗暗腹诽着想要骗他灵石的不正是他面前的大汉,面上仍端着灿烂笑意的汤九却是将心中想法丝毫不显,只是不住地点头称是。 而在那大汉走后,望着身旁仍一脸懵懂的跟着他的师弟师妹们,汤九有些头大地挠挠头,最终他只能微咳一声,正『色』说道。 “师兄也没什么能帮的了你们的了,我只有劝你们一句话,就是不要相信什么可能帮你们的旁人,这世上,真正能帮得了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现在好好回房间修炼,哪怕多一点准备,你们也比那些没有准备的人多一点存活下去的可能。” 说完这句话之后,自认自己作为师兄,提醒一句他们不要走弯路的责任已经尽了,汤九没有再多管,便径直在面『色』各异的人群中寻到自己的房间。 门一关,世界终于恢复了真正的平静。 其实有一句话他是真的没有骗那大汉的。 那十个灵石他确实都花出去了,只是他花灵石买的不是什么算命摊上的符箓,而是真正保命的东西。 在微微沉下一口气,确定自己已经将门窗关好,而这间房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法宝监视他这个一穷二白的弟子之后,汤九小心地将着自己的衣服掀开,确定那牢牢贴着自己身体的软甲没有丝毫移动之后,方才放下一颗心来。 这从着打听到的黑市里,从一具尸体上扒下来的残缺金丝软甲,虽是花费了他八个灵石,然而保命的东西,自然不能疼惜价钱,这个道理他也是懂的,而在用着利器和粗糙的烈焰符纹小心翼翼地试过边角,确定这软甲却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之后,他方才敢花费自己大半的身家忍着肉痛,买下这金丝软甲。 而这金丝软甲虽是有些破洞,然而至少内腑是能够保护得周全的,不然它也不止八个灵石的价钱,也更不可能落到他的手上,而剩下的两个灵石,则是被他添置了数张优质的符纹和一套齐全的制符材料。 这几天里,他打算闭门不出,将着这几张符纸炼制符纹完全,作为保命以防万一的后手留着。 这便已是他能想到的完全的准备了。 想到这一趟生死未知的无界海之行,汤九沉沉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急着先动手炼制,毕竟经着上舟这一趟折腾,他也有些累了,现在炼制的效果自然是不如意的。 而在和衣睡下之后,虽是心中牵挂着许多事,汤九也缓缓陷入了梦乡。 …… 一望无尽的无界海上,一艘千米长,百米宽的浩瀚灵舟在海面上上宛如箭矢一般划过,与海绵接触的地方几乎削平了一层海波,海浪在灵舟经过之处深陷出百米长的黑『色』长沟,在灵舟经过后久久未散。 而这艘灵舟的速度同样快得匪夷所思,前一秒灵舟还在十数里外的一处海波中,陡然间便跃出到了十数里远的一处荒岛附近,浩瀚的灵舟之上猎猎金符散发着耀眼光芒,而不停巡游的符师和灵舟上方每时每刻都在更换方向,指导前进的修者更是浩浩『荡』『荡』。 而纵使灵舟行进如此之快,灵舟上也是无比平稳。 而经过十数天在灵舟上安逸闲适的生活,便连一开始忧心忡忡的符师和御兽师们心中都不再有了过多的忧虑。泰 甲板上高谈纵论,面容轻松交谈着的符师和御兽师人数越发多了起来,有人甚至已经将这次无界海之行当成了寻常出游。此时甚至有人借着这难得的同道把臂同游的时机,开启了简易的摊位,交换着各有所需的物品,灵舟之上一切井井有条着,甚至如果光看那闲逸的景致,没人会想到他们这群人是代表着人族最后希望的人。 而凌空在灵舟千米的防御法阵上,望着众人如此闲逸,似乎将这一趟无界海之行看得无关紧要,不会有太大问题出现的一次旅程,负责看守维护着灵舟法阵运行的修者不由深深皱眉。 然而众人是否有着准备,这也不在他职责之中,而这甲板上其乐融融一幕,或许也是出自某位大人物的示意,也容不得他的置喙,因此哪怕望着这平静无比的景象,纵使觉得其中深藏了些什么他难以看透的暗流涌动着,中年符师心中忧虑更深了一层,却也不敢妄自多言。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闲心再去『操』心众人是否过于散漫的事情了,担任着维护法阵之职的符师目光如鹰隼一般陡然一利,他径直将心神沉入法阵之中。 在无数条颤动的,每一处颤动都代表着不同含义,定会让常人眼花缭『乱』,乃至生出作呕之感的繁复符纹之中,凭借着多年在符道上的造诣,与着周围十一位地阶符师一同维护着法阵的他几乎立刻就从那符纹颤动变化些许不同的异样之中发现了指示着灵舟前进的符纹,竟然显示着不远处便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之处。 与他几乎同时发现这一点的,还有他身边的十一位地阶符师。 众人目光一对,神念相通之间便确认了这个消息的真实。 而为首的天阶符师毫不犹豫地心神下沉,触动着符纹,而在寻常符师眼中宛如繁密的蜘蛛网或毫无规律的缭『乱』密小纹路,在这为首的天阶符师手上,却几乎展现了顺从而完全合乎大道规律的宛如天地冥冥琴弦响动一般的变化。 第412章 不周 顷刻间平静而一望无际的海面陡然深陷下仿佛被恐怖至极的力量压下一般, 现出直径近千米的黑『色』漩涡来。 那涡流中心黑暗深邃, 如同一张荒兽巨口一般将一切吞噬着,哪怕是以修者的目力都望不尽那涡流通道尽头半分。 而望着这异象的出现, 灵舟上无论是闭关还是此时闲游的修者们晋阶意识到无界海的通道已经出现。 而『操』纵着灵舟符阵的符师们面『色』严肃, 此他们深知时哪怕分神片刻, 『操』纵灵舟前进的阵法出现了半点闪失, 都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而任是他们对于灵舟之上的防御符阵如何自信,他们也明白这防御负责绝对抵挡不下这等同于月阳林万米长枝一抽的凝缩到极处的海水威力。 而在最容不得丝毫闪失之时,变故陡生。 “各位怎么不等一等我们!” 一道尖锐而轰响得几乎震破耳膜的声音在几乎每个修者耳旁同时响起。 灵舟之上的御兽师们一脚踏上虚空之中, 在这地阶符师无不需要全力方才能『操』纵灵舟变化方向的符纹之时, 他们自当义无反顾地承担保护着符师和舟上众人的责任, 然而让他们也不由心神有些发寒的是, 明明他们比舟上其余修者的实力都要强大,然而他们也没比其余人更早一步地发现那声音所在。 而跟随在他们的铭兽也发出一声示威的吼叫, 天空中不同铭兽身上爆发出不一的强烈光芒,而在一阵骨骼爆响声中, 铭兽都暴涨成十数米乃至百米的大小。 在众多御兽师隐隐为主的白须御兽师如同树皮般粗糙不堪的面容上神情冰冷,然而他的神情中也蕴含有常人难以察觉的一丝紧张, 此时空中那伸展开翅膀,巡逻着四周,足有数百米大小的巨大鹰隼便是他的铭兽——真瞑灵鹰。 然而即使以真瞑灵鹰这般敏锐的直觉,竟也没有向他提前发出一丝预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者非善的同时,也意识到了来敌的实力是如何的强大。 遮天蔽日般的巨鹰身影沉沉压下, 那双锐利而凶悍至极的鹰眸四处打量着,很快,那双鹰眸猛然转向一处波平浪静的海面之上,然后发出了一声划空长空的鸣叫,众位修者无不纷纷警觉。 而在那鸣叫声响起的那一刻,那本来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沉沉的阴影猛然现出,而在一处简陋却同样庞大无比的灵舟现身之后,望着那灵舟之上密密麻麻拥挤着向着此处望来的没有完全化成人身的妖修,众人无不身上一寒。 而伴随着盛了不下千名妖族简陋的木舟出现,那木舟之下沉沉的暗流涌动着,仿佛有着巨大身形的阴影缓缓上浮而起,察觉到盛着那木舟移动的竟还是一名妖修,高空中的御兽师神情冷肃,已经随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然而天空中一道阴影不知何时猛然笼罩而下,伴随着真瞑灵鹰的一声惨叫,一道飓风似的夹杂着强大妖力的黑风在将真瞑灵鹰打入海面后,伴随着滔天的巨浪翻起,灵舟不稳地动『荡』着,眨眼之间,那道妖力不减反增,竟继续前进着重重地打在了灵舟之上。 灵舟之上立刻显现出了层层而圣洁无比的金『色』防御符纹,然而那防御符纹爆发出强大防御能力的同时,流动如水纹般的符纹本身,光泽同样在飞速褪去着。 大战一触即发! …… 其实躲过诸多大能对于这处秘境的封锁大阵,进来的方法也很简单。 早在他通过星域搜索着那上界残魂的记忆时,叶齐便已经发现了诸多在上界已经算得上公开的诸多古符阵的布置。 而凡界的修者大能们精心布置的这处封锁小方秘境的符阵,每一处无不精妙无缝,然而每一处也是循班按理,按照着代代相传的封锁天地的绝密古阵法而布置。 因此对于这些古阵法,就如同一道数学难题,他可以径直跳过诸多的论述过程,直接知道答案一般,纵使那些封锁阵法他没有一丝一毫撼动的可能,可当这所有阵法的布局位置细节他都熟稔于心之时,要找出一点可容他进入的缝隙,却也是再轻易不过的了。 因此在靠着自己在张舢的那处凡界得到的渚寒天残魂暂时喂饱星域的胃口之后,他终于靠着星域中层层的吸收和推衍,将着这一处古阵法囫囵吞枣地理解完毕,而这对于古阵法粗略地照葫芦画瓢一般的吸收,哪怕暂时只是让他得了些许钻得空子的效益,然而叶齐相信,日后他静下心来将那古阵法解悟完全后,他从中能得到的收益更加匪浅。 而在经过数天的推衍计算之后,最终他带着陆岱望,在穿越了层层阵法杀机之后,终于到达了这方小方秘境之中。 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无界海,饶是以着叶齐一向平静无波的心绪,从神思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推衍那些复杂的符阵变机之中解脱下来,他也难得地感受到了些许快意。 而根据银魄圣树分枝的指引,很快地他便找到了银魄圣树旧主洞府在无界海中所处的位置。 修为到了金丹境界,他已经到了水火不侵的境界,因此哪怕是神魂查探着万米之下,也迟迟没有探查到月阳林的影踪,叶齐心中也没有半分急躁。 在开启灵气护罩后,他抱着陆岱望和它背上的银魄圣树分枝,一头扎进深海之中,无限的汪流在他的威压剑势之下自动地让出一条路来,宛如一柄剑陡然刺开万米深处,他身上滴水不进,而沿途的一切鱼兽却宛如受了再大不过的惊吓一般逃散开来。 而一路扎入万米之下,身旁已经是漆黑的黏稠的海水和庞大几乎『逼』迫一切恢复寂静的海压,叶齐仍是感觉轻松,只是当他还要再进一步时,却觉得一层与进来这小方秘境时古阵法无异的隔膜之感让他再进不得半步。 几乎是立刻的,叶齐便将原因想到了月阳林之上,然而即使他拿出了作为依据的神木,因着不懂如何使用,那阻隔他不能再进半步的隔膜威压依旧,而他身旁的一切都寂静得透不出半分声息。 陆岱望在他肩上略微蹭着他的脖颈,它的皮『毛』仍是柔软而温暖的,然而此时却不知为何在心神联系中传给他些烦躁不安的感觉来。 而在察觉到天澜兽的异样过后,叶齐也不愿久呆,他转身抱住肩上的天澜兽,身上灵力一凝,转眼之间便化成一道流光,以着比之前快上百倍的速度向上冲去。 而在周围景物几乎缩成一道光点一般的速度中,紧紧攥着天澜兽一撮『毛』,紧紧贴在天澜兽身上生怕自己被甩出去的银魄圣树分枝无声呐喊。 主人我知道你偏心长『毛』怪,但你这时候能不能分出一根手指抓紧我啊啊啊啊啊啊!!! 它,它是一颗恐高又恐海的可怜又弱小的银魄圣树分枝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今天它也在遭遇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一切啊啊啊啊啊啊!!! 而回到海面之上不过是片刻的事情,被青年安稳抱在怀中的陆岱望甚至没有觉察出一点儿颠簸来,它伸出爪子熟练地抓住青年胸膛前的衣裳,埋着头轻蹭着,甚至还有闲暇小小地『露』出尖牙打了个疲懒的哈欠。 然而在陆岱望背上的银魄圣树就没有如此好运了,瑟瑟发抖地抖着叶子的银魄圣树分枝至今都没有回过神来。 而叶齐在将陆岱望全身检查了一遍,确定它身上没有出现什么他刚刚没有察觉到的异样之后,方才将视线转移到银魄圣树分枝上来。 “怎么了?” 明明刚刚他也将银魄圣树分枝笼罩在在他的防御灵气层内,而且一团精魄没有任何重量和感觉,理应不会有太过激烈的反应。 银魄圣树分枝恹恹地耷拉着叶子,没精打采地答道。 “我怕海,还……还怕高,还,还有点怕快。” 毕竟哪怕是颗会说话,有自己意识的灵植,它也终究还是颗树,修真界里也没谁见过有哪颗树喜欢不好好扎进土里,到处『乱』跑的。 然而话说出口,它就有预感自己又将接受到一次打击,毕竟在人类看来,或许赶路的这速度已是极慢,而且哪怕这速度真的算快,对它也没有丝毫真正意义上的影响,只是它一点软弱恐惧的感情作祟,才会表现的如此不堪而已,大概在那人看来,自己只是和以前一样都在没事找事吧。 所以不管怎么样,什么事都不会因为它的这句话有任何改变吧。 一些零碎的不太美好记忆一闪而过,让银魄圣树的心情更加低落了下来。 然而它却是没想到,青年在此时难得『露』出了些温和歉疚表情地向它伸出手,然后坦诚承认道。 “是我考虑的有些不周。” 银魄圣树猛然抬起头,面容逆光的青年黑眸如水般沉静。 “以后我会记得的。你回木钗休息,我来找无界海的入口。” 第413章 冒险 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如此郑重答复的银魄圣树望着面前容颜清俊而温润的青年, 一下子愣住了神, 它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说些什么来,陌生而酸涩的想要流泪的感觉让它无所适从着, 只是这次与它之前做戏般的流泪不同, 此时它心中涌动的那股温暖而微酸的情绪, 却是第一次它无法控制的近乎本能的泪意。 颤抖着将叶子伸向咫尺间隔的青年, 银魄圣树低声开口。 “其实,我没有那么害怕了……你只要像抱着长……天澜兽一样带着我……就好了……” …… 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陆岱望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危险一般, 被叶齐抱在怀中, 闲适自在的它神情陡然警惕了起来, 连平时两只软白的耳朵此时都忍不住完全立了起来。 等等,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什么时候发展到叶齐要抱丑树枝这个地步的?!! 叶齐倒是没有察觉到银魄圣树要他拿着有何不妥,而在他看来, 银魄圣树平时和陆岱望的打闹,也不过是两个孩子为着争取大人的注意力而打闹的一般, 而他虽然从来都偏心陆岱望,然而也是建立在明白那些打闹对于银魄圣树无关痛痒的程度上, 而如今是自己疏漏造成了银魄圣树的不适,对于带着银魄圣树这个结果,他自然也没有多少抗拒。 而望着下一刻它身上的丑树枝叶子就要与青年的手接触,陆岱望以着从来没有过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着身上还在揪着它一小撮『毛』的银魄圣树分枝用两只小爪子抱在了怀里。 仰头望着头顶的青年,陆岱望神情无辜而纯良懂事地叫了一声。 “嗷呜。” ——叶齐,抱着岱望, 岱望,抱着丑树枝,就好了。 明白当前局势它不能一味任『性』地打压丑树枝的陆岱望懂事地再说道。 ——两只手带着我们,等遇到了危险,叶齐就不好出手了。 望着怀中天澜兽柔软清澈的灰蓝瞳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形,叶齐忍不住笑了笑,将着怀中的『毛』团子抱起,然后在它的脑背上一触即离地亲了一下。 “岱望真乖。” 被着长『毛』怪拼命往『毛』里摁的银魄圣树分枝一脸懵『逼』,等等它还没有答…… 陆岱望神情“和善”地『揉』了『揉』它,灰蓝的瞳眸里充斥着冰冷的写满“不听话你就死定了”的光芒。 ——别忘了,最常和你呆在一起的是谁。 收到这无声的威胁,银魄圣树分枝浑身一激灵,待到叶齐望向它时,它求生欲极强地没等叶齐说话便先开了口。 “我……我想了想,被长『毛』怪抱着也挺好的,哈哈哈。” 银魄圣树分枝却在心里为自己暗暗鼓起了气,在这长『毛』怪还一宫独宠的时候,它不能因为主人的些许歉意就肆无忌惮地浪费自己的这一点恩宠,它现在要做的就是蛰伏起来,等到自己的恩宠积累到足够程度的时候,再跳给长『毛』怪致命一击。用它旧主人红颜的话说,这就叫做养精蓄锐。 而陆岱望则在心里冰冷想到,等到了海里,一定要找个机会让叶齐把白虫子放出来。这些天没有了白虫子的『骚』扰,这棵丑树枝都敢上天了。 一兽一枝心思各异地想着,面上都朝着彼此『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 陆岱望挣扎着在人类怀里扭了一个怪异的姿势,它让自己的背靠在叶齐上,不给银魄圣树分枝一点可能接触到那人的间隙。 而望着陆岱望紧张地抱着银魄圣树分枝的样子,叶齐忍不住笑了笑,它再『揉』了『揉』手下幼兽温软暖热的白耳。 隐约猜到了些许陆岱望和银魄圣树之间纠葛所起原因的他,终究是舍不得让自己的白团子受一点委屈。 然而顾忌着银魄圣树,此时他只能用着心神无声传讯道。 ——岱望乖,等到这次无界海之行完成之后,银魄圣树就去发芽了,发芽需要很久的时间,到了那个时候没有外物打扰,岱望到时候也可以好好修炼了。 而等到银魄圣树分枝发芽之后,之前千年的记忆它或许都会想起来,到了那时候银魄圣树就不会幼稚到因为这些所谓的争宠原因再和陆岱望对着干了。而陆岱望修炼成人之后,等到它心智成熟起来,也应该会渐渐明白现在做的这些傻事有多幼稚。 争宠,也亏得它这个小脑袋瓜子里还有这些主意。 叶齐无奈地轻『揉』了『揉』怀中白团子的脑袋里,然后他到底是没有将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些后话再说出来,不过等到陆岱望以后想起,或许那也能成为它回忆里珍贵的黑历史吧。 叶齐笑了笑,些许遗憾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等到陆岱望成人之后,他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想抱就抱了吧。 脑中的思绪有一刻飘远着,叶齐忍不住微微加重了些抱着怀中白团子的力道,望着陆岱望乖巧地往他怀里缩的样子,他心中忍不住生出些许怅然来,有些知道自家孩子终究要长大,离开他羽翼庇护的沧桑。 而陆岱望听了,却是煞有介事地认真点了点头。 没错,等到丑树枝发芽了,大概几百年都不会冒出头来了,到那个时候它修炼成人了,就可以光明正大陪在叶齐旁边,还可以和叶齐做它没有成人前不能做的事情了,等到丑树枝出来,它和叶齐说不定都已经在一起好久了。 这样一想,陆岱望心中些许的憋闷就此消失,再望向怀里的丑树枝时,它的眼神中带了些高高在上的怜悯意味。 就让丑树枝随意做点梦吧,反正也只有在梦里,丑树枝想的才可能成真了。 努力地仰起头往后蹭了蹭,望着青年低头往他,黑眸沉静的样子,陆岱望灰蓝瞳眸清澈,神态却坚定无比地认真答道。 “嗷呜。” ——岱望知道了。 而望着陆岱望『毛』绒绒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煞有介地答应它的样子,叶齐笑着,心中些许的杂念便尽数拂去。 只要还是它,不管长大成什么样子,都已经很好了。 …… 而在安抚好陆岱望之后,叶齐继续循着银魄圣树分枝的指引找着它旧主洞府的位置,只是连银魄圣树分枝自己都不清楚进入无界海的方法,作为只是在这小方秘境呆了不到一年的他自然也不可能多么清楚。 而在尝试过多次也只能无功而返之后,叶齐明白或许只有依靠进入过无界海的人指引,他方才能找到进入无界海的方法了。 感觉到这方天地之间越发不稳的天地气机,一丝忧虑在他心中闪过。 想到封印之符中的虫王,叶齐越发觉得这小方秘境之中藏有越发大的秘密。 而在着他还没有进入这小方秘境前,封印之符中的虫王还能察觉到红点象征的一处实力已经无比强大的虫王位置,然而在进入到这方世界之中,天地气机就已经自觉地将着虫王能感知到的红点全部屏蔽了起来,而白虫更是在这般压制下直接进入了昏『迷』的状态。 如此也怪不得这一方虫王强大到一定状态之后,就几乎陷入了完全停滞的程度。 叶齐已经确定了这方秘境存在着某位大能『插』手的迹象,然而这位出手的大能修者立场是恶是善对他而言仍未可知,他只能凭借着那位大能将虫王束缚住这一点,模糊判断出那位大能修者至少目前为止仍是处于善意立场的。 然而判断出这一点能起的作用也不明显,毕竟这一路来他遇见过的所有表现出善意,却在某刻突然转变立场的人仍不少见。 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人是向着虫王或者是这方已经在衍变不正常的小方秘境天道而来,这样他至少能速战速决,在引起那人注意前将着改善陆岱望体质的灵植拿到手,不然若是那人是玄门中人,抑或者是更为邪异修者,不然他现在成了九转金丹之体,若是落入旁人手中,哪怕最初是善意之人,为了家族子弟能够做出什么事情,也极难预料了。 叶齐这般想着,他心中有着不小的担忧,但却没有多少惧怕,毕竟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一脚一印向上攀登着都可能带有极大的危险,而他如今有着星域和来自原世界不止玄门的威胁,面对危险若是一味逃避,迟早会因为实力不济而葬身在这些危险迭出之处中。 而他只有冒险一搏,迎难而上从风险中攫取出足够他自己实力增长的足够觊觎,才是能打破这诸多死局的唯一出路。 而藏了诸多前任洞府的月阳林,便是摆在他面前的一场有着杀身风险的机遇。 哪怕没有陆岱望迫切想要修炼的原因,仅凭他自己,在银魄圣树分枝已经解决了最困难的寻找到洞府和进入洞府的方法的情况下,若是在混沌虚空中久久找不到实力进步的方法,他也定会回来再冒险一搏的。 第414章 消泯 而在久试不得其法, 叶齐最终决定前往人族聚居之地, 寻找能够进入无界海的法子。 然而等到他不眠不睡地连续赶路数日,方才走出无界海区域, 赶到人族聚居之地时, 叶齐方才发现了人族聚居的城池中几乎十室九空, 而几乎被人为撕裂出来的混流虚空的黑『色』巨洞蔓延开来, 几乎将着城池中的一切都摧毁完全着。 固然他在进来这小方秘境时便有察觉到这方天地的气机十分不稳,然而当他直面着几乎被撕开一般,空间本身在缓缓逸散开来的小方秘境时, 他眉一皱, 几乎立刻便意识到了这其中的不简单。 结合着从古籍中了解到了凡界的情况, 再结合着他从上街残魂脑中得到的记忆, 叶齐几乎第一时间判断出来了。 ——这小方秘境,正在走向消泯。 如果说这世上的万千凡界, 都如同一处独立而成型的“房间”,而混流虚空就如同连接着这无数房间的一处“走廊”通道的话, 那么混流虚空之中的状态是极其不稳的,因为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凡界在混流虚空中产生和消泯, 而一处世界消泯和产生造成的能量逸散无疑极为强大,若是没有约束,乃至于可以波及其它较为脆弱的凡界存在。 然而混流虚空是这无数凡界的通道的同时,却又是这无数凡界的保护膜,无论是爆炸还是消泯的能量余波,都不可能冲破混流虚空中隐隐的空间法则约束, 而能够在混流虚空和凡界中自由穿梭,也只有金丹以上,能够捕捉到联系凡界与混流虚空相通节点的修者,方才有寻着间隙脱离的可能。 至于混沌而巨大的能量,除非是能够持久地超过这方凡界容纳的节点,方才能冲破凡界与混流虚空中冥冥的法则约束,冲撞到混流虚空来,因此混流虚空中无数的能量余波几乎每时每刻都会冲撞着,那些逸散开来的余波最低都是具有金丹修者一击的力量,最高传闻甚至能够有着冲散空间禁锢的能力。 所以对于寻常金丹修者来说,行走在混流虚空中只是不得已才能使用的方法,因为余波威力冲击得过于快速,往往在片刻之中就能冲近数万里的距离,而若是不巧正处在一处消泯的凡界边缘,那更是几乎来不及反应就几乎会被湮灭在余波当中。 而叶齐之所以能如此随意地将着这混流虚空当成寻常出入的通道,便是他与寻常金丹初期修者不同,他所成的九转金丹不仅是增强了他数倍于普通结丹修者的神魂强度和体质,更是让他对于天地气机的感知敏锐到了极点,因此不止在那能量余波到来前,他神魂感知的范围和金丹对于天地气机早已捕捉。 而在提前捕捉到那余波前进方向后,以着他片刻便能腾转千里的速度,固然不可以正面对上那能量余波,可要避开那余波前进方向却是不难,因此对于寻常金丹初期修者宛如龙潭虎『穴』的混流虚空,对他而言却也不过是如同自家后花园一般可以随意进入之地。 然而对于混流虚空可以随意通行,也并不代表他丝毫不忌惮那些冲散开来的余波。当一处凡界无论是自身走向消泯,还是在外物下走向消泯的那一刻起,由于这是天地大道的规律,因此消泯的凡界和着混流虚空中本来坚不可摧的空间法则会隐隐走向崩溃,而这空间溃散的迹象,也便是无数的混流虚空在这凡界中出现。 而混流虚空中无数的能量余波也会通过那混流虚空与凡界的通道,没有任何阻碍地冲撞进来,最终加速着这方凡界溃散的速度。 可是明明距离他上次前来时不过数年的时间,这方还没有太多溃散迹象的凡界就已走向崩溃,这不得不让叶齐的心情感到些许复杂。 大道无情,便连一处天地都有着其本身存在的时间界限,更何况本身就十分脆弱,依附着这方天地而存在的修者呢? 若他仍是凡界中微不足道的凡人一员,除非指望着另一处凡界中的修仙门派伸出援手,愿意将他们引渡到更为强大的另一处世界,不然面对这种天地溃散的事情,只怕他也只会无能为力吧。 这个想法在叶齐脑中一闪而过着,不过这方凡界存在了万万载,不知孕育了多少万代的凡人,若他真的是个凡人,他凑巧会遇到一方天地消泯的时机,就如同是朝生暮死的蜉蝣担心着承载自己的大树是否可能会死一样可笑吧。 摇头轻笑着,叶齐很快便将这个念头抛在了脑后。 不过很快,他的心情又沉重了下来。 这个几率固然小,然而对于现在确实存在繁衍的小方秘境的凡人而言,他们仍然撞上了这般天地崩裂的概率,望着自己生存的一方家园消散,这其中的滋味,固然他不是依存在这小方秘境中生长的人,他心中也难免有些沉重的感情生出。 而在同情之余,叶齐心中也明白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来。 毕竟作为有着金丹修为的修者,在凡人眼中他或许已经与能够翻山倒海的仙人无异。然而对于这方不仅面临着溃散危局,而且已经被着无数大能布置的法阵锁死的小方秘境而言,他推衍出来能够进入的阵法,也不过是钻了他和陆岱望都不是这小方秘境中孕育出来的存在的空子。 而银魄圣树和他木钗中的数万魂魄,又是魂魄的存在,几乎不再能触动这小方秘境的一丝气机,因此他才在险而又险的没有被法阵侦测到的情况下进入了这小方世界。 然而若是他要从这小方秘境中带出活生生的人来,那他需要花费的心神就要成十倍百倍地向上递增了,陆岱望当初也是险而又险地被他藏在封印之符中,在他一边推衍着诸多符纹寻找符阵破绽,一边以着全力躲避着随时转动的符纹变化,毫无分心的情况下方才能带进这小方秘境来。 而叶齐也曾测试过他封印之符能够封存的生命的活力,最终确定若是凡禽,哪怕是他能找到的凡虫中生命力最为强大的虫奚,或者是其余的没有灵力的禽类,被封印在封印之符中,不过片刻都会落得窒息而死的下场,而连虫王被封印在封印之符中,也需要他偶尔放出喂食方才能保证生机不断。 因此带人这个念头,在出现在他脑中的片刻便立即被否决掉了。 然而这小方秘境也不是到了只有死路一条的时候,毕竟一处世界从开始溃散到生命不能存在的地步,仍有数十年乃至百年的转化时间。 他仍记得在张天箐妄图夺舍他的时候,张天箐曾经在这小方秘境和玄门之中打开了一条通道的场景,而在阵法没有设立前建立的通道,若是玄门中有大能愿意出手屏蔽通道中的动静,再经过数十年的慢慢迁移,将这小方秘境中的凡人全部转移到大方世界也未尝不可能。 毕竟光是齐朝的疆域,就有他前世几个地球陆地总面积那么大,而齐国在大方秘境之中,无论是疆域还是国力,传闻都不能算得上是最为强大的国家,当然这一点他也只是在古籍上略有耳闻,至于具体情况,他仍是一无所知。 然而哪怕是仅凭着齐国空出来的许多被修真门派施法开垦,却无人耕作的千亩良田,以至于每一年齐国上下都极力劝农耕织的情况,容纳这小方秘境中的这百万人也应该是不难的。 当然叶齐也知道,这其中不同文化,乃至于人文不同产生的摩擦仍然难以避免,而在前世人口迁入也不是一个容易解决的问题。 然而当最大问题的容纳程度和这小方秘境中凡人的『性』格几乎都逆来顺受的问题都得到解决时,无论是对于疆域辽阔,人口并不算太多的齐国,还是对于急需着容身之所的小方秘境中的凡人,似乎迁移住所都是一种双赢的利大于弊的解决方式。 当然,叶齐也清楚这也只能是他的一厢情愿,毕竟是否有能力或者愿意这么做,也只能看着得知到这一处凡界异状的玄门,愿不愿意冒着这些凡人中可能埋藏着引发天地溃散主因的危险,引渡他们到这大方凡界中了。 而作为心灵上仍是纯粹的仍停留在前世的他,叶齐明白在这一件事情上,无论他是否能力,他都不能对于玄门的决定做出任何评论,毕竟无论是以着大方世界的安危为重,还是引渡这群溃散凡界中的凡人,玄门都有这么做和不这么做的原因,没有谁可以置身事外地评断出玄门任何一种做法的对错。 然而望着这小方秘境越发溃散的场景,叶齐的心情仍是不可避免地沉重了下来。 而在力所能及地掩护引导着些许流散开来的难民群来到安全城池的同时,叶齐也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意图。 在查探到了人族聚居之地的天符城不日就有出无界海的打算之后,他便打算同着那艘灵舟的人一起赶往无界海。 第415章 不要怕 然而担心可能有金丹乃至更高层次的修者发现, 叶齐最后只是选择记下灵舟波动的气机, 然后潜藏在距离灵舟较远之处的岛屿附近,一边分心追踪着灵舟的影踪, 一边修炼着自己的隐蔽神通。 当然, 叶齐也发现了灵舟上熟悉的一张面孔, 然而他并没有上去和汤九叙旧的念头, 毕竟汤九现在能够踏入修炼的门槛里,他固然欣慰,可这也不代表他就能将自身的安危毫无保留地交给一个只是萍水相逢之人抉择, 哪怕这危险的可能『性』小到极致, 他也不愿去冒这般风险。 因此没有惊动任何人地在无界海中以神通藏匿着自身时, 叶齐没有一点儿想要现身的念头, 哪怕他在这些日子里逐渐发现了灵舟之上似乎没有让他感觉到有所威胁的气息,而从着他得到的消息看来, 似乎所有的人族修者都在同一时间去往了无界海,然而哪怕是人族聚居之地发生了这般大事, 也不见任何一位人族大能回返。 感觉到无界海中可能发生的某种危险极大之事,略微忖度之后, 叶齐也没有临时再改变主意离开的想法。毕竟想要得到珍宝,怎么可能不冒着一定的风险?而修真界中向来没有免费的午餐,若是连危险都没见到就打起了退堂鼓,也不符合他行事的准则。 再说他此行也不一定和灵舟中的众人前往同一个方向,等到他发现了进入无界海的方法,或者是趁机进入灵舟, 待到进入无界海中再出来也未尝不可,而一次放弃可能造成的对于以后的事件同样抱着保守退让的心态,而造成心『性』缺憾,同样是他此时不愿贸然放弃的原因之一。 而在他潜行的数十日里,叶齐逐渐掌握了让定仙魂术的□□同时施展隐匿神通的方法,而他发现做到这一点也很简单,若是让本体专心修炼,□□施展隐匿神通,隐匿神通消耗的灵力会非常巨大,而且在模糊之间给他一种天地气机撕裂的不圆润之感,只有在□□和主体同样施展隐匿神通的情况下,□□融入天地气机的程度才会圆润达到完美。 而在发现这一点之后,叶齐便明白定仙魂术的第二层次“随心魂转”原来不是一次『性』便能修炼完全的。定仙魂术这门功法不仅要求施术者的神魂强度,而且还要灵力根据功法在金丹和经脉中流通时足够流动,乃至全身的气息都要保持在一种圆满的将锋芒敛起,方才能与天地气机同步的状态。 而他虽然达到了施展第二层次定仙魂术的第二层次,可是因为对于天地气机的掌控,与自身的调控总是不能达到圆满的地步,因此若是全力施展定仙魂术时,这功法上的些许缺陷没有暴『露』出来,然而在既想要修炼定仙魂术,又想要自己的神通在□□上施展完美,同样要求本体保持修炼的水平不受到影响时,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发现自己在定仙魂术的第二层次上还有着提高的水平后,叶齐暗暗记下,便保持着不急不躁地继续日夜施展着定仙魂术,争取早日提高自己在这门法术上的熟练程度,以便为着以后的精研打下基础。 而在分神施展的隐匿神通气息越发完美无缺,以至于叶齐估计着自己处在金丹中阶,极其『逼』近金丹后阶的神神魂都对于□□的气息难以察觉,□□存在的地方气机平和无比,哪怕是用肉眼仔细看也看不见丝毫漏洞出现后,他便决定让自己的□□潜藏进灵舟之中。 当然,在让□□离开时,望着怀中乖巧趴着的陆岱望,叶齐不免起了些许开些玩笑的心思。 陆岱望朦胧间伸着爪子,在青年怀中无知无觉地舒展着身子,打了一个呼噜。 直到它感觉到自己从温暖的地方,被放下到冰冷的地面上时,它方才懵懵懂懂地睁开眼。 为什么要把它放下来,叶齐要去哪? 等等…… 为什么有两个叶齐在它面前?? 蜷成一团的雪白团子此时伸展着身体站了起来,它一脸懵『逼』地用爪子『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方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两个一模一样,便连神态都是浅浅温暖笑意的青年含笑望着它,然后在同时,无论是伸手的角度还是伸手的姿势都没有任何分别地伸出了手。 “岱望乖,过来。” 望着伸到面前的两只手,陆岱望听话地抬起了一只爪子,然而想起面前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叶齐,它久久停留在半空之中,犹疑着在两只手之间落下不知道该搭在哪一只手上。 是在做梦吗? 陆岱望犹疑地摇着尾巴想道,叶齐不可能变成两个的,两个里面肯定有一个是假的。 它不能被假的叶齐蒙蔽,它一定要找出真的那个叶齐来!! 陆岱望的神情陡然变得无比认真了起来,它抬着头定定地看着,想要找出两个同样望着它的人异样来。 而看着雪白的柔软幼兽睁大着灰蓝的瞳眸,仰头无比认真地看着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样子,叶齐忍住想要道破奥妙的心思,他和□□宛如一个人一般地温和笑了起来。 洞『穴』之中回响着便是两人同步叠加在一起的声音。 “岱望,过来呀。” 两个长身玉立,面容清俊雅致的青年微微张开了手,面容上都是陆岱望熟悉到极致的宠让而温柔的笑意,便是连呼吸的频率,都是毫无差别的一致着。别说是差别了,便连身上的气息,两人都是它熟悉而又喜欢至极的温暖气息的。 若是到平时,它看到这一幕早就忍不住跳到青年的怀里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太糟糕了! 陆岱望圆睁着灰蓝瞳眸,心中严肃而郑重地想道。 怎么办?到底是哪一个?它一定要选一个吗?或者是它真的做梦,就梦见有两个叶齐了吗? 可是为什么岱望只有一个,两个叶齐怎么分? 而望着两个青年面上同时显『露』出的浅淡的掩藏着自己失落的缓缓收回手的眼神,陆岱望几乎仅凭自己直觉的便冲入一人怀中,它往青年的怀里蹭着,便听到熟悉到无比的声音响起。 “既然岱望选择了你,便请你好好照顾它。” 抱着它的青年胸膛响起了些微颤动。 “我会的。” 下一刻,那空着收回手的“叶齐”便平静离开。 而听着青年离开的熟悉到仿佛踏在它心间的脚步声响起,陆岱望忍不住转过头,那人离开的背影一如它无数个恐惧的日日夜夜里梦到的,每一次为了不得不舍弃它的理由离开它的一般,平静而坚定。 不会再回头了。 也,不会再回来了。 青年的身影沉默地告诉它,它如果没有追上去,便是它隐隐害怕的最为可怕的永别。 这一次,他也要这样离开了吗? 然而抱住他的那人胸膛的温度熟悉而炙热,便连抱住它顺『毛』的力道也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而温柔,可是,怎么可能有两个叶齐呢? 陆岱望陷入了『迷』茫当中。 而望着陆岱望『迷』茫地看着他,一会儿又焦急地看着那离开的人的样子,叶齐忍不住笑了笑,他微微勾起唇,就要告诉陆岱望真相,天澜兽却猛然更深钻进了他的怀里。 ——离开的,是假的,对不对? 少有的没有发出一声声音,陆岱望却无比准确地和他心神沟通着。 叶齐心中有些许惊讶,他没有料到他定仙魂术修炼出的□□中存在的破绽,竟能让陆岱望看出来。 而在他眉宇一皱之后,那身影消失在洞府中的“叶齐”也在此时悄然回返。 望着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出不对的分神,叶齐少有地认真抱出怀里的陆岱望,他温声问道。 “岱望是哪里发现了不对劲的?” 锐利的爪子在柔软的爪垫下伸出,陆岱望爪子软软地勾着他的衣服,那双灰蓝的瞳眸柔软而清澈,陆岱望直勾勾地望着他,温暖而皮『毛』柔软的身子是完全信赖地倚在他的手上。 ——真的叶齐,不会把岱望,留给假的叶齐的。 陆岱望两只爪子努力合拢着,抱住他的衣服力道加紧了,眼里仿佛还有些余悸未散的害怕。 ——不过岱望,差一点就相信了。 陆岱望软软的尾巴卷上他的腰身,神情温顺而柔软地压在他的胸膛,一双灰蓝的瞳眸直勾勾地望着他,仿佛还有些不安地蹭了蹭他的身体,试图和他贴得更紧一点。 ——岱望很乖的,叶齐,不要丢下,岱望。 望着那双依赖却隐隐藏着不安的清澈灰蓝瞳眸,叶齐只觉心中被莫名的情绪拥堵着,他第一次尝试到了懊悔的滋味,就像喝了一瓶极苦的酒,直到醉意发散开时,他才意识到胸膛中那苦涩泛开的意味如何让人动容。 如果他早一些意识到陆岱望的害怕的话,他绝不会拿让拿这件让它害怕的事情和它开玩笑。 “抱歉。” 青年压得极低的声音从它上方传来,察觉到胸膛中的震动,陆岱望还要抬头再看时,得到的却是一个温和至极的印在脑背上的吻。 “那种事情,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所以,不要怕。” 第416章 转机 然而明眼之人都能看出, 在符师们无力出手的情况下, 此时的局势已然向着对于妖族有利的一方转变,而若是让着妖族真的将灵舟之上的防御符阵攻破, 所有人都不敢想象他们会落到如何惨烈的结局。 灵舟之上, 所有人面上无不『露』出仓惶之『色』。 然而下一刻, 变机陡起。 伴随着黑『色』漩涡中一道隐隐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金光通道缓缓成形, 人族竭尽全力开启通道的符师们从着无比专注的构建通道的状态中退出,而这他们的面『色』仍有些疲惫残留,有些符师的身影甚至略微虚浮, 需要极力控制自己, 方才能继续凌空站在高空之上。 毕竟开启无界海通道这一过程固然短暂, 然而需要的一瞬之间万般衍算的心力, 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而在符师们打开通往无界海通道这一过程完成之后, 纵使知道现在的符师给不了他们太大的助益,灵舟上众人的脸『色』却是都从惴惴不安好了些许。 毕竟哪怕只能由御兽师出手对抗外敌, 但只要由符师守护灵舟上的防御符阵,灵舟之上的防御符阵不破, 纵使妖修再如何放肆,他们也终究立于不败之地。 而能看出这一点的不止人族,木舟之上一阵喝骂之声传来,有些响亮得甚至能让人族中人都能听见,而因为那些妖族化人仍不完全,伴随着听不清楚, 偶尔夹杂着人言的污言秽语,和大部分来自妖族自身的声音,那简陋悬浮的木舟之上,已经隐隐化成人型,面容已经完全如同人一般五官清晰而邪异的妖修,神情越加不好了起来。 灵舟之上的众人看着妖修船上的热闹,无不发出了宛如看热闹一般的嘲笑。 “我就说嘛,有我爹在,妖修不可能攻进来的。” 一身锦绣白衣的少年若无其事地放下自己几乎攥碎了栏杆的手,回头面容自豪地说道。 而此时凌空悬浮在高空中的一名不起眼御兽师老脸一红,几乎要恨不得将自家儿子现在就丢下船去。 然而将那名少年和许多御兽师,符师簇拥在中间的众人却是只觉一阵深深的安心,他们可不想那位少年说的是不是大话,如今危险已除,他们面上都忍不住挂上了庆幸的微笑,便连清楚这名少年不过是狐假虎威的修者,也不过善意一笑,没有将这位少年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刚才那名少年紧张地恨不得代父上阵的样子,他们也是尽收眼底了。 御兽师中不少人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们也习惯了和符师配合对付妖修,若是没有了符师,就宛如少了一只臂膊一般,纵使胜了,若是让妖修攻进后方,他们也只能算是残胜,而当符师们空出手来后,此时哪怕符师没有了发动攻击的能力,有着符师在身后作为后盾,他们也能放下心来进攻,而无需顾虑后方。 真瞑灵鹰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啼,只是被着毫无防备的强大灵力偷袭了一瞬的它此时展开宛如遮天蔽日一般的巨翼,几乎毫发无损地飞回到了为首的御兽师旁边,到了此时,不仅是妖修,就连不少与为首御兽师亲近的人族们方才发现,早已铭刻在真瞑灵鹰上的奥妙异常,以着漩涡般深沉快速转动的符纹。 竟有御兽师大手笔到,让符师在他的铭兽身上刻上了千金难换的活符纹?而且哪怕是刚才那让众人都隐隐胆寒的威力巨大的一击,都没有让这真瞑灵鹰受损半分。 而看到这一幕的妖修,脸『色』更加不是仅是难看便可以形容的了。 人族的喜庆和妖修们中的怨忿暴怒在一瞬间掉转过来,几乎成了鲜明不过的对比。 然而不少符师没有来得及清醒,他们惊疑不定地互相看了一眼,方才发现在刚才危险一刻,自己刻画符纹时出现的感觉并不是仅有自己感觉到的错觉。 有人出手,帮了他们。 就宛如在万米长途之上已经做好了精疲力竭准备的凡人,却眼睁睁看着跑道在一瞬间缩短到了终点一般,面对通道的打开,他们中几乎无人不清楚哪怕是在最为顺利的情况下,若是没有人族大能『插』手,起码需要五六个时辰他们方才能顺利打通。 而面对坚固异常的空间壁垒,纵使身后有着需要自己保护的亲人和弟子,符师们也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纵使通道随时可能被打断,他们也不能妄然将自己的神魂收回,不然通道构筑失败,宛如巨网般施展出来的符纹之力没有落点,最后只会反噬回他们自身,到那时不仅于局势无利,反而会重创御兽师的士气。 然而在他们眼睁睁看着妖修偷袭,却无力出手,已经做好了最坏准备的情况下,一股强大的不属于他们内部的力量出手,竟是在一瞬间便找到了需要他们二十位符师竭尽全力方才能在堪称无尽的符纹中衍算出,堪称沧海一栗的天地气机,然后在一股精纯而强大无匹至极的灵力的推动下,他们方才能顺利地仅在一个时辰中便构建出了稳定的通往无界海的通道。 在清楚己方仅有一位年寿将尽,而且修为不稳,境界是靠着宝物堆砌上去的金丹天阶符师的情况下,众人如何能不惊疑不定?他们不清楚这股帮助他们的强大力量从何而来,毕竟若是属于人族的天阶符师,那出手帮助他们的那位天阶符师为何不现身? 要知道若是有两位天阶符师在,除非那木舟之上有着元婴级别大妖的力量,不然他们木舟上这一行人完全能够安全无虞地凭借符阵的力量,隐蔽着己身,在完全欺瞒那些妖修的情况下毫无阻碍地进入无界海。 而若是那出手帮助他们的不是人族大能,那这无界海上,到底存在的是怎样神秘莫测,又在多久前便窥伺在他们身旁的一股力量?这样神秘莫测,敌友莫辨之人,不是比着近在眼前的妖修更为危险吗? 在不清楚那到底是位不想现身的人族大能,还是敌友莫辨的潜藏在暗处的第三方时,许多符师的面上全无灵舟之上众人的喜气洋洋,他们眼神中各含着不同深意地对视着,神念相通间暗中沟通着彼此的想法。 …… 而此时盘腿坐在船舱中的“叶齐”一叹,他本不想引起任何人注意地混入灵舟之中,然后在查探到进入无界海的方法之后,再让自己的主体进去,可却没有料到,竟是会发生潜藏在一旁的妖修,趁着人族符师无暇顾忌的功夫,向着灵舟发起攻击的事情。 他也更没有料到,灵舟之上竟是真的仅有两位强弩之末的“金丹”修者,若不是他们委实太过没有金丹修者的气势,他也不会在神魂一扫时,几乎在两位金丹修者毫不知觉的情况下,将着灵舟之上众人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 而那两位金丹修者不知是用了什么秘法,两人体内的金丹黯淡,毫无一丝生气,便是连神魂强度和灵力,甚至都只是比他在没有晋入金丹之前强上一丝,而那载着妖修的木舟之上,他虽然没有用神魂扫视,却也能隐隐感觉到两股至少与人族的两名金丹修者相比,更为强盛的力量。 以着灵舟之上众人的这般实力,在破开了比起妖修们,算得上最大优势的防御符阵之后,叶齐不敢想象灵舟上的众人,会落到如何的结果。 在符师搜寻通道的过程中,叶齐虽然对他们打开通道的那符阵一知半解,然而在灵舟之上的符师们打开的那通道,在无数紊『乱』的天地气机间寻找之中,他神魂一探,几乎要比寻常金丹初阶修者神魂还要强上数倍的神魂便在顷刻间查探到了那在无数天地气机间,隐隐带上了另一个空间气息的那一如同尘埃般的代表着一处自成空间的天地气机的一点。 这一点气机若隐若现,当时的时机也万分紧急,他自然不可能在自己明明有余力出手相助下,眼睁睁看着妖修袭击灵舟之上的人,于是在几乎没有过多考虑的情况下,叶齐也只能以着自己的神魂在瞬间将那点从紊『乱』如『毛』团中的天地气机中扯出来,暴『露』在众人眼前。 在完成这最为艰难的一步后,剩下和月阳林沟通,取得进入资格,稳定空间的事情,符师们自然以着高效率完成了。 而在出手相助的那一刻,叶齐便有了自己已经暴『露』的感觉,毕竟那一点气机是他硬生生从无数天地气机间拖拽着,暴『露』在众位符师面前的,除非是真的存在傻到能相信这天下掉节点的修者,不然符师们起疑心也很正常。 然而纵使清楚灵舟之上的修者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叶齐也没有在此时跳出来的念头,毕竟不说是自己的解释,光是自己在进入无界海之后就要和这些人分道扬镳这一事,便注定了他不可能帮得上他们太多。 所以与其让他们心中存着不该有的期望,不如在萌发之前他就掐掉他们不该有的这些念头。 毕竟他固然能够在自己有能力时出手助他们一臂之力,然而叶齐也明白灵舟之上的这些修者进入的地界会有多么危险,一个能留下如此多人族大能,而迟迟没有丝毫音讯传出的无界海,以他一己之力,也不可能有多少助益。 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此行所来的目标,因此纵使明白自己的出现,可能对于灵舟之上惴惴不安的众人是一颗多大的定心丸,叶齐最终也没有选择出现。 第417章 心思各异 灵舟之上, 风平浪静着, 为首的御兽师乐呵呵地望着符师们,开口关切地问道。 “各位道友感觉如何?” 为首的符师收拾着面上略有些惊疑不定的神情, 他也清楚如今的他们, 是这灵舟之上的众人最后的主心骨了。 而符师在经过隐秘的神念讨论后, 最终都是决定不将有人出手相助他们这件事情在此时暴『露』出来, 一切都还是等挨过了与妖修的对抗之后,再谈这蹊跷之事,时机才会比较适宜。 以着防御符阵相隔之间, 符师和御兽师之间气氛融洽地交谈着。 在确定符师没有受到太大损伤后, 御兽师们将疲惫的符师护在中间, 光纹粼粼的强大防御符阵横隔在他们和妖修之间, 而在有了底气之后,他们转头望着那些妖修时, 便再无先前诸多畏缩了。 “事已至此,我们再打下去, 也只是白费力气,如今这妖洞之事, 祸及的可不仅是我们人族一地。哪怕是为了你我族类的苍生,尖槐鹰王,我劝你还是收手吧。” 为首的御兽师面『色』镇定地站出来,他抚着长须,大义凛然地说道。 而听了他说这话,简陋的木舟之上竟是有着妖修脸上流『露』出了赞同之『色』。 毕竟人族若是势弱还好, 他们也不介意在人族危险边缘再推上一把,可此时危急之时,他们也想要进入无界海,去寻找己方失踪的几位大妖,顺便再寻出别些出路来,如今若是要与有着龟壳缩的人族对上,讨不上好不说,光是这损失,就足以让它们心里暗自生疑了。 怎么?这金蛇蟒王是想让它们出手,消耗它们各自族中自身的力量? 虽然平日里各位妖修面上尽是粗莽之『色』,可当真正涉及到利益的问题时,他们一个一个计算得比人还要精明。 而察觉到木舟之中众位妖修的人心浮动,先前向着真瞑灵鹰出手的妖修面『色』更是不好看了下来。 然而他也清楚,这时候和那些只顾及着蝇头小利的妖修对上,只会让对面的人族平白地看了笑话。 而在面『色』恢复成以往的傲然之后,尖槐鹰王之后,一道如同利箭般锐利得穿破众人声线的声音响起。 “让你们的天阶符师出来,你们这些只会借用外物之力的御兽师怎配和我们说话?” 一位众人之前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的妖修不知何时站出,它傲然开口,头顶有着金灿发光,宛如金弓似的半米长的犄角,眼瞳完全不似人的竖瞳睁着,明明和着巨舟上的众人隔着千米之远,却让被他的视线扫视的人都感觉到一股仿佛被盯上的寒意。 而听了它这话,灵舟上不少御兽师的脸『色』都有些阴沉下来了,每次与着妖修对上,他们都必须冒着『性』命相关的铭兽危险亲临站地,而大部分符师却是清闲再不过地站在后方,或者只是提供补助之用。纵使如此,符师得到的赞誉也总是要比他们多得多,便连轻视人族的妖族,在没有利益冲突时,也会对一名符师毕恭毕敬,对他们却是蔑视至极。 纵使清楚金蛇蟒王此时所言不怀好意,然而这话一出,想起诸多过往不愉快之事的御兽们还是不免心中郁郁,此时再想起符师可以安然地呆在防御符阵之中,而他们仍是要冒着近身杀敌的危险,不少人对于妖修的同仇敌忾之心顿时冷了下来。此时灵舟之上的御兽师和符师之间,涌动着一股莫测的暗流。 “大家切勿轻信这些妖修之言,金蛇莽王,你往日既言最讨厌人族之间的勾心斗角,怎么今日还用上了人族的离间之计?” 伴随着符师陆陆续续地将通道构造完成,此时只需等待无界海中的月阳林回应,本来和缓的局势又变得难测了下来,为首的那名御兽师拈着白须,却是当然不让地站了出来,他毫不犹豫地指明了对面简陋的木舟之上,凌空高悬的那名妖修的险恶用心。 毕竟作为御兽师之中隐隐为首之人,万临煜和着妖修也打过不少交道,他自然最清楚不过金蛇蟒王最憎恶御兽师的原因,便是他们这些修者将本可能成为大妖的异兽驯化成为自身所用的铭兽,乃至于和妖族本身对抗,因此对于铭兽,大妖们的厌恶更是上升到鼎盛,他们视铭兽为叛徒,却极力想拉拢符师成为妖修。 因此金蛇蟒王这番话中的漏洞不少,然而要让众人真正信服这番话,也只有他站出来说才能起到最大的效力,若是让符师安抚众人的情绪,或许众人也清楚妖修的不怀好意,然而战意肯定也会削减不少。 这也是人之常情,虽然万临煜从来没有过对于符师的艳羡之情,他也对站在身后的符师视为宛如臂膀的伙伴,然而此时他不能否认这句话,加大御兽师们的对抗情绪,便只能找出金蛇蟒王自身的漏洞,来击破它这句话的可信之处。 果然,当万临煜出口说出这句话后,修者间隐隐升起的对抗情绪下缓和了下来,众人再度燃起了对于那木舟之上妖修的熊熊战意和愤恨。 然而金蛇蟒王却是视万临煜这句话于不顾,在缓缓伸长着隐约能望见金『色』鳞痕的脖子,目光在一望无际的无界海上缓慢地扫视着,一双蛇眸邪异无比立竖的妖修陡然朗声开口道。 “不知刚才是哪位道友,出手相助人族?” “不知刚才……” 金蛇蟒王这句话用上了雄厚的灵力和妖族本身的术法,它这句话的声量极大,就仿佛一处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一般。 纵使防御符阵削弱了大部分声浪的威力,可当那句话传出时,滔天的海浪翻滚着,灵舟之上的众人忍不住『露』出痛苦神『色』地捂上双耳,直到符师们神『色』一凛,加大了防御符阵的强度,他们的面『色』方才好了起来。 然而当从那双耳震聋的剧痛中缓和过来后,灵舟之上的入门修者们在对于妖族更为愤恨之余,却是心中不免升起了同一个疑问。 金蛇蟒王到底是和谁在说话? 而先前决定了隐瞒此事的符师们面『色』陡然变得不好了起来,他们没有料到,金蛇蟒王竟是有这般的符术造诣,能够看出刚才构建通往无界海的通道,不是灵舟之上的符师们独自完成的。 显然此时隐瞒已是无用,在极短的时间内互相交谈着,最终符师们决定将刚才有人出手相助的事情告诉给其余修者。 而与忧心忡忡的符师们不同,御兽师面上却俱是喜『色』。毕竟在踏上修道之路时,选择成为御兽师的修者俱是向往着自身掌握天地伟力,也便是向往自身杀敌的豪爽大气之人,他们俱都是不二想除了那出手相助之人便是人族的其余可能。 此时金蛇蟒王面『色』不善,甚至隐隐蒙上了一层阴霾之情,毕竟已经被削了一层面子的它,这句话一出,无疑也是在为自己找一层梯子下。 而人族两名金丹修者,一名天阶御兽师,一名天阶符师,再加上灵舟之上的防御符阵和众人之间默契有度的配合与一致的士气,若是他在之前打听到的消息没错,他和尖槐鹰王未必不可以一战,而哪怕最后的结果是残胜,他和尖槐鹰王也毫不在意。 毕竟这妖洞之事哪怕它们真的和人族合作,也未必能够解决。而从未有什么大局观的它和尖槐鹰王更是一致认为,这是连己方大妖都牵扯进的失踪大事,它们能顾全己身已是不错,何谈其它? 而在以着进入无界海,寻找大妖为借口笼络这一群心思各异的妖修之后,它们本打算在进入无界海时重创灵舟之上的这群修者,然而彼此瓜分战利品后分道扬镳,不再管这些妖修死活。 然而却没料到暗中竟还隐藏有一股力量相助人族,或许身在其中的人族符师不清楚,然而在一旁感受得清清楚楚的他却是能感觉到那浩瀚而精纯得甚至让它都生出极大压力感的灵力的,哪怕真的有妖族从小专修灵力,也不可能修炼出如此精纯而强大的灵力,这一点作为大妖的它是再清楚不过的。 这样一来,人族那边可就有了三个金丹修者。 虽然灵舟上的那两个,在金蛇蟒王看来不过是强弩之末,乃至于和它不是同一层次的金丹修者,可这并不代表它便愿意冒着自身受伤的危险去击杀那两名金丹修者。 而在互相一望之间,金蛇蟒王更加清楚了那虽然和它有着盟约,然而此时也起了不一心思的尖槐鹰王也都是和它一样的念头。毕竟它真正的敌人可不仅是人族,蛇妖出身的它和鹰妖出身的尖槐鹰王更是几乎从出身便对立的敌手。 第418章 走狗 金蛇蟒王自问, 若是尖槐鹰王落到了受伤, 而它有着足够把握击杀的地步,它也定然不会手软。 因此当人族不再是一块可以随意咬上一口的软肉, 而是变成了一只刺手的刺猬的时候, 金蛇蟒王先前冰冷的想要将灵舟之上的修者屠尽的想法也自然地冷冷却下来。 此时进退不能, 它便也只能折中地给出这样一句话。只要那刚才出手的人族修者再出来相应, 它顺着台阶下,到时顺势和人族合作,真正找到解决那妖洞的方法, 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般一想, 安慰着自己固然得不到预期收获, 但或许能解决生存之忧的金蛇蟒王, 便静静在虚空中伫立着,等待那强大的人族修者此时的出现。 然而此时的叶齐面『色』平静, 他站在船舱之中,神魂的穿透之力加上他自己的隐蔽神通, 足以在不惊动任何妖修和人修的情况下,将外界发生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他仍是没有现身的意思, 他无比清楚,纵使那金蛇蟒王因为他的存在而一时服软,愿意与人族修好,可等到了无界海中,他和人族分道扬镳之时,没了他的威慑, 那没有丝毫信义可言的金蛇蟒王同样来会对灵舟上的人做出他本来想做的事情来,而等到了那时,减弱了对于金蛇蟒王的防备,灵舟上众人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所以与其等到那时候再让灵舟之上的人族慌『乱』,此时他在暗处,对于那金蛇蟒王的震慑方才是最大的,也唯有他不现身,金蛇蟒王方才不敢『乱』动。 …… 而在那声浪激『荡』着百米的海波汹涌的起伏,然而迟迟没有等到暗中的那人现身后,金蛇蟒王的面『色』则变得更阴沉了下来。 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族修者将它看成了什么? 固然它对于那无论是灵力还是给它威胁之感的人族修者忌惮无比,然而从那人族修者刚才出手泄『露』的气息看来,那人也不过是金丹初阶的修者,纵使灵力再如何精纯而浩瀚,它们中间也没有那如同天堑一般的境界压制,他怎么敢将它无视到这种程度? 就在金蛇蟒王忍不住全身缓缓散发出的浓黑妖气,宛如黑暗焰火一般灼灼扭曲着空气,那双蛇眸也在越发诡异不定地直直望向灵舟上的众人时,在木舟众人的惊叫声中,与刚才金蛇蟒王相比惊起的巨浪,仿佛一座岛屿凌空在这海中浮起一般,数十米的海浪以着木舟众人为中心翻滚而起,由巨浪掀起的遮天蔽日的海幕几乎让众人以为一时无光! 就在那载着百位妖族的木舟缓缓从海面浮起时,众人也终于发现了那一直在妖修木舟下的阴影是什么。 边缘泛着墨绿的冰冷如刃锋芒,三处头颅高高扬起,长达数十米的脖颈伸着,头部的形态似锋利剑鱼,背上的巨壳又如巨大海龟的妖族以着俯视的姿态望着它身下低矮万分的人族和妖修,在此时以着几乎是平静而冷漠的口吻缓缓开了口。 “不出来,便不出来吧。金蟒,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而早在那巨浪翻起前,金蛇蟒王便知道它心中不管不顾所想之事不可能成功了。 因为这说话妖修,便同样是在妖族中和它修为不相上下,便是战力和存在年月也同样深不可测的的一位大妖。 而这大妖的根底,传闻是上古大妖的幻魔剑龟的遗种,便是向来不将那尖槐鹰王放在眼里的金蛇蟒王,对于这幻魔剑龟,都不得不忌惮三分,光是这幻魔剑龟存在的悠悠万年岁月和那积累的百般手段,都已让它感觉到棘手不已了。 所以纵使这幻魔剑龟不知何种原因万年间都停滞在金丹初期,凭着幻魔剑龟曾和金丹中阶大妖交手,都能保持平手的战绩看来,这幻魔剑龟纵使被金丹中阶境界压制着,也绝对拥有了金丹中阶的战力,金蛇蟒王无比清楚,幻魔剑龟绝对是金丹初期大妖之中的第一人,哪怕是在人族,也未必能在金丹初阶修者中找到能与它一战的敌手。 所幸这样凭借着实力,足以在一方地界呼风唤雨,乃至于若是有心,将它和尖槐鹰王足以找时机击杀的幻魔剑龟,和它自身漫长的寿岁相比,却是不爱惹是生非,乃至于沉睡百年都极为常见的『性』子,而幻魔剑龟不喜杀戮,乃至与人族和妖族都多有交好的『性』格,更是让着它的风评无论在弱小的人族和妖修间都无比受欢迎。 而在过往人族和妖族矛盾频起,却还不够惊动人族大能时,双方交谈无不是靠着温和『性』子的幻魔剑龟来得到旋斡。 如今人族和妖族之间火星渐浓,传闻幻魔剑龟也和人族之间起了些许间隙,它在找到尖槐鹰王作为助力时,抱着侥幸的心思再去找了幻魔剑龟。 只是与尖槐鹰王几乎信誓旦旦一口答应下来不同,幻魔剑龟却是在沉『吟』许久之后,方才给了它一个模棱两可的承诺。 那就是若是事有可为,幻魔剑龟答应不会出手阻拦它和尖槐鹰王对上人族,然而若是人族势大,跟随它们而来的妖修可能面临『性』命之险,它便会出手阻拦这战斗的发生。 因此当望见海浪翻涌而起的那一刻,金蛇蟒王便清楚它这隐形的第三位盟友,便已经站到中立方了,若是它还执意要与人族对上,那怀着与它不一心思的尖槐鹰王,就不知会做出何事了。 在想通这一点,明白当前的局势不再容得它能够肆意妄为之后,金蛇蟒王将自己已经隐隐显出蛇鳞的将要出手的状态压下。然而指望它能够主动低头,那未免也太过辱没它一个堂堂金丹大妖的面子。 因此在冷声一哼后,金蛇蟒王便化成百米长的原型,从高空之中宛如一道长鞭打下一般,以着划破虚空,震痛众人耳膜的速度飞速下降着,当降落到木舟上时,妖修们神情鬼祟着,不敢对上此时明显是在气头上的金蛇蟒王的眼,金蛇蟒王便连一眼都不分给这群在它眼里与炮灰无异的妖修,便径直在瞬间回到船舱之中,顿时没了影踪。 而在金蛇蟒王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尖槐鹰王以着巨鹰高傲无比的姿态俯视着那御兽师身边收拢着翅膀的真瞑灵鹰,发出一声明显带着蔑视意味的嗤笑声来。 “竟有你这般的异兽,不愿修炼成顶天立地的妖族,情愿去当人族的走狗,真是丢尽了我们灵鹰一族的脸面!” 尖槐鹰王那同时灌输着神念的声音传出,真瞑灵鹰警惕地盯着尖槐灵鹰的眼神冰冷同样不减,作为与御兽师生死相关的铭兽。 固然它有着筑基顶峰,乃至在战斗时和御兽师想同的金丹顶阶实力,可它走的不是妖修一路,而原型也要比化人时出手的威力强上许多,因此它平日没有化为人『性』和开口说话的习惯,然而这并不妨碍它一声长鸣,滚滚声浪便震碎长空地以着同样带着强烈敌意的方式传来。 ——滚! 听懂了那声长鸣中带有的同样强烈的敌意,尖槐鹰王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它本是不服气就这般认输,毕竟它和孤身寡人的金蛇蟒王不同,木舟之上可是还有着它统率的一族鹰妖,它自然不可能如同金蛇蟒王一般这么轻易地因为幻魔剑龟的一句话就乖乖收手回船。 毕竟是它先出手攻击的人族,若是它乖乖收手,岂不是主动表明它的实力在幻魔剑龟之下,只能听从幻魔剑龟号令,而且它的实力也同样弱于那一船老弱病残的人族? 虽然它心中对于幻魔剑龟的忌惮丝毫不比金蛇蟒王要少,可『性』子更为自傲的尖槐鹰王自然不会接受这般形如自己主动认输的结局,最不济它们要和那人族讲和,也应该是要人修那边三请五请,它再得些好处,它方才愿意主动罢手。 而在尖槐鹰王看来,若是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让人族之间产生可攻的间隙才行。而先前金蛇蟒王的法子不行,那也是因为人族的符师和御兽师之间间隙再大,他们也是同族,在外敌面前无论以前有怎样的矛盾,都能做到一心对敌。 然而异兽和人族不同,在尖槐鹰王看来,那些甘愿被人族御兽师收服的异兽,就是确切存在的隐患,以往它不屑用这般诡计多端的挑拨离间的方法,方才用冷眼望着不去作声,如今在只有它一人能够挑起对抗人修的大能的情况下,若是它能让那些异兽和御兽师之间生了间隙,那方才是真正能撬动人族之间的大事。 然而尖槐鹰王却是没有料到,它的这般说法,竟会得到那境界根本不如它的真瞑灵鹰连认真都没有,如此简单而蔑视至极的回复。 它们定是被那铭契蒙蔽了神智!以至于真的心甘情愿认为自己是人族的家犬,最后才会成为人族的走狗了!! 第419章 将尽 尖槐鹰王这般想着, 见此计不成, 它只能愤愤然地冷眼再望着木舟之上的妖修,而当望着那托着木舟的幻魔剑龟时, 尖槐鹰王语气极为冷然地说道。 “那事蟒王答应了你, 我可没有答应你。幻魔剑龟, 你若是执意要站在人族那一边, 就休怪我不讲情义了。” 幻魔剑龟墨绿的眼眸无比平静,它永远泛不起一丝波澜地极轻地摇了摇头,乃至于没有让木舟上的妖修们感觉到一丝一毫颠簸的幅度。 “鹰王, 是蟒王, 答应了我, 我方才, 和你们一同出海的。” 幻魔剑龟的声音极为沉沉而缓慢,几乎每一个字它的吐息都会让海浪不稳地波动着, 然而幻魔剑龟极稳地保持着在海中的位置,它宛如巨柱一般的四肢沉在海下, 便如同生了根一般,散发出的气息渊博深沉, 和寻常妖族的暴躁不同,便连威压都不会让人感觉到太过不适。 而尖槐鹰王却是眉一横,那一双鹰隼般锋锐至极的眼眸仿佛能划破一切地直视下来。 “怎么?那头自作主张的妖蟒,能代表我不成?” 尖槐鹰王这句话中充满了浓浓的不屑和轻慢的意味,别说是在面对比它实力强劲的大妖的尊敬,就连与同等层次妖修的态度都还要不如。若是脾气暴躁些的妖族, 早在此时便要和那尖槐鹰王出手对上了。然而听着实力不如的尖槐鹰王如此不尊敬地对它,幻魔剑龟都没有让显现出任何怒『色』来,此时它甚至连语气都平稳而无波动至极地说道。 “就当是,给我,一个情面吧。” 幻魔剑龟的话都说到了这种程度,尖槐鹰王方才识相地不再多做纠缠。毕竟尖槐鹰王也明白,纵使它口上说得再大声,它也不可能拿人族和幻魔剑龟如何,而此时在茫茫无界海上,它固然可以独自脱离木舟,可是没有幻魔剑龟的驮载,它的族妖同样无法离开此处。 因此刚才那番话也无异于小孩子和大人撒气一般,尖槐鹰王在妖修中的风闻里素来是个火爆而耿直至极的大妖,然而无人知道,倘若它没有三分凭人摆出脸『色』的本领,它也不可能成为占据一方领地呼风唤雨的大妖。 而在终于得到一个台阶下之后,尖槐鹰王心中松了一口气不少,然而它面『色』仍是十分阴沉地以着几乎撒气的方式飞入木舟上的船舱中。 呼! 仿佛飓风一般的风声响起,巨风刮削起的海浪让着木舟几乎隐隐不稳,海波在一瞬间翻滚着,若不是幻魔剑龟在刹那便反映了过来,开启了防御护罩,将木舟护在它的保护范围内,此时木舟之上的妖修们便只有倾覆到无界海中的下场了。 而落到无边无际,潜藏着便连幻魔剑龟都不敢独自抵御危险的无界海,到底会是怎样的后果,群妖自然是不敢再想象的。木舟之上的妖修们在风波平息之后气氛一肃,直到此时,它们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金丹境界的大妖之间的差距,而若是没有了幻魔剑龟庇护,它们流落到这里只有一死的下场。 纵使心中咒骂再多,然而也学会不再将心中的想法表现在面上的妖修们分拢着聚合成不同的族群,木舟之上的气氛陡然凝滞了起来,直到这时,脑子里方才还被着能够大肆杀戮人族念头充斥的兴奋妖修们,此时也学会了闭口不言。 “和麓道友。” 当只剩下幻魔剑龟一个金丹大妖在外之后,灵舟上众人惴惴不安的氛围一减。而先前严阵以待,对着尖槐鹰王和金蛇蟒王万分警惕的万临煜此时微微笑着,朝着幻魔剑龟平和地称呼道,而木舟之上的妖修们此时方才知道,原来一直以着幻魔剑龟族名代指的这位『性』子平和的大妖,却也是有着人族的道号。 若是之前,只怕木舟之上早又爆发开一轮新的议论了,只是这次,经过尖槐鹰王的威吓,几乎所有妖修都识相地选择了闭口无言。毕竟它们被托载在幻魔剑龟的背上,这位以着『性』子平和着名的大妖固然对着蟒王和鹰王两位大妖平易和善,可对于它们这些微不足道,实力低微的妖修,众妖可不敢轻易再试探幻魔剑龟的底线在何处。 而听了万临煜这一声称呼,幻魔剑龟仍保持着原型,众人看不出它的神情如何,却能听出它恢复中语气的淡淡。 “万道友,先前偷袭之举,我未阻拦,便当是先前之怨,我们一笔购销。” 万临煜苦笑了一声,随后他便和声说道。 “多谢和麓道友不出手之恩,至于先前之怨,此间事了,我必携门下弟子登门赔罪。如今凡界危难之时,若是和麓道友不介意,与我们一路同行,无界海中请出人族大能后,人族必有大礼相谢。” 万临煜这番话万分诚恳,然而有心人必能听出他话中的隐义。那便是他愿意与和麓同行,却是不愿意与和麓庇护下的妖族,特别是两位一看就居心叵测的大妖同行,而在隐隐点明无界海中还有人族大能这一点依凭后,万临煜这一番话,其实便是委婉地劝和麓就这番回返妖族的意思。 然而他却是没有料到,一向『性』子温和的幻魔剑龟却在此时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万道友担心何事,我确实约束不了,两位大妖的行动。” 幻魔剑龟一字一句讲得极沉而极慢,它的威势纵然尽力收缩着,可灵舟上的修者们依然有着仿佛自己还是凡身时,在面对一墙坚硬而厚重山壁的敬畏之感。 “可我,也同样不愿,见到这凡界倾覆。万道友可能不知,无界海中除了人族大能,还有另一处,存在扭转局势的可能。只要万道友,带我们进入,无界海,接下来,人族和妖族,分道扬镳,我不会容许,那两位大妖,再做出出格之举。” 说完这番话后,万临煜和幻魔剑龟俱都沉默了下来。万临煜纵使清楚幻魔剑龟向来承诺有信,可在这涉及一舟修者生死的情况下,他不能仅凭个人的喜好做出判断。然而幻魔剑龟话中的意味同样坚决得让人心惊,这次他若是不答应,一旦涉及到和麓的原则,这位难得温和的妖修只怕与他们人族之间的关系又要交恶下去。 就在这左右为难之际,万临煜便听见为首的符师用神念传声道。 “答应它。” 涉及重要之事,毫无疑问他要顾忌众人的意见。可在灵舟之上,只有他和一位金丹天阶符师修为相当,众人都不敢承担选错的后果,而他的这位符师道友又一向寡言而沉默,因此万临煜习惯了由他独自做出决定,此时符师道友难得开口,万临煜心中摇摆不定的天平几乎立刻间便下了定论。 没有多问为什么,仅凭着对于生死相托的符师的信任,在这越早一分答应越显出自己赤城的时机,万临煜不再犹豫地开口说道。 “好,妖修可以同我们一并进入无界海。不过还请和麓道友记得自己的承诺,在人族和妖族分开行动前,管束好妖族。” 幻魔剑龟此时方才显出了些许淡淡的喜『色』,它语气微微温和了些许地答道。 “这是自然。” 然而等到了真正将这谈论结果付诸行动之时,自然没有那么简单。顾忌着妖修如果在后可能的偷袭,而如果在前可能破坏进入无界海的通道的后果,在将结果告诉灵舟上的修者,让众人议论处一个合适结果的时候,万临煜分出一股神念,到了此时他方才有时间询问着天阶符师。 “道友当时为何能一口答应下来?” 那名寿岁同他一样绵长,面容较为年轻些,然而无论是神情和面容俱都沉静无比,宛如幽静潭水一般的天阶符师在与众人讨论至极,分出神念向他传音道。 “你顾虑之由,无非是妖修可能出尔反尔,毕竟哪怕是以着『性』子温和出名的和麓,也不可能尽信。” 万临煜以着众人难以察觉的幅度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便听见那名与他并肩作战不下数十次的天阶符师说道。 “我不惧,甚至还想让包藏祸心的妖修早些出手。” 这无疑非常不符合他记忆中曾唔的『性』子,万临煜皱起了眉,此时他心中甚至要比对上那两位金丹大妖还要升起强烈的不安之情。 下一刻,曾唔的一句话宛如洪钟一般震得万临煜所有的神念交谈都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临煜,我天寿将尽了。” 在万临煜身旁的众人在一瞬间只觉呼吸一窒,那金丹修者散开的威压,让得众人切身体会到了于狂风巨浪卷起的汪洋中一叶漂泊无依的小舟之感,纵使这仿佛被扼住脖颈的恐慌之感只有一瞬,灵舟之上热烈的交谈也在瞬息间静止了下来。 第420章 寒意 来不及顾虑众人的反应, 万临煜便以着极快的速度神念传讯道。 “你说什么?!” 纵使他清楚他和曾唔同样是天资并不出众里勉强晋升金丹境界的人, 而以他们两人的天资,晋升到下一层次的可能微乎其微, 然而他也没有料到, 以着修者这般可以称得上漫长的寿岁, 他竟会有一天真的听到挚友坦然承认寿岁将尽的可能。 而望着挚友平静却隐隐含着苍老之『色』的眼眸, 将着质疑的话语从嘴中咽下,万临煜最终只能艰涩地问道。 “你做了什么?” 曾唔自嘲一笑,眼神悠远地望着他, 便含着已经决绝而平静的死意。 “临煜, 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若是不能在大道上再进一步, 我宁愿速死, 也不愿苟活。” 心中隐隐有着挚友使用了某种秘法以图求境界晋升猜测的万临煜喉中一哽,然而了解挚友确实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他只能沉沉地叹息一口气, 将所有的喝问之语压下,然后猛然睁开眼, 忍耐着所有悲痛之情地问道。 “还有多久?” 修为越高的修者,对于自己寿岁将尽的预期是越为准确的。在知道挚友的寿终之日将尽之后, 万临煜明白自己无论再做任何补救都已无助于事,毕竟若是他能帮的上忙,曾唔也绝对不是顾忌颜面之人,如今这人如此平静地说出口,只怕那时日已近,而且再清楚不过已无回魂之术了。 然而人死也终要落地归根, 更何况这方凡界中的某种规则隐隐变幻着,魂魄可以留存的时间正在逐渐绵长,察觉到这一点的万临煜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挚友的尸身流落于无界海中,神魂再被不知哪处的妖兽吞噬。 然而读懂了万临煜话中某种意味的曾唔却是无声一叹,然后向万临煜如同往日一般扬起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只是这次,万临煜再没了如同以往一般的安心之情。 “临煜,我于人族有愧。城中花费了诸多资源,方才堆砌出了我这个无用的金丹天阶符师,然而我最终未为族中做够抵偿得过的有用之事,我一心贪功快进,如今这个结局,也算得上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但至少在我时日无多之时,我还想为族中做出最后一些贡献。” 以着含着隐隐郑重意味的眼神望着万临煜,就如同不是望着自己的挚友,而是望着某种潜在的敌人一般,曾唔以着前所未有严肃的神情神念传讯道。 “临煜,莫要拦我。” 而沉默许久之后,万临煜苦涩一笑,他摇了摇头望着曾唔说道。 “你要做的事情,哪一件我能拦得了你?” 听到这句话,深知挚友『性』子也只能给出这种程度承诺的曾唔松了一口气,毕竟以着挚友直脑筋的『性』子,能说出这种话已经是殊为不易。 “那你到底要做什么?” 望着挚友已经接受了事实,恢复着平静的神情,曾唔豁达一笑。 “若是那两个大妖没有异动,我便安心护着你们,到了必要之时再捐奉这具残躯。若是那几位大妖有所异动,”沉默内敛的符师眼中闪过一丝让人胆寒的利芒,此时的万临煜方才有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挚友重新有了往日锋芒的感觉。 曾唔『露』出了一个有所把握的微笑。 “潜藏在暗中的那人,还会出手帮我们的。到了那人现身之时,临煜你切记,一定要待之以诚,说不定那人便是我们无界海之行的又一大助力。” 望着挚友闪耀着坚定光彩的黑眸,万临煜最终没有浪费时间再去问曾唔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他只是如同往日一般,毫无任何怀疑地相信着那人所言,并将那人所言如实地转化成自己的行动。 “好,到时我会配合的。” 望着挚友凝聚着灼灼希望的眼神,万临煜压下心中所有的伤感,平静而郑重地答应下来。 灵舟上的众人和着幻魔剑龟背上相驮的妖修们相隔千里,此时彼此都能望见互相的音容,然而无论是灵舟之上,还是木舟之上,众人与众妖的气氛都是暗流涌动着。于沉默之中,每个人都生出不同的心思来。 然而毫无疑问的,所有修者都在静静等待无界海中月阳林回应的那一时尽快到来。 而当万临煜收回心神,再度神情不变地与众人谈起与妖族进入之法时,身在灵舟船舱中的“叶齐”从入定之中脱出,他站起之后,眉宇深锁,开始思考着摆在面前的一道难题。 先前他在钻研那传送通道间,明白了此间阵法的造诣,只怕不是他以一人之力便能在短时间内能够修炼完成的。而且最关键的进入需要得到传送发阵另一处月阳林同意的这一项,便足以让他将来日再进入这个可能完全消除。 而如今他的这具分.身固然有着与他的本体相差仿佛的实力,然而毕竟不能长时间地维持和存在,而且起到关键作用的银魄圣树分枝还在他的身上,他不可能放心由着□□带着银魄圣树分枝行动,因此如今摆在他面前的,便只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等待灵舟中众人进入无界海后,他靠着一己之力解析这传送法阵完全,然后再设法取得月阳林认同进入,第二种便是直接混入灵舟之中悄无声息地进入。 这两种选择在他脑中不过流转片刻,叶齐便在瞬间想清楚了两种选择的利弊。 第一种毫无疑问吃力不讨好,在这方凡界处于消泯状态的情况下,毫无疑问在这小方世界中停留的时间越长,危险也越为增加,而光是需要得到月阳林同意这一点,他要进入的难度便难于登天。 如今他能想到的也只有混入其它进入无界海的人修的方法,这样兜兜转转,毫无疑问又回到了第二种可能,而且比第二种可能还在无形拖延着时间,加大着风险。 所以片刻之后,他便做出了选择,船舱之中的分.身身影一晃,便从原地消失。 而洞『穴』中的他,便在此刻睁开眼来。感觉到神魂似乎从着被巨石重压而变得轻若无物一般,显然定仙魂术对他的施压同样不小,略微凝神间,叶齐压下心中升起的百般念头。 望着此时在他怀里悠然地摇着尾巴,蹭着他的陆岱望,他和声说道。 “岱望乖,我们要出发了。” 陆岱望乖巧地仰头望着他,圆睁的灰蓝瞳眸是一片让人心软的清澈。 “嗷呜!” ——岱望准备好了! 在陆岱望头背熟悉而再自然不过地亲了一亲后,叶齐没有再犹豫,他再拿出封印之符来,眨眼之间,怀中的重量一减,一道灵光挟着陆岱望消失在了他的封印符文之中。 感觉到怀中残留些空『荡』『荡』的余温,他竟一时还有些不适应的感觉。 叶齐无奈一笑,明白此时不能多想后,很快精神一振,将杂念全部清除来。 下一刻,他的身影便融入一道雪白得瞬间照亮整片洞府的剑芒之中,径直扎向无界海深处。 而那道雪白剑芒中略微分出一丝凌厉得几乎如同雷霆般浩大的光芒留在开辟出的洞府后,便只听见极为沉闷的碎石撞裂之声,那开辟出的洞府便在片刻间被着崩裂的山壁碎石掩埋干净,洞『穴』中一切人为留下的痕迹和气息都被着汹涌的海水淹没。 而这次以着前所未有谨慎而快速的速度进入灵舟之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叶齐竟在某个瞬间觉得那灵舟上的防御符阵似乎不如他初次进入的这般严密。 将这感觉压在心间后,最后他熟悉而畅通无阻地进入了灵舟之中。 而在这时,灵舟上众人的讨论结果已出。而在告知给妖族这边唯一主事的幻魔剑龟之后,和麓也同意了人族的这般结果。 那便是在符师控制下,让妖族木舟和人族灵舟同时进入通道。 望着那如同黑『色』漩涡一般蕴藏着让人一眼望下,便生出无尽晕眩之感的通道成型,然后在某一刻发散出灼目的耀眼光芒,便是连早见过比这场景不知浩瀚多少倍景象的叶齐,都在此时不免产生了些许恍惚之感。 与以往看到的浩瀚场景不同,这以着无数浩瀚符纹支撑起的通道宛如一处巧夺天工,蕴藏着无尽大道之意的精琢宝物,叶齐有种预感,光是他能够参透这传送法阵中的符纹构建,他在符道之上的造诣便会精进不少。 然而在清楚当务之急是何事之后,他只能将这个具有诱『惑』力的念头压下。 处在被着符阵分隔开的房间之中,他的神魂本无意于窥探他人住所,然而陡然之间,一股微弱至极却悄然蔓延开的熟悉气息,却让得他从脊背向脑中发散开了让人清醒的寒意。 第421章 进入 为什么他竟然隐约察觉到了一股让他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然而在探出神魂仔细将着灵舟之上扫『荡』过一遍之后, 仿佛那稍纵即逝的气息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叶齐心中微沉着,然而来不及多想, 下一刻他便感觉到被一股极强的失重感笼罩着。 传送通道开启了! 在灵舟加速地从传送通道的一个节点向着一个节点的跳跃之中, 叶齐谨慎地没有做出过多的动作来, 不知他们到了万米以下, 直到感觉到灵舟的跳跃停止之后,叶齐方才将神魂微微探出。 外界的海水已经近乎胶水和墨水一般地粘稠黑沉,而外界的压力几乎可以瞬间将灵舟大的精铁压成圆球的大小, 然而在这般极大的压力之中, 不仅灵舟之上的众人在防御符阵的保护之下安然无恙着, 便连幻魔剑龟背上以着简陋木舟承载的妖修们同样被笼罩在防御护罩之内, 都没有感觉到外界的压力半分。 而当灵舟和木舟安然抵达在这漆黑的没有一丝光线能透进的深海之下后,仿佛是受着人为指引一般的, 本来安静无波的海水陡然翻滚着,一点如同火焰的鲜艳红芒陡然出现在这平静的海浪之中, 而本来平静下来的木舟和灵舟在此时发生着极为强烈的颠簸。 海水在陡然之间滚沸着,发出极为强烈的震动来, 而那本来空无一物的深沉海中,宛如被着一只无形的巨手陡然间拂开了所有『迷』幻的外雾。 那点鲜艳红芒以着一点为中心向着四周宛如海浪一般地翻卷着,艳丽火热到能灼烧一切的火海似的熊熊烈『色』红芒铺散开来,将灵舟和木舟牢牢包裹起来,在那火海似的红芒完全铺散开来,灵舟在那无尽的火海中极快地下沉, 终于停止下来后,众人眼前一亮着。 眼前金黄眩目更胜烈日,耀眼火红如同熊熊燃烧烈火的枝叶漫天遍野地铺开,一片片脉络清晰可见的金黄或火红的巨大叶片微微在海浪吹拂而过中轻轻摇曳着。 数百米高,百人抱也合不拢的粗壮树干笼罩在一团精纯而绚丽的金黄光芒之中,那光芒透出勃勃而让人精神一震的浓烈生机来,一棵棵参天的月阳树铺天盖地地连成一片,一眼望去,总让人以为不是在深海之中,仿佛是在什么仙家圣地。 而那无数棵月阳林簇拥的中央,一棵仿佛直直通向无界海之上,将众人衬得如同蝼蚁一般渺小的参天月阳林,更是散发出了广博而深远,仿佛天地玄宇一般浩瀚的大道气息,在寂静中散发出如同月华般纯净,让众人感觉到身心都被洗涤的纯净含着灵气的光芒。 而这夺人声息的场景纵然无声,却是在经历过漆黑不见光线的深海后让众人精神为之一震,仿佛仙境才能出的景致。 若不是在那摇动的枝叶背后,还隐约透着被一层虚无隔膜隔开的深沉海水的影子,这仿佛漫天遍野的月阳林,便几乎让人想不到是处在无边无际的无界海深处来。 叶齐也不由有些讶异,于他人的描述之中,月阳林总是与危险这个词密切相关,因此他早已做好了看到一片鬼气森森的月阳林的准备,然而此时的景象,也未免与传言太过不符。 然而与灵舟之上大部分『露』出了欣赏沉醉之情的符师弟子们不同,看见了这一幕仿佛在瞬间点亮深海的景象,万临煜和曾唔交换了一个隐约的只有彼此能懂的担忧的眼神。 他们明明记得上次到来之时,月阳林的『色』泽和生机还不是现在这般鲜嫩欲滴,饱满充实的。 所以,月阳林到底出现了什么异样? …… 感觉到灵舟和木舟从月阳林顶部缓缓下沉着,预估着不到一刻便会沉入月阳林之中,先前还沉浸在这般震撼景『色』中的叶齐神智一清,立刻想起他到此处的原由来。 他神念一动之,银魄圣树分枝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手中。 “感觉到你旧主洞府的气息了吗?” 叶齐以着相通的神魂传讯问道,因着先前在星域中知道了银魄圣树分枝在这处洞府中记忆最为清晰,而且银魄圣树也信誓旦旦地保证了进入无界海后,它一定能感觉到它的旧主洞府所在,叶齐没有过多质疑,便相信了它的能力。 而悠闲地躺在躺椅上的银魄圣树分枝此时被攫出木钗,望着周围的景象,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他们此时已经在无界海当中。没有像往常一样的做出什么幼稚之举,在此时也知道事情轻重的银魄圣树分枝认真地摇了摇枝叶,一点淡淡,光芒近乎微弱得融入海水之中的绿芒从它枝叶上逸散开来,宛如一滴水融入海水之中一般在瞬间消散不见。 很快地,银魄圣树分枝有些犹疑地答道。 “找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 察觉到银魄圣树分枝回复中的不确定,料到了他们这一途或许不会太顺利的叶齐心中微微一沉,语气如常地问道。 银魄圣树分枝犹疑着继续说道,它有些不确定地抖了抖自己的叶子。 “只是那处洞府,好像在动。” 银魄圣树分枝的枝叶摇动着,在船舱中微微上升起,指向冥冥的一处。 而顺着银魄圣树分枝所指的方向,叶齐的神魂向外一探,便发现了银魄圣树分枝竟指的是那棵被无数月阳林簇拥在中心的高大参天月阳树所在之处。 而此时,灵舟也正是向那中心的月阳树驶去。 而看到灵舟和他所去的是同一个方向,叶齐便也暂时没有打草惊蛇地贸然下舟来,然而那股在进来无界海前察觉到的寒意仍是让他万分在意着,在微微沉『吟』一瞬之后,叶齐握住腰间的天魄,冰冷的天魄剑发出嗡的一声轻若无音的剑鸣。 然而这一刻,灵舟之上隐隐察觉到些许寒意的修者们只觉灵觉一清,仿佛陡然间便连神魂都清醒了几分似的,经脉之中的堵塞微微疏通着,一时灵气在经脉之中的流动速度都不由快了些。 然而妖修却是觉得呼吸一滞着,仿佛一把利剑高悬在他们的脖颈,随时都能取下他们的『性』命,大颗大颗的冷汗从它们身上冒出,不少妖修惊疑相望着,却是不知这股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 所幸这种感觉只有一瞬,因此大部分修者以为这不过是进入无界海之前的些许异样,唯有确切察觉到这一剑之威的万临煜和曾唔对视一眼,他们无声之间皱眉进行着神念交谈着。 “那人既然潜藏在暗处,不愿为我等所知,为何在此时出手?” 曾唔本就担忧的神态微微停顿一瞬,神情便更加沉重了下来。 “或许比起潜藏,那位道友已经发现了不得不出手之事。” 而在得出这个结论后,万临煜的面『色』同样沉了下来,他没有半点质疑曾唔判断是否对错的意思。 而在靠着自己想通这点之后,他也不由觉得万分棘手来,纵使此前来无界海他们已经做好了面对万分艰险的准备,然而此时『迷』雾重重,前有广辽而深不可测的无界海,后有虎视眈眈的妖修,此时这位潜藏在暗中的人族道友又不顾着先前隐藏的想法,向他们发出这般警示来,这诸多没有预料到的变化,已经越发让两人心中不安起来。 然而在前后都为死路,进退维艰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不可能轻退。而没有过多犹豫的,他们便相信了潜藏在暗中,这位出手帮助过他们的道友的警示。 曾唔将着符师们召集了起来,望着大半符师仍是茫然的眼神,他也不做警示,便只是下了让符师加强戒备,扫视全舟的命令,而无论是修为上高过他们一个大层次,还是多次和他们协同作战的经历,都让得符师们纵使对这个命令一无所知,却也完全服从了下来。 灵舟之上的气氛隐隐变得紧张,而这股紧张蔓延开来,使得一无所知的入门符师和御兽师们同样人心惶惶。 无人注意到,灵舟之上,些许黏腻宛如海草一般随意覆上灵舟的黑『色』碎屑,便在此时无声碎落开来,然后悄无声息地融化进了海水之中,就宛如它们本不是海草,而是生来就能融入海水的溶『液』一般。 …… 木舟之上同样不算平静,当尖槐鹰王气势汹汹地闯入金蛇蟒王的房间时,望到那一头仍维持着凶恶而高大长百米的黑金巨蟒,此时巨瞳竖立,冰冷并含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凶意望向它时,方才想起了自己强行破坏一位大妖的禁制进入对方的领地,是一件何等危险之事。 然而此时已入,再退出只会显出自己心中已有了怯意,而本来违反了它们之间盟约的是金蛇蟒王,莫说此时幻魔剑龟在,金蛇蟒王不敢向它动手,便是此时没有撕破脸的盟约,也是约束金蛇蟒王凶『性』大发的一大助力。 第422章 去吧 “怎么?你说了那巨龟不会阻拦我等行事, 那如今外界这等情形, 你又如何解释?!” 然而毕竟气势已经弱了三分,此时尖槐鹰王便连要求金蛇蟒王解释, 也有些中气不足的强装镇定的样子。 蟒王自然看穿了这一点, 它一声冷笑, 道。 “我为了让那幻魔剑龟答应同我等前来, 向它许下的承诺,不是在来前都告知鹰王了吗?鹰王既然早就清楚,为何到这时才来我这里撒泼?” 尖槐鹰王被蟒王这几乎不留丝毫情面的话哽得一噎, 然而它回击的速度同样不慢。 “我看蟒王一向以力压人, 怎么遇到幻魔剑龟就不敢再出声了?真是替我等大妖丢人。” 蟒王也看穿了尖槐鹰王神情狠戾下声厉『色』荏的样子, 它的竖瞳透出冷冷的杀意, 语气却轻如吐信地说道。 “鹰王既然不惧与幻魔剑龟对上,那不妨向幻魔剑龟出手, 也让我好好看看鹰王的威风。” 尖槐鹰王看着金蛇蟒王隐隐通红的蛇眸,方才暗觉不妙, 无论是幻魔剑龟还是金蛇蟒王,在现在保存实力方才能应对隐藏着无限危急的无界海中, 它哪一个都不想对上。 尖槐鹰王见势不对,便缓和了语气地说道。 “如今我等一体,若是在此时出了内『乱』,岂不是平白让外面看戏的人族得了好处?” 金蛇蟒王冷哼一声,道。 “我倒还以为鹰王不懂这个道理。” 或许是刚才幻魔剑龟的退让给它留足了颜面,此时尖槐鹰王也不介意以着包容的心态, 微微和缓着语气说道。 “如今形势倒转,正当是我等齐心协力之时,蟒王何不平心静气,再和我商谈接下来我等该如何行动。” 尖槐鹰王话已说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它再不知进退,那也真的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金蛇蟒王轻哼一声,便当是将此事揭过不提,而接下来两妖各自放出了神魂与结界,隔绝着外界一切声音和窥探地开始认真商讨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 当灵舟和木舟缓缓落地之后,人族修者和妖族陆陆续续地下了船,而固然灵气防御层有着隔绝水雾和水压的作用,然而在这等几乎一出灵舟,新入门的修者灵气便会在沉重水压中消耗一空的恶劣环境之中,每位修者无不战战兢兢地捧着一团定水绝符。 定水绝符形态似玉似水,浑然成一团,通体发白,形如软玉,然而内在透明,可见有灵石和雕刻着符纹的神木在内作为动力不息流转,因此人修在手捧一团发放下来的定水绝符时,面上的恐惧之『色』微减,甚至在下舟不到一刻之后,有人便已经能用灵力驱使定水绝符在身旁漂浮,然后神态自如地在灵舟不远处游走。 望着那群面带好奇之『色』的年轻修者,万临煜面上闪过一丝不忍之『色』,因为他知道到了这广淼的月阳林之中,想要找到人族大能,便只有靠着人命去寻,而他纵使身为金丹修者,也不敢贸然探出神魂查探周围的情况,免得被有灵的月阳林以为他这是在挑衅,再生出些别的事端来。 而这诸多修者,只要能有一人找到人族大能的踪迹,他们此行便算是功德圆满。然而有谁人知道,他们这一行带了泱泱不下千人来,最后能平安回到城池的,又有几人呢? 然而万临煜也见惯了生死之事,在明白当今之际不得不这般行事之后,他眉宇中的不忍一闪而过,便换成了一派坚毅之『色』。 从着高大百米的灵舟边缘轻易跳下,万临煜将着众人召集了起来。 “各位既知此行艰险,万某在此也不再赘述了。上舟前想必各位师长都已有言在先,而此行我们所来是为了找到离开的人族尊长前辈,不是为了探索洞府。” 万临煜淡淡扫视着众人的视线只让被扫视的众人无不感觉到身上一凛。 “若是有人私事在前,就莫怪万某丑话说在前头,便是尸身在这无界海中碾为碎末,若是魂灵尚在,被人带回,自然会受神鞭笞打而死,若是魂灵不在,人族中世世代代的家族师长先辈,都会因你一人蒙羞。” 万临煜刻意用着灵力散开的嗓音大而不散,字字句句都能清楚传入众人耳中。 而望着众人噤若寒蝉的视线,万临煜心中苦笑一声,却是明白只能自己来当这个恶人。他面上的凛然不变,威压淡淡散出,便足以让众人感觉到伴随着他这些话而出的凝重威压。 “而无界海中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容身之所,若是有人以为藏匿在一处,便可安全等到回返之日到来,那么游走在无界海中,最擅长捕捉活物声息的碎血鱼与嚼肉碎沙蚁,自然会让你明白这是何种苦头。” 而在看着众人将他的话听进的样子,万临煜也明白不能『逼』迫太甚,他微微和缓下声线答道。 “自然,我们送诸位来此,也不是为了让各位道友平白送死。只要各位谨记自己来此之责,不要擅自惊动月阳林,更不要轻易触犯月阳林的诸多禁忌,在这有灵月阳林看守之地,海兽不敢轻易造次,而若是有人借机伤人,” 万临煜的瞳眸一利,平庸无奇的老者身上陡然迸发出了仿佛锐剑出鞘般的惊人气势,在他身旁的海浪不安地翻滚着,无数的细小气旋翻滚着,便连浪涛也在接近他的那一刻撞碎为无数冒着气泡的颗粒碎『液』。 “那也定然是要比私逃和藏匿可怕百倍的后果,万某双手浸润过不下数千妖修之血,也浸染了百十人族叛徒之血,万望诸位,不要让万某再染上更多人族修者之血。” 被他宛如惊涛骇浪迎面拍来的威压震慑得几乎不能呼吸的众人如何敢反驳,在人群中唯唯一片答应声响起之后,万临煜便微微缓和着声线说道。 “诸多禁忌在来前,各位师长都应有所提及,万某就不再啰嗦了。盼望各位及早带回有用消息,让我人族脱于这灭族之险。万某与灵舟上的十二位符师与御兽师同样会轮换着出舟勘察,百日之后若是再无丝毫消息,灵舟便即刻回返。” 万临煜面『色』上不见丝毫喜『色』,他凝重未变地说道。 “人族希望全都寄托于我辈身上,若是诸位此行没有半分收获,便是回返,也不过是延长片刻死期罢了。诸位道友可听明白?” 无论在下灵舟前心中有的是何种心思,在这一刻,望着那拈着长须,不再复刚才气势如剑般摄人,脊背甚至隐隐显出些许衰老颓势的天阶御兽师,众人俱都恭敬应道。 “谨遵师长教诲。” “去吧。” 将众人的面容一一记在心中,最后万临煜一声长叹,便示意着众人就此离去。 “不必伤感,人各有命,死各有期。天命之数,都是我等改变不了的。” 望着好友仿佛在瞬间老了百岁的样子,曾唔心中闪过些许不忍,一直平静在旁听的他出声劝慰道。 万临煜摇头,本想反驳的他,却在此时发现了曾唔不过一瞬之间又多了百条的银丝,心中凄怆之情陡起。 老者紧紧握住手中的御兽环,最终只能忍耐着说出一句来。 “曾唔,你知道,我向来不信命。” “我本以为我这毕生都在保护身后的族群,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得亲自将他们,送上死路。” 然后,再送走你。 只是最后,万临煜也没有将这嘴边的话再说出来。 而望着挚友那让他依稀想起昔年他们并肩作战,那人也是这般毫不认输地眼中放着光彩地含笑望着他的样子,曾唔一叹,最终也没能再找出一句劝慰他的话来。 …… 妖族木舟中陆陆续续的妖修走下,望着人族这幅郑重其事的样子,有妖修嘻嘻哈哈地笑做一团,有些却是嗤笑一声,便化为原型遁走。 而妖族进入无界海中固然困难,然而大部分妖族皮糙肉厚,感知敏锐,除了被尖槐鹰王和金蛇蟒王庇护的族群行动自如,大部分木舟之上的妖族都为水系,它们进入无界海后如鱼得水,甚至能够敏锐察觉到周围细微至极的变化。 而有着生『性』纯善的幻魔剑龟缩小成不影响行动的人型在一旁看顾它们,它们自认己方三位金丹大能,完全不需要人族在一旁『插』手,如今不少妖修族甚至在一旁虎视眈眈,等待着幻魔剑龟一声令下,便即刻向着人族动手。 而在终于送走了灵舟之上的修者之后,符师和御兽师们回到灵舟之上,望着迟迟没有向他们动手,然而虎视眈眈望着他们,没有依言离开的幻魔剑龟,万临煜沉下声音问道。 “道友既应允了进入月阳林之后便分道扬镳,莫非如今是想要出尔反尔不成?” 第423章 惊吓 幻化成人型的幻魔剑龟身材颀长, 面容如同寻常大妖化作的人族一般, 有着异光在面容上闪动着。 而纵使面容平凡,仅凭那金丹修者如渊般深沉的气势, 也显得他的眼神摄人『逼』压至极, 墨绿深沉的在本体上便显现时的三道妖痕没有刻意隐去, 便从他额上蔓延到下颚, 直到没入脖颈当中,再配上那双沉绿的,闪动着异彩的瞳眸, 竟是要比本体时还要让人防备三分。 然而一出口, 那慢吞吞的腔调又减弱了幻魔剑龟人型面容上显出的几分妖异。 “再, 等等, 我想休整,几天, 如果不信,你们可以, 自行离去。” 纵使对于人言也极为熟悉,然而吐气十分缓慢的幻魔剑龟在说完这句话之后, 鼻中长出的细密气泡几乎使得围绕他的海水起了一层不稳而颠簸至极的细沫。 而看着幻魔剑龟这幅做派,万临煜也没有直言信还是不信,毕竟这一处是人族已经探明的月阳林中的安全区域,而真若让他们腾移去别的地方,他们也不敢冒着这般大的风险。 在和着身后仍留在灵舟上的人族修者们互望一眼,在瞬息间完成了神念交谈之后, 万临煜转头,他声线微微带上了些许冷意,却是因为之前对于幻魔剑龟的歉意,没有直言驱逐,却也隐隐透出些疏远之意地说道。 “那就望和麓道友谨记自己先前许下的承诺了。” “开阵。” 而这后一句话,却是对于防御符阵上的符师们所言,在顺利而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地开启大阵之后,望着那幻魔剑龟人型望来的视线,万临煜神情严肃,心中一松间,固然仍不清楚这群妖修心中打的到底是什么算胖,然而看起来与他们无碍,他也不再去管,索『性』就开启防御符阵,然后回到各自船舱之中闭关修炼了。 …… 幻魔剑龟定定地望向灵舟许久,它身后的大群妖修们固然知道幻魔剑龟的平和『性』子,然而也不敢在这时对一位金丹大妖过多打扰。 直到幻魔剑龟以着比较老者都不如的速度缓慢转过头来开口后,众位妖修心中的疑『惑』方才忍不住地泄『露』出来。 “妖王为何不让我们一攻而上,去抢了那群人族的灵舟?” 一只脾气暴躁,尚未化形成攻的独眼蜱蛇出声问道,立刻便引起一大片妖修的连连赞同。 “对啊,有妖王在,这两个老头子还不容易拿下吗?到时候我们把人族杀了吃完了,再让那两个老东西放我们出去,大家岂不都有一口汤喝?” 说话颠三倒四的间头玄蛙出声说道,众妖眼里的贪婪和垂涎欲滴之意几乎都要掩藏不住。而那些从人修转化为妖修,形态已经不人不妖的半妖修里,眼神更是一片炙热。 然而幻魔剑龟恍若未闻一般地望着他们,神情说不上温和之中,便是仅凭那漠然,便足以让本来仍有着万分讨论热情的妖修们气氛逐渐冷了下来。 “去,找,我说的那件东西。” “不然——” 幻魔剑龟僵硬地扯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了一个让众妖都不禁心惊胆寒,平空横拉的嘴几乎扯到耳边的僵冷微笑。 “我就先吃了你们。” 直到这时,众妖方才真正想起,这幻魔剑龟身上也流淌着的,仍是**『裸』的奉行着弱肉强食的大妖血『液』。 众妖在此时方才一哄而散,再不敢言其它。 而在此时方才化成人型,跃下木舟的尖槐鹰王和金蛇蟒王对视一眼,发现了幻魔剑龟几乎从未展现在它们面前的这一面,心中俱都生出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惧怕之情来。 若是那幻魔剑龟仍是那副老好人的样子,它们此时定然不惮于再上去『逼』迫它,再让它答应下什么条件来,然而一向在妖族中被传为最像人的幻魔剑龟在它们面前『露』出这般森然如妖的这一幕之后,两位向来在妖族之中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妖们,心中都不知为何生出了些许悔意来。 或许在进入无界海前,如果能及时离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两位金丹大妖彼此一望,心中不免闪过这个相同的想法。 …… 在月阳树根节密布的树根间隙之中走着,那宛如人身高大的枝节密罗缠结,粗壮得百人都合抱不来的树干更是让人心生惊悸之感,走近了再看,隐隐约约须弥空间大小,宛如果子一般的洞府被无数枝节缠在根枝之下,甚至有的如同灯笼一般高高挂在金红如火的枝叶之中,宛如结出的月阳林果实,场景美轮美奂。 而在这高大参天的月阳树之下行走久了,甚至会让人生出不是这月阳树过高,而是自己陡然变成蝼蚁大小一般的空间错节之感。 压力极大的海水汩汩涌动着,于月阳树枝头和根节处不时冒出细密的气泡来,纵使月阳林齐聚之处,月阳树上齐齐放出的火红烈金之芒照亮了整片海域,甚至会让靠近之人有种万米之上的海域中百日齐现之感,然而到底是在无界海之中,纵使有着定水绝符隔绝着较大的压力,众人一前一行仍是有着莫大的艰难之感。 而于这般光彩溢流,仿佛人间仙境的月阳林中,月阳树枝条中偶然『露』出的恐怖一景,也同样让人心惊。 而所经过之处,被根治缠绕着的尸身水分全失,一寸寸如玉如金的雪白尸骨刺破薄薄的人皮,在这根节缠绕中暴『露』出来,便可知道这处尸身的主人修为何其不凡。 然而如此不凡之人,身体手中紧攥着的定水绝符光彩全灭,一双因为肉身强大,而迟迟没有腐化,却散尽光彩的眼空空地凝视空中的一处,洁净如新的衣袍在海水涌动间飘动起来,宛如随波飘『荡』的水草。 这可怖场景当场吓得一处经过这里的女修花容失『色』,险些丢下了那手中的定水绝符来。 而汤九纵使看惯了人间生死,面对这一幕时,也不由地微微屏住了呼吸,此时与他同行的已经有着几位心软的修者们眼中含泪,小心翼翼地望着那人的尸身上掩埋着些许进来前便带上的重土。 这重土同样不受深海之力的效用,一粒便有千斤之重,符师们以着须弥空间封存起来,却是有言若是遇到了人族先辈的尸骸,不宜触动月阳树,以免犯了它的禁忌,却可以凭借定水绝符打开那以须弥空间封印着的重土,然后将前辈尸身就地掩埋起来。 轻微响起的哭声引来了同样望来的人族弟子们心中的凄然,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把『性』命断送在这无界海中,而这位人族前辈固然有着他们来掩埋尸身,而若是他们折损在此处,还会有人来为他们掩埋尸身吗?想要让尸身落地归根,在这无界海中无疑成了最为奢望的想法。 而汤九虽然不愿意让自己本就低微的灵力耗损在此处,然而他也没有阻止几位心软同伴浪费灵力的意思。毕竟别人用了灵力做了当前最想做的事情,无论最后是何种后果,最后也落不到他的身上,他又何必在此时说些扫兴的只顾利益的话,再惹人嫌弃呢? 这一点看惯了人世情故的他同样无比明白,而不到万不得已时,他也绝不愿成为这群同伴的众矢之的。 然而下一刻,无人预料到那已经生机尽散的尸身陡然一动,黑眼以着活人不能做到的幅度疯狂一转,那紧闭的口猛然张开,皮膜粘结的口中一丝丝血气透过海浪激『射』开来,正废力地搬移着重土的几位御兽师们仍茫然不觉,却在片刻之间看见亮如白昼的一道光芒闪过。 在那激『射』逸散开来的血气即将撞入他们的身体时,一道锋利明亮得仿佛压下所有月阳树剑芒的剑光在瞬间精准破入那血气之中。 “啊!” 到了此时,众人才发现那重土略微掩埋之下,皮肉已经完全开裂的尸身的狰狞模样,此时逃得一条『性』命的修者们连手并用地跑着,直到跑到远远离着尸身的安全之处方才敢停下来。 “诸位别怕。” 一个声音喘息间带着余悸,山羊胡留在下颌,面容老成似有三四十岁的男人开声说道,纵使他眼里也有着如同众人一般的惊悸,然而在到达了安全之处后,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这个是完血飞蚁,寄居在尸身当中,喜欢以修者尸身为巢『穴』,再搬运血肉为食,刚才只是我们触动了完酥飞蚁的巢『穴』,它们以为受到了威胁,方才向我们发动进攻的,只要我们接下来不去碰那些尸身,就不会有这些危险了。” 他这句盖棺定论的话一处,围过来的四五人俱都人心一定,若是遇到了什么魂怪他们或许会束手无策,然而在清楚那不过是一介妖兽之后,众人的心终于缓缓落定了下来,毕竟能进入无界海中,纵使是新入门的修者,对于这些细小海兽,却也不是全无还手之力的。 第424章 追上 而在终于缓过神来后, 众人面上不再是那般惊惧之『色』。到了此时, 方才有人想起刚才那道剑气出手之景。 “不知刚才是哪位前辈出手救的我们?” 无论是面容还是气势都完全不显眼的汤九一愣,不知为何, 先前那一次符师和御兽师大人们说有前辈暗中帮助他们, 他脑子里仍没有浮现出哪位的面容, 直到望见刚才那道亮如白昼的剑光亮起, 一位曾经帮助过他的符师面容在他脑中若隐若现着,此时他比任何人都要热切地打量着周围,祈祷着是当初救下他和他妹妹的符师大人现出身来。 而在船舱之中的叶齐在此时已经平静收回了视线, 对如今的他而言, 耗费这微不足道的灵气救下一人, 已不是什么值得他太过费心之事, 而他当然也不可能为了领受这一点感激,而从暗处现身到明处来。 保持着镇定出声的那人举目四望着, 他的声音掩藏在了滚滚的海浪声之中,没有传扬去多远。纵使如此, 出声那人也相信他的话定然被暗中那位救下他们的前辈听了去了,然而等了许久, 没有见到任何人影现身,众人面面相觑着,适才出声那人清了清嗓子,方才轻声说道。 “可能是那位前辈不愿轻易现身,既然如此,我们便再继续探寻下去吧。” 众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在这危险难测之地,许多人都不愿当这出头之鸟,而若是有人站出出声,只要不是太过离谱之人,他们都愿意暂时听从那人的安排。 这一次众人再度启程,然而心境却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想到暗处可能有一位前辈在庇护他们,纵使对于这潜藏着无尽危险的无界海仍心有惴惴,这一次他们心中也多了些许聊以□□的安稳。 …… 越到离着灵舟较远之处,搜索的人群便越发分散开来。毕竟活物的气息集聚在一起过于浓郁,极容易吸引好以血肉为食的海兽的注意,而这片广辽的月阳林中,每一处都可能潜藏着危险。 汤九伴随着四五人一起探寻着,前后左右都相隔七八米,这已经是他们在来前师长吩咐过他们的最低限度保持的距离,而这安全距离也使得若是有人陷入难以察觉的危险之中,至少他身旁的几人还有逃脱的可能,积聚的气息也不至于引得海兽惊动。 汤九小心翼翼地落脚着,他的神经紧绷到几处,这无处不在的危险之感让他有了一种梦回黑云城大山上的感觉。 月阳树的一片落叶足有他一人大小,而在无数片落叶堆积的地上,除了海浪声中传来的轰响而巨大的声响,月阳树仿佛岁月静好着,没有诸多致命的海兽,只有这让人沉醉至极的风景。 然而陡然一人微微颤抖着扬起手,五指张开,这是他们约定好的遇到了危险,却不是海兽之类主动袭来危险的暗号。 汤九松了一口气,他停下了步子有些虚乏的脚步,到了这时,他方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出了密密的一层细汗。 而顺着那人另一只手的指向望向前去,汤九方才又觉得一股仿佛连心脏都被握住的惊悸来。 前方百米地势低洼之处,无数条金红纹路,几乎融入落叶之中的细小海蛇在不知多深的巨大坑洞中翻滚着,缠绵的身躯几乎填满了整个坑洞,嘶嘶吐出的毒『液』一溅上月阳树的落叶,几乎便将落叶腐蚀干净。 因着这坑洞处于月阳树根枝的光芒较近处,那光芒『逼』退着海水,显出一片真空来,而那坑洞不在海水席卷范围之中,毒『液』也没有漫散开来,不然他们一行人若是沾染上了这毒『液』,只怕此时早已被消磨掉血肉,成为无界海中一头不知名的尸首。 被着自己脑中的景象一激灵着,汤九在此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烈退意。固然在来之前,他曾信誓旦旦绝对会平安而返,然而在目睹这远远出乎他想象的神异非常的一切时,他心中仍是不免生出了对自身的渺小之感来。 而刚才那场景并不算得最恐怖的一切,在众人僵硬地不敢再动之间,便见那翻滚的海蛇包裹之中,坑洞中数具人族妖族尸身宛如在水中沉浮一般,偶尔被细小海蛇卷缠而上,『露』出是尸身一角,这场景无不令在场众人感到头皮发麻。 他们望着那些细小海蛇们一弹跳便可跳跃而上数十米的距离,可想而知若是有修者仗着能力低空御行,那些细小海蛇以着千万倍压迫卷缠而上,再凭借它们足以咬破防御灵气层的利齿和效力极强的毒『液』,便是连筑基修者,只怕也没有百分之百能从其中逃脱的危险。 而在发现那处海蛇没有发现他们这一处的动静后,众人对望一眼,一人轻轻向后摆了摆手,他们便警惕而尽力放轻地向后退去,直到退到再也望不见此处蛇坑地地方,众人方才松下一口气来。 先前因为有人出手施救而渐渐和缓的气氛在此时又陡然变得沉重了起来,此时哪怕是队伍中先前最为活跃的人,此时也没有再出声,而在这凝滞气氛越发沉重之后,望着众人脸上的神情,一人出声轻叹道。 “走吧。” 便仅是这两字,宛如得到了某种不容反抗的指令一般,想到灵舟之上可能注视着此处的修者和无界海上,已经被妖洞吹出的黑风肆虐摧毁的人族城池,修者们心中方才汇聚出些许勇气地再继续向前走去。 而这一幕场景,在分头散开的数十支队伍之中,都只能算是常见。 …… 船舱之中,银魄圣树陡然抖了抖叶子,几乎激动到不能自己地说。 “我找到了,那个洞府停下来,不动了!!” 叶齐心中一紧,纵使他知道找到洞府也是应在之事,可当银魄圣树分枝真的找到的时候,他心中仍不免翻涌起些许波浪来。 腰间的天魄剑“铮”的一声嗡鸣,隐隐回应着主人不平静的心情。而在从胸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之后,叶齐的眼再度恢复了之前一般风平浪静的明亮。 从入定状态中脱出后,他将银魄圣树的精魄缩小成纸片大小,然后放入自己的袖中,灵气在刹那汇集于脚下,一道白光从船舱中遁开,以着极快却悄无声息的速度从船舱之中向着银魄圣树分枝所指方向一路遁去。 沿途之景快速闪过,宛如缩小到极致而模糊不堪的光点。无数人心存惴惴之间,自然无心注意头顶闪过的白光一道,而幻魔剑龟却是将那道一闪而过的白光收入眼底,幻魔剑龟人型眼一眯,下一刻它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之中。 …… 遮天蔽日一般的枝叶在海浪之中微微摇晃着,参天高的中心月阳树在这广辽的月阳树之中宛如最为闪耀的高塔明灯,在听着银魄圣树越为激动的口气,向着那中心的月阳树越发靠近之后,叶齐也感觉到了那月阳树汪洋般『逼』人广博的气势。 “道友,请留步。” 一道沧桑而缓慢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叶齐前进的速度不减反增,早在他在灵舟上时,他听着幻魔剑龟所言,便隐隐有了一种那大妖已经看穿了它的藏身之处,却没有开口揭穿之感。 如今既然在暗处已是无用,他倒不介意大大方方将自己前往之处暴『露』出来,若是那幻魔剑龟有了潜藏跟踪他的心思,待到他将幻魔剑龟引到无人之处,他们动起手时,也免得波及人族修者探寻之处和灵舟所在 因此叶齐几乎是毫无忌惮地地将着遁光暴『露』出来,然而他却没料到,幻魔剑龟却是没有半分潜藏跟踪他的心思,仅仅是距离他不到百里,那妖修便已显『露』出追踪他的身影,并且直接出声暴『露』出它的位置。 而到了一处较为空旷之处,叶齐的身形一顿,他身上的灵光一消,便现出内在包裹的人形来。 幻魔剑龟识趣地在距离他数里处停下,便听见叶齐平静出声问道。 “不知妖王寻我是为了何事?” 听着这般开门见山的对话,幻魔剑龟微微一顿,很快也反应了过来,它微微眯着眼眸,便也是直言不讳地答道。 “在下此番前来,是为了搜寻一物,不知阁下是否和在下有着相同的心思?” 幻魔剑龟这番话说得极稳而极沉,当它真的认真下来时,它散发出的气势宛如重山一般势如千钧,叶齐便是只看它身上沉稳而缠厚无比的防御层,都能看出若是真的和这妖修对上,以这妖修的实力毫无疑问是极强的敌手。 “我也是为了一物而来,却是不知道阁下为了何物?” 叶齐也略微泄『露』出了自己的意图,毕竟纵使这妖修实力强劲,他也不是没有遇上过比它实力更强的敌手。既然如此,若是那妖修执意寻衅,他也不介意在进入洞府前先解决了这个潜在的麻烦。毕竟在月阳林中只要小心,空旷的打斗之处还是不难寻的。 若是等入了洞府方才碰上,到时有诸多限制,他也没有了喘息恢复灵力的时间。那倒不如在未入洞府时便解决了这诸多事端。然而那幻魔剑龟话中没有太多敌意这一点,还是让他心中生出了些许异样。 第425章 生机 而出乎叶齐意料之外的, 即使面对他锋芒毕『露』的这一句, 幻魔剑龟仍然没有表现出过多敌意来。 而面对他的这句话,人型妖修略微沉『吟』了一瞬, 最终选择如实向他袒『露』道。 “我所行, 乃是为了一处法器。” 天魄剑做好了随时出鞘的准备, 然而叶齐还不急着发动, 对于这人『性』妖修,他竟有种来者非敌的感觉,他便出口答道。 “我是为了一处灵植而来。” 和麓面容上三道墨绿妖痕上妖芒闪动着, 然而它抬起眼时, 目光竟是澄澈得与赤子无异。 “道友若是不介怀, 请与我一言, 我多次出入无界海,或许些许见闻, 能够帮的上道友。” 这般问话语气温和,乃至于透出一种善意, 若不是对面那人是妖修出身,叶齐此时倒还真有些隐去部分事实, 再出口相问的意思了。然而将自己的些许意动按耐下来,叶齐面『色』不变,他猜测到其中或许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不然这妖修不可能向他展『露』这般善意来,于是他开声试探道。 “道友与我非亲非故,又是妖族出身, 如今人族与妖族齐聚无界海中,便已成对立之势。道友既身为妖修之领,这般坦诚相问,倒是让我有些不好回答了。” 而听闻他所言,对面那妖修竟是难得地笑了一笑。 那笑容也十分澄澈,给人宛如稚子般稚嫩清透之感,那妖修身上的墨痕本来给人妖异不定,气势如深渊深沉之感,这般一笑,却是给人仿佛故作老成的少年般稚嫩了。 显然幻魔剑龟也是清楚他化作人型时的一笑,有多么破坏他本身的气度。 在望见叶齐的视线之后,他极快地耷拉着嘴角,将那笑容立刻隐了下来,周围似雾非雾的浓重妖气漫上,衬得他整个人都如深沉而可怕至极的大妖一般深沉难测。 然而在见识过了先前那一幕,任谁也不能再保持着先前面对可怕而实力强劲的大妖的态度。 依稀间把握住了眼前大妖不同寻常的『性』子,微咳一声后,叶齐也没有戳破的意思,他再度回到正事上来。 “既然道友给不出一个答复,那就请不要在后遁随我了。” 叶齐面容平淡,然而眼中却闪过一丝冷芒。 “若是道友执意不听,我也只有先和道友斗过之后,再去处理我自身之事了。” 他全身一震,散发出的细碎剑意便弥漫收敛在身周半寸之中,将着海水『逼』得寸进不得,空间仿佛也被这剑意刺开,『露』出无数条细密的裂缝来,而在法则和剑势之下以着极快的速度愈合而开裂着。 望着那如星如芒般的刺目剑意,便仅仅是目光触及,和麓都有种皮肤刺痛之感。然而他不惊反喜,越是这般它越是坚定了心中所想,略微上前走上一步,它正要开口,却在此时察觉到身后的异样来。 这两妖竟是屡屡坏他的事情! 感觉到对面所站那人的目光和它同时冷下,显然也察觉到了那两位大妖的尾随,而且将这件事情扣在了它的头上。 和麓想要解释,却已是来不及,望见那人腰中宝剑已经悍然出鞘,恍如划破银河的陨星一般挟着浩『荡』之势向它刺来。 它猛然一咬牙,身上一道墨绿近黑的光芒升起,却是不像那人打来,反而如同厚厚的龟壳一般将己身笼罩在那光芒之中。 然而仅凭如此却是不够,在察觉到那剑意宛如浩『荡』星河拂开黑夜永眠一般势如破竹地刺入它的护罩,略微估算了刺到它身上的时间,和麓一咬牙,却仍是没有出手还击的意思。 然而它不对那人出手还击,却不意味着它不会对那两头屡屡坏它大事的大妖出手。 身上的墨绿光芒陡然分薄着,以着横屏势如破竹的姿态向后无限延长着,暗中窥探的两位大妖还未来得及在那仿佛比光还快的灵芒中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巨力仿佛扫过的一座山岳一般横横撞上,然后径直撞陷入月阳林的根木当中,海浪和沙石滚沸着,宛如落入滚水的沸油一般混『乱』四散开。 那本来仿佛寻常树木的月阳林在此时仿佛陡然间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在地面轰响和海浪不安稳地挟夹着气浪撞来间,不过片刻遮天蔽日,哪怕是根须都有着一人合抱才能抱住大小的根节缠来,在瞬息间就将两位大妖卷入月阳树底下,生死不知。 然而或许真如那妖修所言,明明将那位大妖撞入月阳林根部的力量是它出手,然而那月阳林视若无睹着,却是在将两名大妖牢牢束缚起来之后便偃旗息鼓,将巨大的枝条缓缓扎入地下后,便缓缓恢复了平静。 而在那势如破竹的剑芒即将破开最后一点防御层的那一刻,望着人型妖修仍只是极力抵抗,却不对他出手的样子,叶齐略微沉『吟』一瞬,在瞬息间便收回了剑势。 而在那剑光一收之后,最后一点宛如蛋壳薄壁一般的墨绿光芒终于在此时完全破灭了起来。和麓不由起了些许冷汗,饶是它在生死关头曾走过不止数十次,可这般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剑下让人决断的经历,它倒是第一次。 不过望着远处神情不变的青年,它也明白刚才向两个大妖出手,却是要比千言万语都更能表明它的来意非恶的,而现在己最难的取信那人这一关终于过去了,只是能不能让那人听进它的话,便也只有靠它自己的本事了。 将着早已打好的腹稿捋了一遍之后,和麓不再犹豫,它趁热打鼓地说道。 “想必道友已经看出了我的诚意。” 望着那妖修比孩童还要清澈几分的眼神,叶齐心中生出些许违和感来,然而这并不妨碍他点了点头,认同了妖修的这个说法。 毕竟在感觉到那两位大妖气息的那一刻,他心中却是冰冷地闪过那妖修不过是作戏来骗的他的信任,实际上是让同伴在背地里向他出手的可能,可在望着那妖修将两位大妖毫不留情地打入月阳木之中,两个大妖的气息在他神魂感知范围内已经确实变得越来越弱的情况,他便明白是自己刚才的想法出了岔子。 毕竟若真的在三位大妖中两位暗中向他出手,无论是气势还是修为都在三妖中占有压倒『性』优势的妖修,绝不可能被选作占住他注意力的靶子,而那两名一看气息就不精纯,身旁灼灼妖气宛如在黑夜中亮起的两盏明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它们的大妖也绝无可能承担袭击他的任务。 当然,最重要的便是出手力度,毕竟那一击浩『荡』的灵力『潮』汐下有无留手,作为已经感受到这妖修气势的他,其实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而那妖修不出手反击他半分的力道,也方才促使了他最后收回那剑芒来。 他点了点头,那妖修惊魂未定,面容上却显出了赤子般惊喜交加,完全将心中所想摆在面上的笑容。只是这一次没有来得及想遮挡半分,生怕他改变主意一般的,那妖修匆匆开口道。 “我修炼七千二百一十八载,洞府在无界海东南的洞光岛一处。与人与妖无争,于千年前踏入金丹一脉,擅推衍之道……” 自爆家门一般地说出了许多不相干的事情之后,和麓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于千年前我便用自身推衍之道,耗费千年年寿算到如今这一劫。千年之中我始终为着此时奔波,想寻到一处稳妥的解决之法,奈何我纵使能穿越混流虚空,与不同凡界的道友都交游甚广,也始终没能找到解决之法的半点头绪。” “然而我每半年都用自身寿岁为耗推衍此方凡界寿岁一次,本来做好了最终无功而返,便带领族妖以秘法强渡无界海,寻一处稳固的世外洞府驻如,转投其它凡界之法,却没料到半年前的推衍之道中,却是算出了我这次无界海之行濒临死境,然而万险必有一生,险境到了极处,我极力推衍,终于卜到了那一缕生机所在。” 望着那妖修热切而澄澈至极的眼神,叶齐略微一怔,他平静问道。 “是我?” 和麓点了点头,此时哪怕是它面容上墨绿沉黑的妖痕,都再也挡不住它面容上透出希冀一般的澄澈无害了。 而望着它的这副样子,叶齐也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位妖修却是经历了千年寿岁,却仍保持得了一颗寻常人族都没有的赤子之心。 略微沉默一瞬后,叶齐没有选择说出自己信还是不信。 他心中念头一转,想到自己已经在三位大妖面前暴『露』,也没有了隐瞒的必要,便在这时干脆至极地以着神飞金符传讯那两名灵舟之上的人族修者。 望着房间中陡然出现,宛如燃着烈火一般的神飞金符,两位人族修者俱是一愣。 第426章 定间奇玉 然而在一愣过后, 察觉到那神飞金符出附上的温和神念, 曾唔略微沉『吟』一瞬后,他的身影一晃, 便消失在了房中, 下一刻, 他便出现在了万临煜房间的门前。 缩小到能够看守房门的真瞑灵鹰看到曾唔, 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防备之意,反而如同对待极为亲近之人一般地收拢着自身羽翼,它低着头, 然后在曾唔手下蹭了一蹭, 再清脆地鸣叫了一声来。 房间里的主人和真瞑灵鹰心神相通, 自然早就察觉到了万临煜的到来, 门无声一开后,曾唔眨眼便到了万临煜的面前。 望着好友身旁同样浮现的一封神飞金符, 曾唔显了显自己手上的这一封,神情不变地说道。 “应该是那位曾经出手相助我们的道友, 我已经事先检查过了,我这一封没有动任何手脚, 他是想与我们神魂通讯。不过以防万一,这一封你先不要擅自『乱』动,等我和他接触后,再和你一一分说。” 万临煜自然乐得这般安排,在神情微微一沉着,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下来后, 他看着曾唔在他面前闭上眼,很快地,他这位以着镇定出名的道友又带着些古怪之『色』地睁开了眼。 “怎么?那人可是出言威『逼』了你?” 急『性』子的万临煜匆匆出声道,曾唔失笑着,却是连忙安抚着他这位好友道。 “不是,那人只是向我问了些许关于那木舟上的三位大妖的事情,我一一和他说了,他谢过我之后,那道附着在神飞金符上的神念便消去了。” 万临煜此时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然而他很快也意识到这般问话中的不同寻常,很快他的面『色』也和曾唔一般沉了下来。 “他为何要向我等询问此事?难不成那位已经和三大妖王对上了不成?” 万临煜面上显出了些焦急之『色』,曾唔也不多言,他在说话间将万临煜身前那一道神飞金符查看了一遍,确定其上也未动任何手脚后,便对着他说道。 “你和那三大妖王交手甚多,我先前所言或许有疏漏之处,接下来便由你和那位分说吧。” 曾唔神情郑重地不忘补充道。 “不过切记,别的事情你先和我神念通讯过,再去回答那人。” 万临煜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这次他的双目微闭着,眼皮下双眼颤动的时间比着曾唔长了一瞬,然而也同样很快地,修者之间一息便可以传达不下万语所言,他很快将自己所知事情交代完毕,甚至最后还和那位交谈了几句后,方才从着入神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而两张神飞金符在附着在其上的神念消耗完全之后,符纸之上无风自燃地化出两团火焰,燃为灰烬之后缓缓从空中掉落下来。 “那位说他为寻一物而来,接下来和我们分道扬镳,可能没有过多能帮的上我们之处,不过也让我们无需过多忧虑,因为那两位大妖已经先后被月阳树镇压,生死不知,也不知是否能脱困。而那位与着和麓有一遇,不过和麓对他没有过多敌意,只是他从和麓口中所得到了一些消息,想要与我们相互映证罢了。” 而在听完万临煜所言之后,曾唔略微沉『吟』,便略微松了一口气道。 “两位大妖失踪的消息没那么容易瞒住,想必那位也不可能拿这般子虚乌有的消息来欺瞒我们。” 万临煜却不由顺着曾唔的话问道。 “可若是那位和着两位大妖……”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哂然一笑。 若是那两位金丹大妖能使得动代价将那位转换阵营,幻魔剑龟也不可能出手劝阻,哪里还要和他们玩这些虚虚实实的玩意,只怕早已凭着蛮力杀上门来了。 而看到挚友自己想通的神情,曾唔心中微松着。临煜能够自己想清这般事情,自然是好事,这样他也不必忧心他身死道消后,挚友还会被着别人算计了…… 将着心中的些许黯淡掩下,曾唔没有将任何情绪显『露』在外,而在弄清楚局势变化之后,两人略微放松着警惕,却顾虑着不能让众人松懈,便也没有将这事广而告之出去,之后便各自回到船舱之中继续修炼了。 …… 而在将得到的这些信息与着妖修和他说的信息一一对应之后,确定其中没有过多隐瞒之后,叶齐终于开口道。 “我知道道友寻解决之法心切,可我与道友境界相当,道友都觉得十死无生的绝境,我如何能帮的上忙?” 听出了叶齐话中不再是完全回绝之意,和麓的双眼猛然亮起,他连忙说道。 “这自然容易,” 然而略微一顿后,似乎记起些什么,和麓将着身上那墨绿得近乎一层涌动的黑水的光芒四散开来,便只见那光芒向着四周以着奇快的速度四散开来。 然后将着它们所在之处包裹成一道虚凝的圆形护罩来,看出那道光芒虚而不实,隐约间宛如黏稠又牢固至极的水墨一般隔绝开外界的一切声响,叶齐按耐不动着,等着和麓完成这般布置后,接下来的开口来。 而接下来和麓也没有让他失望,墨绿妖痕划下的面容向他望来,其中的真诚之意丝毫不减地答道。 “我想与道友一路随行。” 未等叶齐拒绝,他便立刻说道。 “我也知道此举多有不妥,可若道友真能帮上我此事,和麓愿以元神起誓,若是我将此番与道友所行的见闻泄『露』,又或者是对道友及道友所寻宝物起一丝一毫的觊觎之心,便魂消道陨,元神立刻泯灭,而待事情之后,定会以族中重礼相谢,我这千年来搜集到的法册宝物,尽可由道友挑选。” 幻魔剑龟这句话既是隐隐带上了些许法则之意,叶齐还未阻拦,便见那空间隐隐晃『荡』着出现的法则裂纹顷刻间覆上幻魔剑龟的全身,然后悄无声息地宛如水滴一般融入它的妖痕间。 隐隐的紧锢之感同样出现在他身上,叶齐发现自己竟然在略微一晃之中,神魂中仿佛与着幻魔剑龟的元神有了一层冥冥之间的联系,这联系让他确定,只要幻魔剑龟稍有不轨之心,法则绳链掌握于他手,收紧的另一端在幻魔剑龟元神之上,便能轻易使得那幻魔剑龟灰飞烟灭,便连一丝残魂都不可能留下。 这般以元灵为誓的誓言太过狠毒,乃至于连将自己下一世元灵转世投胎的可能都彻底断绝,此时叶齐方才意识到了幻魔剑龟的决心之大,乃至于是冒了魂飞魄散的危险,都不惜发下如此毒誓。 而叶齐也看出了,在这般情形下,哪怕他便是不收用那誓言之力,幻魔剑龟也是不可能轻易放过他的了。 而幻魔剑龟刚才的举动,或许也是在隐隐昭示给他,它有着完全能跟上他寸步不离的能力,而以着幻魔剑龟这般修炼出了已经能算得上隐隐触动法则的神通,若是和他执意死斗,叶齐还有些许将它斩于剑下的把握。 然而若是那妖修只是死缠烂打,以着幻魔剑龟的防御之坚固,刚才便是出手打入了那两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大妖,也没能让他的剑势伤到半分,叶齐便足以看出了想要解决幻魔剑龟的棘手程度,那么他们也只有和平解决这一种可能了。 叶齐眉宇一凝,他没有再继续推脱,便直言开口说道。 “既然和麓道友认为我能帮的上忙,那便不妨将所寻法器说出来,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和麓面上一喜,它便连忙脱口说道。 “不知道友可听说过定间奇玉?” 固然从着黑行城搜罗到的古籍之中,叶齐了解了不少这方世界的宝物的名字,可这宝物竟然能由一位金丹大『药』如此郑重其事地说出,在搜寻着自己记忆之时,叶齐隐约间也有了这种宝物可能没有在古籍上记载的感觉。 果然,在翻寻不到之后,望着叶齐摇头,幻魔剑龟也没有任何拖延,下一刻它便将自己所寻宝物的根底细细道来。 原来幻魔剑龟所修的神通一道,对于有着法则气息的宝器最为敏感,早在卜算到这小方秘境劫难的那一刻,他脑中便闪现了一处它往年游历月阳林时,感觉到的隐隐有着空间法则的法器身影。 而从着多次打探与从多位交游亲厚的道友经历看来,它逐渐知道了那方法器名为定间奇玉,却是从这小方世界存在开始,便已经存在的珍贵至极的法器。 虽是不知道这方法器到底是何人所置,不过在悠悠万年间,从未被其主召唤出来过,也因此定间奇玉才能在小方世界中开辟出一个稳定而适合月阳林生长的环境,也因此生长条件极为苛刻的月阳林方才能在这方定间奇玉中繁衍生息,乃至于最后诞灵生智,成为连人族大能都不敢轻觑的一方存在。 第427章 隐秘 而在卜算出这场大劫的这一刻, 和麓就已经做好了要救下自己族妖的准备。若是还有其他方法, 它定然不会将主意打在定间奇玉上,毕竟它也知道定间奇玉如此珍贵的法器, 若是能如此轻易地说得到就能得到, 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安置在无界海中, 没有任何一个大妖或者人族大能打过它的主意。 因此在寻找多种方法, 乃至于同不同凡界的道友打交道之中,确定自己实在找不到别的方法后,也方才是在数千年前, 和麓方才终于坚定自己要将定间奇玉得到手中的决心。 毕竟它打算带族妖前往另一处凡界, 势必要经过混流虚空, 在连它都尚且需要小心翼翼方才能横渡的混流虚空中, 一介能够稳定空间,避免『乱』流冲击的法器有多重要, 便已经可想而知了。 毕竟这一方能够稳定空间的法器,哪怕不能对抗这方凡界消泯之势, 至少可以暂时开辟出一方稳定的空间让它安顿族妖,为它多争取一些时间, 待到它修为突破到金丹中期,它便打算携族妖一同横渡混流虚空,然后找到另一方稳定的凡界安顿下来,繁衍生息。 而它在这千年间搜集了无数关于进入无界海的消息,便是为了在无界海中得到这一方法器,奈何千年来卜算进入无界海得到定间奇玉的结果都是大凶, 乃至于连它都逐渐认为这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路,却没料到在前些日子人族开往无界海寻回人族大能再算了一卦,这次得到结果竟然是小凶,若是有贵人相助,其结果便能转化为大吉。 而和麓更是用了自己百年岁寿一次又一次地卜算,方才在依稀之中得到了那位可能于自己有益的贵人结果。 而听了幻魔剑龟这一番诚恳之言,叶齐摇摇头,他平静地开口问道。 “莫非道友不知,你我所在的这方凡界已被大阵封锁?” 幻魔剑龟神情先是一愣,随后它顾不及这是在无界海中,浑身妖力一震,便见身周百丈的海水仿佛受了巨力一般横退百米,便连地上的岩石也发出宛如山崩地裂的震动,无数白沫争先恐后地四涌而上,墨绿近黑的妖力宛如白练一般展开,在将中心包裹处一个近百米的真空来。 它硬生生地在妖力阻隔开的真空中撕裂出一个妖洞,和麓没有顾忌旁物,它此时满心满念就只有混流虚空之事,纵使感觉到了混流虚空的不寻常,和麓仍然固执地伸手入内,然后不过是险险碰及混流虚空之中,一股巨力便阻隔得他进退不能,甚至浑身气血都隐隐激『荡』。 “怎么……怎么会?” 它这千年来都在卜算定间奇玉,谋算着横渡混流虚空一事,却从未想过在它心中宛如天穹一般屹立不倒进退无阻的混流虚空会发生被大阵封印,进退不能之事,因此在逐渐淡去了与其它凡界来往的念头后,也一直甚少用随时潜伏着巨大危险的混流虚空走动。 如今自己筹谋了千年的心血与希望的唯一一条退路被封,和麓只觉得道心动摇间,仿佛自己修道的根基都有些不稳了起来。 如今心神激『荡』间,自身威势和妖力再无半分遮掩地震『荡』而开,而近距离受了这重如山峦的威力,叶齐虽是无事,可是看着万米外的人族修者和妖修们被这威压按得动弹不得,底下的月阳林仿佛受了惊吓一般的无数根须冲天而起,宛如巨网一般向他们所在之处铺天盖地打来这一幕。 望着仍是失魂落魄,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一异象的妖修,叶齐心中无声轻叹一声,在下一刻那月阳林根须即将挟着万丈波涛之力打在他们身上前,他便挟着灵力将他和妖修一卷,身影便在划出惊天巨浪的月阳林根须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即使是从着险些将他们重伤的月阳林根须下出来,和麓也仍是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多谢……道友。” 和麓勉强扯回些心神答道,知道封印混流虚空的大阵是何人所设的他自然明白,破除混流虚空的大阵之事有多么艰难,如果取到定间奇玉在他心间还算得上能够筹谋之事的话,破除由无数其它凡界人族大能所设的大阵,那便是毫无疑问的难如登天之事了。 而因着先前的些许印象,叶齐对这幻魔剑龟所化妖修的印象并不算太差,如今望着妖修神魂不守的样子,他也想从它口中得到更多关于这方面的情报。 “道友可知道异虫?” 幻魔剑龟强打起精神,从着自身记忆中艰难搜索了一遍,道。 “从群妖中听到过一些动静,不过异虫要长成为虫王,所耗时间何止千年,到了那时,”和麓『露』出了一个苦笑,“这方凡界早已消泯,却也不用再担心这些动静了。” 从和麓口中没有得到过多关于异虫的消息,叶齐虽是不知这小方秘境的妖修们为何与他在大方世界中对于异虫的态度如何截然而异,然而也不妨碍他转开话题,问向自己心中的另一个疑『惑』道。 “既是关系这方凡界消泯的大事,为何上古绝地之中没有丝毫动静?” 叶齐早就听说过上古绝地是如何凶险,其中又潜伏了多少可怕至极的妖兽,因此他本以为人族大能出走,或许妖族中的大妖会按耐不住动静来,但至少也应该会考虑如何解决凡界消泯之事,却没有想到无论是从人修还是妖修口中,都没能打听到关于上古绝地的动静。 而脸上虽仍有些失落,和麓却已经将自己心中激『荡』的情绪收敛起,此时它语气温和地开口解释。 到了这时,叶齐也方才从它口中了解到了不为底层邬黑四所知的另一种隐秘。 原来这上古绝地,却也不是真正的上古绝地,就如同这小方秘境,也不是原本真正的一方世界一般。 在上古百万年前,这小方秘境却原来便是一处无边无际,便连无界海也比不上万一的万州一隅,而此时的上古绝地,便也只是最初的上古绝地一个微不足道的边角,却是不知后来妖魔仙凡,无数凡界交击所为何事,竟硬生生将这广袤天地打为无尽碎片,如今这无界海与小方秘境方才独成了一处世界。 然而这只是一隅的上古绝地,却也与这方凡界不同,它是隐隐独立于这方凡界的一处超脱存在,乃至于有着属于自己的一方烙印, 因此在混流虚空的妖风挟着无穷无尽浩大力量撞破这小方世界后,上古绝地也顶多会如同一叶小舟撞入混流虚空的汪洋大海一般随处漂流,待到空间烙印寻到一处稳定的凡界,这上古绝地便会在那处凡界中如同这里一般安顿下来,因此这上古绝地可以称得上是不死不灭,乃至于比凡界本身更稳定的存在了。 再加上上古绝地中保留的上古遗种和无边无际的遗址珍宝,几乎是吸引了所有不甘平庸的人族大能和妖修汇集来此,传闻这上古绝地腹地的艰险,便是连元婴人族大能都感觉到进退维艰。 因此更是吸引了无数族群中自认为天之骄子的修者,而这万年间,人族和妖修间但凡事自认自己能更进一步的大妖和人修,而留在妖族的大妖和城池中的修者,多半是些已经年寿不足以支撑到他们触『摸』到下一境界的修者,而凡人和普通妖族的生死,也只是被这小部分只能在这一隅之地沉浮的元婴以及以下修者们看入眼里。 而哪怕外界发生了凡界消泯的大事,上古绝地中已经超脱世事,一颗道心不染世俗微尘的人修和大妖们都不会为了这等如蜉蝣般朝生暮死凡人凡妖生死的小事而有半分出上古绝地的想法,毕竟传闻已经有大能陆续从上古绝地中发现了通往另一处上古绝地的说法,上古绝地更成了修者们心中通往大道的圣地。 这一点无论是上古绝地外的人族还是妖族都心知肚明,因此哪怕是想要求助,曾唔和万临煜,还有和麓,都不会将想法打到那些已经没有了任何凡心的超脱大能们之上。他们也默认进入上古绝地的大妖和人修,至少在他们有生之年,都不会看到那些人回返的一天。 不过有少数的几位元婴大能遥遥镇守,金丹修者偶尔『插』手指点,哪怕是人族和妖族之间的战争,都一直能保持在一种双方接受,不会发展成太大规模的程度上,因此也没人敢对这些进入上古绝地的大能们有任何置喙和劝阻,相反一座城池若是能供奉处这样一位大能,那是能万载留名之事。 而如今的凡界消泯,其实只能算得上是影响金丹之下的凡人之事,毕竟若是混流虚空没有被封,哪怕混流虚空中偶尔有着相当于金丹一击的『乱』流,金丹及以上修者想要通过混流虚空前往其它凡界,只要小心些,也是成功率起码九成之事。 第428章 古怪 而如今混流虚空被大阵所封, 或许元婴大能还有些法子可想, 然而对于元婴之下,只能勉强打开混流虚空的修者们而言, 无疑就是一场断绝掉最后一点生机的噩梦了。 妖修脸上墨绿近黑的妖痕下, 显出苍白得仿佛失血一般的面『色』来, 而在答完叶齐的这番后, 它的眼神空渺着,倒是显出些仿佛虚弱至极的狼狈来,毕竟耗费自己千年心血的努力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 任谁在这般情景下都极难保持得了平静。而幻魔剑龟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威压, 却也已经算得上是自控力极好的了。 “那道友可还要再与我一同行事?” 叶齐出声问道, 幻魔剑龟迟缓地应了一声嗯, 方才从那久久的失神中缓了过来,而望着面前青年俊朗平和的面容, 它清澈墨绿的瞳眸中却从涣散中陡然凝出了一点神采。 “我卜的是我来无界海是否能达到自己的心愿,如今混流虚空既然被大阵所限, 我一时也想不到退路如何,”幻魔剑龟将自身放得极低, 乃至于声线中甚至透『露』出一丝虚弱的温和来。 “但卦象显示应该是没错的,不知道友—— 可否让我继续跟着你?” 生怕叶齐误会,幻魔剑龟连忙补充道。 “多一个金丹助力,应该也是不错的,而且我对无界海知之甚详,道友若是想找某样灵植, 我自然会倾尽全力。” 和麓说得万分诚恳,望着妖修墨绿妖痕下清秀苍白的面容,叶齐微顿着,还是说道。 “还请道友为我解『惑』,发生了那件事之后,”略微顿了一顿,叶齐继续说道,“道友为何还相信人修?” 从先前与万临煜和曾唔的神念交谈中,他知道了面前妖修的根底,也自然知道了先前在灵舟之上和麓为何会与人族如此敌视的原因。而他先前在月阳树攻击下救下这妖修,不仅仅是妖族和人族中众人所知的幻魔剑龟『性』子好这些已经流传开的传闻,也因为了解了这其中不为外人所知的内情 从人族得到的消息,幻魔剑龟乃是受了灵界上一位大能所传的玉简方才开的神智,奈何明明是上古遗种,却不知为何在数千年前修炼到金丹初期,修为便再无动静,因此传闻那名灵界大能之后便再也没有现身过。 然而幻魔剑龟受着人的礼仪品德教导,再加上遗种脉象影响,『性』子反倒还要比寻常人更温和而懂礼一些,面对『毛』茹饮血的妖族,它恩威并施,收拢了一批本不是同族的妖族,并且教导了它们如人一般刀耕火种的日子,便连需要的血食也多从城池中用种下的粮食换取。 而在化人之后,因喜和与林木,便给自己起了和麓的名字,便连人族中许多不爱和人打交道的人修,都喜欢和这位『性』子温和知礼的大妖打交道,而数次妖族和人族之间的纠纷,幻魔剑龟不仅会管束自己的部下不让它们胡作非为,更是会一力揽起劝说其它大妖的重任,和谈之间更是尽心尽力,甚至到了隐隐被妖族称为叛徒耻笑的地步。 也因为幻魔剑龟的存在,人族和妖族之间固然有着矛盾,然而人修对于妖族的偏见也没有到激烈得一点即燃的地步。而多次的妖族挑衅,最后往往是由幻魔剑龟主动送上致歉的赔礼,幻魔剑龟的风闻在人族中都比寻常修者要好上许多。这种事情万年延续下来,以至于幻魔剑龟老好人的『性』子几乎在人族间是根深蒂固的了。 然而幻魔剑龟态度的转变,却也不过是这千年间的事情。 原本幻魔剑龟因为知道自己资质不佳,无法修炼到大能所传玉简功法三分之一的地步,便在妖族中搜寻千年,终于找到了一只尚未开启神智,出生百年的幽间蝶,幽间蝶乃是喜静的『性』子,无论是『性』格还是资质,都比幻魔剑龟还要符合玉简中对于修炼妖族的需求。 而幻魔剑龟便是带着这幽间蝶在身旁千年,悉心教导它玉简中的功法,盼望它能将功法传承下去,不辜负那位传下玉简的大能的心意,而为了让这幽间蝶能够修炼得更加顺遂,它甚至出手耗费自己百年功力,求得别处凡界一位妖修丹师的化形丹,将幽间蝶先一步转化为人型,然后再让它缓缓开始修炼。 幽间蝶虽是男妖,然而模样却皎如好女,墨发不束,白衣出尘的样子传闻便是在人修中都是难得的绝『色』,而妖族之间都流传开了幻魔剑龟对这幽间蝶比自己『性』命还要看重之事,有些妖族甚至恶意揣测幻魔剑龟便是看上了幽间蝶的样子,方才传授的他玉简,这种私下的谣言防不胜防。 而幻魔剑龟自认自己清者自清,它不去在意这些留言,便一门心思地注重修炼和培养幽间蝶,却没料到人族之间有人大着胆子打起了这幽间蝶的主意,想要将它炼为自己的御兽,而这人并不是旁人,乃是幻魔剑龟的好友——万临煜的亲传弟子朝鄑。 朝鄑带着一群御兽师涉险进入上古绝地边缘,想要寻到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异兽,将它炼为自己的铭兽。而当时幻魔剑龟为了让它的幽间蝶修炼得更进一步,便带了幽间蝶来上古绝地边缘寻一味灵『药』,当时凑巧遇到了身陷异兽攻击的朝鄑,便出手救下他。 而朝鄑被幻魔剑龟救下后,第一眼见到幻魔剑龟旁化为人形的幽间蝶便一见倾心,当时直接便升起了要将它变为自己铭兽的想法。而在假借养伤之意,在幻魔剑龟身旁呆的半月间,仅靠着自己出众的容貌和谈吐不凡的才华,他便成功地让自己与周围形容丑陋的妖兽在幽间蝶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幻魔剑龟感觉迟钝,它自己是上古遗种,这万年间都没遇到一只同族,自然也不可能生起有关于情爱的想法,而它对于幽间蝶,其实也不过是将恩师期望寄托在幽间蝶身上的盼望而已。 再加上幻魔剑龟不善言辞,平日里对于幽间蝶也只有修炼上的督促,没有过多关心,而在这一月朝鄑对幽间蝶的嘘寒问暖间,幻魔剑龟也没有感觉到幽间蝶和朝鄑之间的汹流暗涌。 直到幽间蝶向他辞行,坚决表示自己要成为朝鄑的铭兽之后,幻魔剑龟才反应过来自己早早地便在养虎为患,然而为时已晚,它撼动不了幽间蝶的决心,却又一向没有用武力威『逼』他人留下的想法,幽间蝶便和朝鄑离开了。 而它花在幽间蝶上的千年寿岁,为它筹划灵『药』和化形丹的功夫和心血都化之东流。幻魔剑龟从那时起『性』子便没有再如之前一般温和了,它斩断了与诸位人修之间的情谊,多年再不迈出洞府。哪怕在这之后,万临煜得知了他徒弟的所作所为,将朝鄑赶出师门断绝所有干系也没能挽回幻魔剑龟的半分心意。 而人修与妖族之间的矛盾与纠纷,也是在幻魔剑龟消息逐渐隐淡下去的这些年,才越发火爆而紧张的。 至于那失去了最大依靠的朝鄑和幽间蝶,传闻他们也曾窘迫一时,却没有多少后悔的意思,这百年来销声匿迹,却是没有再在人族和妖族之间传开多少消息了。 当然,这件逸闻在妖族和人族两大修者镇压下,自然无人敢讨论,也便逐渐变为渐不可信的传言。 而从万临煜口中所言的,已经是最大程度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叶齐并不想揭开幻魔剑龟这道或许还没有愈合的伤疤,可是留着一个猜疑在彼此心间,倒不如在此时大大方方地问出来好。 而幻魔剑龟沉默一瞬后,缓缓开口答道。 “事情过去多年,其实我已经没有如此在意此事了,只是不想听见外面那些真真假假的留言,也不想过于『逼』迫他们,再加上一门心思放在寻求渡劫的事情上,便也没有过多再管。” 幻魔剑龟继续说道。 “幽间蝶的心思本不在大道之上,只是我为了满足我的心愿,才让它承受了化形之苦,我曾让其它小妖也尝试过化形丹,方才发现不足金丹的妖修要化为人型要承受宛如刺心沥骨的苦楚,而每修炼一日,这痛楚便会加深一些,想来当时不是朝鄑,便是其他人要带它走,它也应该是愿意的。” 说完,幻魔剑龟微微摇头,它的瞳眸墨绿沉静,便是当真没有将这千年心血再放在身上。 “这孩子不说,我便也真没有看出来,说到底还是我终究没有太上心,至于这千年我花在它身上的心血,就当是我补偿给它的,至于朝鄑,”和麓的的脸上显出了些许古怪之『色』,“总之我听到最后是幽间蝶娶了朝鄑,说来,也不算它吃亏。” 妖修笑了笑,苍白面上『露』出些许释然之『色』地说道。 “说到底,便两清了吧。总不是每件事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的。至于我先前在木舟上的表现——” 幻魔剑龟笑了笑,难得有些俏皮地向着叶齐眨了眨眼。 “不这样,怎么把暗中的这位贵人请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初见 朝鄑:好漂亮的妖修【苍蝇搓手.jpg】 幽间:【觉得这个人傻的同时还想让他滚.jpg】 …… 后来 朝鄑:……不……他不可能比我还大【神智恍惚】 幽间:没关系 你的也很可爱啊 我很喜欢:) 幽·表面干净清冷实则电动马达·间x朝·尝到了苦果·前风流潇洒·现在只会嘤嘤嘤抱着某人腰身哭求它停下来·鄑 第429章 迟来 叶齐不禁哑然失笑, 不得不承认, 幻魔剑龟确实是极为温和得能让人轻易放松下心防的妖修,特别是当它毫无丝毫遮掩之意地将自己的想法展示出来时, 真正能打动人心的便是它的赤诚之意。 而幻魔剑龟的话已经说到了这地步, 再加上有着元灵起誓, 叶齐也没有再回绝的意思。毕竟就如同幻魔剑龟所言, 探索一位元婴大能的洞府,哪怕是已经过去了千载岁月,大部分阵法和防御手段都已经失效, 可毕竟仍存在诸多不测, 如果能多出一个没有异心的帮手,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至于将幻魔剑龟的族妖引渡之事, 他连带一个人出这被封锁的消泯凡界的把握都没有,叶齐也着实不知幻魔剑龟料算的他是它这一行的贵人一事, 到底是如何推衍而出,但到底也在古籍上听闻过推衍这门上古圣人神通的传闻, 他便只是点点头,面上仍是波澜不惊, 没有表现出不信的意思来。 毕竟幻魔剑龟不是强求他办成此事,至于他完成这件事情之后,直到彻底离开这处凡界,幻魔剑龟仍没有找到办法这种推衍失算的可能,想必它心中也是有成算的,既然如此, 也无需他为此考虑失败的后果了。 到了此时,叶齐方才将天魄彻底归鞘。 于惊涛骇浪中平静入鞘的天魄剑发出一声没有见血,所以格外不甘的嗡鸣,而长身玉立的那人不染微尘地望向它,幻魔剑龟此时唇角勾起柔软的弧度,它笑了笑,若不是那脸上邪异的三道妖痕,倒是比人间赤子都要干净几分。 叶齐倒是没有被多少它的表象所『迷』『惑』,毕竟这世间容貌固然能『迷』『惑』凡人,然而于金丹修者而言,若是没有血脉神通或是法术的影响,再美的容貌在修者看来也不过是红颜枯骨,而幻魔剑龟给他的纯粹之感却与『迷』『惑』不同,如果真要形容,幻魔剑龟就的气质如同“空”一样,如同经历过世间万载沧桑后,也没有染上一点墨痕的空无一物的画卷。 而灵界大能教导出来的善恶分界,只不过是为这画卷定下了一条界限,至于这界限之中,便是空无一物,没有黑与白区别的空灵。 这样的妖修,说是它对于花费千载岁月和心血的弟子一朝被拐,却没有太多动气,到了此时,叶齐方才有了几分相信的可能。 当然,若是说他完全取信幻魔剑龟,那也不可能。想到幻魔剑龟心存它意的结果,叶齐将这个念头在心中微转着,便已经想好了自己出手的手段。 不过没有将自己心中的防备泄『露』出来,叶齐点头之后,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便陡然和缓下来。 而一边让着木钗中的银魄圣树感觉着洞府的位置,叶齐一边和幻魔剑龟就无界海的情况攀谈了起来。 他本来知道了些许无界海中除了月阳林外还存在一些不世出的妖族的情况,而从早有准备的幻魔剑龟口中,他对此更是清楚了几分。 …… 心神紧绷得到了极点,哪怕有着定水绝符作为庇护,汤九依然觉得他的每一步都迈得战战兢兢,先前见过的凶险可怕景象一幕幕闪过他的脑海之中,他身旁的四五人更是连呼吸都放轻到了极点,除了无界海海之中不知从何处响起的轰隆海浪翻涌之声,几人之间俱都是死一般的平静。 而先前一言便道出完血飞蚁根底的山羊胡中年人,自然是被他们以着保护的姿态簇拥在中间,而在隐隐有着默契的三人排挤之下,汤九最后只能承担了最危险的探路的任务。然而他别无选择,因为独身一人的危险,自然是要比这团队中最危险的位置更为可怕的。 这一点早就历经世事的汤九自然早有领会,所以他非常识趣地没有做出哪怕一丝有意义的动作来,而在他身后,四人逐渐和他拉远了一定的距离,而在仿佛百日齐现的月阳林之中,仿佛在永远没有终点的光芒中一直行走着一般,渐渐地,便连月阳木根底包裹着的尸骨,也再也不能引起众人哪怕一丝一毫的惊讶。 而五人中哪怕是最活泼多话之人,在这越发沉闷的气氛中,也不由地寡言了起来。 汤九已经记不清他们是第几次无声地停下来休息,再第几次麻木地站起启程了。 而在仿佛通天巨擎的月阳林根部行走着,在偶尔一些高如塔顶的树根之中,他们的存在宛如最微小不过的蝼蚁,便是轻微至极的海兽发出的一些许动静,都能惊动得他们在瞬间落荒而逃。 这般惶惶如惊弓之鸟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在又一次从着光芒来到枝节缠绕的月阳木缠结根底后,众人熟悉至极地对上一眼,便寻着一处地方坐下,然后准备再歇息上一会儿后,再度启程。 头顶月阳木的根节编连成密密麻麻极少孔洞的木网,然而从着些许孔洞中透出来的光影,仍是如同耀眼的明灯一般几乎将众人的轮廓照得清晰可见。 而在六人沉默低下头,彼此都没有任何开声注意的时间之中,汤九『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些许难以抵挡的睡意,这睡意来得格外猛烈,就如同是身体自身对这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一种无声的对抗一般,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的,汤九就感觉到了自己陷入了梦境之中。 而在暖融融的梦境之中,他在黑行城的老旧破屋变成了奢华的大宅,而他的妹妹一身新衣,面容灵动娇美地笑着望向他,而站在妹妹身旁的师尊和蔼地望向他,伸出手便示意他到他们身旁来,所有人都其乐融融地笑着,攀谈着,哪怕是路过的寻常人面上,都有着不愿让人惊扰的笑容。 这一幕场景委实太过美好,汤九含着热泪地看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他便伸出手,要搭上那只向他伸来的手。 然而就是这时,宛如噬骨一般的如火焰烧灼一般的疼痛烧上他要伸出的那只手。 那疼痛生生将他从美好的梦境中拉扯出来,身子微微一晃着,汤九微微睁开眼,身体上宛如拆筋带骨的沉重的疲累之感再至,而从着这般美梦中醒来,他甚至发不出一声力气,也没有力气再挪动着自己保持的这个垂头的姿势。 然而恍惚间,望着地上月阳木光芒中的无声垂着头的人影,汤九陡然发觉到一个让他几乎『毛』骨悚然的不对劲来。 倒映在地上的五个人影,都以着一致的姿势,几乎一致的角度和动作,对着他这一处。 也就是说,那五个本来应该疲惫至极的人,此时都在看他。 而在下一刻,那地上的人影陡然拉长着。 那五个人,无声地站起身来。 而这五处人影,便都在下一刻朝他的方向无声聚拢而来。 汤九手指微微发颤着,他不知道这般诡异的情形到底是如何发生,也不知道若是他沉浸在刚才的睡梦里没有醒来,那会发生何事,而纵使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的动作仍是保持不动着,手指便已经微微探向了手腕上紧贴着的那张符箓。 …… 下一刻,叶齐的眉微皱,他感觉到自己在汤九符箓中的符纹,有着被触动的痕迹。 在进入无界海前,叶齐本是想若是进入不了灵舟,便借着俘虏中自己留下些许神念的符箓确定灵舟的位置,再尝试进入一次,却没料到自己这般顺利地随着灵舟进入了无界海,而自己先前留下的这招以为再也派不上用场的后手,却在此时又触动了起来。 毕竟是曾和他相识之人,在自己有余力的情况下,叶齐自然不可能视而不管。 因此在用神念在一瞬间交代着自己要赶过去的事情之后,叶齐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不见,而下一刻,幻魔剑龟略微有些呆愣着愣在原地,却也在略微思索了之后继续跟了上去。 毕竟若是只为了这些许可能的危险就放弃,它也不至于会耗费诸多心血走到如今这地步。 而在察觉到幻魔剑龟的气息跟上来之后,叶齐也没有再管。在幻魔剑龟没有展现出恶意之前,他不打算干涉和麓的行动。 而在不过两息间便察觉到了汤九所在,然后神魂一动间便到达了符箓触发位置后,这一次,叶齐发觉自己仍是来得太迟。 六处已经是神魂俱灭的尸身仰躺在地上,而被围在中间的汤九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然而却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机。 汤九的尸身与那五人一样都愣愣地睁眼望向漏下细碎光芒的月阳木编织而成的穹顶,手腕一处仿佛灼伤一般烫掉了一层皮,却并不致命的伤痕残留着,血『液』逐渐弥撒开在海水中。 然而他所望的月阳木穹顶,却没有丝毫异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以下小天使【tapon】地雷x9,【】地雷x4,【= =】地雷x1,【墨白】地雷x4,【村长春树】地雷x2,【细水长流】地雷x1,【?f??十六七】地雷x1 第430章 红芒 而看着这场景, 幻魔剑龟轻叹一声, 低声安慰道。 “还请叶道友节哀。” 而看着叶齐情绪还能保持稳定,幻魔剑龟方才继续低声说道。 “这无界海之行, 本就是要以人命去填的, 纵使我做了千年准备, 也只是弄清楚了无界海中的沧海一栗。” 说到这里, 和麓没有再劝,毕竟无界海中能够在瞬间不留下任何伤害,便能轻易带走修为低微的修者『性』命的海兽妖兽, 并不在少数, 而连它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在这片无界海中没有任何『性』命之险。 而且每人都有自己所要完成的事情, 这些人入了无界海, 就如同在深渊边缘一线行走一般,他们也有自己要完成的事情, 自然也不可能看护得了每一个人,而这位叶道友赶来的已经算是及时, 可是仍然无力回天,这般结果也不是他一人能过挽回的。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 这一点和麓相信无需它过多饶舌,叶齐也应该是能想通的。 而见惯了太多一城乃至一国的生死,叶齐心中也是很难再轻易为一人的生死而再有丝毫波动的了。 然而望着自己曾数次救下的人最后仍是死在面前,叶齐心中仍是不可避免地微微一沉,然而他也确实如同幻魔剑龟所想,并没有圣父到认为这般责任就在己身。 毕竟他已经尽了全力, 而且他此次所行之处是比月阳林中已经探明的区域更加危险的地方,他不可能将汤九带在身旁,也不可能让灵舟上的两位金丹修者将汤九留在灵舟之上。毕竟这是一场凡界泯灭的大祸,无论是何人若是找不到解决这场大祸的法子,都只能葬身在这场大祸之中。 而他不过是侥幸找到了些许漏洞,能够确保自己逃出的微小不过的存在罢了,还没有实力能够超脱这场大祸本身,做到能够救下所有人的地步。 意识到这一点,青年的眼眸于沉默中陡然宛如淬火的剑锋一般明亮了三分。 但是这种事情,他会尽量不让它们发生下一次的。 而总有一天,他要强大到能够保护自己所要保护的所有人。 灵力从他的指尖激『荡』而出,将着地下六人的尸身一卷,便化为无界海中的六抹灰末,叶齐将这些灰末收入储物盒中。 至少这些人落地归根的心愿,他会帮忙实现的。 而望着叶齐有条不紊地处理完事情之后,和麓也松下几分。 …… 而在同一时刻,感受到数名弟子的定水绝符失去感应的曾唔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从入定之中脱离出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而与此同时,数道女子轻柔如纱般的声音在灵舟之外响起。 “奉主人号令,迎贵客上门。” 曾唔猛然站起,他灵力狠狠一涌而出,便见灵舟的防御符阵立刻便全力开启了起来,而灵舟中的符师和御兽师们受到外界的惊动,也纷纷在神念相通间立刻到了船舱之中。 而望着众人到齐,曾唔也不多言,他立刻便打开了灵舟之上已经铭刻好的水帘镜纹,便只见浩『荡』的灵舟从船舷边缘『荡』漾起一圈又一圈无声的水纹来,而在清澈的水纹『荡』漾开间,众人眼前数十存大小,恍若银镜一般清透无痕的帘幕上纤毫毕现地显出灵舟之外的场景。 数十位身姿曼妙,面容绝丽非凡却没有完全化为人形,仍留着绚丽如金般长尾的鱼姬们在灵舟外游动着,尾下一朵灿若火焰般绚烂的红莲将她们的长尾稳稳托起,海水中『荡』漾开的红金光芒更是显得她们的姿容艳丽异常,是几乎『惑』人心智般的绝『色』美貌。 然而这般美貌出现在这无界海之中,却只能让众人起了再提防不过的警觉来。 毕竟由鱼化成的妖姬在修者中也多有耳闻,然而鱼姬中貌美者其实比在人族中还要不如,有些出海的凡人只是朦胧地看见鱼姬『露』出的些许如人般的姿态,便以为鱼姬是再美貌不过的妖兽。 然而大部分鱼姬只是生来便上半身为人型,真正的面容往往却如同寻常鱼类一般龅牙咧嘴,五官怪异突出,一双不似人的狭小瞳眸更是显得她们比寻常人族还要丑陋而狰狞三分。 而鱼姬大多又资质战力低弱,鱼姬中的天生美貌者更是生来便容易被这海中的妖兽或者人族捕获交易,因此鱼姬现身较少不说,大部分的鱼姬是由实力提升之后真正洗髓化骨,方才能真正拥有摄人的美貌和保护自己的能力。 而如今看到这批鱼姬竟是拥有不低于他们的气势和足以摄人心魄的美貌,众位修者莫说生出哪怕一丝半分的垂涎了,便如同看到了外表鲜艳却食人的灵植一般,只能生出无尽的寒意和提防之意来。 然而妖兽中真正懂得这般道理的却是不多,少了约束它们的幻魔剑龟,此时的妖兽之中逐渐爆发出一阵内『乱』的聚斗来,它们可不管什么人族会不会虎视眈眈,它们只知道在幻魔剑龟回来前,若是没有将这些貌美鱼姬弄到手,它们大概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再见到如此符合它们心意的异兽了。 诸多妖修心中杂念丛生,没有防御护罩,直面鱼姬惊人诱『惑』力的它们此时蠢蠢欲动着,便在下一刻,数个不要命的妖修便在此时冲将出来,径直向着鱼姬外围的一位冲去。 然而处于这饿虎扑食的猎物中心,却没有一位鱼姬在此时流『露』出丝毫惊容来,就宛如所处的仍然是安详而平和至极的巢『穴』一般,鱼姬们亭亭而立于红莲之上,一双美目仍是这般含情脉脉地望着被防御符阵笼罩的灵舟,却没有半分还手之意透『露』出来。 然而不过瞬间,那身上起了一身恶臭囊泡,嘴里的腥臭气息几乎化成滚滚浓烟吐『露』出来的面容可怖妖兽,便拉近了与鱼姬之间的百丈距离,而那丑陋乌黑的手中,锐利却泛着腥毒的指甲宛如刀刃一般伸出,轻而易举地便划开所有阻隔的海水,那利甲如金如铁,却是一望便让人只觉胆寒三分。 就在那让人胆寒的锋利爪牙接着仿佛就要硬生生扣上鱼姬娇嫩皮肤的下一刻,便只见那灼目胜火的红莲中陡然绽放出比天日还要耀眼几分的红芒,不过瞬息间那红芒就如同轻纱一般在那靠近的妖修上一卷,那贪婪地几乎垂出口涎的妖修脸上的贪婪之情还没有彻底转化为对这红芒的恐惧,便在红芒散开刹那化为乌有。 而紧跟在为首的那名妖修身后,仅差咫尺便要靠近那几名鱼姬的妖兽瞳眸中登时显现出不敢置信的恐惧神『色』来,望着下一刻那道红芒便要紧随而上,一名壮如铜牛,皮肤青黑如铁的妖修一咬牙,竟是硬生生让自己的身体如同鼓胀的球一般胀裂开来,随后爆裂开的漫天雨血宛如最污秽不堪的毒物一般向那红芒主动缠上。 想来那妖修也应该明白紧靠着自己爆散开的毒血,是阻不了这红芒太久的,然而哪怕只能争取出片刻的时间,它也能逃出生机来。 而在那仿佛天罗地网一般的毒血以着铺天盖地之势向着红芒涌来间,那凭空爆散开了大半血『液』的妖修裹紧了身上仿佛毯子一般已经完全松散开来的皮子,身上的伤痕在瞬息间痊愈,然而它的面容也老皱丑陋了不堪下百岁,显然这招秘法对妖修的伤害同样极大。 然而能争取出片刻的时间已是不易,而在妖族之中,弱肉强食更是再寻常不过之事,在知道这群鱼姬不再是任他们鱼肉的弱小妖兽之后,本来还怀揣着各种心思的妖修们此时脑海中齐刷刷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逃!逃的越远越好!! 先前恃强凌弱的局面仿佛陡然间掉转了过来,而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鱼姬,却在此时成为了真正手握屠刀的强者。 而望着那些红莲中宛如轻纱一般耀眼却轻薄得缠上一个个妖兽,然后一裹之间便连出船的众妖肉身都再无半分残留痕迹的红芒,这时便是那些绝『色』的鱼姬们笑得再动人心神,灵舟之中自然也没有多少个人为这一幕感到心神动摇来。 而战局的颠覆乃至结束,也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情。 当所有蔓延开来的红芒在瞬息间回到红莲之中后,红莲之上的鱼姬们笑语晏晏,若不是那孤零零的木舟之上,已经再无一名妖族胆敢冒头,这一幕在这无界海中也真的是再轻松而惬意不过的场景了。 鱼姬们这次再扬声高喊着。 “尊客何不出来相见?” 灵舟之上的众人神念相通间,无不明白鱼姬刚才之举,看似只是威慑妖兽,展示她们的善意,其实便已经是在隐晦地展示自己的实力。而他们若是再不识抬举,或许下一刻等来的,就不会是如今这般温言软语的对待了。 而作为灵舟之上唯二的两名金丹修者,与着万临煜对视一眼之后,曾唔最后站出,灵力将他的声音扩散到灵舟之外,极其洪亮地说道。 “不知各位所来为了何事?” 鱼姬中隐隐簇拥着,奉为中心的一名女子声音空灵如水,她与其它鱼姬不同的是其它鱼姬的而后都是是仿佛轻纱似的鱼鳍,然而那名女子容颜清丽,除却下身的鱼身鳞片艳丽异常,上身一层轻如云纱的薄绸包裹着,瞳眸纯粹而黑浅,仙气飘渺之间更是衬得那与常人无异的容貌透『露』出与她周围的妖艳鱼姬格格不入来。 “我家主人千年大寿,特地派遣奴等前来恭迎各位贵客入宫贺寿。” 第431章 褪节 他们人族探寻这月阳林万载, 却是从未听说过在这月阳林中, 还有什么大妖胆敢冒着被随时爆发的月阳林撕碎的危险在此居住。 曾唔心中一沉间,言语却是平静如往地问道。 “未曾请教贵主是何方大妖?” 而听闻此言, 鱼姬们却是都掩唇而笑, 而围在中心的女子不疾不缓地应道。 “我家主人并非是什么大妖, 只不过是借了妖身皮子一用的仙灵而已。贵客在我等面前可以这般多言, 若是在我家主人面前,可切勿提起妖族之言。” “我等记得了。” 曾唔没有表『露』出半分不满情绪,毕竟在这群鱼姬尾下的红莲散发出那红芒间, 他固然已经查探到了那些鱼姬的气息却也不过是引气入体之类的寻常之辈, 而鱼姬簇拥在中央的那名那鱼姬也不过是筑基妖修, 然而那些红莲的气息却是实打实让他都感到颇为心惊的。 而能够炼制出红莲这般的法宝, 以至于让这些实力低微的妖族都能用上,鱼姬背后的那位大妖实力如何便可见一斑了。如今无论这群鱼姬对他所言是为施压, 还是真的良言相劝,他都不可能在此时为灵舟上的人修再多树一敌来。 至于鱼姬背后的主人是人还是他们都未曾听说过的所谓仙灵, 若与他们无碍,他们在此时无暇顾及, 更不会为了这一点称呼多做计较了。 而他们一行人是为了寻找人族大能而来,莫说是祝贺寿辰这种小事,便真是天符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们此时只怕也□□乏力,更别说是为了某个立场不知的存在耗费多余的心力了,因此曾唔心知肚明, 无论对方表现得多么有诚意,他们也只有拒绝这一种选择。 “只是我等前来还有要事在身,只怕无暇去祝贺贵主大寿了。” 曾唔微微软下几分语气说道,他并不想和这些来势汹汹的妖兽以及它们背后的主人对上。然而听闻他此言,先前还笑靥如花的鱼姬们却是立时沉下了脸。 “贵客只怕是在说笑吧,还有何等要事竟比我家主人寿宴还重要?” 一名脾气火爆的鱼姬登时美目倒竖,气势凌厉了三分地问道。 而被它们围在中央的女妖面容没有阻拦,然而面上也确实蒙上了一层冷意。 船舱之内的御兽师和符师们早已做好了出手的准备,然而还没有到真正撕破脸皮的那一刻,曾唔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先安静下来。 “不知各位可曾听闻,陆地之上陆续出现了数次混流虚空撕裂之道,而若是不能在那混流虚空中的『乱』流冲撞前寻到一方解决之法,我们安居在这陆上万年的凡人修者,乃至一切生灵都会生机断绝……” 生怕那些鱼姬不懂其中的危害,曾唔特意详而又详地为她们解释道。 然而这些话却是不能打动鱼姬们半分来,鱼姬中一妖猛然开口道。 “既然陆上不能住,那便搬来无界海不就成了,贵客何必要为这种小事耽误我家主人的寿宴?!” 鱼姬这番话说得理所当然,而听到这些妖兽将着亿万生灵的生死看成是不如它家主人寿宴的小事,脾气直率的御兽师们已经是一个个双眼冒火,恨不得现在便将它们杀于掌下。 然而曾唔脸上不见半分动怒,他仍是心平气和地劝道。 “不是每一人都能进入无界海,更何况这方陆地与无界海本为一体,如今不过无界海中有着阵法阻挡,那些混流虚空暂时未有出现在此处,待到这方陆地上生灵消泯,这方大祸也会危及无界海中,贵主最好早做准备……” 然而他的这番苦心之言,却是不被那些鱼姬听进去半分了。 它们自小便是被着主人千宠万宠,用尽绫罗绸缎,各式灵植丹『药』养育长大,除了偶尔迎宾,在宴会上表演些歌舞,更是没有吃过半分苦头。而有着主人的宠护,便是无界海中寻常妖兽,都不敢冒犯它们半分,而在它们了解中,这方无界海才是世界的中心,而陆地上的人族妖族都只是荒芜之处微不足道的生灵存在。 因此被派来迎这些它们心中早早认为的粗野人族,它们本就是有着百般委屈,如今听到它们这番主人邀宴的诚恳之语,这些粗野生灵不仅不感激涕零,竟然还为了他们口中那些小事胆敢耽误主人要设下的寿辰,这着实让自认好修养的它们在此时感到主人被侮辱之后,连带着对自己的羞辱来。 而被鱼姬围在中央的女妖更是直接冷言打断道。 “怎么?我等好言相劝,尊客也这般看不起主人相邀吗?” 而望着那群鱼姬们仍是这般不听劝的『性』子,曾唔心中暗叹一声,然而也没有退让半分的意思,毕竟若是出了这有着数百道防御符阵的灵舟,他们才是真正地变成了对方手上的鱼肉了。 而事情既然不能善了,那一味退让,也不是他们这些从无数与妖族战斗中浴血而出的人修的『性』子了。 曾唔冷下声音道。 “我等不是轻视你家主人,是确实有要事在身,不能妄动,若是贵主执意相『逼』,那我等也无话可说。” 煌煌泛着浩然气势的防御阵法在灵舟上猛然开启,激发开来的气势乃至于引起了月阳林中不小的一阵海兽奔逃的惊动,滚滚海浪震涌着,掀起一片片浑浊的沙石,而在混『乱』暗流的正中,那原先便极具压迫力的高大灵舟登时发散出让人不敢直视的巨大灵芒,乃至于让这灵芒笼罩范围内,木舟上的妖修们也感觉到一股利剑所此的生疼来。 然而灵舟上一众人修却没有为这防御符阵开启的一幕感到半刻安心来,因为防御符阵开启所需消耗灵石不匪,他们这一行固然带了不少储物袋,也存放了大量的灵石,然而也只能支撑这防御符阵全力开启数日。 因此哪怕是之前与妖族对上,曾唔自恃着自己可以在攻击爆发点第一时间开启防御符阵,也没有在那危急时刻动用。然而目睹了刚才鱼姬们杀灭那些妖兽一幕的场景,曾唔登时便对了鱼姬尾下那瓣没有丝毫气息泄出,却在立时便如同轻纱一般缠上,威力巨大的红芒有了极大的提防之感。 而他甚至不能确定,在他的神魂笼罩范围内,是否能事无巨细地将灵舟上每一处笼罩在内,保护着不让那些红芒侵入。不然那些带着强大杀伤力的红芒若是攻破了基本的符阵防御层,接下来只怕是会势如破竹一般地破坏这灵舟之上符纹所在。 因此在估计着敌我两方的力量之后,曾唔没有大意,他第一时刻便开启了那防御大阵。 …… 而在收拾完之后,叶齐也不再犹豫,他立刻便顺着银魄圣树分枝的指引,和幻魔剑龟一起向着那它感觉到的旧主洞府而去。 月阳林无边无际,便连古籍上也不能准确记载月阳林的面积和范围。而因为之前叶齐便在古籍上略知无界海中有着能够伤及神魂的灵植和海兽,因此在赶路时,他只是将神魂感知范围略微放及身周百米,做好随时应对外敌的准备,便没有再管其他。 而幻魔剑龟却是对这一片区域轻车熟路,两人抛去了冒险的高空飞行的赶路之法,齐齐沿地而行。和麓没有一丝藏私的心思,它将自己月阳林之行最宝贵的一点收获告诉给了叶齐。 那便是在上古绝地的一处冰川寒沼中,有一种妖兽名为巨煞凶鳄,可睡百年不醒,而巨煞凶鳄醒来之时,可食一池血肉,而进食完之后,更会喷『射』出乌黑似墨的毒『液』来。这毒『液』可以让巨煞凶鳄百里之内寸草不生,却唯独能生出一种乌黑似墨,坚硬胜铁的灵植,名为七毒乌。 只要将七毒乌结出的黑果碾为齑粉,然后涂抹在身上,月阳林对这种粉末的气息避之不及,只要两人不是做了真正触怒月阳林的大事,这些许粉末便足够保证他们两人在月阳林中畅行无阻。 这样的小诀窍幻魔剑龟仍是搜罗了不少,当然它付出的代价同样匪浅,而这一路上听着和麓以着缓缓而沉稳的声音给他讲解这无界海中存在的多处危险以及相应的应对之法,叶齐同样感觉到受益匪浅,而在解决了一群循着他们气息而来的尖利海兽之后,两人终于抵达了银魄圣树所指的地方。 然而这地方却是与之前广袤的月阳林散发出耀眼光芒的景象不同,这一处的月阳林透着古朴而近乎死寂的不详暗沉气息,便连月阳林之间也很少透出哪怕些许的海兽游动的动静,而比较先前宛如巨屋一般粗大结带在一起的根节,这一处月阳林的根节更为粗大,然而却稀疏异常。 而在无数连带缠绕在一起的根节缝隙中,透出的却是空洞而深黑的缝隙来,两人望下这根节之中,便有种仿佛坠入无尽深渊之感。 自从踏入这里,和麓本来还略为轻松的神情便显得极为凝重了起来,他转头望了一眼叶齐,这一次他没有用言谈交流,直接以神念与叶齐相交。 而感觉到幻魔剑龟温和而沉静的神念之后,叶齐也没有过多抗拒,两人的神念连通上时,便如同一道细密的电流从身体中划过,在一瞬间几乎可以交谈过百万内容。 “道友,这一次月阳林,只怕是在褪节。” 叶齐微微颌首,他也听说过褪节的说法。虽然说月阳林从这方天地形成之初便扎根于这无界海之中,可它们却不是真的便能够顺利地与天地同寿。 第432章 点星萤妖 每棵月阳木都有自己的寿数定限, 而定间奇玉只是为了它们提供一个稳定的环境, 待到一处月阳木寿尽之时,月阳木会逐渐将枝条根底褪去, 然后缩小为不过手掌大小的精华所在, 而若是有月阳木能够熬过这精华褪尽铅华, 积攒够足够养分再生根之日, 自然就能存活下来。 然而大部分月阳木却是在褪节,化为这手掌大小的精华团『液』之后,再也支撑不到褪尽其中杂质的机会, 便会彻底炸裂开来。月阳木存活千年万年, 身体中积攒的灵力除了惩罚外敌所用, 大半会不断积攒下来, 储存在各处根叶之中,保护着洞府所在, 然而褪节的月阳木却是在自身缩小之中,便在将这些浩『荡』灵力凝聚成最小不过的一团存在。 所以褪节的月阳木一旦失败, 爆炸开来的灵力冲击往往堪比金丹乃至元婴修者全力一击,便连速度也是比混流虚空中的能量冲击更让人避之不及。 因此眼下最糟糕的情况, 便是银魄圣树分枝查探到了它旧主洞府处于这些褪节的月阳木之中。 而不说这些处于褪节状态中的月阳木状态暴躁无比,若是他们稍微动用了过大灵力,惊醒了那些月阳木,到时身上哪怕有着七毒乌粉,只怕那些月阳木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便说他们探寻那元婴大能洞府所在, 本就是要手段齐出,才有可能平安而返。 如今两人因着这一片月阳林褪节之事,却都是需要畏手畏脚,相当于还要往自己手上束缚一层枷锁,而等到进入之后,更是要速战速决,不然若是有一处褪节月阳木失败爆炸开来,他们只怕是要活活困死在洞府,或者与洞府一起被炸裂的下场。 而幻魔剑龟也不多说,在知道叶齐明白月阳木褪节之后,它静静等着叶齐下定最终是进还是出的决断。 而感觉到底下月阳木生机减淡得几乎微不可感,而那股阴森黑沉的气息越发浓郁地聚集地之后,叶齐最终将银魄圣树精魄拿了出来。 他也不多话,直接以神念问道。 “你可能感知洞府的具体所在?” 毕竟他也不是迂腐之人,如果那洞府确实在褪节月阳木中心之处,他再前去那就无异于送死,而如果到了这种地步,叶齐也只能放弃继续探寻这洞府。 而小心翼翼从他手掌中探出头看了看的银魄圣树分枝也是为着这月阳林褪节先是一惊,随后在认真地以着淡绿柔和的灵力无声融入这海水中,认真感知之后,便有些犹疑地说道。 “好像……在动。” 和麓似乎想到了什么,它连忙出声问道。 “向哪里动?” 而叶齐也正和它想到了同一处,银魄圣树分枝扬了扬叶子,它的灵力分散成了数条微弱的肉眼不可见的线条形状,然后从它身上逸散开来,宛如流动的细小川流一般从着百米外的月阳林缓缓挪动着。 而叶齐和幻魔剑龟对视一眼,立刻便明白了他们所寻的那包裹着元婴大能洞府的月阳木,还没有走到褪节最后的阶段。再结合着银魄圣树分枝接下来的感知,叶齐谨慎地分出一小股神念,在尽量不惊扰月阳林的情况下,他绕开层层月阳木的枝节缠绕,最终在百米之下,终于感知到了那一处洞府所在。 神念没有贸然返回,再细细查探着那一处洞府是否有被别的褪节月阳木牵引,又是否有其它海兽或者可能惊扰月阳木的存在后,叶齐终于确定这处洞府可以算是重重危险中已经难得的不用牵引太多月阳木关节的边缘所在。 虽然那处洞府被着褪节的月阳木根节拖延着,有着继续往下扎深的迹象,然而在听完叶齐查探的结果之后,幻魔剑龟却是松了一口气来。 和麓笑了笑,它的脸上立刻便显出有把握的镇定神『色』来。 “我有法子能让这处洞府定住半月不动,只是还需叶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要知道洞府虽被褪节的月阳木包裹得不深,可是也算得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危险所在,两人进入后便连先前的七毒乌气息都极力遮掩开来,生怕让褪节中极其敏感的月阳木察觉到令它们厌恶的气息所在,再暴动开来。如今幻魔剑龟竟然能信誓旦旦地说它能在敏感的褪节月阳木中做到将洞府定住半月不动,这着实让叶齐生出些许好奇来。 而幻魔剑龟也不卖关子,很快它就将它的这个法子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原来万物相生相克,这月阳木也不是真的没有克制之物。在无界海中有一种极为弱小的妖虫,形若点星,弱而无力,因此名为点星萤妖,点星萤妖的光亮会暴『露』它本身所在,再加上本身实力低弱,因此幼虫一出生,就如同是在这黑暗无界海中凭空出现的一个靶子,哪怕是最低等的没有任何妖力的海兽也可以随意屠食。 然而却没有人能料到,处于这食物链底端的点星萤妖,恰恰是便连金丹乃至元婴大能都忌惮三分的月阳木真正的天敌。 而点星萤妖上真正克制月阳木的,竟是点星萤妖最大的生存下去的缺点,便是它发亮的囊部。原来点星萤妖终究是妖虫,不是寻常虫兽,而穷尽一只点星萤妖一生,它也只能汇聚出一点妖力来。 而一只老年点星萤妖若是感觉到了自己到了寿终之时,便会竭尽自己全力地诞下幼虫,然后将自己孕育出来的这一点妖力灌入幼虫囊部后再死去,然而这点妖力并无大用,乃至于连伤敌都不可能,却反而成为了暴『露』幼年点星萤妖,乃至于为它们招来大祸的致命之处。 因此无界海中的点星莹妖越发之少,甚至已经隐隐到了灭绝的地步。 然而却极少人知,点星萤妖凝结出的这无用妖力,偏偏却对于强大得近乎没有敌手的月阳木来说,相当于最为烈『性』的□□。 而一只点星萤妖凝结出来的一点妖力,便足以让月阳木十数米的根部在月阳木无法察觉之时便悄无声息地溃烂干净。而传闻无界海初分,月阳木生长之时,无界海中铺天盖地便是点星萤妖所在,而在那时若无定间奇玉的庇护,实力仍处于弱小状态的月阳木早已被灭绝干净。 而如今点星萤妖几近灭绝干净,而本来生存环境极其恶劣的无界海深处却被引进了诸多大妖和海兽,甚至其中的海压还被定间奇玉连带着减轻了些许,这其中不得不说月阳林或许便真的是下了极大的功夫,方才将这些它们的这些天敌赶尽杀绝。 而这其间的时间相隔之久,乃至于到了连人族中都没有只言片语记录下的地步,也正因如此月阳林越发势大,凭借着悠远年岁积存下来的浩大灵力,足以让一位人族大能都为之忌惮不已。 如果和麓自己不是在探索月阳木包裹住的一处上古洞府中,从着那些许残缺的古籍拼凑出了这一事情的原委,或许连点星萤妖的存在都会变成没有人知晓的事情。 而纵使知道了这件隐秘,想要找到广辽的无界海中找到这几乎已经灭绝的点星萤妖的存在,也无疑是大海捞针的事情。 如果不是幻魔剑龟一族几乎有着无穷无尽的耐心和毅力,再加上和麓千年来在修炼之余,便经常往这无界海中耐住数月不见天日的黑暗沉静,独自静心探寻,它也不可能在百年前找到了一处几乎与世隔绝的海峡,然后在那海峡中终于找到了只剩数十只的点星萤妖的存在。 然而即使找到了,点星萤妖的繁衍也很成问题,和麓一带出无界海,哪怕裹着无界海本身万丈空间的海水,再模仿着海压与光亮,点星萤妖也活不过一刻,而这种上古存活下来的弱小妖虫,却是不受任何催情和催卵灵植的作用,只是本能地遵循着自身规律地繁衍生息。 因此在这百年之中,和麓也仅仅是将这一窝仅剩十数只的点星萤妖,养到了近千只的规模。 此次的无界海之行以防万一,和麓方才狠心取了近七成的点星萤妖的妖力,这相当于是将它百年的心血都赌在今日。而点星萤妖的妖力不储存在点星萤妖的囊部,哪怕有着秘宝封锁,也会逐渐逸散开来。而这储存妖力的秘宝并不多,便是以着和麓的身家,它也只能将这些妖力分在十处净宝珍瓶中带来。 而一旦净宝珍瓶开用,一瓶的妖力便需要在一刻之中用完,不然本就处于不稳状态的妖力在一刻后就会消散干净。 因为和麓所养的这千只点星萤妖妖力已经渐渐消退,不能再比得起上古时的那些点星萤妖,因此那些妖力仍具有麻痹月阳林能力,然而却需要半月乃至一月的时间才能使月阳林根部迅速溃散。 而这净宝珍瓶储存的一小瓶妖力,却是足以能够麻痹月阳木百米的根底,能够使它们在半月内不会对这处洞府中的任何异样产生任何感知,然而等到半月之后,点星萤妖的妖力腐蚀月阳林效果发作,如今正处于沉睡中的月阳木便会立刻惊醒,而处于褪节阶段的月阳木更是会爆发出让所有人都心惊的力量来。 这也意味着他们必须在半月内便将洞府查探清楚,然后迅速脱离这株月阳木的攻击范围,这样才会不被爆发的月阳木最后撕成粉碎。 而能够悄无声息定住月阳木的方法幻魔剑龟已经给出了,在明白眼下的危险还值得他们冒险一试后,叶齐没有再犹豫,他很快就按着幻魔剑龟指点将那瓶净宝珍瓶以灵力相裹,然后悄无声息地探到百米之下。 第433章 经验 叶齐的神魂远比寻常金丹初阶修者强大, 不过瞬间他便将着净宝珍瓶中的妖力以灵力分匀成极为轻薄而均匀的大小, 然后在那月阳木密密叠叠根部圈紧的根部处,以着让月阳木极难察觉的速度缓缓涂上已经遮挡了闪光的点星萤妖的妖力来。 以着肉眼难见的速度, 月阳木的根部处的拖动缓缓停止了下来, 就如同陷入沉睡的巨人一般, 月阳木褪节的动作也在一并停止着。月阳木中心处那股浩大而令人心惊的力量无声无息地平稳了下来。 在这月阳木陷入难得的沉眠之后, 叶齐与和麓互看一眼,两人神念一动,在瞬间的交流之间便立刻明白了刻不容缓, 现在便是进入那洞府的最佳之时。 便只是两道灵力相裹之后, 两人的身影便齐齐消散在了空中。 然而他们却没有注意到, 月阳木上那恍若苔壁一般的绿影微动着。 两人身后的百米处, 一具已经被月阳木根底缠绕得只『露』出森森尸骨的尸身上,双眼早已凹陷进眼眶的尸骨猛然睁开眼, 那双空洞而无神的黑眼,便径直看往他们离开的方向。 …… 有着银魄圣树分枝指引, 找到这位元婴大能洞府入口所在并不算艰难。 而洞府之外的种种禁制因为时间的侵蚀或者本身灵力已经殆尽,对两人更是造成不了一点阻拦。若是没有银魄圣树指点, 两人也不过是在上面多花费一些时间。 这洞府在外看来虽小,然而内里却是如同乾坤戒一般另有一方浩大天地,至少在经过了那重重荒叠生锈的可怕剑阵,和那气势广大的阵法布置之后,叶齐估计他和幻魔剑龟只怕进入了不下千米,然而即使如此, 他们两人还是没有进入到洞府的核心之处。 阴森广大的洞府之中万籁俱寂,两人这般前行着,除了些许水滴从洞府外壁滴漏而下之声,便没有再听闻过任何外物的生息。 而银魄圣树分枝小心翼翼地趴在叶齐肩上,望着自己记忆里熟悉而又无比陌生的一幕,些许感伤之情涌上,让它不免微微摇动着枝叶,越发凑着叶齐脖颈上来。 银魄圣树分枝十分怕死地想道。 这里危险重重,它要是不抱紧主人的大腿,稍微被丢下,那就真的是万剑□□的下场了。想到这里,银魄圣树分枝几乎恨不得将自己的叶子都全部蜷起来。 而在将脖颈旁的异动安抚下去后,叶齐在这寂静中陡然又捕捉到了些许洞府本身发出的动静。 他的神魂不仅比寻常金丹初阶修者强大得多,便连和麓也自认自己远远不如,因此他在两人中自然便承担了探听危险的任务。 神念瞬息一动间,和麓便收到了他的警兆发出,墨绿近黑的灵力一散开,近乎便如同铁甲似的一片片鳞纹便将他们两人所处位置之中保护得严严实实。 而这时,一道堪比金丹一击的剑纹姗姗来迟,在空中泛开近乎涟漪似的耀眼光芒来,然而这道剑光却是连他出手都没有必要,只不过在触及鳞甲保护之后,却是连些许鳞甲的波澜都没有惊动,便悄无声息地化为乌有了。 剑纹的余波逸散开来,本就历经千年,缺少了灵力支撑的洞府一角发出不堪的沉重倒塌之声,吓得银魄圣树分枝瑟瑟发抖得恨不得躲进叶齐衣服里。 叶齐略有些无奈地将银魄圣树分枝化为精魄的形状,再往它其内灌输着温和的灵力,方才将它放进木钗里。毕竟银魄圣树所记得破解禁制之法不多,而眼下情况紧急,这些禁制又大多经年不修,比起花费漫长时间将它们一一破解,还不如在此时用蛮力破解开来,进入洞府的时间才能大大缩短。 而刚才的那道剑击中的剑意,隐隐透『露』着剑主一往无前的锋芒,想必是出自这元婴旧主之手,可惜这道剑意储存千年之后,已经所剩无几,方才会发挥出仅有金丹一击的力量来,然而便是这金丹一击的剑纹,在他们这一路所破禁制里,却已经算得上是难得有威力的一处防御。 若是此刻站在这里的不是和麓和他,而是其余的金丹初期修者来,这一道剑纹想要接下,哪怕是身怀防御法宝的修者,也只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而若是没有防御法宝,这一击固然要不了金丹初阶修者的『性』命,却也足以在金丹修者没有防备时将他瞬间重伤了。 不过对于已经经历过大乘期修者剑意淬炼的他而言,虽然他的境界仍是没有达到这位洞府的元婴大能的地步,可即使是洞府主人全盛阶段,如果不是动用全部修为以力镇压他,在这样的剑势下,他也有挨过一击然后还手的自信。 到了这时,叶齐方才对自己如今的战力有了初步的估计来。而这一路上他较少出手,便是旁观着和麓出手,也能微微预计到,以他现在的战力,只怕是金丹中阶的修者不仅奈何不了他,如果那金丹中阶修者没有逃意,愿意和他殊死一搏,他在手段尽出的情况下,也有能够斩杀金丹中阶修者的决心。 至于金丹后阶的修者,在没有触及到能够封锁空间这种隐隐的已经是法则的层次之前,他还是有着哪怕打不过也可以逃掉的把握的。 当然,每一位修者的神通不同,而神通又与寻常法术不同,神通的施展关乎心神与天地气机的感悟,就如同他施展自己的隐匿神通一样,极容易消耗自己的心神,而这心神与天地气机的感悟和把握又是寻常入定难以补回来的,而心神消耗过度,甚至会影响自己的寿岁和施展寻常法术的能力。 而在修炼神通之间,叶齐更是隐隐有着神通与大道根基相关之感,若是在神通修炼上行差踏错一步,只怕他自身的资质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而一路上与和麓在大道上的交谈,让他在受益匪浅的同时,更是确定了他心中的想法。 和麓自己修炼的推衍神通,便是它在进入金丹之后的五千年中,方才借鉴古往今来各种也是修习推衍一道的大能神通,方才最终确定了自己该走的是那一条道路的。 而在确定了自己要走的道路之后,神通修习更是如同滴水石穿一般,在没有师门的指引下,需要极度的耐心与对自己的自信,方才能在屡屡受挫之下借助前人的意见,开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来。 而修习了千年,和麓方才最终从它自己的推衍神通中推算出了两种自成的法术,一名演天机,一开始即是粗陋地推演些许天时气机,与各方面自身的变化,后来便可以占卜与自己熟悉的天地有关的事情,也正是靠着这门法术,和麓方才最终推算出了这方凡界的大劫所在,然而或许是它造诣不到,迟迟不能推算出解决之法来。 最后是和麓自己另辟蹊径,从着无数种想出的方法中卜算出了每类的凶吉,然后最终定下自己最后行动之法。 而第二种法术名为衍万法,即是从一种功法之中推衍出万种功法的变法。这两种法术对和麓自身造益甚多,而凭借第二种法术,在与别处凡界的金丹道友交易时,和麓以着天衍师的身份,更是为它自己积攒了不少的财富,这也能让它几乎要比寻常不学无术的妖修快得多的积攒和交换修炼各方面资源。 然而和麓的推衍神通虽好,却不能轻用,因为他的神通相当于是无数种推衍法术的合集,推衍出来的结果等同于是推算出万物万人的一切结果,这般消耗耗费心神众多,最终却很难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的结果。和麓也只有在神通中开辟出法术,才能减轻神通施展时消耗的干扰。 而神通是法术的合集,乃至于师长甚至能将其神通中的法术传授给未到金丹的弟子,而借此能够引导弟子向着师长一脉神通靠近,乃至于最后结丹之时能够顺利感悟出与师长相似的神通。据和麓所言,这般将神通细分分化为不同法术,然后借此引导弟子感悟的修炼方法,在上界为大派仙门教导弟子熟悉神通的正统。 而凡界之中大部分金丹修者闭门造车,却是因此极容易造成一位金丹后阶修者有时甚至都不如一位金丹初阶修者对自己神通精通的后果。在金丹层次这一后果的不良影响或许极难看出来,因为神通大多沟通天地气机而成,大部分神通不是用来杀敌制人的,只是与天地气机连通,借用天地之力而已。 然而等到了元婴层次,元婴大能便不是连通天地之力,而是真的可以借天地伟力于己身,乃至于开始修习到法则这一地步了。到了这时,推衍神通算到对方死『穴』,吸纳神通硬生生可以吸走势弱者寿命回馈己身,万化神通可以化天地万物为己身,无数神通修炼到这一地步时,便成为了元婴修者斗法间几乎可以一指移山,一手转星的关键战力。 若是在金丹时期没有将神通的基础打好,也没有感悟神通分化出自己的术法,到那时双方之间心神的消耗一旦拉开差距,几乎就是瞬间神魂俱灭的下场。 听着一位比自己年长万岁的修者交流着自己修炼而来的经验,叶齐感悟颇多,他发现这种方法比较自己闭门造车要高效的多,如果不是洞府之外的褪节月阳木随时有醒来的可能,他倒是愿意在此地多花费一些时间与和麓慢慢交流,吸取更多他仍缺少的经验。 第434章 万皮鬼鼓 而在应对完剑痕这一击后, 两人对视一望, 心中却也是轻松不少。毕竟这一路来的禁制很少有能够让他们出手的地方,而剑痕这一击威力如此之大, 显然他们也是很快『逼』近洞府的核心了。 在这般暗无天日的洞府间, 哪怕叶齐和幻魔剑龟都能视这洞府如同白昼, 可这毕竟是一位元婴大能的洞府, 给两人的压力自然还是有的。而等到破开这些禁制之后,洞府之中的内在便真的畅通无阻了。 然而在一片寂静当中,一股让叶齐在瞬间感到头皮发麻的危险瞬息而来, 与他神念相通的和麓也立刻便收到了警兆。 而没等和麓的鳞片保护再度开启, 叶齐腰间的天魄便在瞬息间出鞘而动, 然后在瞬息间便到了百米之外。 早已多时没有出鞘的天魄随着主人心意, 爆发出了光亮煌煌如天河倒流一般的一击。 而与天魄锐如星芒的剑端迎上的一物,却是发出震破耳膜的惊响来。 恍若万鬼哭喊, 又恍若是尖锐得刺进人心头,让人心生不安恐慌的尖叫声, 从那剑端一寸寸突入处越发凄厉而响亮地传来,洞府甚至受着这隐隐尖叫声颤动着, 又有倒塌的痕迹,而这尖叫声似乎有着污染剑身的能力一般,叶齐感觉到天魄剑与他的心神之间似乎隐隐间相隔了一层阻隔的薄雾。 叶齐的黑眸片刻之间便亮起,他立刻便进入了全力以赴对待来敌的状态。 这尖叫声绵长不久地持续着,甚至有继续加大的趋势,叶齐的黑眸此时冰冷而凌厉, 他自然清楚不能让这来敌这般尖叫下去,再去吵扰了外界仍沉睡的月阳木。 于是心神一动间,丹田中的金丹宛如放闸的堤坝一般闪耀出了耀眼金芒,而他身上储存的浩如渊海的灵力,便如同汪洋一般倾泄而出。 此时青年身上爆发出的浩『荡』威势,便连不远处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的和麓都不由心中一惊,然而一惊之后,和麓的面上却是出现了些许喜『色』。 或许它所希望的,真的能在他身上完成。 然而此时叶齐已经没有心神关注和麓的想法,他全身将浩『荡』灵力向着天魄中涌来,宛如繁杂琴弦一般的天地气机在他面前却是清晰得毫无掩藏之力,他的眼前没有来敌,也没有自己的那把剑,有的却是这茫茫天地之间他所要将天魄剑送去的那处。 而天魄剑剑身一亮,就如同明珠陡然被拂开了蒙在其上的微尘一般。 攻势一顿的天魄在此时又猛然爆发出让人心惊的威势来,它刺入的剑势不变,甚至隐隐带上了仿佛天地压下一般的浩『荡』如星河威势,而那与它抵抗的那一物在一瞬间爆发出哀泣一般的鸣声来。 而天魄步步『逼』近,不过片刻之后,一阵仿佛利剑刺入骨肉的酸麻之声传来,一切方才彻底归于寂静当中。 然而叶齐和幻魔剑龟都没有放松下来的打算,直到感觉到那物彻底失去抵抗之力,叶齐方才让天魄带着那物回返。 而当望着天魄剑『插』着回返的那物样子时,叶齐与幻魔剑龟俱都一怔。 他们在听到那尖叫声时心中都已经做好了要应对不知是何的来敌的打算,然而两人却没有料到,这一次攻击他们的,竟然是一面黑鼓。 一面恍如寻常大鼓一般的通体发黑的皮鼓,被着天魄剑从皮到鼓底地径直穿过,那鼓皮上是黝黑得近乎海兽一般坑坑洼洼的质地,而天魄刺穿之处,乎血『液』似的浓稠恶臭漆黑『液』体从鼓中不断留出,而那臭『液』甚至如同有生命一般地尝试着往天魄剑上凝聚而去,被着天魄剑气一滴滴化为青烟之后,仍然不死心地尝试着脏污天魄剑的打算。 那黑鼓散发出邪异不堪的幽幽黑气来,让人一望便知是用魔道手法炼制出的邪异法宝,而此时叶齐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和麓一言也道出它心中的猜测来。 “万皮鬼鼓?” 两人互望一眼,眼中的神情一并都凝重了三分。 这万皮鬼鼓,便是魔道中一种赫赫有名的邪异法宝。传闻是制成材料没有拘束,只要是有神智的修者,无论是妖修魔修,还是人修,只要是将有灵力的修者在清醒时以极端残忍的刑罚将他们活生生虐杀至死,然后挑选出在修者死后三刻内仍没有被天地吸收消散的死修神魂,然后将死修神魂以秘法封印在死去的修者自己的皮子里。 那皮子经过修者本身血『液』脏腑的浸润,再以魔门秘术铭刻上让神魂痛苦的法门,便足以让没有消散完全的修者神魂在秘法中再受一遍生不如死的折磨,然后产生与死气无异的怨气,这股怨气被封锁在万皮鬼鼓之中,在日积月累之下万修怨气不散,便能形成万皮鬼鼓的宝身。 然而想要挑选出神魂在死后三刻不散的魂魄,除了对于修者神魂要求极高外,对于修士的修为自然也要求极高,而能挨过越久时间没有消散的魂魄,最后炼制成的万皮鬼鼓威力越大,乃至于怨气有最终转化为死气,传闻炼制出来最强的万皮鬼鼓乃至可以轻易化一界为死地。 然而要炼成处哪怕最低要求的万皮鬼鼓,那也起码要数十万名修者为代价,所以练就万皮鬼鼓几乎是要屠尽一宗一派为代价才有可能炼成,古籍上记载的多是想炼成万皮鬼鼓前,便因其天怒人怨的行为被大能先一步击杀的魔修,而真正炼成的可怖魔修,是少之又少。 再加上万皮鬼鼓炼成之后晋升品阶的条件极其严苛,万皮鬼鼓便是在金丹层次的魔修之中也几乎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法器。 然而如今,他们却是在一位人族元婴大能的洞府中,看到了这寻常金丹魔修都极难炼成的万皮鬼鼓。其后的含义,乃至于让叶齐与和麓深想,都不由觉得不寒而栗了起来。 银魄圣树的旧主,昔日人人尊奉的人族元婴大能,众人皆以为那人是寿尽而死。 莫非在其中,还有连所有人,哪怕是银魄圣树分枝都被欺瞒过的隐情不成? 想到这里,再望着那仿佛毫无声息,寂静黑沉得仿佛巨兽张开了一张庞然大物巨口的洞府,两人无不起了『毛』骨悚然的寒意。 如果真的按元婴大能的寿命来看,那一位寿尽而终的情况自然不足为奇。 然而若是那一位大能转修了谁人都不知道的魔道,以着魔道中诡异多端的手段,哪怕是被炼成了与活死人一般的魔偶,跨越这万年存活下来也尤未可能。 而一位在万载前众人皆知是元婴大能的魔修,在这万载中可能拥有了什么手段,又抵达了什么境界,而他们这般无知无觉地闯入,若是惊动了那位魔修,又或者是和那位魔修进一步对上,那就几乎是真的比外界月阳木还要更可怕的死局了。 神念相通间,和麓与叶齐纷纷看懂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来。 而在一个呼吸间,两人便为了是进还是退讨论了不下万言来。 两人的讨论逐渐到了白热化阶段,和麓仍是坚持此处太危险,他们需要赶紧离开,而叶齐以神念与它沟通道。 “如果那一位真的隐瞒了他那时的所有修者,转修了魔道,便可见他的手段何其了得,这样的人物,为何会将如此明显的万皮鬼鼓魔道法宝设做阻拦我们的禁制,以那位自身的身家,难道没有看似正派,其实邪异的法宝敢设为禁制吗?” “而且万年前月阳木的实力还没有如同今天这般强劲,却能将他的这处洞府顺利拖拽了下来,这一位若是还在洞府之中,便说明他已经失去了还手之力,甚至不能将自己的洞府从月阳木边缘旁隐藏下来。如果他实力大伤,甚至只能将最该隐藏的万皮鬼鼓作为最后手段作为禁制暴『露』出来。” “那位就应该清楚外界探寻的修者随时有可能破府而入,然后看到这面万皮鬼鼓会将他的隐秘暴『露』出去后,不仅人族,妖族的大妖都会连手将不仅他这处洞府,还有其余洞府查找干净,确定他不会再活下之后才会离开。” “而如果那位不在洞府之中,他又何必将这处洞府禁制以万皮鬼鼓这般魔修重宝相压,若是有大能进入,这处重宝在此的消息泄『露』出去,一样会引得大能来此查看,而他本来可以隐藏下来的影踪迟早会被翻找出来。” 叶齐这番话有理有据,和麓眼神沉静了三分,然而它还不改离开的心意,坚持道。 “如果这次人族大能失踪在无界海一事,就与这位相关呢?” “假如这位与人族大能失踪之事有关,这位就有能够囚禁,乃至杀了人族大能,让他们连现在人族遭受大难都不能再及时赶回人族的实力,哪怕是这位由于条件所限,不能出这洞府,而这万年来潜伏只为了这一朝爆发,可是这如此多元婴大能都被他困住了。” “而你我不过实力低微,在元婴大能眼里不过蝼蚁的金丹修者,我们本就打算进入这洞府一探,如果那位不将这万皮鬼鼓暴『露』出来,我们此时便已经进去了,自然是那位手中鱼肉。可那位将万皮鬼鼓暴『露』出来,除了能让我们心生恐惧,知道他是魔修身份,然后狼狈而逃外,还有什么益处?” 叶齐仍是沉着镇定地找到和麓话中的漏洞,然而这一次,和麓久久不言,然而那双墨绿的眼一转不转地盯着他,透出了些许让叶齐感到头疼的执拗。 “我不管,”和麓放弃了和叶齐讲理的想法,它自己不讲理了起来。 “这洞府主人既然有是魔修的危险,我便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第435章 争执 “这不是送死, ”叶齐也不禁感到了些许头疼来, 面对以坚持己见出了名的幻魔剑龟一族,他自然不想在这危险之余再和这位大妖爆发出什么不和来, 因此他极力地安抚道。 “而且你我刚才讨论的这种状况, 只是建立在这洞府旧主确实转修魔道的基础上。可是已认我为主银魄圣树本就是在这处洞府养成的, 它没有记得这万皮鬼鼓一分来, 便足以表明这万皮鬼鼓至少不是在它离开洞府前所布置。而银魄圣树是在这洞府主人死后,洞府落入无界海后方才流散于上古绝地当中的。” 叶齐继续说道,“这洞府万年流落于无界海, 其中哪怕是魔修闯入, 将洞府据为己有的可能, 都比一位生前以潇洒不羁闻名的元婴大能转投魔道的可能要大得多, 而且这万载之间若是一位元婴大能真的转投魔道,再加上他小心谨慎, 这这陆上只怕数座城池的修者都只会任他鱼肉,再加上元婴修者在凡界中畅通无阻, 更可以感知这方天地气机。” “在大阵未封锁这片凡界前,他何必要以留在此处不能脱身为代价, 只为将元婴修者一网打尽?难道他不清楚魔族大能一出,只要这消息泄『露』出半分,上古绝地中不会干涉外界之事的无论任何修者,都会在接到消息的第一刻赶出来吗?和麓,这句话可是你告诉我的,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 得魔尽诛。” 而被叶齐用着自己说的话堵住了口,和麓面上的强硬姿态不由又软和了三分,然而它还是不改本意,只是软下三分口气地开口说道。 “可这件魔器出现在此处,哪怕不是洞府主人所设,也可能会有更多魔器在此处。斩得了一件,我们也斩不了万万件。叶道友,我知晓你心切,不如等到渡过此间之事,你想要的那株灵植我另寻它法为你求来可好?我可再以元灵为誓,办不成此事修为难进一步。” 而说道自己的方法,和麓眼神微亮着,它添油加醋试图说服着叶齐道。 “再者我可将妖兽转化人身,然后找来为妖兽洗精易髓之法,唯有继续往洞府中探寻这事,我是绝不愿你再深入冒险了。” 望着和麓的鳞甲防卫在瞬间将他们两人所在之处包裹成如同不透风的城墙一般的样子,叶齐也明白和麓是下定了不让他深入的决心来,而经历这一路来的合作,他自然也清楚幻魔剑龟这一层防御有多么难以打破,然而他仍是不想与和麓动手。 最后,他只能祭出最后一招杀招来。 “你推衍得出我是你此行的贵人?“ 和麓不明白叶齐问这个他们之间已经确认过的事情有什么意思,担心着是他使出的什么计策,和麓犹豫着,但它只是想劝叶齐,并不想和叶齐交恶,因此对于这个看似没有什么陷阱的问题,它却也仍然是缓慢地点了点头。 “确实。” 叶齐一身白袍于洞府中纤尘不染,他一双黑眸沉静如幽潭,望向和麓道。 “我这一行,便是为了这洞府而来。既然你说你的机遇在我身上,那你可有想过,或许你此行的机遇,便在这洞府之中呢?” 恍若一丝光从脑海中闪过,和麓一时怔愣在原地,眼睛微微睁大着若失所言。 而叶齐也不去打扰它想通其中的关节来,因为他明白他与和麓争论的出发点,不是他的安全,而是他的安全影响着和麓心心念念想要解决的族妖安顿之事,只要以这点动摇和麓的想法,它便不会在对他的意见有任何异议来。 “是我想岔了。” 不过瞬间,和麓便收回了它的层层鳞甲,『荡』漾墨绿的灵力之中,和麓面『色』上显出些许势弱之『色』来。 “道友所言有理,既然这样,我们便进去吧。” 然而这一次,占了上风的叶齐却没有如它所言的再动。 “叶道友?” 和麓回过头,这一路与叶齐的熟悉,逐渐让它在叶齐面前将心防放下。因此它也不再是众妖面前那般威势凛然,面无表情的沉默样子,此时的和麓除了脸上那三道墨绿妖痕,稚嫩而清秀的脸上神态灵动,一双墨绿瞳眸清澈,俨然是一副不知世事的俗世名门里偷跑出来的小公子的样子。 叶齐开口,他整理着言语道。 “继续深入下去,这洞府中的危险可能便越深。不如和麓道友便先行一步离开,看住那月阳木的情况,若是等月阳木有了异动,再以神念通知我。” 听出了叶齐话中隐隐想要和它分道扬镳的想法,和麓一下子便慌『乱』了起来。 “叶道友,我刚才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不是存着其它想法。我,我接下来定唯你是瞻,不会再『乱』说话了。” 说完这句话,毕竟是自持自己是年长叶齐万岁的大妖了,在一个年龄都不到它零头的孩子面前认错,想到这里,自恃长辈的和麓脖颈忍不住染上了些许羞窘的微红来。 而叶齐的神情自然而镇定,他望着和麓慌『乱』的样子,微微叹了一口气,神情微严肃几分地说道。 “和道友应该清楚,我们本来道不同,就极容易产生分歧,接下来的洞府之中只怕会有更多难以预料的危险,和道友若是此时心存哪怕半分疑虑,在重重危险中一定会再度爆发出来,只是到了那时或许你我就没有时间将事情抽丝拨缕地说清楚了。到了那时,和道友能肯定地允诺不会再固执己见,一意孤行地带我离开吗?” 明白此时是趁热打铁,最好能说动和麓心意的时候。而比较起多一个随时可能出手阻拦他的金丹道友,叶齐倒宁愿就在这时与和麓将道理说个明白,哪怕分道扬镳,至少在接下来的探索中也好一位金丹大妖陡然转化为他对立面的敌人。 “而且和道友推衍出了我是你此行的贵人,却可曾想过,万一推衍失败,找错人,乃至最后无功而返的可能呢?若是到了我探索完洞府,即将离开无界海,和道友是否能保证一定不会强留下我,又是否能保证自己还能守着最后的本信赖。而最后若是从洞府无功而返,我又执意离开,和道友只怕会与我刀刃相交吧。” 叶齐索『性』在此时撕开他与和麓间这隐隐一层隐患的和谐假象来,毕竟比起保持一路的融洽相处,最后真正刀兵相接的结局,他倒宁愿在此时便让两人间的隐患爆发出来,哪怕最后是以着不欢而散为下场,也好过让和麓明明帮他尽了许多力,在最后却得不偿失来。 “倒不如和道友先一步离开,毕竟混流虚空的通道之用已经关闭,却说不定还有其它一些法子,和道友无需将身家『性』命都赌在我身上来,若是最后输了,我也赔罪不起。” 叶齐的眼神沉透而静谧,他不是在使什么激将法,而是在认真地规劝幻魔剑龟重新考虑是否要真的和他探寻下去这一点。 而这些话他先前不说,便是之前仍对和麓保持着提防,如今说了,却是已经在认可这位温和大妖的情况下,让他们之间能放下心防彼此信任来。当然,这层和睦的假象既然已经撕开,叶齐也有了和麓会负气而去的预料,然而只要他们之间没有爆发出正面的冲突来,最后他还是会对和麓这一路来的指点和帮助做出补偿的。 比如将那大阵的布置和演化全盘托出,叶齐相信以着和麓推衍的手法,它应该能推衍的出大阵的缺漏来,或许和麓能借此想到真正带出族妖的说法也不一定。而他在离开前也会给人族留下这样的大阵布置来,人族与妖族如果能携手破解,或许还能想出另外的法子来。 然而他的能力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无论最后有多少人能救出,他至少也问心无愧了。而这些打算,叶齐心中暗暗完善着谋划,却是没有在面上泄『露』出半分来。 和麓微抿着唇,此时它就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微低着头,神情低落却执拗地说道。 “我推衍的结果是不会出错的,若是,若是我真的出错了,”和麓的眼神亮起,在这时猛然直视着他,“我也绝对不会怪在旁人身上。” “叶道友,你说的这些顾虑我都明白,若是我以元灵起誓,接下来唯你是从,你若是事成之后想要离开无界海,我也绝不会对你有一丝一毫阻拦,”和麓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你还能让我跟着你吗?” 然而它却是没有料到,青年在此时却是『露』出了一个掺杂着无奈的包容笑容来。 那笑容冲淡了它心中隐隐的一层阴霾。 叶齐无奈地抚着额,幻魔剑龟执拗起来是真的执拗,然而退让的时候也是几乎不给自己留丝毫余地地退让。 而听着和麓的语气,显然也是被自己刚才的严肃给吓到了。 叶齐软和下语气,他温和着说道。 “唯命是从倒是不必了,和麓道友只要答应我,接下来不可凭感情用事,不要再随意阻拦我就好了。” 而为了活跃气氛,望着和麓明亮起来的双眼,叶齐轻笑着说道。 “至于出无界海,却是不必道友在以元灵起誓了。” 知道元灵起誓用的次数过多,可能对道心造成束缚之后,叶齐自然不会再『逼』迫和麓以元灵起誓,然而他也不想以此对和麓造成负担,叶齐开玩笑地眨了眨眼道。 “毕竟见了我的天魄剑,道友可想出怎么拦我?” 想了想自己刚才见了,心头只觉隐隐发寒的那亮如白昼的一剑,和麓心中浮现出些许余惊来,想了想他真的站在了面前这个青年的敌面的场景,和麓忍不住缩了缩头,在反应过来后它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 “我,我怕疼。” 第436章 九羽龙凰 叶齐笑了笑, 略带着些许无奈地问道。 “出手拦我的时候, 和道友怎么就不记得自己怕疼了?” 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在一边小心镇压着万皮鬼鼓, 一边将着万皮鬼鼓中的怨气缓缓驱散中, 两人的气氛却前所未有的融洽着, 宛如这里不是什么阴森黑暗的洞府, 而是悠闲聊天的寻常之处一般。 和麓忙着手上抽调出怨气的活,而听到叶齐的问话,觉得有些丢脸, 然而它一向不是能撒得出谎的『性』子, 于是它老老实实地答道。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不过我是幻魔剑龟一族, 耐『性』强,哪怕剑真的刺进来了, 我想着忍一忍应该也能忍过去了,”和麓认认真真地设想着这个场景, 却在下一句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笑着说道。 “而且叶道友不是没有对我出手吗?” 有着墨绿妖痕的大妖瞳眸澄澈干净, 因着那笑意面容更显稚嫩了几分。 而望着和麓这丝毫掩藏不了半分心思的亮晶晶的笑容来,叶齐却是不由在心中叹道,这位大妖果然是难得温和的『性』子,想起它曾经经历过被徒弟背叛,某种意义上也相当于被人族挚友背叛的经历,他心中不由浮现出些许不忍来。 叶齐半真半假地夹杂着些许叹息地问道。 “经历了这万载年月, 道友是如何还有这一颗赤子之心的?” 没有听得懂叶齐话中之意的和麓笑容不变地说道。 “其实我大半时间都在自己一个人修炼,有时候修炼不知不觉百年就过去了,我感觉就像睡了一个觉一样,好像我醒来还是那个刚刚在蛋壳里爬出来的小幻魔剑龟,现在想想,我还真有点忘了我已经活了那么久了呢。” 和麓的眼神晶晶亮着,与他手上那不断缓缓消散开的魔气对比着,真的如同不染尘垢的稚子一般。 叶齐轻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和麓能不能将他这一番话听进去,可这一番话他觉得他还是要说的。 “和道友的赤子之心虽好,可也得记得于事于人都需提防三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对旁人怀有善意固然好,却也不要纵容别人利用你的善意来伤你。” 而望着叶齐认真沉黑下的眼,和麓愣了愣,它愣愣地点了点头,眼里的怀念伤感翻涌着,眼泪积聚着,几乎下一刻就要落下。 “可是我的话有何逾矩之处?” 望着仿佛是被他吓哭的和麓,叶齐有些怔愣,很快他就将声音低了三分,问道。 和麓却是笑着,然后用力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些许怀念神情地说道。 “道友这句话,我的师尊也和我说过。” 和麓低声说着,它仍是笑着的,眼神却已经陷入了过往的追忆当中,不过很快,它就清醒了过来。 “是不是你们剑修,都很喜欢说这样的道理?” 和麓低若无声地说道。 “可是你们自己都做不到。” 望着和麓那神情空茫的脸上,墨绿的瞳眸中泪水满盛着,却是即将掉落掉落下来的样子,叶齐也不去追问它的伤心之事,他安抚着拍了拍和麓的肩,没有任何催促之语,他相信和麓此时也不需要他的言语安慰,它只是需要时间自己缓过来而已。 很快,和麓就从这样伤感的情绪中自己调节了过来,然而看到叶齐温和而包容的眼神,想到自己在这个年龄都不到它自己零头的小辈面前差点哭了的样子,和麓自暴自弃地想道,没关系,至少它可以信任这位叶道友不会将它这么丢脸的事情传扬出去的。 为了掩藏自己此时的尴尬和羞窘,和麓以着前所未有的专注姿态投入了化解那万皮鬼鼓的怨气当中。 术业有专攻,叶齐也不干扰和麓,而在将彼此间最后的一点隔阂解开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变成了比先前还要和睦而无声的氛围。 而在将万皮鬼鼓的怨气层层化解着,最终一层又一层黏连的薄皮破裂开来,万皮鬼鼓的鼓身中发出沉闷的仿佛有人在里面撞击的嗡响。 和麓的眼沉静了下来,它不敢大意,心神立刻传念道。 “等到我将鼓皮完全剥开的那一刻,无论其中跑出什么东西来,道友都不要有任何耽搁,切记一定要一剑毙命。” 在这方面和麓的见闻自然比他广得多,叶齐知道事态紧急,自然没有一点犹豫地便答应了下来。 很快,当墨绿的妖力缓缓敲击着剥开一层又一层的薄皮,直到那最后剥开的薄皮几乎浸满了鲜血之『色』时,鼓身震鸣着,发出哀哀而凄厉至极的鸣叫来。 在最后一层薄皮掀开之后,一团浓郁而散发着恶臭气息的黑气便裹挟着肉团大小的一块东西冲天而起,那速度和重比万钧的力道甚至连和麓一时间都没有来得及压住他们。 然而早已等待许久的天魄嗡鸣之中,便从剑鞘中横空斩下,不过划过一道长虹,然后瞬间化为十六道虚实难辨的剑影将那团黑气围住,然后在剑影如同堡垒一般将黑气牢牢困住间,便见黑气仍垂死挣扎地一遍遍向着剑身撞去,然而最后还是被着形状凝小的剑身困住,最后被叶齐轻而易举地束缚到了手上。 而黑气从鼓中逸散开来,嗡鸣不断的鼓身便如同陡然失去了精气神一般的安静下来,仿佛流之不尽的黑血汩汩从着鼓身中散出,而薄皮上翻涌的邪异气息便在和麓的妖力与叶齐的剑气镇压间失去了补给支撑一般的缓缓散尽。 望着那团黑气,和麓面上闪过一丝厌恶之『色』来。 “直接斩碎了吧。” 然而此时,黑气却仿佛读懂了和麓神情的意思一般,黑气中被束缚的那血团似的东西猛然颤抖了起来,仿佛向着他们宣示自身存在感地猛然颤动了起来。 “这是什么?” 而从那几乎脱离了黑气束缚的颤抖中,叶齐与和麓竟是看到了一丝近乎纯正气息的金芒一闪而过。 被黑气束缚的那东西,似乎不是什么邪异之物。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叶齐想要将那黑气与那黑气中的异物一同用剑气剿尽的想法一减,与和麓对视间,他凌厉如星芒一般的剑芒一扫,那浓郁而鬼气邪异的黑气便在那剑芒下便削去了大半。 此时的一小半黑气已经自知不敌,便极快地分散开来,试图从四面八方逃逸开来。 叶齐无动于衷地望着那些逸散开来的剑气,他剑指一并间,甚至不用天魄出动,便只是冥冥间依靠着感知到的天地气息,便如同无处不在的天罗地网一般轻易感知到了那些黑气的位置,然后在凌厉的几乎无声的剑势散开之中,那些黑气便悄无声息地泯灭了开来。 而到了此时,两人方才有心思正眼看看被那黑气裹挟奔逃的是何物。 然而定睛一看,便连已经做好了目睹最为邪异之物准备的和麓都不禁难以置信地皱起眉来。 一颗蛋? 一颗裹挟在万皮鬼鼓,却没有被邪气沾染的蛋。 没有从这颗蛋中感知到过多的生机,然而联想到魔门多种可怕的可以寄托神魂,以万物血肉孕养邪灵的秘法,和麓心神一动间,却是和叶齐同时想到了一处去。 这般邪异之物,不可久留。而在这种邪异之地多留善心,那无疑就是给自己自寻死路。下一刻,叶齐的眼神微冷着,天魄就有了出鞘的打算。 然而仿佛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想法一般,蛋壳中一道裂纹很快地裂开,很快的,无数道细小裂纹出现在这颗通体洁白,却不时在裂缝中散发出些许金光的蛋上。 在两人警惕着从这金蛋会孕育出怎样可怕的存在时,一只『毛』羽**的羽兽用喙敲破了一片蛋壳,然后从蛋壳中现出身来。 一只,刚出生的鸡仔? 和麓与叶齐相望一眼,两人对于这个莫名巧妙就从蛋里跳出来的鸡仔都感到了万分不解。 然而那只鸡仔却仰头抬着它们,一颗小脑袋仿佛堪破了它们想法一样地拼命摇动着。 “你不是寻常凡鸡?” 叶齐与和麓相望一眼,最后和麓出声问道。 『毛』羽**的鸡仔非常高兴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来向着他们撅起了尾巴,示意它们看着自己尾巴上的颜『色』。 而到了这时,叶齐才发现那**的羽兽『毛』尾九根九『色』,散发着些许亮丽光彩的长羽来。 和麓的面『色』陡然变得非常精彩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难以相信的事情,和麓甚至抑制不住心中的震惊,它扬声问道。 “你有上古九羽龙凰一族的血脉?” 那绒羽微干的羽兽轻轻地仿佛不敢承认一般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以着极快的速度摇了摇头,和麓的面『色』方才理解一般地微微缓了起来。 “只是有些些许血脉关系的交杂之种,是吗?” 如果是纯种九羽龙凰,那么前途自然不可限量,可是如果九羽龙凰与其它妖族交姌后生下的大妖,如今经历了万年,血脉早已一代比一代稀薄,除了生来便能通人意这一点,其他方面也不比其它妖兽厉害到哪去了。 而迎着幻魔剑龟怜悯的眼神,羽兽怯生生地点了点小脑袋,它光秃秃的脑袋上羽『毛』稀少着,看起来不仅一点没有上古龙凰一族的气势,让人怀疑只要一阵风就能把它吹走。 而从着记忆中翻找出了些许上古龙凰一族应有风采的叶齐,望着眼前鸡仔怯生生地一步步走近他脚边的一幕,莫名地心情有些复杂,然而他不阻拦也不出手,只想看它到底想做些什么。 和麓以着墨绿的妖力微微揪出了羽兽的一根『毛』,它细心地感知着里面是否有龙凰之力。 而感觉到自己屁股一凉的羽兽怯生生地立刻跑到了叶齐脚边躲了起来,不敢再看和麓望过来的眼神。 这个乌龟竟然揪我的『毛』,实在太坏了。 第437章 破解 刚刚出生才一会儿的小羽兽怯生生地想道, 却是连表现出来的胆子都不敢, 便径直找到了有着一股亲近气息的存在后躲了起来。 “那你为何会在鼓里?” 在耗尽大半心神缩短着推衍时间,最终终于确认了小羽兽的龙凰身份之后, 和麓也彻底转化成了温和的面容, 它低声开口问道。 显然这句问话超出了羽兽能回答的范围, 它小心翼翼从叶齐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 细声低语的啾啾声响起,叶齐与和麓互望一眼,然而这次便连一向渊博多识的和麓, 都听不出羽兽话里想说的是什么来。 而突然间, 像是陡然想到了什么一样, 羽兽努力地拍打着翅膀, 立刻将自己啾啾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度。 察觉到自己的衣袍被一股微不足道的力努力拖拽着,叶齐望着还不够他一只手大的光秃秃羽兽努力叼着他的衣袍一角往洞府内拖着, 纵使纹丝不动,也几乎使尽了吃『奶』的力的样子。 “它似乎想带我们去一个地方。” 与和麓神念交谈间, 和麓这一次却是放下心防地断然说道。 “不如我们便随它去吧,我刚才的时候便发现那万皮鬼鼓中制作痕迹简陋, 却仍算的上是新器,想来应该是新炼成不久的,或许真如叶道友所言,这一方洞府或许便真的被一方魔修占了去,只是应该所占时月不久,以至于那魔修未能完全掌握洞府中的禁制, 也不确定是否能制得住我们,便贸然抛出这一方魔器想要吓走我们。” 听到和麓与自己想到了同一个方面上,叶齐心中微松,两人不管脚下啾啾叫的羽兽,仍是兀自地讨论了起来。 “那这九羽龙凰被封印在这魔器之中,或许便是那魔修想要将让九羽龙凰的蛋染上魔气,然后让龙凰孵化出来后,便可以将其中与魔气格格不入的龙凰血『液』炼为魔器之用,或者是自己自行吸收。” 两人交谈之间,便几乎将这一连串的蹊跷之事联系起来,然后将真相还原了七八层。 就在两人即将结束交谈之间,叶齐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寒芒。 天魄在瞬间出鞘斩出,而那斩出的方向便是幻魔剑龟所站之处。 “嗤啦!” 天魄锋锐得几乎立刻划开血肉的声音在这空间中血腥响起,然后溅『射』开一股刺鼻而恶臭的血『液』腥味来。 和麓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察觉到身后一股阴寒之气蔓延开来,几乎转瞬之间,这幽幽逸散开的阴气便几乎将这整片洞府之路都完全冻结了起来,和麓立刻便开启了防御护罩,也因此那阴气没有沾染在他身上半分。 然而真正让它措手不及的杀招,是已经在天魄剑一击之中便被斩为两段的三头魔婴蛇。 望着那已经失去了生机垂落在地上的三头磨婴蛇,三张缩小而精细到极致,无声张着嘴,仿佛即将大哭起来的婴孩面孔,和麓只觉得恶心翻涌而上,它不是那种没有心慈手软,以至于没有见过血的大妖,然而它与那些热爱血腥,乃至于滥杀无辜的大妖不同,它几乎从出生开始便受着严格到极致的教育。 也因此无论是『性』格还是处事方法,都温和的比人族还要像人族,因此更加不能接受魔族这一种不是以杀为结果,而是以虐杀为目的的行事手段。 而三头魔婴蛇喂养不易,光是喂养者需拿着具有血缘之亲的婴孩作为魔器炼制的器具,其后更有无数恶心而严苛的喂养和炼制一事,就足以耗费一个魔修数十年的心血了,而这三头魔婴蛇面容有三寸大小,显然已经是炼制成了三百余年,用这样的魔器来对付他们,显然那洞府中的魔修,已经是走投无路,却不得不要使出这种手段『逼』走或者杀了他们了。 而在神念一通之间,和麓与叶齐便确定了彼此间的想法来。 下一刻,那仍然耗尽着全身力气尝试着想要拖动叶齐的羽兽自觉身体一空,待到它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个拔它『毛』的大龟手上。 而它察觉到了有亲近气息的那人无动于衷地看着它,显然对于它要被大龟拔『毛』这件事情没有任何打算出手的打算。 “啾!” 羽兽颤颤巍巍地一屁股坐了下来,最后它的小脑袋在想到了什么之后,耻辱地缓缓将身子蹲下,然后将自己的尾巴『露』给了和麓。 ——你拔吧。 看懂了羽兽忍辱负重的意思,和麓不觉有几分哭笑不得来。 它习惯了一向被人看作是端方的君子,可这次在这只幼小的九羽龙凰面前,它竟然是被认作是喜欢拔人家『毛』的变态来了。 它是这种幻魔剑龟吗? 望着羽兽瑟瑟发抖的样子,和麓慈祥地『摸』了『摸』它的尾巴。 在这般温和而耐心的安抚之下,羽兽忍不住往和麓的手下钻了钻脑袋。 嘤,这个大龟说不定是一只好大龟呢,它的手好暖啊。 这般想着间,羽兽觉得自己尾巴又传来熟悉的一股酸痛来。 喜欢拔羽『毛』骗鸟鸟的臭大龟! 失去了对于鸟和龟之间最后一点信任的九羽龙凰瑟瑟发抖地想道,它颤颤巍巍地用翅膀护住了自己只剩下最后七根『毛』的漂亮尾巴。 …… 然而和麓此时却没有再顾忌它想法的意思了,它望着自己手上这根微微沾染了些许血『液』的金『色』『毛』羽,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然而它此时并不敢贸然开口,打断叶齐此时的状态来。 叶齐带着它潜行而去,这一路上两人果然没有再受到任何魔器的袭击,而这种状态也让和麓微微提起的一颗心缓慢放了下来。 此时的它甚至还能分出心神想到,这种悄无声息的潜行神通确实十分有趣,而他们这一路来没有散发出半分声息,而若不是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被笼罩进了叶齐神通所在的区域,而他又能用肉眼看到了叶齐所在,它也要忍不住认为叶齐凭空地消失在了这里。 若是它的推衍能更进一步,或许它能推衍得出叶齐身在何处,然而若是在瞬息之间已经决定了结局的战斗中,和麓忍不住缩了缩头,左右它不会与叶齐为敌,而有叶齐保护,他远攻近战皆可,而它却是可以放心地去考虑其它方面,和麓也不再去考虑这种可能。 直到两人最后终于停下,从着仿佛被云雾水层包裹着,仿佛消散了所有声息的玄奥状态中脱离出来,望着面前据银魄圣树分枝所说的最后一关洞府的禁制,和麓来不及与叶齐讨论,它便将自己从羽兽身上拔出的那一根金『色』睫羽递给了叶齐。 而望着那根比先前又亮了一层的金『色』尾羽,叶齐也立刻想到了和麓刚才所想的那一方面。 传闻九羽龙凰有九羽,九羽各对应九种神通,一羽为红『色』尾羽,能开启神智,只要拥有九羽龙凰的血脉,无论这血脉之力如何稀薄,一出生便能开启神智,而且能明白不同有神智生物的意思,修炼之上比寻常异兽要少上百年时间,而这二羽即为金『色』尾羽,九羽龙凰间能够凭借这金『色』尾羽确定拥有九羽龙凰血脉的羽兽所在之处。 特别是刚出声,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羽兽,这第二羽便是拥来搜寻能够庇护它们的成年羽兽之用的,如今这金『色』『毛』羽颜『色』微亮,竟是表明还有拥有九羽龙凰血脉的羽兽,就在他们不远之处。 望着这处洞府,和麓与叶齐心中若有所思。 显然,这另一处羽兽在这洞府中的可能『性』极大,而这只小羽兽,或许就是来找他们搬救兵,去救洞府中的九羽龙凰的。 望着面前宛如天山一般阻拦着洞府,上通直到天上一般看不到任何边际的禁制之墙,和麓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开始破解这一处禁制。 这一处禁制之上,无数上古文字闪耀着灼目刺眼的金芒,随着两人在这通天之墙面前停留的越久,那墙上的金芒闪耀之间,便于转钩横提中透『露』出一种几乎撕金裂铁,让人胆寒的锋锐之感。 而和麓有条不紊地以着妖力镇压着,便在与天地气机沟通之间,让妖力以着一种玄而又玄的铭文方式在这金字中流转着,金字中的灵力流动之势一减,便褪去所有的光芒,然后重新变回黑字,最终平静地映回墙中,成为这墙上再无太大一样的寻常字迹来。 然而它能够破解镇压的黑字终究比不上此时金字已经突兀而出的速度,望着一行连笔划横竖都透『露』出无可匹敌锋芒的金字在此时从墙上向它们镇压而下,夹杂着滔滔汪洋之力的威势。 叶齐提着天魄,他背对着和麓,沉声说道。 “无需担忧外界之事,你全力破解此处禁制即可。” 还略有些分神的和麓一咬牙,显然它也知道此处的禁制有多危险,可是在两人之间的最后一点隔阂完全消除之后,最后它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叶齐的话来。 将全身的防御护罩都在此时一并撤去,此时和麓的面容沉静而冷漠,它的一双墨绿沉眸完全沉浸在了破解这墙上一处又一处的黑字之中。 而在它身后,“陨星”一剑恍若撕裂开一切空气的声响与那灼灼闪耀的金字便在此时轰然对上。 仿若石破天惊一般的轰然炸裂的声响破开层层气浪席卷而来,而和麓仍然专心忙于破解之务。 而既然选择了相信和麓,叶齐也就没有对自己的决定有任何怀疑。 他没有回头,天魄之间与全身隐隐激『荡』而起的气势间彼此辉映着,一剑之威恍若万星开来。 第438章 救下 而一个形状繁复, 笔触精致而庞大的金字, 便在陡然与他的剑芒触及间,轰然一下炸裂开来, 于无尽火星爆裂开来间, 数十把锐利的大红如火似的小剑从那火光中散飞开来, 与天魄剑身交击间发出让人耳麻的金铁劈斩声来。 最终那火红小剑不敌, 火光一腾间,一个金字便在瞬间黯淡下所有光芒来,重新变成墙上灰扑不显的黑字来。 然而那仅仅是攻来的无数金字中微不足道的一处, 在无数或蓝幽如海波, 金绚胜烈日, 大红胜焰火的光芒散开间, 有细密排成阵列的银针,无数横空打下, 发出一道道撕裂之痕的长鞭,赫赫有风的长棍, 如开天劈日一般的横刀,都在这光芒爆烈开来间向着叶齐铺天盖地地笼罩而下。 叶齐眸中寒芒一闪, 他低喝一声,这次却是全心全意地将心神都放在了这些攻击而来的攻势之上,他的天魄应声而起,然后从剑鞘中划出一道寒芒,无数道寒芒几乎在瞬间与那些攻击而下的金铁刀刃相交而上,如同一张滴水不漏的星河巨网, 将所有的攻势都严严实实地抵挡在外。 轰隆嗡鸣与一道又一道剑芒震响砰然响起,每一次发出撕裂声波都震起铺天盖地的洞府塌裂之声来。 每一刻都有着数十道金字彻底消退光芒,然后重新回到禁制之墙上,然而每一刻也不断有着金字再度亮起,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向着他们攻来。 渐渐地,为了保存灵力,叶齐不再以神念指挥天魄,天魄嗡鸣一声,立刻回到了他的手中。 而失去了阻挡的金字再度以无可匹敌的威势向着他横压而来,叶齐一步踏到凌空之中,他的黑眸只倒映得出天魄剑的深寒来,神通在此时没有任何抑制地爆发开来,这方天地之间仿佛变成了在他面前再无阻碍,足以一眼看尽的掌中所在,而他能看到的,便只有自己的剑和那一处处要将剑送往的位置。 漆黑的洞府之中,除了那一袭白袍与剑芒宛如两道白光一般以着常人不能捕捉的速度一次又一次地和着金字相撞在一起,然后在天空中爆裂开足以撕碎一切的剑气余波来。 不知道与那金光相撞相冲了多少万次,叶齐只觉得他的身心都凌厉而澄澈得宛如一道剑光一般,他的动作仍是凌厉而疾速无比的,然而他的身影与气息却似乎在这一次次的战斗之间与这方天地完美融合了起来。 这方天地仿佛成了他眼中微不足道的一个黑点,而这万事万物,都不过是他手中一剑可以破开的存在。 金丹之中的澎湃灵力与他的汪洋剑势相互呼应着,几乎生出源源不断,生生不尽的灵力来。他的剑锋没有顿下半分,反而越发凌厉,就如同烈日融雪一般,渐渐地,金字甚至来不及爆发开光芒,便在他一招比一招还要凌厉的剑势下消陨开来,褪淡为墙上笔墨浅淡的黑字。 “好了!” 直到所有金字都在瞬间消淡下来,听到和麓这句话,越战似乎越发陷入一种奇妙境地的叶齐心中竟有种若有所思的感觉生出。 感觉敏锐的小羽兽在叶齐视线扫来的那一刻便忍不住将自己的脑袋扎进了翅膀里。 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而和麓在看到这眉眼透出一股锋锐如剑气势的青年时,都不由觉得和自己印象中似乎永远是温和而沉稳的青年有着天差地别来。 “叶道友。” 感觉到了叶齐眸中还没有完全收敛干净的剑意锐芒,和麓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在知道叶齐不会对它动手的情况下,它也平白地生出了些心惊胆战的感觉来。 将着眸中的锋芒缓缓敛起,长身玉立,眉眼清俊的青年归剑入鞘,望着它时笑了笑,似乎又恢复了它熟悉的之前一般温雅清俊的感觉。 然而似乎,已经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将自己的这个想法抛在脑后,和麓笑着说道。 “这处禁制解决了,我们终于可以进入洞府之中了。” 而听了这番话,叶齐点点头,此时的他莫名觉得身体之中因着这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而舒泰了几分,将这感觉若有所思地回想一遍后,叶齐便也做好了进入洞府的准备。 和麓将羽兽放在他的肩上,此时叶齐也将银魄圣树分枝带出。 悠闲躺在椅子上听戏晒太阳的银魄圣树分枝『露』出了个有些许尴尬的神情,它努力为自己辩解道。 “主人我刚才有点困就休息一下向着更好地为您尽力一定不是我在晒太阳听戏您一定要明察秋毫……” 打断了银魄圣树分枝声泪俱下的辨白,叶齐平静问道。 “好了,我们已经到了洞府之中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听着叶齐没有怪罪它的意思,银魄圣树分枝胆子瞬间大了三分,它夸夸其谈地说道。 “您就看我的吧……”直到它的视线扫到从翅膀里偷偷看它的小羽兽时,银魄圣树分枝的话音才顿了下来。 “这个,是哪位啊?” 银魄圣树分枝脑子里的警铃以着前所未有的速度响了起来,在除了白虫,长『毛』怪和它之外,这偌大的后宫中又要多出一人吗? 看着银魄圣树分枝警惕地盯着羽兽的样子,叶齐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银魄圣树分枝靠不住,而在这前有魔修,后有褪节月阳木的威胁下,一分一秒他们都耽搁不起。 而任由银魄圣树分枝耽搁下去,他们还不知道要在搜寻这里花费多少时间。叶齐索『性』闭眼将它握于手中,然后平静地传过一道神念。 “不要挣扎,” 神魂之中,他久久没有擅进的星域便在此时开启,然后在瞬息之间便将银魄圣树分枝脑中闪过的关于洞府的记忆无论是零碎还是模糊,一并都传进了他的脑中。 毕竟银魄圣树分枝万年的记忆不是小事,而上次他搜寻它的记忆也只是浅略大概地扫了一遍,而这一次整理出的洞府记忆,饶是以着叶齐金丹之后已经几乎与前世超算不下多少的存储和运转力,他要整理着也花了一息之间的功夫。 很快地,他便将整理好的洞府地图于神念间传给了和麓。 而无边无际的洞府此时在两人之中就如同再熟悉也再了然不过的敞开之处一般清晰毫无遮掩,银魄圣树分枝在一脸懵『逼』之中又被一脸懵『逼』地送回木钗之中了,然而羽兽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黑眼转着,啾啾不停地在和麓手上叫着,急得似乎要哭了出来。 “或许那它察觉到的另一处羽兽,已经在魔修包围之下了吧。” 和麓沉声说道,而想到这处洞府中还有着魔修在虎视眈眈,他们也不可能安然沉下去去找灵植来。 “那我们先去解决它的事情。” 望了一眼已经绒羽半干的羽兽,叶齐与和麓相望一眼,彼此便都赞同了这个方法。 …… “咳咳咳……” 沉黑的阴气包裹着,一个银白如水般的长发披散着的龙凰血脉之人虚弱地卧于淡薄如纸的防御层中。 青年的面容是龙凰一族从生来便华美的精致,五官更是透『露』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完美,而青年的那一袭银白长发披肩而下,更衬得他的面容飘然如仙。 然而此时他的脸上却透着一种近乎虚弱而病态的苍白,黑眸之中微微虚散着,望着那一团黑气缓慢地蚕食着他的灵气护罩,面容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之间,身体蜷缩着,仍是极力护住怀中成型如同手镯似的法宝来。 将要死在这一处了吧。 巫茫心灰意冷地想道。 可是当想到御兽环之中,它拼尽了一切也要保护的东西时,巫茫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的挣扎来。 哪怕是死,他也不能让手环中的东西受到一点伤害。 顷刻间,这个念头似乎激发了它所有求生的欲.望。 巫茫虚弱的指尖微颤着,他的左手在耗尽自己身体最后的法力间便转化成透『露』出金戈般锋锐的翅羽来,而那翅羽在现身第一刻后,便毫不留情地狠狠扎入它另一手的手腕中。 汩汩恍若有生命一般的掺杂着些许金『色』绚烂的鲜红血『液』喷洒进他怀中的御兽环中,下一刻,他身上的御兽环包裹着一层漂浮在外的血『液』,立刻从那黑暗中冲出开来,而他身上的防御护罩便在顷刻间因为灵力不支而消除。 当没有了那不堪一击,却仍然顽强抵御着黑气的防御护罩后,下一刻那些蠢蠢欲动的黑气便向着巫茫铺天盖地地涌来。 于万蚁噬咬的疼痛之中,巫茫几乎要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死在这黑气吞噬之中。 直到它望着一道仿佛斩开无穷无尽黑暗的雷霆光亮在瞬间斩来,得救了,这个念头终于沉沉地出现在他的心间,让他几乎要忍不住坠下泪来。 “环,环……” 望着那一道翠绿御兽环回到他身旁,最后一点支撑它清醒的意识终于在此时完全消散开来。 …… 看着地上那几乎只剩一层血肉附在骨骼上的骷髅,和麓望着,不由在抬起头和叶齐相望时想到。 幸好他们来的早一步,不然这人他们还真的救不下来了。 叶齐在那人型血肉骷髅上扫了一眼,骷髅的这幅样子让他不由想到了自己曾经历的那些生死仅差咫尺的危险。 在心中无声一叹之余,他也确实与和麓又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这只剩下些许九羽龙凰血脉的金丹大妖,战力却似乎比他筑基后阶之时还要不如,而看这大妖生死不知的状态,接下来他们若是带上它,只怕是让它活生生送死,然而若是不带上它,留着它在这里只怕也是等死。 第439章 庇护 所幸, 这个问题没有困扰它们太久, 站在和麓手上的羽兽扇了扇翅膀,就在此时一头栽了下来。 若不是和麓出手护了它一把, 只怕它就要硬生生地一头栽倒在地上了。羽兽没有丝毫畏惧地啾啾叫着, 在和麓妖力一捧下惊险却最终平稳地落了地。 而在飞快地用着小短腿, 扇着小翅膀走到那具人型骷髅间后, 它的小黄喙向着那散发出柔和而翠绿光芒的环里啄了一啄,它的喙透过翠绿镯环的壁,径直透入里面, 仿佛里面另有一番空间一般, 它的喙微微颤动着, 似乎饮下了什么东西。 很快它就扇着翅膀飞到了那人型骷髅之上, 小黄喙微微松了松,一滴透着清冽寒意的水珠便滴入了那人型骷髅中。 而人型骷髅的面容上, 竟只因为这一滴不知为何物的灵珠,便开始结上淡淡的一层皮来。 看着人形骷髅得到了救治, 叶齐也不再将心神放在此处来,此时他微凝着眉, 神魂扩散到百里开外,却仍然找不到刚才那围攻着九羽龙凰的黑气半分踪影来。 而这洞府之中灵田便有万亩之遥,其中竟比一方寻常天地还要广大,他一时也难以搜寻出那黑气的踪迹来。 而望着叶齐微凝的神情,和麓自然明白叶齐此时定然为找不到那暗中的敌人而生出些许不虞来,和麓以神念安慰道。 “叶道友不必着急, 那魔修潜藏在暗处,刚才明明只差一丝就要了那九羽龙凰的『性』命,看到我们到来了,却狼狈而逃,避而不战,想来也是自知实力不济,不敢与我等为敌。若是他此时没有潜逃出去,哪怕在暗处,我们也总能找到他来。” 和麓这番话说的是万分肯定,叶齐点头,也认同了它的这一番说法 而在他们交谈之余,上蹿下跳忙着叼水的小羽兽也终于成功地让地上的人型骷髅醒转了起来、 那人脸上结了一层淡淡的几乎透明的人皮,其下几乎可以看得出青『色』的脉络和微红的血肉来,就如同是一张骷髅披上了一张单薄至极的人皮一样,而身体上仍是血肉在皮下翻卷出来,却也能看出伤口在蠕动间慢慢好转的痕迹。 不过人能救下来就好,身上的伤势自然会慢慢康复的。叶齐与和麓都见惯了比这般景象还要更可怕的场景,因此此时他们都没有对骷髅的这幅样子『露』出哪怕丝毫的异象来。 那骷髅猛然醒转之后,先是一把将翠绿的镯环和那啾啾蹭着他脸的小羽兽搂入怀中,然后便是不可置信地『摸』上自己的脸。 “我的脸……” 那人愣愣地望着自己身上的伤痕,然后以着一种旁人几乎能对其中蕴含的伤痛感同身受的痛苦语气哀哀说道。 那嘶哑的仿佛能滴血的声音,和那人痛苦的几乎将自己蜷起来,牢牢捂住脸,眼泪却一滴滴从指缝留下的哀伤情态,让叶齐不禁与和麓面面相觑。 从这般大难中逃生出来,这人竟然只在乎自己的脸? 然而他怀中的小羽兽却十分感同身受地伸出头来,用喙怜惜地在那人脸上啄了一啄。 “啾啾。” 看着这人一副一时缓不过来的悲伤情态,纵使觉得他们不该在此时打扰,叶齐顾念着分秒必争的此时,还是决定站出来做个恶人。 他微咳一声,示意着自己的存在。 “这位道友,你可知那刚才攻击你的魔修是何种根底?此时又身在何处?” 于闷闷的怀中,一道声线却十分温柔端庄的声音从那那人身上发出。 “多谢恩人将我救下,只是我这般的样子还不便见恩人,请恩人等等。” 望着那人转过脸去,揽镜自怜着,对自己的脸做着不想被他们看见的事情,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声响时,叶齐心中猛然涌起一股熟悉的,不祥的感觉。 他觉得他救下的这个妖兽给他的感觉有些似曾相熟。 很快,他就找到了这股感觉的源头。 “主人。” 又从躺椅上被揪出的银魄圣树分枝一脸懵『逼』,然而它望着青年沉黑地扫视着它的眼眸,一股趁热打铁的心动之感涌上,莫非今天就是它取代长『毛』怪上位的日子? 银魄圣树分枝含情脉脉,含着三分幽怨,七分温柔缠绵地叫了一声。 叶齐面无表情地将它塞了回去。 对了,这个他刚才救下的九羽龙凰,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初识时,还没有彻底不要脸的银魄圣树分枝端着的这幅样子一样。 注意到揽镜自怜的那人身子一颤,似乎下一刻间就要回头,叶齐拍了拍和麓的肩,以神念传音道。 “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巡视一下是否有魔修留下的痕迹。” 有一个银魄圣树分枝他就觉得岱望要挠死他了,此时又多了个给他感觉与银魄圣树分枝无异的存在,不管这感觉是否靠谱,至少此刻叶齐不想再留在此处了。 而和麓只是愣愣地答应一声,下一刻那站在他身旁的青年身影便瞬间消散开来。 “恩人。” 袅袅如云端般温柔的声音传出,温柔细腻的柔白姿容间,却透『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绮丽的银发披肩美人笑『吟』『吟』地回头。 饶是已经见识过了诸多美『色』的和麓,都不由为这人的姝丽姿容一愣。 巫茫的视线从着和麓身上一扫而过,神态完美而温柔如水间透『露』出些许无措来。 救下它的剑修呢? …… 担心着和麓的安全,叶齐没有离开此处巡视太远,然而以他的神魂强度,他也足够巡视了大半个洞府了,却始终没有发现那魔修可能藏匿的痕迹。 意识到最后的关键还要落到那个他们救下的人来,纵使心中仍有些提防,叶齐最后仍是回到了他们救下那位九羽龙凰的地方来。 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或许他的预感真的出了错,那名九羽龙凰大妖此时与和麓相谈正欢来。 “巫茫,这位是叶齐,叶道友,应该就是你要找的那位剑修了。” 和麓笑了笑,神态清澈灵动,竟是毫不避讳着在那刚救下的大妖面前展『露』出自己原本的那一面。 想来应该是这位大妖的人品已经隐隐得到了它的认可了,叶齐眉目中的三分疏离和冰寒便在此时微微融化开来。 “巫道友。” 他点了点头,称呼道。 “担不得大人的道友二字。我羽妖一脉虽是遗留了些上古九羽龙凰的血脉,却是战力最弱,除了姿容盛丽外,别无它用的,不然也不至于落入今日这个地步。” 说到这里,毕竟是自曝其短,巫荒微微红了红脸,温声细语的美人面容上浮现些许薄红的样子着实是让人不得不生出动容和怜惜之情的。 可是在见了巫茫醒来之后第二件事就是『摸』上自己脸,然后揽镜自怜的场景,叶齐与和麓都觉得这一幕没有多么简单来,更何况巫茫此时伤势未愈,除了一张脸完好无缺外,哪怕是伤势包扎好了,也换了一身衣裳,身上那股浓重血腥味也让叶齐觉得有些无法理解来。 “巫道友的伤还没愈合?” 叶齐对和麓神念传音道。 “这位巫道友,只治了自己的一张脸,却是不肯用我的『药』,它说九羽龙凰一族的伤势若不是自愈,其它灵『药』会让它的姿容受损。” 和麓面上仍是笑着,然而它的神念传音中却透出浓浓的一股无奈来,而想到了最糟糕的可能是被魔修的魔气腐蚀,伤口不能愈合的叶齐,在此时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或许真的是百种大妖有百种『性』子吧,再说羽妖爱美之事,又是它族天『性』,或许也是妖族常情吧。 叶齐将这件事放在脑后,便径直向着自己最关心的那一点而来。 “巫道友过谦了。那不知道友可有看到攻击你的魔修所在何处?又或者是用了何种手段?” 望着青年沉黑的眼中,没有一点因为它的姿容绚丽和实力低弱而生出什么污秽不堪的神情,巫荒心中微定着,心中那股隐隐意动的念头不由越发强烈了起来。 然而它掩饰着不让心中的想法流『露』在脸上,便微微低下如皓月一般的脖颈,轻声细语地说道。 “我自幼生长在族中,若不是族中大难,族人分散而逃,我也带着些许族中后嗣苍茫而逃,也不会在混流虚空之中,遭遇了妖风冲击,被撞落在此处来。” “我本以为是找到了一处安心的繁衍之所,却没有料到这处洞府中鬼气森然,于夜梦之中我被一处黑风追击,舍弃了诸多护身的法宝,方才坚持到此时来,若不是两位恩人出手相救,只怕巫茫已经活不到此刻了。” 巫茫眼角微红着,因着九羽龙凰的血脉影响,它的姿容生来就传承了九羽龙凰一脉的姝『色』动人来,然而纵使努力修炼,却也始终没有与之相应的保护他这份颜『色』的实力来。若不是族中有着更高的大妖庇护,只怕早已遭了那些想要将它炼为欲,奴与灵丹的大能之手。 本以为自己便要死在此时,却没有料到能有人将它救下,而且救下它的,竟然是传说中绝情寡欲,除了剑别无它物的剑修。 想到自己在族中时,在妖皇庇护下尚且能无忧无虑的日子,再想想自己听着同伴们说过在剑修洞府里,能够无忧无虑孵蛋养小羽兽,却又不用担心主人一时『色』心突起,就将它们这些本来除了姿容,就再无它样突出的奴仆们据为己有的危机,巫茫一咬牙。 它自知自己不是战力强大,心『性』强大的『性』子,更没有那种与他人争雄,在大道上走下去的决心,如果这一次再不抓紧这一个机会,或许下一次,它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在微弱的挣扎终于抵抗不了蠢蠢欲动的神智之间,它想要找到眼前剑修作为它身后庇护的念头越发强烈起来。 第440章 灵空环 叶齐准确地捕捉到巫茫话中的一点来。 “你是被黑风突然攻击, 那暗处攻击之人一直没有出现?” 巫茫点了点头, 它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便发现那剑修的眼已经不再看着他, 而是已经在与旁边的大妖相望着, 无声地在神念传音了。 到了彻底下定决心的时候, 巫茫反而不再那么急了起来, 他理了理自己光滑而披肩而下的银发,将着怀中啾啾叫着委屈地倾诉自己尾巴上的两根『毛』被着大龟拔了的小羽兽怜而又怜地搂进了怀里。 “我们日后就要依仗剑修大人了,” 白若纤葱的一根指缓缓点了点小羽兽的脑袋, 如隔云端的的美人含笑望着它, 心神传讯间却是说出字字让小羽兽怀疑人生的话来。 “不能在私下里说剑修大人的坏话哦。” 小羽兽的眼空茫得几乎无神, 巫茫怜惜地搂了搂它, 然后温和地笑着说道。 “别怕,我们羽妖一脉的尾羽很快就能长好的, 而且剑修大人和大妖是为了帮我们才会拔你的『毛』的,你乖乖的, 不要给他们惹事,他们就不会再拔了。” 小羽兽害怕至极地将头埋进了美人怀里。 “啾啾啾。” ——巫壬害怕, 巫壬就要没『毛』了!茫茫一点都不心疼我!嘤嘤嘤! 将着小羽兽细而又细地安抚下来后,望着面前的剑修和大妖此时终于停下交谈,望向他的样子。 巫茫笑了笑,它将鬓间滑落的一缕银发拢回耳旁,捧起小羽兽在怀中,然后以着一种不胜风力的柔弱姿态向上望去。 “如今我们将你救下, 你已是自由之身,若无它事,此处有足以危及你『性』命之险,你还是早些离去吧。” 叶齐没有一点动容地淡淡说道,心中却不知为何对面前这羽妖,这幅滚刀肉得准备碰瓷的样子起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间,他面前的羽妖长睫一垂,一滴眼泪便从长睫上滚落了下来。 “我带着族中数十后嗣,却无一点自保之力,这一次若不是两位恩人,只怕早已经身首异处了。恩人要赶我走,可是我还能去哪里呢?” 和麓脸上也不由『露』出些怔然来,他没有想到救下一个羽妖还要牵连出这么多的麻烦来。 望着和麓脸上微动的神情,深知它面前这位剑修除了救下自己,只怕心如铁石的巫茫心中微动着,再接再厉地保持着凄然的神情一字一句吐声道。 “而且这一处凡界有消泯之险,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地便让巫茫进了来,本以为这处洞府能是个安身之所,却没料到只住了数月,却出了这样的岔子来……” 巫茫还想要说下去,叶齐却冷冰冰地打断了他的话来。 “我身边也不是什么安身之所,此次探寻洞府,说不定就会和攻击你的魔修对上,到时我们一有看护之疏,只怕你同样是个身首异处的结局,巫道友难道不怕吗?” 然而叶齐却没有想到,就如同等着他这番话一般,巫茫的眼微微亮了亮来。 银发美人微微咬了咬唇,本来苍白的唇上血『色』微微显出,似乎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它从怀中慎而又慎地取出一枚翠绿镯环来,叶齐一眼便认出那是银发羽妖在昏『迷』前一刻前,都仍念念不忘着想要保护的东西。 如今他看着这法宝上散发出的淡淡灵力,便知道这是一枚珍贵灵器来。不过他在先前没有趁人之危的念头,如今心里更不会对这法宝生出一丝一毫的觊觎之心。 “我自然省得自己实力低微,若是带在身旁,自然会给两位恩人生出无限麻烦来。这是我族中特制的秘宝,乃是以一方消泯凡界碎片为原料炼制而成,特名为灵空环,乃是上界修者才能炼制的储有生机之物的法宝之一,不过上界修者一般称之为御兽环。” 望着叶齐的眼微微亮起,却没有在此时冲过来抢夺,巫茫心中微微一松间,便浮上了对自己选择的淡淡庆幸来,这般想着,他的心意更坚定了三分。 “而族中哪怕费劲了气力,也只是炼制出十数处如灵空环一般的法宝来,若不是这一次族中有大难,巫茫也不会被分得这样的一枚法宝,然后带走族中的数十后嗣来。” 字字小心地说完之后,巫茫再抬眼觑着叶齐的表情,它小心翼翼再斟酌着字句说道。 “若是剑修大人不弃,愿意收巫茫入门下,再庇护我等一干羽妖繁衍在灵空环中声息,这一枚灵空环,”巫茫字字真诚,却是下了极大决心地说道,“巫茫甘愿奉上给剑修大人。” 而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陆岱望的叶齐一怔,本来岱望在封印之符中只能沉睡,而不能随意活动和修炼,就一直是他隐隐的一块心病,如今有了解决之法,他自然不会任由这个方法在面前错过。 这一次,叶齐果然没有再如同巫茫设想一般的坚定拒绝。 “你这灵空环,可能装得下其余妖兽?” 叶齐问道,声音中带着连他自己都不知的几许急切。 而在微微一怔之后,巫茫很快反应了过来,他笑着答道。 “自然可以,”然而巫茫脸上又出现了几分迟疑,“只是这灵空环中只有十余亩大小,其中半亩是一处盛了族中灵泉水池,巫茫倒是可以和小羽妖们挤一挤。只是若是剑修大人的妖兽过大,只怕,会有些拘束……” “而且若是有些珍稀灵兽,要求的环境可能比较严苛,大人若是想以防万一,最好先将妖兽让我检查一番,再考虑是否放进灵空环里。” 巫茫带着三分小心地说道,在庆幸剑修能对这灵空环动心之后,听到剑修的这句问话,他却提心吊胆者剑修会不会将他们一族从灵空环中赶出,只为他自己的妖兽腾出位置来。 没有过多犹豫,叶齐点点头。 下一刻,叶齐便将陆岱望从封印之符中带出来。 “嗷呜。” 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陆岱望第一时间便跳进了叶齐怀里,然后高兴地叫了一声,爪子扣进他衣服里,清亮灰蓝的双眼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岱望乖,我帮你找到了一个新家,你乖乖地,让别人先检查一下身体,好不好?” 叶齐温声说道,神情忍不住带上些许温和的笑意来。 “嗷呜。” 陆岱望看惯了叶齐这幅样子,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它理直气壮地答应了一声,爪子就搭在了叶齐手上,瞳眸开始扫视着四周。 然而在这一路上见惯了叶齐冰冷而不动声『色』一面的和麓,与从一开始就没见过这剑修向自己展『露』多少善意的巫茫不由看直了眼。 叶道友,竟是有这样温柔的一幕? 和麓心中难掩惊诧地想着,心中却不知为何觉得此时的叶齐掀开了那层冰冷而慑人的面纱,却是显得有些许真实而更让人信赖来了。 然而巫茫看着这一幕,却不由惊诧难掩地『摸』上了自己的脸。 如果眼前的剑修永远是铁面无情的剑修,或许他还不会这么怀疑自己的魅力来。 然而如今这自己心中冰冷而只有剑注重的剑修,向着另一个妖兽笑得这般温柔而克制着,朝它却是冷如冰锋,这不由让它有些怀疑人生来。 说不清心中的是不甘还是庆幸,巫茫伸出手,准备接过那剑修手中的妖兽来。 然而那剑修抱着妖兽的手纹丝未动,一双温柔沉黑的眼落在他身上时却带着让人全身发寒的冷意来。 那一刻,巫茫不由生出自己下一刻就会被这面前的剑修砍为两半的错觉来。 “巫道友,就这般检查吧, 叶齐口中的语气仍是温和的,然而他准确地让自己眼中警告的意味传达到了巫茫眼中。 一种仿佛被万千剑锋在瞬间指向的感觉笼罩在它身上,巫茫突然间有了一种或许在此时他向着那剑修发起攻击,在那剑修眼里都不会比伤害他怀中灵兽更会惹怒那人。 巫茫识相地放下了准备抱过的手势,他笑着卸下所有防御,轻轻伸过纤若青葱的一指,仿佛害怕力道重了一点会伤害到灵兽,声音更是放的无比轻柔地说道、 “大人这样抱着,我也是可以查探的。” 而这句话说出口后,巫茫感觉到它周围刺人的锋芒一减。 叶齐抱着岱望走近,他蹲下以方便巫茫查探,然而剑鞘中的天魄剑仍伺机而动着,没有放下一刻防备来。 岱望倒是很听他的话,乖乖在他的怀里没有『乱』动来,然而它抬起头一动不动地望着巫茫的样子莫名让叶齐生出些许不祥之感来。 果然,当巫茫的手从岱望背上伸开后,陆岱望回过头,务必认真地对着他的眼问道。 ——这只鸟是谁? 作为天澜兽,陆岱望自然一闻就能闻到巫茫身上的鸟味来。 明明这不是一件他该心虚的事情,却不知为何,望着岱望那双清透澄澈的灰蓝瞳眸一转不转地望着他的样子,叶齐莫名有些哑言来。 将着自己在无界海中的事情斟酌着,有选择地告诉给岱望之后,出乎叶齐预料之外的,陆岱望将爪子按在他的胸膛上,一双瞳眸圆睁着,无比认真而严肃地望着他。 ——岱望不进那个环,叶齐可以不要这只鸟吗? “为什么不要?” 叶齐好脾气地神念传讯道,他一条条给岱望理情利弊来。 “封印之符不是久呆之处,我一直担心那个地方呆久了会影响岱望的身体。而且灵空环中地方广大,岱望可以在我有事的时候在里面打发时间,我也不会过于担心……” ——岱望原来呆的地方就很好了!! 没等叶齐说完,岱望就加重强调道,它的灰蓝瞳眸执拗地圆睁着望着叶齐,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咕噜声来,平时圈着他腰身的柔白长尾一下一下扫着,不肯落在他身上,便可怜地微卷着扬上着。 第441章 收用 若是换做寻常之事, 叶齐或许也就答应它了, 可是这是关乎它『性』命安全的大事,叶齐不打算在这件事上松一点口。 他抱着岱望的手仍是沉稳而力度温和的, 然而神情微微沉下, 却是没有一点退让的念头来。 一人一兽的气氛似乎就这般陷入了僵持当中, 和麓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间, 巫茫已经看出了这一人一兽之间,竟是因为它而产生了争执。 巫茫后背起了些许冷汗来,在这关乎它『性』命之际的对峙当中, 它自然不能再保持先前的悠游和沉默来。 而虽然不知这位剑修为何如此看重他此时抱着的那头灵兽, 然而毫无疑问, 只要能说动那头灵兽, 它被剑修收入门下便不会再有任何变机。 “若是大人不介意,可否让我和您的灵兽相谈一下?您不了解灵兽, 我出身妖族,或许能说服它。” 巫茫以着神念传讯道, 叶齐神情不变间,心中生出些许动摇来。 “那便麻烦巫道友了, ”他并不愿和岱望在这险境之中争吵,便只能寄希望于这巫茫,真的能说服他的岱望来。 “大人说笑了,”美人笑了笑,便将它怀中啾啾叫着,表示拒绝和这只长得怪模怪样的妖兽相处的小羽兽塞到了灵空环中, 它向陆岱望柔和地伸出了手。 叶齐一边安抚着怀中炸『毛』的陆岱望,一边向它心神传讯道。 “如果它说不动岱望,我就不勉强岱望了,好不好?” 陆岱望显然也明白了这不是它和叶齐两个之间的事情了,它气势冲冲地跳下叶齐怀里,却看也不看那伸过来抱它的手一眼。 才不要被这只臭鸟抱! 岱望生气地想到。 巫茫神『色』仍是温柔不变,它自然知道寄人篱下要付出多少来,可是如果这能换得它自己和子嗣的安稳,陆岱望的这点孩子似的生气,它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它最喜欢池子,或许这一点你可以劝一劝它。” 巫茫顺从地低下了头,它柔顺地答道。 “巫茫省得了。” 在用神魂扫视了一遍,确定巫茫身上没有任何能够伤害陆岱望的法器,而那全身除了深可见骨的伤痕,也只是缓缓愈合着,确实没有多少战力之后,叶齐才微微退后一步来。 岱望全身骨骼发出一阵爆响来,下一刻间,它便恢复了高大得几乎挤破了屋子的巨兽成年形态来。 望着自己身下不堪一击的银发青年,陆岱望冰冷而灰蓝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来,它冰冷的眼神中透『露』出的意味几乎让巫茫觉得如果这屋中没有剑修存在,那异兽几乎会将自己撕成两片来。 “谈谈?你想谈什么?” 异兽口中发出的威胁的低吼,而身为九羽龙凰一族,生来便听懂百妖之言的巫茫自然听得懂它低吼中的意思来。 而它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一点低吼而生出怯畏之情,然而此时来自它血脉之中淡淡的仿佛被镇压一般的恐惧,却不得不让它正视这面前的凶兽来。 望着自己面前仿佛能够轻易将它撕咬干净的巨兽,巫茫忍着血脉之中浮现出来的淡淡惊惧来,它立刻便将自己先前还有些许轻视的念头丢在了脑海中。 这位剑修到底是何种人物?为何他饲养的巨兽竟能给它一种心惊之感?要知道固然它的血脉再不济,那也是骨子里最为骄傲的九羽龙凰一族啊。 然而此时多想也是无异,巫茫以着更为恭顺的态度低下头来。 它一向就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样貌优势向着强者示弱,然而与陆岱望不吃这套的剑修主人一样,察觉到自己头上那股危险气息不减,巫茫忍住心中惊惧,再将自己的悲惨经历再说了一遍。 陆岱望灰蓝瞳眸中冰冷不减。 “那与我又有何关系?” 心知靠情不能打动它的巫茫一咬牙,便按着叶齐教它的话说道。 “空灵环中有着您最爱的池子……” “我什么都不要!但是这个人,”陆岱望牢牢地护住了它身后的叶齐,它此刻牢牢地盯着巫茫,巫茫从那巨兽隐隐泛出血红光泽的瞳眸中不由感觉到了一股让它窒息的杀意来。 “你想都别想碰他!!!” 有怎样的主人,不愧就有怎样的异兽来。 到了这时,巫茫不由苦笑自己竟还有心思在这般时候苦中寻乐来。 而在那威势『逼』迫间,仿佛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感从它脑中闪过,在叶齐想要阻止他们继续谈下去时,巫茫陡然大喊道。 “难道您就不想化人了吗?” “你说什么?” 陆岱望的瞳眸冰冷,它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巫茫,那双眼中冰冷不减,然而仿佛扼住它脖颈的气息冰寒一松,巫茫终于缓过几口气来,此时它大喘着气地争取字字清晰地答道。 “空灵环中有着灵气,而且我们九羽龙凰一族有着无数珍奇的秘法,我想您也应该不愿意一辈子不能化为人身吧。” 这句话却是巫茫陡然灵机一现间想出来的,毕竟按它想来,这天下哪里有凶兽在开启灵智后,会不向往化为人身后更好地攀登大道?而它面前的这位竟然能给它危险之感的凶兽,想必也应该向往变为人之后更好地修炼机会。 然而它却是不知,它这句话误打误撞,没有猜对陆岱望心中真正想要化人的想法,却是撞对了它想要化人的念头来。 青年昔日的承诺和含着笑意让它快些长大的神情在陆岱望脑中闪过,它此时心中再无一点坚决拒绝的念头来。 如果它真的能化人,然后永远陪伴在叶齐身边,旁余的这些杂物,又能如何阻拦得了它分毫来? 而它一日不化人,就一日帮不了叶齐的忙。想到数次目睹着叶齐身陷危险之中,自己却只能无能为力地被送入安全地方,或者无能为力地目睹着一切发生的场景,熊熊的暗焰在天澜兽灰蓝的瞳眸中燃烧着。 望着陆岱望的神情微微软化,巫茫立刻添油加醋地说道。 “我保证我一定会很安分地呆在空灵环中,绝不轻易迈出空灵环一步,打扰您和剑修大人的。” 于久久的沉默之中,巫茫终于等来仿佛是它错觉一般低低的一声。 “好,我进去。” 当察觉到肩膀一重,『毛』软柔暖的团子望着他脖颈中钻去时,叶齐的一颗心终于在此时完全放了下来。 ——叶齐。 “怎么了?” 叶齐笑着将肩上的柔白团子抱在了怀里,陆岱望瞪大了灰蓝的瞳眸,里面倒映出他的身影。 ——要等岱望,化人。 微微『揉』了『揉』它的『毛』,叶齐温声答道。 “好,我等岱望化人。” 听着剑修这句承诺,巫茫方才终于泄下最后一口气来。 他温顺地将眼闭上,下一刻额间就显『露』出了妍红得几乎滴血的一点来,而在那一点散发出柔软温暖的红『色』光泽,缓缓从它额头上升起,然后向着青年手上落去。 叶齐接住了那一点红芒,红芒如水一般地融入了他掌心之中。 他的神魂中似乎又多出隐隐的一股波动来,而那波动微弱而温顺,只要他一念之间便可控制生死。 巫茫长长一拜,然后便将空灵环双手恭敬奉上。 叶齐将神魂探入间,便瞬间到了一处如巫茫所言的十几亩空地来。 微微长着些许灵草的空地空气温暖而湿润着,光亮从着四面八方照耀而来,却是没有过于灿烈。 草地之上的中心处,一处散发着浓郁灵气的灵泉之中,岸边是十数枚散发着些许金芒气息的羽兽蛋来,小羽兽啾啾啾地叫着,悠游自在地在各处羽兽蛋附近游走着,昂首挺胸间透『露』出保卫者的气势来。 而望着叶齐到来的下一刻,它稚嫩地拍动着还不太熟悉的小翅膀,朝着叶齐所在之处磕磕绊绊地飞来。 “啾啾,啾啾。” 心念一动间,下一刻,叶齐便将巫茫拉了进来。 巫茫身上大块的血痕仍是残留着,然而它面上仍是柔和而自然的温柔与自在来。 将着小羽兽自然地抱起在怀中后,巫茫笑着转身对叶齐说道。 “大人,巫壬说它很喜欢您身上的气息呢。” 叶齐微微一顿着,至于小羽兽说喜欢他身上的气息,他只能想到唯一可能的便是他在吸收了虫王些许的神魂之后,被陆岱望说着身上有白虫气息的事情,叶齐心底忍不住生出些无奈来。 不是喜欢他身上的气息,是喜欢吃他身上的气息吧。 这样一想着,叶齐心神微动间,瞬间将自己身上的一滴血取出。 “你可有克制这股气息之法?” 巫茫有些怔愣着,却很快反应了过来,然后便将那一滴血接住,闭上眸细细查探着。 很快,巫茫就微微凝起眸来了,当它再度睁开眼时,叶齐竟发现巫茫眼中多出了一分惊喜交加的神情来。 巫茫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人可是有我族的血脉?” 巫茫这句话却出乎叶齐的预料之外来,他本来是想探查着以九羽龙凰的血脉,能不能对虫王有些许克制之法,却没有想到巫茫说的似乎和他想的不是同一件事情来。 而望着叶齐不答,巫茫也知道或许是自己想的出了岔子,然而它却是没有放弃它的这般想法来。 “那大人是否有融合我族的血『液』?” 似乎真的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无比在意来,除了在醒来时,巫茫在察觉到自己容貌被毁时出现过的难以置信外,叶齐没有在这位大妖身上再看过万般不变的温柔之外的神『色』。 然而这次,银发大妖面容眼角微红着,却是连肃容中不由带上了几分发自真心的哀伤之情。 第442章 交流 迎着巫茫期冀的神情, 叶齐微微顿了顿, 如果他真有什么能够融合九羽龙凰一族血脉的机会,那么他也只能想到自己曾被玄门长老探查资质时灌下的那一碗蕴含着强大力量的血『液』了。 “我确实融合过一处血『液』, 只是不知那血『液』是否来自九羽龙凰一族。” 掩去了些许经历, 叶齐将自己曾饮下融合的血『液』气息用神魂尝试着模拟出些许来, 而纵使他模拟出的气势也只有那碗血『液』的万一, 巫茫也认出了这鲜血的来源来。 泪水簌簌如同桃花枝头落下的『露』水一般,也从巫茫的眼中落了下来。 而这次再望着叶齐,巫茫的眼神中少了几分畏惧与生疏, 却是多上了几分濡慕和信赖来。 “想来大人融合的就是我九羽龙凰先辈的血『液』了, 怪不得巫壬会说它一见您就心生亲近。” 巫茫笑着, 更衬得他那张似隔云端的美人面容越发温柔而耀眼了起来, 被叫了名字的巫壬高兴地挺了挺自己的头,头顶瘦弱的几缕『毛』迎风吹动着, 精神却是很足地啾啾地叫了起来。 “在上古之时,传闻九羽龙凰一脉有人修彻底炼成九羽龙凰肉身, 最后改修九羽龙凰血脉的方法。若是大人日后有兴趣,愿意去探访九羽龙凰一族的遗址, 巫茫对于族中传承之事了解甚多,说不定能在某一处帮得上大人。” 望着巫茫的眼微微亮起,叶齐也不好打断他的积极『性』来。 毕竟人修改修成九羽龙凰一脉,最后肉身化为真正九羽龙凰的事情他也略有所听闻,不过要达到此点,不仅需要九羽龙凰同层次乃至更高级别精纯的足以更换全身的精血, 还要取得九羽龙凰一族的龙凰之髓移解己身来,才能源源不断地产生新血来。 至于人修的神魂与肉身都要与九羽龙凰一族相匹配的强大,不然会被这龙凰精血硬生生压爆的要求,更是使得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修不屑于改修妖道一族,而不能做到些高而又高要求的人修却是连九羽龙凰一族的门槛都『摸』不到。 最后哪怕真正从人身转化成了九羽龙凰之身,光是靠着想要取得那精血和龙髓,手上便要沾染上无尽九羽龙凰一族的鲜血,便足以使得九羽龙凰一族对这转修妖身的人修真正的深恶痛绝来,最后莫说是九羽龙凰一族,便连人族,都不会真正接纳这人修来。 当然,这与炼就九羽龙凰之身,能够取得的至少让肉身与神魂如妖皇一般强大,寿命与灵力近乎与天地一般无尽的好处比起,自然是微不足道的。 而若是九羽龙凰一族稍微弱小一点,只怕早已被无数上古大能为了自家子嗣弟子全部猎杀干净了,而也正因为九羽龙凰一族的强大,它们这一族肉身之上几乎无一处不可炼化为珍贵法宝的大妖,方才能一代又一代地繁衍下来。 若是巫茫这番与叛族无异的话落到上古时,哪怕它身上有着九羽龙凰一族的血脉,只怕也会被九羽龙凰一族一招打下神魂俱灭了。 听得出巫茫话下的字字真心,叶齐自然也明白这其中便是有着它特意表现出自己忠心,日后只会以他为主的意思。 “我知晓了,若是日后我需要探寻上古龙凰遗址,定会告知于你。” 听着叶齐话中没有过多心动之意,巫茫的眼微微暗了暗。 叶齐话锋一转,陡然说道。 “你在这灵空环中可需要什么用物?” 巫茫笑了笑,它本就耀目的一张脸如照亮雪地的亮芒一般温柔洁净。 “我在灵空环已经储备了孕育和抚养羽兽之物,却是不需要麻烦大人了,大人能给我一处庇护之所我已不胜感激。灵空环中有一处泉眼,每一月便能孕育出一滴甘『露』来,这泉眼安置在这一湖泉水之中,有愈合伤势,美容养颜之效,若是大人受了重伤,尽可告诉巫茫,巫茫有催发这泉眼的秘法,相比也是能添益一二的。” 然而望着巫茫一身重伤,也没有催发这泉眼的样子,叶齐也知道这秘法之下,定是也有什么需要额外承担的后果来,他没有给巫茫太大压力,便是径直说道。 “你用这灵泉养护你和你族中幼嗣即可,我有灵『药』在身,也无需用上这眼灵泉。“ 极力想证明自己有用着,为了得到安全而尽心的庇护,巫茫咬了咬唇,一双美目略微黯淡下来,声音仍是轻柔和缓地答道。 “巫茫定然不会给大人添麻烦的。” 巫茫的眼在蛋上扫视着,当看到长尾如同扫把一样扫着蛋,一双灰蓝的眼向着这里看来的陆岱望时,眼不由地微微亮起,它终于想到了自己的最大用途。 “巫茫在族中时多负养育羽兽一职,而羽兽化人之后,琐碎的如同教它们言语,礼仪之务是职分所在。待到大人的这只幼兽化人之后,大人尽可以将它放心地交给巫茫,巫茫定然会尽心尽力,宛如对族中幼嗣一般地对待它的。” 而直到听到这句话,叶齐的面『色』方才显出些许动容来,他温声沉稳说道。 “那便麻烦巫道友了,若是巫道友有事或者还另有需要之物,便尽可唤我。” “巫茫晓得了。” 银发美人柔声答道,姿态温雅柔和,一望便让人生出不尽怜惜之情。而他面前的青年容貌清俊,神态平稳而淡然,两人这般交谈着,远远望过去,倒真让人生出几分赏心悦目之情来。 “那你可知幼兽化人之后,有何需要注意的教导之处?” 先前对着众多利益面『色』都能平稳不变的叶齐,当想到自家岱望化人的事情之后,心中不由生出了淡淡的忧心,就如同是第一次成为着家长而遇到了知之甚详的有着一肚子育儿经的老师一般,青年温声请教道,向来平稳而波澜不惊的神态在此时透着些认真来。 而巫茫自然也不会有任何藏私,它耐心而温和地将着自己在族中育儿的诸多经验倾囊相授。 …… “啾啾啾。” ——你家主人会欺负我家茫茫吗? 巫壬忧心忡忡地问道,然而它话还没说完,便望见它身边如同一座石雕一样静静蹲着的幼崽猛然向着两人跑去,那刮起的大风几乎将它吹得一阵不稳。 “啾。” 巫壬低落地叫了一声,脑袋上的几根『毛』也跟着耷拉了下去。 ——果然就像大家说的,长的丑的羽兽是不会交到好朋友的吗? 巫壬的一双眼望着灵泉中汩汩『荡』漾开的泉水,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既然是因为它在蛋里时候不愿意乖乖浸到灵泉里,现在才长得那么丑,那它现在乖乖去泡灵泉,应该还是能…… 认真地看了一眼巫茫的样子,巫壬不确定地想着。 它应该还是能长到茫茫十分之一的程度的吧。 巫壬啄了啄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羽『毛』,狠了狠心,先将自己的尾巴浸到泉水当中了。 第一步,就从让自己的九羽长好开始吧。 …… “嗷呜。” 察觉到不远处熟悉的一声叫声,叶齐熟悉地张开手,便等着岱望如同往常一般跳到他的怀中来。 ——抱。 然而陆岱望放缓了前进的脚步,当走到他脚旁时,才发出这一声心神传讯来。 微微怔愣着,却不妨碍叶齐回神过来后一笑,便按着岱望想要的一般,蹲下然后稳稳将它抱起在怀中了。 陆岱望挑衅而含着冰寒意味地看了一眼巫茫,然后便抖了抖软软的耳朵,找到熟悉的地方窝下去了。 然而它长尾微摆着,没有如同以往一般地看着叶齐,便是在窝里挪了一个方向,一双灰蓝瞳眸径直地望向巫茫。 而看出幼兽那灰蓝瞳眸中隐隐透『露』出敌意的眼神来,巫茫宠溺而温柔地笑了笑,便顺着它心意地退后了一步。 陆岱望方才满意了些许,它喉中警告的咕噜声减了下去,长尾甩着圈住叶齐的腰身,灰蓝的眼中闪过宣示自己主权的警告之意,然后方才转过身去安心地窝了进去。 一边下意识地安抚着怀中炸『毛』的岱望,一边再和巫茫相谈了几句,叶齐便打算退出这灵空环中了。 只是他猛然想到什么,脚步一缓,出声问道。 “不知巫道友可有炼制这灵空环的方法?” 巫茫连他要炼制灵空环之法的缘由都没有问,便将族中秘宝灵空环的法门毫不犹豫地说出来了。 望着青年望着他,似有些许疑『惑』的样子,巫茫柔声说道。 “既然是入了大人门下,为大人庇佑着,巫茫自然会舍弃过往之事,尽心尽力为大人着想的,请大人尽管放心。” 略一沉默着,这次开口,青年郑重应道。 “只要我尚有自保之力,定会全力庇护你族繁衍生息。” 而巫茫所求的,便只有这句话来。 仿佛所有压在身上的重担一朝散尽,巫茫脸上『露』出了个灿烂而轻松的微笑来。 “多谢大人,若是大人无事,巫茫这就去孵化幼嗣,恢复容貌了!” 叶齐点了点头,他望着银发青年此时轻松恣意的表情,隐隐感觉到,最后这句话,或许才是这位巫道友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一道绚烂火光闪烁之间,一头身上翎羽宛如青湖般澄澈柔亮,尾巴上的九羽绚烂如虹,身形流畅如水一般的华美羽兽一头扎下灵泉之中,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啾啾啾来。 ——巫壬不要洗澡! 巫茫『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来。 ——巫壬乖,长得不好看的话,会被剑修大人丢出去哦。 小羽兽不甘而委屈地反驳道。 “啾啾。” ——剑修大人才不会把我丢出去呢,明明就是茫茫嫌弃巫壬长得不好看! 翎羽华美的羽兽怜爱地用喙啄了啄它身上稀疏的羽『毛』来。 ——傻巫壬,我们羽妖一族长得不好看,你就找不到媳『妇』生蛋啦。 闻言,巫壬方才委委屈屈地扎进巫茫的羽『毛』里。 ——那算了,巫壬还是想要很多很多蛋的。 第443章 适宜 而在按着巫壬好好洗了一个澡之后, 巫茫身上的血迹同样在灵泉浸润中慢慢好转了起来。 有着九彩尾羽, 身上的羽『毛』间摇动着光滑而耀目光芒的羽兽轻盈地从泉中跳跃到了岸边,巫茫认真将蛋聚拢了起来, 它姿态优雅地坐下, 然后开始一丝不苟地孵蛋。 而小羽兽在它身边游走着, 不时发出些细弱的啾啾声来。 这一幕场景无比和谐, 然而想到了巫茫化为人身后的『性』别,叶齐又不禁觉得有些许微妙来。 不过或许巫茫所在这一族便是以雄鸟孵化子嗣的,叶齐笑了笑, 他没有将心中所想展『露』在面上一丝一毫。 他抱起岱望, 一步一步踏起在高空之中, 找到了一处空灵环中的偏远而有些许林木包围着的灵气富足之地后, 灵气裹着陆岱望,一人一兽的身影便在一道白芒中飞速消失带过。 华美的羽兽姿态优雅地啄了啄自己身上的『毛』, 将着想要逃跑的小羽兽轻轻拢到自己身边来,便安静地不去管那一边的一举一动了。 …… “我在这里给岱望挖一个大池子, 好不好?” 叶齐温声哄道,陆岱望从他怀里钻出了头, 梅花似的爪子伸出,圈了圈一个大大的圆。 “嗷呜。” 陆岱望一脸严肃地挥着爪子说道。 ——要这么大的。 “好,我就开出这么大的。” 天魄在瞬间从剑鞘中跃出,然后如同雷霆万钧似的一斩,无数石块崩塌之声在那道白『色』恍如白昼撕裂开黑夜的剑芒闪过之后,不过瞬息之间便碎为齑粉。 一处方圆几百米, 深数十米的水池就这般开凿了出来。 叶齐一闪身,便抱着陆岱望从灵空环中走了出来。 “叶道友。”和麓向着他打招呼道。 “不知能否麻烦和道友一件事情?” 叶齐直接问道。 和麓毫不介意地摇摇手,笑着说道。 “叶道友太客气了,但说无妨,我定会尽力而为的。” “能否麻烦和道友帮我查看一下这洞府中的水质,可有何不妥之处?” 仔细地凝神,以神念查看了一遍之后,和麓方才谨慎地说道。 “这方水质与无界海外界其实是有裂缝相通的,而因为在月阳木的地界中,使得其中的杂质被净化了许多,却是要比寻常水质都要好上不少的,于妖兽并无不利之处。” “多谢和道友了。” 简单的一番客套之后,叶齐不再犹豫,他心神一动间,宛如百十米的海『潮』猛然被牵引进空灵环中来。 而夹杂着诸多砂砾盐渍的海水,在他无数道天魄剑剑势的劈斩之下之下,宛如煮沸的海水一般猛然蒸腾开来,化为无数雨滴在这空灵环高空中如大雨一般滴滴落下,带着灼热而纯粹的清水的气息来,很快便将那一方开辟出来的池子填满。 再将着他进入无界海前采到的些许肉心草种子一并种在这湖旁,将着肉心草放在湖边上,叶齐小心翼翼地将陆岱望放了下来。 陆岱望却没有去看那肉心草,而是抬起头来静静望向他。 “嗷呜。” ——叶齐要去忙了吗? “对。” 忍不住再度抱起陆岱望,叶齐『揉』了『揉』它的脑背。 “岱望乖乖地呆在这里,下一次叶齐进来的时候,岱望就可以准备化成人了。” ——化成人之后,岱望就可以一直一直和叶齐在一起了吗? 他不由生出些哑然失笑的柔软心情来。 “没有人是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不过他还是不忍心看着陆岱望的眼上染上失落的表情,于是叶齐便笑着安抚道。 “等到岱望化了人之后,就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很好很值得追求的事情,都比一直一直和一个人在一起要重要多了。” 陆岱望的爪子搭上了他的手,洁白幼兽的形态如猫儿一般可爱,此时望着他认真地一字一句传达道。 ——不会的,和叶齐一直一直在一起,是岱望心中最重要的事情了。 没有去反驳陆岱望这一点在他看来略带着些许天真可爱的执拗,叶齐弯了弯唇,他柔声说道。 “好,那岱望化人之后就要好好修炼,这样我就放心和岱望一起并肩作战了。” “不过现在还不要急,岱望还小,在这空灵环里先好好玩一会儿。” 叶齐笑着,他以心神无声传讯道。 ——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或者是这里发生了什么变化,又或者是被欺负了,一定要马上告诉我,好不好? 陆岱望郑重地点了点头,它第一次将爪子主动缩回来,懂事地说道。 ——岱望知道了,叶齐去忙吧。 仿佛是目睹着孩子一点一点长大,些微的感慨在他心中生出,然而没有让这感情困扰他太久,想起外界的险境,叶齐最后『揉』了『揉』陆岱望的头,便很快地离开了。 …… 从进来到最后抽身离开,也不过是一刻钟的事情。 而将事情完全办妥之后,望着那空灵环,叶齐『逼』出心尖的一点精血,直到将这空灵环打上他自己的印记,确定他能随时查探空灵环中一景一物的情况后,方才彻底将那空灵环封入封印之符中。 “和道友,我有一物要给你。” 望着和麓略微疑『惑』的神情,叶齐也不过多解释,他将自己从巫茫手中得到的空灵环炼制之法交给了和麓。 而在将神念沉入,仔细探查着这炼制之法为何物之后,和麓平静的脸上顿时『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要知道须弥空间类的法宝易寻,然而一处能携带活物的须弥法宝,便如同是可以庇护一族乃至师门的宝物,便是花费再多代价,也极难得来的。 更不用说空灵环这种法宝,以着和麓万年的阅历,它自然有法子推衍出这处空灵环能够携带它庇护的族妖,而不泄『露』丝毫气息,而炼制空灵环的法宝固然难寻,然而对于有着多年法宝灵植积累的它而言,却是不难找到代替的原料和炼制之法,左右只需要度过混流虚空这个大难关而已,灵空环最后炼制出的品质哪怕差些也是不要紧的。 而有着这个法宝在身,只要它能找到从被大阵封锁的混流虚空中逃脱之法,它便能顺利带着族妖从此处消泯的凡界逃开,然后躲到一处安全凡界去繁衍生息了。 因此这件法宝对于它,就如同是大旱盼得的一场甘霖一般。 和麓的声音显出几分激动的高昂来。 “叶道友,”和麓冥思苦想着,最后也只能憋出一句话来表达它现在的感激之情来。 “此番恩情,我难以回报,和麓愿以元灵起誓,若是日后有回报……” 叶齐摇摇头,却是笑着打断了和麓说下去的话音。 “无界海一别后,或许你我再难有相逢之机,和道友就不必再以自己的元灵起誓了。” 和麓被调侃得老脸一红。 “而且你我现在已为朋友,和道友这一路传授我的经验,与帮助我度过的这诸多难关,我尚且没有多言谢来,和道友又何必如此见外?” 和麓挠了挠头,他清秀的脸上显出些纯粹的喜悦和羞涩神情来。 “叶道友说的是,那我也不见外了。只是联络这一点倒是不难,”仿佛陡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和麓在自己的乾坤袋中翻找着,最后找出一个七彩的仿佛海螺似的法宝来。 “这是我自己炼制的传音之器,虽然也不能跨越太远,但若是日后你我还有在一界之时,这传音灵螺便会鸣响,我与叶道友一见如故,若是除了这次无界海之行,便再无相逢之时,那也未免太过可惜了。叶道友若是不见外的话,便收了这处传音灵螺吧,说不定我日后还有仰仗叶道友之日呢。” 和麓笑了起来,他脸上的墨绿妖痕也挡不住他清秀面容上那孩子气的快乐光芒来。 而在和麓这般期待的注视之下,叶齐哑然失笑着,却也不好再度拒绝了起来,他将传音灵螺接过手,灵螺中便发出一阵仿佛海浪敲击着岩石的自然悠缓声音来。 叶齐拿到手,只觉得传音灵螺触手非常光滑,却是以着极为坚硬的灵螺炼制,若是寻常的法宝,只怕在这法器上留不下半点痕迹来。 放到灵空环中,拿来给岱望助眠,倒是很适宜的。 叶齐若有所思地想道。 然而他没有将这一点在面上显出,只是心间一动后,他便将这传音灵螺放到乾坤袋中,准备着日后再仔细钻研些了。 …… “怎么办?没有将那羽妖弄到手,我们怎么和长老交代?” 阴暗之中,一道略为尖细得几乎扭曲的声音厉声喊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那剑修的剑,你不怕的话,倒是扛上一道试试。” 一道如莽汉的声音响起,其中带着些恼羞成怒的意味来。 那道尖利声音的主人这次便越发尖利地指责道了。 “还不是怪你?若不是你说这处洞府十分隐蔽,来自一位元婴人修,只要我们丢了那魔器出去,那两人定然会被吓跑,我怎会丢那两件护身的魔器出去?这下好了?!!我们非但没有办成吴长老吩咐的事情,还把那两件魔器给折进去了?这下你我就等着回来,被吴长老……” 尖利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含糊,就如同是他的口被一颗石子堵住了一般。 而在片刻之后,那尖利声音响起时,便带了些虚弱却声厉『色』荏的意味。 “你竟敢吃我!你怎么敢吃我?!吃了我之后,难道你就不怕吴长老查出来杀了你吗?” 那道如莽汉一般的声音变得越发粗粝而响亮了。 “左右都是一个死,我不吃了你,不也一样要回去被吴长老吃,索『性』在这里吃了你就算了,说不定我自己还能拼出一条生机来!!” 第444章 诉苦 纵使知道那粗厚男音中的话可能藏着七分是为了吓住他的意思, 然而那尖利声音也始终不敢赌那三分的真实来, 毕竟就如同那男音说的,如果不能将那羽妖带回去, 他们回去也不过只有死这一个下场, 哪还会考虑什么后果来。 “你别吃我了!咱们生死同路, 虽然都是一个死, 但被吴长老生吃的下场和用魔器折磨致死的下场,你可分得轻重吧?” 那道尖利声音此时已经轻弱得如同一阵被吹散的风一般了,而那道粗厚男音开声, 气势此时雄壮有力的就如同一头吃饱喝足的熊一般粗犷。 “算你识相, 若你接下来再敢对我大呼小喝, 我就真的吃了你了!” 那尖利声音默而不发着, 显然对于那粗犷声音的话语表示了默认的姿态,却同样不想这么快低头来。 “我有一个法子, 若是成了,不仅能带回那两个羽妖, 还能把外面那两个金丹的一起杀了,带回去给吴长老, 你听不听我的?” 尖利声音哪还有不听的选择,在不拼一场就是一死,拼一场说不定还能保住『性』命的选择中,它也只能是以着只剩最后一丝声息的低弱语气说道。 “听你的,这次全都听你的好了。” …… 将诸多事情都办好之后,叶齐便开始与和麓一同扫『荡』着洞府中的密室。 无数密室的禁制经过这漫长时光的蹉跎, 薄弱得如同一戳即破的水膜一般,几乎不用他们过多力气,就在他们神魂扫『荡』之下纷纷破碎开来。 然而便连禁制都经受不过这无数载的时光,更不用说被着禁制笼罩在其内的灵植们了。 大亩大亩的灵植与灵田在他们面前『露』出,然而灵田早已变成了荒涸的沙状,灵植早早地凋敝下来,便只成了灵田之上的野草最好的养料。野草和寻常林木浓郁着,疯长到了数百米的高度,几乎可以遥遥触及到洞府顶端,宛如一把把冲天而起的剑一般。 然而当那些禁制被真正撤除,野草也完全暴『露』于洞府之中后,就宛如在瞬息之间经历了万载时光一般,百米高的野草至上而下地一寸寸飞速陷入焦黑之中,丛林枝节处发出干燥至极地寸寸崩裂的声响,也不过在一刻之间灵田上除了些许堆积得厚厚一层的野草黑烬,最后什么都没有生下来。 和麓见了这一幕,心中不免生出些戚戚然来,它自然也是在它的族群中设下了种种禁制的,可是一位元婴大能的禁制,尚且离开了主人的看顾,便承载不了这万载岁月的磨蚀来,它的洞府以及族妖,若是离了它的看顾,只怕是要比眼前这处洞府还要不堪一击来。 叶齐倒是没有时间发出这般感叹,只因他丹田中沉寂许久的真雷气息在此时蠢蠢欲动来,似乎暗示着他那黑烬中还有什么没有发现的宝物。 然而以他的神魂强度,他细细地将这一处地方扫『荡』干净后,仍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来,而时间也不允许他在这里过多停留。 叶齐没有过多犹豫,既然此时他发现不了过多异样,那便将这块地也一并带走就是了。 天魄剑在瞬间脱鞘而出,于茫茫天地悬浮间,剑身一散,划分出九道并列的剑气腾霄的剑影来,这九道剑影如真如幻,看上去分不出有任何异样来。 下一刻,在他的神魂一动之中,那九道剑影冲地掠下,撕裂着沿途的一切空气,剑势煌煌中发出几乎撕裂九霄的破空声来! 当那九道剑影完全没入灵田之下,发出刺耳的哗啦后,灵田震颤着,下一刻便仿佛山崩地裂一般地颤抖着,然后一大块灵田在九道剑影的簇拥围护之下,凌空而起,向着叶齐此处飞来。 将那一大片灵田稳稳托扶在手上,叶齐能感觉到丹田之中的真雷气息因为灵田的靠近而不断发出兴奋的震颤来。 下一刻,他心念一动,将手上的灵田重重一按之下,无数碎土散列开来,他的视线不偏不摇,径直往下那方灵田之下,还留着些许禁制残印的地方,而在他以天魄剑再度一斩之下,于无数漫天散裂开,却丝毫不沾染在他身上的碎土中,叶齐用神魂一掠,七颗只是比寻常砂砾要大些的紫雷真沙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紫雷真沙乃是只有千年灵贝孕育出的珍珠,再经历过百年的雷霆劈斩,方才可能在一颗真沙中孕育着稀贵至极的雷霆之力的法宝。而这丝雷霆之力固然比不上他的真雷之力,对真雷之力而言,却也无疑相当于上好的补品和养料。 银魄圣树分枝的旧主竟然大手笔得以这些难以得来的紫雷真沙为一处灵田的禁制,而不是拿来吸收其中的雷霆之力,也可想而知在万年之前是有如何的风光气魄来。 而他面前的这些紫雷真沙在禁制中以动力存在,再经过万载的岁月,早已失去了大部分的雷霆之力,如今模样也再寻常不过,其中弱不可闻的雷霆气息若不是深藏在他丹田之中的雷霆之力因着同根同源而有所察觉,只怕哪怕是金丹后阶的修者如今也未必能分辨得出它们和寻常砂砾有何不同来。 催动着体内的真雷气息,将这七颗紫雷真沙中些许的雷霆之力吸收之后,丹田中的真雷之力却仿佛还不满足一般,向他传达着还要更多的讯息来。 而在明白关键之处不在那些黑沙之中,而是在于那一处禁制之后,叶齐不再犹豫,下一刻,灵田中所有禁制的布置之所,都在他灵力如同汪洋一般地一掀和一卷灵田之下后,被他长袍一卷,收入乾坤袋中。 而粗略地估计,若是每一处禁制都有紫雷真沙的存在,他这一举应该也有百二十颗了。 然而毕竟现在也着实不是炼化这些紫雷真沙的最好时机,在将这些紫雷真沙收入囊中之后,叶齐也不耽误时间,下一刻他的神魂便继续向着那一处又一处密室中扫去。 “救命!” 一声夹杂着些许凄厉的呼喊声传来。 叶齐与和麓一对望,两人立知又是那魔修动的手,下一刻间身影便双双消失在了这方灵田之上。 而这一次,他们方才看到了那一处魔风中一处如魔怪般尖利得不似人的身影和声音响起。 “也罢,这处洞府就让给你们!左右我们也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广维,我们走!” 粗厚的男声笑了一声,下一刻他们的笑声在一道煌煌如天幕掀开的剑光劈斩之下戛然而止。 然而叶齐面上没有显出任何放松之『色』,因为从刚才天魄斩下的触感看来,他明白自己没有斩到那魔修的血肉之身,只是斩到了那魔修的一处分身。 而当魔风逸散开来后,现出的便已经是倒地不醒,气窍流血的两名修者。 然而这一次,这两人却不如巫茫一般幸运地凑巧被他们救下,叶齐无声一叹,在赶到后他已经发现两人尸体上的生机已经断绝许久,却是在数天前就被那魔修杀害了一般。 “叶道友。” 然而和麓眉一皱,却是显出些许喜『色』地说道。 “那两人的魂魄还在这身体旁边。” 叶齐也不问和麓是怎样得知这消息的,他的神魂一探,下一刻便将这方圆百里之地都查探了个一干二净。 而在扫及两人身上脖颈处带着的一个血玉葫芦时,他察觉到了什么,下一刻间,两个只有手掌大小,略微凝实一些的神魂便从那血玉葫芦中被他带了出来。 望着倒在地上的自己的尸身,从着血玉葫芦中懵懵懂懂睁开眼的两人神智『迷』茫,脸上的五官模糊不清着,显然因为时间过去了几天,而纵使这方凡界濒临消泯边界,天地之力也使得他们的神智和模样受了些许磨损。 两个元灵低头看了许久,方才认出了那是属于自己的尸身,两人身上的五官逐渐清晰了一些,叶齐与和麓一眼望出了那两元灵五官俊秀,一身正道弟子的打扮。 此时两人强忍着悲痛,在后知后觉地想起所有事情之后,两人踩在自己尸身的胸膛上,然后转身恭敬地深施一礼。 “多谢前辈为我们报了这杀身之仇。” 叶齐没有接下这感激来,他摇摇头,面『色』显出几分沉凝地说道。 “我刚才所斩的并不是那魔修本体。” 那两人听了,面面相觑着,不由『露』出些凄惨悲愤的神『色』来,然而他们也仍能保持着本心地平稳说道。 “还是要多谢前辈出手,若不是前辈,我们二人只怕是要浑浑噩噩地在这血瑢玉葫中直到泯灭了最后一点意识,也清醒不了半分神智来。如今那魔修未灭,我们二人……二人这般横死,”那人的声音隐隐显出些泣音来,“可如何向师门交代?” 叶齐心中无声一叹着,然而他心中的提防尚且没有完全放下,也没有去接这两人显然话中有话的这句话来。 而解了此行最大担忧的和麓此时没有过多挂念,它『性』格纯粹,听了这话感同身受下,不由生出些恻隐之心来。 和麓温声说道。 “你们二人还有何种遗憾没有完成?若是我尚有余力,或许能帮你们达成来。” 两个元灵肃穆地施礼,然后重重地在自己的尸身上跪下。 “我们二人本来自另一处凡界,而凡界宗门中的一位前辈大能,推衍出了我们门派的一处久未归还的遗宝在这洞府之中,先前宗门势大,便没有生出将这法宝带回的主意,可如今宗门渐渐式微,便有师长想要我们将这法宝带回。 第445章 演戏 “我等并非不识抬举之人, ”那两元灵一咬牙, 便跪下说道,“两位前辈救下我等, 我等已是感激不尽, 只是师门重恩无力回报, 我等没有完成师门重托, 便是去赴黄泉,只怕也元灵不宁。若是两位前辈愿意将我等寻到的师门宝物,这一小方残缺的禁制之玉带给师门, 我等不胜感激, 另有这血瑢玉葫相报两位前辈。” 似乎担心着叶齐与和麓不动心一般的, 那元灵添油加醋地说道。 “这血瑢玉葫乃是我师门以秘法炼制, 有滋养神魂之效,不然我二人实力低微, 也不会在失却肉身之后,还会在这血瑢玉葫之中存留许久, 两位前辈哪怕看不上眼,这血瑢玉葫拿来提高弟子乃至血亲实力, 提高资质也是极其有效的。” 望着两人重重地在尸身上伏磕的样子,和麓不免生出些唏嘘之情来,可是它也清楚他和叶齐两人固然实力强大,能救下这两处元灵,可是这处凡界被大针封锁,它只怕连这番凡界都难以逃脱的去, 又何尝能将那将那两人的师门法宝送到他们宗门之中呢。 而在听到和麓的这层担忧之后,两人面上都是隐藏不住地泄『露』出些许喜『色』地说道。 “这点却是不难的,师门中这次派了我等十数人前来,只是因为我二人实力在这十数人中最为出众,便自告奋勇前来探寻洞府,只是没有想到,”那元灵面上显出些凄楚神『色』来,“这洞府之中竟还有魔修存在,我二人竟会也折在了此处。” 不过很快,那元灵打起精神来说道。 “所以只要两位能将这血瑢玉葫先炼为己用,再让我等借这处法宝栖身几天,待到两位前辈出了洞府之后,有我等指路,两位前辈就能在月阳林不深处找到我师门众人了,到那时只要交还了法宝,师门中定还有大礼相谢。” 说罢,那禁制之玉就从两元灵手上飞出,叶齐稳稳接过。 此时的和麓有些许意动,这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如同举手之劳一般的小事了。然而在已经习惯了遇事隐隐以叶齐为主的想法之后,它没有贸然答应下来,只是望着叶齐时,墨绿的瞳眸里不由闪过了些许意动的光芒。 叶齐沉『吟』着,以着神念问道。 “和道友,你可信我?” 和麓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自然是信叶道友的。” 叶齐平静地再以神念无声传音道。 “那接下来,你便表现出对这血瑢玉葫有所意动的样子,然后我再以实力相压你,从你手中强硬地争抢过来,将这血瑢玉葫据为己有,你在那两个元灵面前表现出不忿,接下来若不是遇险,就与我表现出勉强相处,却已经有些许不和的样子。” 和麓听得有些讶然。 “这是为何?” 然而很快地,和麓也突然想明白了过来。 “叶道友是觉得那两人身上有些不妥。” 叶齐望着和麓,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是对着和麓而起的寒芒。 “他们确实有些不妥,一是哪怕这方凡界走向消泯,可是这天地之力也是不容小觑来的,而按两人所说,他们这数日都靠着这血瑢玉葫寄托神魂,可是他们神魂看似微弱,实质本质完整,而隐隐有着些许雄厚本真存在,甚至在见到尸身后神智便立刻回返清醒了起来。” “若是在这里的换做是任何一个没有近距离,或者是大量接触过魂魄的修者,或许也是信了,可是他们不该在我面前说这一番漏洞百出的说辞来。” 叶齐平静说着,而作为拥有星域这方法宝的他来说,对于魂魄的本质那便是再清楚不过的,因此于神念传音中,他话尾便透出了些许冷冽来。 “二是这两人说的禁制之玉,或许在和道友看来这禁制之玉中第二道禁制的剑意光明正大,也再浩朗不过的。” “可是我虽修为不足以模拟出这道剑意,却也是遍览过万般剑意的。这禁制之玉中第二道禁制的剑意,却修的不是一个“正”,而是一个“直”字,而这直乃是天地万物都不足以阻挡剑势主人一手一脚的“直”,这直之意不是为“伸”,也不是为“破”,而是为“毁”,当剑意中透出这般气势时——” 叶齐他想起了君临剑的那一剑,他微顿着方才继续说道。 “这剑主便是走火入魔了。所以纵使这禁制之玉中其它的禁制过于古朴浩大,我一时难以参悟完全,至少这道剑意禁制,是为邪剑的禁制的,而这两人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乃是正道名门,这禁制之玉中本该最拥有守护和刚正之意的剑阵,都隐隐透『露』出这般邪气来,他们两人的来路,我已经在揣测。” 叶齐最后下了定音。 “若不是那两人与魔修是一道,演这一出戏是为了诳骗我们,那便是这两人也修魔道,或许与那魔修便是自相残杀,而看他们所托,他们似乎还想在我们之上另寻些好处来。” “我心中有了些许猜测,却是不知是对还是错,接下来他们或许于我有大用,不过这件事太过危险,和道友还是不用参与进来了,等出了洞府之后,你便装作与我不和的样子,再和我分道扬镳。或许到了那时,我还真要去他们的那个“宗门”查探一番。” 没有过多怀疑的,和麓便立刻相信了叶齐的这番说法来,它墨绿瞳眸中柔软的光彩在这时也消失殆尽,毕竟若是它真的那么一味好坏不分,听云便是雨,哪怕实力再强大,也不可能度过这万载岁月来。 “叶道友,我明白了。只是这件事情有危险的话,我绝不能放任让你一个人……” “和道友,”叶齐无奈地叹道,却是明白果然将这件事全盘托出,和麓反而不那么好被他说服来。 “若是你我二人同赴险境,那“宗门”若是有我们难以对付的手段,我们二人岂不是要一并被拖延在那里?我好歹有些对付他们的手段,哪怕对付不了,一人也应该能平安逃出来,只是若加上了和道友,我便没有两人全身而退之法了,” 望着和麓仍有些执拗的面『色』,叶齐也只能温声劝道。 “再说若我真的被拖延在那处,和道友在外,还能想些该如何搭救我的法子,而若是你我两人都折进去了,还有谁能出手救下我等。” 望着和麓微微叹息间,却是默认了他这个做法的样子,叶齐也不由心中一松,他发现自己如今最怕的不是遇到那些魑魅魍魉,那些都不过是一剑便能解决的事情,最让他头疼的反而是如今这种和着关系已经逐渐转向友好的人发生意见不同这种事情。 毕竟他虽然在进洞府之前就和这位和道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过要以他的处置方法为主,可也因为两人的关系变好了,反倒在这纯粹一腔好意的情况下,两人出现意见相反的场面时,倒是不能再以道理相压,不然这也会伤及大妖的这一片好心来。 “我明白了。” 和麓最后有些怏怏地说道。 “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不让那两元灵生出破绽。” 叶齐温声安抚道。 “这倒是无妨,和道友只要少与我在明面上有过多接触,也少和我交谈就好了,”望着和麓不自觉抿唇成一条直线的不虞神情,叶齐忍不住笑着叹道。 “不过神念交谈倒是无妨的,和道友沉下些面『色』来,与我神念交谈,只要不让那两元灵看出异样来就好了。” 和麓忍不住叹道。 “唉,真是麻烦,这一趟探寻下来我还要抽心神去应付这两人,早知道当初我们就来得慢些,看那魔修敢不敢在我们面前将这两元灵炼化掉好了。” 和麓的这句话却不免透『露』出些孩子气的着恼来,叶齐也明白让这位老实大妖演这样一场戏着实是难为了它,所以又是一阵温声安抚来。 而这些交谈看似漫长,然而在神念瞬息万句间,却也不过是一瞬的功夫。 待到两人神『色』如常地望着那元灵时,和麓便恢复了之前语气一般地说道。 “好,那你便将血瑢玉葫交上来吧。” 两元灵恭敬地盛上血瑢玉葫,和麓用灵力攫取过来间,视线不慌不『乱』,叶齐一把夺过时,和麓皱眉,它瞪大了眼睛,“震惊”地问道。 “叶道友,你这是……?” 叶齐微微冷下声线地说道。 “这血瑢玉葫在和道友手上派不了多大的用场,便交由我保管吧。” 和麓一皱眉,闷声答道。 “罢了,你要便拿去吧。” 而望着和麓摆袖时飞扬跳脱的动作,叶齐不由又觉得这幕场景有几分熟悉来。 再联想起他温声告诉和麓可以借鉴它曾看过的人生气时候的样子,叶齐忍住自己扶额的动作,他终于想到那股熟悉感来自何处了。 或许在银魄圣树分枝还在天将城的时候,和麓曾经和银魄圣树津津有味地看的是同一场戏。 不敢再让和麓这般自我放飞地表演下去了,叶齐将那血瑢玉葫握在手中后,便平静地转头望向那两个元灵道。 “你们二人可记得当时和你们交手的魔修根底?” 那两人摇摇头,也不过是含糊其辞地便说了些记不太清这些话来。 而戏也要演全套,在皱眉继续问了几件事情之后,叶齐最终沉凝着叹道。 “罢了,既是这般,你们便先在血瑢玉葫中再呆上几日吧,待到出了洞府,我定会将这禁制之玉送回到你们宗门之人手中的。” 两个元灵面上齐齐现出些感激之情来。 “多谢前辈。” 第446章 衍书文壁 将着那血瑢玉葫打入封印之符中, 叶齐抬头, 迎上的便是和麓茫然的视线来。 “叶道友不是让我接下来这数日里,都在两人面前这般演下去吗?” 叶齐将嘴里担心那两个元灵会看出和麓演技不对的说法咽了下去, 他用一种委婉的说法说道。 “那也太过委屈和麓道友了, 还是我出去再和他们慢慢周旋吧。” 和麓点了点头, 神『色』懵懂中却也是明白自己刚才的表演有多么浮夸的, 在知道不用演下去后,它也『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 接下来叶齐再探寻洞府,和麓面上的轻松之意就明显多了。左右它已经完成了自己此来无界海的最大任务, 此时和麓无事一身轻, 倒只是纯粹地四处探寻着这处洞府来。 直到神魂探寻到什么时, 和麓的眼方才猛然亮了起来。 “叶道友, 那是一面衍书文壁!” 迎着和麓雀跃的视线,叶齐向着和麓神魂查探的那一处望去, 不过是如同古朴城墙一般灰蒙蒙地布满了意味不明的凹陷痕迹的东西,然而从和麓话中的意思听来, 却是一件难得的宝物来。 而望着叶齐一时不答,和麓也明白是叶齐还不知道衍书文壁是什么重要的记录来, 它立刻开口解释道。 “我修推衍神通一道,固然细致的修炼道路需要自己琢磨,可如何与天地气机感应,乃至于从天地气机变化中推衍出万事万物的变化,却是有赖于修推衍神通的前人留下的记载。而这些记载下来的经验又称衍文,若是能完全参透一位前辈留下来的衍文, 便可清楚看出那前辈修习所得的推衍经验,能避免走上许多岔道来。” 而听着和麓讲解,叶齐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衍书文壁,便是记载这些衍文的法宝。” 和麓点了点头,他笑了笑,『露』出澄澈清朗的笑容来。 “的确如此,我却没有料到,能在这一方不是主修推衍神通的元婴前辈洞府中,能找到一方传世稀少的衍书文壁来。” 而听到和麓这话,叶齐也着实为它感到高兴来。这衍书文壁,也确实是和麓此行的机缘来,他没有犹豫地说道。 “那和道友便在此参悟衍书文壁吧,我自行再去探寻灵植便是。” 和麓面上显出了些许意动之『色』,毕竟一道完整的衍书文壁对于一个主修推衍神通的妖修来说,可谓是可遇而不可得的一件珍宝。 而衍书文壁上的衍文每时每刻都有其符合天地之间的变化,并不是死板的一尘不变的字体。这道衍书文壁被洞府主人奢侈地作为洞府的一墙使用,其上的禁制虽然脆弱,可是如果妄动,衍书文壁或许就会受到损毁来。 若是损毁了半字,更会使得一片衍文所要表达的意思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乃至于会变成一道废碑来,因此想要将这衍书文壁带走也是不可能的,如果它不能在此处参透,或许等他们下次进来时,这道衍书文壁便已经受了损毁,再不是原来的这副样子了。 那么想要参悟这衍书文壁最好的时机,便是此时此刻来。 然而它答应了此次洞府之行要与叶齐同行,这般想着,和麓眼中不由流『露』出些许挣扎的歉意来,它刚要开口拒绝,叶齐却已经看透了它的想法,他安抚着以神念传音说道。 “这片洞府的攻击禁制,你我二人已经尽数破尽,如今不过是剩下些法宝或者灵植上防御的禁制来,你我相隔不远,若是出了事,只要神念一动,双方都可在立时赶来,和道友就不用顾忌太多了,若是因为我耽误了你的机缘,我心中反而会有愧。如今你我都在洞府中找到了各自的机缘,都应该好好把握才是。” “和道友还是抓紧时机参悟,外面的月阳木可不等人,可不要因为这一时犹豫错失了良机。” 叶齐笑着说道,和麓的眼神也逐渐从犹豫变到坚定了下来。 “若是叶道友有需要我出手的地方,请一定将我从参悟状态中唤醒出来。” 叶齐毫不犹豫地说道。 “自然,我不是逞能之人,”叶齐话锋一转,便接着说道,“不过如果和道友这边出了事,我搜寻灵植可以放在下一刻,却也不希望看到和道友因为怕打扰我而自己强撑着,毕竟和道友知之甚广,说不定在出去的时候,我还得细细向道友问修炼的经验。” 到了此时,和麓面上才『露』出轻松的笑意来。 “那是自然,我不喜动手,再兼怕惯了疼,若是真的遇上了魔修,那一定还是要让叶道友出手的。日后叶道友再有何事问我,我也定然会与今日一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 望着和麓清澈的视线,叶齐轻笑着说道。 “那便请和道友先行参悟吧,我在你身边设下一层禁制来,若是禁制被触动,我也好及时回援。” 和麓如同乖乖听话的小孩子一般,在衍书文壁前的虚空中坐下,然后将着自己从乾坤袋中拿出的传音灵螺晃了晃,直到叶齐也配合着拿出传音灵螺后,方才放心地将传音灵螺放在自己的身旁,然后专注地望着面前的衍书文壁,进入了参悟的入定状态之中。 而在花费一刻钟熟练地布置下一套防御禁制,并留下一丝心神看顾之后,叶齐也不再拖延,下一刻,他身影从原地中消失,继续一间密室一间密室地搜寻过去。 过了万载悠悠岁月,虽然大部分法宝和灵植都已经消磨了灵光,变成了最寻常不过的尘土和法器,然而叶齐最终还是有些许斩获来。 从着一方靠近洞府中心的密室之中,他搜寻到了一樽还没有开封,而禁制仍完好无损的珍玉宝瓶。珍玉宝瓶中仍有着大半灵『性』未散的阴金重水,滴滴都有千钧之重,加之那珍玉宝瓶正好又被封于一方阴池当中,阴池中的阴气滋养着阴金重水,却是使得阴金重水非但没有如同寻常灵『液』一般灵『性』尽失,反而隐隐有了些许万年阴金重水的成『色』。 当然,因为这阴池中的阴气并不够浓重,这阴金重水也算不得是真正万年以上的阴金重水来,然而叶齐却是听过银魄圣树分枝曾说了几句,这阴金重水是它曾最喜欢的养料来的,因此将着这一方阴池连同阴气和其中的阴金重水一并移入乾坤戒之后,确定自己没有过多疏漏,叶齐方才将神念移向下一处来。 因为这处洞府的主人或许没有料到自己会久久不返,又或者是以着元婴大能的眼界,已经看不上这一处只是临时开设的洞府,洞府中算得上真正珍贵的灵植法宝有些几乎没有任何禁制地随意闲置和暴『露』在各个密室中,几乎在他神魂扫及的那一刻,便连带着承载的器具都一并化为尘土和水滴来。 而银魄圣树分枝所说,那专门盛放着灵植和法宝的密室,叶齐却是将洞府扫『荡』了数遍,都没有找到其影踪来。 直到一直飞上洞府限制的百米高空之上,望着身下那辽阔空茫的洞府,那曾经广辽的灵田和高耸的密室在他眼中逐渐成了一副有理可循的脉络之图,而若是万年前仍有着浓密灵气存在之时,那深厚灵气应该就是沿着这幅脉络图所成的阵法而游走着的。 叶齐微眯着眼,在心中已经逐渐将这灵气巡游图拼凑完整之后,他冥冥之中便有一种感觉,那灵气去除掉所有杂质,最后汇集的终点,便是这幅大手笔的灵气巡游阵法真正要养护所在,而那处存放着珍宝的密室位置,就在这灵气巡游图的最终汇集之处来。 当已经确定了这个想法之后,叶齐心中反倒没有那么焦急了起来。 从着银魄圣树分枝模糊而零碎的记忆中,他没有找到那处密室过多的信息来,不过他也想来知道银魄圣树分枝靠不住,自然也不会将过多希望完全寄予在它身上来。 而如今这谜题在他面前已显出,他要做的,便只是将这阵法真正的灵气汇集之处找到罢了,叶齐此时便没有太多为难了。 于虚空之上将那一处又一处密室高塔的位置记住,在心中逐渐描绘出一副精细的灵气巡游图来,待到确定自己已经将这些细节记得不差分毫之后,叶齐方才缓缓在虚空之中闭上眼,所有的心神都在此时飞快地调动推衍着,几乎万种路线的灵气巡游伴随着阵法和符纹重重的布置,擦除间,那真正的灵气巡游的位置已经逐渐在他心里清楚出来了。 可是这般本该顺利无阻的推算,却在遇到一点时遇到了阻拦。 这一波浩大的灵气在遇到一处节点之间陡然分为三股均匀的灵气,而在接下来的节点处又再分为九股不同的灵气,这样的灵气不仅没有汇集之处,反而如同一处循环而生生不息的灵气路过一般,没有刻意分薄哪一处来。 这样的布置,在寻常修者的洞府中也是常见,而这样不易消耗灵气,也容易让灵田得到均匀的滋养来。 可是若是按照他的设想,那股灵气就该如同人体经脉一般,有着丹田一样的最终汇集之所,而若是没有这汇集之所,这灵气就如同虚而无神一般地,不能将这洞府之中的修炼之所和真正的密室彻底滋养和保护起来。 而这样的布置固然消耗较大,然而以元婴大能的财力,却是足以支撑的起来这番布置,而且也足够有这般魄力能够布下这般只要一处环节出了错,就极有可能牵连众多,乃至于影响修炼的大阵来的。 这阵法便连他在隐约猜到这处洞府灵气巡流的布置之后,都能敏锐察觉到其中的好处来,一位元婴大能自然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益处几乎压倒般的压过了弊处。 第447章 灵参 然而他推演出来的灵气走向, 却是与着自己所设想的灵气拥有最后汇集之处的想法几乎是既然不同的, 这不得不让叶齐对自己的猜测生出些动摇来。 凝神望着下方的洞府排布,叶齐陷入久久沉默的思索当中。 灵气巡流图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勾勒出来, 然后与那洞府中的每条暗路与密室形成了完美无缺的灵气循环流动, 生生不息的洞府巡灵阵法, 这阵法完美无缺, 几乎不存在任何可能汇集到一处的情况,而他脚下的那些密室他也一处处地搜寻过来,密室当中也绝无布置阵法, 乃至于强行汇集灵气的符纹所在。 所以他推演出的结果, 和他设想中的到底哪一点出现了缺漏了? 叶齐凝神想着, 下一刻间他陡然眼神一亮, 腰间的天魄于瞬间出鞘,只是这次出鞘所斩向的位置, 却不像以往一般有着他感觉到的具体敌人来。 高空之中一道有如白昼绚光的白芒以着他为中心向旁边四散开来,叶齐闭眼凝神, 他的神魂随着剑芒扫『荡』而飞速地扩展开来,不放过沿途哪怕一丝一毫的动静。 而很快, 他便得到了他想要搜寻到的东西。 当白芒扫过他左侧千米时,一阵不同寻常,却细微得难以察觉的涟漪微微『荡』漾开来,虽然这没有阻挡着剑势前进半分,然而这也足以让叶齐坚定他心中的猜测来。 这底下的密室排布确实是毫无缺漏的灵气巡游,生生不息的路线来, 可若是这高空中还有灵气巡游之所,那便如同将灵气盘活成一条游龙一般,只要稍微用些禁制之法攫取灵气,那攫取到的灵气非但会比寻常的灵气巡游汇集阵法收集到的灵气更为精纯,而且也能让外界和内界的灵气浑然为一,生出更多铮铮不息的剑气来。 若不是在刚才他想起了在叶府中时建筑物的布置,只怕也没有那么快能想到这一点来。 而在确定了那密室应该就是在空中被阵法保护之物时,叶齐心中也轻松了些许。他将着之前在密室中搜罗而来的诸多信物在此时一并拿出,而受着阵法隐隐的指引,一处如同寻常木牌之符猛然跳动着,然后向着空中的那处大阵所在位置激『射』而去。 叶齐没有阻拦的意思,他定睛望向木牌飞向的那处,便只见一道微不可闻的的灵光缓缓如同涟漪一般地逸散开来,下一刻整片空间就如同被拂去了一层遮挡的『迷』雾一般,一栋足有三层高,泛着古朴青光的高塔便出现在了叶齐面前。 叶齐也不再犹豫,他一闪身间,便踏入了那层高塔之中。 而刚一踏入古塔之中,古塔之门便猛然地一声关上。 叶齐没有多少惊讶,他手一伸,那道刚刚开启了古塔之门的木牌便瞬间出现在了他的手上,确定了这道木牌就是可以控制古塔进出的法宝之后,叶齐便将那木牌收入了乾坤袋中,此时他方才有时间定定地扫视古塔之中的布置来。 一处足有十数人合抱的黄钟静静在第一层正中上高悬着,而在黄钟旁边,便有四团普通至极的蒲团来。 而从银魄圣树分枝的记忆中,叶齐已经得知了那道黄钟名为厄苦渡钟,乃至这洞府的主人从一位佛修身上抢来的法宝,平时修炼时,只需要用灵力微微一晃,些微的灵力波动便会使这厄苦渡钟响动起来,而厄苦渡钟发出的声音则能使人心神平静,澄净无一物,特别是在晋阶时有守护道心,防止魔念侵入的效用。 而这在晋阶之时也能护住人心神的法宝不多,因此便是连洞府主人在晋阶元婴之后,都对这厄苦渡钟有所钟爱,而这厄苦渡钟一次最多能护住四个人的心神不动,再多便会分薄了这法宝的威力。 而洞府旧主身旁的那些红颜们,无不以能够伴着洞府旧主在这厄苦渡钟旁修炼为荣,因此便是以银魄圣树分枝模糊不堪的记忆,也对这厄苦渡钟有着极深刻的印象来。 从银魄圣树分枝的记忆中,叶齐详细地将着关于厄苦渡钟的信息再度浏览完全。 再度望着那厄苦渡钟时,他已经知道了该如何将这法宝收为己用之法,天魄于瞬间向着厄苦渡钟斩出,然而那一点锋芒对的却不是厄苦渡钟本身,而是那厄苦渡钟之上仍留存着的属于洞府旧主的印记来。 而在这要削弱印记的出剑之时,叶齐下意识地使出忘尘一式来。 “咚!” 厄苦渡钟发出闷响得几乎动摇整处高塔的钟鸣之声,而在下一刻,那剑芒包裹之处,厄苦渡钟身上的灵芒就如同被人生生削下一层一般,变得微弱而黯淡了起来。 被削去印记,也同时受了些许损伤的厄苦渡钟起码还要主人以心神温养数年,方才能发挥出法宝鼎盛时的功效来。 然而察觉到厄苦渡钟之上已经不留一丝一毫的印记,叶齐笑了笑,他却是明白自己的忘尘一式又一大用了起来,没有将厄苦渡钟受损这一星半点的小事放在心间,左右他比寻常金丹修者的神魂要强上数倍,而这心神温养,恢复厄苦渡钟威力的时间便也是会缩短数倍来的。 而这厄苦渡钟在元婴修者手上都能发挥出用效来,他也不在乎耽误的这一年半载时间。 将心头的一滴精血取出,在厄苦渡钟之上留下自己的心神之印后,一股温和得仿佛流淌开淡淡禅意的法宝神念瞬间出现在他冥冥的感知之中,叶齐在此时能真正完全了解了厄苦渡钟的各种用处,然而此时不是他能细细探寻厄苦渡钟各种用处的时机,将着厄苦渡钟放入乾坤袋中,再分出一股神念来缓缓温养之时,叶齐再望向了别处。 下一刻,他的身影凌空踏起,而第一层的所有地板墙砖之上,无数暗格在此时被一并拉开。 银魄圣树分枝旧主的手笔可谓是极大,他脚下的一砖一瓦之中,都藏着一株当时起码百年的灵草或者是效用匪浅的法宝。 然而当那些暗格中的宝物再度现于天日之时,大部分的暗格之中都只有一片沉灰,法宝之上的灵光也完全消失,只是变成一样寻常凡器了。 毕竟在万年悠悠的岁月和月阳木褪节散发出的腐蚀之气中,不是每一样宝物都能如同厄苦渡钟一般在炼制之时便以幽冥重水和无妄根火打磨万遍,无论在佛修手上还是在洞府旧主手上都经过心神无数遍的温养和慎而慎之的保护的。 毕竟那些月阳木发出的褪节之气,连他自己都不愿长时间去沾染。 然而也仍是有些遗漏下来,没有损毁完全的宝物的,只是大部分都有阴幽之气,这样才能避免被月阳木腐蚀之气逐步腐蚀,而这剩余的一小部分灵植法宝,虽然一时看来他也找不到什么用得上之处,不过蚊子腿再小也还是肉,叶齐在仔细翻检之下仍是将这几件宝物收入乾坤戒中了。 下一刻,那木牌再度现于他手上,而在淡淡的掐诀之间,第二层的通道也缓缓打开。 “哗!” 数十道如刀戈般划开空气的长节宛如天罗地网一般向他打来,而看那长节的力道,便是要活活将包围中的那人绞死在此处。 叶齐淡淡一抬眼,眼中利芒一闪而过,却是连天魄都不需要出鞘,他身旁的灵气便化为刀戈一般的利芒,顺着那些长节以着常人难以感觉到的速度飞快包裹而上,然后将着那长节的主体活生生拖拽下来。 那长节的主体重重地从二层之上坠入一层之中,几乎将着本就有些许腐烂痕迹的砖瓦片片砸碎。 “哗啦!” 于一片尘土之中,叶齐定眼望着那长节主体,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而他刚才的这一动作看似剧烈,却是谨慎地没有伤到那长节主体分毫。 这也是自然,在打开二层通道时,叶齐便敏锐地察觉道了空气中泛起的一点微甜的灵参气息,而这万年的灵参,便是一点根节都是寻常修者难得一见的宝物来,便在金丹修者之中,只怕也免不了泛起争夺的腥风血雨。 固然他一时不知这灵参是何种品种,然而无论是哪种,有这万年的效力,只怕其威效也足以让人心境来,而这灵参在这高塔之中存活了千年,吃了多少灵植,只要不动他心中的那一颗,叶齐自然是毫不在意的,毕竟那些灵植最终也落不到他的手上,能将这颗万年灵参喂养得如此之大,反而是一件幸事来。 而从着面前青年不慌不忙地扫视着他全身的眼神来,万年灵参立刻知道它这是遇到了自己惹不起的硬茬子来。 想到自己在这二层辛辛苦苦地等待万年,便是想要修炼出妖力,好在有人打开二层,或者是二层毁坏之时顺利逃脱出来,如今这做了万年的美梦一朝被破,而且捉住它的人修一望,还比当年捉住它的那个修者有着更加让它害怕的气势,万年灵参不忍受辱,它立刻就嘤嘤嘤地哭泣起来了。 这哭泣也是货真价实的嘤嘤嘤的,然而却是尖利而没有一丝柔和的惊叫声。 “嘤!嘤!!嘤!!” 这万年灵参的哭声震得整座高塔都不由震颤了起来,若是此时有筑基修者在这里,只怕会被那哭声硬生生地震破耳膜来。 叶齐自然不受任何影响,然而他也不想让这灵参的哭声有一丝可能惊动了月阳木。 下一刻,那出现在灵参主题之上闪烁着锋锐寒芒的天魄剑,终于让万年灵参识相地止住自己的嘤嘤嘤来。 “我不杀你。” 话还没有说完,万年灵参的形体缩小着,便转化成只有手掌大小的灵参来,然后顺着叶齐灵力落入他的手中。 然而这灵参形态丑陋,定眼一看宛如生了无数触节的蜘蛛。便是在人手上磨蹭着讨好卖乖着,也让人生不出一点怜惜来。 第448章 带入 “我会在你身上打下心神印记, 你如果不想死, 就不要挣扎。” 叶齐淡淡说道,这万年灵参确实珍贵, 但他如今也没有什么用得上它的地方, 所以与其现在就将它炼为死物, 倒不如将这灵参移入他的灵空环中, 这万年灵参能够诞出的精纯灵气虽少,但贵在质纯,想来对于岱望也是很有好处的。 听闻此言, 得知自己还能保留下一条『性』命的万年灵参自然是『乱』颤地点动着自己的枝节。 而在将那万年灵参上再打上一层自己的心神烙印之后, 他仍不放心, 便再度冷声警告道。 “我将你送入另一处天地之中, 若是你敢动其中的妖兽一丝一毫,我便不会再手下留情, 你听明白了吗?” 察觉到那能瞬间将自己一点儿神智灭散干净的锋锐剑芒笼罩着自己,万年灵参讨好卖乖地继续摇动着枝节。 叶齐心神一动间, 便再入了灵空环之中。 他一进到雾气蒸腾的湖边,便发现先前还有些惧怕岱望的小羽雀此时已经啾啾啾地在岱望旁边跳着。 …… “啾啾。” ——你看我新长出的尾羽好不好看? 它的尾羽五光十『色』地闪耀着比宝石还要漂亮的『色』彩, 巫壬自己看着是美滋滋地,陆岱望却因为不喜欢那只大鸟,也一同不是很喜欢它,只不过顾忌着叶齐,所以才努力忍着自己把小羽兽尾羽拔光,让它回家哭着找那只大鸟的想法。 “嗷呜。” ——丑死了。 然而因为啾啾啾的声音确实太烦, 陆岱望此时努力从运行那没什么感觉的心诀中回过神来,它抬起眼,懒洋洋地说道,只希望能让这只鸟快点哭着回家找那只大鸟。 然而这一点也打击不了巫壬的自信心,一开始因为巫茫让它好好和这头奇形怪状的异兽打交道,说这样剑修大人才会喜欢它们,它才不甘不愿地来找陆岱望,可是在陆岱望旁边呆久了之后,巫壬才发现,没有茫茫在身边念叨着,成日将它往水里带,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情。 而这头妖兽虽然不喜欢它,可是不管它说什么,都不会对他动手,这是一头多好的妖兽啊! 连带着巫壬看着陆岱望身上白得没有一点儿其它颜『色』的皮『毛』,都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它刚认识的这位小伙伴,虽然『毛』没有它漂亮,也确实是丑了些,可也是它从出生开始就能见到的第二个同类呢,巫壬此时在兴致上,它啾啾地叫着,仍是无比欢欣雀跃的。 它想如果它们玩得久了,它也可以带着陆岱望去泉子里泡水,这样陆岱望也会有和它一样漂亮的七彩尾羽了,只是没有翅膀和尖尖的嘴这一点,它也帮不了太多。 巫壬用着小心翼翼地含着些许怜悯同情的目光看着它这位刚认识的小伙伴。 陆岱望看得它厌了,一声不吭地掉过头走了。 巫壬却还以为是陆岱望在和它玩,纵使翅膀上的羽『毛』没有发育完全,也扑腾着翅膀一起一落地跟了上去。 …… 看着雪白的天澜兽旁边小羽雀啾啾啾地叫着的样子,叶齐心中微微轻松着,有着妖兽能替他多陪陪岱望,他也不用担心岱望会感到孤独来,因此他久久没有出声来,担心会打扰这两个刚认识的妖兽的相处。 直到陆岱望十分敏锐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眼眸亮起四处张望时,叶齐才从自己的隐藏神通中解除了下来。 “岱望。” 陆岱望澄澈的瞳眸圆睁着,几乎是立刻便喜不自胜地跳到了他的怀里。 小羽兽磕磕绊绊地在它身后追着,本来赶不上陆岱望奔跑的速度,却感觉到自己被一股灵力稳稳托着,最后落到了温暖的手上。 “啾。” 小羽兽吃惊地啾了一声,它抬起头,就落入一双温黑深沉,带着些许笑意的青年眼中。 “是岱望刚认识的朋友?” 清俊温雅的青年笑着说道,他冷淡的时候那双眼深黑而沉沉的,像极了那把可怕的剑,巫壬见过那剑芒之后,本就是很怕的,而它也记得,剑修大人对着它和茫茫的时候似乎很少这般笑过,因此它就记得茫茫和它说过的那一句,剑修都是冰冷无情的。 然而此时亲昵地搂着那头不是很好看的异兽时,就仿佛整个人的锋芒都收敛了一般,那般轻柔而温和的态度,连带着对它的态度都仿佛温和了一点,巫壬这时方才记起,它在蛋里的时候就觉得那双搂住它的手传递过来的热意也是很温和的。 巫壬愣愣地看着,却是觉得此刻的这些许温柔让它有些受宠若惊。 它小小声地啾了一下,却是怕青年眼中的那一点温和在此时消散着,连带着望向青年怀中的妖兽的眼都不禁小心了几分。 原来真的和茫茫说的一样呢,如果陆岱望稍微亲近一点它,剑修大人也会对它们好一点的。 巫壬陡然间觉得自己成长了一点,它将自己不好看的尾羽敛了一敛,有点害怕将它捧在手上的这人看到了它不好看的这尾羽。 到了这时,巫壬才记得茫茫曾和它说过很多次的一句话来。 “你要长得很好看很好看,才会有人喜欢你啊。” …… 陆岱望丝毫不知它身后那位小伙伴心中想的是什么的,不然恐怕早就回头一爪子下去了。 只是悠游自在地爬回了自己喜欢的位置,还没满意地再闻叶齐身上有没有染上别的气息,就看到叶齐手上已经捧着那一只小羽雀了。 然而小秃鸟的眼神可怜兮兮地望着它,它也懒得说出什么针对那小秃鸟的话来,便只是随便懒洋洋地应了一句,便用尾巴圈禁叶齐的腰身,高兴地转过头问道。 “嗷呜。” ——叶齐为什么又进来了? 当然问完这一句,它的尾巴就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叶齐托着小羽雀的手。 感觉到陆岱望不满意地用尾巴上的软『毛』软软地扫着他的手背,叶齐心中只觉些许无奈地,却也依着它的意思将手上的小羽雀用灵力托回地上,然后全心全意地用两只手抱住它。 陆岱望方才满意地用尾巴圈回它的腰身来。 “岱望,要好好和新朋友相处。” 顺着陆岱望的意思『揉』着它的『毛』,叶齐轻声和它说道,那话中也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然而陆岱望没好气地圆睁着眼抱住他『揉』『毛』的手,他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话锋一转,将着自己手上的万年灵参拿了出来。 岱望动了动鼻子,软白的爪子一把就抱住那万年人参,两只清澈灰蓝的瞳眸圆睁着望向叶齐,立刻就亮了起来。 “嗷呜。” ——是叶齐带来给岱望玩的吗? 万年灵参打了个颤,几乎枝节颤抖着,就想爬回叶齐的手上。 然而想着岱望确实太过无聊,叶齐便在灵参颤动中,心神淡淡地传讯道。 “不必装样子骗我,你在这二层万年,吸收的灵植也不计其数了吧。” 听出叶齐想要计较往事的意思,万年人参一下子便乖巧地将枝节搭在了陆岱望的爪子上,表示自己十分乖巧驯服。 『揉』了『揉』陆岱望软软温暖的脑背,叶齐便好脾气地说道。 “对,是带来给岱望玩的。不过岱望只能玩一天,然后就要把这株灵参种进土里了。” 在万年灵参崩溃的颤抖中,陆岱望想了想,认真地问道。 ——那岱望可以把它挖出来吗? 亲了亲陆岱望的脑背,叶齐只能温声和它解释道。 ——这株灵参对岱望以后修炼可能有用,经常挖出来的话,会减损它的作用。如果岱望真想玩,我经常来看看岱望,好不好? 陆岱望等的才是叶齐的这一句来。 它高兴地眯起了眼,抱着怀中颤颤发抖的万年灵参,高兴得如同猫捉住了鱼一般。 “嗷呜!” ——好,那叶齐一定要常来看我。 最后在他温声安抚间,叶齐方才从被陆岱望长尾卷着十分紧锢的束缚中脱身出来。 …… 而确定了塔上的一层再无任何遗漏之后,叶齐一迈步便上了高塔的第二层,而因为有了对万年灵参的破坏力有了心理预备,因此在看到第二层许多灰烬散发着淡淡的灵植气息,如同毫不起眼的沙土一般集聚在一处,而存放着那些灵植的暗格被随意打开时,叶齐便明白大部分灵植应该都是被万年人参吸收掉灵气,如今早就化为一捧泥灰了。 然而在他神魂扫过一处时,叶齐本想扫向旁处的眼却不由定了下来。 一处暗格之中已经被拉开着,其中空无一物。然而他的神念隐隐做动着,显然其中有什么已经引出了他的警觉。 将着那处暗格完全拿出后,叶齐方才发现那处暗格顶上一处如同寻常宝石大小的黑『色』晶石灰扑扑着,仿佛寻常的锁扣一般,然而其中却藏着一股让他觉得另有玄机之感。 然而无论是他以神魂扫视,还是用外力相压,这处黑『色』晶石都没有泛出一丝变化,就如同只是一块寻常得能经得起压磨的晶石一般,没有过多耽误时间,在确定自己短时间找不到这处晶石有何用处之后,叶齐也不再多想,他将着这块黑『色』晶石用着封印之符封印好,然后便放入乾坤袋之中。 第二层中的空间阵法,乃至于禁制都十分精密,乃至于一不小心用蛮力打开阵法或禁制,便岁时有可能损毁其中脆弱的灵植和宝物,然而大部分都被万年灵参以着蛮力拉开了,剩下的一小部分却是还花费了叶齐些许的心力,最终才破开完全。 第449章 破载雾水 直到确定没有任何疏漏之后, 叶齐方才缓缓踏上了第三层。 第三层的开启不需要却是不能如同第二层一般可以用蛮力开启, 从银魄圣树分枝的些许记忆中努力检索着,确定自己已经将这进入之法记得一清二楚之后, 叶齐方才用着手上的木牌打开了第三层通道微不可见的一条缝隙来。 一团轻如云雾一般的雾水从着缝隙处渗透而下, 然而叶齐却是不敢让这纯白的雾气沾染上身体分毫, 这第三层与第一二层不同, 如果说第一第二层是洞府旧主可以让红颜随意出入,拿走的寻常法宝和灵植,这第三层, 却是只能洞府主人出手才能进入的地方。 而若是寻常人以为仅靠着令牌便能开启进入第三层, 又或者以蛮力破入, 那么这些轻如云雾一般万年不融的破载雾水, 便只会在瞬息之间完全涌散开来,足以生生将金丹修者的肉身在瞬间侵蚀同化为一团雾气, 并对元婴之上,没有任何防备的修者肉身同样造成难以磨灭的侵蚀效果。 而若是有人敢以神魂或者是灵力抵挡, 那便更加是自寻死路的一种做法。寻常法宝抵挡不了这种至阴至邪的雾水一击之力,叶齐自然也不会真的想要去硬抗它们。 毕竟这是连乾坤戒也无法承载的一滴便重如万钧的破载雾水, 然而第三层中也都是这般的破载雾水,他如果想要取出第三层中的宝物,在没有洞府主人压制这些破载雾水的情况下,便只有将它们缓缓放出来,方才有一丝全身而退地取出这些宝物的可能。 凌厉的能够瞬间割裂空间的数道剑芒横空斩出,却是毫无声息地撞入那些已经逸散开来的破载雾水之中, 便再无一丝异动发出。 破载雾水逸散的速度只是被着这些剑芒阻缓了一丝,然而这对于叶齐而言却已是足够。 高塔之中,一层九十三处暗格与二层五十五处暗格的禁制便在此时绽放出些许微弱的红芒来,凭着神念一攫,一道暗格便到了他的手中。 只见那道从缝隙中还未完全逸散开来的破载雾水在挣脱剑芒束缚之后,一头撞入暗格之中,而还未等那团雾水挣脱出来,叶齐便以着再快不过的速度将着那承载了大半破载雾水的暗格猛然推回了放置暗格的禁制之中。 当承载着破载雾水的暗格在飞速间破烂侵蚀完全,即将彻底溃烂开来时,因着那暗格回到了禁制之中,而禁制之中的动力在叶齐缓缓搜查时没有被暴力破开,而是缓缓暂停着,神魂包裹着数颗灵石漂浮着。 而在刚才暗格盛住那破载雾水之间,叶齐神魂一动,那灵石便完美地落入禁制之中,此时禁制动力处眨眼间再有了供应,一道细红『色』的红芒贯通着地板,便将这道暗格与高塔完全融合了起来,暗格之中破载雾水本来发出的异动也完全恢复于平静之中。 果然,就如同他所设想的一样,这处高塔有特殊的封存着破载雾水的禁制,不然这破载雾水不会在这万年间都只封存在第三层间,没有将这高塔侵蚀完全,而在看到这破载雾水只是沿着这塔墙一路留下,没有破墙而出时,叶齐更加坚定了他心中的那个猜想。 不过瞬息间,一处又一处暗格便凌空飞出,然后有序地接下那缝隙中流淌而下的破载雾水来。 直到二层之中的大半暗格都已盛满了破载雾水,而那缝隙之中流出的水多于雾气之时,叶齐便明白已经到他接住那宝物之时了。 装盛着那宝物的法宝名为三法玄影盒,三法玄影盒的盒身乃是用与破载雾水沉淀下的一处石星沙铸成,石星沙没有破载雾水这般的腐蚀之『性』,而因为它的坚固,便是万金难求,便是难得的能够抵御攻击的强**宝原料,因此宝物盛放在三法玄影盒,再放入破载雾水之中,便是寻常修者也极难拿到的安全去处。 而这第三层中破载雾水已经弥漫万年,只怕是连空气中也弥漫散开了破载雾水的雾气,所以叶齐清楚无比地知道,他若是想踏入第三层去取那其中的宝物,无疑是自寻死路,哪怕是慢慢将着缝隙中流下的破载雾水全部盛放到暗格之中,第三层中的破载雾水只需淡淡笼罩在他身旁,便足以将他的神魂或者肉身侵蚀完全。 所以想得到破载雾水中的三法玄影盒,他只有一个方法,那便是在控制着破载雾水大半进入暗格中之后,将那第三层的缝隙开大些,这样方才能让破载雾水携着那三法玄影盒冲击而下。 然而破载雾水通过极细的一条缝隙流下时,他还能控制着暗格有条不紊地盛放着,还有时间思虑该如何取到那三法玄影盒的事情,可是如果他要将这缝隙开大到足以让那三法玄影盒被冲下的地步,那时破载雾水一旦弥漫到他身旁,那便是比寻常杀机更加可怕而致命的危险。 特别是在那破载雾水如水般的雾气已经大半被他收入暗格之中,剩下的一小部分雾气轻若无形,几乎可以无形无『色』地弥漫到他身旁,他却只能依靠直觉,而不能依靠已经如同身体一部分的眼一般如指臂使的神魂来判断破载雾水可能弥漫开的位置。 这其中只要他有一点儿疏忽,那便是要比寻常身陷险境更加难以自制和逃离的森幽杀机。 叶齐自然清楚这一点,他的心神前所未有地紧绷起来,而直到面前这一步,他脑子里都不曾闪过半分想要退却的念头。 没有过多时机让他犹豫了,如果这剩下的承载雾水都流入暗格之中,那么第三层承载雾水中的三法玄影盒就越发难以被这承载雾水推动了,而时间过去每一分每一秒,他的杀机固然减轻一些,然而那结果也只会往着不如意的程度推进一些。 直到一处剑芒精准地向着那缝隙斩来,轻微得只有一声嗤声的声音在剑芒落入那破载雾水中时刺耳响起。 那道剑芒彻底失却了踪影,然而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主人需要他的任务,这第二层与第三层之中的承载雾气开口加大着,就如同一道滴水成线的银流猛然以着溪流淌淌而下的速度般冲击而来一般。 伴随着一声木盒沉重地哗响之声,无数道剑芒与暗格一闪而过间,向着他四溅而来的破载雾水寻常无比,就如同只是一处普通的四溅水滴,然而在那一道道微小而从叶齐全身发出的剑芒相对的冲击间,破载雾水的速度被阻拦得无比缓慢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破载雾水中的三法玄影盒也在那一处又一处即将消泯完全的剑芒之力微弱地击打之中,改变着方向然后向着那暗格之中冲去,暗格之中无数道如同蛛网般密密麻麻的的剑芒从四面八方刺出,那剑芒自然损害不了三法玄影盒半分,然而足以以着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消耗和阻拦着那破载雾水的进入。 然后便是一处暗格在破空剑芒挟冲间俯冲而来,将着那慢一步的破载雾水牢牢携撞入禁制之中,这一系列动作看似漫长,然而在那万剑齐发的瞬息之间,便已经完成了不下十数次。 直到那破载雾水已经极度『逼』近叶齐方圆三丈之中时,他方才放弃了以『性』命行险的行为,一道飘逸白光径直冲过第二层距离破载雾水最远的出口处,数十道剑芒在他身后相撞而行,精准异常地将着那十数处三法玄影盒相撞间,三法玄影盒在塔墙上弹跃着,便以着极其精准的角度从着第二层万年灵参开出的缝隙中掉落而下。 白光精准地一冲,叶齐用灵力裹住那十数干燥的三法玄影盒间,心神同时一动之下,他瞬间冲出那高塔,身后的塔门便以着缓慢却坚定的速度闭合开来。 直到此时,看着面前一齐排开的三法玄影盒,再呼吸着外界清新得微带着些许海『潮』气息的空气,确定自己已经完全离开了那危险之后,叶齐方才缓缓地放松下来。 纵使他已经在生死危机中搏斗不下十数次,可这一次时间短暂,没有来得及准备太多的生死一线的经历,还是让他脊背都冒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来,然而当感觉到那十数个三法玄影盒中,一株静静安放着,与着银魄圣树分枝所说的洞府旧主带回来的灵植极为相似的一颗灵植时,他便觉得自己此行所有的辛苦都已得到了回报。 当然,灵植固然拿到了手中,可无论是『药』力的炼化还是他要做些实验,时间的耽搁都是必不可少的,而在守护着陆岱望重铸经脉间,他势必要寸步不离地看守,方才能杜绝可能出现的任何问题,而如今在无界海之中,却无论是安全『性』还是时间,对他而言自然都是极其不符合重铸经脉的要求的。 将着自己要做的事情深想一遍后,叶齐方才缓缓按耐住了心中的那一番喜悦。以至于那剩下十多处的三法玄影盒,纵使他知道与这灵『药』并列,能够以三法玄影盒盛载之物何其宝贵,此时也没有过多闲心再一一查看完全了。 略微查看着,确定其中没有任何破载雾水残留后,叶齐便将那些稀有的灵植与法宝一并放入乾坤袋中,化为一道白芒在洞府中一瞬而过之后,很快他便来到了和麓的不远处。 此时的和麓专心致志地参悟着那衍书文壁,而从它身上隐约波动开的天地气机看来,显然和麓的参悟已经到了极为关键的地步,哪怕他此时离开的心情再急迫,看到和麓在突破关头的这一幕,叶齐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到在此时打扰它。 第450章 完成 两人的忧虑在这一趟洞府之行中都得到了解决, 而且各自都有所斩获, 想到这一点,叶齐心中略微轻松着, 此时他甚至还有闲心想起了那高塔之中的破载雾水来。 委实是那破载雾水可以侵蚀一切修者肉身神魂还有法宝的功效太过动人, 而此时和麓又在突破之中, 叶齐便索『性』趁着这时参悟着那暗格之上的禁制来了。 先前在将银魄圣树分枝的记忆融一时, 他便意识到了那暗格上与整座高塔的禁制融为一体的禁制何等厉害,竟还能隐隐控制得住破载雾水,而不是反过来被破载雾水侵蚀完全。 然而当时忙于得到那株灵植, 他便没有太多停下来参悟到想法, 如今正是难得的空闲时间, 如果他能在和麓参悟完全之前将那禁制了解一二, 或许他也能将高塔之中的泼在午取出十几滴来。 这十几滴破载雾水看似稀少,然而若是在他与寻常金丹后阶修者对战之时使出, 说不定便是能在瞬间扭转战局的致胜法宝。 而这高塔之中的灵石迟早有耗尽的那一刻,到了那时, 若是禁制完全失效,这些破载雾水破洞府而出, 对外界正在褪节的月阳林说不定也是一大祸事来,而这些破载雾水若是弥漫到无界海中,对于如今只剩无界海这唯一一块安宁之土的人族来说,也算不得是什么好事来。 想到这里,叶齐也不再有任何犹豫,早在他进入第一层与第二层搜查之时, 他便已经将这高塔中各处禁制的布置记下完全,如今便只是要融会贯通,然后将那禁制能够绘制出一二的事情了。 略一凝神,叶齐便进入了极度专注的入定状态之中,深红的线条在他手上一遍一遍地以着灵气与符纹的形势描绘出来,然而无论描绘出的是与那禁制多么浑然一体的符纹线路来,那深红『色』的线条本身不是一处又一处不稳地爆裂开来,便是到了最后灵气沿行之处莫名断绝开来,变成一处寻常的纹路来。 而在试过数十遍之后,叶齐也明白了这种禁制已然不是普通的低级符纹一般可以按葫芦画瓢便能绘制出来的,就如同活符纹一般,要完全理解领悟那符纹之中每一笔每一划中透『露』出的形意,方才有可能毫无阻绝的一笔绘制而成,而显而易见的是,在没有理解这禁制之中的符纹体系之前,要破解其中的禁制形意,他绝无可能在短时间速成。 然而陡然想到了什么,叶齐将手摊开,下一刻他放入乾坤戒中的血瑢玉葫便在他手上显出。 两道如同剪影一般飘渺的元灵便从血瑢玉葫中轻飘飘地出现,显然从它们被收入血瑢玉葫到此刻经历的这段时间,天地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模糊了他们的神智,那两道元灵的面孔模糊着,直到过了一刻钟时,元灵上的面孔方才逐渐清晰了起来。 “拜见前辈。” 两道元灵恭敬地施礼喊道,叶齐也不与他们过多废话,他直接将自己记得的那处禁制以灵力描出,然后放在两人面前。 “你们可知这处禁制中的形意为何?” 两道元灵略有犹豫着,叶齐没有显出丝毫的焦躁之意,他不疾不缓地说道。 “我记得进来这处洞府前,这洞府中的禁制没有用外力破入的痕迹,想是你们二人应该得了师门吩咐下的传承,方才能以不惊动禁制的方法进入这处洞府。” 两道元灵飘忽不动地散着身影,想来他们的神智纵使能有些许保存,然而在这一段时间长期滞留在外界之中,神智也是不可抑制地模糊了出来,不然也不可能在他问及这个问题时,两道元灵竟还会向他『露』出如此明显的犹豫破绽。 但这也是叶齐所等待的时机,毕竟元灵离体越久,对神智的伤害也越大,这样与他交谈时『露』出的破绽也可能越大,如果是几天之前,他或许还不会对这两道显然早有准备的元灵做出审问之事来,也正是今日遇到了禁制难题,他方才想起了那两道元灵的存在,然后心血来『潮』间再来刺探他们的反应。 而如今果然与他料想的一般,这两道元灵的神智受损着,以至于便连如此明显的带有陷阱的疑问,都不能再及时找出另一番说辞,只能顺着他给出的说法朦朦胧胧地接着补下那曾经『露』出的一个个漏洞来了。 “确实如此。” 两道元灵中略微凝实的一道元灵轻声说道,然而却是陡然问出了一声。 “不知前辈何时带我们回返师门?” 叶齐望着那道元灵,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待我知道这道禁制的形意之后。” 将着叶齐这几句话艰难地连在一起,汇集成它们终于能理解的一句话之后,元灵努力装着平静,然而在言辞中还是不免泄『露』出了些许焦急与紧迫。 “我们确实从师门里得到了这万年前符文禁制的形意密法,只是还望前辈得了万年前符纹禁制的形意密法,不要声张,尽快将我们带回宗门之中。” “毕竟那处秘宝若是没有师门开启,盛着秘宝的宝盒到时会发散出侵蚀人身的毒瘴之气来,这处秘宝对我们师门极其重要,只要前辈将它带回,我们师门中的灵植秘宝自然可以供您随意而取……” 两道元灵双眼漆黑无神着,它们直勾勾地盯着叶齐,那两人话中透出的阵阵邪气与破绽已经再也无法掩藏了起来。 然而主动权在叶齐的身上,它们除了用这般无力的手段来威胁和蛊『惑』叶齐之外,所剩不多的清醒神智已经没有办法支撑它们再想到别的什么方法。 叶齐颌首,他没有泄『露』出半分的异样来,就如同是全然相信了两人话中的美好前景一般,他点头,笑着说道。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还请两位再好好地在这血瑢玉葫中多呆一段时间,我保证不过两日,便会带你们回到师门之中。” 两道元灵相望了一眼,纵使他们懵懵懂懂间觉得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对,最终那不断侵蚀压下的天地之力也只能『逼』迫他们乖乖回到血瑢玉葫之中。 而望着那两人留下的这万年之前禁制符文的形意密法,叶齐一笑,暗道这或许才是他这次洞府之行最大的收获来。 而他也不多想,便在瞬间再度进入了入定的状态之中,而这万年前的禁制形意秘法看似繁复而枯燥,然而与万年后的禁制形意比起,毫无疑问是复杂而多了许多无用之处的形意之法,然而少了这些形意之法,哪怕叶齐能以如今的形意之法理解其中禁制的符纹形意,也不可能达到最完美的将形意完全绘制出来的程度。 而参照着自己记下的大方世界的符纹,与在这方小方秘境里记下的禁制符纹形意,叶齐很快就融会贯通,能够将其中的禁制形意举一反三,一点而通了起来。在完全将着这禁制形意弄明白之后,再去看向他记下的禁制符纹,叶齐便能将那禁制彻底地炼制出来。 然而或许终究是少了几分绘制禁制的关键之物,这浅红『色』的禁制符纹脆弱无比,在他手上就如同是一条生命力极其细微,宛如下一刻就会条条绷裂开来的细线一般,直到一口气绘制了上百处封印的禁制,确定哪怕有一处禁制崩裂了,这百余处禁制至少也能支撑着,直到他绘制出更多的禁制之后,叶齐方才准备进行自己的下一步举动来。 他控制着木牌轻轻开出一点儿缝隙,便在高塔之门的顶部,将那一缕泄『露』出的破载雾水以着禁制捕捉盛载了下来,无物不蚀的破载雾水进了这看似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红线禁制之后,便如同是被蛛网网住的一只虫子,在一开始的些微震颤声发出后,叶齐时刻紧绷着心神,做好随时绘制出补上那缺口的禁制的准备。 然而很快的,那破载雾水便在红线禁制中完全平息了下来,然后融为一滴平静无声的水。 而在确定那禁制还能维持得了数日之后,叶齐将那红线禁制封入封印之符中,同时心神一动,一声闷响之中,高塔之门再度沉沉关上。 直到他再度熟练地绘制出百处禁制,然后将这百处禁制绘制成密密麻麻的红网,他方才如同上一次一般,谨慎地再从缝隙之中网住一滴的破载雾水来。 这般进行了十数次,直到他的心神隐隐感觉到一丝疲惫时,叶齐方才住手下来。 他进入入定状态中,一边分出些许心神查看着乾坤袋的动静,一边缓缓回复着自己耗损的心神。 这般入定了数个时辰,直到感觉到自己再有余力之时,他方才再度进入了那禁制描绘,网罗破载雾水的状态中。 而到底是第二层中的破载雾水没有完全弥漫开到第一层来,待感觉到涌出塔门的不再是湿稠的破载雾水,而是近乎无声无『色』的破载雾水化成的雾气之后,叶齐便没有再继续网罗了下去。 将着自己最终搜集到的破载雾水清点了一下,叶齐欣慰地发现他已经有了四十五滴的破载雾水。 而破载雾水对于这处特意所设的禁制伤害力并不大,除了一开始的数处禁制是自己承受不了灵力的流动,而自行爆裂开来之外,封印之符中的禁制大部分都能运行良好,连带着连破载雾水都变成了再温顺不过的宛如溪水一般的安然宝物来。 如同心头卸下了一桩大事一般,他终于对自己这次的无界海之行不再抱有一丝遗憾,而在清点查看完破载雾水之后,叶齐便决定再次回到衍书文壁前,毕竟纵使他帮不上和麓什么忙,但两人一并在同一处,无论是发生任何意外,他至少都能及时察觉来。 第451章 查看 衍书文壁上的衍形字几乎每分每秒都在变化着, 而一种变化之中参杂着极其玄奥天地之意的另一种变化, 和麓还没有退出参悟的意思,叶齐也不耽误时间, 他便将自己这一路搜罗到的宝物在此时拿出着, 处置好它们的安放之处。 当然, 他最挂心的, 莫过于是那一颗能重铸陆岱望经脉的灵植了。 而他虽然不敢冒然让岱望服下,然而若是能先一步试验出它的用途,等到他从这方凡界退出之后, 再找一处安全之地看护着岱望炼化服下, 自然是能少浪费些许时间的。 这般一想后, 他也不犹豫, 便开始打量起了到底该用何物试验这『药』的『药』效。虽然他的空灵环中还有着大小两只九羽龙凰血脉的羽兽,可毕竟这株灵植的『药』效不确定, 他也不能贸然让两人来试验。 而若是让外界的寻常妖兽来试验,这一株灵植不大, 却也未必能试验出多少次来。 在略一踌躇之后,叶齐眼中闪过一丝利芒, 定仙魂术的法诀在他的丹田之中携着灵力以一种规律而熟练的速度流转开来,很快一道淡淡的人影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只是这道人影比较他之前分出的化身,薄弱了何止大半,便是看那人影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海波吹散的虚浮看不清面容的样子,也知道这道化身的实力只怕连他的万分之一都不到。 然而化出这样的一道实力或许只是堪堪到引气入体时期的化身,却是叶齐的本意所在。 他所想的倒是干脆, 那便是寻常异兽他不确定『药』效是否能完全发挥出来,可如果是和他神魂感觉一体的化身,他引气入体之时的经脉算不上平滑,而且经脉没有完全转变成如今已经融为一体的金丹与无声无息的灵脉,那么他只要分辨出那道灵植中没有任何毒『性』,也确实有着重铸经脉的能力,那便足以让他放心将这株灵植用在陆岱望上了。 而哪怕这道化身最终受了重创,伤势同步到他的身上,也不过是他休整数刻便能完全恢复好的伤势。 下定了这般决心后,下一刻,他的本体和化身相对而坐,本体引动着灵力,便在瞬息间将着三法玄影盒缓缓打开,三法玄影盒上『露』出玄妙眩目异常的三『色』玄光,玄光之中似有三法演变,然而叶齐此时却是分心不了再去留心那玄光之中三法是如何演变的了,他只是凭空一取。 盛放在三法玄影盒中绿叶葱葱的,宛如缩小版枝繁叶茂大叔的灵植微微摇动着树枝,便如同星光在无尽树叶上微微而闪,折『射』出万分动人而瑰丽的星芒,而那星微的一点绿意便在星芒现出的那一刻被叶齐以灵力相裹,然后凭空摄取了出来,三法玄影盒便在瞬间而闭。 他的化身于此时开始艰涩地运转着身体中的灵力,叶齐闭目,那一点绿意在他指尖被浓厚的灵力缓缓炼化成宛如水滴般晶莹翠绿的一滴『液』体,下一刻,他的化身缓缓张开口,那一点绿『液』便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化身的口中。 然而在那绿『液』滑过的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入喉的冰凉之后,那一点炼化灵『液』所经之处,每一处血肉前所未有地滚烫着,就如同被一团火烧灼着一般。他的化身内并不平顺的经脉一处,在那一滴绿『液』包裹之中,以着疼痛却快速的速度飞快好转起来。 而在那点绿『液』如同火上的点油一般消失不见后,化身中经脉的那一处伤势恢复着前所未有的充盈和活力,就宛如玉石一般于完美中流『露』着勃勃的生机。 然而或许是经脉缺损处太多,在那灵『液』只是稍微得愈合了几处经脉,然后便化为气雾地消散开来后,他的烧灼之感不过瞬息便减缓开来。 感觉着化身之中完美圆融的那一处绿『液』所附经脉,叶齐松了一口气,此时他心中最担心的一块地方终于在此时彻底得到了解决。 那么接下来只要等到他离开这处凡界,就可以将为陆岱望重铸经脉这件事情提上议程了。 心中陡然松泛了些许,心神一动之下,叶齐身体微晃着,便再度进入空灵环中。 万年灵参数十个枝节扎入土壤,然后拼命向前跑动着,远远开来就如同一只巨大的蜘蛛飞速奔跑一般,然而无论万年灵参跑得有多快,它身后那头雪白而高大的异兽仍是慢条斯理地紧追着它不放,动作从容镇定中透『露』着气定神闲的无聊来。 “岱望。” 而听到这一声宛如天神下凡的呼唤,陆岱望猛然一转头,它的身形在一跳之中飞快缩小着,然后如同小型炮弹一般狠狠撞到他的怀里来。 万年灵参忍不住泪流满面地想,早知道它宁愿被炼成丹『药』,也不要进来这出地方给这个可怕的异兽追着跑磨爪子了。 然而当青年抱住那变小的异兽时,旺盛的求生欲还是促使着它撒丫子跑着离开那一大一小二人组,向着灵泉方向径直跑去。 …… 银发顺滑而长直地顺着身形滑下的美人优哉游哉地靠在灵泉旁的一圈蛋上,巫茫静静欣赏着自己在灵泉倒影中没有一处缺憾的面容,心中闪过满意的欣赏想法来。 然而察觉到某处偷偷『摸』『摸』望来的视线,美人的纤纤玉指一点,便将着灵泉中偷偷『露』出身子来,想趁他不注意偷懒一会儿的小羽兽按回到了灵泉中。 “不能偷懒,不好好浸润每一处的话,以后化人也会长得不好看哦。” 小羽兽只能无奈地被美人一指按回泉水中,它可怜兮兮地『露』出一个头来,脑袋上的『毛』羽在这些天的灵泉浸润中已经长出完全,如今看起来不再是如同一处寻常鸡崽,反而有了些许九羽龙凰一族的华美和艳丽的羽『毛』颜『色』。 然而它无论多么可怜兮兮地望着巫茫,巫茫也是丝毫不会为它所动的。 “乖,装可怜不是这样装的。” 巫茫温声细语地说道。 “巫壬,仔细看我。” 下一刻,美人抬起眸时,眸中的泪水潋滟着,泪水将垂未垂地沾湿着长睫,更显得那双长睫下清澈黑然的瞳眸流『露』着几乎一触即碎的泪意来,而美人的唇微微咬着,更是显『露』出艳丽而让人心惊动魄的红意来,雾气朦胧着,青年笼罩在雾气中朦胧而空灵,华美而耀眼的面容上哀戚的神情,几乎让见者忍不住心生怜惜来。 “看明白了吗?” 美人轻轻点了点小羽兽的头,巫壬小鸡啄米地点着头,下一刻,它努力想要模仿刚才茫茫『露』出的那模样。 然而它瞪大了眼,想尽了所有难过的事情,却还是一滴眼泪都流不下。 只是更有些像气鼓鼓的鸡崽了。 巫茫笑了笑,却也知道是自己『操』之过急了,它怜惜地将着小羽雀从水里捞出,然后缓缓搂紧了怀里。 身上的妖力将小羽雀身上的绒羽弄干着,巫茫想了想,『露』出了个极其好看的笑容,它缓缓地安抚着不开心的巫茫说道。 “没关系,巫壬慢慢来,就会懂这些了。” 奔跑的万年灵参发出的叫声大得在很远的地方便能听到,然而巫茫却没有任何担心的样子,在察觉到万年灵参到来时,它甚至还主动起身,面上『露』出着喜『色』地迎了上去。 毕竟它一族后裔的十数颗蛋靠着这灵泉的水缓缓孵化,时间自然是极长的,而万年灵参能吸取干净每一滴泉水中稀释掉的泉眼精华,然后转化成最为纯正的灵植生灵之气,能够靠近这般生灵之气,不仅后裔孵化出来的时间能缩短不少,泉眼也能得到不少好处。 而看了看万年灵参后面没有那头雪白的异兽,巫茫面上的笑意更加真实了几分来。 毕竟这些天来陆岱望虽是漫天遍地地追着这颗万年灵参跑,可对它们却是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疏远冷淡姿态的,巫茫心中惴惴,毕竟它认主的剑修已经掌管了它在内的所有羽妖的『性』命,而对于剑修所最宠爱的这个灵兽,哪怕不能讨好,它也是不愿与陆岱望交恶的。 所幸纵使看不惯他们,陆岱望也没有流『露』出厌恶,乃至欺侮它们的意思来。两方默契地彼此不涉及对方的边界,在这一小片破碎的天地边缘相处着,偶尔能见面,也是那万年灵参跑过来在灵泉旁边呆着,而陆岱望觉得无聊了,又过来吓得那株万年灵参满世界『乱』跑。 看着陆岱望吓得那株万年灵参树枝『乱』颤的样子,巫茫也忍不住生出些戚戚然来,然而顾忌着陆岱望背后的剑修,纵使这株万年灵参对着泉眼是无比有好处的,巫茫也从来没有想过去阻拦陆岱望追着那万年灵参跑来。 毕竟有了这悠悠千年岁月,纵使它曾经是被族中羽妖大能们庇护着的,可也不是一点人世间的人情世故,和挫折历练都没有经历过的羽妖,而若是它是这般不懂事的羽妖,当初遇到大难时也不可能分得这十数颗羽妖之蛋奔逃来。 所以懂得亲疏之别和主客之分的它,在这数日里已经耐心地将着这些观念灌输进了小羽雀脑中,教导它绝对不能做出任何惹怒陆岱望的事情。 而在真切见过剑修对那灵兽和对它们截然不同的态度之后,巫壬也从一开始的天不怕地不怕,到了后来懂得乖乖地呆在灵泉旁边,除非是实在无聊了,才会趁着陆岱望心情好的时候去它身边玩一下的样子。 如今望着那颗万年灵参黑漆漆地以着庞然大物的姿态飞快压来,巫壬不仅没有一点害怕,也如同巫茫一般高兴地迎了上去,它最喜欢万年灵参上面的气息了,暖暖的融融的,那颗万年灵参还会背着巫茫,跟它说很多很多它不知道的外面的事情。 所以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巫茫,它最期待见到的就是那颗万年灵参了……还有温和笑着,那时候捧着它在掌心的剑修。 巫壬的情绪低落了一瞬,然而在看到万年灵参的枝节之后,却很快就啾啾啾高兴地叫了起来。 第452章 用法 “看你把它吓成什么样子了?” 叶齐无奈地『揉』了『揉』怀中幼兽微热的皮『毛』, 忍不住在那柔软的『毛』绒绒脑背上多逗留了一会儿。 “嗷呜。” ——岱望无聊嘛。 陆岱望理直气壮地说道, 它抱住叶齐的一边手臂,『露』出『奶』牙来便如同嬉戏般, 没有花多大力气地咬了一口, 叶齐笑着望着, 甚至有闲心捏了捏它的小『奶』牙。 敏锐地察觉到了叶齐身上今天似乎格外好的兴致, 陆岱望立刻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问道。 ——叶齐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略微顿了顿,最后他还是没能忍得住将自己的这般喜悦与陆岱望分享的心情。 轻轻捏了捏陆岱望柔软的爪子, 叶齐笑着说道。 “对, 我找到让岱望可以重铸经脉的灵植了。” 陆岱望的爪子微微动着, 雪白的幼崽在他怀中依恋地爬起来, 灰蓝的瞳眸定定望向他,那眼中带着说不出的炙热来。 ——岱望可以化人了吗? 『揉』着陆岱望柔软华顺的皮『毛』, 他笑了笑,点头答应着。 陆岱望猛然蹿到他的肩颈上, 就如同一团柔软的绒『毛』团一般往他脖颈里磨蹭着。 ——岱望要化人!岱望现在就要化人!! 察觉到陆岱望不断催促中几乎迫不及待的意思来,叶齐只能连连安抚道。 “好, 那等我们出了这处凡界,我就让岱望化人,好不好?” 然而出乎叶齐意料之外的是,以往对于陆岱望无所不利的顺『毛』方法,在这灵植能够让它重铸经脉,化人的功效面前彻底失效了。 柔软温热的『毛』团子仍是在他的脖颈旁磨蹭着, 两只爪子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脖颈,任他怎么抱都不肯从他的脖颈旁下来。 ——岱望就是要现在化人!! 哪怕是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明现在的危险,陆岱望也没有半分软化的念头。 到了这时,叶齐方才为他刚才竟然一不小心泄『露』了他拿到灵植这件事而感到后悔来了,或许也因为陆岱望在他面前一向表现得很懂事,他才会将这株灵植当成是能让陆岱望开心起来的好消息,而不是放在它面前不断诱『惑』着它下口的宝物。 然而在他还在这处凡界,不仅有月阳林褪节的威胁,能让无数大能悄无声息葬身在此处的危险,更有这番凡界消泯的危险中,他自然不可能因为陆岱望的一时哀求而心软,贸然将经脉重铸这种随时有可能威胁到它己身的大事提到此时来进行。 因此叶齐冷下心肠,他任由『毛』团子在他脖颈旁磨蹭着,只是默默地以着自己的行动顺着它的『毛』,却没有再出一声来。 陆岱望磨蹭了许久,见他没有丝毫回心转意的意思,也是被他气得狠了,第一次没有在他出现时再与他寸步不离,而是从他肩头径直跳下,变为巨大的白『毛』凛凛的异兽后,用冰冷的灰蓝瞳眸瞪了他一眼,便径直跑开,不见丝毫踪迹了。 叶齐静静望着陆岱望跑开的身影,他瞳眸中的温度逐渐降下,在侧身瞥向森林之中时,他的眼睛直直透过林间密叶,透过一处山坡,径直往向灵泉中看似与万年灵参相谈正欢的巫茫。 “出来。” 他冷声说道,并不高昂的声线中透出的冰冷寒意让树林中的一只鸟雀忍不住将头扎进了自己的羽『毛』中。 然而也是清楚这般掩饰没有任何作用,在知道那剑修真的认出它后,树林间一只『毛』『色』普通的鸟儿扑腾飞着,一道红『色』光芒在瞬间在身周一转,它立刻便变成了九羽鲜艳,姿容艳丽的九羽龙凰来。 显然清楚自己偷听一事有多么不正大光明,那九羽龙凰外表的羽妖立刻便在他面前化为人形来。 “大人。” 巫茫垂眸敛眉地说道,光看着外表,便不知道何其温顺柔弱。 叶齐静默地站立了一会儿,看到巫茫没有给自己任何解释的意思,他也不多言,下一刻他便要从空灵环中退出去。 而到了这时,巫茫脸上才显出些许慌『乱』来。 “我的神魂薄弱,本不能长时间放出,因此第二羽本就虚化成这丛林中的一处鸟雀,它为我充当眼目和口舌,看护这密林中是否有何异动,却不是故意为了偷听您的对话方才潜伏在此处的,待到察觉到您的存在时,却是已经不好再贸然退出来了。” 巫茫硬着头皮说道,它也没有想到叶齐和陆岱望竟然会如此恰好地在它放置第二羽的地方开始谈话。 叶齐定睛一看,这时候他再用神魂仔细一扫,方才发现巫茫的这处虚影确实只是一处尾羽真身,而这尾羽真身的存在感极低,若不是他在刚才察觉到了有些许异样,或许就会真的如同巫茫设想的一般,在交谈完之后也不会有任何察觉。 当然,若是巫茫对他心怀恶意,那这第二羽在他如此近的距离时,他也定然会发现的,而巫茫与他都是无心铸成此事,这件事既然不存在对错,他自然也不会迁怒到巫茫身上来。 “我知道了,这事不怪你。” 叶齐简短地说了一句,下一刻他便打算离开。 然而巫茫咬着唇,下一刻却是说出一句让他极其吃惊的话来。 “大人所说的那一株能重铸经脉的灵植,是否就是凝冰三微树?” 听到巫茫能够准确说出那颗灵植的名字,叶齐面上不显,然而心中已经有些异动来了。 “你从何处听到的这种灵植?” 他沉声问道,巫茫看出了他脸上的肃然,不敢大意,便立刻将自己所知的这株灵植的信息完完整整地告诉给了叶齐。 这凝冰三微树重铸经脉,能将妖族化为人身的功效不仅在妖族中传播甚广,对于与妖族多有交集的人族大能来说,也有着不小的诱『惑』力,毕竟若是有机会能够拿到这凝冰三微树,无论是拿来与妖族交换,还是若有幸拿到上古妖皇的精血,在转修妖身然后重铸经脉时能少走一条弯道,又或者是多道稀缺灵『药』中不可缺少的一味原料,都用效无穷。 特别是对于妖族大能而言,它们自然不会舍得将自己一身修为抛弃,然后走重修灵气这条路子,然而对于疼爱的后嗣和寄重大希望的子嗣而言,不少妖族大能自然是舍得花费大半身家乃至冒着『性』命危险,也要寻到一颗凝冰三微树,重铸自己子嗣经脉,更好奠定大道根基的了。 然而凝冰三微树在上古时并不难求,然而随着灵气的变化与自身生存环境的变化,能够存活下来的凝冰三微树几乎只有在那些世代相传的修真家族抑或者是赫赫有名的名山宗门之中现身,而如此庞然大物的宗门和修真家族用尽全力,能够精心养育的也不过是一棵三微母树。 母树至少二百二十三年方才能结出一颗果子,而这颗果子在落地之后的一刻内便会长出微型的凝冰三微树来,只有在极其严苛的照料条件中,这凝冰三微树最终才会定型成一处灵植,而不是溃烂死去抑或者是再成长为三微母树。 哪怕是财大气粗的宗门之中也尚且是如此僧多肉少的场景,凝冰三微树自然很少有现身于世人面前的消息。 若不是有魔宗攻打,又或者是宗门家族内『乱』这等危及宗门乃至家族体系的祸事,凝冰三微树很少会流『露』出去,便是银魄圣树分枝旧主这般的元婴大能,也是经历了生死危险,方才在一处凡界之中为他的红颜取得这一株凝冰三微树来的。 而哪怕这株灵植已无用武之地,银魄圣树分枝旧主也不舍得将它随意丢下,而是珍而又珍地以着三法玄影盒承载着,束在高塔第三层盛放着真正珍宝,又有着破载雾水看守的地方。 若不是巫茫从它族中一位曾经得了凝冰三微树的前辈口中得知了这株灵植的奇异之处,只怕连巫茫自己都认不出这株已经多年没有消息传出的珍贵灵植来。 而听着巫茫对这凝冰三微树知之甚详,叶齐心中也涌出一抹急切来。 其实论起让岱望服下这株灵植,他心中的急迫却也是不比它少上半分的,只是岱望心心念念的是想要化人,然而他想要的却是它重铸好经脉之后,和他一同踏上修炼这条大道来,最好能够在他的看护之下,安安稳稳地增长着修为,绵长着寿岁,最后他看着他长大沉稳下来,也算是了却他心中的一桩心愿。 “那你可知该如何用这凝冰三微树?” 巫茫顿了一顿,他整理着思绪说道。 “最能保持这用效的法子,便是将三分之一的……” 巫茫认真说着,叶齐便在此时认真记着,而看到没有人追过来,便偷偷跑了回来,此时躲在山坡上偷看的岱望看到青年两人亲密无间的这一幕,却是恨得爪子都忍不住扣进了地里。 陆岱望也不发出过多声响,在察觉到两人的谈话一顿,眉眼深黑的青年抬头向着他这一处望来时,它没好气地抖了抖耳朵,装作若无其事地跑到林子去了。 叶齐无奈地笑了一笑。 而容貌清俊,平日却习惯冷着一张脸的青年面上『露』出些许笑意时,那宛如春冰初融的笑容让着巫茫都忍不住看愣了一瞬。 然而在叶齐恢复平常不动声『色』的淡漠姿态,继续回头和他继续凝冰三微树的讨论之后,巫茫忍不住心底暗叹了一声想道。 被这样的主人疼宠着,随意地发着脾气,也不用担心自己未来如何的妖兽,大概也就是这般『性』子骄纵,却让人生不出半点嫉妒之心吧。 然而想到了灵泉边的一圈蛋,巫茫强打起精神来。 只要他和这位剑修好好相处,它相信哪怕他们之间的感情达不到这剑修对他的异兽这般宠让的地步,但也足以能够在危难之时,得到那人真正的庇护来的。 第453章 魔经道法 而在听着巫茫如此详尽地讲解着凝冰三微树的炼制之法, 叶齐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意动。 巫茫也看出了他的意动, 它趁热打铁地说道。 “若是大人信得过巫茫,巫茫还有一处秘法, 可以减轻妖兽服下那凝冰三微树后的痛苦, 只是这法子需要的时间长些, 至少要半年方才能让异兽重铸经脉, 最后化为人型。” 巫茫娓娓道来着,原来普通地炼制凝冰三微树后,因为『药』效过于刚烈, 极容易撕毁异兽体内的经脉, 乃至于引起『性』命之险, 因此这种方法是需要主人寸步不离地看护着的, 然而巫茫所在的羽妖一族,已有先辈想出了温和地催动『药』『性』的法子。 那便是让妖兽在灵泉中浸润的时候, 以九羽龙凰一族炼出的一羽庇护着凝冰三微树,在以神通暗火灼炼之时, 加入九羽龙凰一族的精血,这样炼化之后, 服下凝冰三微树的异兽就会被一层蛋壳似的薄膜包裹了起来,最后在蛋中经过多日的外界滋养之后,等到身体经脉缓缓铸造而成,自身再化成人形,方才能蛋壳中破蛋而出来。 而查验了一下叶齐拿到手的这株凝冰三微树的效力,巫茫建议叶齐最好还是选择尽快炼化, 因为破载雾水本来也有密封保护灵植之效,这株凝冰三微树也只有在破载雾水保护中方才能撑得下万年不灭来。 然而如今已经被带出破载雾水中,无论三法玄影盒如何养护,这株凝冰三微树的效力都在缓慢散失着,而时间拖延得越长,这株灵植重铸经脉的效力便会越淡。 到了这时,叶齐已经完全不计较巫茫刚才听到他和陆岱望间一番对话的事情了,而若是巫茫没有多说,只怕他真的在出了这凡界后再打算起给陆岱望重铸经脉的事情,那就晚得太多了。 叶齐准备趁热打铁,索『性』在空灵环中就开始准备炼化之事来。 而说是准备,其实主要主持炼化之事的便是巫茫,叶齐设了一处禁制,确定禁制之中无论是这空灵环中的何物,都不能打扰到巫茫之,然后将凝冰三微树交给巫茫后,便从空灵环中退了出去。 握着空灵环,此时的叶齐难得地感受到了些心神不定的感觉。 不过不敢过多打扰其中的巫茫,在镇定着心神,从乾坤戒中一样样取出自己此次所行的收获,然后细致地清点之中,他的心神方才逐渐平静下来。 十一处三法玄影盒中,盛放着八处灵植,八株灵植中有三株他认不出根底来,叶齐缓缓收回去,决定打算等和麓醒来,再想它询问是否清楚这三株灵植为何物。 而在剩下的五株灵植中中,凝冰三微树已经被炼化中,有两株灵植则是增强神魂与炼化体魄的灵『药』中必不可少的两味灵植,一株灵植渗着乌黑的血似的汁水,却是不可轻见的毒物,还有一株灵植乃是疗伤的圣物。 将这几类有可能用到的灵植分门别类地放入乾坤袋之后,望着剩下三处三法玄影盒,叶齐方才觉得有几分棘手来。 一处三法玄影盒中封印着一樽沉黑的小塔铁塑,小塔之上黑沉的宝光涌动着,不显得森然诡异,反而如同深渊浩海一般流『露』出了让人心惊的气势来,然而这樽沉黑的小塔与其它的宝物不同,在打开的那一瞬,塔身上陡然流动着光彩绚烂的封印来,这封印完美无缺,显然不如同洞府中失修的封印一般已经效力退却。 叶齐仔细查看着,确定这封印除了佛珠主人的神念能解开,只有同阶的元婴修者能强行破开之后,只能遗憾地将它收入了乾坤袋中,打算等他到了元婴层次,再拿出来一览。 而第二处三法玄影盒中,却是承载着一块如金似玉,洁白而剔透,不染丝毫瑕疵的玉册之中,淡淡如金『色』的文字宛如流动的金『色』血『液』一般缓缓勾勒着,通体绽放出澄澈而空灵的白『色』玉光来。 所幸这玉册没有被任何封印覆上,叶齐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他小心地翻开那玉册之时,心神都忍不住为玉册上的内容所摄。 吞天成霄法。 这是这部玉册的名字,然而接着往下看去,叶齐心中那股心悸之感便越发厉害。 这部法诀记载了八个层次,第一层是引气入体时期可以练就的吞气之法。 然而与寻常的修者吸收灵气之法不同,这一层的吞气之法的要诀是要吞下灵气中的真灵,也即是在身体与外界灵气只能勉强建立沟通渠道的引气入体时期,便要做到强行拘下那灵气,不让它跑出自己的身体经脉之中,这样的灵气方才能成为真灵,直到在丹田中沉下八口真灵,方才能将这第一层修炼完全。 而这第二层便是吞脉之法,既是筑基期修者强行摄取灵脉中的灵气进入己身,而完全不顾那灵气对身体的损害。第三层,吞人之法。第四层,吞魔之法,那一层名字比一层名字更加可怕,直到最后,望着那第八层上,金『色』细线描绘出的文字颜『色』愈发深沉,几乎『荡』漾出鲜血似的红意来。 ——吞天之法。 叶齐深吸了一口气,他再坚定不过地将这本玉册合上。 而无论这吞天成霄法中记载的炼成之后的效果有多么威力巨大,他都是不可能去改修这本吞天成霄法的了。 因为这本吞天成霄法,无论是炼制的玉册多么洁净无暇,又或者是其上的宝光多么纯净正统,这本玉册,都是一本不折不扣的魔经道法。 而魔经道法与正道之法最大的不同,便是正统道法只是想借天地之力为己身,而魔经道法却只想要吞噬这方天地,乃至于融这天地之力为己身。 魔经道法非高层次的大能不能创,而正道大能对这类魔道道法更是深恶痛绝,以至于完整版本的魔经功法甚至比一件稀缺的魔器更加珍贵而难求。 特别是这处吞天成霄法,竟然指明了哪怕是资质奇差之人,若是有大毅力大气运之辈,也可凭此法登顶大道,便注定了他这份魔经道法,只要一流传出去,便会引起不止他所在这一处凡界的腥风血雨,便是有修仙宗门知道这魔经道法在他手中,只怕也要为了不让这本魔经道法流传出去,也要挖地三尺找出他来。 这件事情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叶齐神魂一探,察觉到这本玉册材质极难破坏,他便将这本魔经道法放回三法玄影盒中,然后以着封印之符再封入内,放在乾坤袋中的角落之处。 而到了此时,叶齐方才能分心想到,银魄圣树分枝的旧主将着这本玉册如此郑重其事地放入三法玄影盒中,然而却没有放入乾坤袋中随身携带着,说不定也是和他一样的不愿被这魔经道法轻易蛊『惑』。 毕竟正道与邪道,无论是名声还是财货,自然都是正道修者方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随意在修真界中行走,而不用担心睡梦中便被一处大能随手打灭掉魂魄。 然而与他不同,银魄圣树旧主身为元婴大能,应该也有毁掉这魔经之法。只是如今这魔经道法还好好地在这高塔第三层中,或许也如他一般地不愿在正常情况下去修炼这本秘法。 然而若是遇到了极端的危及『性』命,乃至修为全废的情况,有这本魔经道法在身旁,总归是多了一条后路可走。而『性』命与正邪派系,于一念之间,谁又能果断地做出轻易舍弃另一方的抉择呢? 叶齐的眼沉了下来,他手上的力道收紧了,握住了最后一处三法玄影盒。 他自然也不能。 如果真到了这般绝境,他不是这方天地土生土长之人,而这吞天成霄法又是他唯一的出路的话,他不会迂腐到为了这邪道和正道,而眼睁睁地去放弃自己唯一的生机。 至于这魔经道法是否会影响他的心智,乃至于会让他变成那种大杀特杀的魔头,他也只能延后再考虑了。 直到感觉到自己心中的这份波动,叶齐皱眉,他闭上眼,便熟悉至极地入定下来。直到灵气在身体中流转着,平复着所有波动,而他的道心澄净无一物后,他方才缓缓睁开眼,长吐出胸膛中的一口浊气。 这魔经道法果然厉害,他尚且没有修炼,仅凭着浏览的只言片语,这魔经道法竟能如此轻易地便撼动他的心神来。 不去想再多,将这魔经道法抛在脑后之后,叶齐最终打开这最后一处三法玄影盒来。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这一处三法玄影盒中装得是一处乾坤袋。 而乾坤袋上的禁制并不太牢固,淡薄的一层神念封印,如同是洞府主人漫不经心地铺上一层布一般一戳即破般就能轻易破开的。 而打开这乾坤袋之后,他的面『色』忍不住一凝。 里面是无边无际,粗略估计起码有数十亿粒的血食珠。 血食珠于魔修而言,就如同灵石于灵修而言一般,是既能补充气力,而且还可以恢复吸取其中的血气,吸纳为自身之用的血食珠。 而这数十亿粒的血食珠密密地堆积在一起,便是足够一个魔修能从踏入大道修炼到血丹境界的资源。 然而与寻常血食珠不同,这数十亿粒血食珠的气息纯净,没有沾染丝毫怨气,最低层次的也是从筑基期的魔兽上凝结而出,不难想象,为了得到这数十亿粒血食珠,银魄圣树分枝旧主需要屠杀多少万头的魔兽,才能填满这一处乾坤袋。 而在看到这乾坤袋中的一幕后,叶齐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这大概是银魄圣树分枝的旧主,为了修炼这魔经道法所筹集的原料。 而比起以生灵血肉怨气作为修炼摄取原料,这血食珠无疑是最为温和而无害的魔修修炼之法了。 然而最终银魄圣树分枝旧主仍是选择寿尽而终,也没有动用这乾坤袋中他辛苦搜罗出的数十亿粒血食珠来修炼这魔经道法。 叶齐的心绪有些复杂,他无声一叹,便将三法玄影盒闭上,然后放入乾坤袋中。 希望他永远没有用得上这血食珠的一天。 第454章 开始 察觉到神魂之中来自巫茫神念的微弱异动, 叶齐深吸一口气, 下一刻他将乾坤袋中的东西整理完全,确定自己的道心澄净而空无一物之后, 方才进入了空灵环中。 一小捧光泽澄净而晶莹, 隐隐泛着些许红光的灵植汁『液』被巫茫慎而又慎地以妖力包裹着, 浮在掌心之上。 巫茫面『色』有几分失血的白, 显然以族中秘法炼制出这一小捧灵『药』,对它来说消耗也不少。 “大人,现在便让您的异兽服下吧。” 深深地望了巫茫一眼, 叶齐也不过多用言语表示虚谢, 他以灵力相裹, 小心接过那灵『药』汁『液』。 下一刻, 腰间天魄嗡鸣一声飞出,一道光芒凌空而起, 张牙舞爪向着小羽兽挥动枝节的万年灵参只觉身上一寒,它的一根长须便被剑光一斩然后裹挟着消失不见。而察觉到本体没有过多受损后, 万年灵参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来,它继续张牙舞爪恐吓着小羽兽快点把那泉眼的位置告诉它。 …… 叶齐将这根须在瞬息间以强大灵力凝缩着, 化为一颗丹丸来,望着面前散发着万年灵参清香气息的灵参,巫茫又惊又喜,它却是没有想到只是耗费了自己的几滴精血,竟能得到剑修如此大手笔的酬谢来。 要知道这一株万年灵参的枝节,无论是炼丹还是增进修为上都有无穷的作用来, 哪怕仅仅是将这截枝节浸在普通泉水之中,也未必比它们族中这口灵泉差得了多少。 巫茫眼中已经是眸波潋滟,然而还没等它说一声谢,下一刻,青年在他面前向身侧张开手,一只雪白的『毛』团子便在瞬间撞进那人怀抱来。 而被神情温和的剑修抱在怀中后,那看似柔软可爱的幼兽爬上青年的肩膀,向它望来冰森而蕴着无穷杀意的一眼。 ——别打他的主意。 那绝不是如同巫壬一般只是孩子气的独占之欲,一向心思灵透的巫茫竟在这一眼中看出幼兽心中存着的那让它不住感到心惊的情念来。 这头异兽,竟是对主人抱有这般念头? 心中说不清是可怜还是有些好笑的,巫茫恭敬地低下头去,只是静静将自己手上那颗参丸缓缓拿捏着,细细观赏着。 …… ——可以化人了吗? 陆岱望着急地催促道,它已经不再满足以着这般幼兽的姿态被着青年抱在怀中了。 刚才在旁边偷偷看着叶齐和那只大鸟相处的时候,它心惊胆战地望着那只大鸟虚弱的样子,不住地担心那只大鸟真的敢不要脸到假借太累然后摔到叶齐怀里。 如果不是知道这只大鸟在炼制它化人的灵植,它早就忍不住出来…… 陆岱望冰冷的瞳眸中闪过一丝寒意,它从来就不是什么样子可爱,心灵纯善的幼兽。 在上古绝地这百年,它厮杀而出的凶名与几乎能震慑一切妖兽的实力和冰冷才是它最惯有的姿态,如果不是叶齐喜欢它现在这幅样子,它只怕它早就忍不住凶『性』大发地将叶齐旁边的所有活物都咬死了。 死在它爪牙之下的异兽不知何几,它哪里可能有对不关心之物有一丝怜悯之心? 然而只有为了让青年留下它,它方才甘心收敛掉锋锐的爪牙,就乖乖地变成它最弱小时的幼兽姿态。哪怕是做再多可笑而幼稚的举动,也要留在那人身边。 然而他已经逐渐不甘心于这样仅是亲密的陪伴了,它还要更多,更多…… 望着面前的青年,陆岱望竟一时不知它更多的底线到底在何处。 至少如果它能尽快变成人形的话,它就可以把所有投注在叶齐身上的视线都挡得干干净净了吧。 这是它暂时能够想到的最想要的底线。 而察觉到陆岱望抱着他的姿态中透『露』着浓浓的不安,叶齐用灵力施于五指,他缓缓『揉』着它的脑背,直到轻声安抚着好一会儿,他才逐渐将陆岱望的情绪安抚了下来。 以为是陆岱望害怕化人时的反应,叶齐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和幼兽轻声说道。 “如果岱望害怕的话,我们……” ——不好! 陆岱望第一次紧张地将瞳眸中所有的冰冷与恐惧流『露』而出,直到察觉到自己失态了,幼兽才乖巧地垂着眼,一双灰蓝清透的眼一转不转地望着叶齐。 ——岱望要化人。 它梅花似的爪子缓缓按着,捏了捏叶齐握住那团灵植汁『液』的手,瞳眸中流『露』出无比执拗的渴望来。 ——叶齐把这个给我好不好? 察觉到幼兽长尾在他腰身和胳膊上缓缓扫蹭的姿态,叶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一手握住那灵植汁『液』,一手抱着怀中的幼兽,此时自然至极地亲了亲幼兽柔软温热的脑背,顺着它的意思说。 “好,那岱望得答应,乖乖听我们的话,好不好?” 陆岱望忍了忍,方才控制着自己的爪子不在听到那个们字的时候漏出来。 它的表情乖巧而纯善,静静地趴在青年胸膛,无比乖顺地答道。 “嗷呜。” ——好。 直到处理完了陆岱望的事情,叶齐方才望向巫茫来。 巫茫此时脸上微微回转了几分血『色』,此时因着手中的灵参丹丸,甚至忍不住『露』出些许喜『色』来。巫茫轻声说道。 “只要您让它服下这灵『药』就好了,无需再以外力炼化,等到它有了睡意,浸在灵泉之中,等到身上再结出透明的白『色』薄膜来,再过几日等着那薄膜坚硬些许,就不用再担心了。” 陆岱望毫不犹豫,当望着那团汁『液』缓缓降落到面前,它从叶齐怀中跳下,便化成成年形态时白『色』而威风凛凛的巨兽模样。 而在一口将那汁『液』吞下后,巨兽低头,它缓缓走到叶齐身前,便以着一种再温顺不过的姿态低下头来。 轻轻地低呜了一声,望着面前的青年,陆岱望灰冷的瞳眸中清楚着倒映着青年的身影。 叶齐以灵力裹挟中,他们三人眨眼便到了灵泉面前,异兽的身子缓缓沉入那眼灵泉,淡淡的灰白似的颜『色』便从灵泉底部『荡』漾而起。 静静等待了半个时辰,当感觉到灵泉底部陆岱望趴伏的位置,如今已经是一处数米长的椭圆白『色』巨蛋之后,巫茫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毕竟纵使再有把握,它也不自信这件事情就能做得万无一失来。 如今这异兽重铸经脉的事情进行得顺利,它也不用担心它身旁的剑修会一怒之下迁怒于它。 “麻烦巫道友了,若是还有任何我需要出手之处,请务必第一时间告诉与我。” 这巨蛋刚刚成型,是不能轻易挪动位置的,这一点巫茫刚才告诉过他,叶齐自然清楚。 此时纵使他想要留在此处,可想到这片危机潜伏着的无界海,叶齐握紧了腰间的天魄,明白这不是他能够随着自己心意留下的时刻。 而巫茫已经说了接下来便没有太多危险之处,他掌握着巫茫的『性』命,自然不会对它有丝毫怀疑。 “那是自然。” 巫茫笑盈盈地答道,叶齐也不多谈,在告诉它这株万年灵参可以随意动用之后,在万年灵参枝节僵硬地恨不得躲进地里,逃开这个煞星间,他便出了空灵环中。 和麓仍然没有参悟衍书文壁完全来,然而此刻解决了自己的这一件心腹大患,叶齐只觉心中豁然着,轻松了几分。 待再进入入定状态之后,似乎他灵气中运转的速度都微微快了一分,而那似乎十分遥远的中阶关隘,在此时轻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 缓缓回复着自身的状态,直到将心神和战力恢复到巅峰阶段,想了想距离那半月之期还有十数日的功夫,叶齐便拿出木钗中的银魄圣树分枝来。 “主人……” 银魄圣树分枝含情脉脉地开口,然而很快便被叶齐冰冷的一眼吓了回去。 “我已经将这处洞府查探完全,你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半月之后,这处洞府就要被发狂褪节的月阳木摧毁了,如今趁着这难得的最后一点时间,想起了银魄圣树分枝记忆中那些模糊却隐隐约约惦念着的记忆,叶齐敏锐察觉到,或许这可能便是帮银魄圣树分枝恢复完整记忆,然后安心发芽的契机。 “主人,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发不了芽?” 银魄圣树分枝嗫嚅着问道,莫名在青年沉黑的瞳眸注视里感到些许不自在来。 “第一天你抱着生息木不松手,第二天你就跑进木钗,再也不提它了。” 虽然他也考虑过银魄圣树分枝可能是一时心血来『潮』的『性』子,可是当想到银魄圣树分枝为了能重新生根发芽,而做出的种种事情之后,叶齐便明白如果生息木真能让银魄圣树分枝发芽,看似幼稚其实一门心思只是想为自己多搏一点发芽好环境或者能生长的好处的银魄圣树分枝,是绝不可能在这一件事情上半途而废的。 而他带着陆岱望的时候,也没有松懈下对于银魄圣树分枝的看管,对于银魄圣树分枝在木钗中偶尔表现出来的暴躁和失落情绪,他也是看在眼中的。那时他便有想过或许银魄圣树分枝的心结,与它缺失的那部分记忆有着极大的关联。 不过他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而洞府之行意外太多,他也不能打包票一定让银魄圣树分枝能有时间外出,然后找回它的记忆来,便没有给它这些无谓的希望,如今时机到了,这处洞府之中被他仔细探查过了,那么让银魄圣树分枝随意查看一下,危险应该也是不大的。 叶齐平淡地说道,他话中没有一丝指责的意思,然而银魄圣树分枝莫名地感到了些羞愧,它小声地说道。 “谢谢主人,那……那我去外面了。” 叶齐颌首,下一刻他不再看银魄圣树分枝,便将注意力再度分毫不让地集中到了修炼之上。 第455章 朋友 而有了青年作为依凭, 银魄圣树分枝在经过刚开始的几分小心翼翼之后, 它在洞府陈旧而淤积着泥沙的各处行走着,心态逐渐放松了下来,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银魄圣树分枝就消失在了密室的拐角之中。 察觉到神魂之中银魄圣树分枝的神念安定, 叶齐也不去管它, 他继续入定,进入修炼之中,直到等到了半月之期的最后一日时, 方才缓缓睁开眼来。 和麓仍是在参悟之中, 而从它的神态中, 叶齐明白它此时只怕是在参悟衍书文壁上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难题, 没有在此时惊动和麓,叶齐一闪身, 便出现在了他察觉到的银魄圣树分枝这几日久久停留的位置。 在一处淤泥陷落的园亭之中,一处直径足有百丈, 深有数千丈的大坑中淤水沉寂着,些许海兽的尸骨沉在池底, 便逸散出些腥臭的味道来,然而平日里最不喜欢脏污的银魄圣树分枝,此时安静地将断掉的枝节边缘『插』在这淤泥水池中,枝干笔挺着,就成了这无尽脏污中唯一亮眼的一抹绿意来。 银魄圣树分枝的叶子颜『色』微微加深了些,给他的感觉再不如数日前一般欢动跳脱。 “我们该离开了。” 没有多言去问银魄圣树分枝回想起的是怎样的记忆, 仅是从那枝叶仿佛陡然间沉稳了万岁的沧桑成熟着的一幕看来,叶齐便知那是一段以言语也无法描述其沉重万一的记忆。 银魄圣树分枝沉默地从大坑中央缓缓游了过来,它游到池边上,枝叶颤了颤,一道翠绿的灵力将全身扫遍,便将全身染上的所有外物脏污在瞬间掸清。 “主人,我可以发芽了。” 银魄圣树分枝平静说道,它的声音平稳了许多,就仿佛恢复了它和初见时一般温和而有礼的状态,而这一次,它的这句话中不再含有半分作戏的矫『揉』造作姿态。 “如果需要什么,记得告诉我。” 银魄圣树分枝气息温厚而宁静,就如同一位饱经世事沧桑的老者一般,翠绿灵力散发出的气息便有了几分奇异地能抚平人心中所有躁动的宁静将着。 将着自己从洞府中搜罗得来的阴金重水与生息木同银魄圣树分枝一并送进空灵环中,心神一动之下,叶齐还是为着银魄圣树分枝所在之处安下一处禁制来。 银魄圣树分枝沉默了许多,似乎从那淤水中出来之后,它就不爱再多说话,也不爱做过多的举动了。 在温声请求叶齐为它开辟出一个百丈宽,千丈深的洞之后,从它身上发出的翠绿灵力裹挟着那珍玉宝瓶盛着的阴金重水还有那方黑『色』沉木,它便径直跳入那洞中,让叶齐填上土之后,便再无丝毫声息传来。 处理完银魄圣树分枝的事情之后,叶齐抽空再去看了一眼巫茫和陆岱望化成的白蛋,巫茫仍是随意地躺在灵泉边缘,美人只着一件松垮的银灰长袍,随着巫茫将手抬起,挡住这空灵环中从四面八方透进的阳光,那长袍滑落下来,就『露』出了一截如玉般晶莹剔透的手臂。 远方的小羽兽啾啾地叫着,似乎和着它头顶上挥动着枝节的万年灵参说些什么。 而当看到到来之后,巫茫方才懒洋洋地起身,此时因为陆岱望的事情,两人之间的生疏和恭敬感拉近了许多,巫茫也没有再如以前一般『露』出过于急切讨好的神态来。 巫茫笑『吟』『吟』地指了指泉眼旁的那处白蛋,轻柔开声说道。 “蛋壳已经初步成形了,您的异兽现在已经不再吸收泉眼的精华,需要摄取的重铸经脉的灵气应该已经完成了。您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将这白蛋带到更加安全之处去,接下来只要再安心等待些时日便好了。” 叶齐顿了顿,他沉声说道。 “巫道友既然有经验,交由你照看,我很放心。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告知与我。” 巫茫点了点头,叶齐也不久留,下一刻他的身影便消失在空灵环中 方才还笑『吟』『吟』以着最优雅形态站立的银发美人,下一刻便如同抽了骨子一般地软下身去,一边望着灵泉倒影中自己的面容,然后一边『露』出『迷』醉的神『色』来。 而在察觉到自己身下的羽兽蛋中有孵化生机传来的痕迹后,巫茫喜不自胜地将那些不久就可能孵化出来的羽兽蛋小心翼翼挑出来,然后喜不自胜地抱在怀中。 羽妖一族铭刻在骨血里重视血脉的传统几乎在此时给了它将要落泪的感动,能不受任何威胁,也不用狼狈地东奔西逃,这样安详便能够优哉游哉的养护自家的羽兽这样的生活,它还能去哪里寻呢? 便是在族中时,它尚且都没有生活得如此恣意来。将着万年灵参丹丸中精纯的灵气缓缓转化为妖力,然后吸入体中缓缓进入安逸的修炼后,巫茫便在这般满足地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枕着羽兽蛋中舒服地躺了下来。 美人眉眼半阖着,似睡未睡地躺在泉眼边缘,便是一幕再养眼不过的场景。 …… 时间一分一秒离着月阳木醒来的最后一刻『逼』近着,纵使和麓仍然沉浸在对于衍书文壁的参悟之中,叶齐明白此刻也不能再有丝毫拖延了。 而就在他想要与和麓神魂传音时,和麓睁眼,眼中散发出了锐利而玄奥的天地光芒,那一刻,大妖身上的气质便缓缓地沉厚了半分,仿佛与这方天地气机越发相通了一般,墨绿的妖力缓缓滚动着,便带上了三分让人心惊的玄奥威势。 然而在片刻之后,和麓闭眼再睁开眼后,它身上的那迥然有别的威势便在瞬间收起来,当它望向叶齐时,墨绿的瞳眸稳重又清透,却还是那一幅如同少年般清秀而让人心生亲近之感的面容。 叶齐松了一口气,他迎了上去。 “和道友参悟完全了?” 和麓面上显现出些许掩藏不住的兴奋,它点了点头,声音微带着些许雀跃地说道。 “大概只是参透了三分,不过我却是将这般变化全部记下了,等到了修炼之地后,我慢慢回悟参透,应该便能将这副衍书文壁的天地之意悟透完全,参透完全后,我有预感,我的推演神通会有极大的长进。” 叶齐面上显现出些许真心的笑意来,他微笑地开口说道。 “那便恭喜和道友了。” 和麓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着,下一刻,大妖便向他递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件相比起衍书文壁,缩小了不止百倍的小型石碑来,那石碑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挤在一团,可是以叶齐金丹层次几乎分毫都能看清的目力,他自然能一眼认出那小型石碑上便是与衍书文壁上形态几乎一模一样的衍文来。 此时那小型石碑上衍文的变化便几乎与衍书文壁上的衍文变化相拂,饶是以着叶齐一向镇定的『性』格,他此时都不由『露』出了些诧异之『色』。 要知道参悟衍文便需要极其专注的心神,和麓竟还在参悟衍文时分出心神,将自己参悟得来的衍文描摹印刻在石碑上,它已经参悟透衍文,自然无需格外再将衍文印刻在这小型石碑上。那么和麓哪怕冒着耗费时间,乃至于可能使它参悟衍文时间大大缩短,不能完全参悟完全的危险,印刻着衍文在这石碑上,就只有一种再显而易见不过的可能—— “若不是叶道友,我这一行也不会找到能够解决族中困境之法,更不会得到这处衍书文壁一般天大的机缘,” 和麓墨绿的瞳眸澄澈而清透,却是没有一丝一毫作伪的意思,它话中的意思也在映证着他刚才想到的那种可能。 “如今我已将这衍文参悟完全,纵使这衍书文壁上的衍文可能对叶道友无用,不过叶道友若是能此出去交易,又或者是传给亲近子弟,都能得到些东西来。我既参透了衍文,也还能描摹出第二座石碑来,如今这石碑在我手上也是无用,还请叶道友就不要推辞了吧。” 望着和麓没有丝毫过多考虑,纯良和善的面容,叶齐倒一时不知该怎样去面对大妖这份澄透的没有沾染半分世俗之心的善意来了。 他已经习惯了无论想得到什么,都要冒着生死之险,或者是明码标价以着某种尺度才能得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今有人就这般宛如随手送出一件不值得挂怀的东西给他,他在感动之时,竟还不知时节地生出些下意识想要推拒的念头来。 不过知道和麓这番也是好意,而且确实如同和麓所说的,大妖在参透那衍书文壁上的碑文之后,确实可以随时制造出这第二件石碑来,而这道石碑,对于他而言也不是全无吸引力的,叶齐也不再虚伪推脱。 这一次他望向大妖的眼再缓和了一分,叶齐心中无声叹了一声,便将和麓视为他来到这凡界之后,难得交上的一处朋友来。 “好,时间不早了,我们就走吧。” 灵气防御扩张开,这一次没有如同进入洞府前,他心存着随时对大妖出手的杀意一般的,叶齐将着和麓所在位置也包入自己的灵气防御范围来。 “我的神魂查探的范围较广些,以防再出现那魔器偷袭,直到我们近前我才发现的事情来,和道友不如好好好好恢复心神,防御和查探来敌,便交由我做吧。” 不眠不休地参悟衍书文壁,对心神的消耗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如今听到叶齐这番将两人距离隐隐拉近的话来,和麓方才感觉到叶齐此时才真正地将它视为可以信任的朋友来。 没有再有丝毫掩饰地袒『露』着自己苍白的面『色』,和麓『露』出一个放松的笑意来。 “那便辛苦叶道友了。” 它也没有做出任何虚伪的推脱,毕竟在无界海中,能够快一分恢复自己的战力,也是为两人安全多一分保险来。 不过在心中回想了一下青年对它逐渐温和下来的态度,和麓不免心中高兴地想道。 在这么多年之后,它也难得地再交了一个人族的朋友呢。 果然就如同师尊说道一样,以诚心待人,才能换来别人真正善意呀。 和麓心满意足地想着,下一刻它就放开了所有体外的防御,专注让妖力缓缓回复着体内耗损的心神来。 第456章 寻找 出府的时候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着, 没有遇上什么撑得上是挡路石的障碍来, 直到出了那褪节的月阳木之后,望着已经缓缓抽动着枝节, 将洞府包裹得更加严实的月阳木, 两人心中还未来得及浮现出多少庆幸之情, 便听到远方一声极为响亮的炸响之声。 一道恍如白昼的剑光斩下, 竟是直直斩在那褪节的月阳木中,将得本就即将清醒的褪节月阳木炸得清醒了起来。 如今百条月阳木枝节猛然炸开,那爆发出的威势便是隔着千米, 都不由让叶齐与和麓一阵心惊着, 也幸好他们此时已经从那洞府中出来了, 不然只怕这爆炸余波一旦危及到洞府中来, 在四面环绕的余波冲击下他们退不出洞府,也只有生生挨下这堪比金丹后阶修者的全力一击, 最好也不过是重击挨下这一击的可能。 而在庆幸之后,这堪比金丹后阶一击的剑势, 却是让叶齐与和麓心中不免生出些怔然来。 这剑意充沛纯然,带着让人不敢直掠锋芒的威『逼』之势, 然而他们两人都记得灵舟之上的两位金丹修士里,似乎没有哪一位是走剑修这条路子的,也没有哪一位修者能有金丹后阶这般修为。 那这爆发出的浩然剑势,到底是出自何人手中? 叶齐与和麓相望一眼,却是不约而同地决定不去查看。 毕竟无论这是否是曾在无界海中的人族大能,还是尾随他们进入无界海中的人, 若那人是善意的一方,金丹后阶修者面对的棘手敌人,他们贸然前去也帮不了多上忙,反而会给敌方可趁之机,而若那金丹修者对他们心怀恶意,如今不趁着那人和敌手交战的时候离开,那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两人都不是那种仅凭着浩然剑意就贸然认定对方立场的不经事之人了。 金丹之中的灵力翻涌着,一种模糊间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传来,在施展着隐蔽神通并且将和麓裹入自己的灵气之中后,下一刻叶齐便想要化为一道遁光,然后远远离开此处。 然而就在此时,所有的声息都沉寂下来。 一瞬间所有的外在的波动都在瞬间离他们而去,男人低沉的声音便在他们面前低低响起。 “你们中可有人是修习推衍神通一道的?” 面相冰冷而略显阴沉的男人身形高大,他的黑袍在海浪之中凛凛作响,这便是在出关之后,一心拒绝了玄门宗主的好意,坚持以化身再进这小方秘境的莫伶仃。 而他以金丹后阶的化身进入这小方秘境,已经不下三次了,然而上天入地,莫伶仃发现他竟是找不到关于鹤合欢的一点痕迹来,就如同这位元婴长老,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处凡界之中一般。 然而莫伶仃自然不是那种轻言放弃之人,从着闭关中察觉到这件事情与他在冥冥中有极大的关联而醒来后,他便秉持着这次来寻鹤合欢,定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执拗,待到第三次进入这小方秘境时,他甚至还用了极大的代价从炼器长老手中换得了一处玄天测针。 这玄天测针可以探寻引发天地波动处最强烈的地方所在,而鹤合欢所修习的推衍神通一道,每每推衍之时便会有引发天地间极为强烈的波动来,他本以为拿到了这玄天测针后,就应该能够根据天地间的波动指向处,极快找到鹤合欢所在,却没料到能引发这天地间极大波动的还有混流虚空以及这方无界海之下的月阳林。 等到他搜寻了这方大陆和无界海之下不下数次,除了被这指针『乱』动的玄天测针吵嚷得心烦外,竟还是一无所获后,莫伶仃本想这次就这般离开,等到他想到了其它办法后再来探寻这小方秘境,却没料到这时这小方秘境已经被着诸多修者以大阵封锁了起来。 他的本体自然是能凭借强力,打开一方足够化身离开的通道的,然而这通道一旦强行打开,却是极难关闭得上的了,而这小方秘境竟然能得大阵封锁,莫伶仃明白,那定是这诸多凡界的同道得知了这小方秘境中有足以蔓延开到其它凡界的极大祸患。 固然他此时尚且没有找出那祸患为何物,不过修真界中邪异之事屡见不鲜,莫伶仃向来谨慎,他也不愿自己的这处化身有为玄门带来一丝一毫祸患的可能来,而如果让这处化身留下来继续搜寻,也不过是折在此处,略微影响他本体的修为和心神罢了,这对于寻常修者而言或许是不能承受的后果。 而对于有宗门作为后盾的他来说,靠着宗门的灵植恢复伤势和修为,也不过是花费上十数年功夫的事情罢了,而晋升到元婴层次,寻常闭关也不过是需要百年一瞬的事情,这十数年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罢了,莫伶仃自然不会把耗费的这十数时间放在心上。 而他若是留下继续探寻鹤合欢的踪迹,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折了这处分神,再耗百年去恢复伤势,然后再炼制出一处□□来,最好的结果却是如果能救下鹤合欢这个元婴长老,对于宗门本身就是大功一件,毕竟一位元婴长老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培养出来的。 更何况他确实欠下了鹤合欢的人情没有偿还,对于极度重诺好尊重门规的莫伶仃而言,仅是他欠了鹤合欢这一条,便足够他拼着哪怕搭上本体,也要去那龙潭虎『穴』搭救鹤合欢的危险停留在这小方秘境中了。 因此他这分化身久久游『荡』在这处凡界之中,本来听着人族聚居地中传来多名人族大能消失在无界海中的传言,他便将深入无界海当成最万不得已时方才走的一条后路来。 直到除了上古绝地和无界海深处他没有探寻过,而其它地方他探寻了数遍,都不见鹤合欢的踪迹时,莫伶仃方才下定决心来这一探来,而想要进入这无界海,他却是从诸多这方小方凡界的典籍和修士传言中了解到了该如何打开月阳林屏障的法子。 而他下来月阳林中已经数月,然而进入月阳林后,玄天测针就如同受到了极大的干扰一般,没头没尾地转着,让他差点失了方向地不知将神魂探去了多少处无用的凶险之地,有些凶险之地的海妖乃至于让金丹后阶,掌握了元婴的战斗意识和神魂天赋的他险些折在了那处。 直到感觉到月阳林的开口被打开时,莫伶仃方才抱着侥幸一试的想法再度回返,却没料到这次玄天测针便以极度稳定的方向指向了一处洞府之中,而那处洞府中有被人破开禁制的痕迹,隐约感觉到了些许天地气机不同寻常波动的他,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有人在施展推演神通后对天地气机造成的影响。 然而他正想进入洞府一探间,却被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邪魔缠住了,那邪魔恶心至极,光是那外表黏腻,套着一处死人的躯壳,便用着贪婪的眼神向他出手的样子,便让莫伶仃从心底泛起一股惊邪来。 而若不是他有着堪破一切混沌邪恶之物的赤金流瞳,便是凭着那邪魔一开始施展出来,竟让他感觉不到丝毫异样的幻境,也足够对他造成极大的威胁了。而那邪魔的神魂又是极其的强大,明明他的这樽化身和那邪魔应该同处金丹后阶,然而到了最后,竟然是神魂向来就浑厚而且修炼得比同阶修者都要强大的他步步落于下风。 然而他的本体到底是元婴层次的修者,仅是对于那神通和法术的熟稔,与对于天地气机敏觉得几乎一丝一毫都契合于心神的姿态,莫伶仃最终也是将那邪魔强行地打退了下来,他本不介意再花费这数日时间擒住这邪魔,却没料到陡然间玄天测针猛然地转动着。 纵使知道玄天测针指向之处,是鹤合欢的可能极小,然而他最终还是放弃生擒住那邪魔的可能,回返着朝那玄天测针指向的方向追索来。 然而直到望见两人陌生的面孔之后,他心中唯一的侥幸方才在此时完全消散开来。 刚刚经过一场十数日不眠不休的大战,如今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消散开来,心神消耗最大之际,莫伶仃心情不好地问出这句,更显得他阴沉下来的面容比那邪魔还要摄人三分。 “是我修习了推衍神通。” 和麓平静说道,大妖面上的妖痕墨绿而闪着妖异的灵光,那张本来清秀的少年面孔此时没有多少表情地沉下着,一双眼平静地望着下方,声音不缓不慢着,没有被对面那人的气势摄住,如同一处再寻常不过的大妖一般开了口。 “我要你帮我推衍一人的去向。” 莫伶仃直接说道,然而看着和麓身上纵使隐藏,然而在他眼中一目了然的金丹初阶气势,纵使此刻他的语气冰冷着,然而却是没有存着多少希望来。 和麓点了点头,它面容沉寂,极其熟练地讨价还价说道。 “推衍若是出了我能力之外,我得不到结果,反而会受重伤来,你要补偿我些什么?” 莫伶仃皱眉,他将自己乾坤袋中的清元剑胎和本次外借来的法器和伤『药』拿出,他自然地递给和麓。 “你选吧。” 和麓一点也不见外地拿过乾坤袋来,他挑挑拣拣地拿出一样东西,皱着眉又放了回去,放了回去后,再皱着眉拿出一样来,直到将着乾坤袋中的东西全部看完,方才拿起自己刚才有些异动的东西来,宛如在市集上极其不满地挑选着东西一般。 第457章 分别 直到最后, 和麓方才勉强皱着脸, 选出三样来。 莫伶仃看着和麓的表情,他沉『吟』了一瞬, 有些低沉地说道。 “若是不够, 我这还有数十颗上品灵石。” 和麓面『色』不动半分, 它径直摊开手道。 “拿来吧。” 莫伶仃十分老实地将自己刚才拿出的十数颗上品灵石放回了乾坤袋中, 等到了和麓与他谈好之后,和麓回头,方才发现叶齐有些怔然的面『色』来。 ——怎么了, 叶齐? 和麓直接问道。 叶齐笑了笑, 他以神念传讯道。 ——我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 却没想到事情这般轻易就结束了。 和麓挑了挑眉, 它的眉眼中流『露』出些许得意的自夸来。 ——我可是神衍师,那人竟然不惜来无界海中找我, 定时对我有所极大所求,而且那人还是要找人, 如果它敢强硬『逼』迫于我,他难道就不怕我在他找的那人位置上动什么手脚, 把他引到危险之处去吗? 放下了身体紧绷中时刻准备出手的准备,叶齐笑着神念传音道。 ——是我想岔了。 望着面前一人一妖老实交易的场景,叶齐倒是有些不习惯这如此和睦的一景来,他心中一哂,不免觉得自己被这修真界弱肉强食的观念同化得太深了,如今却是连和睦些的场景都时刻提防着。 而在收回自己的乾坤袋之后, 身着猎猎黑袍的男人低沉出声。 “现在可以进行推衍了吧?” 和麓爽快地点点头,它出声说道。 “你得给我找一处安全之所,并且我还要你出力相助我拨动天机变化。” 莫伶仃颌首,平静说道。 “这是自然。” 下一刻,和麓便极其自然地回过头来,对着叶齐说道。 “既然如此,叶道友,我们便走吧。” 叶齐却摇了摇头,他语气温和地笑着说道、 “我还有事情需要处置,和道友既然平安,那我也不便久留了,就在此处告辞吧。” 和麓愣了愣,它面上显出些许失意来。毕竟这一趟洞府之行相处下来,它与叶齐配合得极其默契,而除了一开始两人之心略微冷漠和存着敌意的几天后,后来的十数天里,彼此之间的相处都是越来越融洽的,以至于它都忘了,他们还必须要分道扬镳之事来。 然而一旁的黑袍男子虎视眈眈地看着,和麓收下了赔礼,一时间也说不出想要挽留的说辞来。 望着大妖微皱着眉,一副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叶齐温声安抚道。 “我们在无界海中,自然会有相遇的一天的。” 叶齐笑了笑,他神念传音道。 ——和道友莫要忘了传音灵螺,若是出了事情,我们还是可以相互联络的。 话已经说到了此处,明白叶齐心意已决,和麓自然不可能劝说再多,心中微微叹一口气后,和麓却是将着自己刚才挑拣出的三处法宝中的一件拿出,然后递到叶齐面前。 “这人是剑修,乾坤袋中却是几样东西都不合我心意,不过我看这琉璃中有剑意涌动,或许对叶道友能有什么好处,我便一并取出来了,还望叶道友不要推辞。” 和麓诚恳地说道,它手上放着一块琉璃宝玉,琉璃宝玉中仿佛有着海波『荡』漾,霞光灿烂的美景,然而仔细望下去,那琉璃宝玉中波光潋滟的水纹竟是由一柄柄极其清透的小剑组成,而那霞光灿烂的便是剑锋上锐利而金绚的锋芒来。再越发直视那剑意,便越会发现这剑意中透出的锋锐无匹一往无前的锐气来。 而望着这琉璃宝玉,莫伶仃难得出口地解释道。 “这是我自己炼制出的琉璃剑意,只需用灵气压破这琉璃,这剑意便会从中破出,堪能比上元婴修者的一击,无论是用以制敌还是参悟,都有不错的效用。不过最好是剑修炼化了再启用,不然这剑意锋锐,反而容易先伤己身。” 听着这金丹后阶修者能这般轻易地炼制出元婴大能一击的法宝,而且将一位元婴大能的一击评价为不错来,叶齐与和麓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对这黑袍男人的底蕴有了新的认识来。 而听到了黑袍男子解释后,和麓面上更加『露』出喜『色』来。 “果然,我就觉得这法宝自然是最适合叶道友的。” 和麓没有半分动心地笑着退给他,高兴地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神情让叶齐想到了仿佛极为高兴地向着大人递着糖的孩子,如果他的岱望化成人了,大概也就是和麓这幅样子吧。 说不出岱望长成和麓这般一腔赤子之心,他会会高兴还是忧愁,这一次,叶齐没有拒绝和麓的这番好意来,只是他先前已经收了和麓刻印的是衍书文壁,这处琉璃剑意他不能再白拿。 仔细回想了自己这一次洞府之行,可有什么能与这处琉璃剑影价值相等的东西之后,叶齐却是无奈发现,一些东西或许和麓也适合,可是比起真正有有用处的,便是万年灵参都未免显得太过单薄了些许,而那有着疗伤作用的灵植价值固然高,可是论起真正的对和麓有用之处,还是让他觉得缺了些什么。 当这般将着自己能送出的东西思索一遍后,陡然想到了什么,叶齐的黑眸微微低沉了下来,到了此时,他方才发现自己最大的疏忽来。 比起太多在这无界海中派不上用场之物,在这处无界海中潜伏着如同那两道元灵一半神魂诡异地强大着,然而行事手段与法宝都无疑是邪魔之道的存在中,他身上拥有的,或许对和麓有真正用的,或许便是那种能够克制邪异之物的法宝来。 那便是他体内寻常大能也难得到的真雷之力来。 要凝结出一缕真雷之力,对他而言也殊为不易,可是与一位难得真心对他好的大妖相比,这点真雷之力的价值或许就不值一提了。 不过和麓乃是妖族出身,真雷之力与它本体相冲着,他若直接送给和麓,或许还是害了它。可是分薄些许,由真雷之力诞生的真雷雷霆不仅能对邪异之物有克制之效,而且在经过一段时间后还会自然消散开来,不会在身体中留存太久,这也能适合和麓的妖身体质来。 这般一想后,叶齐便明白了他真正该送出的是何物来。 不过他送出真雷雷霆之事,或许让和麓看见,他还能放心,然而若是让一位金丹后阶修者看了,这等在修真界已经绝迹许久的特殊天赋与气息,绝对能让许多修者,哪怕是元婴大能都生出眼红来,因此他绝不会如此大意地在一位陌生修者面前暴『露』自己的体质。 “不知阁下可否再给我们些许时间道别?” 叶齐试探『性』地问道。 黑袍男子面『色』阴沉,然而在看到了刚才这人与和麓老实交易的场景之后,叶齐却觉得这位黑袍男子可能是能讲得通道理的修者,因此叶齐便有信心在此时提出这点,或许黑袍男子会看在和麓的面上,不会将他送出的这点东西放在眼里。 毕竟一位金丹初阶修者的东西,也不值得一位金丹后阶修者冒着撕破脸皮的危险在此时觊觎。 果然如同他料想的一般,在略一颌首之后,望着叶齐投注来的视线,莫伶仃识趣地纵身化为一道遁光,飞离他们万米之外。 “一刻钟。” 知道这是给他们的最后时间后,叶齐没有拖延,他方才让黑袍男子给他们些许时间,便是有些不能为人所知的东西要交给和麓来。 “和麓,”第一次没有称呼和道友,而是直称着妖修名字的,叶齐语气低沉地说道,“你可信我?” 看着叶齐这幅郑重其事的样子,和麓本来略有些失意的面『色』也跟着郑重了起来。 “我自然是相信叶道友的。” 和麓没有一丝一毫犹豫地说道。 听闻此言,叶齐也不再犹豫,他从着金丹之中引出些许雷霆之意和精血来,参杂着雷霆之意的精血泛着雷霆的金光,便在眨眼间化为一处如同红绳一般的符纹软软落在他手上。 叶齐握住和麓的胳膊,下一刻他便将那符纹打入和麓的血肉之中。 些许微痛的麻痒之感传来,和麓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疼痛的,然而当感觉到叶齐将符纹打入他的血肉之后,它还是不免『露』出了些许好奇之『色』来。 “叶道友,这是何物?” 和麓好奇问道,却没有多少抗拒之意来。 叶齐略微顿了一会儿,他以神念传讯道。 ——只是以防万一而已,这道防御符文若是不启用,不到半年便会消散,而和道友若是遇到了邪异之险,这符纹或许有几分用处。 丝毫没有怀疑叶齐所说的话着,和麓眯着眼笑着,高兴地接受了。 “我知道了。” 和麓再认真地叮嘱了他一番在无界海中可能遇到的危险后,直到离着那一刻钟时间将近,两人方才道了再会,然后各化为一道白光和绿芒,消失在这褪节的月阳林了。 叶齐眉宇中的些许暖意在与和麓消散完全后,彻底消散为先前的冰冷和警惕来。 在这无界海中独自行走,最不能缺少的便是警惕来。 更何况他已经知道,这一方月阳林中已经潜伏着许多的不太平来。 叶齐黑眸中已经泛开了淡淡的冷意,下一刻,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了那血瑢玉葫之后,望着那血『色』浓重的血瑢玉葫之上,弥漫开的淡淡血迹,再感觉到自己神魂中本来宁静的星域,自从在与这血瑢玉葫与汤九尸身接触之后便出现的不安稳,一条条线索在他心中被联系了起来,得出了最后整理出的结论来。 正好他的星域,也是缺少神魂的时候了。 叶齐神态冰冷地想道,下一刻他握着手中的血瑢玉葫纵身而起,身影化为一道白芒间,径直去向的便是早已给他躁动不安一感的一处。 而那一处,便是那黑袍男子向他们追索而来的方向。 第458章 狩猎 数道剑痕斩下的宛如峡谷般深不见底的黑坑之中, 月阳木褪节的枝条被撕裂得粉碎, 原先月阳木所在之处更是现出一块爆炸似的大坑来,海水浑浊翻涌着, 若不是叶齐已经是金丹中阶的修为, 他的目力也几乎可以斩金裂石地穿透一切『迷』障, 此时他也看不清楚这浑浊海流中掺杂的到底是何物来。 他的身影被着隐蔽神通遮蔽得几乎气息全无, 此时一条数百米长,然而边缘还是有明显断口的红『色』海虫从他身边一刷而过,丝毫没有察觉到的气息。 万米外的莫伶仃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抬眼, 望着和麓说道。 “你的这位朋友, 修习的神通倒是有些古怪。” 和麓沉着脸, 它恢复了寻常大妖傲慢而阴沉的样子,此时慢吞吞地说道。 “不牢阁下挂心, 还是请阁下快些找到能护卫我推衍的安全之处吧。” 知道这处话题和麓不愿轻谈,莫伶仃也不勉强, 两人便继续保持着一路无言的状态。 …… 而察觉到两人的身影一并出了自己的神魂查探范围后,叶齐眸微沉下来, 到了这时,他再化出一樽化身,本体消失在原处不见,方才退出隐蔽的化身状态来。 叶齐拿出那血瑢玉葫来,召出其中的两道元灵。 两道元灵身形已经模糊不堪,脖子和身子几乎连在了一起, 成了一团『迷』雾似的黑影,五官模糊不清着,只剩下那黑洞洞的宛如占据了半个面孔的黑眸,在出现之后定定地望着他,让被这阴冷视线注视的人都不由生出一阵寒意来。 看着两道元灵神智已经大半丧失的样子,叶齐也不多言来,此时他沉声问道。 “你们的那师门到底在何处?” 两道元灵齐刷刷地望向他的身后,黑而无神的双眼中『露』出恐惧之『色』,仿佛看到了哪怕他们神智尽失也印刻在心神上的恐惧之物一般,此时失声尖叫着。 “吴长老!!” 叶齐只觉得一阵寒意,到了此时,他方才觉得手上两道元灵忽然一轻,然后在下一刻,那两道元灵便在他手上陡然仿佛融化一般地烧灼成两道黑烟来。 一只白骨森离的手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搭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恍若无物地扣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一阵大力从着那剑痕斩下的黑渊中猛然传来,下一刻,叶齐便被这股仿佛天地伟力一般的巨力拉入了无尽海浪翻腾的泥泞之中。 待到海沙完全平息下来时,辽远无界海中已经不见了任何人身影。 在月阳林外的万里之处,一处不见天日的深峡之中,一个穿着破烂的雪白长袍,长袍之下隐约可见白骨森然的死尸仿佛踩着空中云阶一般凌空踏步而下,一步步地陷入那被死瘴笼罩着的海峡深处。 死尸没有任何生机的腐烂眼中,若有若无地亮着两团微白的火焰。而随着死尸完全踏到那没有一丝光线透入的深峡底部后,无数道声音从四面八方的幽暗处传来。 “吴长老!” “吴长老!!” 那些声音似乎是完全充满着活力与朝气,同样是与着这片不见天日的深峡与着死尸毫不相配的。 然而死尸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将着乾坤袋中的数具尸体丢了出来,然后宛如随意地丢弃无用的东西一般将那些破烂的身体丢入深渊一侧,一处人为挖出的百米大坑之中。 而那处大坑之中,数万具尸体几乎填满着这挖出的百米大坑。 然而尸体投掷出来的角度非常划一,以至于从高度看下来,就如同是整整齐齐罗列着的一颗颗棋子一般,没有『露』出一点过多的间隙来。 一处微弱的声音紧张地从着一处响起。 “吴长老,这次派出去的李师兄和张师兄呢?” 死尸本来打算走开的脚步顿了顿,他的眼陡然间转向这幽暗中的一处来。 宛如粗砂磨砺的喉咙中没有丝毫在意地吐出两字来。 “死了。” 那处微弱的女子似的声音陡然爆发出极其细微的泣音,然后这泣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甚至隐隐引发了黑暗中其它黑影的颤动来,直到那黑暗中一道奋不顾身的黑风要扑将到死尸身上后,死尸艰难地转了转眼。 他的一块眼珠掉了下来,现出了眼眶后黑结凝固密密麻麻的经脉来。 死尸厌恶地皱了皱眉,下一刻,死尸眼中再无半点光彩地直直栽倒在地来。 一处比那手掌大小的黑风大上何止数万倍的魂魄从那死尸中『露』出,凝黑宛如夜『色』的魂魄望着那女子似的黑影仿佛发泄一般地朝他撞来,下一刻,身上的黑影弥漫开来,几乎如同横空张开的巨口一般,将着那团窄小的黑影一口吞了下去。 本就安静的黑暗之中,此时更是没有一处敢发出任何声音了。 吴万阴咽了咽,只觉得口中的血食透出些美味的气息来。 它的目光阴冷地在黑暗中隐藏着的,每个在它眼里都亮得如同发光体的魂魄上流转着,只剩下些许的神智告诉它+ 还不到时候。 这些魂魄还有能起到大用的一天。 吴万阴能听到,黑暗之中那些畏惧地不敢望向它的魂魄中,同样传来几声轻微至极的吞咽之声来。 就如同它想一口气地吞了所有魂魄一样,这些魂魄自然也想一口吞了它。 而此时唯一能不让它们冲上来的,便是它几乎无可抵挡拥有的实力压迫了。 今天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女人魂魄不是特例,甚至可以说,那女人能忍到现在,都让他不由生出些许讶然来了。 毕竟现在的这数万处躲在幽暗中的魂魄,心神没有完全崩溃入魔的,已经不剩几个了。 如果不是留着这些杂蚁还有大用,此时它自己都要忍不住将这些散发着诱『惑』的食物味道的魂魄一口吞下了。 然而,还不是时候。 吴万阴这般地告诫着自己,下一刻,那仿佛能够轻而易举便遮蔽下深峡全部的黑风向着百米外的尸坑一钻。 这具身体坏了,他可得找一个好用的身体来才行。 直到看见一具自己刚刚杀了的青年身体,吴万阴一把钻了进去,它活动着这具身体,满意地『露』出个僵硬的笑容来。 这么难得的符合他心意的身体,却是极难找到了。 以往那些身体不是太小就是憋屈,让他一个金丹后阶的修者都施展不出什么实力来,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具金丹初阶的修者,好歹也是个剑修,倒也是难得了。 只是想到自己激战数日,还没有将最满意的一副金丹后阶的身体留下,吴万阴面上又不禁显出些许阴沉之『色』来。 受了重伤还没得到半点好处,对他来说这次的捕猎可以说是彻底地失败了。 现在,他还得在掌门出关前,将自己的实力恢复鼎盛,再应对金韩两个同阶长老的催『逼』,光想到这一点,吴万阴几乎就抑制不住心底翻滚出来的狂躁之意。 “神魂,我还要更多的神魂。” 阴沉而宛如炮弹爆炸开的余波般的声音从青年身上爆发开来,几乎冲散着那些形体微小的黑影的形体更单薄了几分。 下一刻,深峡的峭壁上无数如蜘蛛似的黑影便纷纷攀爬而上,然后在一个时辰之内消失在了吴万阴的视线当中。 已经凝结的血『液』在肩膀处干涸着,吴万阴宛如脱下衣服一般地抖了抖,身上的躯壳就宛如一层皮似的剥落了下来,毕竟是金丹初阶的身体,吴万阴到底还是觉得有些许拘束的,左右现在也不是对战的紧要关头,他就索『性』再随意将身上的这具躯壳丢入深坑之中。 四面八方的阴气一丝一缕地汇集而来,然后宛如积雪融入雪团一般被他缓缓吸入着,不断壮大着黑影本身的体积。 直到那无数道黑风再度从深峡上方跳下时,吴万阴宛如深鲸吸水一般地长吸一口气,下一刻,无数黑气便从那些尸身中汇集到他的身体中来。 尸体宛如下饺子一般地簌簌落下,那飞落的速度到了最后几乎如同炮弹一般,当无数尸体最后快得几乎如同一阵幻影一般地砸落到黑渊底部后,加上无数阴气中翻滚出的利齿啃噬腐蚀,几乎全部都立刻化成血泥似的一团肉泥来。 黑气进进出出,直到将这些尸体与神魂全部投入到深峡之后,方才再度任劳任怨地去搜寻新的尸体与神魂来。 血水翻涌着,因为深峡中的一股吸力而猛然向下沉着,直到被一张大口吞吸入黑气,吴万阴的魂魄变成宛如胀气的□□时,吴万阴方才将吞入口中的血水横尸全部吐出,灌入到深峡一侧的尸坑之中。 尸坑的底部传来吭哧吭哧的仿佛无数张嘴啃噬血肉的声音,直到尸坑下降了的数十米,这吭哧吭哧的声音仿佛才像吃饱了一样地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到了这时,吴万阴方才放纵着海水倒灌着,宛如进入漩涡一般地涌入深峡之中,然而那海水直到进入深峡底部的百米之上时,就如同遇见了一面屏障一般再也寸进不得,然后最终停止下来。 算了算尸坑堆积的尺度与自己孕育血尸的时间,吴万阴不满地皱起眉来。 这一次,他又是只能险险孕育出三只紫王血尸来,而且因为自身的伤势影响,他还需要将神魂恢复到巅峰状态,这样需要的消耗更是上一次的数倍。 而上一次他就引得金韩两位长老对他孕育出的紫王血尸感到不满来,如今他孕育出的紫王血尸成『色』若是再减一分,这次只怕是掌门出关了,也挡不住那两位长老对他位置下这个肥差的觊觎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多更一章,提前祝小天使们国庆快乐哦 第459章 区别 他已经变成了这幅人不人, 鬼不鬼的样子, 若是金韩两位长老还想要在他身上敲下什么油水来,吴万阴冷哼一声。 刹那间, 黑影身上的气势一震, 便见深峡的尸坑之中再度泛起不似人生物的尖啸来。 然而这尖啸能让无数峭壁上攀附的幽魂一震, 宛如遇到阳光的融雪一般消散或者掉落下来, 然而落进了吴万阴的耳中,却让他不满地皱起眉来。 竟然比上一次的紫王血尸实力还要弱一些,这岂能不让吴万阴心中又怒又惧? 这一次哪怕掌门站在他身后, 吴万阴觉得他也抵挡不住金韩两位长老的嫉妒来。 黑『色』的魂魄盘踞在渊底, 就庞大得如如同一团遮天蔽日地遮蔽着深峡上空的阴影一般, 深峡中所有的阴气都随着吴万阴魂魄的起伏一上一下着。 吴万阴心烦气躁, 他本想着既然紫王血尸上讨不了好,就让自己的实力更上一层, 等到金韩两位长老来临之日,他有着实力作为依凭, 底气也不会那么不足 可是当他想要开始修炼时,方才发现——那名金丹后阶剑修在他身上留下的赤金剑痕仍是翻滚着, 每一次的修炼都刺激着那数万道金光在吴万阴的魂魄中宛如游鱼般游动着,反而刺激着他的魂魄进一步虚弱了下来。 吴万阴却是没有想到,他的伤势这般棘手,本来遇到那金丹后阶的修者时,他还以为可以凭借自己邪魔法道与法宝立刻制住那剑修,却是没有想到那剑修竟会阴祟如此, 竟会在自己的魂魄里悄无声息地留下这般狠辣的剑痕来。 当然,纵使这金『色』小剑此时如何有力,只要他有时间缓缓炼化,吴万阴也相信他能将那剑光完全炼化开来。 可是他现在最为紧迫缺少的就是时间,如果他有时间,哪里还用得着担心紫王血尸可能对他造成的影响,又哪里用得着顾忌的了那早就对他的位置心怀不轨的金韩二人。 这般想着,吴万阴没有注意到黑雾之中,他的血眸通红着,泛动着修为不稳的红芒,而那本来平稳的黑屋此时如同即将刮起腥风血浪一般的暴风雨一样波动着,而等他真正醒悟过来时,吴万阴方才发现自己刚才心绪不稳,又压死了十数个黑『色』,身形已经消散得极淡的魂魄。 想了想掌门的大计,吴万阴也只能强行『逼』迫自己平静下来,至少这些在他看来实力弱的不行的魂魄,在现在看来还是极其有用的。 而金韩二人对他无论如何不善,至少他们三人方才是同一层次,与掌门心神相通的存在,哪怕他失了这样一个油水十足的活,也不过是顶替金韩一人的位置,再去那最危险之处收罗强大的海妖,有着神魂攻击修炼一法在手,只要他不去招惹过于强大的海妖,也绝对是毫无『性』命之险的。 到时候金韩两人中有一人到了他这个位置,针对他的局面也自然是不破而解,而他今日的这些烦恼也迟早会教那金韩两人去领受。 这般一想,吴万阴就勉强压抑下自己心中的那股越发占据着他理智上风的疯狂嗜血念头。 然而还没等他彻底平静下来,他便听到深渊上处,一处极其微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 “吴长老,不好了!有四名师兄的神魂被那三鬼王吞了!” 深不见底的黑渊之中,一颗血腥巨眼猛然在黑风中睁开。 “他们竟敢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 吴万阴心中极力压下的暴虐念头在此时再度卷土重来,若不是那三鬼王屡屡破坏他们的好事,而且屡次从他们口中抢夺亡魂,他只怕早就按着掌门定下的大计炼出十二具紫王血尸了,哪里会如同现在一般,不仅受了重伤,而且还会落得被金韩二人落井下石的地步? 而三鬼王,哼,若不是它们三处残魂生前曾为赫赫有名的旧朝亡帝,旧朝将军和新朝开国之帝,哪里会能那么快就积聚了匹敌他手下亡魂的实力?而如今不过是三处险险靠近金丹境界,有着鬼王美称的鬼将而已,他先前有着旁的事情无力腾出手去收拾那三处亡魂,如今这三鬼魂魄胆子竟大到上门来找他的麻烦了。 哪怕此时已经受了重伤在身,受着至圣至阴魔功的影响,吴万阴也早已忍不住心中的暴虐之情了。 “带我前去。” 森然可怖的声音缓缓『荡』开在深峡地步,深峡之上无数垂手恭立的魂魄们恢复成人『性』的神态,无数张如同白纸板虚白的面容上只有一双黑眸是毫无眼白的沉沉,然而他们回答的声音却是整齐而划一,透着些许尖锐的极其有力。 “是。” …… 一处盛大的镰刺妖王宴会之中,美酒和血淋淋的生肉摆在每个与会妖族的面前,大部分妖族都未完全蜕变成人身,因此怪模怪样,丑陋不堪的样子在这处宴会上只是常见。 然而毕竟是镰刺妖王难得举办的宴会之上,寻常没有神智,只知道凭借本能行事的低级妖族自然也不可能入内,因此宴会的气氛还算得上是和谐,此时一派和睦之中,自然无人注意到,坐在高位的镰刺妖王,此时已经缓缓地凝视向了一处。 那一处有着两个人修平静坐着,如同纸一样刷白的面『色』上,眼是深黑的,唇却如同是朱砂一般红得如同心头血一般的,一人的衣袍是赤炼似的深红着的,一人的衣袍却是如同海波一般的深蓝,两人握着酒杯的手久久不动,就连眼珠子都没有动过一瞬,身上没有散发出半点生气来。 那颜『色』过于鲜艳,以至于几乎如同一张着『色』过深的画像的面孔和身形未免太过诡异,以至于让十数米高,尖锐的额角足以刺破任何一位金丹海兽外皮,此时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以着海兽皮铺开的座位上的镰刺妖王,都难得地感觉到了些许诡异来。 将着门口尽职尽责地招呼着海妖的低阶鱼妖们唤进来,好脾气的镰刺妖王难得地『露』出了些不悦的面『色』来。 “不是说这次宴会上不请人族吗?那两人到底是什么回事?” 粗浅地化成人形的低阶海妖们往镰刺妖王所指的那方向望去,却不免『露』出些困『惑』的神『色』来。 “王上,那一处,那一处没有人啊。” 低阶鱼妖困『惑』地向着那位置端坐的周围看了看,不由而同地『露』出了些困『惑』的神情来。 “奇怪了,为什么旁处都坐满了,这一处位置上,却没有妖族愿意坐呢?” 阴影笼罩的桌下,那从宴会开始,便不曾动过半寸的两人此时面孔端正着,然而那一双黑得彻底的眼,却在陡然斜移到眼眶的眼角,以着一个诡异的姿势看到镰刺妖王身上来。 而望着那眼神,镰刺妖王只想到了多年之前,他还没有变成妖王时,也曾被高阶妖族望着的这样一双诡异而贪婪的眼。 那是赤.『裸』『裸』的食欲。 它手上的低阶小妖们还待再说,然而此时镰刺妖王已经缓缓地撕开了它们的口。 不足一寸长,为了能更好跟镰刺妖王说话的低阶小妖们,宛如它手上的一个个小型布偶一般,镰刺妖王缓缓撕成一条条鲜血淋漓的长条,然后缓缓将那些成型的骨头从长条中抠出来,接着他便将低阶小妖们的血肉浸在了它面前的数米高的酒杯当中。 那两人缓缓移开了放在镰刺妖王身上的视线,它们缓缓端起面前的两杯酒,然而只是望着,却没有一点喝的打算。 镰刺妖王许久都没有做出过如此血腥而残忍的事情了,当然,在与宴的诸妖眼中,镰刺妖王这个举动一点都说不上是残忍,而是妖王再纯粹不过的举动罢了。 只是镰刺妖王在这无界海中不食血肉地修炼了许久,众人也都忘记了镰刺妖王的妖『性』,便只记得这位妖王是个好脾气到甚至都不爱与众妖交往,也不爱血食的大妖。 而对于镰刺妖王而言,今天也确实是他在这千年之中,第一次开了自己食血食的口子。 待到将低阶小妖的血肉全部浸到面前数米高,数米宽,与其说是酒杯,不如说是酒鼎之中,镰刺妖王一口口地吞下了那血肉。 而直到它将血肉完全吞食完毕,无人可见,案桌之下,镰刺妖王的腿方才缓缓平息了颤抖来。 众妖只记得它是镰刺妖王,却不知道它在未成妖王,未入大道之前,便只是一条寻常无奇的镰刺草鱼妖。 而镰刺草鱼妖看似凶猛,然而当遇到生死大敌一般的威胁之时,却是会下意识地停着身子,不敢动弹,只能期望来敌放它一条生路来。 而当它神智初醒,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如此束手就擒的时候,就会『逼』迫自己,让身体明白自己不再是当初的那个软弱无力的镰刺草鱼妖。 而要做到这一点,它需要大量,或许应该说是极其大量的血食。 所以当吃完了酒鼎中的血酒之后,镰刺妖王抬起头。 它一双如铜铃一般的昏黄大眼在此时抬起,然后在众妖身上缓缓闪过。 洞府之门在此时缓缓关闭上来。 到了这时,方才有众妖察觉不对,然后酒宴本来疯狂,乃至于糜烂的气氛就在此时陡然安静了下来。 这时,方才有妖族意识到,如果镰刺妖王不再是当初那个不食血食的大妖,那么当它们放心于镰刺遥望不碰血肉,而来到这宴会上后,镰刺妖王可以在此时吃低阶小妖,它也自然可以吃—— 它们。 毕竟它们和最低阶的小妖,其实在镰刺遥望眼中,都没有什么区别来。 第460章 烤鱼 然而在此时意识到此事, 未免有些为时太晚了些来, 当一张突兀恶臭的巨口伸出,无数小妖们在昏黄浓厚的妖力一裹之下哀叫着, 最终却只能无力地进了那一张血盆大口来。 然而镰刺妖王却还是不满足, 端坐在高座之上, 宛如这宫殿之中最为雄壮之墙的身体上, 镰刺妖王的身背端正坐着。 然而此时它壮实而突兀起伏的青黑『色』身躯上,那无数本来如同寻常凸痕一般起伏的地方,此时陡然伸出无数黏腻而细小的长刺来, 长刺敏锐而飞速地一串串刺去, 将诸多妖族尸身串成宛如是血葫芦一般血淋淋的长条, 然后飞速送入镰刺妖王的口中来。 镰刺遥望平静地咀嚼着, 如果不是它身躯上豆滴的大汉如雨般滑下,此时任谁都看不出它心中的惊惧来。 而唯一没有受到这波『乱』影响和长刺『骚』扰的, 便只有那两人一并坐下的宴桌一角来。 四溅的血滴溅『射』开来,却仿佛被着冥冥之中的某种力量抵挡在两人所在之处的三尺之外, 靠近不得分毫来。 两人仍是平静地握着酒,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甚至连些许的表情都没有被撼动来。 就如同在这两人眼中,无论是这些小妖的死,还是镰刺妖王陡然的杀意发作,都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殿下妖族的呐喊和斥骂声逐渐停息了,逐渐弥漫开的只有越发浓厚的血腥气味。 镰刺妖王将着殿下一头头妖族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大口大口地吞入腹中, 直到这处宴会之上,除了它自己和那宴桌上的两人,再无丝毫生机存在后,镰刺妖王将着酒鼎中的酒大口大口饮下。 而方才因为过分的惊惧,它身体中发自本能的颤抖终于在此时因为大块血肉和美酒入喉,而逐渐平息了下来。 而在将恐惧平息下来后,没有废话的心思,在一层耀眼得几乎是恍惚落日坠地一般耀眼的黄『色』光芒迸发出来,直直『射』向宴会一角的两人之中,镰刺妖王的身影便在瞬息间消失在这处宫殿之中。 而到了此时,那从宴会开始就一直平静地拿着酒杯的两人面上,方才出现了些许动静来。 “不该,让他吃的。” 仿佛纸人一般苍白的面『色』,坐在宴桌左位,身着深蓝长袍的那人似乎语气中有些许不满,然而因为这幅身躯受限,便连不满的语气也只能极其缓慢而渗着丝丝缕缕的冷意说道。 “它吃了,有用。” 而那身着赤红血袍的那人缓缓饮下了握着许久的美酒,仿佛是向另一人解释,又仿佛是自己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而在那酒没有任何吞咽动作地被红衣之人饮下的那一刻,红衣之人的唇『色』从着仿佛鲜艳欲滴的红而向着四周晕染开来,那道黄『色』妖茫进入了红衣之人的三尺之内,就宛如陡然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拨慢了时间时间一般。 黄『色』妖芒的形态越来越小,颜『色』也越发虚散,然而无论是多么虚散,它最后仍是冲撞入了红衣之人的头颈之中,然而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就如同只是一捧黄『色』颜料溅『射』到了一层白纸上一般,陡然晕染出了一层难看的黄意一般。 就在那黄痕在红衣之人面上宛如水晕染了纸张一般地飞快扩散开来时,镰刺妖王尖锐而夹杂着仿佛切身割肉痛楚的声音便压抑地低低响起。 直到宴会之上,从外界返来一阵极其淡淡的烤鱼香时,红衣之人与蓝衣之人方才缓缓拿起了筷子。 他们面前的银盘之上,蔬果在瞬间便被一阵外力飞快惮开,溅『射』到墙上化为一滩果泥,而一尾烤得并不算均匀的烤鱼扭曲着身子,陡然出现在银盘上。 那尖锐的镰刺尖角,盯在这尾镰刺草鱼的头上,更显得它泛白而挣扎的鱼目,更为恐怖而狰狞。 然而这尾烤得并不算太好的烤鱼,在两人鼻中,却如同能够让人食指大动的美味佳肴一般。 两人雪白一片的面容上,一双仿佛点墨点上的眼陡然径直望向那烤鱼。 烤鱼身上血淋淋,还未完全烤熟的鱼片便在此时完整而美观地一片片切开来。 如果有人能在此时去称一称那鱼片的重量,便会发现在每一瓣鱼片的重量规整得完全相同。 两人几乎同时行动,鱼肉送入嘴中的速度也几乎快得只剩幻影来。 而当他们两人停下筷之后,两人俱都将这一尾烤鱼上的肉片平均分完,干净得却是连银筷上都没有过多油迹来,只剩下白净剔透的鱼骨仍在这银盘之中,若不是那颗鱼目仍在痛苦却还没有完全断绝生机地转动着,这一幕看来或许也是十分寻常不过的景象罢了。 然而等真的吃完了这尾烤鱼之后,蓝衣之人却再度发声说道。 “我们,不该吃的。” 然而就如同先前一般,红衣之人平静而寻常地答道。 “他吃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吃?” 红衣之人话中的他自然指的不是此时奄奄一息的镰刺妖王,而在听到红衣之人的话后,蓝衣之人难得没有像之前一样继续沉默下来。 “那你,想好,怎么应对,掌门了吗?” 蓝衣之人一字一句的话音轻得仿佛轻烟一般飘渺而弱不可闻,若是耳里不够好的人,甚至会以为此时他没有说话。 然而落入了红衣之人耳中,身穿红衣衣袍的男人勾了勾唇,他本就不似人的面容之上,那过于灼红的唇微微一勾,就如同被人浓墨重彩地用朱砂再添了一笔一般。 “掌门,如果责骂我们,我们就,一并杀了他们,好不好?” 血气弥漫的大殿里本来就安静的气氛,在此时更加诡异地静谧起来。 血流成河的大殿中,那些血水已经流淌向了各处,唯有两人所在的宴桌这一处,没有受到半分脏污来。 蓝衣男人的一双漆黑得透不出任何光的眼,就在此时从宴桌上,紧紧地盯在了红衣之人的身上。他雪白得几乎诡异的面容,若是有外人看来,几乎与红衣男人的面孔是如同一个模子里粗糙描绘出的纸人一般,没有多大分别的,而他们若不是分别穿了一身迥然不同颜『色』的衣袍,便是连他们自己,都分不出他们自己的样子来的。 而让人觉得万分恐怖的是,蓝衣男人发现,他已经记不清红衣男子和自己本该有的,是怎样的面容来了。 气氛在这一刻仿佛被陡然窒息扼住,蓝衣男人望着红袍之人,他依然如同先前一般慢吞吞地问道。 “我记得,你在宗门里的时候,就一直是,掌门最忠心的,一条狗。” 宴桌从一角开始,然后大块大块,悄无声息地化为碎末来。 然后是整片仿佛受到了极大力量施压,然后开始哀鸣的大殿,簌簌的瓦石砸下,然而却是同样连两人所在之处的一角,都碰不得分毫来的。 在这刺耳而沉响的大殿倒塌声中,两人都没有丝毫影响地继续端坐着,仿佛他们身旁发生的事情都与他们没有一丝关联一般。 红衣男人此时甚至还有闲心缓缓神出银筷,然后以着缓慢却坚定的力道,将着烤鱼本就因为痛楚而拼命凸出的鱼目夹了出来,红衣之人细嚼慢咽地吞下那鱼目,回味无穷地品尝了一会儿后,他平静地说道。 “如果我,当初知道,不死是这样的,代价,” 砖石倒塌的声音如雷鸣般彻耳响亮,几乎将红衣男人的声音淹没得几近于无来。 然而蓝衣之人平静地听着,同样没有因外界的震动而受到一丝一毫的打扰来。 “我会,杀了所有人,然后——” 仿佛随口说出了一件无关轻重的事情一般,红衣之人将自己的指节扣入手中的酒杯之中,然后冷眼看着那酒杯上的酒飞快漫上他的指节,然后沾湿成一个恶心的粘稠形状来。 “再烧了那门功法。” 蓝衣之人的神情十分平静着,直到听到这句话,他的眉一跳,方才显出些许波动的狰狞来。 “你不舍得。” 蓝衣之人非常平静地否决道。 红衣之人将那酒泼在了银盘之上仍残留着一寸生息的烤鱼之上,镰刺妖王在此时方才能得最终的解脱来。 然而镰刺妖王的一边鱼目仍是不甘地贴着银盘突兀着,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落到这般结局来。 然而仿佛没有听到蓝衣之人这句话一般,红衣之人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们现在,已经是这样,不人不鬼的地步了,可是,掌门,他还要闭关,他还要『逼』我们去找更多强大的血肉,还有神魂。” 那酒水飞快地沿着红衣之人的手臂蔓延着,到了最后,红衣之人的身子都几乎缓缓贴到了桌案之上,然而从那贴到桌案的腰间,与下半部分腰身仿佛腰斩开来了一般,几乎成着完全垂直的姿势。 红衣之人方才低低地叫了一声蓝衣之人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显出这般几乎求饶的软弱面『色』来。 “金观法,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做这种,不人不鬼的怪物了。” 在这一刻,蓝衣之人和红衣之人的位置仿佛陡然掉转过来了一般。 蓝衣之人勾了勾唇,有谁能想到,他一向高不可攀的韩望术师兄,今日也会低下高不可攀的头颅,以着这般低声下气的语气来哀求他呢? 这人世间的变化,当真是妙不可言啊。 “那师兄,想要如何?” 金观法笑着,甚至可以说是以着温和的力度一寸寸将着红衣之人的腰身扶正。 水汽在他的手上缓缓蒸腾开来,然而红衣之人的面『色』,却更加苍白了几分。 第461章 相处 “我, 已然被链子拴好了, 可你不同,” 越多说一字, 红衣之人的身子越发软下半分来, 他的身体仿佛由着单薄至极的纸层一般, 饶是极力支撑着, 那越发弥漫而上的酒水也让得他面孔的白和眼的漆黑,还有衣袍的鲜红宛如打湿了一张颜料的纸一般晕染开来,几乎再见不得半分纯正的颜『色』。 静静地望着这一幕许久之后, 蓝衣之人笑了笑, 他方才轻飘飘地说了一个字。 “好。” 然后红衣之人体内一团魂魄便猛然进入了蓝衣之人的身体中。 而脱离了这团魂魄之后, 就宛如失去了最后一点神采一般, 红衣之人完完全全地将身体贴在了桌案上,身体单薄得如同一个纸叠成的纸人一般浸润着桌上倒下的酒『液』, 那双粗制滥造的宛如随意两点墨点上的眼此时完全失了神采,变成了与凡间寻常纸人无异的存在。 蓝衣男子嗤笑了一声, 便见在滚滚火光在原地升起数十丈之中,吞噬了他身后的一切宫殿楼阁。 他一步却是宛如空间转化一般地迈出了这宴会, 便见他如鲸吞般地一吸,楼阁中无数的虚白就浑浑噩噩地涌入他的鼻窍当中,蓝衣男子的眼越发漆黑,唇越发灼红,便连身上的衣袍,也越发泛起让人心惊, 宛如沉蕴着一湖汹涌暗流的深蓝风暴来。 再往前踏出一步,便见那将这处宫殿围攻得如同黑夜一般的无数魂魄此时静静立在他的身旁,然后被他云袖一卷之中,身影彻底消失在这方洞宇中不见。 …… “大哥,此事确实是你做错了,我们之前不是商讨过了,这些奇异人修的魂魄不能擅吞吗?如今那些人修中至少有一名金丹人修为首,若是那金丹修者追索而来,我们如此辛苦在这无界海中打下的一番基业就功亏一篑了啊。” 一个身着前朝将军的红缨金铠,身量颀长,若从背影来看身体结实而健硕,然而面容正面看来却是如同读书人一般斯文俊秀的男子在无界海一处奢侈无度的洞府之中,这般语重心长地对着床帘之隔翻腾的那个健硕身影这般劝谏道。 然而任是他如何劝谏,此时那被他唤作是大哥的男子仍沉『迷』与酒『色』之中,难以自拔,而在紫气沉沉的珠帘之后,女子与男子交缠的嬉笑和床底之声不时传来,宛如明晃晃嘲讽一般地毫不顾忌他面子地欢笑着。 而最终,金铠男子也只能在这越发响亮的调笑声中平静退下。 无界海深处本来一片昏暗,然而他们辛苦造就的宫殿富丽堂皇,便是连寻常国都的宫殿都比不上这以金砂和珍珠真正建造和点缀的宫殿万一。 而在出了宫殿,回到自己的洞府,也便是简单修缮的一方草屋和按照生前习惯设置的一方辽阔习武台之后,身着金铠男子没有多意外地便在习武台上见到了熟悉的一方身影。 金铠男子的嘴唇略微翕动着,然而他能对于宫殿中那荒『淫』无度的君王说出大哥二字,当真正面对此时背手静立在习武台上的男人时,那声三弟重如千钧,最终金铠男人只能轻轻一叹着,启唇喊道。 “离安帝。” 平安离世,不再受任何亡魂滋扰,那便是世人对这个勤勤恳恳的开国君主最大的祝愿,而当想到离安帝生前所受苦楚与他有多少的关联,此时便是连一句赶客的话,金铠男子都说不出来了。 而那身着下葬前的盛大壮丽的帝皇紫黑冕服的男人,此时听了金铠男子这句话,却是笑着转过头来,以着一种让金铠男子不由生出歉疚之意的一如既往的宽厚语气说道。 “我今日等了二哥许久,却是终于让我等到了。” 望着金铠男人的脚步久久不动,离安帝笑着,面上的宽容笑意几乎让人如沐春风一般豁达。 “怎么,如今二哥连让我进去喝杯酒都不肯了?” 身着金铠的俊秀男子深深望了离安帝一眼,在一手推开屋门的一刻,想起宫殿中那人荒『淫』无度的表现,前所未有的愧疚之感再度涌上,金铠男子却是第一次沉沉出声说道。 “瞿某担不起陛下这声二哥之名,还请陛下顾忌人言,勿要再『乱』尊卑辈分了。” 然而听问瞿问这句话,离安帝面上却是显出了些许兴味,他停住了入屋的脚步,声音却陡然加重了三分地说道。 “大哥以前让我们三兄弟以兄弟相称,二哥可没有说过今天这番话来、莫非是大哥又不理朝政,还做出越发越矩的事情了?” 离安帝这个又字无疑用得极妙,瞿问沉默了一瞬,离安帝便从瞿问面容上得到了答案,望着这个昔日阻他大业,更是造就了他一生悲剧的敌手,离安帝没有多少愤懑之情,生前的事情在他彻底恢复记忆后,都如同隔了一层云雾一般,已经对他造成不了多少影响了。 只是这位前朝将军,和他名义上的荒『淫』大哥,都一并是改不了生前的死『性』子,一个荒『淫』终日,等确定了瞿问一生为他尽忠守城后,便将收服来的魂魄全部交予瞿问掌管,然而成日里惹下的祸事,惹得那些妖王海兽前来,却只能依靠着这位可怜的将军来给他补上首尾。 他的便宜二哥则是脑子里就只有君君臣臣这四个大字,生前为了这便宜大哥守了城至死不说,死后也跟在这便宜大哥背后寸步不离,哪怕是便宜大哥惹出再多的祸事来,也任劳任怨地从不有任何怨言。 而他称帝时虽是有不少能臣武将,然而这些能臣武将无不是看中他能谋夺天下,方才汇集过来的,真要比得上他这位智勇双全二哥忠心和才智十分之一的,却是屈指可数。 所以在彻底脱离开了生前被亡魂终日纠缠的诅咒之后,如今再看这两人,离安帝心情平静,甚至能以一个事外人的角度来评价两人的忠庸长短来。 回想起他们还没有恢复记忆前,在人族城池里那段战战兢兢搜寻亡魂,吸收和壮大队伍时的那段样子,固然每日过得朝不保夕,可如今想起,却也别有一番滋味来。 直到察觉到有危险预兆显出,它们三魂方才匆匆忙忙上了人族驶往无界海的一方灵舟,最后在无界海无尽的魂魄中逐渐蚕食魂魄,壮大实力,然后最后方才恢复生前的记忆来。 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本是生死仇敌,亡国家很的三人面面相觑,倒真是一副让他现在想起,都有些不敢直视的场景来。 而他虽然亡了那两人的国,然而那两人好歹还是全身而亡,没有受尽多少痛楚的,他却是兢兢业业也免不了被厉鬼蚕食的痛楚,便连死也不得全身,如今别说是那荒『淫』**的国都,便是他自己一手开创的盛国,都泯灭在时间之中,变成只有古籍记载的一方古老甚至没有多少人愿意去翻阅的文字了。 三人之间仇恨的情绪便奇异地消减着,而他的这便宜二哥,生前恨不得食他骨啖他髓,然而想起了害他家人全亡,一生勤政不能善终的事情后,竟是软下心肠去向便宜大哥讨饶。 三人之间的仇恨便这般消淡而去,然而横亘在三人之间的距离却是再难拉近的,他的这位便宜二哥虽然仁善,却也自诩为只侍一君的忠臣,却也是在不动声『色』间便拉开了他们三人的距离。 而三人汇集来的这一大群亡魂,却是悄无声息地被他的便宜二哥全部攥进了手中,除了必要时候再去捕猎魂魄,将领不足,会分他些魂魄征讨外,其余时间它都无所事事,便如同坐了一处闲职一般地只需不做出什么大事,便如同普通神魂一般可以吞噬神魂,进行修炼了。 而魂魄与凡人又是全然不同的存在,在凡间时,权位自然是再无上不过的诱『惑』和追求,然而对于他们这种有志大道的魂魄而言,他的这便宜二哥因着整日帮大哥做事,修为不进反退,如今却是几乎只比初入无界海好一点。 而他的大哥受不了苦修,便只将二哥给他的魂魄,全部喂给可能美貌的女子,然后让女子终日服侍他,沉湎于美『色』之中不分昼夜来。 如今论起修为,他这个昔日还不足大哥一掌之力的人,竟已成了三鬼之中实力最为强盛的一个。 生前为了国土而生死相杀的大敌,如今在死后却能受到这般眷顾来,不得不让离安帝感叹一句世事奇妙了。 若是没有一连串的阴差阳错,他只怕也早与那些早逝的帝皇鬼魂一般投入了那所谓的无间幽冥之中,哪里还能得来如今这般有望长生的日子。 因此离安帝知道,或许瞿问是以为他要看他们笑话,方才整日出现在他这洞府的习武台上的,然而却与瞿问想的相反,如果没有他这便宜二哥,和遇事无用,但好歹顶在最上头的三哥,他哪里能得如今这般悠闲,却又什么都不缺的日子来? 因此他这声大哥和二哥却不是带着任何讥讽意味地叫着,而是真心实意将两人当成他再造父母一般地叫着的,而他说是修炼,其实一天里忙着吞噬魂魄,也不能吞噬这一天不停,总有些无聊的时候,念着宫殿里的大哥脾气暴躁,而论美『色』奢『淫』,他也找不到和这大哥交流的地方。 至于交流他最擅长的处置国事,他的便宜二哥或许乐见这一点,然而他心里却没把握是否会让大哥回想起被他亡国的恨意来,因此着实闲得无聊的时候,便只能往他二哥这处洞府跑着,打听一下外界有无危险之类的消息,顺便再看看他大哥的笑话来。 第462章 劝走 身姿英武的金铠男人此时低了头, 便以一种几乎难以启齿的姿态说道。 “不是, 只是我们那日捉来了四个邪异人修的魂魄,大哥, 大哥他, 给吞了。” 说到最后, 瞿问的话语几近无声来。 而当听到这句话时, 任是离安帝抱了再多想要看好戏的心思,此时它的面『色』也不由沉了下来,带了些恨铁不成钢语气地说道。 “不是说了那四人魂魄已经交由你看守, 而且事情干系重大, 那四人魂魄, 不是他一人能擅动的吗?” 听到离安帝这句斥责得几乎流『露』出煌煌帝皇之威, 乃至没有给他丝毫情面的话语,金铠之人面上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悦, 反而宛如羞愧得难以自已一般,最终只能攥着拳低声说道。 “是我的错。” 而听到这熟悉的一句话, 离安帝生出些啼笑皆非的感觉来,他心里却是不由嗤笑地想着。 他的这位便宜二哥无异是愚忠能臣的典型来了, 不然也不会事情都发展这个地步了,还想要替那庸君再背这样一口黑锅,而且他相信,这番话不是瞿问没有劝过,而是瞿问哪怕劝了,他那庸君大哥也是听不入耳分毫的。 这位庸君到底是哪来的这般魅力, 让瞿问哪怕至死变成一缕魂魄了,都如此忠心耿耿来? 不过这两人的事情他还可以当一处笑话旁观着,然而当这笑话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波及到他身上时,离安帝就没有这般闲情逸致再想太多了。 将着想要斥骂的话语努力咽下之后,回想着无界海中那暗中潜伏,和他们想要捕获神魂的目标重叠起来的诡异魂魄,饶是已经多年没有遇到为难事情的离安帝再啼笑皆非后,此时也不由皱起眉来了。 那四缕魂魄在数日前被他们捕获,他们本想从那些魂魄口中得知无界海中这一股魂修势力的根底,然而却没料到用尽了各种法子,也从那四缕魂魄中『逼』问不出分毫来,而那些魂魄显然是用某种邪法吸食血肉来强大己身的力量,他们一时不备竟还险些被那四缕魂魄『逼』逃出来。 只不过一时问不出根底,他们本还想着从长计议。而他们搜罗起的零散游魂整编成的队伍实力并不算强大,与尘世时不同,它们三个接近鬼王的魂魄力量,几乎可以挡一军之敌,而其中瞿问无疑是让他们三人都放心得下管守魂魄的一人,因此离安帝也没有想到魂魄在瞿问手上,可能出什么意外来。 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明知这些魂魄背后的力量何等邪异,在他们已经做好了应对前来抢夺魂魄的敌人和『逼』问魂魄的时候,真正从背后捅了他们一刀的,却是那宫殿之中逍遥自在的庸帝来。 此时离安帝却是连一声便宜大哥都不愿意再称呼那宫殿中尸素餐位的那一人了,若不是瞿问在他看来还有些拉拢的价值,此时他倒宁愿拉出愿意倒向他的一群魂魄力量,索『性』眼不见不净,就此叛逃出鬼王宫算了。 反正与这庸帝在一起,迟早也是死路一条。 这般想着,毕竟不是人身时移居养气时的『性』子了,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不堪的东西,离安帝的面『色』陡然变得极其阴沉,他身旁弥漫开了仿佛腥风血雨一般的漫散血气。 而若是在戾帝没有做出这种几乎视他们『性』命如不顾的事情前,离安帝表现出这种怨忿的神态里,哪怕不会主动告知给戾帝,瞿问心中都会存下一分疙瘩来。 然而当他心目中的君主再度做出这种事情时,真正压倒瞿问的,不是仅是这一件不顾大局的事情,回想起生前他效忠的这位君王,做出的荒『淫』无度,奴隶百姓,暴敛横财,残暴无度的种种劣迹,而他仍是不顾着那些被残害的百姓,哪怕至死也死命效忠于那人。 然而哪怕在死后,也没有换来戾帝哪怕半分的回心转意。 今日这一件事情,当再度得知这消息时,瞿问发现自己心中已再无半分失望和怒火,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无力。 就仿佛最后一根压倒骆驼的稻草一般,当瞿问再度抬起头时,明明金铠男人的面容仍是与之前无异,然而离安帝却是从他身上看出了一分与之前的斯文俊秀,温文尔雅气质不同的,那一丝心灰意冷,却心意已决来。 “你走吧。” 那字字句句,就仿佛背叛着他生来家训和一生秉持的信念地从他喉咙中挤出。 离安帝也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从他曾经敬佩也头疼,也曾憎恨万分的这位大将身上,听到这句与他生前永远不可能想到的话来。 “戾帝让我走?” 离安帝眯起眼,男人神态中的宽厚大度在此时尽皆不见,离安帝身上自然流『露』出的帝皇浩大气势,宛如这不是一句寻常的问句,而是挟夹着赫赫之威的一句如惊雷斩下的话语来,于低声中弥漫开让人心惊的帝皇威势。 没有正面回答离安帝的话,金铠男人第一次以着这般复杂的眼神对上离安帝的眼,便是沉沉,而又缓慢地说道。 “我,还想起了自己离世之后数十年的事情。” 那时候,他被满腔怒火蒙蔽着,几乎也是如同丧失了神智的其它魂魄一般恨不得啖离安帝的髓,食他妻儿的肉,然而当数十年,他的神智终于恢复清明之后,看到了乌云散开后,国都中真正称得上国泰民安,人人安乐而得起所的一幕,他也终究是明白—— 到底是他错了的。 离安帝哪怕是错,也只是错在了一时怒而屠城来,那是私情上害了一城百姓的错。 而他和戾帝,却是害国害民,真正害了这一国百姓的大义上的大错。 所以这一次,哪怕他自己还要因戾帝的过错而死,但至少—— 这一次,便放了离安帝吧。 两人沉默无言地对立许久,终究不能对这往日的对手说出再多背弃立场的话来,瞿问沉沉地叹息了了一声,声音便再度恢复了如常的坚决和沉稳。 “七百三十九个军士魂魄,我允你带走两将和三百士卒,至于,”终究是不忍将自己君主最后的颜面就此剥开,瞿问本想说着谥号的称呼一转,最后还是变成了,“陛下那一边,我会先行瞒过的。” “你便离开此处宫殿越远越好,我不会泄『露』出声息半分。今日之后,你也不要再来寻我了。” 望着金铠将领英武不凡,便要转身迈入屋宅之中的模样,明白这是最后一次招揽这位良将忠臣的时机了,说不清心中翻滚的是何种感叹明珠暗投的情绪,离安帝出声,便只是如同寻常话音一般地问道。 “你哪怕再为他赴死一次,他也不会感激你分毫。若是你愿意投入我麾下,我仍愿意以大哥相尊于你,而且无论是论功行赏,还是大事谋断上,我也不会如同他一般……” “够了。” 然而平静的一声冷喝之后,金铠贴甲的将领,最后只是冷漠地转身,便用着仿佛仍是对生死之敌一般的态度冷声说道。 “还请陛下早日离开吧。” 离安帝暗叹一声,然而任是心中惋惜之情如何浓郁,他也明白如同瞿问一般的人,既然是心意已决,便自然不会再听他挽留。 下一刻,一道灼红光芒从习武台上遁飞而过,便只是在不到数个呼吸间,便挟夹着数百军力,就此彻底离开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周围。 与此同时,宫殿之中一声能够明显听出醉酒之声的厉喝响起。 “瞿问,发生何事了。” 第一次在白日将着佳酿一口一口稳稳地吞入腹中,感觉到那熟悉却微弱的火辣之感,瞿问朗声答道。 “并无大事发生,陛下尽可安寝。” 听了这最让自己放心的心腹答话,戾帝便将自己刚才察觉到的些许异样当作是胡思『乱』想的事情一般丢在脑后了。 怀揽着热情如火的美人,纵使魂魄体质的他远没有凡人时对于情.欲这般有着极乐的享受来,然而生前那对于享受几乎刻在脑中的记忆,就几乎让戾帝在美人在怀时再度回想起了生前荒『淫』无度的那段日子。 至少,是在那叛贼没有打出反旗时,荒『淫』无度的日子。 想到这一点,几乎刻进骨髓的恨意让得戾帝本就略显戾气而清瘦的脸在此时狰狞得五官狰狞得挤做一团,而他怀中刚死不久,初化为魂魄的美人还不适应这一幕。 美人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叫来,而这一声轻叫刚发出,先前哪怕在瞿问面前,戾帝都尚且容让她放肆三分的美人,便几乎在戾帝的血盆大口张到与身同宽间,便彻彻底底变成一缕真正的幽魂进了他的肚子里。 而魂魄入口,方才让戾帝暴躁的情绪稳定三分来。 瞿问拦着,不让他杀那三鬼,而那三鬼看似胜券在握,让他不敢轻动的样子,让他没有办法在不彻底激怒瞿问的情况下,将那看似有底牌在手的三鬼彻底泯为烟末来。 然而经过了这数年的蛰伏,他暗中掌握的东西已经足够在瞿问不知情的情况下,将那三鬼彻底化为灰末来了。 望着手上现出的四缕魂魄模样,戾帝『露』出个尖厉得几乎不与人一般唇咧得极开的笑容来。 他哪里会舍得将这送上门来的四个宝贝就这么轻易地吞下?不过是还要从侧面确认自己要得到的东西罢了。 等到他将那四缕魂魄说的功法弄到手,再吞了那三鬼,他的大仇已报,瞿问想让他做一代明君,他就如他所愿地做一代明君那又如何? 左右一个为他而死的忠臣,在他完成最大心愿之后,这点要求,他也不是不能这般满足的。 第463章 白芒 到时他再偷偷得了那门可助他成就圣体的功法, 他便可以铸就回血肉之身, 然后无所顾忌地回到人世,取回自己的帝皇之位, 真正千秋百代, 永垂不朽地将皇朝永远统治在自己手上, 再不犯当初那等让他一朝国灭, 以至于让『奸』佞盈朝的错误了。 这般想着,回想起自己曾经恣意纵然,从不需要任何躲闪, 也无需担忧身外之事, 整个天下都合拢在他掌中, 随他一言而决无数人生死的生活, 戾帝苍白而清瘦的面上方才显出了彻底的沉醉在回忆之中的快乐与『迷』醉。 然而拉长着足有数米高的浓黑魂魄之中,一张苍白的脸微笑沉『迷』的面容若隐若现着, 便足以让这幕场景变得可怖起来。 直到注视到宫殿一角的金柱上模糊倒映了他此时可怖的身体与不和谐的面容,戾帝方才从这美梦中被强行拖回到了现实当中, 他的面孔拉长模糊着,长长的舌宛如吐不尽一般地从着喉中伸出, 如黑浓卷雾一般的身体颤抖着,一股股浓黑波纹便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整个宫殿『荡』漾开来。 不多时,四处如同萤火般与这浓黑魂魄格格不入的魂魄便在那浓黑魂魄中显现出来。 那四人的面孔也是依稀清晰可见的,然而在那浓浓的近乎如同重碾一般一遍遍碾压着他们的黑『色』魂力中,它们的魂魄被一次次碾为粉碎,然后又在魂魄的体质下自动愈合, 然后一次次显得比先前的形体更加虚弱了起来。 到了最后,这四张面孔的五官逐渐模糊着,如腐蚀般的黑气中四人的尖叫越发凄厉,然而声量却逐渐地小了下来,戾帝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直到他们的意识快要消散不见时,方才幽幽出声问道。 “那处功法,到底在何处?” “不知……我们真的不知啊。” 然而四人之中,只有一处魂魄勉强保持得了清醒,然后勉力用着虚弱却轻弱不能闻的语气说道。 戾帝脸『色』一沉,他审问这些人已经不下数十遍了,然而这些人只会给他这般含糊其辞的回答。 而瞿问说的他吞下这四魂的后果,戾帝自己也不是不明白,毕竟那无论是搜集到的寻常魂魄的量,还是那些奇怪魂魄的长老,都显示出了这些魂魄背后有着多么强大的一股力量。 戾帝自己也清楚,他虽然有信心自己可以在这千万寻常魂魄中出入自如,可他也曾偷偷去看过那些魂魄口中的金丹长老,他虽是不知这金丹长老和他之间的境界是相差何几的,然而在相差万米之处窥望那人,他都有种仿佛当初直面着将他头颅取下的那煞星的感觉。 而他哪怕是如今能无忧无虑地在这富丽水晶宫中,继续做梦当自己的圣上,若不是瞿问尽心尽力地帮他摆平这一切难题,他也是做不到这一点的,然而让他永远保持这幅不人不鬼,半死不活的样子,岂不是对他曾为九五之尊最大的羞辱和折磨? 因此哪怕是冒着被那所谓的金丹长老找上门来的危险,他也是要从这四人口中问出那功法下落的。 “你们要是还不说,我现在就把你们生生吃了!” 到底是生前受了无尽折磨,乃至于死后也残留着满身不甘的厉鬼,待到再催『逼』几次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来时,已经顾忌不了再多,戾帝凶『性』大显,此时他的脸上五官狰狞着,七窍之中缓缓流出黑『色』的脓血来,样子也越发可怖地随着他的心绪波动,向着他死前的情态靠近着。 而直到戾帝感觉到一双苍白的手平静地从他喉咙间穿过时,就仿佛整个身体都被一层冰块冻住,他的魂魄凝结得就连一个普通向后望的动作都再也做不出来。 瞿,瞿问! 身体比意识更早一步地在喉间嘶吼着,然而他先前让人将这水晶宫布置得隔音之效,却在此时仿佛成了将他硬生生推往深渊的一只手一般,他的任何声音如果不借助法术魂力,都无法传到宫外来。 他尚且没有主动找上门去,这煞星竟就找上门来要他的命了。 到了这时,戾帝脑子里方才真正对瞿问离开时,脸上流『露』出的极力抑制住的绝望方才有了真正一步的认识来。 原来哪怕他就算躲在这重重防御的水晶宫殿之中,也始终躲不过这金丹修者的一击来。要是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身体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就此凝结住,除了眼睛中回忆起自己曾经死亡时不自觉流『露』出的恐惧,还有一开始时勉强能发出的低哑嘶吼,戾帝只觉得此时仿佛有一只手在他身体里翻搅着,然后将他魂魄中所有能支撑他行动的魂力缓缓吸食干净。 而魂力被彻底吸食干净的后果,想到了那曾经和他娇笑着,却在他大口之下再无半分残留痕迹的美人,想到了自己也要踏上这般的后路,纵使戾帝极力想要挣扎着,然而在魂魄形态越发虚凝之中,他也察觉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躲过这人的绝望来了。 吴万阴的脸上没有多少波动,或者说他此时穿着的是寻常人修的一处壳子,哪怕就是心中有想法,那张没有任何神情与活人生机的脸上也不可能显出多少波动来。 而鬼王身上源源不断的魂力被汲取入他的身体之中,哪怕对于他浩『荡』的魂力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也不由视他『露』出惬意的有些许放松的神『色』来。 然而下一刻,本来如同寻常金砂,珍珠和琉璃浇筑而成,浩大同样庄严无比的宫殿之中,每一砖每一瓦上都缓缓绽放出了仿佛如同日月朝晖一般澄澈,却又透着无比清透得仿佛渗入人心力量的柔白光芒。 而这光芒,落入了戾帝身上,便仿佛融雪在热烈无比的阳光之下被浇融了一般,饶是戾帝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中,此时也不由被那灼烈得仿佛要将他燃烧殆尽的白芒痛得硬生生惊醒,然后痛苦地哀嚎了起来。 然而这灵芒天生便是克制魂体之用,魂魄薄弱的戾帝在这灵芒之下尚且被照得满地打滚,几乎恨不得立刻死在此刻上,那魂魄本就比戾帝强大得多的吴万阴没有万分防备地接下了这一击。 饶是吴万阴已经遭受过了宛如剥皮削骨般的切肤之痛,在这白芒之下,他仍是忍不住一声闷哼,随即怒火瞬间燃起,暴涨开的数十米黑『色』魂体硬生生撞开那间璀璨宛如白昼一般的水晶宫殿,却是连地上哀嚎着的戾帝都来不及看上一眼,便在瞬间化为一道黑光,飞速逃遁向远处离去。 然而在吴万阴即将闪身离开这片区域之时,水晶宫殿旁数百处平凡无奇的茅屋或者是石屋顶上陡然绽放出与那水晶宫殿之中同样灼人耀眼的白芒来。 这无数处白芒宛如有着自己的意识一般,在『射』出光芒的立刻立刻,便彼此相通连接成一道牢不可破的阵法枢纽,茅屋和石屋底下,无数处面目模糊的魂魄走出这石屋之中,身形或飘渺得一散即逝,或如虎熊一般已经能看出凝实的魂魄中『露』出的生前清楚的样貌。 而在走出石屋,向着那水晶宫殿旁,最不起眼的一处茅屋中无声敬一个军礼之后,无数神态不一的魂魄便这般没有任何犹豫和怨言的,在下一刻间便化为一道光芒,投入那散发着耀眼白芒的屋顶上来。 而在被无数魂魄投入之后,那道本就璀璨宛如白昼般裂然的灵芒便铺天盖地地再度朝着吴万阴所在之处笼罩而来。 离着水晶宫殿最近的茅屋之中,那闪耀光芒透着茅屋间隙漏下,纵然魂魄上也被烧灼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来,瞿问仍然是稳稳地坐着,然后将酒倒满桌子上盛着的九十三处酒杯来。 那些奋不顾身投身于明魂珠玉的士卒,是曾陪他奋战到死,浸润了九十五个久经沙场的将士之血的兵俑之身。 而这些兵俑经过这数不清的岁月积磨,方才凝结出百年难遇的器魂来。而若是没有跟随他,也没有遇上这意外之敌,这些器魂本可以修炼百年,然后比寻常阴魂更容易地化为人身,然后以纯粹的魂魄之体踏上这无上的长生修炼大道来。 然而如今,只因为他的这一句话。 这些千年前便为他奋不顾身,以身挡箭的英勇将士,便要在这百年之后苏醒不到十数年里,再为他死上这一次。 而这一次后,便是彻彻底底的魂飞魄散,再不得魂归故里的结局。 昔日无数已经记不清面貌的好友这般痛心疾首地劝告或者怒骂他的面容仿佛仍然在他的眼前,仍然这般鲜明地斥责着他: ——为这样的昏君搭上这千百好儿郎的『性』命,瞿问,莫非那昏君的命就是命,这千百人和百姓的『性』命就不是命了吗? ——瞿问,你的心就是铁铸的,你除了忠,没有情,也没有义。 他的妻孩与亲族当年怒骂着他,然后再不望他一眼,便决绝投入城墙下的大火中时的面容,襁褓中婴孩生动啼哭的面容,无数好友与曾经抵足共眠,亲如一家,却为他厮杀到死,刀戈穿身的将士们的面容语笑,一遍遍闪过他的脑中。 待到将桌上那九十三处空酒杯斟满之时,两道让他猝不及防的眼泪就这般从他的眼眶中落了下来。 戾帝少年时,曾在万人之中,眼神轻扫到他身上,轻飘飘夸奖过他的话语就这般再度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这人好生俊秀,看着却不是个兵蛮子,若是好生培养,说不定日后便是我北国的一大栋梁。” 第464章 逃出 难道, 他当初坚守的东西, 便一直都是错的吗? 搭建得本就十分的茅屋缝隙漏下一道又一道光芒,将着屋中简陋的几样兵戈照得一清二楚。 瞿问的魂体在这璀璨白芒笼罩之中, 感受到了仿佛被千刀万剐灼热烹煮的痛楚来, 然而他握住酒杯的手仍然是极稳, 直到将着那九十三处空酒杯的酒没有一点颠簸地喝下去。 他方才站起身来, 黑芒在全身一卷,便化作一道无形遁光向着水晶宫殿中遁去。 可既然已经错了,便只能一错再错下去了吧。 而在宛如光芒已经逐渐黯淡下来的辽阔无垠的宫殿之中, 纵使外在的痛楚已经消减了许多, 然而戾帝的身形已经变得只比他最初时候还要消散着, 神智在这仿佛被炙火灼烤的痛楚中所存不多, 戾帝便只能依靠着本能下意识地喊道。 “瞿……问……,瞿问!” 这喊声不仅流『露』出焦急和期望着的, 在魂体几乎消散的最后,戾帝的神智疯狂着, 只对自己口中的这个人生出无尽的恨意来。 这水晶宫殿中的白芒,定是出自瞿问之手的。 枉他还如此相信瞿问对他忠心耿耿, 原来那人早怀了不轨之心,如今来要他『性』命的那邪修遁去,瞿问却还迟迟不来救他,定是已经存了要看他去死的心思,如今只怕在哪个角落暗笑着看着他发出的悲嚎,只怕自己的这幅丑态还不足以让那人来取乐生笑呢。 这般想着, 戾帝心中的狂躁与疯狂的恨意便如同没有拘束的野草一般疯长着,哪怕他在意识模糊前,感觉到自己被一股黑芒包裹起来,隔绝开了那让他无比痛苦的白芒,他心中的恨意也没有半分消减来。 杀了,杀了这个立场不坚的小人! 这般恨意驱使着,让痛楚与衰弱同时折磨他的魂体,戾帝的眼已经如同野兽一般绽放出毫无人『性』的亮芒来。 下一刻,瞿问只觉自己的魂体一痛,他仍保持着飞遁的速度,只是面无表情地向下一望,便见那一团已经看不出任何形态,只有巴掌大小的淡黑『色』魂魄,此时以着毫不留情的力道咬上自己的魂体。 而从那魂体相交之处中,瞿问感觉到戾帝身上传来的对他极其浓郁而几乎忘记了一切的杀意。 也就是说,在戾帝魂体消散前的最后一刻,这人最恨的不是曾经杀了他的离安帝,也不是真正快要杀了他的那金丹邪修,而是自己。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一股浓浓的疲惫感觉涌上瞿问的心头来,纵使从来没有指望过戾帝可能对他的行为有一星半点的认同或是感激,然而在他舍弃了为人能拥有的一切,只为了将这人从危急之中救出之后,明确地直面戾帝从未对他消减过半分的恨意,瞿问心中没有怨恨生出,只有几乎一片空茫的类似于平静的疲惫来。 就这样吧。瞿问想着,他没有做出任何制止戾帝吞噬他魂体的事情。 只是他的魂体如今是戾帝千倍,戾帝便是在他没有任何抵抗的情况下吞噬,要将他吞噬完全那也起码需要数日来。 而这数日,便足够完成他将戾帝待到安全之处的任务了。 作为曾受了戾帝一句或许连夸奖都算不上,却为戾帝出生入死数次的将军,瞿问觉得,或许死在戾帝手上,就是他最后偿还这知遇之恩,自己也最应该得到的结局了。 这样荒谬却圆满的结局,足以让他在不背弃毕生信念的情况下,让自己再为那无辜枉死的千万人再偿一次命。 而被戾帝吞噬之后,魂飞魄散,永世不得再入轮回,他也终于能得到心灵上永远的安宁了。 在化为一道遁光,钻入水晶宫殿后千米处的一处传送法阵后,想着自己最终的结局,瞿问甚至有些释然的感觉来。 …… 水晶宫殿中的白芒固然如同削骨刀一般在吴万阴身上激起抽筋拔髓的痛楚,然而吴万阴毕竟是金丹后阶的修者,在丢出一件小山似的法宝,那法宝在空中便从几寸化为如重山般让人仰不可望的大小,吴万阴的魂魄一把撞入那重山之中,最后重山被他驱使着,硬生生从那无数白芒的囚禁中撞了出来。 而那九十三处魂魄的燃烧,也不过是将这白芒持续的时间延长了些许。 吴万阴阴沉地望着自己缩小了起码十分之一的形体,此时百丈的魂体外黑雾翻滚着,金丹修者一怒之间天云变『色』,如同重碾一般的浩大魂力朝着脆弱的隔绝海水的屏障重装开来。 这水晶宫殿以及其余茅屋所在不过是身处一处千米长的海峡之中,而海水被阵法屏障阻绝着,所以隔出一方如同俗世一般的化外之地,如今吴万阴将那屏障重重一撞,如同琉璃一般闪耀着斑斓光芒的屏障便仿佛一层脆弱的薄纸一般,在这宛如泰山压下的沉沉黑芒下无法抵挡地破裂开来。 汹涌的海水疯狂卷入,将着沿途阻挡的,无论是茅屋还是精心雕筑的水晶宫殿在一击之下便冲散开来,宏伟而浑体闪耀着法宝华光的水晶宫殿便这般淹没和崩散在海水之中。 而白芒看似强大,能对吴万阴这种金丹后阶的魂魄都造成如此强大的伤害,可实际不过是一处专门针对神魂而设的阵法罢了,在那汹涌海水将着阵法依托之物,也便是那水晶宫殿和茅屋完全冲散开来后,方才宛如不夜城一般闪耀着白昼璀璨光芒的城屋集聚之处,便仿佛被拉下了开关一般,所有光亮都在瞬息间熄灭了开来。 所有文明的迹象都在那海水仿佛疯了一般决堤狂卷中消失不见,然而吴万阴的神魂仍是高高伫立在漩涡翻滚而出的海峡边缘,他此时终于将那白芒对他身体最后的一丝影响彻底阻绝开来。 黑『色』得宛如小型山岳一般足有百丈之高的魂体上,一双浑浊而掺杂着浓厚血气杀意的眼径直望向那深峡之中。 吴万阴在找,他在找那真正让他受损如此严重的罪魁祸首所在之处。 而这元凶,甚至是不需要任何证据便能推断出来的,能布置出这样一处连他都受了暗亏的阵法,那元凶无非就是三鬼王中的魂魄。 想到自己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些已经认为是掌中之物,翻不出任何浪花的存在中受挫,前所未有的夹杂着愤怒,或许还有意思他自己而没有察觉到的恐惧的情绪涌上吴万阴脑中来。 吴万阴此时只想将那些人抽皮扒骨,让得这三鬼王的魂魄受尽这世间最为残酷的刑罚,最后眼睁睁望着自己的魂体被自己一寸寸地吞入腹中去。 然而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终究是让他脑子略微清醒了下来,明白那些蝼蚁的手中也掌握着可能伤及到他的力量之后,吴万阴陡然有了些许耐心。 此时他的魂力浩大无比地以他为中心扩大开来,然后以着猛烈的宛如飓风般的速度在那些废墟的宫殿屋室之中一遍又一遍地搜寻着,直到确定自己不可能遗漏下一处神魂的踪迹之后,方才再度搜卷着下一出来。 这搜查的魂力固然细致,然而当他真正将那一座城池大小的宫殿和围绕在宫殿旁边的屋室彻底搜查完之后,吴万阴终于忍不住泄『露』出些许疯狂而焦躁的情绪来。 不可能,那三个魂体如此耀眼的存在,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便这般逃出生机来。 在脑子里陡然闪过数种魂体隐蔽的方法,却还是找不到丝毫头绪之后,身体宛如一颗黑『色』高松一般静静望着深峡之中的一切,吴万阴终于忍不住他魂体之中暴躁而易怒的诸多情绪此时对他的魂魄疯狂地冲击。 他毫无忌惮地吸食着万人的血肉和神魂,以此铸就自己生机的力量便在此时变成了一把双面刃,以往在宗门之中向来以平静而多谋闻名的他只觉得此时的愤怒宛如是无数把利刃在刮削开他的一切皮肉来,只有当真正找到那三个神魂之后,他才能让魂魄中暴虐得无法宣泄出来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 就这般化为一道卷风,吴万阴的身体在瞬息之间便仿佛化为一把利刃,浩大的魂力一圈圈『荡』出,硬生生『逼』开他面前一切阻隔的海浪,为他开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来。 而那狂暴的百丈黑『色』魂魄,所经之处便是连深峡都被硬生生卷起万丈的沙土大坑来。 …… 瞿问疲惫地躺在一处浓密的海草之中,这处海草便在一处海沟之中,而这处浅沟也不过是离着发出那狂暴声响的深峡不过万米之遥,只要那金丹邪修发现了他的藏身所在,便几乎是一息之间就能抵达的地方来。 不过在他和戾帝两人同时经历过那白芒的削减,气息削弱到不计之后,那金丹邪修如果没有其他的手段,只凭借着魂力强弱便想搜寻出他们所在来,毫无疑问便是痴心妄想来。 当然,若是戾帝在完全吞噬了他的魂体之后,力量涨到在那邪修眼中如同一处耀眼莹芒之后的后果,那结果或许就不同了。 然而不知为何,瞿问此时觉得浑身一股浓浓的疲惫之意涌上,让他已经再也不愿为戾帝的后路考虑分毫了。 此时他再也没有一点想要撑下去的心思,他的魂体越发虚凝着,将要拢为数丈大小的模糊淡黑魂魄越发稀薄着,而他的身上,一处本来十分虚弱,如同云烟一般即将消散开来的魂魄,却靠着飞快吞噬他的魂体,而不断壮大着。 那团魂体之中,已经逐渐显出了戾帝苍白而狰狞的一张面容来。 第465章 索要 从那小团虚凝的魂魄中, 不断传来强烈得仿佛执念一般的沸腾杀意与恨意来。 瞿问静静地感受着自己魂体被一寸寸吞噬的疼痛, 然而他明白,距离他真正失去意识, 或许还要许久的时间。 而在这段清楚自己何时会彻底消泯干净的时间里, 瞿问难得地获得了些许安宁, 他不用再去想离安帝与戾帝之间的陈年纠葛, 也不需要再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而日夜遭受内心的百般折磨,更不需要再去费尽心里地想着该如何处理戾帝惹下的祸事之后的弥补之法,更不用再整日忧虑着戾帝从不处理正事的行为。 不会再有神智清醒的死亡濒临他面前时, 瞿问只感觉到了深深的平静和安宁。 然而对于吞噬瞿问魂体的戾帝而言, 瞿问这举动就宛如在倒满滚油的桶下再加上一把的烈火, 明明他才是被背叛, 本应该享有万乘至尊的至高天子,可是如今不仅落得濒死的下场, 还要狼狈而逃,先前积累的家业业毁之一旦。而瞿问说到底也不过是他的一介家奴, 不仅不尽忠救下他,竟然还是那个与来敌的人一样毫不留情地向他捅了一刀。 这个包藏祸心的家奴, 做错了事情不仅不诚惶诚恐地认错,竟然还在他惩戒他的时候『露』出这样无动于衷的神情?难道瞿问忘记了在生前时,若是没有他百般阻拦,这人早就被朝中老旧贵勋一脉的大臣斩为刀下之鬼了吗?哪里还能做到现在这样几乎和他平起平坐的地步? 越是这般想着,以往那些越来越表『露』出瞿问野心的事情便一点一滴出现在离安帝脑中。 此时他哪里还能有半分手下留情,弱小的黑『色』魂魄拼命壮大着己身, 便是以一种泄愤撕咬的姿态一寸寸将黑『色』魂体不断吞噬壮大着己身。 直到一道声音凉凉响起,瞿问和戾帝方才从各自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大哥,怎么样?我这好二哥的味道如何?” 离安帝以着一身儒雅君子似的打扮从一团漩涡水流中现出,不紧不慢地走到两人面前。 戾帝心中生出了无限恐惧,他仿佛再度看见了自己生前时离安帝也是这般率领大军,不紧不慢攻进皇城来时,朝他望着的那宛如看着死人的一眼。 如今他落到了如此地步,瞿问如此『奸』佞小人,定是不会再站在他这一边的了。一想到自己落入离安帝手中,可能遭到何种可怕的对待,戾帝此时几乎忍不住生出想要远远逃遁开的念头。 然而他也清楚,如此虚弱状态的他莫说是在这等近距离下逃遁,便是哪怕有充足时间逃遁开来,离安帝也能轻而易举地根据他魂魄的气息找到他。 而他落入到这般地步,还不是因为瞿问? 这般想着,戾帝心中又燃起了熊熊怒火来,然而这不妨碍他躲入瞿问的魂体后,『色』厉内荏地厉声问道。 “你想做什么?!!你还是莫要忘了,我当初若不是在记忆回复时留你一命,只怕你早就与那些逆贼们一起共赴黄泉了?如今大敌当前,你还要再恩将仇报不成?” 离安帝笑着抚了抚掌,望着此时还这般理直气壮躲在瞿问身后,竟还能对他说出这样一番道理也死不悔改的戾帝,他真的对这人能生为旧朝皇帝,生出了忍不住发笑的感觉。 “大哥哪怕在生死关头,仍是这般妙人,二弟实在佩服。” 离安帝笑着,话锋一转,气势却陡然凌厉了几分地说道。 “不过大哥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如今大敌当前,我们三人却是不宜聚集在一处,我们多在此地逗留一刻,那魂体气息极容易引得那邪修前来的危险便多增一分。” 听着离安帝这句话,戾帝脸一僵。他几乎是很不得立刻将这个仇敌远远推开在此处。既然知道他们汇集在一起的风险极大,竟然还来特地前来和他分说这一点,这人不是疯了还是如何。 而望着戾帝百变的面『色』,离安帝也不多转圈子,他再上前一步,便以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地上两团不成形的魂体,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势使得戾帝忍不住再往瞿问身后一躲着,让瞿问生生承受下离安帝的这沉重气势来。 瞿问没有反抗,却也没有说话的意思,此时他几乎将自己当成是一个死人一样,冷眼看着,只等着离安帝杀了戾帝之后,再给自己一个痛快。 “不过我有东西留在此处,大哥若是不松手给我,我只怕就不能放大哥一条生路了。” 明明扣上说的是威胁的话语,然而离安帝面上仍是笑涔涔的,就如同再儒雅不过的书生一般。然而看着离安帝这张笑面虎的面孔,想起生前被这人的部下干脆利落地从喉中『插』入利刃,断绝生机的痛苦场景,戾帝心中只生出无尽畏惧来。 此时他哪里还敢对这煞星说上一个不字,只要这煞星肯放他一条生路,他哪里会舍得区区的身外之物来?可是他根本不记得他逃离出宫殿还带来了什么东西,然而当视线转到瞿问的身上时,戾帝的视线陡然变得阴狠冰冷了起来。 难不成是瞿问带走了离安帝的东西,才会让这煞星追索到此处的?他果然早应该将这家奴杀了,如果能早吞噬了瞿问的魂魄,如今他也不会在离安帝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来。 被离安帝威胁而产生的深深愤怒,戾帝再度将它转架到了瞿问身上。 而这一次感觉到了戾帝身上再度朝他涌来的深沉恨意,瞿问已经没有了半分再去猜戾帝心意的心思,他闭眼,没有任何波澜地开口说道。 “我没有带一物出来,无界海搜罗到的的宝物,本就是锁在水晶宫殿之下,我们三人都能随意进入获取的。” 那些所谓的宝物,也不过是一些散发着萤火,看似不凡的植物,或者是无界海海底沉下的没有修饰腐烂之物,他们三人刚来无界海时什么都不挑,就这般兴高采烈地一路将着这些看似不凡的“宝物”搜罗了起来,然而至今也没有找出多少件“宝物”的根底来,便只是当作寻常的东西缩在宫殿之中而已。 而在救出戾帝时,本就是分秒必争,极可能被那邪修下一刻发现踪迹的事情,他哪里可能还会记得了带上那些所谓的宝物来?更何况他们三人早有随意进出之权,若是离安帝有何看中之物,只需在离开时一并带走就好了,又何必在这生死危机没有消除的一刻,再来向他们索要这宝物? 然而这话落入了戾帝耳中,却是不折不扣再激起他的一层怒气的。 枉费他如此相信瞿问是一腔忠心,原来他的寝宫对于离安帝而言也是不设防的,若是离安帝早存了不轨之心,只怕他早早便死在这处寝宫之中了。这个『奸』佞家奴,原来早早地便对他包藏祸心,想着另谋二主了。 然而此刻不是计较这些东西的时候,戾帝忍住自己的愤怒,他勉强出声问道。 ”既然二弟有东西留在此处,便请自取好了,朕自然不会有一丝异议。“ 而望着眼前这瞿问越加解释,戾帝便越发愤怒的场景,离安帝眼中不免闪过一丝兴味,他倒是不介意再将这话说下去,好让瞿问彻底对离安帝死了心的,只是毕竟时间紧急,他也确实不愿再冒过多危险地听留在此处了。 “那倒是好办,还请陛下——” 离安帝话音略微挑起了一些,却是对陛下这个久违的称呼感到一丝趣味来,他微微顿着,便在戾帝提心吊胆的注视中扬声说道。 “将瞿大将军给我吧。” 这话一出,在场的两人俱是一愣。 饶是已经下定了死志的瞿问,此时都不由皱起眉头来,他睁开眼,一双如鹰隼一般锋锐的眼眸就这般停留在了离安帝身上,眼眸中已经亮起了荒唐和想要斥责的怒火。 然而他身后却是久久的一片寂静,待到瞿问反应到这寂静表示何意,然后颤抖着转过头来时,他看见戾帝认真思索的神情。 那是没有过多温情可言,就如同离安帝说着要一处寻常物件,戾帝认真地估算着这其中价值,没有任何情绪夹杂入其中的估算自己是否划算的神情。 而当这一刻,宛如『潮』水一般的重压席卷了瞿问的身体之中,瞿问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的崩溃的,然而他的目光怔愣着,有一瞬间只感觉仿佛全身都被炙火灼烤,痛苦不堪的感觉席卷而来。 原来,哪怕被戾帝痛恨,甚至是被那人活生生吞噬进补,他也终究是对当年那个祭台之上高不可攀的帝皇,曾经轻描淡写给他的一句夸奖,仍有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希望在其中的。 如今当彻底明白那希望就如同一场幻想一般,他这位誓死效忠的陛下,也从未将他的『性』命看作是人一般对待,而只是将他看作是一件寻常得可以随手交易的物品时,瞿问心中仍有着浓浓的仿佛荒谬一般的感觉生出。 这一刻,他心中一直以来坚守和支撑着他的信念,方才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开来。 而没有考虑太久,将自己的『性』命置于最高一切的戾帝,在想到那随时可能来的邪修之后,便不无可否地说道。 “好。” 这声干脆利落的好字一出,终于让瞿问的眼神彻底灰暗了下来。 而望着眼前这荒谬难言的一幕,离安帝生出了一丝后悔之情。 他后悔的不是今天与戾帝交换瞿问,因为如果不让瞿问自己对戾帝死心,哪怕强夺了瞿问过来,他也得不到瞿问真正的忠心。 他后悔的是,若是他当年没有去攻克瞿问的那座城池,而是先派人将元安帝捉来,然后在那还活着的瞿问前,让戾帝说出今天这句话来,或许他自己和很多人的结局,其实都可以改写。 第466章 行险 这般想着, 离安帝几乎要活生生握断自己手中那柄白骨扇, 然而他的面『色』仍是平静至极的,至少当戾帝发离安帝的视线已经从他身上移到他面前的瞿问身上后, 被恐惧驱使着, 戾帝魂体中猛然涌出一股力气来, 让他狠狠地将瞿问的魂体打到了离安帝面前。 下一刻, 戾帝略微凝实的魂体便在警惕地注视着离安帝的动作中,小心地从海沟中后退着,看着离安帝果然信守诺言, 没有任何想要追上来的举动后, 他的魂体一『荡』, 方才彻底地在飘摇的海草中消失不见。 离安帝低下头, 他打量着自己曾经的生死之敌苍白而颓唐的神情,也不多说话, 便只是轻笑一声,下一刻, 离安帝的魂体便带着瞿问虚散的魂体在一阵黑烟中消散不见。 戾帝从生死大难中逃生,当他越发远离之前所在的那一处位置之后, 心中紧绷的情绪方才逐渐地放松下来了。 然而如今他的魂体只成了不到最初一半的大小,这一路下来在无界海中积攒到的身家也全部在那来敌手中销毁于一旦之中,如今只身一人在这深不可测,又辽无边界的无界海中飘『荡』,戾帝的心神紧绷着,几乎每一刻愤怒都在以成百上千倍可怖的姿态向着他的神智席卷而来。 离着自己所在宫殿越发远离, 戾帝便发觉自己的怒火便越加汹涌,他不能接受自己几乎耗费了积攒的一切,最终却落到这般狼狈而逃的结局。 而他如今孤身一人,哪怕遇到了危险,也不会再有如同瞿问一样的家仆护卫在他身旁,如果他再逃窜下去的话,哪怕侥幸能从来敌手中捡回一条『性』命,也不具备对沿途那些无界海洞府中大妖和深不可测的无界海危险的反抗之力。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也无非就是命丧黄泉的下场。 就在这时,一个堪称疯狂的想法陡然出现了他脑中。 那金丹邪修受了这般大的损失,定然是不甘心在捉到他们三人之前便回府的,而他先前从那邪修手下的四个魂魄口中,得知了这四个魂魄与这邪修出自同一个宗门。 这宗门本扎根于另一方凡界中,算不得是根基雄厚的一方宗门,只是百年前宗门一长老在一处传承之地得到了上界魔圣传承下来的一门魂修功法,传闻修了这部功法之后,便可不畏惧任何天劫心劫,境界积累到达之后,便可自然而然地神魂成圣,铸就无上肉身,再飞升上界。 而仅凭无需经历任何心劫便可飞升这一点,便对于这处本身没有太过雄厚根基的宗门而言,拥有着无限的诱『惑』力,因此当时宗门长老便打算冒着哪怕修炼为魔修,举世皆敌的危险,也要让门中弟子都修习这魔门秘法,最后人人成圣。 可是这本该是暗中布置,缓缓向下渗透之事,可是没有人料到,哪怕再如何严密防范,百年之后,宗门中还是有叛徒背宗时泄『露』出了这门功法的消息,因此引得了宗门所在的那方凡界无数正派宗门群起而攻,使得宗门长老被迫挟一干弟子迁移到一处即将消泯的凡界之中。 因为这处魔门功法需要的修炼资源便是魂体,而消泯的凡界之中天地意识虚弱,以至于不能及时回散魂魄,因此消泯凡界中随处可见的游魂,对于这宗门而言便等同于随处可见的修炼资源,可以供该宗门所有弟子长老都修习到功法应有的境界,并且这处功法中还有如何炼制各种魔器的秘法。 而这宗门本来是来到这人族聚居之地中搜集魂魄的,只是不知后来出了什么事故,最后齐齐集聚于无界海中,而门中弟子开始修炼这门功法,如今的神魂俱是要比同阶修者强大数倍,传闻修为越高阶的长老与同阶修者之间的差距便越发大得可怖,便是仅凭神魂一项,也足以成就同阶无敌的修者了。 这样一门功法,虽是让宗门弟子全部修炼,可是戾帝从那四个神魂口中,得到的却都是茫然地表示自己并不记得功法一字,而且每次功法修习之后,都会被长老抹去修习功法记忆的回答。 因此戾帝也知,除非他拥有和那邪修长老对战的实力,不然哪怕他从这些魂魄口中得知了功法所在,那功法放置之处也定然是有着长老看护,他轻易勘察不了的。而他先前想的是套出那功法所在之后,让瞿问替他去将那功法拿到手,哪怕拿不到,只要不落入离安帝手里,也算不得是太过可惜。 可如今他拥有的一切宝物和魂魄都一朝丧尽,如果连这功法都最后放弃,那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这样的结局戾帝自然不愿意接受。 可是,如果他能从这次被偷袭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功法,那么功法的效用,或许就能弥补自己这次的损失。而等到他修鬼道一道大成之后,下一次他若是再遇到了瞿问和离安帝,便可以真正手刃仇敌,快意而强大地不需要顾虑任何人的生存在这世界上了。 那邪修长老现在定然是追索着离安帝和瞿问他们所逃之处去了,他看似如今伤重无力,可是神魂弱小也未必没有神魂弱小的好处,若是他能趁着那邪修长老被离安帝他们引走的时机折返到那邪修的洞『穴』,最后得到那功法,或许坐拥渔翁之利的,便是他了。 当然,这样冒的险应该是极大的,而且若那邪修没有将功法放在洞府之中,或许在中途围剿离安帝他们的时候折返回来,或许他就是自投罗网了,可是如果不冒这般险,什么都得不到就这般离开,他定然是不会甘心的。 沉浸在自己得到了功法之后的想象之中,戾帝魂体中本该是双眼的位置陡然闪动着幽幽的火芒。 而在将着自己魂体之中的四魂唤出来之后,没有再存哪怕一丝虚与委蛇的念头,戾帝直接以魂体道。 “你们的洞府在哪里?” 第一个魂魄神智已经模糊不清了,此时便连面容上的五官都如同蒙了一层薄纱一般,哪怕近距离地感受到了戾帝的杀意,那人也没有反应过来。 戾帝不再犹豫,他张口一吸,再狠狠一嚼,在魂体痛苦不堪的尖叫声中,戾帝将第一处魂魄的魂体彻底吞灭完全,融为自身的一部分,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戾帝的魂体略微凝实了一点。 至于第二处魂魄,早在戾帝将那第一处魂魄吞噬下去之后,便立刻反应过来了,第二处魂魄连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可以带您去寻洞府。” 戾帝空洞的眼眶中一双幽幽的鬼火亮着,静静地凝视着自己手中不足一寸大小的小人魂魄们,他的面上『露』出一个森然的神情来。 “你们三人给我同时指路,只要有一个人指的方向不对……” 戾帝眼眶中鬼火的光芒越发亮了三分,而这一次,三人俱是看透了他话中的威胁之意,此时连忙点头,生怕有一瞬迟疑了,就被这煞星吞了进去。 而他探寻邪修洞府这一举动,戾帝也明白无疑是等同于火中取栗,可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在贪欲和怒火的双重驱动之下,他身形一摇,便如同这茫茫海域中一尾银鱼一般银线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之中。 无尽海峡之中,吴万阴的百丈魂体目光发冷,他在一一扫『荡』完这些宫殿之后,魂体上丝丝缕缕的黑气弥漫开来,便如同无数张面孔组成的密密麻麻的网一般,在他身后无数俯身恭立的神魂在他魂力一『荡』之间,便如同迅猛的脱兔一般立刻从原地逸散开来,然后在海峡的间隔旁逸散开来,根据着哪怕一丝魂力的气息搜寻着。 直到吴万阴感觉到了深峡之中,与他的心神相连的紫王血尸,从神魂中发出的一丝贪婪的颤动来。 有外敌进入了峡谷,方才能引发紫王血尸这般异动来。 吴万阴暴躁而肆虐开来的情绪陡然如同重石一般沉凝了下来,他冷笑一声,暗道。 怪不得这三鬼王竟然敢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也要将他诱来此处。原来打的便是这般调虎离山的主意。 可是也不看看自己,区区三个脸上贴金给自己尊为鬼王的“鬼王”,竟然也敢不怕死到在他的头上打这般主意。 吴万阴冷笑一声,下一刻,他便挟着千道魂魄,化为这汹涌海浪中的一柱滚滚黑烟,以着瞬息万里的速度飞快向着深峡之中探去。 …… 无穷深峡之中,戾帝化成是与周围魂魄平平无奇的一道黑气,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探入了深峡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贼心虚的缘故,戾帝感觉到仿佛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随时可能掉落的可怕危险如影随行着,然而事已至此,自然没有回头箭的可能,戾帝只能一咬牙,以着平生难见的谨慎速度沿着陡峭峡壁,向着峡谷底探去。 然而刚刚达到峡谷底部,望着密密麻麻的一处又一处尸骨堆叠着,血肉的浓腥气息弥漫开来,饶是戾帝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也不由为自己看到的场景感到一惊。 这是得杀了多少万生灵方才能堆积成的血肉如泥场景! 就如同那些神魂口中说的,他们这宗门如果说最初只是为了搜罗已死魂魄而来的话,如今便已经是在大肆屠杀包括人族在内的全部生灵,以得到自己所需的魔器原料以及修炼资源了。 换句话说,这宗门中的所有人,都已经是不折不扣的魔修了。 第467章 抓住 可是魔修那又如何, 杀一人为罪, 屠万人称雄,若有一日他能屠得万万人, 便能成就鬼帝之身, 再次重现于这白日之下, 获得滔天尊荣与畏惧。 这般想着, 当再度望下深峡旁的那些尸身血肉时,戾帝眼中已经带上了连自己都不知的炙热与疯狂。 然而与他预想的不一样的是,他藏入魂体中的三个魂魄, 在进入这里之后便仿佛受了天大的刺激一般, 魂魄的面容飞快模糊, 魂体消散着, 眼看着就要从他手上化为一丝黑眼。 戾帝也不愿太过浪费,如今能多吞噬一缕魂魄, 也是对他魂魄的进补和在危急之时多强大一分实力的保障。 将着三人的魂魄囫囵吞入口中后,戾帝再不有丝毫耽搁, 他的魂体化作一道黑芒径直从无数血肉尸身上一穿而过。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本是打着哪怕查探不到什么东西, 至少这些生灵尸身中也应该有些许魂魄残留,可供他吞噬壮大己身,然而这一路上从这些尸身体中穿『荡』而来,他竟是发现自己毫无所得,就宛如那些尸身中的魂魄被一处无形的舌头『舔』舐干净了一般,简直“干净”得让他魂体发麻。 越往尸身底部探入, 一股隐隐间发自本能的恐慌与畏惧,便让戾帝的心绪彻底烦躁了起来,他的血眸中出现了隐隐的焦躁,甚至逐渐有了一种他来到了这里是一个错误选择的预感来。 然而事已至此,他又哪里还能有半分退步的余地? 戾帝一咬牙,便只能坚持在无数尸海中游『荡』着,逐渐地,他似乎听到了一阵细密的嚼烟和仿佛刀戈穿入血肉中撕扯开来的声音响起。 崖壁不可能有功法存在,如今功法唯一可能存在之处,便只有那无数尸身之下的地方来了,戾帝此时只恨自己没有从那四个魂魄口中早早探出他们洞府的存在来,不过后悔也是无用,因为他自己也冥冥中感觉到,自己的吞噬对那些魂魄的震慑,或许还远不及那邪修长老对那些魂魄的震慑。 因此一些真的危及到『性』命的问题,他从这四个魂魄口中或许哪怕直接吞食了,也是撬不开口的。 然而已经到了这里,他再不下去一探,自然也是不甘心的。 戾帝对于自己逃遁的速度还是有三分把握的,他相信除非是那金丹的邪修长老亲自出手抓他,不然这尸体下面无论有何物,至少他偷望一眼,立时离开的把握还是有的。 而且他从这四个魂魄口中也隐隐猜测出似乎管理他们百些弟子魂魄的,如今也只有这一处邪修长老,或许还有其余几位,不过那几位肯定也是有要事绊在身上,一时脱不出手来的,而他自己最巅峰的实力,也只是距离那邪修长老所谓的金丹境界不过一丝差距,这样想来,或许他巅峰时候如果三人同力,能够擒住这金丹长老也不一定。 越往下游去,戾帝发散开的思维便越发转向于对自己将瞿问抛下的行为后悔,毕竟瞿问在身旁,确实也比他孤身一人要方便许多,而离安帝没有追上来,或许瞿问为他说情了也不一定。 戾帝没有发觉的是,越往下遁去,就如同本能中的直觉在隐隐告诉他,此时唯有后退才是最好的结果一般,他向下遁去的速度越发减缓着,逐渐生出连自己都只觉心烦气躁的悔意来了。 所幸他终于看到这一趟旅程的终点来了,戾帝小心翼翼地从着一处亮起了层层幽蓝光亮的防御护罩中探出,下一刻一只青黑的足有数个壮年男子合起来大小的手便直直朝他所在攥来,戾帝将魂体一缩,立刻止住前进的步伐,方才险险躲过那一只巨大无比的手。 而那手的主人扑了个空,却也不太在意,便只是径直再伸向尸身之中,随意抓住数十处尸身,便连带着挖出一大块血肉来,戾帝小心地找到另一处藏身之所后,方才小心翼翼探头看出。 而仅仅穿过他面前的那一处薄薄的血肉,这已经足够让戾帝看清面前发生的这一切了。 两个足有数丈高的人尸在防御护罩的坑底高高垫脚站起,而那些血肉便组成了高高在上的墙顶一般,以着极慢的速度缓缓压下,不时得引发那些紫尸极其难耐而又万分刺耳得仿佛直入神魂的一声尖啸来。 紫尸的紫黑如树皮般粗糙的皮肤下,暴涨的筋络宛如一条条游鱼一般□□绽出着,那高大如同巨人一般的身体里积蓄着足以翻山倒海的力量,皮肤和面孔上随着每一次的狰狞和进食,身体旁边蒙上的一层紫晃晃的光芒足以将血□□退到紫芒之外,给他们留下进食的空间来。 而紫尸五官的轮廓暴涨地狰狞着,青黑的牙尖血肉被大块咀嚼着,发出让人酸麻的撕咬之声。 而每一个紫尸伸出手,便足以将方圆十数米的尸体抓做一块鲜血淋漓的肉球,然后挤压着大口大口攥着那些血肉送入自己的口中,发出让人耳酸的进食声音,两个紫尸身上的五官轮廓已经如同异兽一般凸出狰狞,大块的腐烂恶臭血肉拥挤在他们的身旁,他们疯狂地抱住血肉啃噬的样子只让人想起疯狂地丧失了所有神智的野狗一般。 戾帝还来不及想再多,便见最靠近他藏身之所的一只紫尸,此时眼眶里一双无神而『乱』晃的眼向着他藏身所在望来。 下一刻,一只挟着赫赫巨风的掌便以着让他胆寒的威势向他径直攥来。 先前光是看那一掌伸来的威势,戾帝就忍不住生出些胆寒的后怕感觉来,如今直面对那掌风的赫赫威势,他更是感觉到仿佛呼吸都要被夺去的后怕来。 明明他的意识已经尖锐到极致地呼喊着要立刻遁逃,然而当那巨掌的紫光比巨掌更早一步地蔓延到他的身上时,仿佛他的一举一动,便连思绪都沉重至极一般,戾帝只能眼睁睁望着那处巨掌向他握来。 下一刻,一道堪称诡戾的声音便在他身后响起。 “我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便是一股极其狠辣的力道将他扯离了那巨掌的攻击范围,望着那紫黑巨掌在下一刻宛如穿过水一般直接将他所在之处的血肉打为血泥的样子,而那紫尸仿佛饿狠了一般发出更加凄厉而尖锐吼叫的样子,戾帝竟一时不清楚自己是应该觉得庆幸,还是该悲哀那捉住自己,逃离紫尸血掌的便是那曾经抓住他的金丹邪修。 “那两个鬼王魂魄,此时在何处?” 没有过多威胁的念头,吴万阴幽幽的眼眶中两团绿火亮起,便已经是打算直接用魔功将戾帝炼化了,自己再用那魂魄去那两处鬼魂所在的念头。 不过想到炼化的坏处,吴万阴又打消了炼化的念头来。毕竟炼化之后,邪术的消耗会不断损耗魂体,乃至最终消泯,如今戾帝还不够他一个拳头大小,只怕还没有等到他找到那两处应该是真正罪魁祸首魂魄所在位置,便消泯在这处了。 吴万阴自然不会做出这种得不偿失之事,只是先前发生的一切,便足以让他的最后一点耐『性』就这般磨灭光了,如今他却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两个魂魄的去处了。 望着面前已经化作数十丈高的黑『色』魂体,而那黑『色』魂体之后,无数双显然已经是饿绿了眼的幽黑魂魄此时幽幽望着他的样子,戾帝登时再识相不过地伏着身子,连连说道。 “我有方法找到那两人,我有方法……” …… 带着瞿问向着无界海中早有准备的一处隐秘藏身所在前进的离安帝陡然感觉到了一股深深寒意,他没有忽视这股感觉的产生,在意识到这股感觉之后,他立刻便反应了过来这生杀之险只怕与那追杀他们的邪修有关。 可是他们已经逃开了这么远的距离,如果那邪修有方法,不可能刚刚没用上,现在才想到了法子施展才对。然而对自己这个想法没有太多的信心,离安帝立时便低身对着瞿问问道。 “那邪修可还会追上来?” 瞿问听了这话,却是连个笑意都扯不出来,他如今魂魄不仅在白芒那处受了重大削弱,更是被戾帝吸了小半魂力过去,如今的实力和感知范围却是不及离安帝万一,除了先前以防万一布置了白芒和传送法阵所在外,哪里可能真的如同这些人设想的一般还有方法知道那邪修是否能赶上? 更何况离安帝从戾帝手中虽然是“交换”来了他,可他毕竟不是一个物品,哪里有可能会立刻改变自己的心意,便就此效忠离安帝,为那人一心一意着想?如今他看离安帝带他飞快遁逃,生不出一点感激的意思来,便只有满满的疲惫之意,倒是宁愿离安帝就在此处彻底丢下他。 至于他的结局,无论是被那邪修捉住,还是被路过的某处妖族这般杀了也好,所有的事情都一干二净,他也不需要为这世间的许多事困扰至深了。 然而或许猜出了瞿问的念头,离安帝此时垂眸望着他,却是无由来地笑了一声来。 “瞿问,哪怕你真的想死,你也应该为我手下的这百人考虑一番来,如果你我就在此处这般死了,你让我带走的那百人将卒,他们可眼巴巴地就等在洞府之中,等着你回去呢。” 听到这句话,瞿问黯淡无光的双眼陡然燃起了光亮。 第468章 现身 没错, 他还不能死, 至少在那金丹邪修的威胁没有彻底摆脱之前还不能死,他不能让他收拢来的那些魂魄最后葬身于金丹邪修手上。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 瞿问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抵抗之心, 全心全意地开始为离安帝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然而沉思许久之后, 他的面『色』难以抑制地差了下去, 而望着瞿问的面『色』,离安帝心中陡然也浮现出不安的感觉来,这时他和瞿问同样心有灵犀地想到了同一方面。 “如果是陛……他被捉住的话……” 瞿问沉默着, 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无需说下去, 离安帝也应该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如果戾帝被活捉了的话, 哪怕没有人『逼』问, 那人也是一定会将他们两人的踪影全盘托出的。 而以戾帝现在没有多少自保之力的状态看来,他们两人因为知道金丹邪修在何处, 可以选择适宜的逃跑方法,然而戾帝若是一股脑地钻进了来敌的领域之中, 那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的。 “他不至于疯到自投罗网的地步……” 离安帝想了想,有些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 然而这一次,对戾帝知之甚详的瞿问却只能苦涩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们三人当初义拜兄弟时曾在彼此魂魄上留下追踪魂约,这魂约压制不下,用寻常手段也阻隔不了,” 知道离安帝的担心, 瞿问此时再开口,却已经是再平静不过的神『色』。 “不过却可将所有魂约转移到拥有魂约一人身上。” 离安帝已经隐隐知道瞿问下一句是什么了,金铠中英武不凡的男子此时伸出手,那双沉凝的眼便落在离安帝身上,夹杂着说不出的复杂与释然。 “所以,陛下—— 把魂约给我吧。” 久久地伫立不动后,终于,离安帝方才有了动作。 他人身高的魂体陡然化为数丈高长的黑凝魂体,然后将瞿问一把挟于魂体之中,向着来路再度激『射』飞去。 瞿问心中隐隐猜测到了离安帝要做的是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却只是徒劳地动了动嘴唇。 “陛下……” “闭嘴。” 离安帝恶狠狠地训斥了他一声。 “早知道我便不为你放那昏君一条生路了,左右被找到也是死一个下场,倒不如我现在赶回去,趁那昏君没落入邪修手中前,将那昏君掐死,你我二人还能杀出一条生路来。” “我何德何能……” 出乎瞿问意料之外的是,他此时竟然没对离安帝话中要杀了戾帝的话有太多异议,而一开口,他低低说着,却是让自己都为之心惊的有些动摇意味的话来。 而他这声话虽然低沉,却一字不落地进了离安帝的耳中,此时身着帝皇华丽冕袍的男人面上的怒『色』一扫而空,却是陡然浮现了些许笑意地说道。 “良臣自该选投明主,待到我修成鬼帝之日,孤自当开万世太平,庇万代子民,活万界英魂,瞿将军可愿为我麾下一员,为我开土辟疆,斩尽一切不臣之人?” 仿佛看到了这般盛大景象一般,瞿问嚅动着嘴唇,最终轻声答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便已经有这般宏大的愿望了,因此在得到戾帝夸奖的那一刻,他曾经以为他就可以为座上的圣明天子扫一世邪佞,开万载太平。 然而直到自尽的那一刻,望着城下的狼狼烽火,他才明白这只是个不能实现的奢望罢了。 而阴差阳错之间,谁又能想到,当初他恨不得啖其骨食其肉的仇敌,如今竟会变成他效忠的明主,而他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的帝皇,却在这一刻成为他的生死之敌呢? 瞿问心中生出无限感叹来,然而男人以魂体化成的金铠之上,却开始绽放出了灼灼金光,一如当初守城时一般毫无动摇的璀璨和绚丽。 到这一刻,离安帝心中方才生出些放松之情来,他明白,他现在才算真正收服了这个难缠的敌人。 而金石难开的瞿问尚且如今能投于他的麾下,他曾经希冀的一切,又有什么理由可能会不实现呢? 凭借着魂约感应,离安帝几乎以着一瞬百里的速度飞快向着他感应到的戾帝所在之处赶去。 然而当赶到深峡一侧后,望着那深不可测的深峡中黑屋剧烈翻腾的场景,离安帝心中的不安更加剧烈来。 下一刻,一只巨大魂体化成的大手便将他连同瞿问一起狠狠攥入深峡之中。 “一个个竟然迫不及待地自投罗网,也省得我再花这些功夫去寻人了。” 巨大浓黑的魂体中,吴万阴一双眼爆发出灼灼的光芒。 “给我死吧!” 面对魂魄虚弱得几乎快消散的戾帝,他固然没有丝毫吞噬之心,可这两个实力如此强大的魂魄,他吞下之后再缓缓攫取了他们的记忆,岂不是一举多得地恢复伤势而且得到克制魂体法术的方法。 然而下一刻,一道白芒穿烫着他的魂体而来。 固然他灵敏地躲了一躲,没有让这光芒穿透他的主体,然而那白芒灼烫的触感再度涌上,仍是让吴万阴难以抑制地回想起刚刚被这白芒伤害的事情来。 察觉到手上攥着的一个虚弱魂魄竟然还敢用上一次的方法再度伤害他,吴万阴眼中再度爆发出暴虐的光芒来。 他要将这两个魂魄碎尸万段! 然而下一刻,一道浩浩『荡』『荡』仿佛能够斩裂星空的剑芒,铺天盖一般地从天地每个角落无可逃脱地向他斩来。 在大部分魂体逐渐崩散着泯灭为烟灰之中,吴万阴难以置信地睁开眼,望向那剑芒发出之处。 青年熟悉的面孔向他望来,那双沉黑的眼中波澜不惊,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它的魂体魂飞魄散。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人不是死了吗?这个金丹初阶的修者怎么可能拥有斩裂他魂体的能力?!! 是他大意了,以为在深峡之中不用套上壳子就拥有自保之力,如果不是他一时大意为了捉住那两人,怎么可能犯下这种低等的错误来?! 然而后悔已是无用,感觉到比烈火灼烧还要剧痛万倍的痛楚蔓延到身上,于死前疯狂的嘶吼裂开之中,吴万阴陡然积聚出一层魂力,然后向着那站着不动声『色』的青年疯狂『逼』来。 哪怕是死,他也要带着这人一起死!! 然而身体在靠近那人时,一股让他恐惧的吸力将他猛然一拉,下一刻,吴万阴便发现自己已经在一片星辰耀眼的浩宇之中。 而在那一处,攻守却在刹那间相反过来,挟着浩『荡』星辰之力的叶齐从容一击之下,便将吴万阴的魂体刹那炼化入星域之中。 …… 感觉到星域隐隐发出的饥饿感觉被满足,叶齐方才放松了下来。 在他与和麓告别之时,当明白了那两个元灵背后的是魂体邪修之后,他便明白这是他的重大机会。只要那魂体邪修不是和他相差一个大层次,而仍然在金丹层次,他就有把握将那金丹邪修拖入星域之中。 不过在感觉到金丹邪修魂体如此强大的那一刻起,他便陡然起了一个念头,那便是索『性』将金丹邪修手下的魂体干脆一网打尽,毕竟星域现在的胃口越来越大,而这些送上门来的邪修魂魄无疑是最好填满星域胃口的食物,如果他能将这金丹邪修以及它手下的诸多魂魄一并放入木钗之中,就能省下许多以后搜寻魂魄填饱星域的功夫。 因此他将计就计,索『性』就让那邪修斩杀了他的化身,自己便用着隐蔽的神通跟随着那邪修进入深峡之中,在查探完了这里并没有元婴层次的大能,也没有让他生出任何危机之感的存在之后,叶齐本就想直接动手,将这魂修出乎意料地重伤之后,再拖入星域之中。 只是当他听到邪修手下的魂魄说着这里还有三鬼王之后,为了一网打尽,他索『性』就暗中潜伏着,一边修炼,一边打算等到那邪修捉住三鬼王之后,再将他们一并拉入星域之中。 如今邪修被重创到如此地步,那三鬼王魂魄同样也受到重创,他自认这是最好的时机,便索『性』在此时现身而出,将邪修击杀完毕。 察觉到自己神魂中受着星域反补而凭空增加的三成浩『荡』魂力,此时应该稳稳比得上寻常以神魂强悍出名的金丹中阶修者,叶齐也说不清自己此时是应该高兴,还是为之心忧。 毕竟以着邪修固然被重创,可是也属于金丹后阶的魂魄填饱星域的胃口之后,星域也只会是越发地难以满足,而到了那时,若是他的实力没有跟上星域所需的魂魄增长,那便只能说是引火烧身了。 然而如今邪修的魂魄入手,也可以算得上是解了他的一时忧虑,此时此地也不是能够停下来多想的时候。 在将着吴万阴记忆中的魂魄根底略微一扫,确定除了吴万阴外,还有两名长老以及掌门,只是这三人全都弃肉身重修神魂,便是元婴层次的掌门如今也没有恢复顶峰时期的一成战力,如今龟缩在无界海中一处,此时也不是见面时机后,叶齐便将探寻吴万阴记忆的事情放下。 他挥剑一斩,无数片如鱼鳞般轻薄清透的剑影便在瞬间斩出,化为穹盖一般的穹顶牢牢遮挡在峡谷之上,不让任何一处魂魄有可能逃脱出去的机会。 到了这时,叶齐方才好整以暇地将着自己的视线放到那三鬼王上来。 从一开始时,他便隐隐在这三个魂魄上感觉到了些许的熟悉之感,然而那三个隐隐能现出人形的魂魄面容他确实也是一人都不识,对于这熟悉之感从何而来,到了这时,叶齐方才有了几分想要探究下去的好奇。 第469章 神道 而望着叶齐的面容, 三鬼却是一震, 三人难以置信地望着叶齐,一些模糊的记忆便在此时涌上脑中来。 到了这时, 叶齐也终于想起了这三人给他的熟悉之感从何而来。 在他杀了赵北尹之后, 为防止形成危害人命的鬼域, 便从天将城中收拢了数万鬼魂, 而在他想要将那数万鬼魂放归于天地之间时,这批鬼魂中魂体最为凝实的三鬼便被他放纵着逃出,而那时为了寻到这三鬼魂体为何如此凝实的原因, 他只是在三鬼吞入的东西中夹带了一片银魄圣树分枝的枝叶魂魄。 这一丝魂魄极其微弱, 却是极难被化去和察觉到的, 也可以方便他掌握这三鬼的异动和查探清楚为何这些魂魄没有消散的原因来, 只是后来他忙着结丹之事,再加上到了别处凡界之后, 木钗中的这些魂魄也在逐渐消泯开来,如今已经消泯大半, 只剩下少许魂魄在木钗之中,也泛不起太多波浪来, 他便没有太过关心这三鬼的动向。 毕竟在他想来,这一处凡界的天地意识可能有大变,三鬼消散在这人群聚集的城池中,而且银魄圣树分枝也告诉过他三鬼的位置已经难以感知,多半是已经消散在这方天地之中或者已经被某处魂体吞噬了,所以他也逐渐将这有些蹊跷的三鬼遗忘在了脑后。 叶齐却是没有想到, 吴万阴口中说的那三鬼王,竟是指的便是当日他放走,还丝毫魂力修为都没有,如今不过数载,便已经险险『逼』近金丹境界的鬼王。 这修为的进展程度,哪怕是自认修为进展神速的他比起这三鬼,都可以说是远远不如来,若是到了大方世界中,这三鬼的修为进展绝对会令无数宗门瞠目结舌,乃至于生出垂涎之心来。 不过也可想而知,这三鬼竟然能在数年间便修炼到这种境界,生前的身份显然不仅是赫赫有名这么简单,这种修为的进展,只能让叶齐想到,除了修道之外的另一种方法,那便是神修。 神修与修道不同,修道炼的是以天地之力为己身,而神修却是修炼的是香火神魂之力,以信仰成就己身。 关于神道的记载,叶齐也只是偶尔在一些修真界闲杂散谈中看到过,传闻这是一种被正统宗门视之为旁门左道的功法。 如果一国君主或是有名将领能臣能在万万人的信仰香火之力下逝世,便有可能在万万人的信仰香火下神魂成就为鬼将乃至鬼王之躯,这鬼将和鬼王之躯若是能再度吞噬万万人的神魂,便有晋阶为鬼帝,也便是相当于人族元婴修者的可能。 这等歪门邪道,自然对于苦修千年却突破无门的修者而言是一大难以言语的引诱。然而神道之路有悖天地之伦,更何况在寻常正常的天地凡界中,哪怕是大能的魂魄若是离体时间太长,也会被天地强力所泯灭,更不用提寻常凡人的魂魄。 而鬼王与鬼将大成之后,哪怕是拥有寻常筑基乃至金丹修者的战力,却也会在同时成为无数主修魂道神通修者最渴望的法宝炼制原料抑或者是增强己身神魂的丹『药』炼制原料,有些凡界不过有鬼王降世,便会引得无数凡界修者呼朋引伴,前来瓜分擒获鬼王后的魂体。 再加上真雷之霆对于魂魄这种邪异存在几乎一诞生便立刻降下,绝不让它留下半点存活可能的存在,而神道之路每进一步就需要极多的鲜活魂魄,因此上古之时或许还有几位以神道出名的魂修得以幸存,然而自从天地灵气逐渐荒寂以来,修神道者可谓是天怒人怨,几乎并列成为了魔道修者一般人人喊打喊杀的存在。 而一方即将消泯开来的凡界,对于诞生在这方凡界中的邪魔歪道而言无疑是□□『裸』敞开的一面宝库,若不是吴万阴所在宗门在运用秘术,耗费宗门多年底蕴方才赶得及在大阵封锁前进入这方凡界,只怕这些魂魄根本不可能在这方凡界中如鱼得水,更不可能有类似于三鬼这样的存在竟然能阴差阳错地成就鬼将之身,险些踏上鬼王之路来。 然而叶齐这一路走来,却是没有发现半分修习神道的鬼物痕迹,而如今第一次见到,却恰巧是他曾经捉住的那一批天将城中,而且吞噬了赵北尹腰身魂魄中的几人,这如何能让他心中不生出些疑虑来? 再加上想到木钗之中那剩余的些许残魂,无不是当初吞噬赵北尹妖体最狠,也吞噬得最多的几人,想到这一点时,他心中一凛,隐约有些察觉到这些魂魄之所以能如此强悍的由来。 叶齐自然不是迂腐的同样认为神修属于邪魔之道的修真界之人,对于修真界中许多已经如同尝试一般的公认说法,他心中还有许多如同疑虑,前世的记忆也让他从未全信这些说法。 因此在感觉到自己已经隐约把握到了神道入门之法后,他只是将这件事记在心中,等到了空余之时再打算验证自己的想法。 毕竟道途漫漫而艰难,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哪一日没有道消人散的可能,到了那时,若是他能想出一条可靠的神道之路,未必不能作为自己依仗的后路来。 这些想法在他脑中一瞬闪过,将这些想法整理好之后,叶齐也不多言,望着一团虚弱得几乎快要消散的鬼物魂魄,他伸手一掠,全身散发出的惊人气势几乎使得千米之下的坑底,紫王血尸发出焦躁得妄图对抗,却隐隐含着些许畏惧的吼声来。 叶齐闭眸,他早就将峡谷之下的一切东西都用神魂扫遍,而这两个堪称是金丹初阶,战力强劲至极的紫王血尸在他眼中,却也不过是能够一剑扫平的邪物来,而若是以着真雷气息,不过一丝便能将这两处炼尸斩为灰烬来。 然而此刻,他却是需要人为他解答心中的那一份疑『惑』,不顾着面前仍有些异动的两处魂魄,叶齐平静闭眸,没有半分后退地念头。对于修者而言神魂已经是比肉眼还要灵敏地察觉一切的存在,因此他并不担心在自己神魂的监视下面前的两个鬼物会有何异动来。 “瞿……!” 戾帝只是发出了一声厉喝,便发现自己被一股巨力狠狠攥入手中,而他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短促呼唤,便只能无力地丧失了所有感知之力。 望着戾帝被那人吸入身体中的样子,瞿问脑中陡然闪过无数魂修可能对待魂魄的阴毒法子来,几乎是数百年下意识想要守卫君主的意识使然着,哪怕是魂体已经虚弱不堪,他也迈出一步,瞳眸一利,哪怕螳螂当臂,也下意识地想要从叶齐手中救下戾帝来。 然而他只不过迈出了一步,便被身后的离安帝硬生生地拽了回去。 离安帝语气平静,男人低低地问道。 “你要做什么?” “别忘了,你如今是谁的臣子。” 瞿问徒劳地张开了口,然而最后,他沉默地望了一眼已经再也见不到丝毫踪影的戾帝,努力地闭上了眼眸,最后沉默地站在了离安帝身后,便是一副已经完全听命于离安帝的样子。 到了这时,离安帝方才松了一口气来。 而看似在用着繁复的搜魂之术,然而叶齐早就将那鬼物的魂魄以神魂拽入了星域之中,毕竟与搜魂之术相比,自然是星域更能在此时解答他心中的疑『惑』。 仍然有些许鼓胀地包裹着什么的纸片没有任何异动,漠视着他将魂魄拉入星域之中。 当处身于灿烂无比的星辰之中后,一种仿佛天地万物在手,由他掌控的感觉让叶齐终于放下心来,吴万阴的魂魄已经被星域缓缓碾散开来,到了此时,结合着戾帝的记忆,叶齐也终于弄清了这三鬼和吴万阴宗门的根底。 简单而言,那便是这两个魂魄便是死上一万次都不足为过的。 戾帝生前醉生梦死的记忆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叶齐匆匆略过,便只是有些唏嘘地目睹了盛世如何在戾帝手上转化为烽烟遍地的『乱』世,最终哪怕有着瞿问这样的忠臣厮守不退,也葬身于一无名将领手中的经历。 而三鬼结拜之后,在城池中恪守底线,成日提心吊胆怕他杀回城中的日子,发现这片天地有巨变,借着通往无界海的灵船赶到无界海深处的样子,最后戾帝耗费一大堆人力物力命令着建出一座宫殿,然而快乐的日子没几天便被吴万阴追上门中,自认被瞿问背叛的日子。 这些在戾帝看来起伏万分的生活,叶齐如同旁观者一般细细望来,在发现其中没有过多需要他留心之处后便抛在脑后不见。 没有丝毫情面地将戾帝魂魄吸入星域炼化之后,叶齐又飞快地投入对吴万阴脑中记忆的翻阅来。 在快进一般地将吴万阴脑中大半时间都用来捕杀修者,吸收神魂的记忆翻过之后,叶齐的呼吸一顿,他陡然在某个记忆中停了下来。 那是一片月阳林根底的间隙,他以着吴万阴的视角,能够轻松看出数十个宗门邪修弟子在以着这门功法蛊『惑』着他人的神智,让这些初入无界海的修者们进入梦境之中,然后悄无声息地吞噬他们的魂魄。 碍于这些修者的血肉没有达到这宗门的要求,因此这些初入无界海的人修尸身得以保存,而不是被着这些魂魄一并带回深峡之中,然后喂给紫王血尸,以强大这些血尸的实力来。 第470章 收拾 而在那些修者一个个在无知无觉的睡梦中死去之时, 吴万阴手下之人便会将那些修者体中的魂魄一处又一处地吸取出来, 吴万阴则俯瞰大局,看着哪一方位出现了错漏, 他便会出手将那除了错漏之处解决。 毕竟在吴万阴看来杂鱼一般的修者中, 也会有少数几位修者因为身上的异宝或体质拥有从梦中醒来的本领, 叶齐以着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这一幕幕已经在过去发生了的事情, 那些场景或者恶心或是血腥,又或者深深让人不寒而栗,然而叶齐没有一丝逃避的念头, 因为他明白此刻才是『摸』清楚这些人神魂攻击之法的最好时刻。 而这些场景哪怕再如何凄惨血腥, 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哪怕他在星域中翻览这段记忆, 再觉得如何身处实境,也已经是不可挽回了。 直到他看到了汤九, 一个曾经在他面前活生生的表现出喜怒哀乐的少年人在从美梦中醒觉出来后,纵使已经开始觉察不对, 想要逃跑,最终还是被着没有一丝心神留在汤九身上的吴万阴漫不经心地吸了神魂, 然后躯壳丧失所有生机地软倒在地,他的喉头一紧,方才对这一切有了真切的实感。 “我是溟阴派的长老,还有两位长老和我们掌门比我实力还要高强,你不能杀我,你一旦杀我, 他们就会立刻感知到,然后赶过来的,掌门是元婴修者,你这种小手段是奈何不了他们的……” 吴万阴的魂体确实强悍无匹,以往被攫取进入星域的魂魄从未能在他已经下了明确控制命令的情况下,竟还拥有开口的能力来。 叶齐抬头望他,那双幽黑如深潭的黑眸陡然如同剑锋般『射』出一道寒芒来。 吴万阴只觉得一股仿佛从头顶直到脊髓割下的刺痛从他魂体内部传来,它疯狂得想要挣动着,却发现自己在这星辰般的浩瀚之力重压之下除了口吐恶语,根本动弹不得。 意识到自己的『性』命完全掌控在这个它看不起的金丹初阶修者手上之后,纵使再觉得如何耻辱,吴万阴也明白自己只剩下了哀求那人放过它这一条道路。 吴万阴此时终于有了自己被困为阶下之囚的自觉。 “小人愿意认主!小人愿意认主啊!!小人还有大用呢,认主之后小人『性』命系于主人身上!小人神魂浅薄,而且暴戾狂『乱』,不是适合吞噬的原料啊!!小人宗门里有一门没有后遗之用的道法,只是小人修错了道,才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在抛下了最后一丝强者的自尊之后,面对死亡的威胁,吴万阴几乎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踩到底子里,好为自己能换出一条哪怕是为仆的生路来,它痛哭流涕着,黑『色』强大的魂体在痛楚中浮现了一个中年人苍白痛楚,却勉强自己面带讨好笑意地努力讨饶的面孔。 “主人修炼这道法之后,再吞了外面小人手下这些弟子神魂,他们也是修炼了这门道法,神魂比寻常人强大纯净数倍,小人也是将它们看作是储备吞食神魂,所以没有让它们过多修炼这门道法,但这门法门绝对可以让您的神魂比同一层次的修者强大百倍,而且修炼到飞升地步之后可以立地飞升,无需经历道劫心结……” 吴万阴已经说的是天花『乱』坠,几乎是恨不得将他手中唯一剩下的这门功法筹码捧上天来。 而任何心智哪怕有些许不坚定的人,听到它这话,只怕早已动摇了起来。 毕竟吴万阴的神魂固然受创重大,可毕竟是一名金丹后阶的魂修,能被叶齐抓入星域,一来也是因为先前它与莫伶仃,还有三鬼王交手时受创严重,而且魂体游离身体在外,没有过多防备,就被叶齐再度陨星一剑刺成重伤。 二来也是它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叶齐体内的真累气息对它天然的克制作用,使得它在感知到这股气息时便如同遇到了天敌一般下意识地动作迟缓了一瞬,方才被叶齐抓到了这可趁之机。 若是换做是旁人,哪怕拥有可能克制魂道的能力,便是仅凭着这两层如同天堑般的修为小层次,也是绝对不可能凭借金丹初阶修为便能制服一位金丹后阶的魂修的。 而以着魂修在魂道上的克制之力,若是真的能得到吴万阴真心实意的投靠,待到将着吴万阴的实力重新调养回到金丹后阶巅峰,说不定在元婴神魂较弱的修者面前,也未必没有逃跑之力,而仅凭着一个金丹后阶魂修仆人相护,便足够金丹初阶修者平平安安地晋升到金丹后阶来,这无疑是给自己的『性』命加上了多重保险。 可是听着吴万阴如此具有蛊『惑』『性』的话语,叶齐『操』纵着星域中的星辰阵法攫取吴万阴神魂的动作却一丝未停。 如果他真的能得到这金丹邪修全心全意的投靠,那么他放过它一命也是不难的,毕竟等他自己晋升到金丹后阶,再物尽其用地将这邪修神魂让星域吞噬了,也同样是个处置邪修的手段。 可是以着吴万阴记忆中那些残忍而嗜血到极的手段,这人有可能真的老老实实成为认主他的奴仆,然后一心护卫他到金丹后阶来吗? 细想着这邪修亲口说出认主之后给他功法的话,叶齐心中更是一凛。果然,在他仔细扫遍了吴万阴零碎繁复的记忆之后,他发现自己果然没有找到那门功法的半点信息。 原来吴万阴就是自恃他哪怕搜查了它的记忆,也是绝对搜不出那门功法的半个字,方才敢用这门功法来和他提条件来。 若是旁人用的是搜魂之术,查探不到吴万阴记忆中的功法,或许就自认修为不济,无法查看吴万阴脑中的全部记忆来。然而叶齐却是明白,他此时用的便是比搜魂之术更加高深的星域,莫说是吴万阴这般的金丹后阶修者,便是曾经的上界大能,都在最后无法抵挡地被他翻览着所有记忆。 然而吴万阴这个仅仅是修炼了魂道的金丹后阶修者,竟在他的星域扫阅之下,也不能发现那邪修魂魄中半分的破绽来,这如何能不让叶齐心中警铃大作? 而这样一个记忆连星域都能瞒过的魂修,让叶齐如何能相信它会甘愿受钳于自己之下?所以在在明白那邪修有隐瞒星域的手段后,叶齐心中对于这邪修的信任更是降到最低。 叶齐毫不怀疑,他如果真的和吴万阴签订了依托在元灵上的主仆血契,吴万阴绝对也能使出手段能从他手下逃脱。 到了那时,一个修为恢复到了金丹后阶巅峰,而且对他的克制魂道手段有了防备的魂修,那方才是最为可怕的敌人来。 因此在瞬间便捕捉了吴万阴话中的漏洞,然后意识到这一点后,叶齐手下的动作没有犹豫,他仍然是控制着星域缓缓将吴万阴的魂体吞噬着的。 这过程会无比缓慢而痛苦,却始终能给吴万阴的魂体留下一缕生机,不至于让它完全断绝来,毕竟对于吴万阴口中所说的那宗门长老和掌门,叶齐承认他心中确实还是有些忌惮的。 毕竟如同吴万阴这般天赐的下手良机,不费他太多心思便能擒获的魂修应该也是少数,在有了警惕之心后,一个哪怕是重创层次的元婴修者,也是绝对不可能阴沟翻船,再让他能活捉入星域一次的,仅凭着那毫无气息的领域和熟练神通,他若是陷入了这魔宗包围之中,只怕能逃得『性』命都是侥幸来。 在果断地退出星域,只留下一丝心神缓缓控制着星域大阵碾压着吴万阴魂魄之后,叶齐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地将这深峡中所有的魂魄都在瞬间收入星域之中。 对于这些没有过多后患的魔宗弟子魂魄,他自然是无需有过多顾忌的了,如今能在深峡中存活这许久,并且还没有被吴万阴打灭的魂魄,手上起码沾染了数百生灵修者的鲜血,寻常的没有折磨的炼化,便已经是对这些魔宗弟子最大的仁慈结局了。 而望着面前的瞿问和离安帝,略微一顿之后,想到这两人布置出来的那白芒符阵对着吴万阴的魂体竟能造成重创,叶齐当即便明白这两人对他还有大用,他立刻便将它们用封印之符中和其余几个充当魂力补充的魔宗弟子魂魄一并封存,然后放入木钗之中。 峡谷中遮天蔽日的黑雾在残魂被一扫而尽之时幽幽散开,远处月阳林的光芒略微透进这处深不见底的海峡之中,映照出凄幽的森寒白骨,尸坑中的血肉因为早无神魂补充已经下沉了百米,几乎已经触及到坑底。 而坑底下察觉到食物丧尽,发自本能察觉到来自叶齐身上的威胁的紫王血尸尖锐至极地利吼着,几乎是徒劳地以着尖啸掩盖着他们外壮内虚的虚弱与惧怕。 叶齐面不改『色』地来到这尸坑边缘,他的灵力浩浩『荡』『荡』地蔓延开来,如同一层洁净水波一般将着所有妄图靠近侵染他的血气与恶臭气息驱逐开来。 站在这深不见底的尸坑旁边,他一身白衣随波飘动,仍是一尘不染,而坑底的紫王血尸却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的可怕威胁一般已经连进食都不敢地靠拢着缩在了那一层以往是它们最为痛恨的防御护罩下,便连尖锐的声音都透出几分穷途末路的凄厉和声厉『色』荏来。 固然只有四五岁孩童的灵植,然而它们敏锐的血脉本能却足以压得下它们对于血食的渴望,让它们明白这个在坑洞边缘以着打量货物一样冰冷目光俯瞰它们的人类,拥有多么可怕的足以克制和灭杀它们的力量。 第471章 变化 而在坑洞旁停留的这一瞬, 叶齐已经将着吴万阴神魂中关于紫王血尸的记忆彻底翻找了一遍。 确定了这种尸傀以血肉为食, 但需在功法炼化下吸收神魂方才能不断强大己身力量,而且身上没有留下追踪法术后, 他自然不会在灭杀了吴万阴之后, 再将这两头吴万阴为了宗门辛苦培养出来的紫王血尸在此时留下, 然后给那所谓的魔宗再增强力量来。 然而这两头紫王血尸既是花费了如此多的神魂血肉锻造而成, 轻易灭杀了也太过可惜。可如果他想带走的话,他又不可能将这两头紫王血尸放入空灵环中,污染了那片灵泉。 如同打量着货物一般冰冷的眼神在这两头紫王血尸上一寸寸扫过, 形态巨大而丑陋不堪的紫王血尸此时却只能嘶吼着, 血『色』通红而无神的巨大双眸里盛满了如同面对天敌一般出自本能的恐惧。 不过犹豫也没有浪费过多时间, 明白自己不可能在两头紫王血尸上浪费过多时间后, 下一刻叶齐眼神一厉,腰间天魄脱鞘而出, 明晃晃得恍如天光乍破一般的天魄剑丝毫不掩饰着其上锋锐无匹的剑芒,下一刻间便要向着那两头紫王血尸斩来。 既然不能全部带走, 那便斩杀了这两头紫王血尸,将紫王血尸体内的血核挖出来好了。 传闻这种尸傀固然肮脏, 可是体内孕育出来的血核中包含的血气醇厚也浓郁无比,对于许多修者而言是再珍贵不过的施法和符阵原料,而且这种血核被挖出后,如果布置得当,也极其容易移植到另一处傀儡上,而没有七情六欲的傀儡无论是看家护门都是再不错的选择。 早在听到和麓说着凡界之中金丹以上的修者们会定期举办市集这类活动时, 叶齐便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去那交易之地去看上一眼,毕竟岱望化人之后,纵然修炼出来的是人的经脉,然而妖体终归是与人身不同,许多修炼的功法和丹『药』他要完全置办好,想来开销也是巨大。 如今这两头紫王血尸在眼前,他只能粗略了解到紫王血尸体内的血核珍贵,至于紫王血尸还有哪些地方可以用于交易,他却是一无所知的,然而时间紧急,他也只能将它们灭杀在此处,来不及一一搜寻,取了紫王血尸的血核,再消除掉自己在此地留下的所有痕迹了。 然而在天魄剑即将斩下的下一刻,让叶齐不由为之一惊的事情发生了。 一头巨大的紫王血尸狠狠地打向了他旁边的一头紫王血尸,两头尸傀在百米宽,却对他们而言十分束手束脚的尸坑里狠狠地撕咬了起来,两头紫王血尸还没有觉醒记忆,便只能依靠着着最原始的本能撕咬和殴打着,一拳又一拳让人牙酸而轰响的声音爆发而出,无数碎末似的肉片飞溅开来,几乎成了炼狱一般让人不能直视的惨状。 大片大片的血肉在紫王血尸拳拳生风的殴打和撕咬间爆发着,两头百米高的紫王血尸搏斗时发生的震动足以让这片深峡宛如地崩石裂一般发出哀鸣的声响,大块大块的岩石从岩壁上滚落而下,便连坑洞上方也现出了极其摇晃的震动和碎裂缝隙。 然而这一切战斗余波看似惨烈,持续的时间却不过数刻,很快那先动手的紫王血尸先发制人,终于在撕咬的生死相搏中将另一头紫王血尸打入坑底,另一头紫王血尸几乎站不起来,陷入颓势之后逐渐失去了反抗力量,血肉模糊的惨状可谓是凄惨至极。 叶齐冷眼看着,不知为何那开始动手的紫王血尸身上竟有一股无由来的熟悉感,所以他按耐下了蠢蠢欲动的天魄剑,只是冷眼看着这两头紫王血尸自相残杀,他此时倒是想看看那头最先动手的紫王血尸到底想得到什么来。 轰隆如闷雷般拳击落入另一头紫王血尸上的声响,终于随着另一头紫王血尸气息的彻底灭绝而停止下来。 纵使刚开始动手的那一头紫王血尸上全身是伤,然而它毕竟是战胜者,在还有移动能力地小心蹲下身子,将着另一头紫王血尸脑中的血核小心翼翼地挖出来之后,这一头紫王血尸小心至极地双手捧起那血核,下一刻间,却是出乎叶齐意料之外地双膝跪下,然后小心将那血核举于头顶之上来。 这一头紫王血尸身上展现出来的神智让叶齐都不由为之心惊,望着那静静跪伏着的紫王血尸瞳眸中越来越清楚展现出来的清明,叶齐神『色』微动着,却还是缓缓将手按在了面前的天魄剑上。 哪怕是这紫王血尸最终诞生出了神智,他最终也留它不得。 而在吴万阴的记忆里,这一头诞生开始还未满数月的紫王血尸,竟会有如此惊人的表现唯一的解释,那便是这一头紫王血尸在吞噬了万万生灵的神魂之后,最终被那些吞噬的生灵神魂开启了神智,乃至于拥有了它吞噬的那些神魂的些许记忆。 这样的紫王血尸,可以说已经是紫王血尸中的尸王,几乎拥有着能够晋升为紫王血尸的潜力,而这样的一头紫王血尸如果能存活下来,哪怕没有专门的如同吴万阴这样的修者为它觅来血食,它自己也拥有强悍至极的实力和智力学会掩藏自己活动的踪迹,然后捕获血食满足自身的需求,直到有朝一日满足晋升为尸皇的条件。 一头肉身强劲,几乎同阶无敌的尸皇,再加上不惧怕任何同一个大层次的神魂与肉身的攻击,和它拥有能够控制自己转化尸体为尸傀的能力,便足以造成可怕的尸患,乃至于能使一方凡界沦为极其圈养之地。 这样大的祸患,叶齐自然是留它不得。 然而相应的,这样一头有着潜力的紫王血尸,应该也能在修者交换之所卖出高价来。 下一刻,望着剑芒即将在它脖颈上穿过,那头紫王血尸竟然能勉力用手挡下最致命的伤害,任由剑芒带走它身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肉,紫王血尸嘶哑的喉咙中发出刺耳至极,却似乎想要表达什么的嘶吼之声,那双血红得几乎狰狞的眼眸,此时一动不动地望着叶齐所在之处,跪下的动作没有挪开半分来。 “符……斯……大……人。” 紫王血尸的喉咙宛如被粘结了一般,在尖啸声中发出的这几字几乎模糊得哪怕以着叶齐的耳力,也很难捕捉完全。 然而当这四个字落入叶齐耳中之时,那无情地刺入紫王血尸体内的天魄剑一顿,便在下一刻折身飞速『插』入剑鞘来。 望着坑洞低下那一动不动,静静仰头望着他的紫王血尸,叶齐直视着那头面目狰狞的紫王血尸,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他熟悉的面容来。 “汤九?” 紫王血尸黯淡无神的眼中陡然爆发出一阵光芒,仿佛看到了救赎的希望一般,骨骼狰狞而巨大,脉络突出的紫王血尸一动不动地跪着,那一张足可以止小儿夜哭的狰狞铁紫的面孔上,那双眼里此时竟有大颗大颗的血滑过面孔滚落下来。 纵使知道拥有成为尸皇潜力的紫王血尸能够拥有判断危险的智力,而且能够在知道它吞噬下的魂魄之中哪一个可能对它此时的状况有利,所以主神魂会蛰伏回意识深处,反而会让吞噬的魂魄在此时成为它的主意识。 然而在看到这一张固然狰狞丑陋,然而无论是那依赖的神态,还是流泪的神情,都像极了他那一日救下的黑行城中稚嫩的青年面孔时,叶齐便明白无论这是尸王的诡计,抑或者是汤九的魂魄真的成为了这处紫王血尸的主意识,他都不可能继续对这个可能是汤九的存在下手。 他的道心坚定,一如一尘不染而锋锐的剑锋,却仍然有着前世留下的记忆和守则。 既然这紫王血尸有一丝是汤九的可能,他便绝对不能对一个无辜之人动手。 而如果是紫王血尸将汤九的神魂在此时放出成为主意识,那他就让这紫王血尸缩进这具身体里,永世都没有冒头的机会。 想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后,叶齐没有过多犹豫。 下一刻他便将着紫王血尸手上捧着的血核打入封印之符,放入乾坤袋中,叶齐没有质问汤九知不知道它自己现在的状况,曾经在叶府中修习过的法术在这一刻清晰无比地在他脑中回放着。 灵力伴随着法诀的震动宛如冲『荡』开的箭矢一般撞入身下的紫王血尸下,将着紫王血尸身上的所有血迹污泥一『荡』之后,法术的效用彻底『荡』涤着紫王血尸全身。 紫王血尸百丈高的身体节节缩小着,最终化为指节大小,而灵力替换着体内陈腐的血肉填满着身躯,身上每一寸的经脉都仿佛经历着剧痛,却也仿佛在一片灼热中遭受着洗筋化髓的效果。 最终在一道强横无匹的灵力裹挟之下,紫王血尸缩小的身体从坑底冲出。 叶齐以神魂扫『荡』了一遍紫王血尸体内的『穴』窍,在将这些『穴』窍全部封住之后,紫王血尸就宛如一个软瘪的被掏空了芯子的偶套一般,丧失了全部力气地软倒在地来。 叶齐用神魂一摄,他从洞府中得来的盛载着血食珠乾坤袋便在此时打开。 两颗血食珠一摄而出,在灵力炼化下化为淡淡的血气,融入紫王血尸的身体来。 紫王血尸所需的血气未必一定要尸身的血肉供给,相反吸食尸身的血肉恰恰是最低等的供给血气之法,只是吴万阴的宗门没有凝出血食珠的时间,因此便只能让紫王血尸用最低等的方法吸食血气。 第472章 苟全 然而如今有了血食珠, 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将这头紫王血尸活着带走, 叶齐自然也不可能允许这紫王血尸再靠着吸食生灵血气在他身边活下去。 而这两颗血食珠自然是远远不够促使紫王血尸进一步孕育发展的,然而他本意也不是想培育这紫王血尸进化成尸皇来, 他只要留下这紫王血尸些许生机。 待到日后他如果有办法将汤九的意识从紫王血尸身体里剥出来, 安置在某一处, 他就可以毫无挂碍地动手, 而如果汤九的魂魄最后被这樽紫王血尸吞噬,这一头紫王血尸最终沦为毫无意识的魔物,他便斩杀了这头紫王血尸, 再用血核交换自己看中之物来。 这犹豫不过一瞬, 叶齐眨眼间便下定了念头。 两颗血食珠炼化开的血气在干瘪的缩小着的紫王血尸上浇融开来, 紫王血尸勉强维持住了最后一丝生机, 干瘪的身体略微饱满了起来,此时没有被体内冲刷的剑气完全刺刷而死的紫王血尸勉强有了些能入眼的样子, 也不再像巨大时一般狰狞而血污可怖来。 叶齐封上数道封印之符后,没有过多耽搁, 将这封印好的紫王血尸放入乾坤袋中,丹田中的真累气息便被他调动而出, 闪动着雷霆气息的雷芒几乎是那些阴气的天敌,将着峡谷底部所有腐烂阴邪虫豸和阴气一扫而空,尸坑中惨不忍睹的血肉也在这雷霆的净化劈闪中化为再不起眼的一层灰土来。 将着这一处的天地气机全部搅『乱』,确定哪怕是大能前来,也无法从这处追溯半分景象之后,灵芒将身躯一裹, 叶齐直冲峡谷之上,一瞬间便再无丝毫踪迹。 直到离开那处峡谷万丈,确定哪怕有修者追来,他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应对之后,叶齐方才控制着灵芒停下。 周围万米之地他都用神魂查探过了,没有任何危险之处。到了此时,叶齐方才施展着隐蔽神通将自己方圆百丈收拢了进来。 这一处只有些许海草,鲜有生灵出没的海沙之上,便连世代生长着的海鱼都再没有发现近在咫尺陡然出现的任何声息。 叶齐将着乾坤袋中刚才封入的紫王血尸再度拿出来,紫王血尸进食的血肉已经被他用剑锋刮『逼』而出,如今的紫王血尸不过他手掌大小,一层淡淡的足可以看见里面骨头的紫『色』皮肉贴在骨骼上,因为有了血食珠的血气滋养,勉强恢复了些说话的力气,然而却是连站立的姿态都做不出来。 如同一处小巧的骷髅布偶一般软软躺在沙地之上,紫王血尸的这幅面孔仍然算不上好看,但至少比最初狰狞可怖的样子要顺眼了许多。 “大……人,大人……” 似乎仍然担心着叶齐可能想要杀他,紫王血尸的血眸缩紧着,纵使全身没有力气挣脱开封印之符,但仍然试图不断开口哀求,好让叶齐放他一条生路来。 紫王血尸上属于汤九的那份熟悉感觉再度消退着,叶齐微微凝眉,他的神魂在紫王血尸身上一扫而过着。 然而除了一具皮包着骨头的身躯,紫王血尸的脑中血核的气息剧烈收缩着,无论是吞噬进去的神魂,还是本身的神魂都藏得没有一丝踪迹『露』出。 叶齐低头望着地上那具紫王血尸的缩小身体,下一刻,天魄剑再度挟着无比锋芒斩下。 紫王血尸睁大了眼,似乎仍然不敢相信本以为能够死里逃生后,居然还要再受下这一剑来。 锋锐无匹的剑芒寸寸扫『荡』着血肉,紫王血尸体内的生机层层断绝。 终于在此时,紫王血尸脑中的血核剧烈收缩着,一道属于汤九的魂魄气息明显逸散开来,叶齐方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若是愿意以汤八喜相抵,我便放过你一命。” 叶齐平静说道,青年冷淡的面容上没有半分说笑的意味。 然而听到他这句话之后,本来几乎已经生机断绝的紫王血尸脖颈上绽放出可怕如树皮般粗糙的经络,而那双死死望着他的红眸里,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恨意而倔强的光芒。 “你……做……梦……” 嘶哑得几乎说不出半个字的喉咙里,仿佛每个字说出,都如同利刃划过喉咙一般。 感觉到紫王血尸中不用他的剑芒『逼』迫,仅凭着那无比强烈的死志便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生机断绝的灼烈燃尽的痛苦,叶齐方才终于收回天魄剑淡淡的一道剑芒来。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只是汤九的记忆被紫王血尸摄取了,所以在坑底时紫王血尸觉醒了神通,吸收了吞噬魂魄中的所有记忆,便想要用汤九的记忆瞒骗于他。 可如今紫王血尸中属于汤九的那部分魂魄,仍能对生前最想要保护的人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情绪来,叶齐便明白哪怕紫王血尸真的将汤九魂魄彻底吞噬了,可在经历过生死一线的『逼』迫后,属于汤九的那部分情感和记忆仍能够压下属于紫王血尸本身想要求生的本能,那紫王血尸还有一点不能灭杀的价值。 不过多想也是无用,他自己也不是魔宗出身,对于这炼制出的尸傀该如何分离吞下的魂魄,又或者能否分离出曾吞噬下的魂魄一道毫无了解,哪怕紫王血尸的血核在前,他也不敢多动。 叶齐清楚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层次,哪怕他再如何准确控制力道,如果贸然向血核动手,紫王血尸本能可能不会再受重创,然而汤九的神魂却是已经脆弱到随时可能因为外力而在下一刻会毫无反击之力地被紫王血尸血核彻底吞噬,抑或者彻底消散泯灭开来。 “我不碰她。” 而在剑芒与亲人的威胁消散之后,汤九拼命睁大的瞳眸方才缓缓闭上。属于紫王血尸的本能再度卷土重来,紫王血尸嘶哑张开的干瘪口中发出不成声的嘶叫,那双血红瞳眸里对着面前俯视它的人盛满了出自本能的恐惧。 望着脚下虚弱无力,他哪怕随意一个念头都能轻易了结它『性』命的紫王血尸,叶齐缓缓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 在汤九魂魄尚且还有救出的转机前,他决定还是暂且留这紫王血尸一条『性』命。 毕竟这世上他救下的人虽多,可汤九多舛的命运也是少数几个连他都忍不住心生不忍的人之一了。 这般想着,叶齐心中生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唏嘘之感。 没有让自己沉浸在这感觉中太久,将着紫王血尸再度封入乾坤袋后,望着自己这一趟洞府之行的收获,叶齐哭笑不得地有种,在不知觉的情况下,他竟然已经搜集齐了一个魔宗弟子应有的修炼身家的感觉。 将这感觉压下之后,叶齐方才再度记起他在峡谷中收罗放进星域的残魂来。 由于已经在缓缓吞噬着吴万阴的魂体,以着星域索求无度的胃口,对于要将高出自身修为两个层次的邪修魂体吞下,也有些力有不逮来,因此他收进的那两鬼王魂体都没有太过受损来。 而在将着瞿问与离安帝从星域中放出来后,望着身着金铠的高大男人面容笼罩在铠甲中,已经是警惕万分地望着他,却没有一丝后退之意的样子,叶齐没有任何虚与委蛇的心思,他坦承不讳地说道。 “我现在不会将二位放走。” 先不说这两鬼王在星域中呆过几刻,而且放出后有将星域存在泄出的可能,光是这两鬼王的神魂久久不散,而且似乎有着永无止度地有着将魂魄吞噬,化为己身修为进展阶梯的潜质,再加上这两鬼王最终成就这体质的原因,极有可能与它们两人当初吞噬的赵北尹的妖身有关。 这般事关修为进展,神道修炼的大事,一旦传出,莫说他是个金丹修者,只怕连元婴修者,也不一定能抵挡得下那些寿命将至的大能对于修为晋阶的渴望来,而他心中隐隐浮现的那个猜测若是为真,这神道修炼也未必不是一条通天大道来,而到时若是有半分消息泄出,只怕就是一场足以席卷他无数凡界的大祸来。 因此莫说是这两鬼王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便是他们还活着,他也决不允许这般大的祸患有着传出去的半点可能。 瞿问无声地望了他一眼,然而却还是没有放下丝毫进入对敌状态的警惕来。 离安帝心中一松,在将叶齐这话在脑中转过一遍,确定这人对他们没有过多杀心后,便坦诚说道。 “可以,只是还望阁下知晓,我与瞿将军从未做过天怒人怨的大事来,若是阁下对我们魂魄的奥妙有探究之心,在下可以代瞿将军保证会配合阁下的任何方法来,只是望阁下看在我们如此配合的份上,等到我们两魂找不出再多玄妙之时,放我们一条魂归故土的生路,在下和瞿将军两人从未吞噬过生人魂魄,还望阁下明鉴。” 从着叶齐对吴万阴和戾帝毫不留情的举动中,离安帝似乎揣测到了什么,然而他并不敢将自己心中所揣测的表现在面上,毕竟他和瞿问的『性』命现在掌握在他面前那人手上。 而他面前之人的气势看似如同被汪洋冲击,也四平八稳的礁石一般不显山不『露』水,可是以离安帝生前看人的直觉看来,青年身上给他的压力之感却是比那一度能杀他们的邪修还要强烈得多。 而这样的人一旦下定决心,那就是绝无更改的可能来。 所幸他没有在叶齐身上察觉到过多恶意,不然他也不会就这般甘心认下自己的结局,只为了苟全下自己和瞿问的『性』命来。 第473章 回返 离安帝能如此配合, 倒真的是有些出乎叶齐的意料之外, 不过他也知道离安帝的心思,在略微一顿后, 叶齐重新组织着语言说道。 “二位应该也明白, 你们修炼了神道, 而且魂体凝实里藏着修炼神道的隐秘, 而这隐秘极有可能牵连到我。在我无法确定你们离开是否会落入他人手中前,只能委屈二位暂且待在一处隐秘之地。当然,我对二位没有恶意, 在那里我会定期提供可供吞噬的邪修魂魄, 也会让你们继续修炼。” 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话, 离安帝便明白了叶齐在不放心它们之余, 也想从他们身上找出神道的修炼之法,没有过多异议地点着头之后, 瞿问望了离安帝一眼,便无声地放下所有抵抗的姿态, 到了这时,两人魂魄方才彻底驯服地被叶齐收入木钗之中。 将着星域中没有炼化的邪修魂魄分拨一小部分到木钗, 确定能够供给离安帝与瞿问两人修炼之后,叶齐分出一缕心神去查看他们那处的动静,下一刻,他便屏息凝神,再度探入到星域之中来。 纵使他刻意控制着想要留下吴万阴的一缕生机,可毕竟吴万阴的神魂身处星域之中, 每时每刻都受着星域这一方星云大阵的削弱吸收神魂的效力来,叶齐自然不可能为了留吴万阴一命,就贸然将这魂修带出星域,哪怕是此刻的邪修再如何奄奄一息,他也不可能做出如此大意之事。 清楚当吴万阴生机彻底断绝那一刻,便是那方宗门察觉到他的存在,乃至会惊动那魔宗元婴掌门之时,叶齐心中再无一丝侥幸,早在主体施展着隐匿神通,潜伏在吴万阴旁边时,因着对于自己神通的越发圆融凝练,他开始精研通悟了自己这门神通的一门法术,那便是跨越。 这跨越二字说来简单,却是不耗费丝毫灵力,也不开辟混流虚空,仅凭借着自身与天地气机的感应,便从无数紊『乱』的天地气机中跨越空间而来,这感觉就宛如从天地琴弦的一端跨越到另一端,却不惊起丝毫灵气波澜与声响。 固然他刚刚明悟到了这层法术,如今也不过能够不动用灵力,就从方圆之地到肉眼可见的百米之内的方圆之地毫无声响地瞬息抵达,然而叶齐冥冥之间也是察觉到了自己感悟出的这门法术有多么神奇,乃至于是隐隐触及到了空间法则,这一元婴大能方才能触及到的境界的。 而至于做到这一点,叶齐其实没有太过诧异。早在他神魂不断得到星域的反补,乃至于不断浑厚精纯之时,他便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仿佛被一股紧锢的存在牢牢包在密网之中,越是强大,便越有一股被压制和紧锢,乃至于不得伸展的感觉,这感觉与距离和这方天地都毫无关联。 直到他在潜藏跟随着吴万阴这段期间,几乎近距离地观察到了一位金丹后阶,几乎可以说是隐隐触『摸』到了元婴后阶魂修在施展法术和追杀旁人时身旁隐隐传出的仿佛不断打破空间禁锢的灵力波动,他方才在这十数天的感悟和静心参悟中了悟出了自己神魂的这一大用处来。 回想起神魂与身体不是快速移动,而是在空间与空间中仿佛打破了屏障一般的瞬间跨越一切的感觉,叶齐隐隐间对自己的这门神通有了更深的了悟,他的隐蔽神通看来不仅仅是隐蔽这么简单,未来的前景似乎同样可观。 到了这时,与身体灵力包容谐一的神通越发随心转意,他方才也想起了该给自己的这门神通起一个名字的事情。 这样等到岱望化人之后,若是他一步步引导它接触自己的神通,日后或许也能顺理成章地走上他开辟出的神通之路来,而有开辟之人的亲身参悟与总结,或许对岱望而言哪怕最后不一定参悟他的这门神通,也能多感悟出一些空间法则,为以后做好奠基来。 这样想着,叶齐想到以后自己给岱望介绍这门神通的修习,想要给自己参悟出来的这门法术起一个至少能朗朗上口名字的心思便更热切些了。 在一边感悟着危险临近,向着月阳林深处飞遁之余,叶齐分出些心神考虑着这个问题来。 如果说他参悟到的这门神通,第一层最粗浅的境界便是他用作寻常的隐蔽之用,那第一层法术便名为藏虚之法,而他如今了悟到的这第二层法术可以让他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从一处空间“破”到另一处空间来,而且隐隐有了些触碰到空间法则的影子,那么这第二层法术,便可名破虚之法。 当然,叶齐也隐隐有领悟,接下来的神通修炼效用绝不仅仅止步于这处空间,因为他修炼出的这门神通与其说是藏匿于虚空之中,与天地气机融为一体,又或者说是破开虚空紧锢,以尚未明悟的空间法则遁逃,这些都还不是他这门神通止步的境界来。 而与着他在古籍上所了解到的金丹修者专修的神通不同,和麓的推衍神通修炼到极致,可以演算大道三千,天地溯古追来,无一物不可以算,无一事不可以知,而他的这门神通,却是隐隐透『露』出些许越往后修炼,接触到的天地气机便越为强横的意思。 若是初始参悟到的法术便这般可怕,到了后来只怕一步参悟会比一步更要艰难,乃至于会比寻常修者更早一步地遇上难以攻破的门槛。 当然,这个念头在叶齐心中一闪而过后,却是被毫不在意地放下了。 神通在未来修炼到的潜力越大,他遇到的道劫阻拦方才会越多来,如果他修炼到的神通真会一帆风顺,毫无阻拦,他难道就会愿意修炼一门平平无奇的神通吗? 凡事祸福相依相成,哪怕之后的感悟和突破再如何困难,他也不可能会因自己参悟到的神通而生出半分悔意来。 心志一定之后,叶齐只感觉自己的道心仿佛一面明镜,本就尘垢不染之上仿佛再度被拭净了一层,明新得让他心中杂念一扫而空,生出无限阔朗之意来。 在将自己计划好的所有事情都处理完全后,叶齐不多久便到了月阳林中来。 这不是他向着祸水东引,让和麓或者人族修者被他牵连卷入这一场风波中,而是他本就从吴万阴的记忆中明白吴万阴背后的魔宗所图如何广大,乃至于他哪怕为了不牵连自己身旁的亲近之人,就算躲到无界海深处,吴万阴背后的宗门也是绝不可能放过和麓与人族修者。 这不是因为任何私怨,只是出于单纯的利益衡量。吴万阴的宗门所潜入之处就在月阳林不远处,而为了得到足够修炼的魂魄,还有传闻为炼制一件魔道宝物所需要的原料,那魔宗早就将它们巢『穴』附近大妖的洞府一一攻破,哪怕小妖和其它弱小生灵的魂魄都不放过,只为了筹集他们的原料来。 然而无界海之处存在的诡异之地,乃至于让拥有着元婴掌门都不愿轻探的凶险之地,乃至于是避世不出的大妖之所本就众多,如今人族修者的这方灵舟在吴万阴它们这群魂修的窥视下来到月阳林,实力又是一目了然的弱小。 若不是害怕打草惊蛇,惊走了灵舟和木舟上的几位金丹修者,只怕吴万阴早就将他们这一行人一网打尽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出现了这三鬼王的事情,吴万阴早就盯上了他们那群人族修者,而为了以防万一,在窥探到了灵舟进入无界海之后,距离月阳林最近的吴万阴便早早地将这件事情汇报了上去,最后这三位金丹长老便是齐齐决定等到掌门出关,由掌门出手一并将人修与随他们而来的妖修一并拿下的。 而如今吴万阴的属众乃至于吴万阴自己都栽在了他手中,这看似没有过多波折。然而从吴万阴记忆里真正得知到了那两长老的消息后,叶齐可是一点都不敢大意的。 以着吴万阴金丹后阶的实力,那邪修尚且只是处理杂事,搜集弱小生灵魂魄,训练弟子修练魔功,然后培育紫王血尸这样一个相当于是宗门中后勤主管的职位。 更不说那元婴掌门,便是那金韩两位长老,便是真正在第一线斩杀大妖,捉补大妖魂魄的真正无论是功法还是战力都极其厉害的人物。而金韩两位长老的手下,方才是那处宗门的精英弟子来,绝不是吴万阴手下的这种勉强只能算得上踏入道途的滥竽充数之辈。 如果不是吴万阴心中有鬼,自认自己是掌门一脉,原先在宗门中时便与金韩两位长老多有不顺,而在掌门闭关之后,因为想要独吞孕育紫王血尸一功,更迫切于尽快修炼出魔功中的元婴境界,好抱住自己这份肥差,本来吴万阴这处魔宗弟子汇聚之地应该是在被金韩两位长老保护腹地之下。 只是因为吴万阴太过自大,然后对金韩两人存了过多的警惕之心,害怕两人会趁着掌门不在对自己下黑手,方才会发生自己独自行动,想要等掌门出关再汇合然后邀功之事,叶齐明白,自己绝不会如此轻易就能斩杀得了这人来。 而那两位金韩长老早已看上这一处人修聚集之地来,哪怕他不逃遁到此处,这里也定然是会被那魔宗重点攻破的,在吴万阴的记忆里,叶齐早早便发现了无论是吴万阴,还是他们那处宗门的元婴掌门,都对这一方月阳林有着极强的畏惧,似乎是因为月阳林深处仿佛有着能够给他们造成可怕危险之物。 第474章 纸身 因此在攫取汤九这些修者神魂时, 魔宗弟子方才会行事如此谨慎, 哪怕有吴万阴这一位魔宗金丹后阶长老在旁看着,也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免得让灵舟上的人修察觉来。 所以当将这些信息汇集之后, 叶齐当机立断便回返到了月阳林中来。 他若是不回返, 魔宗弟子和那两位金韩长老极有可能在选择攻破灵舟防御, 将这群修者屠戮一空后,再全力地来追杀他一人来,这不是他自不量力, 而是以着吴万阴记忆中对那两位行事谨慎, 焦不离孟的金韩长老的印象, 叶齐极其清楚那两位长老连手追杀他, 丝毫不顾及他是否是一个金丹初阶修者的可能是极大的。 所以与其他们分散后被各个击破,倒不如他此时便去通知灵舟上的人修做好防备, 如果有可能的话,双方一并离开这无界海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虽然没有找到人族大能,可他洞府之行找到了一处能够盛载活物的灵空环, 有着这门炼器之法,人族聚居之地用于炼器的原料应该也能粗制成一件空灵环一样的载器之物。 到了那时,他再将出入大阵之法告诉给曾唔与万临煜两人,或许他们还真的能找出一条带出所有人族的出路也不一定。这一条路虽然困难重重,但终究比这般漫无目的地去搜寻人族大能要好得多,而以着自己对曾唔与万临煜两人的了解看来, 叶齐对于说动两人做成这一点,还是有六成把握的。 至于说不动的结果,他毕竟已经尽了最大的能力,而两人若是执意继续找寻大能,叶齐也明白以他如今的能力,他也只能是从两人口中问出出无界海的方法,若是他一人无法离开,便只能靠着隐蔽神通躲在无界海深处,等到那些魔宗之人搜寻到他那里,再一一做打算了。 …… 一层瑰丽晶莹海草在这深海里随波飘『荡』着,发散出在这黑夜里难得的一层荧光,然而若是此时有人探查,便会发现在那海草之下,是一湖如同深黑宝石一般平静无波的泥沼深潭,而在这深潭之中,十数双血红大眼在此时睁开着,如同金铁一般坚硬的紫『色』皮肤下,唯有胸膛中的那一颗心脏宛如共鸣一般响彻这幽沼之中。 而这声响无比细微,却宛如再和谐不过的音律一般让人心神发慌,这一片寒沼中所有的生灵不是为这声音驱逐了,便是死在了这般看似威胁不大的共振之下。 十数处紫王血尸垂手恭立在深潭底部,宛如最忠诚不过的奴仆一般守卫着他们围在中央的一处贴合在深潭底部的石门来。 石门看上去无比沉重,与深潭底部几乎贴合得严丝无缝,然而大门的石料光洁如新,乃至于透着与这深潭底部格格不入的浩大气息。 一处蓝芒从着寒潭之外激『射』进大门门缝之中,那处石门并没有开启,只是蓝芒太过细小,以至于能够完美地进入石门之中。 深潭下的紫王血尸的血眸在察觉到蓝芒出现时,宛如看到了垂涎欲滴的食物一般贪婪地亮了一瞬,然而在感受到那道蓝芒上熟悉而强大的威压时,眼中的光芒宛如烛火一般被人毫无生机地吹灭开来。下一刻,十数具紫王血尸再度进入了垂手恭立的平静状态。 却无人注意到,一具紫王血尸微红的血眸在这海草飘『荡』,荧光闪闪无比美丽的顶上停留了一瞬,而那与平常紫王血尸一样毫无生机的眼眸中,有一刹那出现了宛如稚童般的『迷』茫之情,然而下一刻,这具紫王血尸再度与他的同伴恢复到寻常守卫的状态之中。 “有些意思。” 当蓝芒跨入大门之中,化为长袖飘扬,一身蓝袍的男子时,男人如同纸一般毫无血『色』的面容上,如同被血染过的红唇略微勾了一勾。 想到自己在迈入大门时察觉到的紫王血尸身上的异样,金观法笑了笑。 他怎么记得,充当守卫的紫王血尸,应该只是有十具的。 那么门外第十一具紫王血尸,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那一具紫王血尸竟然还能在那一刻瞒得过他的感知。 有意思,果然是很太有意思了。 这般想着,金观法漆黑如墨染风干的黑眸底没有一丝笑意,男人的嘴角却是勾着,向着石门之中继续走去。 石门中的场景无比普通,甚至可以说简陋得出奇。 在过了一条长廊之后,金观法便到了一处石室里。 而没有十寸宽长的石室里,一团黑芒在石室中央缓缓凝练着,金观法几乎一踏进这石室,便与那团浓黑魂魄对上。 蓝袍男子语气平静,还是一如之前在宴会上一般慢吞吞地开口。 “掌门,韩望术,违背你的命令,他把镰刺妖王的肉身吞了,”蓝袍男子顿了顿,偏了偏头,似乎还要花时间地思索一下,方才继续说道,“壳子也毁了,我把他带回来,您要如何处置?” 那道黑『色』魂芒仍凝结在石室中央,没有因为蓝袍男子一句话,而有任何动静。 金观法显然也了解这一点,所以在一道蓝芒从着身体中越出之后,软瘪的纸人壳子便毫无着力地软软落入地上,而金观法的蓝『色』魂体似乎极其珍视地将着那纸人壳子小心而又小心地叠起,方才放在那道黑魂旁边,一道蒲团里。 软白却已隐隐泛黄的十数处纸人叠在那蒲团之下,然而当蓝袍男人将脱下的纸人再度放在那堆纸人中时,却仿佛将一点火星丢入了纸堆之中一般,雄烈得几乎毫无道理可言的火焰便在这一刻向着石室之内席卷而来。 然而这些,都抵不过黑『色』魂体缓缓幻化出的人形一指。 空气仿佛陡然间被人扼住窒息了一般,蓝『色』魂体一颤,当金观法再度回过神来时,石室中那场无端燃起的大火已经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再无声息,除了那蒲团之下付之一空的纸人,红『色』魂体灰扑扑地缩在角落,一头撞上那从黑『色』魂体中探出的巨指,韩望术的魂体几乎奄奄一息。 而黑『色』魂体也在这时停下了所有的光芒涌动,不大的石室之中,涌动着让人恐惧的寂静和压抑。 “金观法,韩望术。” 从黑『色』魂体上散发出的沉厚人声一震,石室中的黑『色』魂体宛如一处灼灼的黑『色』火球一般,衬得看似凝厚的蓝『色』魂体无比虚弱。 蓝『色』魂体一颤,一道夹杂着惊讶惶恐的声音还是慢吞吞传出。 “掌门,金观法控制不住,他的魂力了,没有,伤到您吧?” 一声嗤笑从着黑『色』魂体中发出,伴随着一道极其细小的黑『色』波纹,以黑『色』魂体为中心,向着蓝『色』魂体激『射』而来。 这道黑芒无比微小,然而快得就如同捕捉不了速度的光线一般。 蓝『色』魂体上的幽蓝光芒一颤,宛如一点烛火被风吹到了一般,下一秒就完全黯淡下光芒来。 而黑『色』魂体下的蒲团里,无风再飞出两道无论是外貌还是形态都一模一样的纸人,然而宛如被稚童再恶劣不过地涂抹上一笔一般,两道纸团上的衣袍分别变成极深的蓝与极烈的红『色』,而这一次,与着先前百十次一样的, 红袍纸人缓缓落在黯淡无光的红芒面前,蓝袍之人缓缓落在金观法面前。 黑『色』魂体之中没有传来哪怕一声『逼』压气息,除了那两个纸人在魂体面前仍然如同海草一般轻飘飘地摆动外,两处纸人就如同是放在两人面前的一处礼物一般,黑『色』魂体乃至于不发一声催促。 可是,不进,就唯有死这一个下场。 金观法和韩望术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当然,韩望术比他更加凄惨一些。先前在宗门时,纵使他已经不下百十次地和韩望术说过了掌门不能清信,更不能随便就答应下不知具体的事情,然而韩望术还是高高兴兴地瞒着他吞下了一处魂魄,最后韩望术就变成了一条链子握在了掌门手上的狗。 然而他,还能好在哪里呢? 等到掌门出关,腾出手恢复哪怕半成实力,也足以像威『逼』韩望术一样将这锁链再度拴在他的脖颈上。 而到了这时,他和韩望术也真正地只能成为掌门手上的两条狗,任人驱驰了。 然而哪怕掌门只是分出一丝心神,乃至于没有影响到半分闭关的状态,也足以将他们所有的小心思都一一掐灭,而且毫不留情,也不屑于给出任何威胁地『逼』迫他们在死和生中只能选择唯一的一条路。 到了这时,金观法心中方才浮现出麻木却也极其痛恨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楚来。 然而没有看韩望术一眼,金观法就已经知道了韩望术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毕竟不怕死,谁还会挣扎着活到如今?他们二人又如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样子呢? 自嘲一笑着,蓝『色』神魂却毫不犹豫就便在下一刻钻入了那纸人束缚中。 暴『露』在天地之中,哪怕是这方天地意识已经在消泯,他们的魂体也如同无根之萍一般脆弱得极其容易在不备之下遭到重创来,也唯有躲入真正的躯壳之中,魂体方才能在动摇颠簸下缓缓恢复平静,然后开始温养着伤势。 然而在魂体进入纸人的身躯中时,这层对于魂体的保护,对他们而言同样是一层锁链般的束缚。 只有在纸人遭受重创,抑或者是他们身处在这石室之中,他们的魂体方才能从纸人中脱出。 而魂魄只要在纸人之中,他的魂魄便一日在掌门控制之下。 而韩望术因为早就有了一层主仆之契,所以在纸人身受重创时还能让魂魄逃出来,然而他的纸身若是受创,金观法不乏恶意地想。 只怕掌门哪怕是让他去死,也不会愿意将他的魂魄从纸人里放出来吧。 所以在对外时,他永远都只能躲在韩望术身后,任由韩望术动手。 不是怯懦,而是恐惧。 毕竟他的真身,就是一处纸人。 烂了,那就真的补不回来了。 第475章 发现 而他和韩望术的小心眼, 或许在掌门看来, 就如同是蚂蚁妄图撼动巨木一般的可笑吧。 脑子里所有的愤懑不平仿佛都被一盆冷水浇熄,金观法动了动身子, 蓝袍男子认命地做到了黑『色』魂体旁边的那一处蒲团上, 轻薄得如同一张纸的身体轻飘飘地压在蒲团上, 连压出一个印子都不可能做到。 黑『色』魂体没有再深究韩望术与他吞噬了那镰刺妖王魂魄的事情, 或许是不在意,毕竟一位金丹初阶的妖修在一位元婴修者看来,或许连半句都不用多提。 而他和韩望术两人今天的魂体被削淡半层, 便足以算得上是掌门极其严苛的惩罚来。这惩罚不算太重, 然而掌门自然不可能对他们做出过重的惩罚, 毕竟那人还想留他们一条『性』命继续为宗门卖命。 金观法对这一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因此没有任何担忧地进入修炼状态后,他便不再把心神放在外界一切事情上来。 而韩望术也与他一般, 两人本分地坐在黑『色』魂体的蒲团两旁,那双死寂而漆黑的眼闭上之后, 石室中便再无丝毫声息发出。 他们都明白,如今他们实力都被削弱了一层, 那么黑『色』魂体只会等到他们实力恢复,方才会再让他们去搜寻攻打其余金丹修者的洞府,而得了掌门的允许,两人方才能再度得到出入这石室的自由来。 以着他们如今的伤势,只怕这修养恢复伤势的时间,还需要四五日方才能完全恢复实力完全了。 毕竟一位元婴修者的惩戒, 那可是确确实实地伤及本源,再加上魂体本就脆弱,这一次哪怕他们吞噬了镰刺妖王的神魂,对魂体的增益也比不了受了掌门这一击造成的伤势可怕来。 然而通过今天这一次试探,金观法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东西,他下一次试探只会更小心,纵使他不知道自己要继续这种没有终点的试探多少次,他也明白他永远不可能满足于成为掌门手中的一个傀儡。 然而这一次,出乎两人预料的是,仅仅是他们开始恢复伤势的第三天,黑『色』魂体中便淡淡幻化出一处人身来。 面容没有多少奇异之处,无论是五官还是轮廓都只能说得上平平无奇的中年道人现形,几乎就将他们立刻从修炼的闭关状态中惊醒过来。 “掌门,出关了?” 金观法难掩诧异地轻声问道,那双漆黑的眼几乎牢牢盯在黑『色』魂体幻化出的中年男人身上,纸人的躯壳无风摇晃着,两处纸人的壳子一动不动地朝着中间的道人望来的样子堪称诡异。 然而不怪得金观法如此诧异,毕竟以着掌门当日带着他们舍弃魂身,强行闯入这处大阵封锁的凡界的伤势,那绝对不只是短短数年就能恢复完全的。而金观法也清楚,凭借他和韩望术弄出的这些许动静,也是绝不可能将掌门从闭关恢复伤势状态中出来的。 那么能惊动掌门出关的唯有—— “吴万阴死了。” 宛如没有任何感情的冰川,当黑『色』魂体幻化出的中年道人平静说出这话时,周见诀平静得就如同吴万阴不是一直忠心耿耿跟随着他,有着血亲关联的远系子弟一般,这般没有任何感情,乃至于连一丝愤怒人气都不带的话语,却恰恰是金观法最感到胆寒的地方。 宗门里的所有弟子都几乎可以说是平民人家中,被掌门亲自测试,然后从小便接入门中培育的弟子,因此当修炼魔功时,仅仅是掌门一言令下,所有弟子便毫无二话地修炼这门所谓以魂入道的功法。 然而那些弟子却不知,他们仅仅是连草芥都不能算得上的卑微存在,而他和韩望术两人搜罗来的魂魄,纵使是大部分要分给这些弟子,帮助他们修炼魔功,然而这是魔功中最为粗浅的一层,修炼了这一层的修者最后只会沦为彻底而疯狂的魔物。 而他和韩望术两人是这些弟子中入门最早,天资也最为杰出的两人,纵使他们与掌门身旁从小带着的吴万阴多有看不顺,然而吴万阴也算是和他们知根知底的人,而他们凭借着修为与吴万阴一同晋升为长老,免于修炼这粗浅魔功,最后沦为毫无理智可言的魔物的命运。 然而他们早早便知道,当这些弟子彻底沦为魔物之时,就是他们三个长老将这些弟子彻底吞噬,修炼第二层魔功之日。 可是作为宗门砥柱,他们又如何会不清楚,这魔功何止只有粗浅与第二层之分,而吴万阴以为的这门功法是被泄『露』,方才引得凡界之中所有宗门围剿他们他们的事情,金观法早早便想明白,这只怕是掌门早已预料到,乃至于是出自掌门授意的事情。 毕竟在那一处凡界中,可没有像这一处消泯凡界中有如此多的魂魄可供他们修炼,而等到他和韩望术两人一同修炼吸收了这些弟子魂魄后,又有谁知他们不是掌门眼中已经待定的会被吸收,用以修炼魔功的魂魄? 然而想明白这一点已经是太迟了,纵使他从小就感觉敏锐,不太爱亲近从来就冰冷而威严的掌门,然而韩望术却是与他不同,从小『性』子就格外天真,乃至于丝毫不会想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而若不是他们三人的魂魄被周见诀强行抽出,只怕现在的韩望术,也不会相信他们的掌门早就对他们有了如此打算的事情。 在一位元婴修者面前,莫说是如同他们一样的金丹后阶修者,便是十数个金丹后阶修者联合起来,也未必是一位元婴修者的一掌之力,因此吴万阴敌视他们,与他们多有不睦,然而在金观法心里,吴万阴纵使是掌门身边之人,可是以着掌门的『性』子,最后也未必不会对吴万阴下手。 因此当从掌门口中知道吴万阴已死的事情时,金观法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或者高兴之情生出,他只觉手脚冰冷着,听着周见诀越发不似人的冰冷无情口吻,只有兔死狐悲的感觉生出。 然而这情绪涌出也不过一刻,毕竟魂魄呆在掌门给他们的这具纸壳里,哪怕是过多的情绪波动,金观法也是不敢保持这情绪太久的。 因此不过周见诀话音落下的片刻,他便一转不转地盯着中年道人问道。 “掌门意下如何?” 中年道人平凡得以至于让人不会留下任何印象的面容上,一双眼陡然盯向长廊外的石门之外。 不过片刻,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拉扯着的紫王血尸从着猛然打开的师门中狠狠地撞了进来,一把撞进了石室之中,石门猛然闭上,却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惊动开来。 紫王血尸狠狠地撞在了石板之上,发出沉闷得几乎震透人耳膜的撞击之声,然而纵使以着紫王血尸堪比金铁的身躯,也是没能在石板上撞出半点印子来。 血污喷溅开来,却没有一滴溅在紫王血尸的三尺之外。 黑『色』凝实魂体便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一道黑芒便狠狠刺入紫王血尸脑中。 紫王血尸的血眸瞪大着,凄厉至极的嘶吼从口中发出,无数青『色』经脉和骨骼宛如被人狠狠从皮肉中拽出一般根条毕现地出现在紫『色』粗横的肌肤上。 却不过下一刻,眼眸便彻底地黯淡了下来。 “我看到,那杀了吴长老的人了。” 石室之中,中年道人平静无比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响起。 然而唯有与掌门最为熟悉的韩望术,能听出掌门话中那隐隐带上了些许喜悦的意味。 “他有着克制魂修和承载魂体的法宝。” 下一刻,中年道人的眼神便转到金观法与韩望术两人身上来,中年道人一字一句无比坚决。 “我要你们,把这人的尸体与神魂,都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两道如同细线一般微不可见的黑芒,便在这时打入了金观法与韩望术两人脑中。 而在这不过一瞬的时间里,金观法与韩望术两人便在瞬间以地上这头神志不清的紫王血尸的角度,看清了那日峡谷中发生的一切。 原来这头紫王血尸实力孱弱,在坑洞中吸食血食时早早便被另外两头紫王血尸排挤,乃至于实力更加低弱下来,因此吴万阴便特意将这紫王血尸投入到最初炼制紫王血尸的尸坑中,想着有时间便再度回炉重造。 然而那一小头紫王血尸实力孱弱,却最终萌发了神智,懵懂明白自己命运的紫王血尸便在吴万阴不在之时日日嘶吼,使得峡谷中魂魄不宁,乃至于让这些魂魄依稀回拢些生前神智,来找吴万阴的麻烦。 这方法看似粗糙,然而那些没有神智的神魂生出许多的事端,让吴万阴分不开手来顾及它这一头紫王血尸的事情,以至于吴万阴后来也将这头实力最为孱弱的紫王血尸抛在了脑后。 而这具紫王血尸竟偷偷从坑洞中跑了出来,乃至于无师自通地领悟了天赋本能,那便是以着身体一部分代替本身的视觉,因此一只并不出众的眼球,便这般掉落在了那尸坑之中。 以至于后来吴万阴发怒找三鬼王麻烦,然后抓住自投罗网的三鬼王,却最终被一位剑修轻而易举地了解『性』命,乃至于抹掉一切事情发生痕迹的场景,便这般被一只毫无生机的眼球收入紫王血尸的眼中。 而在敏锐地察觉到危险发生的那一刻,本就远遁于峡壁之内,没有泄出丝毫生机的这一具紫王血尸,就『迷』蒙地根据着危险的本能而逃离开来,乃至于最后追寻着幽潭中十具紫王血尸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来到此处。 第476章 带领 金观法与韩望术相望一眼, 两人立刻就明白了那剑修身上的法宝对魂修有多大的作用, 仅凭是能得到克制魂体的法器,至少他们在对上与他们同一层次的魂修时, 便能具有击杀一般的威力。 “是。” 下一刻, 两人没有丝毫犹豫地齐声应道。 …… 在月阳林中找到万临煜与曾唔一行人所在的灵舟位置并不算难事, 只是当叶齐寻到那一处时, 灵舟之上防御符阵大开着,看守的人翘首以盼,神『色』焦急,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到来一般。 而到了灵舟上不过咫尺之近, 他还没有发现灵舟之中属于万临煜与曾唔的神魂气息, 对于叶齐而言, 这已足以让他感觉到事情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之中了。 难道金韩那两位魔宗长老与吴万阴记忆里不同,竟跨过了吴万阴将手伸向了灵舟之上, 最后带走了那两位金丹人修?又或者是那两位金丹人修被当作了诱饵,想要诱他入陷? 叶齐控制着自己不往最为糟糕的地方想去, 纵使明白灵舟之上有可能争对他的陷阱,可只要有一丝可能例外, 他便没有回返的念头。 下一刻叶齐的身影一闪,便出现在防御符阵之外。 做好随时逃遁的准备,叶齐平静开口。 “不知曾道友和万道友如今可在灵舟之上?” 负责看守的御兽师不敢大意,他虽然认不出防御符阵外白袍青年为何人,可是他也能清楚感觉到叶齐身上那让宛如无边汪洋一般让他隐隐感觉到窒息的威压。 下一刻,灵舟之中十数位御兽师和符师收到通报, 立刻鱼涌而出。 “不知阁下为何而来?” 看着那些人中没有曾唔与万临煜的踪迹,叶齐终于确定在他离开之时,灵舟之上或许真的发生了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略一沉『吟』之后,叶齐没有再遮掩自己的身份。 “我是同你们一起进入无界海时的金丹人修,我清楚你们如今有警惕之心,不轻信我也是常事。我只问一句,万道友和曾道友如今身在何处?” 听到叶齐这句话,那位老成持重的符师上掩藏不住地泄出了些许激动之『色』。 “您就是在我们进入无界海时,出手相助我们的符师大人?” 虽然对于自己被认作符师有些诧异,但叶齐并不打算反驳那人的想法,毕竟在这小方凡界中中,炼丹师与剑修这些类型的修者固然存在,然而极其式微,比起真正的师门传承,也是符师与御兽师占据优势,比起多花口舌与这些人解释他的根底,叶齐现在更想知道灵舟之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点了点头,然而那名符师小心起见,还是开口谨慎说道。 “曾前辈与万前辈确实有事离开了,他们临走前留下了一段影像,说如果有金丹人修找上门时,只要能回答上那个问题,就能将这影石给他。” 叶齐点点头,他没有任何不虞之意。 “请说。” 看着叶齐没有计较他们冒犯的样子,那中年符师终于泄下一口气,道。 “敢问您向两位前辈问过何人根底?” 那人以神魂传音,叶齐也毫不犹豫地以神魂密传想答。 “和麓。” 防御符阵猛然打开,灵舟之上的符师的眼神也终于从谨慎变成了盼到救星一般的热切。 “还请阁下出手再救我等一次。” 叶齐没有犹豫,他一闪身进入防御符阵中,防御符阵在他进入后灵芒绽放着,再缓缓合并成完整的样子。 “到底出了何事?” 符师伸手,将影石捧上,配合着灵舟之上一人一言的诉苦,叶齐也终于弄清楚了曾唔与万临煜两人离开的原委。 原来在他离开之后,曾经来了一群鱼姬,这些鱼姬实力强大,不仅将木舟之上的妖族收拾得服服帖帖,还施展全力攻击他们灵舟之上的防御符阵,只是为了请得曾唔与万临煜两人,给她们所谓的主人千岁寿宴贺寿。 灵舟之上防御符阵所需灵石消耗众多,不过在僵持半天之后,曾唔与万临煜便明白他们绝无和那些鱼姬力敌的能力。所以比起在灵舟攻破后被挟持带走,两人宁愿留下开启防御符阵的灵石给灵舟上的众人,自己主动跟随那些鱼姬离开。 所幸在他们答应之后,鱼姬果然信守承诺,不再攻击灵舟上的防御符阵,因此曾唔与万临煜两人也有时间嘱咐灵舟上的符师与御兽师们如果三月之后他们二人还没有回来,就让灵舟上的众人将无界海中的弟子召集回来,再回人族聚集之地另谋出路。 而在这期间若是有能回答的上他留下的那个问题的金丹修者,便让灵舟上的符师们把留下的影石给那人。 如今两月即过,曾唔与万临煜仍是没有半分回返之迹,乃至于连神魂通讯都没有一言半语传来,距离二人留下的期限越来越近,灵舟之上的修者们群龙无首,如何不翘首以盼,日日等待着曾唔与万临煜两人快些回来,又或者是他们话中提到的那位金丹修者快些来到。 毕竟一行人中没有金丹修者保护,哪怕他们想要回返,也没有信心能安然无恙地回到人族聚居之地中。 而在影石之中,叶齐也得到了与灵舟之上的修者们所差无几的讯息,而在那讯息之中,万临煜与曾唔周全地将无界海离开之法与应对突变的防御符阵开启之法都事无巨细地告诉给了他,乃至于连灵舟之上最核心的防御大阵和攻击要阵的布置都没有丝毫藏私地一一托出。 两人更加是将着灵舟之上定夺要事的权利托付给了他,并且承诺只要他开口,灵舟之上的所有人便可立时起返,无需再等到那三月之期到来。 这不是因为他们对他如何知根知底的信任,而是因为两人确信,在他们走后,防御符阵的灵石消耗完全之后,如果没有一位金丹修者保驾护航,灵舟是绝不可能安然无恙地从浩瀚无界海中返回人族之所了。 他们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孤注一掷地投在了叶齐身上。 望着众人或是焦急,或是惶恐得恨不得找到庇护主心骨,乃至于一部分人修隐隐期盼他带领他们即刻回航的眼神,叶齐自然明白,此刻万临煜与曾唔两人音讯全无,陷入生死之险的可能自然极大。 再加上他后有魔宗长老随时可能到来的追杀,而又有着众人殷殷期盼的支持,毫无疑问此刻他借着灵舟出无界海,这个他最为心忧的问题就此解决。 而从此之后便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只要他能够出无界海,最后再从那大阵中逃离这方凡界,饶是那魔宗如何狡诈多端,那两位长老也绝不可能从大阵中再追杀他到混流虚空来。 而这一趟混流虚空之行,他已经解决了自己的心头大患,而且还有许多收获,无界海中的诡异之事层出不穷,无论如何他也不该再去淌这趟浑水才对。 然而迎着众人殷切希望的眼神,不知为何叶齐竟生出了些许犹豫。 不过转瞬,叶齐还是将这犹豫抛于脑后。毕竟如今他身上牵连着魔宗一位金丹长老的血仇,等到那元婴掌门恢复过来之后,是定然不会放过他的。 而他若是贸贸然便去找曾唔与万临煜两人,若是两人身陷险地,他只怕会将更大的危险一并带去。如今不是讲究感情的时候,唯有保全下这灵舟上的人修,才是唯一出路来。 这样一想,叶齐便毫不犹豫地说道。 “通知无界海中所有的修者回返,我们只等他们一天,各位现在立刻休整,明天这个时候,我们便一同回返天符城。” 符师和御兽师脸上顿时洋溢出些许喜意来,哪怕是与曾唔和万临煜并肩作战的修者,这群派出去搜查月阳林的人中也不乏他们的亲眷和子弟,而在月阳林中搜查一日,他们亲眷子弟的威胁自然多加一日,如今在注定无功而返的结果下,能够减少那些派出去的修者的损失,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来。 至于曾唔与万临煜,两位金丹修者如果不是身陷险地,没有他们拖累,两人自然有方法自由进出无界海来,而他们先走一步,对所有人而言或许都是最好的处置方法。 灵舟之上先前人人自危的情绪在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叶齐令下之后,所有符师与御兽师全都动员了起来,一道又一道的符纹传到那些修者们带出的定水绝符上,流光溢彩的灵脉在灵舟符阵上流转着。 先前众人因为人心惶惶,以至于不敢离开灵舟检查符阵,如今有了叶齐这个金丹修者在灵舟上,众人也能够放心地离开灵舟,去检查灵舟之上的符阵上是否有任何错漏来。 叶齐站在灵舟的船舷之上,这一次他毫无任何遮掩地将自身威压淡淡弥漫开来,神魂探查毫无忌惮的包裹着以灵舟为中心的千米之内,感觉到金丹修者的威压笼罩在身上,众人终于在久违的安心之后动力十足,无需任何吩咐地做起了自己份内的事情来。 而在这段时间里,叶齐也没有耽搁,他闭眼,无需任何静心的法诀流转,就再自然而然不过地进入了修炼状态中,当然,他还分出了一部分心神看顾灵舟之上众人的安全。 不过半天时间,灵舟之上的防御符阵与灵石填充便充实完全,而因为有叶齐存在,灵舟上的防御符阵也终于从最高的防御层次调到了基本的防御等级,灵石快速消耗的压力一减。 而在回到灵舟之上后,众人无声却同一地在经过叶齐身边时,恭敬地行了礼,表示有赖他看顾灵舟的感激后,方才缓缓回返了灵舟之中。 第477章 亲近 灵舟之上, 一切都恢复到了往日的沉寂当中, 叶齐缓缓闭眸入定,他恢复着体内的灵力, 陡然间心神一动, 便进入到灵空环中来。 灵空环中没有过多的异事发生, 不过在银魄圣树分枝埋入之地, 一株极其幼嫩的芽发了出来,芽叶脆嫩可人,叶子旁有一层淡淡的仿佛流云一般的白雾环绕着, 莫名使这百米空地上唯有一点绿嫩的场景多了些生机。 叶齐缓缓站定, 他感觉到了银魄圣树分枝缓缓蜕变新生的气息, 而这气息又沉蕴了一分万年沧桑岁月。显然, 银魄圣树分枝这一处是不需要他太过『操』心的了。 来到灵泉旁边,因为他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 此时巫茫抱着巫壬懒懒地在溪边小憩着,粗壮而生机繁盛的万年灵参乖乖地扎根在灵泉底部, 缓缓转化着精纯的灵气,宛如雨雾一般吞吐开来, 周围白气茫茫,灵气精纯无比,便成了一处再飘渺而嫌弃缭绕不过的场景。 几人都没有感觉到他的到来,叶齐望着池底,一人高宽的白『色』巨蛋缓缓卧在溪石底下,一切都似乎和他离开的时候没有过多变化。 只是在那白『色』巨蛋, 一些不同寻常的『乳』白『色』纹路不知道何时便在蛋壳上蔓延开来,然而这纹路形状多变,却如同方正而蕴含着文明气息的文字一样,让人不觉诡异,反而一望便觉得深邃沉厚,有着让人无法理解的沉淀和神秘气息,而那白『色』而巨大的壳上流转着淡淡如玉石一般的荧光,显得分外圆润有神。 这般定定看去,那处蛋壳无论是形状还是大小,都如同是被人捧着的一颗明珠一般,散发出让人温暖而舒适的气息来。 叶齐越看,便越觉得那股蛋壳上的温暖光泽仿佛吸引他去触『摸』一般。 那股奇异的吸引力并不强大,却如同是平常陆岱望用爪子按住他的手一样,软软的没有多大力道就能吸引得他不能动弹。 而在察觉到这股吸引力对自己意志的干扰之后,叶齐便偏移开视线来。 他没有在此时打扰陆岱望的意思,只是当想到要带着灵舟之上的的众人出无界海,那应该也是一段许久不能进灵空环的日子,他就忍不住想要来这灵空环中看看,这里静谧的气息和他挂忧的白蛋能带给他一分心灵的归属和宁静。 不敢将神魂和自身气息放出,生怕打扰了陆岱望此时的化人,叶齐下一刻便打算从灵空环中离开。 然而让他惊讶的一幕发生了,沉淀在池子底部的白『色』蛋壳猛烈地抖动着,而蛋壳中发出的声响也成功让此时假寐的巫茫有些慌张地醒过来。 巫茫可是深知这个异兽对于叶齐有多么重要的,如今那白蛋上发出了他意料之外的响动,他如何能不惊讶而生出更可怕的惶恐来呢? 特别是望着泉旁不知何时就站着,此时凝眉望向他的剑修,巫茫脑子有一刻发白着,差点就要以为他要被不知从何处降下的利剑一剑斩了。 “巫道友,你可知发生了何事?” 看着巫茫这一副他还没有说一个字,那人就已经害怕得花容失『色』的样子,叶齐只能按耐下心中的急躁,尽量平静地温声提醒道,显然他也意识到了陆岱望的蛋壳上有着两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变故。 而在回过神来后,巫茫也认识到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剑修大人,快,你用灵力将那灵蛋裹上来,我看看发生了什么变故?” 叶齐按耐下了心中的所有情绪,他的灵力沉稳而浑厚得就如同深不可见的幽潭一般,不过片刻,白『色』巨单便没有任何颠簸地从池底来到了两人身旁。 巫茫急切地扑了上去,然而在它的查验下,白『色』蛋壳发出比先前还要猛烈的抖动来。 而查看着蛋壳上的异样,巫茫的神『色』也从一开始的慌张,到了后来的不安和疑『惑』,最后则变成了有点古怪的神『色』。 “剑修大人,”巫茫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你来抱一下这颗蛋吧。” 没等叶齐回答,温暖而巨大的白蛋便被巫茫放进了他怀里。 下一刻,一道灵芒一转,有着七彩尾羽的巨鸟便将睡得『迷』『迷』蒙蒙的巫壬和一脸懵『逼』的万年灵参丢到了背上,然后刹那间飞向了远方的密林之中。 来不及表达自己的疑问,叶齐便抱住了那颗比他的身形还要大些的白『色』巨蛋。 蛋的重量对于他一位金丹修者而言自然是与轻如鸿『毛』无异的,可是想到蛋里面正在化形的陆岱望,叶齐便觉得此时抱着的蛋重如千钧,以至于让他怀疑自己的手会不会有些不稳来。 而说来奇怪,当抖动得无比厉害的灵蛋进了他怀里的时候,就仿佛按下了停止的按钮,灵丹上所有的异动都在刹那间停止了,而在那质感如玉,触手生温的蛋壳上,一层淡淡的灵芒流转着,蛋壳上散发出了一种更加亲近和依赖他的气息。 所以—— 岱望这是想他了?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叶齐面上也不由现出些哭笑不得的神『色』来。 将力道放柔着,叶齐有些生涩却力道轻柔地一下下抚『摸』着那蛋壳,尝试着回到自己从前给岱望顺『毛』的力道,蛋壳上的光芒越发柔和了三分,就如同一个能调节亮度的灯泡一样。 怎么如今变成蛋了,还能一眼就让人看出所有的情绪来? 叶齐无奈地想着,然而完全柔和下来的气势里却透『露』出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温柔。 灵蛋敏锐地发觉到了这一点,蛋壳上流转开来的光芒越发柔和,气息也丝丝缕缕地如同温暖的云雾一样缠上了叶齐。 …… “巫壬乖,我们不能看。” 将着从树枝缝隙里偷偷『摸』『摸』『露』出头的巫壬叼回自己的背上,巫茫语重心长地教导道。 “你看看老灵参多乖,人家都安安静静地睡觉了。” 巫壬曾经瘦弱而光秃秃的头上如今长满了洁白的绒羽,洁白的绒羽满满地包裹着它,压得几乎不见它的身形来,衬得它如同一只尴尬期的爆『毛』羽兽。 巫壬气呼呼地说道。 “可是我没见过剑修大人这么温柔的样子啊,”巫壬的语气陡然低落了下来,“茫茫,你说我在蛋里的时候,也有人这么耐心地『摸』过我吗?” 巫茫脸上宠溺而无奈的笑容陡然一顿,从雄丽巨鸟幻化为长银发美人的笑容一顿着,语气便有些低沉地将巫壬抱在了怀中。 “有的,巫壬,也有人,”巫茫声音中略带着些许嘶哑地说道,“也有人是这样满怀爱意地生下你,然后想着好好抚育你的?” 巫壬懵懂又怀着些欣喜地问道。 “那个人是谁啊?它现在为什么不在巫壬身边呢?” 然而这一次,巫壬却没有等到任何回答来,巫茫紧紧抱着它,簌簌落下,隐忍不发的眼泪甚至打湿了它的翎羽。 然而一向最讨厌碰水的巫壬,在感觉到从自己头上一滴滴传来的湿意之后,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这一次它没有任何挣扎,却是放软着身体,用着翅膀小心地抱了抱巫茫的头。 茫茫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很难过的事情吧,那巫壬就不能再让他伤心了。 一瞬间陡然成长了些许的巫壬若有所思地想道,突然也有些不太在意自己刚才问的问题的答案了。 …… 抱着白『色』的灵蛋,叶齐能感觉自己与岱望之间的心神联系又在浓雾之中仿佛重新隐隐建立了起来。 而与之前不同的是,他能感觉到了陆岱望的心情,仿佛一颗小小心脏一样在他的神魂感知中鲜明无比地跳动着,那情绪里有对他那么多天不来看它的委屈,但大部分是对他的依赖和亲近。 在换了百十种姿势和力道,按着陆岱望的心意认真地抚『摸』着蛋壳之后,陆岱望也终于望梅止渴地得到了些满足。 浓浓的倦意从着那情绪里探出,叶齐甚至冥冥之中有些感觉,岱望这一觉继续睡下去,醒来的时候或许就能够破蛋而出了。 只是这一觉可能会久许多,在怜而又怜地亲了亲蛋壳,安抚着岱望不要压制自己的睡意,再许诺自己有空一定第一时间来看它之后,岱望的情绪方才缓缓陷入安眠之中。 将着白『色』灵丹缓缓沉入池底,没过多久,巫茫便带着巫壬和万年灵参返回来了。 银发美人抱着怀中的小羽兽,姿态仍是笑『吟』『吟』的悠闲着的,一切和离开的时候比起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然而以着叶齐的感知能力,他自然将刚才在密林里巫茫和巫壬的对话收入耳中,没有给他们太多不切实际的许诺和期望,叶齐心里清楚,如果他有能力成长到解决巫茫一族大祸的能力,巫茫一定会向他求助的。 而他现在哪怕开口询问,也对这件祸事没有任何帮助来,只会再一次勾起巫茫的难过情绪。 伸手『摸』了『摸』小羽兽努力探出头的脑袋,叶齐没有嘱咐太多,然而这层亲近与隐隐将它们纳入庇护之下的意味,却被巫茫敏锐地捕捉了。 巫壬还什么都不懂,它只是感觉到了巫茫的开心,就傻傻跟着巫茫笑了起来。 “我一定会好好看顾您的灵兽的。” 巫茫认真地说道,这一次叶齐从它的眼中看出了无比认真,哪怕付出『性』命也会做成这件事情的坚决意味。 就如同一个走投无路的人陡然找到了出路一般。 叶齐笑了笑。 “有劳你了。” 没有过多言语,然而巫茫却如同吃了一块定心丸一样,看着叶齐离开,巫茫抱着怀中的巫壬,眼里陡然焕发了光彩。 “壬壬,我教你修炼,好不好?” 第478章 再邀 从着灵空环中出来, 灵舟附近开始汇集了些回返的修者, 然而与数月前离开的不同,能够回返的修者神情上不再有一开始的稚嫩与喜悦, 他们甚至没有在意灵舟上叶齐这个陌生修者的存在, 就伤痕累累, 抑或者是无比疲倦地回到了灵舟之上。 时间眨眼即逝, 很快便到了灵舟众人约定离开的时间。 比起派出去时精神饱满的众人,如今回返到灵舟中的修者十不存一,而且人人面上都『露』出疲倦, 几乎是时间一到, 众人的眼神无声地望向叶齐, 便自然地流『露』出了一分期盼和解脱的神『色』。 显然他们已经不想再这无界海中逗留哪怕片刻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望着平静无波的海域, 纵使叶齐能察觉到星域中吴万阴的最后一点神魂没有被吸收,而附近也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存在, 然而他却在陡然间心头察觉到了极为危险的一股气息。 灵舟上防御符阵的枢纽已经掌握在他的手中,他也无需经过何人同意, 便在立刻启动了符阵。 而在下一刻,一道拖长着焰火长尾般的红芒向着灵舟方向冲来。 红芒消散开后,数十颗包裹着的红莲缓缓开放,每一朵红莲之中,都盛着一位绝『色』鱼姬,她们春情艳丽, 一颦一笑中都带着让人无法抵挡的艳『色』。 然而看到这些鱼姬的面容,灵舟之上却有人叫出声来。 “又是她们?” “她们到底有何图谋,难道两月前带走万前辈和曾前辈后,今天又要带走叶前辈吗?” 这一次哪怕是平日最为沉稳的符师,面上也不禁流『露』出了愤然之情。 “哪怕是今天死战到底,我们也绝不会让叶前辈和这些人离开了。” 此言一出后,立刻引得灵舟之上所有人纷纷赞同。哪怕是最想要独善其身的人,也对这句话挑不出分毫『毛』病来,毕竟现在灵舟之上只剩下叶齐一个金丹修者,如果叶齐也跟着这群人走了,哪怕他们真的能独自开出一条返回海上的通道来,没有金丹修者的保驾护航,他们也绝无可能安全回返人族聚居之地。 而望着这群鱼姬,叶齐也从曾唔留给他的影石中认出了这些鱼姬,便是数日前来“请”走曾唔与万临煜的几人。 就如影石般记载的一样,红莲中心处,被众多姿容艳丽鱼姬隐隐簇拥在中心的女子一笑,便是款款不过地说道。 “我家主人千年大寿,特地派遣奴等请各位贵客入宫贺寿。” 那女子这话一处,灵舟之上群情汹涌,有些符师仗着防御符阵全开,便直接愤然说道。 “我们的两位金丹前辈已经被你们请走,至今未归。难不成你们主人这寿宴开上两月还没结束,如今还要来请叶前辈吗?” “是啊是啊,我看这些鱼姬包藏祸心,您千万不能跟着她们走啊,只要您能为我们争取片刻,我们定会全力为您开出通道来,到时候海阔凭鱼跃,除了这无界海,这鱼姬难不成还能跟着我们不成?” 当然,以防那鱼姬听到他们的议论,最后一句话,灵舟上的一位符师是以神魂相传的。 然而望着红莲上那些鱼姬们清闲笃定不过,就如同他们已经是手中之物的神情,叶齐敏锐地察觉到这些鱼姬手上或许有着他们也不知的后手来。 没有贸然拒绝,叶齐觉得他有必要打听这些鱼姬主人所谓寿宴的内情。 毕竟只能作为舞姬和奴仆的鱼姬实力尚且如此强大,那鱼姬背后的主人又是何等实力来。 而且他不过来到这月阳林中一天,这群鱼姬就能察觉到他的存在,邀请他去参加她们主人的寿宴,仅凭这项能力,叶齐就明白这些鱼姬手中只怕还有探查他们实力的法宝。 而先前万临煜与曾唔两人在灵舟上,防御符阵和攻击符阵尚且有自保能力的时候,两人都自人不敌这鱼姬实力,如今他若是冒然拒绝,纵使他能独自逃脱,可他岂能弃这灵舟上的人修于不顾。 而且如果这船人修真的全部丧命,开启无界海通道的符阵他不熟悉,一个不谨慎下,只怕会被这符阵反噬之力不知道传送到哪一处。因此在明白现在不能力敌的情况下,叶齐认为自己有必要从那些鱼姬口中知道更多的详情来。 毕竟如果是要取他们这些人的『性』命,鱼姬主人出手应该会比这些鱼姬更要快些,而且也没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寿宴这个拙劣的借口,这其中或许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内情。 叶齐示意灵舟之上的众人安静,众人虽脸上有些担忧,可毕竟还不敢触怒这灵舟上唯一一个金丹修者来。 叶齐转头,他沉声说道。 “敢问各位贵主寿宴到底在何日。” 灵舟之上那些纷杂的议论鱼姬不放在心上,可是对于他这句话,那女子笑意不变,语气平静温婉地答道。 “十日之后寿宴就将举行,还望尊客早日随我等赴宴。” 没有因为鱼姬这句话神情出现任何变动,叶齐继续问道。 “各位还记得两月前从我这里带走的两位人修,敢问他们如今身处何处?” 鱼姬中的一位神情不忿,开口刚想要斥责叶齐多言,却见那女子摇摇头,便只能止住了自己的话头,然而那双美目愤然,却依然朝着叶齐看去,显然若不是那女子阻止,她很想现在就给叶齐一点教训来。 “两月前的客人,应该是主人寿宴的第一批客人,他们已经被好好安置在别院之中,我家主人好客,自然不会亏待每一位客人的,尊客大可不必担心,只要参加完这次寿宴后,便可自行离去。我家主人重邺洞主的名声,敢问贵客是否有耳闻?” 叶齐想了想,他刚来无界海中,自然是不认识无界海中那一处洞主的,于是他便从吴万阴的记忆翻阅着,终于找出了这位重邺洞主的名声。 在吴万阴记忆里,邪修也是打过这位重邺洞主的主意的,毕竟一位金丹后阶的大妖,只要没有专门克制魂修的法宝或是功法,便绝不是一位巅峰状态时金丹魂修的敌手,不然那一日吴万阴也不会如此有把握地攻击一位金丹后阶的修者,想要谋夺莫伶仃的肉身来。 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吴万阴是打上了这位重邺洞主的主意,只是这位重邺洞主不知得了何处秘法,竟然能身居月阳林核心之地,吴万阴对于月阳林有着本能的抵触和警惕,见等不到那位重邺洞主,便只能另寻他法。 而这位重邺洞主最为诡异的是从不与外人交游,也从不出入洞府,以至于若不是有一个重邺洞主的牌子在外,甚至无人会知道这位重邺洞主的存在来。 而如今这位鱼姬竟然问他是否知道重邺洞主的名声,如果不是想从他身上试探些什么,就是应该有对他根本对无界海一无所知的把握,那么这些事情是从何人口中透『露』出来的,曾唔,或者是万临煜,不对,这两人应该对他本身的根底一无所知。 叶齐的脸『色』陡然低沉了下来,他望着那群鱼姬,一字一句地问道。 “敢问各位请来的客人里,是否有一幻魔剑龟妖族出身的妖修?” 那女子不疾不缓地答道。 “我家主人生『性』好客,方圆万里只要是金丹修为以上的修者都请来了,当然,主人还请来了几位元婴修为的人修好友,怎么?尊客这一次可是放心了?” 女子美目微挑着,不自觉就泄『露』出几分傲慢之意。 能有元婴修者作为好友,想来这些鱼姬背后的主人实力也有极大可能便是元婴修为,毕竟金丹修为与元婴修为如隔天堑,除非是更为高层次的大能子嗣,不然绝无元婴修者愿意低下身份,和金丹修者成为好友这一说。 然而在吴万阴的记忆里,邪修分明是探查出了这重邺洞主至少百年前现身时还是金丹后阶的层次来的。而一位金丹后阶修者晋升为元婴修者的动作,绝无可能在这方天地中隐瞒下来。 然而看这些鱼姬脸上的傲慢之情,显然她们也不可能说谎。那么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重邺洞主如果不是实力极为强横,只怕就是有极大的背景或者隐秘来,以至于甚至有着能够相抵元婴修者的信心。 这样一来,这些鱼姬的表现就说的通了,毕竟有一位背景或者手段通天的主人,哪怕她们的修为还未达金丹层次,看不起他们这些人修也实属正常。 然而从这些鱼姬口中听到元婴人修这四个字,叶齐心中蓦然一跳来,他想到了万临煜与曾唔来这无界海中,可不是就是为了寻找人族聚居之地的元婴人修。 那么这重邺洞主的好友,到底与那些失踪的元婴人修有无联系?而曾唔与万临煜留在那寿宴之中,到底是被这重邺洞主困住,还是他们两人心甘情愿地留下探查这背后的隐情?这重邺洞主是否就是留下那些元婴修者的罪魁祸首? 这一系列问题在叶齐脑中闪过着,毫无疑问,如果那些鱼姬口中所说俱是实情,那么这名重邺洞主掌握的能够留下十数位元婴大能,乃至于能如此强横,仅是派出一队鱼姬来邀请他这个金丹修者,那么这力量只怕是能够彻底摧毁人类聚居之地,逃出这处消泯空间的强横无匹。 然而这重邺洞主竟还留在这方无界海中,只怕所图谋之物不会比那些魔宗之人还要小到何处。然而吴万阴也没有发现这位重邺洞主的半点根底,要不是这重邺洞主所图不是魂修之物,要么就是这位重邺洞主有更深的图谋来,以至于能瞒过一位元婴魂修深厚的感知。 第479章 送走 脑中一系列纷杂的想法闪过着, 叶齐沉声问道。 “那若是贵主邀请之客不愿与你们前去赴宴, 你们会如何?” 簇拥着那女子的鱼姬们面『露』怒『色』,而那女子的面上笑意不变, 然而眼中也同样『露』出一丝寒芒, 声音仍是娇柔如初。 “那便只等是由奴等出手, 亲自请贵客赴宴了, 当然,贵客或许能安然无恙,可若是贵客身后的那群无能之辈, 奴等只怕会出手不殆, 有所殃及了。” 那女子巧笑嫣然, 然而话中流『露』出的**『裸』的威胁, 却任谁也不敢轻视这一群鱼姬,抑或者是她们脚下红莲法宝的实力。 叶齐自然不可能抛下这一灵舟上的灵修来, 毕竟不说如果他逃遁开来,那些鱼姬会不会发现这群修者是他的弱点, 然后抛下他向着这群人修出手,光是那些对于魂魄无比迫切, 随时有可能朝着这群没有抵抗能力动手的魔宗,灵舟上的这群修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出生路来了。 “你家主人只需要金丹修为以上的修者去赴宴?” 叶齐冷声问道,毫无疑问,他如今无法可逃,纵使已经注定了要被这些鱼姬“请”去赴宴,但也不可能在此时给这些鱼姬好脸『色』来。 所以被那鱼姬围在中央的女子自然也不会注意他此时的脸『色』。 “那是自然, 尊客既然愿意随我等离开,我等自然也不会向无辜之辈出手。” 听到女子这句承诺,下一刻,叶齐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说道。 “好,我愿意随你等离开,只是我有一个条件,我不放心我的这些同伴留在此处,我要看着他们离开无界海,方才会随你等离开。” 然而叶齐此话一出,未等那些鱼姬反应,灵舟上的修者们便连连哀求了起来。 “不行啊前辈!哪怕那些鱼姬真的守诺不攻击我们,在无界海上行驶的这一段路里,如果没有金丹修者保护,我们也无法安全返回人族之地啊。” “是啊,大人,这如同让我们活生生去送死啊!不如您就让我们留下,我们一定不会生事,然后等您带着万前辈和曾前辈一起回来的。” 这个提议顿时引得灵舟之上的众人一阵附议之声,然而在灵舟上的叶齐却是向着他们『露』出了前所未见的冰冷怒『色』。 “难道你们以为,我这句话是在和你们商量不成吗?” 伴随着金丹修者的威压弥漫开来,无人注意到,船舱之中一处微小异动归于无声的变化,而那灵舟之外的鱼姬们毕竟只是有着红莲这样的攻击法宝,因此她们也没有注意到灵舟之内的异动来。 而被她们随身携带的指冥雨针只是微微颤了一下,没有感受到过多的另一位金丹修者灵力波动后,方才再度归于平静来。 众人的神情无奈中含着苦涩,显然他们也是仗着叶齐『性』子温和,方才敢大着胆子提出自己的意见来的,如今叶齐变换了金丹修者不容置喙的姿态,哪怕下的是让他们送命的命令,然而那人掌握了灵舟上的大阵,再加上万前辈和曾前辈留命在前,他们也只能听从来。 鱼姬们美目一动不动地望着灵舟上众人的表情,显然她们也发现了众人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作假的成分,在一阵低语汇报之后,鱼姬中为首的那位女子面上惊疑神『色』未定,却也干脆地说道。 “既然尊客执意如此,奴等自然不会强留,”然而那女子话锋一转,却是陡然说道,“不过尊客若是要让这群人修离开,那便只有先出这灵舟,经过奴等守卫,奴等才能放心让他们开启传送法阵了。” 不仅是叶齐对他们有警惕之意,当与叶齐巧笑嫣然地对答时,叶齐身体中那隐隐散发出的让她都有些心惊的气息,更是让女子都有些捉『摸』不定来。 毕竟按她想来,她家主人赐下的可是足以抵挡金丹后阶修者攻击的法宝,然而灵舟上青年的气息如同冰雪砌成的锐剑一般冰冷纯粹,其中又隐隐积蕴着宛如上古荒兽一般让她们都为之『色』变的心惊气息,竟是能让拥有红莲,感知敏锐的她们都有些如临大敌的预感来,这便说明这人与那些寻常杂修不同,手中可能掌握着真正破开她们防御的力量。 不然她才不会按耐下直接动手抢人的想法,和叶齐废话这许多来。 毕竟她们要去“请”的还有许多金丹修者,那日她们来请曾唔与万临煜时,两人同样尝试过从她口中探听消息,可她除了一开始答上两句后,便觉得这两人不值得她耗费如此多时间来,便索『性』闭口不言,直接攻打防御,『逼』迫两人随她们离开,哪里有如同今天这般温柔而且好谈条件。 只不过是不想多生事端,毕竟她们只想请走叶齐,方才最后答应了这个有些出格的条件。 然而答应固然答应,可以这群鱼姬的防备心,显然她们不可能放任叶齐有一丝一毫从她们手上逃脱的可能来。 而叶齐自然也没有逃脱的意思,纵然那些红莲法宝攻击或者说防御能力连他都有些心惊,可他自认若是没有拖累,在底牌全出的情况下,他也是绝无无『性』命之虞的,当然,还没有到绝境,他也绝不会贸然使用自己全部的后手来。 毕竟这位重邺洞主看起来图谋远大,然而看起来暂时也没有取他们『性』命的意思。那么纵使这些鱼姬背后的重邺洞主的图谋和实力却是令人心惊,也应该对他们有所图谋。 而这些鱼姬如果所言无错的话,那位重邺洞主还邀请了方圆万里的金丹修者,他一人知之不多,但这许多金丹修者或许就能猜出些许隐情来,也能让他想到些应对之策。而他现在哪怕能暂时从这些鱼姬手中逃出,在离月阳林如此近的情况下,若是此时有元婴修者神魂笼罩在他所处之处,他只怕会落得更加凄惨的下场。 倒不如此刻便随着这群鱼姬一同赴宴,和麓或许早早便被请到了那一处,无论和麓身上发生了什么,至少他应该能从它口中知道更多详情来。 因此在鱼姬开口之后,不过一瞬这些考量便转过叶齐心头来。 “好,我答应你们。” 干脆利落地开启了防御符阵之后,叶齐从灵舟之上一跃而下。 而那些鱼姬也早早开启了红莲,透如红烛的光亮从红莲之中散发出来,将她们的身影朦胧映照在红莲如血的花瓣上。 而在叶齐跃下的位置,则是在瞬间开启了一朵雪莲来,那雪莲花瓣如雪似星,晶莹剔透的花瓣上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冷幽芳香,这芳香并不浓郁,却能缓缓安定人的心神,叶齐惊讶地发现,这花香中散发出来的精纯灵气,竟是要比寻常灵石中炼化出来的都要精纯些。 如今他若是胆子大些,尽可不必顾虑,将这些灵气炼化入体内后,便是能比得上他金丹之中炼化不下万次的完全洁净灵气。然而在这不熟悉的法宝之中,叶齐自然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他任由那两人高的雪莲花瓣一瓣瓣散发着『迷』醉晶莹光芒地合拢着,而灵舟之上的众人也在准备开启月阳林与无界海中的传送符阵。 按理来说没有了金丹符师的参与,这传送法阵的打开只怕要比寻常还要艰难些来,然而不知道红莲中那些隐约身影微动的鱼姬做了什么,本来月阳林中淡淡激发出的一股力量却在陡然间壮大了起来,整片月阳林仿佛变成了这无界海中的万丈白昼一般,让人心惊的澎湃力量汹涌起伏着。 哪怕有着防御符阵和雪莲卸去力道,叶齐也能感受到那让他脊髓微冷的可怕力量波动传到这里来。 若是这股力量聚集起来用于攻击之用,只怕不会下于寻常金丹后阶修者全力一击来。 而这股力量,只是为了加剧传送符阵的打开,叶齐的心微沉着,竟然连寻常鱼姬都能有如此能力激发月阳林的这些力量,那么这些鱼姬背后的重邺洞主的实力,只怕更让人只觉『毛』骨悚然了。 然而担忧已是无用,如今他已经在这看似保护,实则围困的雪莲之中,心中与那些鱼姬同一的便只有希望这传送符阵能够尽快打开,灵舟上的人修能够逃出无界海了。 本该五六个时辰方才能打开的传送符阵,不过两刻之后便打开到圆融地步。 “走!” 叶齐一声厉喝,灵舟之上的符师和御兽师们哪怕有再多心忧,然而防御符阵和灵力冲流已在他一声令下开启到最大,自然也没有任何反悔的机会了。 直到灵舟上的众人身影都消失在视线之中,而通道也在缓缓关闭后,叶齐方才放松了下来。 他已经再无后顾之忧了,至于灵舟上的众人,他能够确定至少他们应该是能够安全回返到人族聚居之地的。 无他,因为船舷之中,已经多出了他的一处同样是金丹初阶的化身。 而这一切悄无声息地发生在所有人眼下,而他事先并没有太多布置和谋划,哪怕直到事成,他也没有泄『露』出一丝破绽来,然而这方冒险,还是让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的。 特别是知道那些鱼姬手中很有可能拥有探查金丹以上气息的法宝时,他便明白了这是一次弄险。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次行险还是成功了。 在定仙魂术伴随着他的威压在船舱中压制得波动极小地生出一具与他同修为的化身时,他的破虚之法与隐匿神通便几乎在同时一并叠加在了那具化身之上,这其中的法术与神通使用间隔流畅快速,以至于没有多延误半分时机,『露』出可能让鱼姬和众人发现的破绽。 第480章 进入 所以最后, 他才能那些鱼姬的眼皮底下送出灵舟之上的人修, 只要那灵舟到了无界海上,那些鱼姬就无法再『插』手了, 以灵舟的速度和他定仙魂术里分化出的化身此时起码具有他五成的实力, 想来护送这群修者安全返回城池之中, 也不算是一件难事, 那么他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随着这群鱼姬去前往那所谓寿宴了。 等到他将出无界海的法阵领悟贯通,到时若是那重邺洞主真窝藏祸心,到时他一举从无界海中逃脱, 才不会打草惊蛇。 想到这里之后, 在雪莲花瓣包裹之中, 叶齐能察觉到脚下的雪莲一瞬万里, 几乎不比得寻常飞遁法宝慢上多少地向着无界海中心处飞去,然而身处雪莲中心的他却没有感觉到一点震颤来, 沿途的景物飞快得几乎模糊成肉眼不能见的幻影,然而叶齐却是凝神看着, 记着这一路每处月阳林的位置来。 红莲中鱼姬们的谈笑声不时泄出,然而她们言语轻慢中却是毫不掩饰对于其余修者的蔑视, 而在叶齐踏入雪莲法宝之中后,那些鱼姬便连些许眼神都没有再分给他,如同已经笃定他不可能再逃脱来。 这一路上安然无恙,没有过多异事发生,哪怕是凶恶而实力强劲的海兽,面对这些散发着灼热如火或冰冷似雪的红莲和雪莲, 也仿佛避之不及,早就领教过这些法宝厉害一般地远远逃开。 身处这雪莲法宝中,叶齐竟觉得这一路坦途竟比如履平地还要顺利。而到了月阳林中心之处,叶齐方才发现被无数棵月阳木簇拥在中央的参天月阳木,竟是要比他初见时还要雄丽壮阔得难以言喻。 那月阳木直通入天,哪怕以他的神魂感知也感知不到月阳木的高度到底到何处,就仿佛这株月阳木真的是无界海上的苍穹与无界海底部的支撑苍梁一般,比任何雄关城池都要壮丽难言,让人几乎遥遥一望,便不由心生敬畏之情,真是不知这处月阳木到底是生长了多少万年,方才能长到如今这地步的。 树叶金黄璀璨中透出了广博而深远的大道气息,饶是叶齐此时抱着警惕之心而来,他也仍被月阳木那如月华般纯净澄澈的光芒浸润得有些微醺,几乎有些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只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从那光芒温暖柔和地浸润全身的感觉中挣脱了出来,其它鱼姬仍是谈笑晏晏,然而叶齐却能感觉到,被鱼姬们簇拥着的那女子却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而也不过一眼,却也不太在意地转过头来,便还是连一句话都不愿再多说。 “下来。” 便连表面上的敷衍功夫都不愿再做了,当靠近这处参天月阳木千米之内的范围后,一个鱼姬朝着他所在之处轻飘飘地发声,这声音若不是叶齐时刻注意着鱼姬那一处的动静,几乎都都极难捕捉来。 下一刻平稳的雪莲猛然缩小,飞快落入那些鱼姬簇拥之中的女子手上。 叶齐在感觉到雪莲有所异动之时,便早已用一道灵芒将自身包裹住,他早就听到那些鱼姬们似乎想给他一些教训的说法,只是他神魂早能穿透红莲与雪莲的防御,自然不会如她们所愿地『露』出什么狼狈姿态来,因此叶齐仍是仍是以着不紧不慢,却留有一段出手距离的姿态跟随在那一朵已经缓缓降下速度的红莲身后。 很快,那一处红莲缓缓降下月阳木的根部来,鱼姬们轻盈从红莲上一跳而下,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来。 似乎越靠近这无界海之处,她们们脸上的神情便越发骄傲轻慢了起来。 而很快,叶齐便明白了她们如此骄傲的根源。 在鱼姬中为首的女子站出一步,女子法诀一掐,身上的灵力没有太过波动,便见一双纤纤素手法诀一掐,一道白『色』灵芒便缓缓渗入面前的月阳木皮上,只见粗糙斑驳的月阳木上缓缓流动出金『色』流纹来,而那纹路,竟然与和麓送给他的那一份衍书文壁上的衍文变化有些相似。 以着叶齐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只用一眼,他便能看出月阳木上与他记住的那些衍文万般变化中一处极其细小的衍文完全相似,只是纵使他找出了这相同衍文,以他如今还没有入门的衍文水准,他也是不清楚其上的衍文真义,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一一将这些衍文记下,在心里推合着这些衍文与那衍书文壁上的衍文几成相符。 而这衍文对他来说或许艰难,然而从那些女子习以为常的姿态,叶齐竟是发现,这些对于修习推衍神通的金丹修者极为有益的衍书文壁上方才可能出现的衍文,对于这些鱼姬而言不过是寻常便能接触之物。 而能经常接触衍文,哪怕己身并不通推衍之道,对于天地气机变化,以至于灵机捕捉和平日修炼,都有极大助益来,也不怪这些鱼姬对于其它修者都是一副高傲至极的不屑神『色』。 叶齐沉默不语,他只是将这衍文每一处变化与周围之处的细节慢慢记入心中。 而当衍文的变化完全停下后,本该如同支撑着苍穹的城墙大梁一般平静无波地屹立在月阳林中心的月阳木,竟如同受到了极大惊扰一般的有了异动。 枝头上的金黄叶片缓缓坠落下来,这坠落下来的速度和缓而平稳,然而身处在那金黄一人大叶片坠落的下方,叶齐却能感觉到一股沉重的让他透不过气的威压在他头上降下,而那威压不是单纯的修为层次的威压,而是如同原始混沌天地对于这方天地孕育出的婴儿一般,承载着千万大道,直对道心的威压。 若是道心有瑕,又或者是真是这方天地哺育,然而自认自己对这方天地的付出没有回报哺育的修者,只怕早已在这威压下跪下,毕竟天地有灵,这天地又何尝不是哺育这万物的父母灵长呢? 然而一群鱼姬却是丝毫不受这威压影响,此时她们叽叽喳喳地谈笑着,不时往他这处望来,显然还是没有放下给叶齐个下马威的打算。 而在这群鱼姬看来,这还是她们如此花大力气地去请一个金丹修者,如果不是婉儿姐姐不让她们动手,她们这群天不怕地不怕,从出生以来就没有受过洞主训斥的她们早就忍不住这一点闷气了。 然而叶齐仍是平静无波地站在那里,一身白袍不染微尘,面容清俊沉稳,如同一份有些寡淡的水墨画,然而这份在天地威压下屹然不动的气度,却莫名地让人有些移不开眼来。 到了这时,鱼姬们中的敌意方才削减了些许,毕竟若真的是人族中的佼佼者,她们倒也没有那么在意之前的些许冒犯来了,在心里将叶齐隐隐放到与自己同一层次看待后,甚至有鱼姬跳上那金『色』巨大如金舟的叶片,美目潋滟地谈笑间,招呼叶齐快点上来。 没有在意鱼姬之中这一点态度的变化,叶齐的注意力仍是停留在他面前的月阳木上。 当叶片上金『色』浩瀚的脉络泛起如金戈般冷意森锐的光芒后,便只见这一片金叶宛如坚实平地一般没有任何颠簸地托举她们一行人向上。 而当穿越了不知多少绚花人眼的金海叶林之后,他们一行人终于在一处平凡无奇的林叶间停下了。 鱼姬轻快地从叶片边缘跳下,面前的空间泛起一片让人心悸的动『荡』,而那鱼姬的身影径直穿过那涟漪,便在下一刻消失不见。 “进来啊。” 仿佛要做的不是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而是一处寻常游乐一般,在开头一处鱼姬向着空间涟漪处跳入不见后,其余的鱼姬隐隐包围在叶齐身旁,以防他此时逃跑来。 然而他先前不逃,此时自然也不会在这重邺洞主老巢处生事来。 在一跃纵身跳入那传送法阵之后,感觉到熟悉的传送波动,叶齐此时甚至能判断出那传送法阵没有跨越空间传送,也就是说他现在还在月阳林之中,只是这一处传送空间是传送到月阳林中已被法术阵法隐藏起来的空间之中。 若是他想破开逃遁开来,也不过一瞬之间的事情罢了。在清楚这一点后,他的心便略微安定了下来。 而在将视线投向这隐秘空间之内的布置时,他方才真正为这重邺洞主的大手笔感到吃惊来。 流光溢彩的赤贝灵珠点亮着一座广阔如城池般的宫殿,容颜艳丽的鱼姬手提一盏薄纱笼罩的灵灯,在宫殿入口的主道旁边曼妙而立,深沉的海水在防御阵法外涌动着,隐约能见可怖而身形宽大的海兽被着光亮吸引而来,在灯火通明之下隐约能见一角,却不得靠近此处半分来。 脚下的石板无声而动着,或许是看叶齐久久未动,一处坚硬石板下一处灵龟慢吞吞地伸出头来,然后背驼着他缓缓向宫殿走去,叶齐此时方才发现,石路上大半都是沉眠的灵龟与灵贝,甚至有凭空游『荡』的灵鱼水汽在腮上冒出,在空中自由自在地向前飞跃着,带着身上的人修前往宫殿之中。 而那灵龟移动的速度虽慢,然而不过一瞬之间,叶齐便感觉自己跨过了百米之距,到达了那宫殿主道面前,而灵龟有灵『性』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慢吞吞地在他身上扫视着,很有些想讨要些什么的意味。 看着这处灵龟,叶齐不由想起了曾与他一并探寻洞府的和麓,他心中微叹一口气,最后想了想,便只能拿出几颗品质不错的灵石来,灵龟慢吞吞地看了一眼,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意味,就只是头一伸,将那灵石一吞入喉中后,就缓缓将身形变小着,缩进了原本呆着的路上的坑洞之中。 第481章 跟上 直到进了那一处宫殿, 叶齐方才发现类似他一般被强“请”进来的修者不在少数。 只是那些修者无论是面容还是着装, 看起来不都像是人修,而应该是这方无界海中被强行请来的妖修, 哪怕是其中有一两人完全是人修举止与面容, 也完全淹没在茫茫无界海的妖修之中来。 而这些强行被请进来的修者, 哪怕是修为层次最低的, 也起码有筑基巅峰以上的水准,而金丹中阶,金丹后阶的修者在这茫茫人海中倒是成了反而最不值钱的存在。 混在这些存在之中, 不用叶齐先前想着的去主动隐匿自己的存在, 他便发现自己早已被那些妖修强横而巨大的体魄遮挡住了所有的存在感 而那些修者身旁或多或少都有鱼姬和姿容俊秀的少年半身海妖们围住, 因此除了交换些许眼神外, 在这古怪的重邺洞主洞府里,修者们的神魂仿佛被天地威压重重压制住, 哪怕是连十分畏惧的修者,此时连探出神魂, 神念通讯都显得有些困难。 而在叶齐到这宫殿门前不久后,那一路紧随着他前来的鱼姬们不多时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一行人的出现甚至没有在这宫殿门前泛起任何一点浪花来,只因如他们一般被围困送入宫殿之人比比可见。 而在那些修者或神情阴郁,或『露』出恐慌之『色』地被着鱼姬们送入这处堂皇富丽的宫殿之中,望着那处宫殿上以着神木雕刻的桌椅墙梁,无一人不被这大手笔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洞主在十日后开宴,还劳烦各位贵客现在这里安置一段时日, 西处是安置金丹之下,或者自认为自己的实力在金丹之下的修者,还请各位随我前来。” 不知何时,一名看上去似乎是寻常人族,身上也没有半分灵气气势的寻常女子款款从宫殿一角走出,而那面容竟是和来“请”他的那些鱼姬中为首的女子有八成相似。 只是此时那“请”他到此处的女子不知道去了何处,叶齐也只是根据模糊的直觉判断出这些看似没有半分灵力的凡人女子,或许还有什么值得那重邺洞主看重之处来,不然她此时绝不可能如此笃定地在一群金丹修者下如此言谈自如。 而听了那女子之话,厅中站出的修者寥寥,有些筑基巅峰的修者眼里精光闪动着,却是毫无站出的打算。 毕竟他们是被如此蹊跷之法给请来的,如今女子让那些实力低微的修者站出来,谁知是不是要先对这些修为低微的修者先一步下手,而他们若是脱离了金丹修者之中,到时候出了事,哪怕是死了只怕也无人知晓来。倒不如在此时浑水『摸』鱼地身处在金丹修者之中,想来面对这么大一股的力量,那所谓的重邺洞主应该也不会轻易地轻举妄动。 而看着那站出的寥寥几位修者,那女子身上温婉笑容不变,却不知是真的没有发现众人心中的心思,还是根本不在乎众人此时所想,在带着那几位修者走到宫殿西处的长廊之后,便有另一人无声站出在众人面前来。 只是此时站出的却是一个姿容过于姝丽,哪怕是宫殿中所有灼灼耀眼的金石珍宝,美艳鱼姬,都压不下他半分容颜艳丽的男子。 而这男子站在宫殿之中,灵力没有太过强盛,然而那副容貌过于『逼』人,哪怕是定力强大的修者,越是看得时间久,便越觉心腔中的心脏仿佛都在为那男子的存在而剧烈跳动着。 然而叶齐也同样处,这男子绝对不是施了什么幻术或者魅术,不然他的神魂哪怕此时被压制了感知范围,也绝无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来。 而他见过的能和这男子的姿容媲美的,竟然只有灵空环中的巫茫,也唯有巫茫那份清冷如月,发自九羽龙凰血脉的骄傲,方才有可能压得下这姿容艳丽男子一头来。 叶齐只是望了一眼,在察觉到那人身上有着让他莫名惊疑的感觉之后,便不再多看,然而宫殿中的修者没有如叶齐这般的定力,有的妖修眼神定定而贪婪地在那男子身上流转,竟是在下一刻就抑制不住自己冲动地伸出手来。 宫殿里的众多修者冷眼看着,便只等那男子给那出手妖修一个凄惨下场,来震慑他们众人来。当然,若是那男子展现不出压服那妖修的实力,他们也绝对会冷眼看着那出手妖修做出一番事情,再寻机从此处逃脱来。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那男子望着妖修青黑粗糙的巨手,仍是自顾自地笑着,下一刻,那出手妖修宛如小山一般的身体便轰然砰地一声倒入地下,那出手妖修没受半点伤地倒下之后,鼾声如雷般响起,竟隐隐震得宫殿中隐隐发鸣,那妖修竟是自顾自地就在此处谁了起来。 “好了各位,别紧张,洞主已经说了,各位都是我们的客人,我们自然是不会对各位贵客动手的,我是接待北处贵客之人,洞主与我们的元婴修者都在那处,各位自认实力强大,而且有兴趣先一步拜访洞主的,便随我来吧。” 那男子倒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直接干脆地说完,然后没有一点烟火气息和怒气地笑着,望着他们说道。 “对了,我叫朝间,是重邺洞主手下的一无名小卒,各位若是对洞主他老人家有什么想法的话,大可直接随我去见洞主,就不要对区区在下一介小妖动手了,免得跌了各位的脸面。” 朝见似笑非笑地说道,然而光是他这份明明没有达到金丹修为,却能在一瞬之间,在众人都没有看出他如何出手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让一位金丹修者睡倒在大殿上,人事不省的本事,在场修者自然不会真的蠢到相信他的这番话来。 而当听到朝见带他们所去之处不仅有那重邺洞主,还有其余元婴修者后,饶是一开始抱着满腔怒火被请来,这时众位修者面面相觑着,也没了半分的火气。 他们或多或少也从鱼姬口中听说了那重邺洞主有着元婴修者在背后支持的消息,只是尚未完全肯定来,毕竟修真界中已经多年未出的元婴修者无不是进入上古绝地,谋寻进一步突破的可能,要不是按部就班地在洞府内闭关修炼,百年都不一定能见到一位元婴大能出府来。 而这无界海中一向没有什么声名的重邺洞主,竟然能有元婴修者作为背景依仗,这不得不让场内的许多修者生出惊疑不定的感觉来。 因此当朝见话音落下的一刻,在场众人甚至没有一人踏出一步,宫殿之中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那容颜盛丽至极的男子眉一挑,一股骄纵之气就自然而然地从眉宇间流『露』出来。 “怎么?各位敢向我一介无名小卒出手?却连到洞主面前亲自问他老人家一句都不敢吗?” 那男子容颜丽『色』几乎压得宫殿之中的灵贝宝珠无处生光,然而叶齐沉默地感觉着,当感觉到那男子身上的盛丽颜『色』,与他曾经的那场兽『潮』大祸之后,半月之间全身通灵澄澈,样貌也如同宝玉被拂去薄尘的样子极为相像。 只是他那时为了不让自己过于出众,特意带了面具掩藏起来,只是后来逐渐能将那种灵芒尽放的状态收放自如,面貌也没有那么惊人,方才逐渐忘了此事。只是此刻看着朝见容貌极其『逼』人的姿态,他方才又想起自己曾经的这段经历来。一闪而逝的思绪在他脑中闪过。 然而还未等叶齐深想,一道极为清透明亮的青年声音便在宫殿中响起。 “小朝,不得无礼。” 朝见没好气地住了嘴,虽然容颜中还有傲慢之『色』,然而却也听从了那传话男子的吩咐,再开口时语气方才恢复了些许平静。 “若是还无人站出,那各位在寿宴前就别想见到洞主了,我洞主府中可是谢绝生事与外通的。” 听到朝见这话,叶齐思索了一瞬,方才一脚踏出一步。只是他不是殿中第一个这么做的修者,毕竟被这重邺洞主以着强横姿态『逼』迫“请”来,众位修者心中早就积聚了一腔不满与疑『惑』,只是刚才被朝见话中的元婴修者给吓住了,方才一下子不敢贸然当这出头鸟来。 可是刚才发声之人语气清透自然,对他们没有过多杀意,从朝见神态来看大概就是那重邺洞主,这声音过于清透空灵,众修心中的警惕也不由放下三分,如今朝见再提起可以真正去见重邺洞主,才会有修者大着胆子敢踏出这一步来。 而这踏出的修者竟占宫殿里修者人数的三分之一,叶齐的身影隐在这些修者之中,丝毫不显得出众。 然而叶齐却是能感觉到,朝见的眼神在掠过自己时饶有深意地在自己身上停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丝停顿意味着什么,朝见收回眼神的速度快而自然,几乎让人怀疑刚才的那一眼不过是道心生出的幻觉,然而叶齐清楚自己道心澄澈,从不会被任何皮肉上的姿容撼动万分,因此他万分确定朝见的那一眼停顿不是他的幻觉,只是他并不清楚朝见认为他与他人有什么不同。 “既然各位心中有困『惑』,便随我来吧。” 说完,朝见看都不看他们这群宫殿中或威压强大或冷漠怪异的修者一眼,便自顾自望着宫殿北处走去,在朝见身后,十数位修者沉默地跟上朝见的步伐来。 第482章 仙灵? 而一跨出那瑰丽长廊, 众修便陷身于一片浓浓雾气之中, 这雾气竟是如同柔韧而有弹『性』的法宝一般,能隔绝神魂的外延与查探, 神魂极难探出身周五米之外, 众修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朝见身后, 然而他们神情肃穆, 隐约都能感觉到那翻腾的雾气之中让人隐隐生惧的危险。 而他们一行没有太久,很快在面前充作引领的朝见步子缓了下来,在终于停下之后, 朝见停下脚步, 从着袍中取出一样东西, 向着面前白雾一丢之后。 那散发着柔白光芒的白玉在白雾之中一转, 便仿佛凭空擦开一副画卷一般,诗意小雅, 意境美好的亭台楼阁,绿林小道, 水池亭榭,这些完全不属于无界海中, 更如同一道传世画卷中才会的景『色』便在众修面前展现开来。 而那亭台之中有修者在闲聊谈话,绿林小道上也有着修者出没的迹象,金灿温暖的阳光照耀在翠绿的湖水上,甚至有五彩的锦鲤望见他们这一群人在水边逗留,而毫无警惕之心地游过来,等待着他们投食, 这一幕仿佛在王孙贵族家方才会出现的场景,对于他们这群无不是远离尘世许久的修者而言,却实在是太过陌生与古怪来。 毕竟众修都明白那传送法阵绝对不至于将他们传送到无界海之外,然而这一处尘世王族方才布置得出的亭台楼阁也无疑让众修明白这确实不可能是无界海中会出现之处,此时所有修者隐隐都将朝见所在之处包围着,等待着男子的解释来。 然而在这群修者之中,最诧异的却还属于此时的叶齐。 因为在不远处的那一处古亭之下,他竟发现了万临煜的身影,与万临煜一起同坐在古亭之下的还有两人,只是那两人的身影包裹在云雾彩霞之中,法力绚丽如云霞的光芒散发着,让人不敢窥视。 只是与叶齐想象中不同的是,两个月前便被这些妖修强行“请”来的万临煜,此时丝毫没有身陷险境之中惶恐不安,一心回归的样子,相反,坐在那两人旁边,万临煜面上是十分恭敬而喜悦的神『色』,就如同这两人是他颇为尊敬的长辈一般。 虽然只是与万临煜神魂通讯过一次,然而此时的万临煜气息平和从容,至少不可能是他自己想出的幻觉。叶齐心中的困『惑』越来越多,然而他没有急躁,只是与众多修者一般无声地望向朝见之处。 迎着所有修者的视线,朝见此时方才从容开声道。 “此处便是洞主安置各位贵客之处,这里是十八处楼阁禁制的木牌,各位请各选一件木牌,然后随着那木牌指引来到各自楼阁中安置下来,自然,这里除了不能通往外界之外,彼此之间是可以互相拜访的,洞主也自然不会紧锢大家的自由。” 朝见话锋一转,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着,望着各怀心思的众修,却是毫不畏惧地说道。 “只是这里毕竟也是洞主和元婴大能深居之处,各位若是拜访自然可以,若是无事寻衅,又或者是生出别的异动来,想必后果各位应该也比在下清楚。在下的带领之职便在此结束,各位若是无事的话,便可去各自住所中安置了,十日转瞬即逝,十日之后自会有人带领各位参加洞主寿宴。” 便见那白玉令牌一动,便回到了朝见手中,朝见拿出十八处木牌后虚悬在空中后,便也不再多话转身离开。 见着朝见就这般离开了,众修也不再犹豫,也各自拿了一处木牌,然后跨进此处来。 就如同跨进了真实的景园一般,除了神魂被压制着,不能延伸过远外,无论是御剑之术,还是飞遁之法都在这里畅通无阻着,因此在弄清楚这木牌禁制开启之法后,纵使场中修者都是一同来到此处,然而彼此不相识,自然也无半分交谈意愿来。 所以不过片刻,十七处妖修便各使手段,或是化作一道灵芒,或是悄无声息地遁入地中不见,便前往各自木牌引导之处来。 然而望着古亭之中面容温和喜悦的万临煜,叶齐脚步一顿,他没有使用任何飞遁之术,便以凡人的行路方式从着一道雕梁精美的古桥上走到那古亭旁来。 与他所预料到的场景无几,古亭之外早就被一道浑厚的神魂包裹着,隔绝了任何人的窥探来。 叶齐定定望着古亭之中对他一无所觉的三人,他此刻神情平静,腰间天魄剑已随时准备出鞘,而他也已做好了应对任何发难的准备。 “万道友。” 他平静无奇地一声呼唤,便让万临煜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 “叶道友,你也来了此处?” 万临煜惊喜交加地答道,然后他神情恭敬地起身对面前之人施礼说道。 “老祖,故友来此,可否让弟子禀明原委,一并让他得享仙缘?” 一道『毛』骨悚然的感觉传遍叶齐全身,他竟然感觉到一道视线仿佛利刃一般将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隐藏之处地看透,所幸那灵力之感也不过一瞬,那人也很快收回视线来。 万临煜面前看不出容貌,身形也被裹在云霞之中的人淡淡开口。 “他就是助你进入无界海之人?” 万临煜施礼,一丝不苟地答道。 “是,若不是这位叶道友出手,只怕弟子也无法带领其余人修进入无界海?” 云雾中传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之声。 “罢了,既是你结的因果,这人又有被请之缘,那让他分得一丝仙缘,也不是不可,只是你切记,仙人面前不得存有丝毫鬼祟之心,若是你这位叶道友道心不净,那么我也帮不了你。” 听到那人这句话,万临煜高兴得眼中的喜意都再难掩藏下来。 便见下一刻,亭中两位身形被掩藏的修者便没有任何声息地消散在万临煜与叶齐面前。 这不是施展的灵力或者法术,不然绝不可能惊动不了任何气机。饶是先前对那两人的修为有所揣度,叶齐此时也不由生出些惊疑不定的感觉来,那两人竟然都是元婴大能。 而想到这两位元婴大能尊称为仙人的存在,重邺洞主的身份在叶齐眼中再度蒙上一层深不可见的『迷』雾来,联想到先前在影石留下的影响里,鱼姬口口声声自称他们主人是仙灵,一缕捉不住的思绪飞速从叶齐脑中闪过。 没有给叶齐太多惊疑的时间,万临煜便笑着来到他面前。 “叶道友可是被各位仙侍请到此处的?” 叶齐也不隐瞒,在刻意略下自己逃遁到灵舟之上的经历后,他将自己来到灵舟之上,鱼姬奉命请他,最后他将灵舟之上的人修送出无界海的经历一一说出,可万临煜面上却没有丝毫喜『色』,反而在微沉之后忍不住叹道。 “唉,罢了罢了。哪怕不是叶道友,他们也无缘这仙缘来,叶道友竟能将他们送出无界海外,也算得上是了解了我心头一大患。” “这又是如何说起?” 叶齐面『色』不显,却紧盯着万临煜,等待万临煜给他一个确定的回答来。 万临煜也不隐瞒,他笑了笑说道。 “叶道友可知我这一行是为了寻找元婴大能而来?” 叶齐点点头,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借灵舟进入无界海,完成这一趟洞府之行来。 然而下一刻,万临煜掷地有声,却是抛出一枚惊雷来。 “如今我可不止找到了一位元婴前辈,天将城与天符城中三位元婴前辈,上古绝地中的八位元婴大能,无界海中六位元婴大能,不只是我人族所有失踪的元婴大能集聚在此处,便连许多妖族大修和隐居声息不显许久的人族前辈都在这重邺洞主之中。” “方才与我相谈的,一位是我千年前已经销声匿迹,决意入上古绝地的恩师,一位便是我恩师之友。” 与初进无界海时的暮气沉沉相比,此时的万临煜身上焕发了豪情与活力,甚至还隐隐有了些『毛』头小子一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意味。 确实,有两位元婴修者作为后盾,哪怕天塌了,再糟糕的事情也不会再压在万临煜一人身上,万临煜此时悠闲乃至洒脱的表现也不难理解。 而听着万临煜豪情万丈的话语,叶齐不答,却是花了一瞬,方才能理解万临煜话中的意思来。 他没有质问万临煜话语的真假,在隐隐抓住了万临煜话中关键的节点后,叶齐沉声问道。 “为何而来?” 万临煜一笑,在动用活力将身躯面孔隐隐改造得年轻了数十岁后,面容上看来顶多三十出头的万临煜笑容不再复老成持重的意味,反而隐隐透出些少年人的窃喜。 “叶道友可知,邀我们前来此次寿宴的重邺洞主为何人?” 顺着万临煜的意思,叶齐径直答下去。 “不知。” 万临煜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旁,黑亮的眼里几乎透出了比少年人还要旺盛的朝气,而在微咳一声,克制住自己的笑意之后,万临煜方才重拾几分认真,郑重其事地答道。 “这位重邺洞主,是仙界的仙灵。” 鱼姬那日在影视中自傲的景象似乎和他眼前万临煜隐隐透『露』着骄傲神『色』的面容重叠了起来,叶齐心中那份古怪之感约为强烈。 “仙界?” 叶齐确实想过仙灵的意味,然而在他的想象当中,最夸张的程度他也只是设想过那重邺洞主是灵界下来的大人物,却是从未想过竟然和仙界扯得上联系。 要知道在凡界,灵界,仙界当中,凡界属于三界中的底层,本是由无数片大陆连成,然而上古不知道遭到何种大祸,以至于断裂爆炸开来,然后分散成了如今各为一体的大方凡界,小方秘境这类的存在。 第483章 重遇 而灵界传闻也一分为三, 三块大陆遥遥相望, 也只有仙界不同,仙界是如同仙境般浑然一体难以想象的世界, 而在那一处, 所有修者之间宛如天堑一般的壁垒消失无踪, 所有法则的源泉都在那一处倾泻而来, 只有到达了仙界,方才能算得上是踏上了仙界的顶峰。 也因此大道漫漫,纵使他们这些凡界修者最大的愿望便是飞升灵界, 而灵界修者更远的征途便是仙界, 而灵界却又少与凡界相通, 每年传下的音讯都是寥寥, 而修者在未能拥有飞升仙界之力的情况下,也不能妄自从灵界回返凡界, 因为这是天地法则对凡界所有生灵的隐隐保护。 传闻飞升灵界的修者修为在达到一定的境界,轻易泄出气息都会对凡界造成难以想象的破坏, 因此纵使揣测再多,他设想的那重邺洞主背景通天的想法, 也比不上万临煜口中重邺洞主竟是仙界之人的消息让叶齐震惊。 万临煜面上显出了些自得之『色』,显然能够与仙人打上交道,他也是十分与有荣焉的。 “重邺洞主是仙界仙长开山立宗,因此指派的一位门下弟子,特此降身于一处妖修身上以此广收弟子,不拘泥于弟子修为与出身, 只为有缘二字,因此在我人族大能感觉到重邺洞主之讯后,以免让消息泄『露』,有违天和,便只能立即出身前往无界海,连亲人子弟都不能第一时间告知。” “然而重邺仙长等了许久,却是迟迟没能等到再多的有缘之人,因此在又推衍一卦后,便决定以寿宴之名再请修者,叶道友,只要你在这里安心住下去,以此处的灵气纳入,『荡』涤身躯中的灵气,在十日后的仙长大宴上好好表现,那么你便可以不用受劫,随仙长一同飞升仙界的弟子了。” 万临煜眉飞『色』舞地说道。 “当然,这些事情对于你们这些被邀之人而言仍是隐秘,只是我师尊有言,可以让我带旧友一同飞升仙界,因此此事我也告知与你,至于其它被邀修者,这十日如果没有好好把握机会,『荡』涤灵气,十日后照常举行的寿宴上没有表现出他们最大的实力,那么这一次飞升仙界,就与他们无缘了。” 万临煜的黑眸灼灼发亮。 “叶道友不会不知道,无需经过九重雷劫,就能得到一位仙界的仙长指点,按部就班便可以攀爬到道途顶峰,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吧?这也是我为什么说灵舟上的修者可惜无缘的原因,毕竟仙长不计修为广收弟子,若是到时弟子收不完全,等到宴会结束之时,或许师尊出门言说,仙长会同意从灵舟上的人修中再带一部分弟子回仙界。” “而此界的种种磨难与消泯,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只要仙长一出手,无论是迁移我全部人族,还是再另开一界,都是再轻而易举不过之事。” 望着万临煜眼中难以掩饰的光芒,再听着面前之人激情澎湃的描绘飞升仙界的种种好处,叶齐心中这一路来的谜团与困『惑』都在此时解开。 毫无疑问,若是此事为真,那么万临煜如此激动,以至于人族大难都不再是人群浩劫,而应该是他们真正的幸运,毕竟不用见过艰难久修才能渡天劫,直接拜在一位仙界仙长门下,这对于凡界任何修者而言都无异于是一步登天,乃至于任何修者都不可能拒绝其中的诱『惑』来。 然而前世经历过了各种手段的欺骗轰炸,此时万临煜对那美好前景描述得越多,叶齐心中那股极为不真实的感觉反而越为涌动了出来。 对于亿万修者,哪怕是灵界修者而言也极具诱『惑』力的仙界开宗收弟子的大事,竟然不计较弟子修为,也不计较弟子资质,仅凭一个有缘的说法,就会活生生砸到他们这群或许连灵界都不一定能飞升上去的凡界修者头上,这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已经不是大到让人怀疑,而是能够砸死人的地步了。 因此在经过了一瞬间的心动之后,叶齐再在心中对此事缓缓推凿,只能发现其中说不出的荒唐意味来,这世上当真会有如此不用苦修,就能一步登天的捷径来? 哪怕在有关典籍中看到过仙家弟子一步登天的经历,叶齐也仍是觉得此事弥漫着说不出的古怪意味来。 “万道友,此事再容我考虑考虑。” 叶齐平静说道,万临煜也不强『逼』他,然而或许还是不忍见他错过这一步机缘,万临煜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知叶道友心中或许有许多顾虑,乃至于对我这套说辞嗤之以鼻,那我便只问叶道友一句,你刚才所见的我的两位师尊和师尊旧友,觉得他们实力何几?” 思虑了一瞬,叶齐开口说道。 “深不可测。” 万临煜抚掌,笑着说道。 “然而与我的师长同一元婴修为的前辈,却是连重邺洞主一面都需要等上数天方才能求见得到。这十数位元婴前辈尚且对重邺仙长心服口服,他们也无不是经历过万界,乃至于与灵界都能有沟通手段的前辈,若是重邺仙长真的名不副实,又或者是有意欺瞒,那么叶道友觉得,我这十数位师长看不出重邺洞主破绽的几率有何几?” “再退一万步说,能够做到这一点,这位重邺仙长的实力定然在我等之上,他又何必花费这许多心思去编这样一个谎话来欺瞒我等?难道直接将我等一网打尽,然后使出更高一步的手段,我等还有回手之力不成?” 万临煜的话陡然汇聚成一道说不清的光芒在叶齐脑中闪过,然而也顾不及抓住那缕灵芒,他也不得不承认万临煜这番话说得实在有礼。 确实,能取得这么多元婴前辈的信任,这位重邺洞主的实力便一定在这许多人之上,哪怕真有所求又何必花费心思来欺骗他们,一一将他们绑来『逼』迫完成所图之处又有何难? 如果真的要怀疑这位重邺洞主身份的真实,那毫无疑问就是与信任重邺洞主的这十数位元婴前辈站在了对立面上。 然而纵使一切的事情迹象都指向了重邺洞主确实是真的仙人的可能,叶齐心中也还是觉得此事透不出的蹊跷来。 万临煜长叹一声,方才笑着说道。 “也罢,我初时知道这些事情的隐秘,也是有些不敢置信的,不过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见到师尊以及各位消隐已久的前辈大能时方才逐渐接受了这一点。只是距离重邺仙长大宴已不过十日了,我实在不忍让叶道友错过这一道良机。” 便见万临煜一掐诀,嗡嗡轻如蚊讷,到了叶齐耳中却响亮无比,宛如一道惊雷斩下的口诀飞速传来,不过瞬间,叶齐便将这口诀铭记于心。 “便交由叶道友去判断了吧,这口诀能『荡』涤我等凡界修者身体中的浊气,待到进入仙界时方才不会受到仙界排斥,因此这也是重邺仙长重度考量的一关,那些没有途径接触到这处口诀的修者,到底还是要落后我等半分的了。” 万临煜叹了一声,继续说道。 “若叶道友真无与我等一起飞度仙界之意,我也不强求,只是我该偿情分已经还清,剩下的日子需要在师长身旁铭听教诲,叶道友若是有事寻我,便到我的雅阁来寻吧,这是我木牌禁制之数。” 在用灵力显出了衍文的禁制之数后,万临煜继续说道。 “此处风景雅致,却是属万界宝卷的一方碎片,因此叶道友会察觉到神魂有些许被压制之感,只是这一处万界宝卷在重邺洞主手中,等到十日后大宴召开,我等从宝卷中重回无界海,那股压制之感便会减淡些。” “当然,这位重邺仙长『性』子怪是怪了些许,譬如不允我等自如出入这幅宝卷,以至于不允我等传讯出外界,以至于引得人族聚居之地中人心惶惶,可确实没有太过为难之意的,叶道友若是觉得不耐,只需忍过这十天变好了。 再给叶齐一一讲解了在这万界宝卷中生活的注意之处后,万临煜便显出了些许匆忙之『色』,叶齐开口告辞。 万临煜也不开口挽留,下一刻万临煜身形便裹入一道灵芒中,然后往一处楼阁遁去。 叶齐也没有让自己过于出众的心思,和着许多修者一般,他也将禁制木牌腾空一浮,自己便化作一道灵芒跟随着这道光芒而去。 直到飞到一处,叶齐陡然察觉到楼阁下极其熟悉的一道气息。 他与和麓之间断开许久的神魂相通,便在此时再度接连了起来。 “叶道友。” 也不仅是他一人察觉到了这异样,在三层高的古雅楼阁后,和麓猛然从庭院上抬头,便径直向着叶齐招了招手。 两人之间似乎和分开之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望着和麓这一处古阁的禁制被打开,叶齐也没有任何异『色』地从空中飞入和麓的庭院之中。 “和道友不是要推衍寻到一人去向?怎么也被重邺洞主请来了?” 和麓面上『露』出了些许哭笑不得的神情。 “那日我随莫道友离开,谁知不过刚刚寻到一处洞府,我正做好入定的准备,便有一群藻妖来请我与莫道友赴宴,这重邺洞主我们从未听闻过,莫道友便出手想要打退那些人,”说到这处,和麓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些无奈之『色』,“谁知那些藻妖身上的红莲法宝太过诡异,没过几刻竟然陡然变大,强行将我等二人裹到了这处宝卷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 第484章 解释 "和道友在此处也有相识之人?” 叶齐不动声『色』地问道, 和麓摇摇头, 却是笑着说道。 “有一些相熟的面孔,却是没有能够攀谈之人。只是我曾经在寻找渡劫之法时知晓这处万界宝卷能够载人的消息, 只是这处万界宝卷的残片都是轻易难寻, 传闻最主要的部分也是被掌握在了某几位大能手上, 却不料今天能看到这处真迹来。” “和道友是否有见过重邺洞主?” 和麓点了点头, 清秀的面容上墨绿的妖痕中气息平稳着,没有一点隐瞒念头地说道。 “我见过那重邺洞主,他虽是降临在了一处不过金丹修为的妖修身上, 可是无论是仙灵之气, 又或者是紧跟随他的那十数位元婴修者, 都是做不得数的。” 望着叶齐仍有些疑虑的神情, 和麓继续解释道。 “我最初也和叶道友存了一样的顾虑,只是这十数位元婴大能终究是做不了假的, 万临煜沉稳了千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激动的样子, 那十数位元婴前辈身上都发生了些许变化,然而气息与修为浑厚平稳, 衣着与容貌谈吐都是我们熟悉的风格,这些都是做不得假的。” 和麓没有半点丧气之意地说道。 “若是叶道友有所担忧,那就不必在这次大宴上表现得过于突出,应该就不会被选上了,传闻这次被请来的足有千人,最后只会选出三十三人, 而除掉那些元婴大能,剩下的名额只怕也不足八人,至少我自认是没那种运气被选上的了。” 和麓坦然地说着,却没有半点失落之意地继续说道。 “叶道友若是也无意,那这十日便也与我一般静心修炼吧,对了,不知叶道友是否拿到了出入无界海传送法阵的绘制之法?” 叶齐点头,和麓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 “那也好,我们一起参悟,等到了十日后,出去也能省些功夫,想到外界的大祸,不知为何我心中却是些许不安,只是我见到重邺洞主时,那人心思灵透澄净,对我没有半分恶意,这一点我却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我这不安为何而来?” 叶齐点头,他与和麓两人迈入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古楼,却在迈入的瞬间,脚下的景『色』变换着,周围顿时变成一处蔓延到无限空间,望不到来处与取出的白光。 而在那白光之中,曾唔与莫伶仃一同向他们走来,莫伶仃沉声说道。 “我带出的这四具傀儡人偶只能维持我们四人的样子,在古阁中做各自的事情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就有可能被看破的危险,我们不能有半分耽搁。” 和麓点点头,它转身望着叶齐 “叶道友,我刚才所说没有一字为假,最初曾唔从人族大能手上得到这门口诀,我们二人并没有觉得有任何异样,便都想要修炼那门口诀,只是莫道友在得到口诀后也是这般找上门,告诉我们这门口诀不能轻练,他有超过大半的把握肯定那重邺洞主或许仙灵出身无疑,但也绝对是不安好心,我们二人本有疑虑,因此便约定了共同商议此事。” “只是旁敲侧击下,万道友坚持相信他的师尊不可能是假的,我们也没有向他透『露』此事,我这一处距离那重邺洞主与诸多元婴大能的洞府最远,因此莫道友与曾道友这几日来都是来我这一处密探,今日遇上叶道友,也同样不信此事,我们终于有了可以相信的第四个人了,只是万道友,唉……” “那重邺洞主究竟有何目的?莫道友又是看出了何处不妥?” 不得不说,这确实也是叶齐心中藏得最深的疑『惑』之一。 他确实对重邺洞主有所怀疑,可是对于莫伶仃如此笃定地说出重邺洞主定然是心怀叵测,还是没有完全轻信的,毕竟能欺瞒过十数位元婴大能,这等手段和心机,怎会被人轻易看出破绽来? 听着叶齐发问,和麓与曾唔俱是一并望向莫伶仃,显然他们也并不轻信重邺洞主,只是素不相识的莫伶仃仅是一家之言,便断定重邺洞主心怀叵测,他们其实心底也是有一层顾虑的,毕竟谁知这位莫道友是不是就有利用他们达成什么目的的心思来? 只是因为见过过莫伶仃出手的威力后,和麓与曾唔两人都没有在向莫伶仃发问后,莫伶仃猛然出手,他们能够制住莫伶仃的信心,如今叶齐加入了他们三人之中,以着他们三人的实力,隐隐自成三人一股势力的和麓与曾唔他们便不太惧怕莫伶仃会陡然翻脸了。 而望着曾唔与和麓警惕的眼神,莫伶仃也意识到了如果他不能拿出切实的证据,他们四人哪怕勉强合作,仅凭着这层嫌隙也不能同心协力的事实来。 在略一沉『吟』之后,莫伶仃下定决心道。 “我可以拿出让你们信服的证据,只是各位要以元灵起誓,不得将今日所见所闻说出,从今开始同心协力,至少在逃出重邺洞主能追索范围前不得对彼此动手。” 男人神『色』阴沉,再配上一身黑袍,平凡不过的面容上莫大的威严自然而然地泄出,而在与着曾唔与和麓完成神魂通讯之后,叶齐自然而然地站出一步,作为与莫领地同为剑修的他在三人里毫无疑问最具有挡下莫伶仃出手的实力,虽然这最坏的结果出现的可能不过万一。 可在一瞬间与曾唔,和麓达成的合作中,叶齐做好了一旦动手,作为剑修的他至少要护住身后两人的准备。 “可以,只是最后那一句元灵起誓,莫道友最好和我们一起。” 叶齐寸步不让地沉声说道,毕竟他与和麓,曾唔两人都有过合作,因此对这两人的品行还有些把握,至于对这位不知从哪一处冒出来的莫伶仃,他同样从莫伶仃身上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这压力比他在吴万阴身上感觉到的何止强上百倍。 一想到莫伶仃身为金丹后阶修者,都尚且能给他如此强大得仿佛不可匹敌的压力,再想到重邺洞主身旁十数位元婴修者,叶齐心神更是紧绷到一线来。 “可以。” 莫伶仃毫不犹豫地答道,下一刻四人身上的灵力俱是一『荡』,在这广淼的只有白『色』的法宝之中,叶齐能感觉到清晰的元灵枷锁在他神魂上略微一沉,然后在他们四人身上环环相扣着,扣成了一个完美无缺,彼此相通的法则。 此时他哪怕是想着要对莫伶仃出手,那紧锢的法则也会略微收紧着,给着他不能呼吸的感觉来。 到了此刻,众人中隐隐对莫伶仃抱有敌意和提防的心思终于彻底消减了下来。 便只见莫伶仃口中低『吟』,浩『荡』而气势难当的一片书页便从他袖中飞出,那书页在空中变大着,明明只有一页之形,然而当它缓缓在空中沉下时,却莫名给了众人一股仿佛浩瀚穹宇在头顶沉下的沉重之感。 下一刻,书页上泛起了一股如熔似金的炽热华光,华光之中无数衍文飞快闪动着,哪怕是对于衍文不解其意的叶齐,在这无数衍文飞速闪动之中,也朦胧地触及了这片天地形成与悠悠岁月亿年来的奥秘,更不用说修习推衍之道,对于这衍文最为求知若渴的和麓了,此时和麓全心全意地沉浸在对这衍文的感悟之中。 莫伶仃平静看着,却没有打断和麓这一参悟来。 便只见衍文在虚空中变幻了数刻,其上的文字不知变化了多少种形态之后,最终一面完全静止的衍文方才在众人面前缓缓定格下来。 而望着这片衍文,叶齐明明对其中任何一个衍文都不认识,然而就仿佛有一柄重锤在这一刻敲开了他的神魂,然后无数已经整理好的信息在此时纷纷灌注进来一般。 莫伶仃在他们吸收完其中的信息后,不急不慢地开了口。 “这是我宗门镇宗秘宝的一处伪法宝,名为万卷玄藏页,能够以一页之重将一界之中所有典籍,口诀化为演变为衍文,最后以一字记载这藏页上,饶是我宗门有好书之人,穷尽七百余年也未能读完这一页上的十三字。” “这处伪法宝由元婴长老制成,仅具有原型不到一成的威力,然而也足够我翻阅与我宗门所处凡界相通的七十三处凡界中所记载的所有典籍文字,而我也仅仅是阅读了这七十三处凡界中诀篇不到万分之一的内容,然而当我拿到了那处口诀之后,我发现那处口诀与我翻阅过的一处碎片星界的法诀极其相似。” 看着众人再没有一丝怀疑之后,莫伶仃方才继续说道。 “这相似不是文字上的相似,而是意蕴上的相似,或许三位很难感觉,然而我隐隐触『摸』到了法则一角,” 莫伶仃想了想,还是隐瞒下了自己只是一位元婴修者金丹化身的事情,毕竟他一旦说出,那么先前元灵起誓的惩罚只会殃及到他这处化身上,四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又会毁之一旦。而他自认自己绝不可能对这三人出手,因此此刻也就没有任何犹豫地继续说道。 “这世间万法其实到了法则这个层次,便都是隐隐相通的,无非是法则中的一部分威力强化,最后一部分削弱这种效用,因此法诀同根同源,比如和道友修习的推衍一道,它到了元婴层次后,乃至更高层次后能够推衍出的事情越多,便到了万物皆知这一法则层次,就相当于这天地的眼,能够堪破未来,也能穿透过去。” “也比如说我的剑破神通,修炼到极致,也可破世间一切『迷』障,更可破世间一切阻碍,若是我能修炼到更广阔的地步,我的神通也可以演变成天地之剑,这天地之剑未必与和道友的推衍神通不殊途同归,因此这世间心法口诀,无不是通过文字沟通衍文,再通过衍文勾动法则所展现出来的。” 第485章 微乎其微 看着叶齐他们能接受这种说法, 莫伶仃方才继续说了下去。 “然而万法固然同归, 可是不同法则之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因此除非是共通之用的同一类传送法阵, 同一种禁锢法阵, 无论它心法口诀如何演变, 其本身推演出的衍文实质几乎可以说是相同的,不同的只是换了一种表现形势,因此在我拿到这处法诀的那一刻, 我下意识地将它转变为衍文, 竟发现它与我曾读过的一篇衍文极其相似。” 莫伶仃极其断定地下了结论。 “而这原本的法诀确实是改换修者内在气息的, 然而这改换绝不是向清灵之气改换, 而是特定向着融一气息改换,这一点各位或许会觉得很难理解, 但其实如果把修者换成凡间的寻常牲畜,而这门法诀换成清水的话, 我们修炼了这门法诀,就如同凡人在宰杀牲畜时会将凡畜体内的鲜血放净, 污秽洗净。” “然而在凡人眼里认为的污秽,在凡畜身体里却有着不可缺少之用。因此这门法诀我们一修习,一开始我们会感觉到体内浊气一空,乃至神魂都轻灵几分。可是这真正的效用只有当我们修习了这门法诀数年,乃至十数年的时候方才爆发出来。” “这融一气息在少量时会悄无声息地融入灵气和金丹中,可是若修炼出的融一气息压倒『性』地盖过了灵气, 我们修炼出的这门法诀会将我们身体中的灵气都认为是污秽一般地排斥出去,而让体内保持着一种几乎空无的气息,我想我也不必多言,想必各位都知道这会对金丹和身体造成如何大的伤害。所以我断定这门法诀绝不是仙门正法。” “而那所谓的重邺洞主他或许真的是仙界来人,可也绝对是心怀不轨的仙界来人。而他诳骗我们修炼这门法诀的用意无非有极点,一是这门法诀在短暂修炼后,修者可以自如出入储物戒这样的只能储放死物之处,这位重邺洞主或许要带我们到不可告人之处,所以想不想弄出太大声息地将我们带走。” “二便是这融一气息在某种程度上对魔物有极大的滋补效用,类比于灵气于修者,这融一气息可以轻易转化为纯净的死气或是魔气,无论是炼化丹『药』还是炼制法宝,越纯净便越能提高成功概率。然而因为这气息只能在强大的生灵体中由灵气或妖气转化诞出,所以名派大宗除了会在罪不可赦的死囚上吸取这物,绝不会用在任何无罪之人上。” 莫伶仃说得斩钉截铁,就如同这一切都是他亲身见闻一般。叶齐隐隐从莫伶仃的叙述里察觉到了这位莫道友出身根底,然而他没有在面上显『露』出来,而是在与和麓,曾唔三人商讨之后,方才开口问道。 “那不知莫道友可有在这重邺洞主监视下逃脱之法?” 这一次莫伶仃却是出乎二人预料之外地停顿了一下,方才说道。 “我有两个逃脱之法,只是该选哪一个,还需我们四人一并商讨。一是这处万界宝卷一向有一处破解之处,只是这破解之处是被其炼制主人特意留下的,我曾在古籍上记下了这处破解之处,只是这处破解之处相当于是一处小型法阵,一旦破解开来,便相当于整处宝卷都被毁,这势必会惊动那重邺洞主和十数位元婴修者。” “而事实上,我想那十数位元婴修者应该已经被重邺洞主不知用何种方法控制住,因为这口诀无比诡异,一位能够修炼至元婴的修者或许还可能对这口诀的效用无知无觉,然而十数位元婴修者却是都深信不疑地修炼了这门功法,而且体内的融一气息几乎压倒般地盖过了灵气,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我想这足以表明一旦我们用第一种方法逃出,那重邺洞主和十数位元婴修者定然不会放过我们的了。不过各位既然都是以符阵为长,我想万一或许能找出拖延这法阵崩溃之法,我们还有一丝逃出生机的机会,而逃出之后,我有一个方法能在不惊动大阵的情况下,短暂进入混沌虚空中一段时间。” 莫伶仃认真说道。 “我想这重邺洞主行事匆匆的样子,似乎还有什么要紧之事在身,应该也不可能为我们这一群微不足道的修者停下搜寻太久,待那重邺洞主走后,我们再从混流虚空之中出来,应该就是安全的了。” 听闻此言,叶齐与和麓全都将目光投向了曾唔,毕竟在此处真正说得上是对法阵有深刻了解的,除了曾唔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而曾唔沉『吟』一瞬,开口说道。 “我需要数日时间来参悟那小型法阵的构造。” “这是自然,只是我怀疑万界宝卷中每一处楼阁花草都是那重邺洞主的眼线,以防万一,曾道友还是留在我这一处参悟得好。” 莫伶仃诚恳说道,而有了元灵起誓,叶齐三人也不再担心莫伶仃会在曾唔参悟中弄出什么手脚,因此也没有任何反对之意的答应了下来。 “那第二种方法是何处?” 然而第一种方法毕竟太过行险,一旦万界宝卷彻底崩溃,四人其实都没有从元婴修者手下逃脱的危险。而自己本体就是元婴修者的莫伶仃自然更深一步地了解到了这一点,不然他也不会说出那第二种方法来,只是这第二种方法比他自己想出的第一种仿佛还要危险,因为那第二种方法他都不知道是何人给他的。 “各位在重邺洞主手下可有认识的旧友?” 莫伶仃此言一出,叶齐自然是摇了摇头的,他在这小方秘境中并没有待上多长时间,自然也不可能在这位神秘的重邺洞主手下有何认识之人。然而他却没有料到,曾唔与和麓却是一并沉默了下来。 莫伶仃眼神一亮,迫不及待地说道。 “我这第二种方法,便是一陌生之人留在我楼阁之中的水波,在我打算钻研那小型法阵之人,那人以画卷上的衍文水波告诉我如今是重邺洞主与这十数位元婴修者防备最为森严之时,而且万界宝卷中的那一处小型法阵便在重邺洞主洞府镇压之处,一旦开始破解,势必会惊扰到重邺洞主。” “而这宝卷所放之处,也是重邺洞主月阳林洞府守卫最为森严之处。所以第一种方法我们哪怕侥幸逃出了,最终也不可能抵得过那红莲与雪莲法宝的威力,然而这人告诉我,在重邺洞主大宴之时,便是我们得出万界宝卷之际,那人曾言自己的身份便是我们之人中的一处旧友,因此他答应会为我们开出一条直通无界海外的通道来。” “只要我们听他的吩咐,待到那通道开启之时,全力冲到无界海外,然而马上闯入上古绝地,那重邺洞主绝不敢追随我们进入上古决堤,而重邺洞主确实也有要事在身,这处凡界开始泯灭,而且重邺洞主已经捉了十数位元婴修者,不过多时便会立即离开,不会在我们身上多费功夫。” “这种说法若是为真,毫无疑问,有对重邺洞主知根知底的人帮助,自然会比我想出的第一种方法好上许多,只是那人不肯现身,哪怕我已经言明了我有隔绝外界感知的手段,他也不肯与我来到此处。因此我心中也未完全轻信,如今看和道友与曾道友的神『色』,莫非此事还另有隐情?” 而和麓与曾唔在沉默良久之后,和麓先一步开口道。 “我确实在进来这万界宝卷时,见到一熟识之人,只是我也不敢确定那人对我们是心怀恶意,还是心怀善意,因为那人曾是我收下一的一位妖族弟子,它出身于幽间蝶一族,我便唤它幽间,我从小督促它修炼,却不爱与它亲近,只为了让它能修炼出我恩师功法,达到比我还要高的境界,好不负恩师期望……” 和麓没有一点不敢之『色』地平静道来,显然它已经完全将此事放下。 而在此时,叶齐也终于想起了万临煜曾告诉他的和麓弟子幽间蝶一事,而在和麓再度说起这件事时,他便猛然地根据着和麓的描述想起了带他进入这万界宝卷的那男子。 “后来万临煜的弟子朝鄑被我所救,幽间蝶与他生出感情,便随朝鄑而走,我也再没有见过它的踪影。只是这次进入重邺洞主洞府之后,我再度见到了它,它身量比我初次捡到时健壮了许多,显然也过得不错,幽间既然不想认我,我便也装作与它不相识的样子走进这出宝卷,只是我没有见到朝鄑的踪迹。” 在简短地将它们三人之间的事情说完之后,和麓摇摇头,很笃定地说道。 “幽间如今到底是仍对我怀恨在心,还是已经释然,其实我并不是很清楚。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师尊,因此我对幽间除了还记得它的些许面貌,以及在修炼时十分刻苦之外,并不是很清楚它的秉『性』,可能让三位道友失望了。如果这两种方法并选的话,如果只我一人,我会随幽间之法而行。” “毕竟若是它恨我,我这一条『性』命与其搭在重邺洞主上,倒不如偿还给它,可是这事关我们四人的生死大事,我的意见便是还是宁愿走第一条方法,毕竟万临煜不能被我们说动,可若是朝鄑亲自现身,万临煜还是有一两分动摇可能的。” “而朝鄑对于他恩师的感情如此深厚,却还没有现身的踪迹,我只能往最坏一处想,那便是朝鄑也在那重邺洞主手下,幽间爱朝鄑至深,那么它哪怕冒着朝鄑的『性』命之险,也要救出我们的几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了。” 第486章 驱动 和麓与他弟子之间的事情对于叶齐和曾唔而言都已不算陌生, 叶齐与曾唔不好置评, 而莫伶仃沉着一张脸仔细听着,也看不出神『色』如何变化。 直到和麓完全说完它的见解之后, 莫伶仃沉默了一瞬, 方才沉声开口道。 “你们三人之间的恩怨如何我不好置评, 只是和道友,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情,如果你弟子真的仍对你心有怨恨,他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为我们指出第二条方法, 毕竟那日当我在静室里参悟那处小型法阵时, 你的弟子竟然能穿透我的防御法宝, 径直与我直接交谈。” “那就说明他有实力在不惊动我的情况下, 将我们私逃之事通报给重邺洞主,根本不必费心将我们带到弯路去, 若是那朝鄑真在重邺洞主麾下,他也没有必要做出如此多此一举的事情来。事情上, 当他说出助我们逃出的第二种方法时,我就已经有了六分想要相信他的可能。” 莫伶仃也清楚他这番话太过犀利, 无过于是□□『裸』驳回和麓的说法,因此他最后再说道。 “当然,幽间此人『性』格我也不清楚,我也不是独断此事,所以只是将我想到的一种可能提出,给你作为参考, 最后我们各位一起选择逃出之法。” 和麓想了想,觉得莫伶仃这话实在在理,它不由开口说道。 “是我小人之心……” “等等,莫道友,可容我再问几件事情?” 并不是真要在此时驳莫伶仃的面子,只是在这事关生死的大事上,看着和麓已经被莫伶仃说动,叶齐也不能再冷眼旁观下去,毕竟莫伶仃考虑的也只是单方面考虑的事情,而他从不轻信旁人,而和朝见的一面之缘中,朝见给他的并不是那种心思一眼就可以望穿的人,因此叶齐也只能将自己心中顾虑说出。 只是在说出之前,叶齐话锋一转,他平静向莫伶仃问道。 “莫道友说得也有理,可是莫道友在那日与朝见以衍文交谈之后,可有真切见到幽间别人?” 听出了叶齐的话外之意,莫伶仃皱了皱眉,却是全无隐瞒之意地说道。 “并无。” “那么莫道友可有问朝见到底是何身份。” 莫伶仃仔细地想了想,给出一个确凿的答案来。 “他只说是我们之中一人的旧友。” “在朝见言明意图之时,莫道友是否已经在勾画那小型法阵?” “确实。” “朝见还说了什么?” “他说让我考虑一下,最好能找一处安全隔绝之所与和麓,曾唔好好商谈。” “那莫道友在这之后可还能联系得上朝见?” “没有了。” 这次莫伶仃语速更快地答道。 叶齐终于没有再问下去,他这次再说出自己心中顾虑时,语气便多了几分肯定。 “那么朝见如果真有心帮我们,他为何不大大方方亮出身份来,毕竟他已经见过了和道友与曾道友,这两人都是他熟悉之人,哪怕不好意思当面与和道友言说,那么劝说曾道友听取他的意见,那应该也是要比劝说莫道友来得合适的,如果他真心助我们逃脱,为何会选取三人中最不熟悉的莫道友来?” “而且莫道友言那日他在参破小型符阵之时,朝见以衍文告诉曾道友,他有第二种破解之法,可是朝见显然极得洞主信任,不然也不可能担任引领我们的使者,那他为何不多说一些关于洞主的事情,那么有所禁锢,至少那十几位元婴修者他总应该能提点我们一两句所住之处,又或者告诉我们宴会详情,而不是如此语焉不详地告诉我们他会帮我们?” “试问如果他告诉的不是莫道友,而是曾道友与和道友中的一人,今日谁会有如此魄力一意孤行相信朝见的话,答应他这不详不尽的提议?” “那他为何要告诉和道友他在宴会上有带我们离开……?”跟上了叶齐的死路,曾唔不禁疑『惑』出声问道,然而他陡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地改口道。 “幽间是在参悟莫道友的小型法阵!” “或者也可以说是拖延我们的时间,”叶齐平静说道,“如果我所想为真的话,在莫道友布置这处绝密之所的时间里,幽间已经将那处小型法阵的破解之法参悟完全了,毕竟以和道友为言,幽间博览群书,百年都在修炼中度过,其蝶蜕之法更是可以以假『乱』真,朝鄑又有诸多藏书教导他,他脑中关于符阵的学识,应该不会弱于任何一位入门符师。” “若是我们答应了他,和道友又心藏愧疚,莫道友锋芒凌厉,曾道友确实能破解那小型符阵,到时幽间若是现身向和道友索要,和道友定然会给它,而幽间的承诺也确实没错,它会在宴会上布置出让我们逃开的异动,然而那势必会惊动重邺洞主,而幽间应该有自信在大宴开始时,以蝶蜕之法以假『乱』真,救出重邺洞主手下的朝鄑来。” “也正因为幽间有蝶蜕之法造出的化身,它才能穿进莫道友的防御法宝之中,更有自信瞒过重邺洞主的监视,然而它也清楚自己不能现身,因为一旦现身,我们四人一旦表现出对朝见的熟悉,等到我们在宴会上逃开时,重邺洞主会立刻想到我们和幽间之间的联系。” 说完自己的猜测之后,叶齐心中一沉,他面上不显,只是扫过三人神态各异的面孔,叶齐淡淡开口道。 “当然,我这一番话也只是建立在幽间不顾一切也想逃开的可能,又或者是朝鄑真被囚禁在这万界宝卷的哪一处,而幽间在这百年真打探出了朝鄑所在,然而重邺洞主想要离开,或者终于要做大事的迹象显出,幽间明白最后一刻才有救出朝鄑的可能,才会想要利用我们。” “毕竟在我们四人之中,莫道友是持一往无前之道的剑修,和道友心怀愧疚,哪怕真的察觉到了此事不妥,也不可能将幽间往恶劣一处想去,而曾道友持中正之道,也不可能有这般揣度他人的心思,你们三人哪怕最后不采纳朝见的意见,抑或者是最后逃亡被捉住了,也是宁可自保神魂也不会对重邺洞主说出一句的人。” “只是我与许多人心叵测之人相处了许久,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最坏之处上,若是刚才那一番言语有何冒犯之处,还请各位道友不要放在心上。” “自然不会。” 在听了叶齐一席话之后,莫伶仃不得不承认,叶齐这一番话固然让人觉得心惊胆战,然而也毫无疑问是最符合复杂的人『性』的。 无论是救他们,还是不救他们,他与和麓看的只是过往的对错,想的也只是幽间心中是否还残留着些许怨恨。 然而事情已经过去百年,幽间若是真的心怀怨恨,又或者是心怀愧疚,自然有无数个机会与和麓道歉或者在暗中布置黑手,绝无可能在重重危险密布的重邺洞主身旁对他们动手。 因此幽间确确实实最有可能的一点是真的对和麓放下了,因此或许有一点不甘,又哪怕有一点愧疚,然而这也不是在能在重邺洞主手下爬到信任之位的幽间为了救他们三人,就能冒出生命之险做出的事情来。 毕竟哪怕蝶蜕之法再没有异动,也没人真的能保证不会在重邺洞主眼下引起丝毫的注意来。 因此幽间冒着如此大的危险提醒他们,却又没有给出明确的逃脱之法,过后更是没有和他们一人再有过联系的行迹上看,幽间最大的可能就是对他们存着利用的心思。 无论朝鄑如今如何,只要幽间想从重邺洞主手下逃脱抑或者是救出一个人来,那依靠的只能是让别人来牵引重邺洞主的注意,而幽间自己或许真有手段和信心能在重邺洞主下逃脱。 这或许看起来难以揣测,然而却是叶齐以他收集到的朝见一点一滴的行迹来推断出以朝见的『性』格,最有可能做出的事情的。 因为旁观者清,他甚至可以说比和麓自己都要了解幽间的心态。 毕竟一位金丹大能,固然感觉可以愚钝,可是和麓当初挑选能够修炼玉简的弟子时,如果幽间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愿,抑或者是在修炼时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抵抗之意,以他对和麓软脾气的了解,和麓最大的可能是送走幽间,也绝对不会强迫它修炼下来的。 然而在一位金丹大能眼皮下,幽间能忍过这百年的痛苦,没有『露』出一点破绽,乃至于全心全意地修炼,这样的妖修,或许『性』格良善,但也绝对不可能是心思简单之辈。 而幽间能在和麓手下得到如此多的好处,却在和朝鄑不过数月,就已经情好日密的相处中完美瞒过和麓,最后乃至于与朝鄑私奔,也不可能是毫无准备,幽间或许早就明白以和麓的『性』子,根本不可能追杀它,而万临煜除了与朝鄑断绝关系外,也绝无可能对朝鄑做出过多异动来。 而朝鄑是人族金丹修者的得意弟子,传闻更是对师长尊敬,同道之中也多有风流洒脱的美名,若是幽间只有样貌与单纯的『性』格,固然叶齐觉得幽间样貌确实出众,可是仅凭如此,也是绝无可能吸引得一位有着无限美好前景的人族弟子冒着惹怒师长,背叛师门的危险与妖族弟子做出这等堪称叛逃之行的。 当然,幽间自然是付出真感情的,毕竟朝鄑再如何前途无限,脱离了师门,他们两人付出的代价毫无疑问都比幽间能得到的要多得多,然而即使如此,两人义无反顾地遁逃了,而且能逃到让所有熟悉之人都找不到的地步,这其中幽间比久在城中的朝鄑付出的心思应该多得多。 因此早在听闻幽间诸多传闻之余,叶齐在心中勾勒出的幽间形象,便是美貌,心机深沉,『性』格绝不能说是良善,却也不能算是大善大恶之辈,这样的妖修,行事绝不可能是为了百年前已经决心放下的事情而来,必定有真正巨大的利益和风险在背后驱动着。 第487章 问答 “有趣, 真是有趣, 师尊,你到底是从哪里找的这位妙人?” 从着漫天遍野的白幕中, 一位面上一笑, 便仿佛将这方雪白天地澄澈生光的男子轻松一迈, 便从白幕中宛如出了自己家一般地轻松踏了出来。 莫伶仃的眼沉到极点, 男人黑沉的眼毫不掩饰地阴沉下来,下一刻一道剑光便狠狠向着朝见斩来。 而那道凌厉得无可匹敌,宛如山川汪洋倾覆而下的剑势轻而易举地就从朝见身上穿透而过, 然而莫伶仃却是没有为此『露』出半分笑意, 男人凝着眉, 剑上如汪洋般充沛而锋冷的剑意再一次将朝见所在之处『射』来。 然而在这仿佛连天幕都能撕破的天幕冲击下, 众人却都是能听见白如昼夜的光芒中,朝见的声音仍是一如既往地淡定而平静。 “我这不过是一处蝶蜕化身, 莫前辈何必一定要置我这处化身于死地呢?” 然而莫伶仃冷淡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些许嘲讽似的冷淡笑意,在朝见眼中, 这位剑修身上的气势倒是比所有人都冲天而上几分。 “我若说我接下来这一剑,就能从你这具化身一并撕毁到你的本体, 你可信?” 毕竟是曾掌一宗之主的刑司长老,察觉到莫伶仃这一道剑气上仿佛汇集了千万人之剑的森然煞气,朝见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终于缓缓收敛了起来,他终于意识到或许勾出他这处□□的存在,便是他眼前这些人刚才滔滔不绝的真正原因。 毕竟这一处神魂传讯固然有些困难,可是对于这方秘宝中的这几位金丹修者而言, 毫无疑问在涉及这些重大之事时,他们不可能如此大意。以着朝见的心思缜密,想清楚这一点自然不难。 “若是各位将我的本体一并击杀了,我敢保证重邺洞主会立刻警觉发现,各位在下一刻也绝对逃脱不了被重邺洞主炼为人偶的结局。” 在说完这一番话后,看着叶齐众人脸上凝重的神情,固然知道他们已经相信了他的这番措辞,而他的本体也应该再无『性』命之忧,朝见还是无声地从胸膛里吐出一口浊气。 他自然明白,当他说出这句威胁之后的那一刻,他们之间主客的主动权便不再掌握在他身上。 是他大意了。 这世上的聪明人不多,武夫同样不多,然而若是聪明人和武夫结合起来,那后果同样是他不能力敌的。 在瞬间摆正回自己的心态之后,朝见陡然一正『色』,男子身上那股散漫之情一肃,那出众的容颜上显出真正的认真神『色』,朝见开口说道。 “各位所料不错,我让各位从寿宴上逃脱,确实存了一分利用之心,可是这利用的对象中也包括我自己……” 听着朝见开始细细讲述他的布局和目的,莫伶仃用神魂察觉到自己身后的三人都在认真倾听,紧皱的眉宇间终于微微放松了下来。 他是一贯最讨厌这种勾心斗角的心思了,而当初在玄门中,他选择担任刑司长老这一职,就是因为他最讨厌和表里一套,内里一套的老狐狸打交道,而有时候他被坑了,他往往也懵懵懂懂,直到那些长老引为笑谈时方才明悟过来,而刑司中的气氛固然阴暗,然而刑罚都是有章可循,经过多代刑司长老积累总结出来的经验。 因此他只需要按本招章地处理违反门规弟子,再铁面无私地守好刑司长老本分,这千年便也这般相安无事地过下来了。然而如今显而易见的是,他一处未到元婴的化身因寻鹤合欢被困在此处,许多本可以使出的手段和法力偏偏因为这处化身受限,而硬是使不出来,这时又遇到了他最头疼的阴谋诡计这种难题。 毫无疑问,熟悉了以往有宗门在背后,再其次也有相识长老在背后帮忙的莫伶仃在面对面前朝见真诚的面孔时,根本分不清他哪一句话为真,哪一句话为假,修者最为依靠的敏锐感觉在这具化身中也仿佛蒙了一层雾一样地迟钝了许多,而哪怕直觉给出了答案,莫伶仃此时也不敢尽信了。 若不是这直觉让他莫名相信先前朝见的说辞,他或许还真的会在这一处阴沟里翻了船。 所幸他身上的最大一个优点,就是不怕丢人,俗称脸皮厚。 望着身后叶齐认真聆听的样子,莫伶仃十分坦『荡』地发了一道神魂传讯过去。 “叶道友,那人说的有几分真的,几分假的,我们可以尽信吗?” 望着莫伶仃表情阴沉地侧了侧脸,望向他的样子看似神情难测,然而一双黑眸写满了场外求助的样子,叶齐莫名有了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叶道友,我们该怎么办?” 下一刻间,和麓在神魂传讯的同时,同样坦『荡』地向他投来场外求助的眼神。 曾唔同样不着痕迹地往他这里走近一步,神魂传讯同样信赖无比地问道。 “叶道友,你和那两位同门可商量出最终结果了?” 望着这三道纯然的眼神投注在自己身上,叶齐心中本来因为刚才朝见之语,而有了些许的想法,瞬间便被现实的沉重压垮。 他为什么觉得自己好像带了三个银魄圣树分枝? 在将这一闪而过的古怪之感抛在脑后之后,叶齐心中一叹,却是没有丝毫隐瞒地将他心中想法与朝见所言再一一对照着分析给众人。 “朝见说他千年前已经同朝鄑隐居在一处密林,而朝鄑非常满意他们的生活,直到某一天重邺洞主陡然从天穹之上撕裂出一个开口一扫而下,然而朝见又说重邺洞主的修为甚至未达元婴期,有时显出的是金丹期实力,有时显出的是筑基期实力,而重邺洞主掠走一切有天资生灵时身旁并无二人,展现的却是筑基实力。” “众多元婴修者那时仍在城池之中,因此重邺洞主身旁没有元婴修者这一点,我认为朝见没有必要欺瞒我们,因为他若是需要我们合作,就定然不会在如此关键的涉及重邺洞主的情报上作假,除非朝见清楚重邺洞主实力这一点能为他争夺出多一丝生机,因此我认为重邺洞主实力这一点是存有古怪的。” “而那些鱼姬手上的红莲法宝,说来可能有些凑巧,我曾经读过些许炼器的法门,虽然于炼器一道上未有太多的精通,却还是能从那日载我的雪莲之上看出这法宝炼成不过百年的,因此法宝气息并不圆融,比起炼器大师锻造,更像是有大能通过炼器之法强行锻造出来,手法粗糙,有些地方能看得出巧琢之迹,有些地方却拙劣得连我都能看出错漏来,而再结合朝见所说的重邺洞主手下除了那些元婴修者,并无可大用修者,” “而元婴修者中只有一位大能略通炼器,那便是万临煜的师尊,那一日我在古亭下遇见万临煜的师尊,也确实从那位大能的身上感觉到了属于红莲与雪莲这类法宝的气息。那么这些法宝出自这些元婴大能之手的可能就极大了,而这处万界宝卷的残卷,我曾在一处古籍上见过,那已经是散落无处凡界之中的仙宝,而其上甚至有了仙人气息,” “而朝见被重邺洞主收入府下也不过百年之事,这百年固然朝见能小心翼翼掌握了足以驱使这万界宝卷残卷千分之一的地步,然而这短短不够百年的时间也是不可能让朝见如此轻易地掌握宝卷驱使之法的,而再结合殿上朝见被重邺洞主训斥时的姿态,朝见极大可能是得到重邺洞主信任,方才能充当引路者。” “然后掌握这一处残卷使用,最后再通过蝶蜕之术在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悄无声息地逃进来的。这么说哪怕是重邺洞主所掌握的残卷驱使,绝对要比朝见深得多,因此我们这一处看似隐秘之处,实际上也是无所遮蔽的了,而朝见显然也以这点威胁我们,胁迫我们必须答应他的拯救朝鄑的计划。” “而大宴之上,朝见已经言明了除非他故意留下出路,不然我们绝无逃脱可能,再加上这幅万界宝卷已经被重邺洞主看守得严密不『露』,所以严格上我们的两种方法最后能逃脱的可能都极低,毕竟若是重邺洞主真将这处法宝炼化了,那我们别说是破解法阵,只怕是一触及法阵就会被立刻发现。” “然而若是答应朝见,以朝见之心思,能在百年内混到重邺洞主信任之位,他自然也不可能是蠢笨之辈,这样的人尚且要等到我们这些被“请”来的修者进入,乃至于等我们将他的心思点破时,方才遮遮掩掩将朝鄑的事情全盘托出,而我们比起朝见而言,毫无疑问无论在天时地利还是人和上都占据了绝对的劣势。” “因此朝见哪怕与我们合作,碍于他的蝶蜕之法委实太过精妙,我们不能确定元灵起誓是否会真的应验在他本体元灵上,因此我们很难相信他,而他在某种意义上也确实可能利用我们达到救出朝鄑的目的,因此这两种方法我认为都是死路。” 望着众人脸上的沉重之『色』,叶齐微微叹了叹,却是打起精神接着说道。 “不过我倒是将朝见隐瞒的关于重邺洞主的根底和手段猜了个大概,各位道友若是不介意的话,我需要问朝见几个问题,各位最好再同我一起商量一下我们的应对之法。” 三人再点头,而叶齐在看似随意地问了几个重邺洞主样貌如何,那群鱼姬是何时招募,寿宴宫殿是何时建造的,元婴修者到底住在何处,这处宫殿中的灵气从何而来的问题后,他识相地止住了话头。 望着面上已经显出些许不耐的朝见,叶齐沉声说道。 “还望朝道友再等我们片刻。” 第488章 更深 “如何?” 三人将关注的眼神投注而来, 叶齐略微沉『吟』了一瞬, 在将自己得到的信息全部整合完全后,他方才开口说道。 “如果朝见所说无疑的话, 那么我推断出的便是这样一种可能, 重邺洞主的根底有迹可循, 而重邺洞主三千年前晋升为金丹期也是无可置疑的, 然而重邺洞主进驻月阳木核心,收用鱼姬,建造宫殿以及收罗修为出众的修者, 最后能让一干元婴修者对他心服口服, 这一切诡异之举, 都是一千一百年左右的事情。” “自那之后, 重邺洞主的动作便渐渐沉了下去。如今的无界海中,也方才会毫无重邺洞主的名声, 而结合着朝见之前威胁我们重邺洞主将会把我们炼成傀儡之语,傀儡可是不能与寻常人修的灵智相媲美的, 我曾和万临煜的师尊见过一面,至少从沉厚而流转不停的气息上看, 万临煜的师尊绝无被炼为傀儡的可能。” “再结合着重邺洞主身上种种蹊跷之举,我们可以认为在一千一百年前,重邺洞主身上掌握了某样法宝或者发生了特殊的事情,因此这使得本平平无奇的重邺洞主能够掌握在月阳木核心处建造宫殿,乃至收服一干元婴修者的能力,而以着重邺洞主的筹谋, 显然他一切的准备都不是为了要我等的『性』命。” “而事情的关键毫无疑问就在飞升上面,诸多元婴修者口口声声称能飞升上界,可是十数位经历了万年岁月,见识过无数魑魅魍魉的元婴修者,难道不会比我们更早发现重邺洞主身上的异样吗?然而他们不仅对异样视而无睹,甚至十分坚定地抛弃了人族聚居地中的所有人族,只为了飞升仙界这一确实没有过多根据的传言。” “如果他们真的一心向大道,这群人族修者早该在晋升元婴层次时进入上古绝地了,可是他们当年不入,便是无比谨慎而惜命之人,这样的人为了飞升仙界而一心一意跟随在重邺洞主身边,除非重邺洞主真的能拿出对他们有利的好处来,不然这群元婴修者如果真的仍存有神智,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看着众人都将他的这番话听入耳中,叶齐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 “而一位炼器元婴修者如果真的心服口服,炼制出来的法宝不可能如此简陋,甚至有许多入门之人一看就能看得出的粗糙之处,因此我怀疑重邺洞主虽然不能将这群元婴修者炼为人偶,可是一定有控制这群元婴修者,乃至于让他们行事一如既往,『露』不出太多破绽的方法,而这种方法若是能毫无限制的使用,我们这群人也不会安然到如今了。” “再结合莫道友先前说的那融合之气的效用,我只能想到,重邺洞主或许真的想将我们这群人送入某处绝密之地,而先前我从和道友那里的听闻,便说这处月阳林之下便有一方定间奇玉,这定间奇玉为月阳林隔出一方足够生存的安全之地,然而这方定间奇玉法宝中隐隐有着空间法则的融入,是一方有着大用的法宝。” “若是没有特殊之用,何必在这小方秘境初成之时便设置在月阳林中?而月阳林形成也属蹊跷,在其他凡界,从未有如此多的月阳林根深蒂固得几乎能将这小方秘境的地底都扎透了繁衍下来,这样强大的月阳林,却是生死有数,从不会在定间奇玉之外繁衍生息,更加不会生出任何异动。” “可是月阳林自这小方秘境诞生时便开始繁衍生息,拥有神智不足为奇,可是在这万万年间,纵使诞出神智,也从未在人族城池中听过有月阳林化成的人身涉足,这些月阳林实力强大,乃至于可以媲敌元婴修者,哪怕最开始时需要定间奇玉的庇护,可是当它们已经长成时,难道还会惧怕这无边无界海的海水威压吗?” 顺着叶齐的死路,三人只觉得似乎已经有什么在他们面前被隐隐揭开。 而给了他们三人思考的机会,叶齐方才继续神魂传讯道。 “那么是什么使得这些月阳木从未有过出定间奇玉半步的说法,这些月阳木的根茎扎到无界海底部,乃至于甚至滚烫炙热,毫无生机的小方秘境地核之内,那一处除了有定间奇玉存在,是否还为了什么?” “而再结合着重邺洞主这种种蹊跷的举动,如果重邺洞主得到的是能提升自身实力的奇遇,那么在得到这诸多元婴修者后,他已经在这小方秘境中堪称无敌,他何必又要费尽心思地将主意打在我们这群人上,而再退一万步而言,他哪怕真需要这金丹修者,有着十数位元婴修者在手,他为何非要以鱼姬相请我们入内?” “而且这所请之人没有特殊要求,竟只是以距离为限,不惊动无界海中的其它大妖。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位重邺洞主并不愿意惊动旁人,然而他所行的以大宴之命挑选修者,和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现身,反而大宴在十日后推行,这诸多诡异而僵硬的现象,恰恰是说明了这位重邺洞主极有可能并不是这一切幕后的主使。” 望着众人面上『露』出的惊讶之『色』,叶齐缓缓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当他想到了这个可能时,他同样是有些惊疑不定的。 当然,这也是他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的可能,或许其中只要有一些他听闻的事情有偏差,整件事情的真相便可能拐了一个弯与他所想的完全不同了。 “或者换一种不算太武断的说法,这位重邺洞主所行的诸多僵硬之举,更类似于是有大能在后面指使他而行,所以他的手段看似没有任何目的,然而已经稳定向着一处前去了。至少我可以确定,一千一百年前的那位重邺洞主应该已经魂飞魄散了,而现在这位重邺洞主体内的,便是那所谓的’仙灵’。” “而那所谓的仙灵行事已经不止一次,据朝见而言,这样的大宴起码举办了三次,而这三次大宴所宴之客,最后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虽然那些宴请之人修为不高,甚至有些是初发神智的小妖,然而这也足以表明重邺洞主的野心极大,而重邺洞主得到的这一切在月阳林中建造宫殿,乃至于使元婴修者为己用之外,都源于一千一百年前的那一场大变。” “而一千一百年前,重邺洞主晋升金丹不久,可是在百余年前,他掠走朝鄑之时,却是筑基修者,然而所有人都表明重邺洞主是金丹修为,这足以表明在这段时间里重邺洞主的实力发生了两个阶段的巨大转变,各位身为人族修者,自然都知道退一步容易,可是进一步千难万难。” 望着众人点头,叶齐方才继续说道。 “所以重邺洞主这修为晋升绝对是由秘法推进的,这样修为进展奇快的秘法,我们皆知只有魔功能办得到。然而魔功所需血食居多,然而这一千年间人族聚居之地和无界海之中畅通无阻,若是有灭门之动,各位应该都能有所预料,然而重邺洞主悄无声息在各位道友眼皮底下完成此事,便足以表明他有特殊之法提升功力。” 叶齐顿了顿,他话锋一转,陡然说道。 “而我在进入无界海前,曾于高空见过这一方小方秘境之景,曾道友于符阵一道上造诣自然是高于我,然而或许是我当时观察得凑巧,再加上身为局外之人,所以觉得这一方天地之景十分光滑,除了上古绝地外和人族城池聚居之地,以及无界海处,大部分地方的郁郁葱葱的山丘高度十分平整。” “乃至于一瞬之间俯瞰下来时,我竟觉得这是一方生机葱然的天地太过和谐,太过像一处居高临下的阵法。” 望着曾唔面上的思索凝重之情,叶齐心中也沉重了几分,如今他越梳理自己的思路,便越发现事情在往他们无法控制的一端滑去。 “而这阵法类似于锁阵,那时我脑中便有一个想法,这禁锢封绝之阵如果真有锁严之物,那么这锁眼便在无界海中,因此我跟随着灵舟潜行隐匿而去时,察觉到了灵舟所去之处距离锁眼越来越近,心中便有一种不安之感。再结合着我先前所说的种种,各位道友应该已经猜出了我想猜测之物。” 望着众人因为猜到了他所说一角而『露』出的惊讶神情,叶齐一鼓作气地说完。 “那便是这小方秘境看似是天地碎片,然而却是一位大能用这天地设成一方大阵镇压某位所设,而这位大能甚至觉得这样还不够稳妥,乃至于另炼出定间奇玉与月阳林,也是为了在这层镇压下再施展出的多重手段,然而这封印经过万万年,或许早有松动,因此便能往重邺洞主体内送入’仙灵’。” “而如今这小方凡界陷入消泯之中,这层松动也使得扎根于封印之上的月阳木多陷入了褪节状态,那日我与和麓从着褪节月阳林中逃出,竟没有在这之后听到过多月阳林彻底爆发的响动来,而灵舟之上的诸多修者甚至没有察觉到过多异动。其实这本就表明了月阳林的威能早已被封印消耗得所剩无几。” “如今重邺洞主想将我们送去之地,或许就是那定间奇玉封印之处,只是我们身上或许还有其余的用处,又或者是进入这封印之地还有特殊需要筹集的条件,以至于这位重邺洞主甚至不是很心急地要将我们送入那封印之地中。” 第489章 不敢 “而那被封印之物, 应该也是有神智之物, 所以重邺洞主一千一百年前的异变应该与那封印之物有关,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 重邺洞主所有行事的目的便是为了使这封印之物能逃脱出来, 而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 大宴之上我们或许能见到这封印法阵一角, 而若是有修者能认出这法阵,或许也能为解开这法阵封印加快些时间。” “这其中或许也掺杂着些重邺洞主为何没有立刻召开大宴的原因。以上的都是我的一家之见,朝见所言他潜入这里百年, 只为了能取得重邺洞主的信任, 救出朝鄑, 而他并无太大把握, 因此这一次只是为了试探我们能否看出他的心思,再另寻其它出路之言, 我总觉得其中还有些许隐瞒,不知各位道友如何看待?” 叶齐认真地问道, 莫伶仃皱了皱眉,男人直接问道。 “既然叶道友觉得这两种方法都不对, 我的意见便是不如顺其自然,若那封印之物真的对重邺洞主很重要,我们不妨浑水『摸』鱼进入其中,若是能弄清那封印之物为何物,身处何地,又确实证明这封印之物有极大的危险, 我……” 莫伶仃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我有一位堪称至交的元婴好友,我的神通便是能与他跨越距离与空间相联系,只要弄清楚这封印之物的几点讯息,我可以保证元婴好友的宗门会立刻联系联系其余凡界大能,携力破开大阵,最后制住那封印之物,只要我们能挨到那时宗门来人,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莫伶仃这话言之凿凿,然而其中的些许隐瞒之意却是明显得连和麓与曾唔都感到了些许古怪。 什么叫一位至交的元婴好友?元婴修者与寻常的金丹修者之间可谓是隔了一层天堑的差距,便是哪怕曾经真的是至交,跨过了这层境界之后双方的地位无论如何也不能算得上平等来,更别说神通便是与这位元婴好友联系了,哪怕是道侣之间也不会修炼出这等只为了联系,毫无用处的神通。 而望着莫伶仃看似镇定,然而那双眼已经微微偏移他们的视线,编出的谎话漏洞百出的样子,叶齐心中也生出了些许古怪来。 虽然经过这数个时辰的相处,他确定了这位莫道友确实是直来直去,并没有心存什么坏心思的率直剑修,然而在这种对他们四人而言堪称『性』命危急之时,还语焉不详地编出这般漏洞百出的话来,毫无疑问是考验着他们这个本就不算太过牢靠的四人团队。 然而听着莫伶仃的描述,本身就修习着定仙魂术,自己化出的化身已经能和本体达到圆融统一之感的叶齐,却在冥冥之间仿佛明悟一样地捉住了什么。 如果真如他所想,这位莫道友所谓的元婴至交,便是莫道友的主体,而他们眼前的莫道友,就是主体化出的一具化身。那么这一路来无论是莫伶仃对于元婴修者隐隐平等看待的态度,还是那层出不穷,简直是如同一个宝库一样的法宝符纹储备,这些堪称诡异之处都说得通了。 而这位莫道友化身来到这小方秘境,想要寻的是一位修者,那这修者是元婴修者的可能便极大,而如果他的推论没错,这位莫道友本体也确实有着元婴修为的话,那么他们深入封印之物所在处,也未必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条出路来,而若是能再将莫道友的那位好友救出,以莫道友的本『性』观他好友的本『性』。 两位元婴修者的人情,或许是他与和麓,曾唔三人这一次重重危险之行最大的好处来。 叶齐若有所思地想着,他没有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告诉给和麓与曾唔,毕竟此事既然莫伶仃哪怕编一个错漏百出的谎,也不愿告诉他们,想必也有他自己的为难之处。 而他若是冒冒然说了,莫伶仃不但不会高兴,反而会加大和麓与曾唔心中的恐慌,毕竟连元婴修者都不敢轻视之处,自然会给两人带来极大的压力来,三人之间的相处更会滋生出别扭。固然莫伶仃这处化身只是金丹后阶修为,可是若真在后来发生了什么反目成仇之事,那下意识对元婴修者的服从和畏惧,极有可能会摧毁和麓与曾唔的信心来。 毕竟一位有着元婴战斗意识与武器储备,金丹后阶身体的修者,哪怕他们三人合力,都是难以战胜的。 这诸多考量闪过心头后,面对和麓与曾唔的询问,叶齐只是以神魂传讯道。 “不必惊慌,莫道友对我们并无恶意,接下来一切如常就是了。” 经过刚才叶齐的分析,和麓与曾唔两人下意识地便选择相信了叶齐这个同样语焉不详的回答。 面容清秀的妖修顿了顿,最后还是将自己不自觉放出的防御护罩收了起来,面容儒雅的中年人也同样收起了眼中的几分敌意。 望着面上还是泄出了些许不安的莫伶仃,叶齐仍是以着之前的态度不紧不慢地问道。 “不知莫道友有几分把握?” 望着三人对他的敌意稍减,莫伶仃也不由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暴『露』出自己是一具化身的事情,惹得三人对他的猜疑加重,毕竟经历了这十多位元婴修者无条件听从重邺洞主的古怪之事,他已经相信了此时哪怕他的本体在此处,单刀独行只怕也讨不了半分好处来。因此对于叶齐三人能相信他的说法,他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只要我们真能找到那封印之物所在之处,也有确实的封印之物危害巨大的证据,我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够请动其余凡界的大能。” 毕竟玄门在大方天地中堪称二十八府门宗派中的大宗,再加上求助之讯如果是由他这个玄门刑司长老而发,定然会引起宗门极大的注意来,毕竟不说鹤道友的父亲是玄门太上长老,而鹤道友又是这位玄门太上长老的独子之事,便说这需要举一界之力封锁镇压之物,定然是具有极大的危险和难以杀死的特『性』来。 玄门固然门规严苛,然而在面对这种可能引发一方凡界溃败的大祸,仍然明白是需要集数个凡界无数宗门大能之力才能镇压得住的,而在他晋升元婴层次之后,他也曾帮助过其他凡界大能来处理这些大祸来,因此莫伶仃自然是清楚这些大祸能引起多少大能注意的,而凡界便是稳定地为灵界输送修者的重要根基。 哪怕凡界与灵界之间有着天堑相隔,面对这样的大祸,若是凡界没有阻挡之力,真正绵延许久的大宗其实都与灵界之上的飞升修者有着斩不断的联系,到那时灵界大能降下,无论是再大的大祸,在那些真正一指便可撼星的大能面前,也同样不可能翻出太大风浪来,毕竟这封印之物竟然能被封印一次,自然也能被封印第二次。 至于封印之后万万年后的事情,那自然是不需他过多『操』心的了。 因此莫伶仃在清楚这是危急一界的大患之后,非但没有过多担心,反而略微放心了下来,毕竟天塌了有高个修者顶着,这种真正看似滔天的大祸,对他而言有了宗门和更高级别的修者支援,反而没有太多威胁力了。 也因此在此时,他甚至还能分出些心神考虑些别的东西。 “当然,请三位道友放心,我们深入这封印之地后,我会顶在前处,若是真的有杀身之险,我会以『性』命保证三位道友的安全,除非我的『性』命先断送在那里,不然我绝对不会坐视三位道友陷入危险之中。” 说完,甚至不等三人反应,莫伶仃当即便以元灵起誓,保证不会让三人先他陷入『性』命之险。 然而他这对自己『性』命毫无任何顾惜的举动进入三人眼中,叶齐此时对自己的猜测越发坚定了三分,而和麓若有所思着,也不知道是否想到了关节之点,而曾唔仍是紧皱着眉,这千年一直身在人族城池之地,从不与其余凡界有过多往来的他看出了莫伶仃身上种种堪称诡异的不同。 然而看着叶齐与和麓似乎都明白过来的样子,他也知道可能是他的眼界所限,让他没有想到关节之处,不过他寿岁本就将尽,再加上对这些事情其实没有过多刨根问底的需求,在确定了叶齐与和麓不可能故意陷他于危险之后,他紧皱的眉这时也不由放松了下来。 而莫伶仃刚才之话是冲着三人而言的,然而下一句话,他却是特意对叶齐神魂传讯道。 “我观叶道友,可是散修出身?” 散修其实并不是指全无根底的修者,一些家族底蕴并不强大,广义上甚至可以说,没有进入大宗门的修者,都可以自称自己是散修。因为从这些没有过多底蕴之地出身,修者也往往需要比宗门修者更多的毅力去寻找机缘,修炼功法。 而真正一点底蕴都没有的散修,在本就稀少的金丹修者中更是堪称沧海一栗。 因此望着莫伶仃此时眼中毫不掩饰的招揽之意,想着自己在大方凡界中可以说是完完全全得罪了玄门与齐朝,哪怕是如今成了金丹之身,他也依然不敢贸然回返大方世界的境遇,叶齐心中暗叹了一声,哪怕他真的愿意进入宗门,可是以他这般麻烦缠身的经历,哪怕这位莫道友真的诚心邀请他,他也是不敢答应下来的。 毕竟能和大方天地的玄门抵抗的宗门,哪怕在其余凡界之中,只怕也寥寥可数,更不必说为了他一个金丹弟子去与玄门这样的大宗抵抗了,他若是真的答应下来,那方才是真的为莫伶仃的宗门惹上天大的麻烦。 第490章 敲山震虎 “我已有宗门, 还是多谢莫道友好意了, 此时我们还是谈论如何应对幽间之事吧。” 叶齐诚恳说道。 看出了叶齐的不情愿,莫伶仃也自然不会『逼』迫, 他清了清嗓子, 方才以神魂传讯坦『荡』说道。 “便以叶道友的意见为主吧。” 这一句话四人都是一并能听见的, 和麓与曾唔也没有任何异议。毕竟他们心中最大的困『惑』已经完成, 剩下的与朝见交谈之事,他们下意识地不想与心怀叵测的朝见再有过多来往。 而看着三人都将主导权交给了自己,叶齐沉『吟』一瞬后, 他明白此处多少算是幽间的主场, 所以冒然与朝见闹翻, 自然是不可取的, 可是在刚才的分析中,他们四人都接受了重邺洞主固然不怀好意, 可是幽间却也未必对我们不存利用之心,因此想要与幽间不撕破脸, 那么虚与委蛇显然是极其有必要的。 “那我们该如何救出朝鄑,又该如何从这里逃脱?” 叶齐目光灼灼地望着朝见, 不放过朝见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而听着叶齐这般与妥协无异的话,朝见眨了眨眼,艳丽至极的面容上,毫无掩饰地『露』出一个让所见之人几乎生出无限柔软的开心笑容来。 “我已经知道朝鄑身在何处,至于救出他一事,却是不用劳烦各位费心了, 只要各位平安地度过这几日,在大宴上听从我的吩咐,我就有方法让你们都顺利逃脱出去。” “当然,我这几日也会帮助你们免除那融合之气的影响,”幽间的目光在场上众人脸上扫过,仿佛孩子一般纯然地笑道,“各位不会以为不修炼这法诀,身处在这万界宝卷之中,你们体内的金丹就不会收纳这融合之气了吧。” 听闻朝见此言,莫伶仃面上一惊,然后立刻沉了下去。 “叶道友,是我疏忽了,我忘了哪怕不修炼法诀,如果修者在融合之气较多的地方呆久了,这万界宝卷中的融合之气也会悄无声息地渗透进金丹之中的。” 在略微安抚了有些自责的莫伶仃后,叶齐转头说道。 “还望朝道友信守承诺。” 幽间艳丽近妖的面容上长睫微垂着,语气十分平淡地说道。 “这是自然。” 叶齐没有提让朝见元灵起誓的事情,毕竟他和幽间都清楚,这件事情看似商讨好了,然而这件事的主导权仍是牢牢掌握在主场优势的幽间身上的,他们几人与对方同样都是虚与委蛇,没有一丝真心。 因此在表面上和睦地商讨完了这件事情之后,本应该立刻离开的幽间却笑着望向他们这一方,目光缓缓移向了沉默不语的和麓身上。 “师尊,千年未见,你可有何话愿对我言?” 和麓这这时方才真正望向幽间,大妖清秀苍白的面容上,墨绿的妖痕平静闪动着妖芒,那双墨绿近黑的言没有任何过多的情态流『露』出来,望向幽间的眼神除了微微警惕,就如同望着一位陌生人一般。 叶齐与幽间都明白,这绝不是和麓能够收敛的情感有多深,而是它对于此时的幽间,确实没有再多的一丝感情。 而因为朝见莫名其妙的话,在场的气氛更加紧绷了起来,然而幽间平若无事地说道。 “师尊,你可要记住了,”幽间手上陡然现出一团似『液』非『液』的墨绿光团,他缓缓展笑道,“以后,我叫朝见。 “我们两清了,和前辈。” 下一刻,幽间的身影一闪,便消失在这方寂白空间之中,只留下原地的那一方墨绿光彩。 和麓走上前,将那墨绿光团抓入手中,眼中隐约现出了些许复杂之『色』。 “和道友,这是何物?” 曾唔开口问道,莫伶仃看了那墨绿光团一眼,眉微凝着,似乎想到了什么。 和麓面上的墨绿妖痕衬得他苍白面容更为清秀而茫然,和麓抿着唇说道。 “一位金丹后阶妖修的残核,应该是主修推衍之道的,这团残核应该可以助我突破到金丹中阶,也可以助我在推衍之道上更进一步。” 听着和麓这般解释,在场几人顿时知道这枚妖核何其珍贵,怕是和麓这类的妖修倾家『荡』产也买不下的有价无市的珍宝,不然和麓也不会迟迟困在金丹初阶这一步,千年都难以迈进下一层来。 “所以,幽间说我与它两清,其实应该变成我欠它的了,毕竟这枚妖核用在他身上,或许也能让他晋升入金丹,它是一个不愿亏欠别人半分的『性』子……” 毕竟见过几位走火入魔的修者,对于和麓此时的状态,叶齐心中生出些许不安来,他自然不会坐视着和麓在他面前出事。 “和麓。” 叶齐微微提高着声音说道,他安慰地拍了拍此时情绪低落的和麓肩膀,声音微微沉下,带着安抚人心的温和语气说道。 “抵得上的,这千年教导,总归是抵得上的,若是你心有愧疚,再见朝见时,和他把事情说开就好了,毕竟你们两人都已经不怨恨对方了,哪怕不能再做师徒,你晋升到金丹中阶后,自然可以得到更适合的宝物还给他的。” 和麓低落的情绪微减,面容苍白的妖修面上,现出些许强打起的笑容来。 “是我想岔了。不过作为师傅,我确实不如我的师尊,我的师尊……至少是真心待我的,看来日后,我也确实不能再收弟子了,毕竟我确实是不适合做师傅的那块料。” 看着和麓自嘲着,却也算得上是真正将这件事放下,叶齐也没有再多劝,毕竟有些事情,不是别人开解就能完全释然的,而在和麓与他的弟子上,两人间的私事也不容得旁人过多置喙。 清楚了这方空间并不安全,特别是朝见能够随意进出此地后,几人更明白这空间法宝或许对于身处在万界宝卷中的他们而言或许也不是什么真正的保险,虽然朝见没有对他们聚居在此处有过多劝诫,至少莫伶仃是对自己这空间法宝有些许不放心多的了。 因此在退出这万界宝卷后,商讨好的各人便回了各处的楼阁,约定好了等幽间送来免除融合之气的法子时,再来和麓这处楼阁一聚。 莫伶仃的傀儡人偶炼制得万分精妙,叶齐在施展着隐蔽神通回到自己分配好的楼阁中时,望着那无论是肌肤还是样貌,都看不出丝毫破绽的人偶,也不由暗自称奇,在傀儡人偶进入静室的刹那,叶齐立刻闪身出现,然后将这处傀儡人偶收入了乾坤袋中。 望着灵空环许久,按耐下自己在此时进去灵空环的想法,叶齐将灵空环慎而又慎地再打上好几层烙印,然后再以数层精妙的防御符阵将这灵空环好好保护了起来,确保它哪怕是在战斗中遗落或是被旁人抢走,也不会有人能在立刻便破开这处灵空环的禁制。 而在静室之中微微调息了些许时间后,叶齐便听到了外面有妖修低语之声。 按着身前的木牌禁制,叶齐极其轻易地就看到了一个貌不惊人的寻常小妖,那小妖战战兢兢着,叶齐一眼便看出了那小妖的妖身是这无界海中无害而温顺的一尾银草鱼,而那小妖则表示它是由重邺洞主手下的娩妖大人送来,打扫洞府或是供人使唤的。 而在说完这些话之后,那小妖发抖得立刻跪了下来。 叶齐顿时明白过来,这位娩妖大人的尊称,或许就是朝见在这重邺洞主宫中的称呼,而对于这银草鱼妖如此害怕,他初时有些讶异,然而神魂一探间,他便明白了这银草鱼妖的惧意从何而来。 原来送往各处洞府的小妖修为虽然有些差别,然而都是有姿容之分的,有些洞府中分得的甚至是是绝『色』的鱼姬,有些分得的却是如同银草鱼妖这样毫不出众,弱小无用的小妖。 而在他神魂所探之处,已经有一处鱼妖的妖身血淋淋地躺在一处楼阁前了,那楼阁里同为鱼妖的妖修嘴里骂骂咧咧地道着晦气恶心,然而万界宝卷中却没有人出门管这件事情,因此这些小妖更加成为了被一无所知的妖修们泄愤的对象。 叶齐自然不会自不量力地去管这件事情,毕竟这件事事情是否出自朝见谋划,而那人又想要以此来达到什么目的,他还是一无所知,而此刻便是众人各扫门前雪之时,望着不远处楼阁里的一位妖修瞳眸血睁,嘴里吭哧啃吃地咬着什么血食,一张比窗还大的灰白的脸从楼阁中探出来。 虽然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带上了些许忌惮,然而那如同铜铃大小的灰黄污浊的瞳眸望向他面前的小妖时,却带了饥饿而贪婪的某种望着食物的意味。 下一刻,一道滴着血的利爪伴随着锋锐的破空声向着那银草鱼妖探来。 叶齐平静地望了那妖兽一眼,那妖兽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眼中陡然出现了某种惊恐的神『色』。 腰间天魄剑嗡鸣一声锋锐而起,剑刃斩进妖修那尖锐可怕的手臂之中,却如同切进豆腐一般悄无声息。 一大截可怕的说不清是肢节还是手臂的东西猛然掉落下来,狠狠砸进小道上的砖瓦之中,激起一阵尘土。 叶齐淡淡扫过周围给着他一些贪婪窥视之意的楼台。 他如果不敲山震虎,下一刻那些已经按耐不住贪婪之意的妖修只怕会直接找上他了。 现在有了一个立威的对象,也省去了他过多的麻烦。 那些贪婪目光瞬间一清,没人会愿意惹上一个以战力可怕闻名的剑修。 第491章 内斗 而将那银草鱼妖带入禁制中的洞府之后, 叶齐控制着木牌中的禁制全启, 望着瑟瑟发抖跪在地底的小妖,他也没有任何为难它的念头。 “可有送来之物?” 那银草鱼妖一脸茫然着, 却是惊惧交加地继续缩紧了身子, 然后拼命地摇了摇头。 叶齐将神魂淡淡一扫, 确定这银草鱼妖从衣服到身体都完全是妖身所化之后, 他皱了皱眉,不由想到一种可能。 “你所说的娩妖大人,到底为何人?” 叶齐语气平和沉稳, 银草鱼妖的惊惧也不由地减了些许。 不知用何秘法化成的人身上, 半张脸上是平凡无奇的十四五岁孩子般的孱弱恐惧, 另外半张脸上鳞片密布着, 没有任何焦点的圆眼是毫无任何光泽的鱼眼,银草鱼妖一张开口, 也是细细密密布满整个口腔的尖牙。 这副样子甚至比外面那些妖修还要可怖些许,显然银草鱼妖也意识到这点, 它有意地伸出银光粼粼,既似鱼鳍, 又毫无十指,看上去只有经络密布的一块软绵血肉似的手掌,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才怯怯开声道。 “娩妖大人,是洞主身旁……姿容最盛的那位大人。” 显然想到了什么,当说出这句话时, 银草鱼妖的身子颤了颤,却是更加恨不得缩进阴影当中。 “那他让你来,可有何嘱咐之语?” 叶齐开口问道,银草鱼妖想了想,认真地摇了摇头。 “只说是……只说是让我等好好来服侍大人的,无论大人有什么命令,都不得顽抗。” 仿佛是想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一般,银草鱼妖猛然抬起头,用透明虚白的血肉经络手掌下,遮不住的圆圆鱼眼泛着亮起的光芒。 “不过,我可以帮大人清扫洞府,也可以捕食一些甲虫类的虫豸。” 叶齐摇摇头,他没有从这银草鱼妖身上感受到过多的血腥之气和腥气,这也让他可以忍耐将这尾银草鱼妖放进他的洞府之中。 “不用了,从今天开始,你在一层选一间房住下,这十日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平常无事不要随便出入,如果你走出洞府,我不会出手庇护你,知道了吗?” 银草鱼妖努力地点了点头,『露』出的半张脸上有了些许小心翼翼的顺然喜悦。 而在将这银草鱼妖安顿下之后,叶齐却皱了皱眉,结合着朝见的说法,他心里陡然起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不过多想无益,等到他们几人晚上再聚时,他应该就可以监测他心中的那个想法是否正确了。 叶齐走入静室,下一刻他全神进入入定的状态之中,毕竟现在一分一刻的修炼时间都不容他浪费了。 深夜,一道神魂传音传来,叶齐从静室中走出,为了避免引人注意,他没有再用御剑之术,只是用了速度稍缓一些贴地灵游之法,也不过片刻之间,便到了和麓的楼阁之中。 莫伶仃与曾唔几人早在那里等着了,因为朝见透出过重邺洞主如今不会管他们任何私聚与监控他们行事的说法,因此四人这一次都没有过多掩藏踪迹。 不过以防万一,当真正交谈时,四人还是采取最基本的神魂传音之法。 “叶道友,你可看出了那隔绝融合之气之法?” 叶齐一现身,莫伶仃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其余三人的眼光也一并投来,显然他们也没有得到那隔绝之法。 “从我们分别到重聚之时,各位道友的洞府上可有何异样生出?” 莫伶仃想了想,皱了皱眉说道。 “有人往我这里送了一条鱼妖,那鱼妖姿『色』动人,妄图□□于我,我没有管她,在搜查出她身上没有携带之物后,直接将她锁进一处房中,然后以法宝相镇,她现在应该闹不出什么动静。” 曾唔也接连着开口说道。 “送来我门上的那条鱼妖形容凶恶,身上有浓郁的血气,初时我特意降低了威压,表现出伤重的样子,等到进入洞府之后,它果然开始袭击我,我便将它击杀了,我搜查过,它身上也没有任何特殊之物,不过担心是我的疏忽,我便以寒冰封存它的尸身入井底,然后便顾着沐浴更衣,赶过来了。” 和麓顿了顿,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最喜食银草鱼了,那尾银草鱼妖一上门,或许就闻到了我身上天敌的气息,它一攻击我,我下意识就变成妖身,将它吞入肚中了,我吃银草鱼吃得久了,若是有何异样的话,我应该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的。” “那各位道友可注意到你们附近的修者,被送的什么小妖?” 曾唔犹豫了一瞬,率先开口说道。 “至少都是形容温顺的小妖,我门上送的这鱼妖我认不出是何品种,却应该是喜血食的妖修。” 和麓思虑了许久,方才缓缓答道。 “我东南那处送的是一貌美鱼姬与镰刺鱼混种,容貌有些怪异,西北那处送的则是纯种的鱼姬,『性』格温顺,外貌出众,那妖修应该是很满意的。” 莫伶仃皱了皱眉,却是最后一个开口的。 “我没有注意,不过我旁边那两处妖修『性』子怪异,它们楼阁之中没有过多动静,因此我也没太过在意。” 叶齐郑重听了,他将自己府上的银草鱼妖的影响通过影石呈现在三人面前。 “可都是银草鱼妖?” 曾唔与莫伶仃认真看了许久,方才慎重地点了点头。 叶齐沉默了一瞬,他望向莫伶仃道。 “莫道友可有检测那融合之气的方法?” 莫伶仃闻言,认真地思索了一番,却是摇了摇头。 “那融合之气又叫做初魔之气,少部分能转化为最为精纯而高等的灵气,大部分却是能转化为魔气,而在极端的情况下,甚至有一部分是能转化为死气的,我只能说在修者修炼时若是没有将灵气彻底精纯吸纳进体内,或多或少会在丹田中积累下些许融合之气,这融合之气可能堵塞经脉,更有走火入魔之险。” “我只能确定若是大量纳入这初魔之气,初时会有体内澄澈纯净一空的感觉,直到后来方才有可能发现不对。” 而听完莫伶仃的话,叶齐却是缓缓将视线放在了和麓身上。 “我有一个猜测,可能需要和道友帮我证实。” 和麓皱了皱眉,有些许不安地开口道。 “请讲。” “如果和道友相信我的话,能不能在我们三人面前,纳入这融合之气?” 叶齐此言一出,在场三人俱是一惊。 和麓还没有开口,莫伶仃便极为不赞同地凝眉,语气中甚至泄出些许冰冷之意地说道。 “叶道友何处此言?若是你猜测有误,将和道友陷入危急之境中,你又该如何相偿?” 毕竟叶齐先前拒绝了他的招揽,然而如同和麓一般的修习推衍神道之人却是难得,在先前的相处中莫伶仃已经能察觉到这位幻魔剑龟大妖是个难得相处的好『性』子,因此他也难得起了些许爱才之心。 如今听闻叶齐此言,他脑中一转,立刻就明白过来叶齐此举为何。 和麓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微低着头,似乎就默认了莫伶仃代他出头。 而叶齐也没有过多想要解释的念头,他的目光甚至带了些许冷意地停留在和麓与莫伶仃身上,甚至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天魄剑的剑柄之上。 在场四人先前紧密无分的关系似乎就在此刻四崩五裂开来,曾唔看着他们四人之间的气氛陡然绷紧着,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的儒雅中年人立刻慌忙地劝解道。 “如今大敌当前,各位道友不想着怎么逃出如今的困境便算了,怎么还要内斗起来了?” 看着三人没有一点听他话的意思,曾唔头疼地左顾右盼着,却是只能向着一向理智的叶齐开口,希望叶齐能听进去他的一点劝解。 “叶道友,莫道友的那番话也并非没有一点道理。你冒冒然让和道友吸纳这初魔之气,若是和道友真的出了事,你万一造就了道心有憾,岂不是可惜?” 叶齐却是没有被曾唔的半分劝解而动容,他的眉微微挑起,平日里沉稳至极的面容上泄出了些许冰冷肃杀之意地说道。 “曾道友,你还没有明白吗?若是和麓与朝见并无私交,朝见难道是疯了,才会先送一个仇人进入金丹中阶的金丹后姐妖修残核,后又再送他喜食的银草鱼妖吗?” “这其中意思应该很明显了。幽间没有过多言语,就只有和麓喜食银草鱼这一点,便足以表明这银草鱼妖就是助我们隔绝那初魔之气之物,朝见在这里钻研多年,和麓身为朝见的师尊,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此处,你焉知此处不是它们两妖设下之局?” “现下唯一能证明幻魔剑龟清白的,就只有看它愿不愿意在我们面前吸纳这融合之气了,它若是吸纳了这融合之气,我们能解得如今这燃眉之急,我们还有坐下来好好谈谈的可能。若是它不愿吸纳,我们一日难解这初魔之气的风险,等到我们金丹中的融合之气占据大量时,那边真的是任人宰割了。” “至于这位莫道友,他身上同样疑点重重,然而从一进这万界宝卷开始,就有意识地袒护和麓与朝见,而和麓也事事都在表明朝见的无害与可怜,曾道友,莫非你也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不成?” “这,这也太荒唐了,或许,或许其中还有什么误会……” 曾唔开口说道,在叶齐与莫伶仃同时威压全放之下,哪怕他已经是金丹修者,一时也很难抵挡住那些锋利而强大得几乎割入他神魂的威压。 第492章 演戏 “误会?”叶齐冷笑一声, “这其中可没有什么误会。” 叶齐微微收敛了威压, 便示意曾唔站在他这一边。 一身白袍,面容冷冽的青年此时微微和缓着声音劝道。 “曾道友, 或许在此处就只有你我二人是一无所知的了, ”说到此处, 叶齐话锋一转, “我早就察觉到那妖修身上有些许不对劲,若不是它,谁能透『露』出我的根底?而且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 银草鱼妖尚为人型, 幻魔剑龟的吞下, 可是毫无挂碍地直接将那快化为人型的妖修吞下?” 叶齐语气越发寒冽地说道。 “所以事到如今,这狼狈为『奸』的师徒二人都不屑在我等面前继续掩藏下去, 若曾道友仍是坚持下去,那我也只能认为曾道友同样包藏祸心了。” 叶齐隐隐侧身间, 便将曾唔,和麓与它面前的莫伶仃三人都划入出剑范围。 “这……” 曾唔也一时不知该如何选择, 然而他终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四人在此时打起来。 “若是和道友当真心怀不轨,那我们便就此分道扬镳好了,何必要为了一个可能是那幽间挑拨离间的方法真的殊死相搏呢?” 显然,曾唔这番话也对了叶齐的心意,然而叶齐话中依然冷意不减地说道。 “那就要看这两位让不让我出这处古楼了。” 莫伶仃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然而叶齐话中的笃定证据却又让他怀疑自己的判断来, 莫非真是他将和麓错认成了好人? “我不知你们有何纠葛,但我不会『插』手此事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辨不清楚形势,莫伶仃干脆利落地收了剑,转身离开,在这情势混『乱』之时,他不想成为任何人手上的刀。 而叶齐冰冷地望向和麓,和麓低着头,唇微抿起,隐约显出些许气愤却无言以对的意味。 叶齐便冷笑一声,下一刻他也从这处空间中离开。 曾唔看了和麓一眼,眉皱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却也只能长叹一声,然后就此离开。 和麓定定地望着他脚下的雪白之地,过了许久,在感觉到身旁来人一拍后,方才猛然抬起头。 “叶道友!” 和麓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面容苍白清秀的大妖弯了弯眼,如同小孩子一般带着些许邀功意味地问道。 “你总算回来了,我刚才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叶齐眉间冷冽不再,已经恢复了往日沉稳温和,为了安抚和麓,他带上些许笑意地说道。 “已经很好了,只是又连累和道友了。” 和麓眼睛亮着,语气轻快了许多地说道。 “哪里,只是我刚才半演半真,确实是被叶道友吓到了,我还真以为叶道友要向我出剑了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被叶齐神魂传讯的莫伶仃去而复返,男人沉声问道。 而若不是莫伶仃的灵力还支持着这方空间,其实这方隔绝查探的空间法宝早已被收回了。 而望着气氛和睦相处的叶齐与和麓两人,莫伶仃顿时明白了这其实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感觉到莫伶仃的视线,作为一个一向以老实闻名大妖的和麓有些歉意地挠了挠头,望向叶齐说道。 “还是让叶道友说这件事吧。” 叶齐自然不会在此时再卖关子,他言简意骇地说道。 “现在的“曾唔”,是幽间的蝶蜕化身。” 莫伶仃皱起了眉,他几乎下意识地就相信了叶齐的话。 “叶道友是何时发现的?” 与和麓互望了一眼,叶齐开口说道。 “那日我与和麓在此处重逢的时候。” 早在进入万界宝卷之前,叶齐就隐隐有所觉朝见对他的关注尤为特殊,再加上重邺洞主这件事万分诡异,因此在见到和麓之时,看似他们只是言语交谈了些和麓来此处之后的情报,实则叶齐在见到和麓之时,便已经开始与和麓神魂传讯。 因为之前的洞府之行和麓没有做过半分逾越之举,再加上和麓早已用元灵起誓不会加害于他,因此哪怕他的根底被泄出,叶齐也相信此事绝非和麓本意。 因此没有过多遮遮掩掩的想法,见到和麓之时,他以言语交谈着,神魂传讯却是单刀直入地问道。 “我是其它凡界修者之事,和道友可还告诉过旁人?” 和麓虽然愣了一瞬,可是与叶齐相处过了些许日子后,它还是有着此时明白叶齐用意的默契。 “曾道友和万道友,似乎有向我探查过叶道友的根底,”和麓连忙补充着说道,“不过我只是透『露』了叶道友来自外界的事情,至于剑修之类的身份没有泄出过一句。” 那时察觉到和麓心态有些不稳,他便心存警惕,而神念一瞬万语,不过眨眼之间,和麓便以着比言语更快的速度事无巨细地将所有经历都告诉给了叶齐,包括幽间他这个昔日弟子,如今已是重邺洞主手下妖修的身份。 那时他便对幽间心存警惕,特别是从和麓口中知道了幽间修炼蝶蜕之术和能够进入空间法宝和防御法宝监视他们一举一动之时,和麓表现出了十分焦躁的情绪,并且极力劝阻他不要进莫伶仃那处空间。 那时和麓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莫伶仃的身份不同寻常,不像是一位普通的金丹后阶修者,然而面对和麓的急躁,叶齐思索了一瞬,却是安抚下和麓,让它不要表现出和自己过于熟悉而彼此信任的样子。 而叶齐相信莫伶仃的理由也很简单,作为一个剑修,或许言谈动作这许多事情都是可以欺瞒人的,可唯有剑修的剑意,永远不会欺瞒任何能读懂剑意的人。若是没有阅过君临剑的万千剑意,叶齐或许也读不懂除了他之外的其余剑修剑上的剑意,可是在经历过君临剑搜罗的万千剑意后,或许对于其余修者,他判断不出他们话中的真假。 可是对于一位剑修,那剑意中只有稍微有一些邪异,他便能立刻感觉得出来。而在出洞府时见过莫伶仃的那一剑后,叶齐便至少敢断言,这位莫道友可能对他们隐瞒了什么,但绝不是那种心术不正,抑或者是心怀叵测之人。 因此在安抚下和麓后,和麓也相信了他的判断,可是叶齐心中的提防却没有减缓半分,毕竟若是排除和麓与莫伶仃,曾唔三人,那谁还能泄出他的根底?莫非是万临煜不成。 联系着万临煜在此处『露』出的种种异常表现,叶齐也曾一度以为便是万临煜向朝见泄出了他的根底,可是在知道越发多的事情,将种种蛛丝马迹联系起来时,叶齐却猛然察觉到了些许诡异。 没错,万临煜与他无亲无故,确实有向幽间出卖他的可能,可是万临煜的师尊仍在他身旁,若是幽间真能与重邺洞主一般无差地控制那些元婴修者,它何必要大费周章地做下这种种事情。 而重邺洞主的最终目的叶齐相信幽间与他也同样猜测出了那封印之物,可是幽间的种种举动与言语,却是表明了百年间来到此处的幽间都没有查探到那封印之物的根底,不然它也不会将救出朝鄑的指望放在他们这些人身上。 而在将自己猜测出之事全盘托出之时,幽间表现得太过安静,而且那种仿佛洞彻一切的安静,与接下来几乎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的举动,甚至让叶齐毫不怀疑幽间具有探查他们神魂传讯的可能。 可是旁人在观察到了幽间蝶的诸多诡异后,或许会相信这一点,然而叶齐确定自己脑中星域和纸片镇压着,幽间绝无可能有进入他神魂的可能。 再联系着莫伶仃之前,幽间的蝶蜕化身能悄无声息地穿入防御法宝之事,一切诡异的指向就已经很明显了。 一切的诡异,便在曾唔身上。 …… 莫伶仃一言不发地听着,和麓担心莫伶仃还对他们怀疑他的事情心存芥蒂,便向叶齐使了个眼神,自己向莫伶仃解释道。 “我相信莫道友若是和曾唔相识的话,应该也能看出这一点,曾唔一向谨慎而多智,然而在进入万界宝卷后,我与曾唔,莫道友三人间的相处,曾唔却多是沉默,当时我便以为曾道友只是一时不想张扬自己,却没有想到后来,后来……” 一下子不知该如何解释的和麓再度望向叶齐,叶齐也接着和麓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直到我们发现,曾唔近乎完全将万临煜撇开时,幽间的蝶蜕□□表现出了最大的破绽。曾唔与万临煜是关系极好的朋友,他们并肩而战千年,这份交情绝非是我等可以比得上的,如果这世上万临煜有一个最相信的人,那个人绝不是在他成就筑基后期,就抛下他进入上古绝地的师尊,而应该是曾唔。” “而如果这世上有一个绝对不会放弃万临煜的人,那个人也绝对是曾唔。这是和麓断言的,它与万临煜是至交,然而在决定要不要劝万临煜加入我们时,曾唔却是表态最为平淡的一人,这平淡便足以说明幽间不自信他的蝶蜕化身有机会瞒得过他的好友。” “而万临煜只是一时被他的师尊言语所『惑』,并非完全是毫无神智的傀儡,而曾唔在说不动万临煜,甚至明明知道万临煜的师尊极有可能是重邺洞主的傀儡,万临煜继续留下的危险已经到了危急生命的地步,在我们四人的计划中,曾唔都毫无将万临煜拉进来的念头时,这已经是幽间表现出来的最大一处破绽。” 第493章 再拒 “而如果曾唔才是幽间的蝶蜕化身, 那么一切就可以说得通了, 莫道友那日参悟小型法阵时,曾唔应该在你身旁, 因此那处衍文才会在你防御法宝毫无触动的时候显现出来, 而这一处空间法宝, 幽间能毫无阻碍地在以蝶蜕化身进来, 显然也有曾唔的那部分原因。” “在进入无界海时,其实我一眼就看出了曾唔的神魂外强实弱,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而若是他再出一次手, 只怕寿元就该到大限的时候了, 所以幽间才能在万临煜毫无发觉之时, 让它的蝶蜕化身变成了曾唔,而曾唔也才会事事低调, 因为蝶蜕化身最大的缺陷便在于它能演化出真人的威压,却并无金丹修者的实力。” “特别是我刚才试探曾唔的时候, 他竟会被你我二人的『逼』压『逼』迫得险些灵气倒流,这就是最直接的明证。而我先前未与莫道友直言, 也是因为我心中还存有一丝疑虑,并不完全能确定莫道友一定与此事毫无关系,当然,我并不是怀疑莫道友的为人,只是若是莫道友不相信我之猜测,我只怕会贸然惊动幽间。” 叶齐诚恳地说道, 他沉声说道。 “不过莫道友应该也有隐瞒我们之处,若是莫道友还愿意相信我们两人,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可以携力去办,莫道友若是心怀芥蒂,却是也不必勉强,我们在此分道扬镳,毕竟莫道友能传讯给其余凡界大能,我们最后也应该是能殊途同归的。” 看着莫伶仃沉默了下去,和麓想要开声回斡道。 “叶道友也只是出于谨……” 叶齐微微摇摇头,止住了和麓想要继续劝下去的话头。多劝无益,毕竟在这危险之地,谁人会对旁人不多一些保留? 而且莫伶仃此人若是一处元婴修者的化身,那么这人的元灵起誓便不可再信,而从一开始便是莫伶仃隐瞒他们,他们如今隐瞒莫伶仃,演了这出戏也不过是想探清曾唔的虚实,如果莫伶仃是个只允许他骗旁人,不允许旁人骗到他头上的『性』子,那他们接下来的合作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实际上,若不是因为莫伶仃的这处隔绝查探的空间法宝,叶齐其实真存了些假戏真做的心思,毕竟他们三人行动太过明显,也很容易被幽间看出太多差错来,如今这位莫道友竟然有了解决之法,理论上他们应该是不必太过担心自己无法逃脱的。 而若是莫伶仃的后手不起效用,其实在这元婴修者都抵不过的封印之地,哪怕莫伶仃有再多法宝,只要他还是金丹后阶,那莫伶仃也与他们这些金丹初阶的修者一样没有多少反抗之力来,而且叶齐也知道这些修者中越为强大的修者,越有可能被重邺洞主及它幕后推手看重和率先压制。 因此对于莫伶仃的回答,叶齐已经做好了独行与再合作的两种准备了。 而莫伶仃也没有让他登上太久,男人抬了抬头,幽幽地吐了几个字。 “哪怕真和曾道友相识,我也看不出来。” 和麓愣了一瞬,过了一会儿它和叶齐一起反应了过来莫伶仃说的是他们刚才那句如果莫伶仃和曾唔相识,也应该能看出事情真相的话。 和麓展颜一笑,三人之间紧绷的气氛一松,毫无疑问,莫伶仃这样说应该是同意他们三人再一起携力制敌了。 “我只是还不明白,幽间它到底想做什么?” 而在三人说开之后,再望向叶齐时,莫伶仃的姿态就随意得多。 叶齐沉『吟』了一瞬,方才开口说道。 “其实朝见,或许对我们真的并无太大恶意。因为刚开始我发现的和道友状态暴躁,在我得到了那银草鱼妖仆之时,和道友就传讯告诉了我,它府上的那只银草鱼妖陡然发疯地变成鱼形攻击它,而它一时『性』子暴躁,就变成幻魔剑龟原型将那银草鱼妖吞了,它怀疑这银草鱼妖中有不对劲之处,然后提醒我小心提防。” “可是后来和道友又传讯告诉我,当它将那银草鱼妖吞服炼化之后,它体内排出了些许杂气,而心境也没有之前的那么暴躁,那时我便明白,这银草鱼妖可能就是幽间答应我们消除初魔之气的关键。只是幽间分寸把握得很好,它送来我府上的是一只弱小而寻常的银草鱼妖仆,而若是我没有与和道友有这么好的交情,” “在知道和道友将银草鱼妖吞下之后,也必然会以为它所解释的种种都是诡辩,然后认定和道友便是吃了人型的银草鱼妖,莫道友应该知道,我们这些剑修眼里都容不得掺杂沙子,再加上先前幽间对和麓的种种宽待,乃至于特意留下那金丹修者的残核,这残核对于和道友有大益,可是我们拿到手中,难道不能与妖族交换同等价值的之物?” 莫伶仃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难以忍耐的事情,男人眉峰紧皱着说道。 “那幽间是想让和麓死?” 叶齐摇摇头,他继续解释道。 “却也未必,财帛能动人心,可是幽间如果想唆动我们,也没有必要拿出残核这么珍贵的宝物,毕竟这世上法宝法诀乃至宝剑都易寻,可是这残核却是许多大妖宁愿自爆,也极难拿下的。因此若是我在刚才举动中执意要杀和麓,幽间应该会借此现身,然后将和麓救走。” 莫伶仃紧皱的眉峰终于缓缓松开,他此时也终于和叶齐想到了一处去。 “幽间只是为了离间我们?” 叶齐点了点头,他平静说道。 “或许只是为了不让我们扰『乱』他的布置,如果它真想对和麓动手,以它在洞主宫殿的身居高位,想要无声无息地暗算和麓并不算难,而且这里的初魔之气吸纳久了,自然能使修者完全练废,若是他不『露』面,只是静静看着我们吸纳这初魔之气,只怕十日之后我们也不会好受。” “所以他应该是密谋什么事情,可是又怕我们三人聚集起来打搅到他,而此刻的“曾唔”,我所料不错的话,这里的许多妖修都被它换成了蝶蜕化身,这化身实在精妙,我也很难看出过多破绽,只是我们三人的修为和战力在这修者中应该也是较为出众的,再加上和麓的身份,我有大半把握幽间不会为难我们。” “若是它真能如愿救出朝鄑,它让我们在宴会上顺从它的话逃开,至少和道友应该是能安全离开此处的。” 和麓摇了摇头,在叶齐与莫伶仃望来的视线中,它再度声明了自己的立场。 “我不会坐视我曾经的弟子加害我现在的朋友,我不会走。” 和麓固执的『性』子叶齐也是见识过了,有些坚定之处是他无论如何晓之以理都动摇不了的,如今将种种危险再说一遍,和麓还是甘愿在他们三人身边,叶齐心中暗叹一声,除了些许感动,也没有再多劝什么了。 莫伶仃眉宇之间的深痕则是完全舒展开来,他望着和麓,虽然没有『露』出过多笑意,然而那隐约加深了几分的亲近之意还是让叶齐很明显就感觉到了。 “待此事毕,和道友,嗯,还有叶道友,真的不考虑来我们宗门吗?我有好友可以为你们做保,我们宗门里弟子相亲相爱,门规严密,而且在凡界中也是属于十分有名声的宗门,若是你们不愿过多受束缚,领个挂牌弟子,寻常呆在自家的宗门和家族中,特殊时候再来宗门里寻我也是可以的。” 莫伶仃不遗余力地推销道,他脸上散发出的严正光彩让和麓一下子就生出了兴趣,反正这方凡界泯灭之后它也要为自己和族妖寻一处好去处,如今莫伶仃把这去处送到眼前,从莫伶仃的为人和『性』格,和麓一下子便相信了莫伶仃口中所有对他宗门的赞赏之词。 “那不知莫道友的宗门名何?门规严密是如何严密?” 看着和麓感兴趣,莫伶仃立刻提高着语调地认真说道。 “我师承于玄门,在凡界中属于小方秘境,中方天地,大方世界中的大方世界,疆域辽阔,堪比这处凡界数十倍的齐朝乃是供奉我宗门的世俗皇朝……” 莫伶仃滔滔不绝地将着,叶齐掩藏住心底的惊涛骇浪,与先前一般地镇定听着。 和麓认真地听着,虽然它与许多修者打过交道,然而却是很少真正涉足其余凡界,因此也是第一次听到世俗皇朝能有如此辽阔疆土,此时的它不由点头说道。 “此间事了,我定会去莫道友的宗门拜访的。” “那叶道友呢?” 或许是从和麓身上再度得回了信心,莫伶仃再望向叶齐说道。 想了想自己雷差点劈没了整个玄门,再加上杀了别人元婴长老的事迹,饶是叶齐自认自己没有什么理亏之处,在莫伶仃热情的邀请下,他还是觉得此时有些怪异的。 如果他是曾经惹得玄门上下鸡犬不宁的人这件事情暴『露』出来,只怕这位对宗门责任心无比强烈的莫道友,会是比现在的幽间对他而言还要棘手的敌人吧。 叶齐认真地想着,最终还是感慨自己不是一个邪修,不然在知道莫伶仃以后定然会变成追杀他的人,而如今对他的信任度最高的时候,他也能毫无负罪感地找个理由现在这里解决掉莫伶仃了。 不过这个想法毕竟只是他一时的自嘲,若是这世界真的非黑即白,非敌则友,那他也不必指望精心修炼,只等着别人杀上门,或者自己主动杀上门就够了。 等到此间事了,希望他再次见到这位莫道友本体的时候,应该拥有一击之力了吧。 “多谢莫道友好意,只是我心意已决,我们还是谈回正事吧。” 第494章 解决之法 叶齐心中暗叹了一声, 也为这命运的变化生出些说不出的感慨情绪。 不过回到正事, 也算不得是他的推脱之词,如今他们三人虽然看出了幽间的计策, 可是毕竟三人还不能离开这万界宝卷, 这初魔之气对于他们三人而言也是十分棘手之物。 而和麓虽然从那银草鱼妖上找到了解除初魔之气的关键方法, 可他却是不认为, 朝见也能对待和麓一样将那解决初魔之气的关键方法再照搬在被送来的另外两条银草鱼妖上。 再退一万步而言,哪怕这避开初魔之气的方法,真是吞下幽间送上府中的银草鱼妖, 至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叶齐还是不想越过自己心中划定的那条界限, 对自己府上那条没有沾染过过多血腥之气的银草鱼妖下手的。 而叶齐此时也猜出了朝见可能的待价而沽, 挟持着初魔之气的功法来威胁他们的手段,然而有一点幽间没有预料到的是, 这这初魔之气并不算太大的威胁,至少对他而言, 初魔之气确实不算太大的麻烦。 他的这个想法若是传出,或许会在修真界掀起一番惊涛骇浪来。因为初魔之气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与死气媲美, 难以清除之物。 而初魔之气最大的难缠之处,便在于它难以与灵气分隔开,也难以辨识,而当吸纳了一定量的初魔之气后,这初魔之气便会如同附骨之蛆一般滞留在金丹之中和全身之处,除非有修者采取爆开金丹, 神魂重修之法,不然也难以摆脱这初魔之气的威胁。 只是没有人能够料到,叶齐体内的,却是一颗九转金丹。 九转金丹在如今几乎已经沦为上古传说的地步,哪怕是心思缜密的幽间,只怕也无从知晓这九转金丹真正的大用来。 事实上,如果不是从吴万阴的记忆中得知了这九转金丹的大用,或许叶齐此时也『逼』不得要真正与幽间商量合作之事了。 然而因为有着宗门积蕴的吴万阴的记忆,叶齐却是确定,如果他选择静修,他体内的九转金丹相融相克,只要有充足灵力配合,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能够炼化世上万物的,更不用说这些稀薄的初魔之气了。 而在吴万阴的记忆中,叶齐更是知道了大部分修者都不知的关于金丹的隐秘,那便是许多修者都以为这金丹只是关系着修为的根基,而金丹铸成时的转数越多,修炼时便会越少遇到关堑和阻碍,这也确实是金丹转数多带来的益处。 然而却很少人知道,金丹越多修炼出一转,以后再登上一个修为层次时,金丹转数越多者,容纳的灵力越多,与天地气机的感知越发灵敏,施术战斗时便会与同修为修者之间的差距越大,最后乃至可能达到金丹与元婴修者这般隔着一个大层次的天堑之差。 而金丹九转者,传闻修炼至可飞升灵界之后,体内的金丹更是可以自成一界,以至于可以容纳百千生灵,而到了问鼎大道顶峰之时,便不是融天地之力为己用,而是自身便可成一方天地的地步。 而他如今修为尚浅,体内的金丹尚且不能开发到这般程度,可是对于寻常修者而言最为苦恼的杂气杂质这类可能残留在经脉身体中之物,却是可以通过已经循环不断的金丹九转慢慢相克相融,最后化一统清的了。 当然,叶齐并不打算暴『露』出他的这一点特殊,只是当他在静室中试验着,确定自己可以缓缓消除这初魔之气后,便将它作为了自己的后手存在,而如今莫伶仃仍是他们的同伴,哪怕他与和麓都有了解决这初魔之气之法,他还是得为莫伶仃考虑,找出那解决初魔之气的方法来。 毕竟哪怕莫伶仃可能是他日后玄门派来杀他之人,至少在接下来的危急之时,他们己方能多一些实力,也算得上是多了一层胜算。 而还没等叶齐开口,和麓便放心地将着自己的防御罩解除开来,此时它甚至毫无怀疑地说道。 “叶道友可需要我将金丹放出?” 这毫无疑问是真正将自身『性』命交于旁人之事,叶齐想了想却是摇摇头,毕竟这方空间仍掌握在莫伶仃手上,虽说他是相信莫伶仃不会心存恶念,可他们毕竟在万界宝卷之中,可能出现的意外太多,便连叶齐也不敢断定是否能来得及在危险之时护得住这颗金丹。 “我以灵气相探就好。” 和麓闻言也不坚持,妖修任着那灵气流转了自己的经脉,在叶齐沉『吟』片刻之后,方才开声说道。 “叶道友,如何?” “我有大半把握,那初魔之气不会再侵蚀的关键,便是你的血气中混杂入的一股外物血肉之气,不过这血肉之气不是银草鱼妖的,而是属于另一种大妖身上的,想来那银草鱼妖会向你发动攻击,也是因为它的身体被种入了一处恶妖的血肉,方才会最终『迷』了神智,融入你的血肉后可以驱除初魔之气的影响。” 和麓与叶齐一并望向莫伶仃,男人的眉宇微凝着,莫伶仃在思索许久后方才断言道。 “我不知哪一种恶妖血肉能解除这初魔之气,只怕这等隐秘也是如今凡界的难解之秘,我刚才用了些手段传讯回宗门,却是发现连我宗门藏长老都是不知。” 和麓眨了眨眼,困『惑』的眼神望向叶齐。 很显然莫伶仃的谎言越来越漏洞百出,抑或者可以说莫伶仃已经越来越不屑掩藏自己这是一处化身的事实了,而在略微思索一瞬后,觉得以后与其让和麓对莫伶仃还是心存防备,倒不如真正让和麓知道莫伶仃的身份,毕竟以他们现在的交情看来,叶齐相信和麓也不会在知道莫伶仃身份后,表现出过多异样来了。 因此他神魂传讯间,便将莫伶仃可能是玄门元婴修者之事告诉给了和麓。 “和道友不必担心,你与莫道友的相处,一切照旧就是了,我相信和道友现在应该能做到这一点的。” 而和麓除了一开始的愣了愣神,再回过头来时或许是因为受到了些许磨炼,如今也能面不改『色』地听着莫伶仃继续编他的谎话。 回到正事上,看着莫伶仃脸上并没有太过焦急之『色』,叶齐心中也有了些许预感,或许莫伶仃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这处□□,与本体联系不大,至少莫伶仃的分神应该不是如同他的定仙魂术一般,如果事前没有做好准备,一旦□□受创,就极有可能牵连到本体的结果。 那么莫伶仃此时在此处的很有可能是一处傀儡化身,这般一想后,这最大初魔之气的问题,竟是在他们三人上都造不成了太大威胁。 因为和麓已经是被幽间亲自解除了初魔之气的,而幽间应该没有料到,初魔之气这等在修真界一等一棘手,再手段频出之辈也难以解决的难题,竟会撞到一个金丹九转,一个元婴大能化身的两个剑修上。 想到这里,叶齐也不由为了他们三人竟能如此阴差阳错聚集在一起这件事,感慨道这万分的机缘巧合。 若是他们三人中缺了任何一人,只怕如今的势态都不会那么轻松。 而在暗叹完后,既然莫伶仃并不看重初魔之气缠身上他的这处化身,叶齐便也索『性』问道。 “那莫道友可有暂时压制初魔之气之法?” 莫伶仃这次毫不犹豫地点头,十分肯定地给出了一个答案。 “自然是有,更何况不过短短十天,这初魔之气也压制不了我多少实力,”不过从叶齐口中听出了什么未尽之意,莫伶仃不由皱着眉问道,“叶道友可是有什么解决之法?” 叶齐此时却是想到一个一箭双雕,能够彻底堵住莫伶仃还想邀他进入玄门念头的方法。 “彻底解决之法却是没有,毕竟你我二人府上的银草鱼妖显然都没有恶妖血肉种入,而曾唔虽告诉了我们他府上被送了一条凶恶鱼妖,可我们既然已经在他面前闹翻,此事有利也有弊,利处在于我们日后不用担心幽间再能窥探我们之间的交谈,然而弊端也在于我不查探和麓体内的情况,就很难将这事想到恶妖的血肉上。” “而我若是到曾唔府上查看,以着幽间的谨慎,他极容易看出我们之间并非完全决裂,若是幽间的计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们身上失策,我担心下一步它会针对我等做出更不留情面的布置来。” 莫伶仃点了点头,显然也是认同叶齐的这番话。 “那叶道友打算如何?” 叶齐望向莫伶仃,沉声问道。 “我只是想与莫道友一样,暂时压制住这初魔之气来,等到我们三人逃出此处后,莫道友既然称自己的宗门势大而实力沉厚,那么这恶妖血肉纵使一时看不出,以后也能找出这根底来吧。” 事关宗门颜面,再加上莫伶仃思索一瞬后,便觉得哪怕宗门一时找不到,加上他这个元婴大能推动,也应该能找的到一个筑基妖修能接触到的恶妖血肉来,而叶齐这话也无疑是间接答应了在此事一了后,随他进入玄门,想到自己能为宗门招揽两个前途无量的金丹修者,莫伶仃此时难得地『露』出了些笑意地说道。 “那是自然。” 莫伶仃的笑意虽是僵硬,可是两人都能看出他笑容中的真情实意。 在三人间大部分的隔阂都消除,而彼此间的关系都因为刚才的一番谈话再进一步后,莫伶仃索『性』也不再藏私,他将打开自己乾坤袋中的禁制,直接递给叶齐。 第495章 炼化金丹 “我这乾坤袋中借来了许多同门的法宝, 叶道友若是有用得上之处, 尽可取用几件,毕竟我们接下来若是深入那封印之地, 少不得也要直面些危险。” 叶齐点了点头, 在知道莫伶仃是玄门之人, 特别是想到莫伶仃以后很有可能受玄门指使来杀他之后, 他也省去了愧疚这类情绪,索『性』大大方方地便在那乾坤袋中凝神感受着各处法宝的气息,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一处雕刻得极为精细, 不够手掌大小的木舟, 还有一处佛珠似隐蔽气息的法宝。 而望着叶齐的选择, 莫伶仃点头说道。 “这也是我宗门由元婴长老炼成的两处伪法宝, 虽然只具有真体不到五分之一的威力,可是这处云行舟能够抵御高温严寒, 而若是全力驱使,行驶速度不比元婴修者的遁速慢上多少, 只是每次全力驱使,都会伤及这处伪法宝本身, 我这有一处驱使灵舟的口诀,叶道友记住了。” 叶齐点点头,不过听莫伶仃神魂传讯一遍,他便将这木舟的驱使口诀记得清清楚楚。 “至于这一颗佛珠,与它的本体都是同样以菩提圣果炼化出来的,只是菩提圣果难得, 那一处佛珠浸润了灵气多年,早有开花结果的可能,而这一颗却是一株断绝生机的死果所制,因为菩提圣果的特殊功效,它有掩藏气息之用,这颗佛珠与云行舟并用,确实是有着隐避身体的遁逃之效,叶道友不再看些其它的了吗?” 莫伶仃问道,叶齐却是摇摇头,他并不是贪心不足之人,今日莫伶仃能够借予他这两处法宝已是难得,至于剩下的事情,便只能赌天命如何了。 再商量了片刻,从莫伶仃手中再得到暂时压抑金丹中的初魔之气,能够完全爆发出战力的口诀后,叶齐便定下了他们三人在这之后的几天里静观其变的计策。 若是幽间真能一举救出朝鄑,他们自然可以顺利离开,若是不成,他们免不得被送入那封印之地,到时莫伶仃即刻禀报师门,再多的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回到静室之后,叶齐没有贸然炼化丹田中的初魔之气,他按着吴万阴记忆中一门上古功法中,金丹九转炼化万物的记载,在渊广浩大,自成一界的金丹中,默念着口诀,一点一点地燃尽金丹中的灵气,然后缓缓将那一丝初魔之气『逼』出来。 他的身体仿佛成了一处『药』鼎,而那金丹灼灼炼化着,就如同热烈燃烧着的丹火一般,在一开始的数个时辰,金丹中散发出的热意几乎使得叶齐身体中的四肢百骸中热流涌动着,血肉仿佛被火焰烧灼着,他的血肉在金丹已成之后本就如同琉璃一般澄澈透净,不染微尘。 然而在金丹如火一般的灼烧之中,叶齐发现自己的身体竟还能『逼』得出一些骨白的杂质来,而这些杂质被他炼化而出,他的血肉灵气滚动之间越发如同一体一般地毫无丝毫阻碍,然而在一小点杂质完全炼出后,叶齐只觉得全身的各处都在这种堪比炙火的灼烧之中感受到了久违的刺痛。 以着他现在的金丹体魄,哪怕是千度的大火也应该不能使他产生一点儿痛觉,可是在这丹田化火的炼化之中,叶齐却是再度感受到了久违的全身刺痛之感。 这般难耐的刺痛比君临剑那时的万剑加身也不遑多让,而最难捱的部位还不算是全身的血肉,而是在那炼化中仿佛自己都要被自己炼融的金丹。 察觉到金丹世界中金灿灿的灵『液』一颗颗滴下,而他丹田中的金丹却如同『液』体一般缓缓融化开的感觉,饶是叶齐再如何镇定,此时也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要成就金丹何其难,更何况要炼成一颗九转金丹,他在这九转金丹上花费的心血可谓是步步艰辛,哪怕已经经历过了一次九转金丹的铸成,叶齐也没有信心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能铸成这一颗九转金丹来,要知道九转金丹需要的不仅仅是血汗与努力,更需要的是机缘与资质。 他在这途中行差踏错一步,就会离这颗九转金丹万米之差。如今他不过是从吴万阴记忆中得到一处上古时期九转金丹炼化万物的功法,竟让自己陷入这般险境,要说叶齐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那也是不可能的。然而如今功法已经修炼到一半,除非他肯冒着让自己的这一颗九转金丹炼废的危险也要停下,不然他是只能继续这功法的修行来的了。 最终是对星域的信任压倒了一切,叶齐相信至少吴万阴不可能在九转金丹已经成为传说的情况下,再对这一处九转金丹功法上做什么手脚。所以如今出现的异象,极有可能是这上古时九转金丹的炼化功法本就会出现的必经之路,叶齐也不可能在修炼这门功法前找到一个九转金丹的修者为他试验。 那么如今,他便只能一意孤行,在这条路上走到黑了! 叶齐下定决心,将自己心头出现的这一点悔意抛在九霄云外之后,他的道心立刻沉静下来,全身的灵力滚烫着,几乎毫不犹豫地一同流向金丹,供着九转金丹如同一个洪荒巨兽一般望不见底地吞下,然后除了金丹融化的速度更加快之外,再也见不到丝毫反应。 所幸平时金丹中流出的灵力便分布在叶齐的四肢百骸之中,再加上他刚刚是恢复了巅峰状态方才使用这炼化之法的,在四肢百骸中的灵力滚滚继续向金丹中流去时,叶齐没有丝毫犹豫,下一刻他立刻拿出乾坤袋,乾坤袋中的好几十瓶丹『药』都是他在混流虚空之中走动时,从许多凡界中搜罗而来的。 以前他顾忌着丹毒的可能,一直不敢过多服用丹『药』,可是在从吴万阴记忆中得到金丹可以炼化万物之事后,他便明白若是他的九转还在,无论这丹毒有多少,他日后都有炼化的可能,而若是他的九转金丹出了一点闪失,至少在这处危险重重的重邺洞主洞府之中,没有时间再给他重铸金丹,恢复战力的机会,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的。 几乎分不清自己用下了多少瓶丹『药』,滚滚熨烫开来的丹力流入血肉之中,再度被没有一点填饱迹象的金丹吞入,然而只是转变成了加速金丹炼化的动力。 然而不知为何,看着自己丹田中金丹如同金灿灿的溶『液』一般缓缓融化下来,叶齐加速吸收转化着丹力,随着金丹越发被炼化,他心中的那股担心感觉却没有再如同先前一般这么明显了。 就如同心境也同样被这金丹炼化出的灵『液』缓缓洗涤了一般,不知道炼化了体内的金丹多久,当丹田中原本属于金丹之处已是一片熔融的如血似霞般的金红滚『液』之后,叶齐继续施念着口诀,直到那金红灵『液』在缓缓『荡』涤他身体的每一处,最后再度回到丹田之中,缓缓再塑成更加璀璨而坚实的耀眼金丹时,叶齐方才从专注入定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再出现在他丹田中的金丹,在缓缓褪去了过多的光芒之后,变得更加圆融光滑,然而其上的转数符纹不再如同先前一般地格格不入,而是如同一处完美画卷一般相融相合了起来,就如同将本就灼目耀眼的部分组成了融一的整体,金丹上的转数符纹已经变成了隐隐含有大道之意的纹路。 那大道纹路渗漏出来的点点至理,就如同汩汩的溪水一般冲刷着他的身体,叶齐能感觉到,他身体中本需要至少数十年方才可能『摸』到的关堑,不过就是在这九转金丹纹路再成的那一刻,便如同装满了水的池子一般再自然而然不过地到达了本以为万分艰难的关堑。 叶齐此时甚至有种感觉,他通往金丹中阶的阻碍已经不再,只要他在一处灵气充裕之地精心修炼,那么无需任何外物帮助,他便可在数年之内突破到金丹中阶来。如果说他之前的修炼速度已经算是惊世骇人,那么从金丹初阶到金丹中阶只需要短短数年的时间,这件事一旦传出,那么他的修炼速度就足以让无数凡界的修者嫉妒乃至疯狂了。 那么上古时期,一旦出现一位九转金丹修者,就足以让拥有无数天之骄子的上古大宗出面争抢,这传言倒也并非人们所想的杜撰而出的。想着自己从吴万阴记忆中得到的那处口诀,叶齐明白他体内的九转金丹在某种程度上竟然还有进一步的可能。 而如今他不过是初次修炼这种功法,修炼进速便快到足以让世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再加上此刻他的九转金丹方才算得上能够开始初步炼化一些杂质,待到他的功法修炼得越深,只怕他的资质便会高到不逊于任何一种体质修者的地步,若是他真能修炼到那种程度,或许大道顶峰对他而言,也并非不可攀登之物。 心情壮阔畅想了许久,叶齐此时也不得不承认,或许宗门真的是修者背后最大的助力来了。 吴万阴所在宗门在吴万阴本来的那处凡界虽算大宗,然而定然是比不上玄门势大的,然而就连吴万阴的宗门,都能积累下许多上古秘法,而这些上古秘法或许对于许多的修者而言根本无法修炼,因此这些秘法除了门派弟子偶尔阅览增长见闻外,简直如同明珠蒙尘,根本发挥不了它们真正的用场。 第496章 白骨 因为对于如今灵气凋敝的修真界而言, 那些专门为了天资出众弟子修炼而写出的秘法, 任何一个上古有些天资的人物,只怕到了现在的修真界, 都能够轻易成为天资出众之人, 而上古天资出众之人, 到了如今只怕会成为万年难处的弟子。 这件事情看来非常不可理喻, 然而却是自有道理可寻,上古之时,一草一叶都可为灵植, 哪怕是上古之中的凡人, 每日喝着灵气充足的灵泉, 每日浸润在灵气充足之地, 每日吃的都是灵气栽植之物,只怕体质还要比现在的引气入体修者还要更胜一筹。 那时的天地气机更加活跃, 对于上古修者而言,修炼简直是如同喝水吃饭一样寻常到自然的事情, 因此上古修仙家族或者大宗中的婴孩出生三月便可成就引气入体,十五岁时便可进入筑基, 一百岁时便可准备结丹之事。如果能有修者穿越到上古时候,定会发现无论他到何处,都是一块洞天福地。 灵石就如同寻常的岩石一般散落分布着,若不是上品绝品的灵石,甚至不会有修者愿意看上一眼,这样的上古盛时, 养育出来的人修自然是如今宗门哪怕耗尽一宗之力供奉出来的修者都不能比拟的。 然而这样繁荣而盛极一时的上古修真时代已经凋亡,如今的修真界,许多上古时代的典籍如果没有被根蕴较深的宗门大族专门保留,定会被寻常之辈当作是谬谈怪事一般地随意处置。 畅想着上古时期的人族是何等的辉煌,叶齐最终还是从自己的思绪中退出,回到了现实中来。 上古时期的何等辉煌,距离他都不过是相隔了亿万年之事。现下他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将自己丹田中的初魔之气炼化出来。 按耐下自己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叶齐退出闭关状态,确定了时间过去了五日,他应该还有充足时间将初魔之气『逼』退之后,叶齐灵螺传讯给和麓,告知和麓他这几天需要闭关,若是无要紧之事,最好不要打扰他。 收到和麓肯定的答复之后,望着洞府之中化成了银草鱼原身,已经无聊地在房间里吐泡泡的银草鱼妖,叶齐再度在银草鱼妖的房间外巩固一层封印之符后,方才再度闭眸,缓缓进入闭关状态来。 比起他炼化金丹时的惊心动魄,真正炼化出身体中的初魔之气,反而如同小火慢炖一般,感觉到金丹散发出的金『色』灵芒缓缓炼化着身体中各处,而一丝一缕的初魔之气就这样被缓慢『逼』出,叶齐的心境陷入了空宁的状态。 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所剩时间的紧迫,当他将身体中最后一缕初魔之气缓缓『逼』出炼化时,叶齐感觉到了一丝若有所失,这般缓缓炼化的过程对他的道心似乎也是一种打磨,而他自己在这炼化过程中体质也似乎再度微不可见地提升了一点。 对如今的他而言,资质上能有一点一滴的提升都属不易,下定决心在出去之后定然好好修炼,再来试验这炼化效果到底对己身有多少好处后,叶齐方才从闭关中退出。 他本觉得炼化初魔之气的过程应该不会炼化金丹这一过程再长上多少,却没想到一睁开眼时,却已经看到了洞府之外等待许久的小妖禀报。 待到叶齐将洞府禁制打开之后,那宛如杂鱼一般脑后有着两条长长触须,青黑鳞片密布的脸上,看不出多少神情的小妖恭敬说道。 “洞主已在一刻前开宴,还请贵客尽早赶去。” 到了这时,叶齐也方才发现他的灵螺之中来自和麓的传讯已经不下十数天,而数个时辰之前,万界宝卷中的一干修者便已经被各自接引使带到宴会之上了。 叶齐答应下来时,望着洞府中莫名有些不安游动的银草鱼『药』,眼神微沉着分出一具实力不算太高的化身,斩断了他本体与化身之间太多的联系,确定化身重创也不会过多牵连到自己后,化身与本体的眼神对上。 不过顷刻间,面容一模一样的青年两人相望着,化身施展着隐蔽神通悄无声息地隐入了黑暗之处,叶齐方才理了理衣着,不紧不慢地跟上了那小妖的步伐。 在顺着那小妖再度穿越他们之前的长廊,来到宴会上后,叶齐本以为自己在十日前见到的已属盛况,然而如今真正见到那重邺洞主开宴的盛状时,他才明白他之前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先前他所望着的如同城池一般的宫殿,如今如同玉石一般泛着莹白光泽地亮起,几乎如同一颗海中灼珠一般平白地照亮了这宫殿方圆十数里之地,然而这柔白光芒不显『逼』人,却如同玉泽一般温润动人,当叶齐真正接触那光芒时,他察觉到了其中竟是有着些许精纯无比的灵气存在。 那这宫殿的建造材料,可想而知就应该是一块巨大的可以作为灵玉的石料,而流光溢彩的赤贝灵珠们,则作为点缀其中的装饰嵌在墙体中央,远远望去,就如同是这无界海中的点点繁星。 进入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艳红得仿佛流动着血泽般的丝帛一根根缠绕在珠子雕梁上,缀出盛丽无比的颜『色』,然而宫殿上大块大块神木连接斑驳在一起,每一块神木皮上都被全力催动着,泛出了暖红如残霞般的『色』泽,古朴沉雅的暗香漂浮在空气之中。 这在人族聚居之地千金难求得一块的神木,如今在这宫殿之中不过作为点缀和熏香之用,而人满为患的宫殿之中,艳丽绝『色』的鱼姬们身披云纱,在仙乐悠扬之中翩然起舞,或是如蝶一般地穿梭在宫殿之中的宾客之中。 没人注意到叶齐与带领他的小妖的到来,在这修者聚集之地,叶齐也不便神魂扫视四周,以免为自己树敌,他以肉眼一扫,便将这大殿之中的布置一览于眼中。 一处凌空悬浮半米的高台之上,以雪白灵珠串起的珠帘遮挡着其中一人的身影,而高台之下,本如同城池一般宽广的宫殿之中,竟是浩浩『荡』『荡』地摆下了不下千桌的宴席,全身散发出云霞般瑰丽气息的奇异巨大海兽便是他那一日进来时一瞥望到的海兽血肉。 一桌宴席旁有时坐了十数人也不拥挤,然而大部分的宴席只有孤零零的一位修者独占。宴席与其说是木桌,倒不如说是百朵簇拥在一起的红霞一般的海花,海花中每盛开一朵,便代表着有一处佳肴完全制成,宫殿之中喷香美味,每道菜几乎『逼』到世间美味极致的气息几乎在一朵又一朵海花的开放中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 尽管每一位修者在晋阶筑基之后都可以辟谷,然而这只是因为大部分食物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而且对于金丹修者而言,凡修时品尝到到的美食再尝,没有精纯灵气在其中,便只会觉得如同嚼蜡,然而这里送上的海兽灵肉竟是能再度唤起他们沉眠已久的食欲,这如何能不让人惊喜交加呢? 有些如同小山一般身形壮厚的妖兽甚至已经心急地等不到海花缓缓绽放,便伸手想要硬掰出海花中的食物,反正只要食材中灵气精纯,生食或者是熟食对他们而言却是没有多少分别。 然而时辰未到,若是有修者贸然伸手,海花中喷涂出的灼热火焰反而会烧得不少修者哇哇大叫,然而这点伤害对于这些修者而言无异于九牛一『毛』,此时在高雅的仙界乐曲靡靡响起之中,方才有急过了头的修者听着这平缓心境的奏乐,缓缓坐了下来。 千处宴席中无人占据的已经极少,叶齐却还是扫到了在妖修繁多旁无由空出的一处,他走到那一处宴会旁,平静坐下,却还没有坐下多久,便听见身后一处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小子,这一处我们占了,你滚到别处去。” 伴随着厉厉掌风宛如剑击一般破空划过,叶齐可以判断出他身后出手的这人起码已经有了接近金丹后阶的实力,若是在十天前,这一击他或许要出剑方才能与这人抗衡。 然而不知道为何,在闭关出来后,面对这一击,叶齐心中平静得甚至超出他自己的意料之外。 在这一掌打下的时间里,他只觉得他身后的这一掌如同慢动作一般,叶齐甚至还有时间抬头望一眼高台之上的那人,看着重邺洞主显然没有搭理他们这一处动静的打算,叶齐方才回头,他双指一并,剑气从之间宛如一把真正利剑一般地斩下。 那妖修还未来得及发现什么异样,便只觉得自己掌中一痛,下一刻它的手掌连带着胳膊一同碎为片片血肉,绒红的珊瑚地毯慢腾腾地蠕动了几下,便将这血肉完全吞了进去。 那妖修既惊且怒,他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自己的手就被这没有多少声响的人斩断,纵使他可以再凝出断肢,可这要费上多少功夫。 被那疼痛驱使着,妖修的面孔上现出疯狂一般的暴怒来,只见妖修身形暴涨成小山大小,粗糙不堪的面容上凹凸下无数坑洞,本来是眼的那一处即将『射』出数万只利刺来。 叶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他拔出了手中的剑。 一道灰蒙蒙而不起眼的亮光在瞬间刺入那妖修的防御灵罩,叶齐平静说道。 “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不过一瞬之间,那狰狞可怖的妖修徒劳地张了张口,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什么,那如同小山般大的身子便轰然倒下。 作为地毯的珊瑚听懂了叶齐的话,高兴地扑上那已经在瞬间碎为片片血肉的妖修,甚至没有过多动静传出,那妖修的身体被着『毛』茸茸的珊瑚覆上,便在瞬息间只剩下了一地碎裂得非常均匀的白骨。 第497章 开宴 叶齐此处的动静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因为这样一幕场景在千处宴桌上发生得已经是寻常无比。 纵使对于金丹修者而言, 一处宴桌上供应的佳肴已经足够五位修者共享,可是对于贪得无厌的妖修们而言, 如此灵气丰富, 百年难得一遇的菜肴, 他们却已经是一人恨不得霸尽所有宴桌的了, 因此在海花尚未完全盛开之际,拳脚刀刃妖光灵光交织的光芒组合在一起,自恃力量强大出手的人每一道力量气息自然都是金丹中阶中的强横无比。 叶齐坐下, 他听见无数轰响声在周围响起, 却是不紧不慢地开启灵罩, 将所有的海花都笼罩在自己的防御护罩之中。 而在这些宛如天崩地裂的声响锋锐响起间, 他便已探查完了这些佳肴中的状况,果不其然, 在这些灵气充足的海妖肉中,总是蕴藏着一丝隐匿在其中的初魔之气。 不过这些海妖肉确实灵气充足, 其中的血肉气息若是摄取进去了,更是能够强横一位金丹修者的筋骨, 再增万斤之力,这万斤看似对于金丹修者而言不值一提,可是这进食一道菜便能达到如此地步,也不怪乎这些妖修陡然发起狂来了。 然而这增强体魄的效用对于已经炼化过一次九转金丹的他而言,也不过是让他的气血微微沸腾了一下,叶齐开始动筷, 他的目光专心地投注在一朵全开的海花上,然而当他即将下筷之时,一道乌黑的妖光便以惊天之势向他斩落。 而他没有将手放到天魄剑上,天魄剑只是嗡鸣出鞘,便在轻微的仿佛穿透了一层薄薄的血肉间再度回到了他的剑气之中,叶齐还没来得及看那袭击他的妖修是何种模样,他脚下的珊瑚地毯便讨好地将那妖修尸身如法炮制地再吞了进去,最后又吐出一地碎骨。 碎骨均匀如玉地散布在了地上,这已经是第二个在叶齐身上折戟的金丹妖修。 妖修固然鲁莽易怒,可也不是那种为了灵气就搭上自己『性』命的『性』子,他们自然明白,一个金丹初阶的人修能毫不费力地杀死两个金丹妖修,可想而知是何等的硬茬子,这样的人犯不着招惹,反正宴席之上还有许多实力弱小的妖修守不住这桌宴。 聚集在叶齐身上的贪婪目光一减,不再有任何人望着这一地金丹妖修的碎骨,敢于再来送死了。 而珊瑚地毯讨好地在叶齐脚下拱了一拱,显示它是如何的有眼『色』,没有将那一地碎骨都完全吞了进去。 察觉到自己脚下的这珊瑚堆已经半开了灵智,显然也算是一处懵懵懂懂的妖修了,叶齐心中一动,他慢条斯理地吃着那海兽肉,金丹中在缓缓炼化那一丝吸食进去的初魔之气,而血肉全力以赴地吸收着食物中的灵气,一缕神魂却是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脚下的珊瑚之中。 在与懵懂含糊的珊瑚地毯神念交谈中,叶齐发现果然他脚下的这团珊瑚群是在先前便吸收了许多位金丹大妖的零碎血肉,所以萌发了些许神智,再加上他自己没有收起那两个金丹妖修尸身的意思,反而让给了珊瑚,因此他脚下的这团珊瑚方才格外不同地早早萌发了神智。 如今的叶齐甚至能感觉到它格外兴高采烈的天真懵懂情绪,对于这样一团如同幼儿般懵懂的珊瑚,见识过它刚才毫不留情地吞噬妖修尸身的叶齐却不觉得它是如何可爱懵懂的,只是因为这团珊瑚认为跟在他身旁有利可图,方才会如此讨好他罢了。 他也凑巧想从这珊瑚口中知道些事情来,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夹着菜肴,身体之中缓缓炼化之间,叶齐便一边从那团珊瑚口中知道了许多重邺洞府之中的私密之事,其中自然包括幽间与重邺洞主之间的事情,珊瑚团没有欺骗他的可能,叶齐便将珊瑚团的话作为依据,一一与幽间曾告诉过他的事情对应。 就在宴席上的妖修几乎站作一团,若不是这处宫殿以神木相裹,早已完全崩裂开时,便见一道没有控制住的强横气息扫上高台上的那道珠帘。 瞬息之间,珠帘中的珍珠化为片片齑粉,宫殿之中交战的大部分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珠帘之后现出一个极其年轻的男子,男子银丝如雪,瞳眸灿灿生光,淡淡的银芒在全身绽放,那是一张极其不近人情的似仙似神般的圣洁面容,以至于任何妖修都不敢对这面容做出一丝一毫的评价。 叶齐定定地望着,却在这男子身上找到了一丝他熟悉的纯净气息。 那纯净气息与任何空灵圣洁都无关,却让他想到了自己在以金丹炼化己身时,一度感觉自己达到的纯净气息。 这重邺洞主,莫非也是一位金丹修成九转的修者? 饶是先前对这位重邺洞主做出了许多猜测,叶齐也没有想到这种可能,而被着重邺洞主淡然一扫,宫殿之中大部分的妖修都寂静无声着,只有陷入了生死缠斗的数位妖修仍没有半分停下手的打算。 重邺洞主启声,声音如同珠玉落入玉盘一般回响在众人心中。 “杀了仍在缠斗之人。” 男人话音落下之时,便只闻凌空中发出一阵爆响,空中枪影如银光般一闪,数位仍在缠斗的妖修便被两杆银枪从头顶贯入,无数血肉碎片从头顶爆裂开来,然后被那一处的珊瑚地毯飞快蚕食。 而那掷出银枪的黑衣男人面目模糊,威压却强大无俦得让众人都感到压抑。 然而这样实力强大的修者,却在完成了重邺洞主的命令之后,如同下属一般地恭顺站在了重邺洞主身旁。 在场众人的神『色』不禁流『露』出微微的动容之『色』,叶齐的眼眸同样流『露』出了异『色』,只是这异『色』不仅为了座上的那位重邺洞主,更是因为他留在万界宝卷中的那一处化身,察觉到了洞府之中银草鱼妖的异动。 而这异动快得不过是一瞬,刹那间他便能感觉到自己心神控制的洞府禁制被立刻轰开。 高台之上的重邺洞主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没有察觉到万界宝卷中发生的一切。 银发男人微微合了合掌,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透『露』出锋锐而冷薄的意味,然而眉目又似乎太过华圣而净洁,以至于任何人都无法在心中确切地描绘出重邺洞主的五官来,只能说这样的容貌确实与那些鱼姬所说的仙灵无异了。 “开宴。” 望到底下俱是一静,重邺洞主的薄唇微合着,平静地说道,而在见识了刚才那位男子的恐怖一击后,众人不敢再造次,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宴席之上,哪怕是从来没有过多讲究礼仪的妖修,在重邺洞主的银眸冷冷扫视之下,也不由下意识地收敛着可能引发过多声响的动作。 而分些心神观察着洞府中暴躁的银草鱼妖的动静之后,察觉到金丹之中的炼化速度可能跟不上他的进食速度,叶齐没有贪多,他停下手,望着座上的重邺洞主没有过多异样,他拿出封印之符中一件件将这些佳肴以灵气微裹封印着放入乾坤袋中,打算等到日后有时间炼化这些血肉的灵气时,可以分给岱望或者是巫茫他们。 待到八十一朵海花完全开完,将这八十一朵海花中的菜肴完全打包完放进乾坤袋里,望着脚下磨蹭着想要要点汤汤水水的珊瑚团,想到这团珊瑚团说出的东西确实帮上了他不少忙,叶齐用灵气引出海花中盛载着的些许碎肉汁『液』,珊瑚团伸出触角津津有味地吃着。 叶齐垂眸望着,看似是无聊地在这团珊瑚团上打发时间,实则一边在搜寻和麓他们的迹象,一边在等待着万界宝卷中的动静。 而他刚才闹出的动静虽不大,但他相信和麓应该是有注意到他的,只是现在重邺洞主在这高台之上,他们也不好妄动来,而幽间既然给了和麓妖族残核,就一定会来找它,到了和麓真正得到逃脱之法时,叶齐也相信和麓不会忘下他们。 至于万界宝卷中的事情,叶齐有预感这便是幽间潜伏在重邺洞主手下百年,真正爆发出要做的事情,而如果他能得知这件事情是什么,或许他本来仍存有的些许困『惑』便能迎刃而解了。 然而这两件事情的主动权都不在他的手上,叶齐此时也毫不焦急,甚至在许多妖修吃完后已经仍不住隐隐抱团,交换着情报寻求救援之时,他还能平静地望着自己脚旁的这群珊瑚团,心里细细思索打理着这一路来的种种线索。 直到他的化身感觉到了熟悉的符阵气息,从重邺洞主所在的那处楼阁上远远爆出,叶齐才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来。 幽间难不成真的要破除那处万界宝卷中的法阵? 法阵宛如开天辟地一般爆裂开的余波猛然席卷了方圆百米之处,他的这处化身本就实力薄弱,在这堪比元婴一击的余波中自然连一击都挡不下,便与所有的砖瓦楼阁一同化为齑粉。 而在化身的生机完全丧失之前,化身传给本体的唯一画面,就是幽蓝的人型大小的蓝蝶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地撞向那最后一层防御符阵的模样。 就在这时,叶齐察觉到他脚下的珊瑚团伸出触角,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 在那绒红的珊瑚触角之中,盛放着一只小小的灵螺,叶齐悄无声息地以神念接通了那灵螺,和麓的声音便从灵螺中焦急传来。 第498章 疯狂 “叶道友, 快走, 幽间为我打开了一处通道。” 顺着那灵螺传讯的位置,叶齐立时便找到了和麓所在之处。 不远处的和麓已经焦急地向他望来, 然而在这同时, 叶齐却是察觉到了身后几乎让他寒冷无比的一阵银芒。 还是那杆银枪! 爆破般响起的银枪向着他所在之处飞快掷来, 然而这已经与任何速度力量都毫无关系, 因为叶齐在那银枪几乎避无可避,完全封死他所有闪躲方向的银芒中有了几乎直面法则的濒死之感。 然而那银芒却不是对他而来,而是千百杆银枪向着宴桌上无数的修者同时迅猛掷来, 而银枪所经的空间甚至被银枪的寒芒撕裂开了条条裂缝。 而向叶齐投来的那杆银枪, 却是直直指向他丹田中的金丹处。 …… 在整齐划一, 贯穿血肉的锋锐声响嗤啦响起后, 望着大殿之上无一还有行动之力的修者,那黑袍男子方才沉默地收回了手上的那杆银枪, 而所有修者身体上被撕裂开的那一处大洞之上血『液』溅流着,那杆将他们穿肠破肚的银枪原来不过是黑袍男子手上银枪施展出来的万千幻影。 “您不必这么麻烦地挑选了, 左右这些封印之阵已隔百年都无人能解。我们只要将这些人送进去,这些血肉应该就能最后满足大人所需了。” 黑袍男人的声线平静冰冷, 就如同一台冰冷的死物一般没有任何情感可言。 重邺洞主微微眨了眨眸,然而即使如此,他端坐在高台上的样子也如同泥雕木塑的神邸一般,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 而在认真思索过后,重邺洞主只说了一个字。 “好。” 重邺洞主这一句话的话音刚落,宴席上充当菜肴摆放之物的海花们便以着前所未有瑰丽姿态的绽放, 然后在瞬息间凋亡了下来,而这些凋亡的痕迹落入珊瑚地毯之中,却如同再致命不过的□□一般,所有的珊瑚都在刹那间便凋亡了颜『色』,失去了生机,然后是整片整片灰白脱落下来的神木,最后是整块整块倒塌下来的宫殿与城池。 鱼姬与海妖奴仆们仍不解地望向他们高位上的洞主,不明白曾经温柔体恤的洞主在寿宴之上说出的这些冰冷话语是何意思,更不明白它们如今要干些什么。 然而很快,当那杆银枪的身影在它们眼里出现时,宫殿之中便变成了尸海一般的血雨肉块喷溅开来。 这一次没了珊瑚团的清理,无数血肉溅『射』蔓延开来,而当宫殿完全迸裂之后,月阳木中最核心的那棵冲天神木宛如被陡然抽干了水分一般。 所有鲜红的『色』彩都从顶端开始宛如失真了的画一般飞速脱落,最后干枯彻底的月阳木在一声巨大的逬响声中四分五落地崩裂开来,现出其中已经中空得满是珊瑚团的树心,而这株月阳木早在千年前便已经死去,所有勉强维持的神木气息不过是珊瑚团以血肉勉力维持出来的。 然而当参天月阳木真正意义上的倒塌消失时,月阳木余波的波及到以及散发出来的气息,对整片无边无际的无界海而言,却无异于爆发了一场彻彻底底的海啸一般,本来平静的无界海翻卷起滔天巨浪,几乎淹没了海岸千里的土地。 无数海妖与兽类逃奔着,不知道多少处生灵在这危难中完全丧失了生命,再加上万界宝卷之中防御符阵终于被幽间彻底撞裂,其后再度爆发开的余波更是使得天地走向泯灭的速度更快了一分。 而那爆发之前的短暂间隙,足以让着重邺洞主将宫殿之中的一切修者都送入猛然开启的传送阵中了,当倒塌的宫殿之中只剩下了重邺洞主与黑袍男子两人时,黑袍男人却突然出声道。 “还有一个。” 重邺望着他,平静说道。 “何必呢?一只可怜妖蝶,还是放过他吧。” 到了这时,重邺洞主冰冷的面容中方才泄出了些许人气。 然而黑袍男子望着他,却是寸步不让地说道。 “您如果心软了,这人如果坏了我们的大事,您就不能再回去了。” 或许是黑袍男子话中“回去”的两个字戳中了重邺最心软的地方,重邺垂下眸,面容苍白得就如同一处失了血的傀儡玩偶一般,所有的圣洁高傲在触及到这两个字时,只化成了彻头彻尾的软弱和不堪。 “好,我送他进去。” 万界残卷之中,最后一处防御符阵也被幽间完全撞塌之时,感觉到楼阁之中没有任何人的存在,朝见失意一般地从空中坠下,它身体中连最后一丝支撑飞行的妖力都再无,如今它却是虚弱到连一个凡人在此,都能轻而易举地杀了它。 当朝见化成人型,满身是血地跪伏在地上,再不见往日的丝毫丽『色』时,朝见苍白而完全失了血『色』的面孔,却死死地维持住最后一丝神智,他可怖地睁开着毫无焦距的眼睛,却在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重邺洞主纡尊降贵一般地蹲下,那人圣洁的样子与地上血污不堪的朝见简直如同天上与泥端中的两人。 “你,骗我……” 幽间字字嘶哑地说道,他全身在撞击中完全扭曲崩溃的骨骼与血肉更显得它此刻的面容狰狞,字字句句凄厉的话语形容简直比厉鬼还要狰狞。 “我没有骗你,” 重邺声音空灵地伏下身子,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望着和麓,银白的眸间却是猛然地坠下一滴泪来。 “朝鄑确实在我手上,只是我吸收了他,我吸收了上万人的血肉神魂,才能最终凝出这样一具身体来……” “重邺!你没有必要和他多言。” 黑袍男人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第一次以着没有任何敬意的语气直呼着重邺的姓名。 “杀了他吧,反正我们需要它做的事情都完成了,它这具妖身血肉也没有什么大用。” 然而重邺却是自顾自地说道。 “放你进去吧,你在里面死了,也不能死在我的手上,所以,我放你进去。” “重邺!”黑袍男子望着重邺的动作,低沉地叫了一声,然而重邺真的开启了那传送法阵时,黑袍男子却没有真的阻拦。 重邺抬起头,平静地望着黑袍男人说道。 “我是这千人的血肉情感汇聚,这百年里千人的神魂都消散了,最后只剩下朝鄑为首的几个,他死在我手上,我就是残缺的一部分。哪怕我本是仙灵之魂,也绝对经不起再重铸肉身一次了。” 重邺没有多少感情的面容陡然出现了些许执拗的意味。 “不能让朝见死在我的手上,我知道的,就如同主人死在了我手上,我也会发疯到不顾一切的。” 望着重邺面容上陡然现出的种种执念神『色』,黑袍男人心惊胆战了一会儿,观察到重邺的神情完全平静下来后,他方才说道。 “知道了,等吾主逃脱,吾主会助你回仙界去见你的主人的。” 听到回去这两个字,重邺某种执念的情绪更浓,他点了点头,如同少年一般变幻的面容浮上了些许心满意足的笑意,而声音便从一开始的清冷变得如同青年一般的清亮动人。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回去的。” 然而望着重邺执念如此盛的眼眸,黑袍男人却是悄然间握紧了手中的那杆银枪。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的任务的,那就是平常时候为重邺出手,摆平需要的一切事务和敌人,而在确认重邺完全失控的时候,便一举击杀了重邺。 然而呆在重邺身边,越来越浓重的威胁之感却是隐隐在告诉黑袍男子,如果重邺没有那数个神魂的拘束着,只怕他也未必能敌得过完全状态时出手的重邺。 不过如果重邺真的能解开了那数个神魂的束缚,只怕这仙灵也就真的疯了。 当然,现在的重邺也算是离疯不远了,他更要时刻提防着,不让这人坏了大人的计划。 这样想着,黑袍男子眼眸中闪过一丝警惕,而重邺望着地上的血,也只是默默念着两个字。 “回去,回去,回去……” 这两个字每念出一次,都让重邺的瞳眸再红半分。 …… 再度醒来时,叶齐只觉得天摇地晃着,他身体前所未有地虚弱着,以至于想要调动一点儿灵力,丹田中都如同死沉大海一样地没有任何动静。 叶齐心下一沉,这样的情况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然而这一次灵力全封的情况却是要比前几次都要好上不少,毕竟他这次身体上的伤没有太大。 而回想到自己昏『迷』前最后一刻,银枪撞入身体之中,让他几乎怀疑金丹要被活活击碎的惨烈场景,叶齐便立刻明白是什么封住了他的丹田。 从高高在上,几乎拥有翻山倒海之力的金丹修者再度沦为凡人,这毫无例外能轻易让一个自恃自己力量的修者轻易崩溃,然而所幸叶齐经历了已经不下两次,以至于这次他甚至能以最快的速度平复过来,甚至立刻就开始想到了解决之法。 那黑袍男子的修为肯定不在元婴之上,不过能拥有让他几乎避无可避的实力,那也应该是在无限接近于元婴的金丹后阶巅峰,而那杆银枪的幻影,显然就拥有封住他们这群人金丹这处灵力源泉的能力,不过这一次处境比起前几次而言却并不算太过危急,因为他的金丹仅是被封,没有真正受创。 而只要那黑袍男子的银枪封印稍有疏忽,抑或者是威力随着时间的变化而略有减弱,他能立刻控制金丹之后,便能立刻以金丹将那处封印缓缓炼化,而不再需要任何灵力相冲。 第499章 前进 而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后, 叶齐也终于有时间打量他身边的环境。 周围是寂黑得透不出一丝光亮的石壁, 这围困住他的石壁方方正正着,他的身体感觉到从石壁下传来的震动, 似乎他躺着的是一处石棺之中。 叶齐皱起了眉, 虽然他的灵力如今不能自如运用, 可是略微推着顶上的那处棺盖, 他还是能毫不费力地将这棺盖移开。 外界竟如同有着光亮一样似的,有着昏黄而朦胧的光线照进,然而似乎是察觉到了石棺之中他的异动, 石棺下的震颤更加强烈了起来, 叶齐能判断出那抬棺的东西是在稳定地向一处方向前进。 纵使没有察觉到其余修者发出的声响, 叶齐也毫不犹豫地将顶上的棺盖完全打开。 到了这时, 他方才发现他所处之地的异样。 天空中的烈日盛大而壮烈到几乎占据了半个天空,然而那轮烈日发出的光芒却是极其黯淡而又充满着不祥预兆的惨黄, 他身下是一片海藻一样从石缝中飘摇的海草,能望见的只有一片漫无边际, 倒映着昏黄光芒的汪洋,而他所处的这具石棺被这些海藻似的东西不断推动着, 径直向着海域最深『色』的地方划去。 而他的旁边相继又有十几处浮棺,只是那些浮棺中早已没有任何人的声息。 叶齐皱着眉,望着每处石棺中隐隐所结的绳索,哪怕如今的灵力不能动用,他身体中足以劈山裂石的万斤之力犹在,此时他毫不费力地伸手拉着最近的一处石棺, 在两处石棺的距离最近时,毫不犹豫地掀开那浮棺一看。 里面的妖修已经化成妖身原型,死去得毫无声息了。 叶齐再如法炮制地打开其余浮棺,果然,这些浮棺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活下来的修者。 当初宫殿中受了那一击的修者,如今只剩十数具装在这浮棺之中在他的身旁,叶齐也没有抱着多少能找到和麓与朝见的侥幸,果然,当他搜索完后,发现这十几具浮棺都是他不认识的妖修之后,他便只能回到自己的浮棺之中。 叶齐敲了敲石棺,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极为厚实,显然没有任何中空的设计和异物,他掰下了一小块棺盖仔细看着,确定石棺的构造与普通石头并没有什么区别。 石棺下海草的颜『色』越发地深了,然而那些海草仍是能有条不紊地如同翠绿的手一样将这沉重的石棺推往指定之处。 叶齐微微闭了闭眼,他将身旁的一具较小的妖修尸体径直丢入那海草之中,细密的海草缠绕上那具尸体,然后如同密密的网一般将那尸身沿着石棺壁攀衍着,再度送入石棺之中,甚至还体贴地将棺盖再度合上。 果然,这些海草都是有一定神智的。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叶齐就没有做出太多的大动作来了,因为他发现缠在他石棺底部的海草越发多了,而他的那具石棺也隐隐和身边的那些石棺拉开了距离。 在这个不知出路如何的地方,叶齐也只能希望莫伶仃的灵气被封了,那人本体的神魂也真的能察觉到,然后让凡界大能尽快赶来此处。 而在这之前,他需要做的反而不是过多地破坏这里的东西,引起那封印之物的警觉,而是应该尽早恢复修为,尽早地与和麓,莫伶仃他们汇合。这处蹊跷之地,怪异之处实在是太多了。 叶齐若有所思地想道,然而他也没有完全将逃出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在定定地望着那轮烈日许久之后,叶齐方才敏锐地发现,他极有可能又是在一处画卷类的秘境之中。 因为那落日经过了数个时辰,无论是光芒还是偏斜的角度,都没有半分偏移的痕迹,而万事万物都有灵,寻常的日出日落也遵循着最古朴不过的道之气息,唯有这里的一切,无论是烈日还是这些海草,都透着万年不变的气息。 因为如今的神魂无法放出,他只能用肉眼警戒可能出现的一切,在发现这石棺质地虽然不坚硬,却也勉强有一些可取之处后,叶齐在他身旁的十数处浮棺上走动挑选着,直到选中一处较硬的棺盖时,方才拔出天魄,将这些棺盖削成了箭矢的形状。 毕竟如果看到危险,他如今的灵力不足以驱使天魄凌空对上,而他自然不可能舍得用天魄作不能回收的远程攻击,那么关键时刻也只能靠着这些棺盖切成的箭矢勉强应对一下了。 所幸石棺底下的海草仍在尽职尽责地推动着石棺前进,没有发现半点石棺已经被取用的征兆,如同一块宝石一般的海水下见不到丝毫动静,而除了他们这一处周围能隐约看见海草随波摇动的痕迹,也看不出多少生物存在的迹象。 叶齐平静地将着削成锋锐箭矢的石棺放在他脚下的石棺里,金丹修者的尸身千年不腐都是易事,再加上叶齐已经见识过了更加腥风血雨的场面,此时他心境平静无澜,哪怕十数处棺盖都空『荡』『荡』的『露』出其中的尸身,他也能平静地将这些箭矢收入自己的石棺之中。 盖上石棺之后,他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分出些许心神尝试着与丹田中的金丹靠近着。 一次次的尝试都是石沉大海,而这方海面又是死一般的平静而毫无波澜,叶齐没有丝毫焦躁地平静等着,早经历过比这还要难捱万分的金丹试炼,如今这种考验耐心的地方根本激不起他心中的丝毫波澜。 这里的烈日没有半分偏移的痕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叶齐能感觉到每一日那烈日在空中所占的轮廓便越发大着,如同他身下这处汪洋每分每秒都在向这团烈□□近一样。 然而昏黄的光泽没有加强半分,视野之中的一切景物都是蒙着一层凄惨黄光的泛黄旧『色』。 分出些许心神模糊地算着时辰,感觉到过了一日之时,叶齐便在那棺盖上画上一个一,当他画下了十个正的时候,叶齐终于从视野漫无目的的远处看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黑点。 作为金丹修者,他的目力足以穷尽这没有阻挡之物的汪洋处数十万米,而先前他曾以那箭矢测过海草带他漂流的速度,每天足有数千里,所以他才会在平静的海水中感觉到颠簸的异样来,那么根据他们之间的距离来看,那处黑点应该是一处广阔的岛屿,而他此行的终点或许就是那处岛屿。 大概不过两月,他就会到那岛屿之上。 这般想着,叶齐更是不敢大意,他这五十天来终于和金丹重新建立了些许联系,而建立起来的这点联系足够他在短时间内拥有筑基初阶的战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叶齐打算按照自己的意愿沟通着金丹,将那隔绝着金丹的银枪残影缓缓炼化时,这方秘境强加在他身上的一种压迫感,给了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就如同当他彻底恢复修为之时,就是他彻底断送『性』命之日一般。 因此在短暂地恢复了与金丹的联系,叶齐没有让金丹继续炼化那银枪封印他金丹的残影,因为他已经开始意识到了,那银枪的封印对他而言极有可能不是真正的封印,而是一处庇护,因为这处封印之地极有可能会限制修者的修为层次,所以他如果恢复了巅峰战力,反而有可能便会真正地受到这方天地意识的击杀。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叶齐久久没有动作,直到他在五十日后看到了那处岛屿,青年的眼眸微冷着,却还是下了一个决定。 指望他真能将生死寄托在外物上自然是不可能的,而既然这方天地不允许他恢复金丹实力,那么他在银枪的封印下,重修那炼化金丹功法的第二层,让金丹缓缓炼化自己,那应该可以了吧。 叶齐在冥冥之中有种预感,如果他能让金丹重新炼化第二次,那么当他想要破除这银枪封印,炼化这封印所需的时间便会缩短到一瞬,到了那时,就算这方天地对实力有所限制,他也有更多主动权能够掌握在手上。 估计自己还有两个月时间可供修炼后,叶齐不再犹豫,下一刻,他便仅靠着与金丹间恢复的那层薄弱心神联系,缓缓运转着攻伐来。 如果说上一次的炼化是心神完全的专注,灵力完全充沛的工作,那么这第二次的炼化无异于是钻木取火,金丹与他之间那一点若有似无的联系琢磨难知,而丹田中死寂得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异样,叶齐有时甚至怀疑那第二次的金丹炼化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失败了。 然而仅仅凭借着一点点稳固下来的金丹联系,在挨过毫无动静的前数日之后,叶齐终于还是能感觉到金丹缓缓炼化与重筑的过程,而这一次足足花了他四十五天,方才成功将金丹重融了第二次。 到了这时,那层封印的银枪残影就如同一层一戳即破的白纸一般,叶齐刻意控制着金丹收敛着灵气,方才能不让那层封印的残影彻底破灭掉。到了这时,他已经确定自己不用瞬间,就能立刻恢复巅峰时的修为来了。 这一处凡界中的初魔之气太多,几乎已经将灵气全部排出,若不是他的金丹可以缓缓炼化这些初魔之气,叶齐相信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哪怕有了突破这枪影封印的方法,可是突破之时也就是初魔之气完全入体之时,那时战力只怕降低得不仅是些许,而是会生生跌落一个大层次。 第500章 虫王 叶齐若有所思地想着, 而当那处岛屿离他越来越近时, 明明他能看到荒岛之上是密密的林木,可是那股越来越强的窥探之感却如芒在背一般拂之不去, 叶齐将那些箭矢放在了手旁, 他已经做好了一旦发现不对, 就立刻进入战斗状态的准备。 而在这时, 石棺下那些细密的海草动了,它们悄无声息地收回了过多缠绕在石棺下的藤蔓,就如同害怕着这座石岛上会出现什么一样, 除了石棺的行进速度没有变化, 越靠近岛屿, 周围的一切便越发如同死寂一般的悄无声息着, 以着叶齐敏锐的足以涉及万里的五感,他竟是发现那岛屿之上毫无活物声息, 就如同一处死岛一般。 当他全神贯注着在石棺之上接连盯了那处岛屿四日,也没有发现半处异样后, 第五天,当石棺已经非常『逼』近岛屿的时候, 他终于听到了土壤之下唦啦唦啦的响动来,就如同有什么东西,从着这土下钻了出来一般。 这响动密集得响成一片,就如同是这整座岛屿之下的土地都被翻响了一般,越靠近那处岛屿,叶齐的眼眸便越发冷冽, 然而他握住箭矢的手稳定地没有颤动一下,对于早就见识过更加血腥可怖场面的他而言,岛屿上的这点动静仍然不足以让他的心绪波动多少来。 直到望到下一幕时,叶齐方才微微用力地握住了手中的箭矢,悄不可闻的石块崩裂声从手上传来,然而此时的叶齐已经没有分任何心神给自己身旁的一切。 因为他看到了从那土壤中钻出的无数个白虫。 熟悉的感觉从着神魂中蔓延而出,在那些白虫顺着海水游到石棺上之前,叶齐便已经从神魂的这股熟悉上明白过来,这些白虫,就是一处虫王诞下的虫种孵化而成的。 那么这处岛屿之上,叶齐目光一凝,就存在着这小方秘境的另一个虫王吗? 当初他从收服的白虫身上,感觉到了那小方秘境中实力不断壮大,已经将所有虫种异虫都吞噬干净的最为强大的虫王。可是那虫王的位置一直固定不动,而且在实力强大之中却又诡异地透出了些许虚弱的气息,当时他叶齐便明白这小方秘境中极有可能存在着能够困住虫王的危险之物。 而按理来看,哪怕这虫王被困住,它的虫种们也应该有逃脱的可能。可是在他来到这小方秘境后,看到人类城池中除了混流虚空的破坏,并没有异虫肆虐的痕迹,而从曾唔与万临煜他们口中,也没有打听出任何关于虫王迹象的事情时,叶齐便已经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然而叶齐没有料到的是,他一直心忧着可能对上的虫王竟会在这无界海的封印之地遇到。显然,按照那位大能封印的年限来看,这虫王不可能是封印之物,而此地有封印之阵在,虫王纵使实力强大,可最多元婴层次的修为,也不可能与那些人族大能媲美,自然不可能在封印之物封印的情况下闯入这封印之地。 那么真相就已经很明显了,虫王也是如同那十数位元婴修者一般,被引诱而来的。 一道光芒陡然闪过了叶齐脑海中,叶齐陡然想通了那十数位元婴修者被『迷』『惑』的关键。 如果那封印之物仗着修为强大,将这虫王孕育出来的虫种,种在那些元婴大能的身体之中,那么这些元婴大能表现正常,实质上却已经沦为那封印之物傀儡的事情便已经说得通了。 而这处封印之地极有可能不能容纳过多异物,因此他们这些修者如果体内没有容纳过多初魔之气,那么在进入这封印之地时,便会被这处封印法则之力硬生生打灭神魂,然而如果容纳了过多的初魔之气,那么自身实力也与受重创无疑。 因此无论是修为多高的修者进入其中,无论有没有人看出了这初魔之气不祥的关键,当真正被送入这封印之地时,其实一切的结果都已经注定好了。哪怕有修者愿意自断一臂,放弃金丹修为重修邪魔之道,在这不到数月的时间里也不可能重修回金丹的实力。 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叶齐望着海草上爬上的密密麻麻白虫们,他神情微冷着,却是毫不意外地将着那些箭矢稳定而飞快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射』入。 金丹修者的万斤之力强加在这处石质的箭矢之上,箭矢还未发出,紧绷的箭身便已经发出了隐隐的哀鸣,箭矢刺裂之处无处空间间隙蔓延开来,当那石箭本身终于受不得强加在其上的巨大外力,在空中化为齑粉碎裂开来时,那道强加在其上的力道已经幻化成了真正的箭矢,以着比银枪更可怕的力道飞快撕裂空中一切阻挡之物,向着一点刺去。 这还应该感谢那黑袍男子封印他丹田的那处银枪残影,让他在这数十天中逐渐从那残影之上感悟到了些许用枪之意,如今他只能磨出这些寻常箭矢,却也未必不是一种趁手的武器。 那一点不是诸多白虫所在之地,而是石棺之下的海草真正主体之处。 早在这数月的时间之中,叶齐悄无声息地便『摸』清了石棺下这群海草主体的分布之处,此时哪怕灵力尽失,他也毫不怀疑,他这一箭的幻影『射』下,便足以断开大部分海草与石棺的联系。 而在清楚白虫不辨敌我的本『性』之后,叶齐更是明白,那海草哪怕有再多的手段,也绝对不敢在白虫攀附上的时候,对他毫无顾忌地真正出手,不然那白虫可不会计较是海草还是其它外物,这些虫子身体里只有吞噬的本能。 按耐下自己想将灵力分出一丝,打开乾坤袋取出白虫的想法,叶齐明白固然他能够利用这些攀上海草的虫子,将他的那条白虫的实力迅速地喂养强大起来,毕竟这处秘境既然有实力更为强大的虫王存在,那么想来这处秘境的实力限制极有可能便不会对白虫有过多约束。 可是在同样清楚,认主他的那条白虫也与面前的这些虫子,也是本能以吞噬一切和自我强大为准则的虫族之后,叶齐明白,他如今可以对付这些没有过多神智的虫子,可是未必能有体力去对付一旦强大起来,就拥有更高神智和战力,而背主之后就极有可能对他造成极大威胁的白虫。 而且他感觉到的实力最为强大的虫王就在这岛屿之上,若是他拿出的白虫引起了那虫王的注意,哪怕白虫没有背主,以着他如今的实力,若是那虫王出面,他也极有可能陷入『性』命之险中。 因此不过一瞬之间,叶齐便明白了他逃脱出如今这种局面唯一的方法是什么。 那便是斩断他的这处石棺与其它石棺的联系,尽可能多地将这些白虫击杀在此处,为他挣得逃脱的机会。先前他不愿意从这一处石棺中逃脱出来,便是因为这沉静而没有一丝生气的汪洋给了他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 可是如今,比起岛屿之上已经明确存在的,极有可能进入了元婴层次的虫王,他倒宁愿进入这处汪洋冒险一回。 然而这时,叶齐却听到他的石棺之下,轻微响起的一个男人声音来。 “别……跑,进水……死,等……三次,它杀不了你……你活。” 饶是以着叶齐一向平静无波的心境,他此时都不由寒『毛』微悚着,在这石棺上呆了这数个月,他竟是没有发现,在包裹着自己这具石棺的海草之中,竟然还有一人的声息。 而从震惊到平静下来也不过一瞬的时间,望着平静得几乎毫无生机如银镜一般的汪洋,再望着自己身后那些快要爬上石棺的虫子,叶齐在瞬息间便决定相信那石棺之下的男子一次,毕竟那人若是心怀叵测,没有必要在此时提醒他,毕竟他若是真的对付不了这些白虫,他难道真的会一味相信这人所说之话,不进到这水中搏出一条出路吗? 而且按照那人声音虚弱如此的程度,想必那人身受重伤的可能极大,而比起拥有完全活动能力的他而言,那人若是对自己存有恶意,他弃棺而逃,白虫一旦爬上,吞噬的目标便只会先对上那人。 而按照那人的语气,那人显然比他知道得还要多些,在这看不清丝毫出路的汪洋中漂泊数月,饶是叶齐仍能保持平静,然而想着自己空灵环中岱望,他也明白,他必须得尽快脱离这个蹊跷之地了。 然而对于男子声线的一丝熟悉划过心中,叶齐顿时明白,开口的男人定是他耳闻过声音之人,只是男人声线中的嘶哑太过,那熟悉之感一晃即逝,他也难以立刻从脑中找出那人的身份。 此时已经容不得叶齐再多想,无数石棺之中,白虫咔嚓咔嚓,咬着金丹妖修的尸身宛如啃着碎叶一般清晰而熟练的声线传出,在继续投掷着箭矢,将那些石棺与他所在处石棺相连的海草一一斩净之后,叶齐一边在棺盖上用着箭矢将密密游来,几乎每一条都有手掌大小,头部奇异巨大着的白虫一片又一片地灭杀干净,他一边沉声问道。 “那三次是什么?” 然而这时,石棺之下男人的声音却陡然销声匿迹了。 因为叶齐先前劈斩下的足有百处箭矢,因此对于白虫纷纷靠近,几乎将这海面染成无垠的白一样的局面,他现在还勉强能控制得住。 叶齐分出些许心神,一边做好随时弃棺逃跑的准备,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他开始对那男子口中说的那次指代之物有所预感。 第501章 应对 果然, 石棺下水草拖拽的速度慢了下来, 然而海草还没有彻底地放弃石棺,纵使有无数白虫已经向海草之下啃噬着, 然而海草仍是缠着石棺地步, 叶齐能清楚感觉到其下海草细微转动着行进方向的力道来。 也就是他们这一行的目的地不是这处岛屿? 脑子里一道念头如同雷芒一闪而过着, 叶齐却已经来不及细细思考, 那些爬上石棺的白虫与他手上收服的,实力已经全废的白虫不同,这些啃噬着金丹修者金铁不入的尸身, 就如同啃着菜叶一般轻而易举的虫子, 或许任何战力还在的金丹修者, 都能运用法宝将这些毫无理智的死物斩尽杀绝。 然而当修为全封, 以至于只能赤手空拳地与这些虫子相搏的时候,金丹修者可怕无比的肉身, 与在这些能吞噬天地万物的虫子对上,却也与孱弱无比的凡人无异。纵使叶齐对自己的金丹肉身有着不逊于任何金丹中阶修者的自信, 可他也不敢尝试给这些虫子咬上一口。 而在这时,他先前所斩下的石箭便有了用武之地。 与着寻常的武夫不同, 正因为他已经触及到了大道法则的地步,因此此刻哪怕只能与凡人一般,不得动用任何仙家手段,他施展在箭矢之上的气劲,也比凡人武林中所谓的一流高手要高出百倍。 一箭『射』出之下,哪怕石箭在中途已经承受不了他加诸于其上的可怖气力, 中途崩裂开来,那些可怕如剑势般的气劲『射』到白虫之上,这些白虫身上的防御并不算强大,因此只要他全力一击,足以在瞬息间杀尽剑势所在中心方圆十数米的虫子。 然而即使叶齐已经慎之而又慎地使用这些箭矢,白虫死亡的速度已经如同蝼蚁一般一片又一片地死去,从着岛屿之上密密麻麻爬出来的白虫仍是多如过江之鲫,它们毫不留情地吞噬着同伴的尸身,乃至于借助同伴的尸体向他的这处石棺爬上。 而叶齐此时也完全明白了,他石棺之下,海草之中的那个人说的三次指代的是何物。 拖拽着石棺的海草已经逐渐在偏移行进的方向,然而就如同在这处岛屿中心有一块牢牢吸引着海草的磁石一般,在叶齐几乎要将箭矢用到只剩三分之二的时候,拖拽着石棺的海草仍在缓缓沿着这处岛屿打转。 即使叶齐已经击杀得白虫一片又一片地血肉迸溅着四散开来,周围围绕上来的白虫仍是如同蝼蚁一般绵延不绝,而仅是绕着这处不大的岛屿转了一圈,石棺中的箭矢就快要消耗殆尽。 而这时叶齐已经发现,其他处石棺中金丹修者的尸身已经被啃得分毫不剩,石棺中已经是满满的,个头长得几乎有成年人两拳大的虫子,而那些白虫也不再是完全的异虫形态,它们的身体上开始蜕皮着出现些许斑斓的人形似的黄点,行动之间也有了些许排列有措的分布。 而许多虫子也在这时停下了对叶齐这处石棺的攻击,似乎意识到了叶齐这方棘手的难攻之处,它们开始疯狂地吞噬着在汪洋上漂浮的虫尸,杂『乱』而响亮的嗤啦进食声响成一片,宛如是杂『乱』的虫鸣声一般,直到将虫尸完全吞噬完全,发狂的虫子就开始吞噬身边的彼此。 虫群间陷入几乎是以死搏伤一般毫不顾忌己身,也要吞噬对方的疯狂境地,而这时已经距离岛屿中心的石棺下方,海草拖拽的速度越来越快,叶齐能预感到,完成那个男声话中的三次,也不过是一刻之间的事情。 然而没有白虫在这同族相残中再来攻击他,白虫疯狂的『自杀』残杀的场景却让叶齐生出了说不出的心悸,他脚下只剩下了七只箭矢,这些日子以来,他会在闲暇时间往这些箭矢中传入一点一滴的灵力,因此这些箭矢也才能配合他爆发出如此赫赫的战力来。 然而只有棺盖上的石料能勉强充作箭矢,棺身的石料经过他实验,大多脆弱得经不起雕凿,不然叶齐也不会放任这些石棺被浪费掉。 然而望着如今这般诡异的一幕,叶齐却是有一种预感,他精心准备的这些箭矢,在接下来的战斗宗已经帮不上他什么了。显而易见的,这些白虫之间的彼此吞噬,显然也是一种进化,而白虫进化到一定层次后,先前对它们而言是极大弱点的防御,在层次进化之后或许就不再是它们真正的弱点了。 而他或许在这些白虫眼中,就是胜利者可以最终独占的胜果。 这样想着,叶齐也不再去关注白虫之间的自相残杀,因为他明白,无论他杀再多虫子,只会便宜了强大的白虫不费力地吞噬这些死掉白虫的尸身,然后最终向他发动进攻,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些白虫决出最后胜者是谁前,找到真正能击杀剩下的那个白虫的方法。 然而在他丹田中的灵力被压制着,全身实力大概只有一成能发挥出来时,叶齐也不确定他先前收服虫王的方法,是否还能在这些白虫身上成功施展,而若是他真的引出了真雷气息,又是否会惊动岛屿上的虫王和那隐藏在幕后的封印之物,他只知道如今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再有任何留手,而面对最后生出的白虫,他大概也只有一击的机会了。 石棺离着岛屿越来越远,叶齐甚至能看到隐约间第二处黑点的踪迹,然而汪洋之上白虫消逝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还要快,一只硕大无比的白虫一口就足以吞下数十只其余的白虫,而海上能与它一站的也只有一只弱小白虫。 叶齐屏息凝神,他丹田上银枪的封印宛如一层纸糊的幻影一般,因为金丹炼化释放出的强大能量,如今已经是叶齐只要再动用些许灵力,便随时可能戳破这处幻影封印的现状,然而叶齐这一次的目的却不是丹田中的金丹,而是那已经在丹田中蛰伏孕育了许久的真雷之力。 比起他最后一次取用的样子,如今的真雷气息已经比初时还要更为强大了些许,叶齐拔出他腰间的天魄,就在这时,一身伤痕累累的白虫终于将比它弱小的最后一条白虫吞下。 白虫的气息陡然从量变到了质变,足有人身大,面孔上甚至隐隐显出人形五官的白虫已经长出了薄翼,此时的白虫从天空中直接掠下,遮天蔽日般的身影几乎遮住石棺上方的光线,而那薄翼嗡响的声响就如同一把利刃撕裂着空气一般,以着仿佛烈日撞下的速度狠狠朝着他这处石棺撞来。 然而这只白虫竟似乎诞生了些许神智一般,它这一撞,完美地躲过叶齐的剑锋,彻彻底底地向着石棺脆弱的棺身而撞,而足以斩金裂石的天魄轻易划入这只白虫身体里,却如同划入水中一般,在溅开些许恶臭汁『液』之后,白虫身体极快的自愈速度,几乎在瞬间便将天魄剑以着包裹的方式缠在了身体里。 想到那处男声所说的水中有危险,叶齐瞳眸微冷,下一刻他不躲不避地直接从石棺上跳出,借着那虫身包裹他天魄的力道,径直跳到那处异虫身体上,白虫变大了十数倍的身体颠簸旋转着,几乎想将他立刻从身体上甩落下来。 然而早在飞剑上经历过了各种惊险飞行姿势的叶齐没有丝毫慌『乱』,下一刻他心中一动,没有动用丹田中的真累气息,反而是将内劲牢牢地透过天魄,假想着自己手下的便是一把又一把天魄剑的化身,而他的气劲便是包裹着这一处处剑身的剑刃。 当他体内所有的气劲完全爆发开来时,比利剑还要锋锐的声响从着白虫鼓胀成球一般的身体里爆发出来,下一刻叶齐飞快一蹬,便以极快的速度从白虫身上跳下,瞬息间便靠着侧翻的石棺挡住了白虫身体鼓胀间喷『射』开的所有汁『液』来。 石棺外传来几声被汁『液』溅『射』上的声音,过了许久,叶齐方才从石棺中站出。 气劲与灵力不同,灵力积蓄在他的金丹之中,而气劲积蓄在他身体每一分每一寸的血肉之中,而刚才他将身体中所有血肉蕴藏的气劲,凝成无数把剑地爆发出来,哪怕是以他金丹强横无比的肉身,在瞬间也有几乎虚脱的感觉。 然而不靠瞬间的爆发,在不能动用灵力和真累气息的情况下,他肯定击杀不了一只无论是攻击还是恢复能力都可怕得足以击杀一位金丹修者的白虫。 而那气劲的爆发,他也是从一位金丹修者修炼肉身体魄,以气劲攻击为法门的古籍上看来的,只是他终究做不到如同那些崇尚气劲武力的修者一样,哪怕不靠灵力,也能长时间地仅凭自身血肉中蕴藏的气劲,长时间对抗乃至最终击杀一名运用灵力的修者来。 而就算是金丹武者这样肉身强大,气劲无匹的修者,他们的神话也多是残留于上古时代,那个灵力每时每刻都足以蕴养血肉气劲的时候了,如今的修真界中,使用血肉爆发出的气劲伤人,这种古老的法门却是多被视为旁门左道了。 想到这里,叶齐也不由暗称一只侥幸,若是此时再来一只这样的白虫,不然在他气劲完全爆发开的那一瞬,身体几乎完全脱力的时间,另外一只白虫足以不费丝毫力气便可以击杀它了。 然而这些异虫在没长到虫王的实力前,是不会拥有这样算计的神智的,而且这种最终厮杀到只剩一只虫王的局面,对他而言或许还有其他方法应对,然而若是其他修者遇上,只怕是与死地无异了。 第502章 面目 在终于解决完了白虫之后, 叶齐也终于有时间抽出手来, 将注意力放在刚才石棺下提醒他的那处声音上。 石棺因着刚才被虫王猛然一撞,棺壁处早已碎裂开密密麻麻的石缝来, 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极力维系着, 仍然没有半点海水进入到这石棺中来。 而在微顿一下后, 叶齐决定还是听从那道声音的提醒, 他低下身子,以着微弱的灵力相连,维系着这处石棺不至于让这裂缝扩大到会让海水进入, 而在完成加固石棺的工作之后, 海草已经慢悠悠地拖着他向着另一处肉眼可见的岛屿行进, 周围的石棺早已被先前的白虫啃噬完了其中的尸身。 碎裂开的石棺残块毫无声息地淹没在没有任何一丝声息的海水之下。如今他身下除了这处石棺与肉眼可见漂浮在海波上的海草, 平静无波的深沉海面上已经空『荡』『荡』得再无一物。 而在此时,叶齐也方才听到了石棺下男人微弱嘶哑的声音。 “拉我上来。” 一闪而过的光芒在脑海中出现, 叶齐终于在记忆中找到了与这声音的主人—— 是幽间。 在确定了这一点后,叶齐便不再犹豫, 他知道幽间若不是此刻伤重,没有向他作戏的必要, 他可不会像和麓一样冒冒然听到些许软话就会心软,若是幽间心存歹意,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只要他能确定幽间踪迹,他还是有些击杀幽间把握的。 石棺下的海草被着他的天魄一层层翻搅出来,叶齐没有丝毫废力地拉着那些深不见底的海草, 直到隐隐望见一只幽蓝的羽翼被海草翻搅而出时,方才终于停了手,他手上隔绝了一层薄弱灵力,然后轻松一提,一只人大,湿漉漉的全身收缩着,仿佛死了一般悄无声息的幽间蝶,便被他提上了石棺来。 而没了他天魄剑的刻意缠绕,那些如同有着神智的海草也一寸寸攀附回石棺之下,重新托举着石棺向另一处可见岛屿游去。 望着几乎没了半点声息的幽间蝶,叶齐没有丝毫恻隐之心地,用天魄剑将幽间蝶扫入了石棺之中,他自然不会浪费自己难得抽调出来的一丝灵力去为如今仍是敌我不明幽间疗伤,而没有在幽间身上捅上一剑,确定它是否真的没有反抗之力,便是他如今最大程度的善意了。 而朝见悄无声息地跟了他一路,若不是在白虫攻击来时出声,让他勉强确定了朝见至少现在对他没有多大的恶意,只怕在发现朝见之时,他便不会相信朝见一言一语,而是在瞬间便进入生死相搏的战斗之中了。 至少朝见刚才的举动,仍算是展现了些许合作的善意,因此叶齐也不计较朝见潜伏在他石棺之下悄无声息之事,他索『性』将幽间压在棺盖之下,等到数天后这人终于缓过气来了,再谋其他事情。 这样想着,叶齐也没有浪费此时一丝一毫珍贵的修炼时间,毕竟刚才和白虫的战斗,让他对内劲的使用还是受益匪浅的,如今他正好可以趁着这个难得的闲暇再锻炼和掌控自己身体的内劲,这样在面对下一个岛屿的威胁时也不至于毫无回手之力。 这样想着,叶齐盘腿坐在棺盖尾部,他固然在全身入定之中,却也分出了一些心神握住了腰间的天魄剑,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而幽间恢复过来的速度也要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上许多,在不过一天之后,叶齐便听到棺盖之下沉闷的几声叩响来。 叶齐平静站起,他开启棺盖,幽间身上的伤势仍没有完全愈合,然而已经不像是一天前一样虚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勉强恢复了些许力气的妖修已经恢复了往日示人的人形,然而脸上仍残留着血污的苍白面『色』和身上浓重着不停流血的伤口,仍是给人仿佛厉鬼从棺盖中爬出来的可怖之感。 朝见此时没有了丝毫叶齐初见时那副刻意的笑脸,男人微微抬了抬眼,冷漠得近乎毫无人情的妖瞳之中便望向叶齐。 “想问什么,问吧。” 朝见的声线嘶哑却冷漠,然而在那字字句句中却又透着一股仿佛沉郁到极致的恨意。 当然,叶齐能辨别出那恨意不是对他而来的,不然在幽间挣扎着从石棺中爬起来的功夫,他的天魄剑早已可以杀了这妖修万次了。 “你是如何跟着我来的?” 叶齐终于问出了他心底最大的疑问,从踏上修炼之路到进入金丹初阶以来,他向来敏锐的五感极少出错,而哪怕感知不到,也多是因为来敌的修为远远高于他,然而朝见不过筑基境界,竟也然能悄无声息地跟踪了他整整数月,虽然这是在他神魂无法外放,修为暂时恢复不了的时候发生的,然而这仍是给了叶齐极大的震悚之感。 而若是这个疑『惑』没有解开,他只怕是难以放心得下继续修炼了。而朝见也没有隐瞒的念头,男人苍白的面『色』没有丝毫表情,就如同褪去了最后一丝温度,没有丝毫人气的冰冷岩石一般,幽间平静开口说道。 “我幽间蝶一族,除了蝶蜕化身外,勉强能说得上长处的也只有这隐匿气息之法了,你感觉太敏锐,只有在我真正假死,失去意识之时才不会生出警觉,这几月来我确实伤重,假死在这海草之中,除了方才醒来一次,没有多少次是醒来的。” 听了幽间这番话,叶齐没有说信还是不信,他继续开口问道。 “你说那海水不可轻碰,为何你能浸在海水之中?” 幽间勾了勾唇,漆黑得没有半丝光线透入的眼中与映衬着它此时的面容更加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而幽间扶着石棺,喘息粗重的样子更是狼狈地就如同一处凄惨的厉鬼。 “浸在这海中半月,我以后再不能修炼了。” 幽间平静地说道,它此时甚至还能若无其事地撕开自己流血最多,胸膛仿佛被硬生生撕开一般的一处可怖伤痕。 “先帮我止血,不然我得死了。” 幽间的话语十分平淡,然而它的气息已经微弱得只剩一丝。感觉到幽间确确实实已经是强弩之末,而身体甚至没有半丝愈合征兆,反而如同即将崩溃一般完全溃烂开的妖身,叶齐微微皱了眉,他自然是能察觉到幽间这番话确实是没有丝毫作假之处的。 他也不再耽搁时间,在幽间体内最后一丝生机消散之前,叶齐传入它体内一丝灵力,这灵力勉强维系住了幽间体中最后一丝声息,叶齐没有半分遮拦地让那灵气转完了幽间全身。 确实,这不是幽间的蝶蜕化身,而是幽间真正的一处本身,而那丹田之中,此时浓郁的初魔之气积累着,叶齐此时方才发现,那海水中丝丝缕缕蔓延开来的初魔之气,几乎在接触到修者体内时便会飞快地流入修者的丹田之中。 而幽间的丹田里初魔之气沉蕴着,就连血肉间也被初魔之气堵塞下来,因此别说是按照他所想的恢复伤势了,如今只怕他一将这最后一丝灵气抽调走,幽间便真的神魂俱灭了。 这场景有些出乎叶齐的预料之中,然而他固然有炼化之法,却也自然不会在此时在幽间面前将自己这一大特殊之处暴『露』出来的,毕竟他不会将自己金丹九转的秘密,交给一个前不久仍与它是敌人的妖修。 在再缓缓渡过一缕灵气,确保幽间不会在他没有问完心中的疑问,便彻底神魂俱灭后,叶齐继续开口说道。 “止住了,你现在答,为何你要跟着我?” 幽间闭眸,在稍微积攒了些许开口的力气后,方才虚弱地继续开口道。 “这里是封印之境的最后一层,如果魔物冲破了此处,它就彻底冲开了这处封印,然而那魔物守在此处万年都冲不开此处大阵封印,他便将主意打在了这处天地生灵之上,虫王是它引诱来的,元婴修者是它借助虫王诞下的虫种控制住的,然而他仍不能控制此方封印之境的最后一层。” 幽间勉强喘了一口气,方才继续说道。 “所以哪怕它想让我们为虫岛做肥料,这方封印之境也会给我们最后一丝生机,这生机,就在这些海草之上,”幽间扭头,平静吐出卡在喉咙的脏腑,然而它的声息,仍是极快地弱了下去,“如果你能挨得了这海草拖着石棺环行岛屿三次,白虫噬咬不死,你就能到囚徒之岛上。” “我一人绝不可能独自到达囚岛上,这十几人中只有你一个人仍活着,我便只能冒着风险钻入了海草之下,先前我不出声,是因为我还有还手之力,你若是发现了我,我无法取信你,我就会死,所幸我快死的时候,你终于度过了这险关,因为我快死了,你应该可以相信我没有能力会对你动手,那我也不至于会死在你手上了。” 听明白了幽间详细至极的解释,叶齐终于问出了最大的一个问题。 “你所求何物?” 幽间略为涣散的瞳眸快要闭上,妖修身体中快要崩溃开的血肉和丹田再也止不住颓势,然而男人睁开眼,极为轻却也极为低低地念出两个字,仿佛这两个字已经环绕在心间许久,只有在将死之时才能喃喃念出。 “朝鄑。”幽间平静淡漠的眼微微泛起些微的仿佛一闪即逝光芒来。 “他还没有死,我要去救他,让我活下来,我还知道许多事情,对你们应该还有用处。” 第503章 隐秘 “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望着幽间妖身即将崩溃完全, 叶齐也不犹豫, 他一边往幽间身体中渡入精纯的灵气,保留住它的生机, 一边凝神从着幽间的叙述与自己从珊瑚中所得知的讯息一一对应。 幽间也没有犹豫, 在察觉自己身体中的生机还能勉强维系后, 他也坦诚地向叶齐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而它先前说的并没有过多隐瞒的地方, 不过幽间唯一隐瞒了的一点是,那日重邺洞主不是带走了一切有天资的生灵,而是以着血肉之躯吸收了一切有天资的生灵, 就如同一座敞开的魔窟, 在所经之处万物寂灭一般, 没有任何生灵能逃的过被重邺吸收入身体中的下场。 而朝鄑比他更早地发现了重邺洞主的行为, 当时的两人都知自己不可能敌得过重邺,本是打算两人一同赴死, 却没想到朝鄑突然改变了主意,在幽间还没有防备的时候, 出手将它打入假死之境,然后以着封印之符封印出来, 只留出些许灵气可以吸收的间隙,便自行逃跑离开。 直到逃跑的朝鄑彻底引起重邺注意,重邺将朝鄑同样吸入融合进身体之后,察觉不到更多生灵的踪迹,重邺方才离开,而过了十数年之后, 幽间方才从假死状态中缓缓恢复了意识,而封印之符中泄『露』进来的灵气滋养着它的身体,它终于积攒够了充裕的灵气,从重伤中恢复修为,冲开了封印之符。 然而这时朝鄑已经离开许久了,只是朝鄑不知,早在他们两人私奔之时,幽间便在他的血肉注入了自己一小半的精血,那精血悄无声息地融合进朝鄑身体里,却是散发出只有幽间才能闻得到的,属于它自己的气息。幽间本来是防备朝鄑离开它所设的,却没有料到会在如今起到如此大的用处。 而顺着那股气息,幽间最终确定了重邺身在无界海之中,而它潜入无界海之中,便顺着最后一点朝鄑残余的气息,确定了朝鄑仍未死去,最后成功改头换面地混入了重邺洞主府中。 然而即使它彻底改头换面,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妖修,重邺洞主,抑或者说是重邺身体之中属于朝鄑的那一部分,也仍是一眼便认出了他,然而出乎幽间意料之外的是,重邺没有半分想要动手杀他或者吞噬他的迹象,因此幽间也逐渐确定下来,重邺身体中属于朝鄑的那部分意识仍能够影响重邺的行为。 而在最初的十数年中,重邺甚至来找过它,以着它完全熟悉却又陌生的朝鄑身份,重邺告诉它不必再对他心存留念,告诉了它这里危险四伏,不是久呆之所,而他若是能顺利逃出,自然会来寻它,若是他不能逃出,最大的希望也不过是希望它能够平安。 而属于重邺主体的意识却对这一点没有做出任何阻拦,乃至于在它和朝鄑结束谈话之后,甚至主动现身,告诉它如果他的事情进行顺利,最后他会将朝鄑还给它。 最后幽间选择了留在重邺洞府中,它表示愿意帮助重邺去完成他想做的事情,只为了等待朝鄑能够真正回来。 当然,幽间也不是真正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重邺这虚无缥缈的诺言之上,在重邺默认了让它呆在洞府中之后,它便恢复了原身,开始随意试探着重邺的底线,然后一步步『摸』清楚重邺所求为何。 而在这百年之中,它出手帮助重邺布置下了能够引来十数位元婴修者的布局,它帮助重邺铲除了无界海中所有的阻拦之物,而它也逐渐得到了重邺对它的信任,甚至每隔数月,便能和朝鄑见上一面。 而它也终于从各个方面拼凑出了所有谜团底下的真相。 这无界海的月阳林之下,定间奇玉确实从秘境开始时,便封印镇压着一处魔物,那魔物实力极为强横,不知道当初封印的那位大能如何考虑,只是简单地控制住了魔物的实力,不让它能逃出封印之地,却没有彻底斩草除根地灭杀了它。 于是本应该陷入沉眠之中的魔物,却在亿万年后失去了本来压制的那位大能的力量,终于从封印中醒来。 而这处封印之境本来与小方秘境不能连通,除非有人甘愿往体内融入大量的初魔之气,方才能从小方秘境中逃过阵法的检验,进入这法阵之中,然而要做成这一点,那魔物就需要一个能将这个方法实施,并且带出大量初魔之气的人物。 或许连当初封印魔物的修者都没有想到的是,最终充当了魔物帮手的人,竟会是他当初设下的守印人。 守印人本来只是一处略通神智,职责只是为了镇压魔物,一旦魔物逃出,便即刻禀报大能的傀儡,却没想到在亿万年的守印生涯中诞生了真正属于人的灵智,然而一开始哪怕诞生出了神智,守印人身为一处傀儡,也从来没有过一点的背叛之心。 直到守印人感觉到那位大能的气息彻底从天地之间消散,而魔物逃出封印不过是时间问题,到了那时身为守印人的它,只怕要直面封印魔物最可怕的怒气。到了这时,守印人方才生出了异心,因为魔气的浸染,守印人甚至开始怨恨最初将它布置在这处的封印大能。 这亿万年的孤独守印生涯,它不仅不能得到一点儿功绩,而且在诞生了神智之后,随时都要警惕着魔物冲出封印后,将它撕成粉碎的危险。而守印人最后一点坚持的信念便在感觉到大能气息彻底消散后完全消失了,连那名实力强大得可怕,一手便能将魔物以一界封印的大能修者最后都神魂俱灭,它还有何坚持下去的动力? 守印人彻底地投靠到了魔物这一边,只是出于神念中被种下的看守命令,守印人不能直接破坏这封印大阵,更不能将封印大阵的缺陷告诉给魔物,然而守印人拥有自由出入大阵的能力,所以守印人最后分出了一处实力不算高,不会引起阵法启动的化神期化身,出无界海为那魔物搜罗血肉。 然而守印人没有想到的是,当初大能在布置它当守印人之时,竟似乎已经料到了它会背叛的现状,它的化身被这小方秘境的天道压制得几乎只能发挥元婴修为,而且不能离开这阵法万米之远,使用法则也受到了这方天地的限制。 守印人因此只能开始等待,它只能等待一个真正能悄无声息引来诸多大能,却不惊动灵界的方法和时机,最后它等到了被抛弃的重邺。 重邺确实是一名飞升进入仙界修者点化出的仙灵,仙灵只是那名飞升仙界的修者为了排遣寂寞随意点化出来,然而在相伴万年后,这点化出来的仙灵最终爱上了他的主人,他的主人发现了它的异心,便毫不犹豫地废除了它所有点化出来的神智与修为,将它打入凡界之中。 若是那打落之地不是无界海的月阳林中心处,或许重邺早已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凡界某一处,然而守印人发现了它,仙界仙灵的身体已经崩溃到了一触即碎的地步,然而那具身体中澄澈空灵得足以容纳吸食生灵血肉,一开始守印人只是为了穿重邺的这幅壳子,方才救回了濒死的重邺。 然而后来发现融合的血肉之中,一部分滋养了重邺的神魂,而魔物出手查看了重邺的身体,确定了这是一具仙灵无垢之体后,魔物就让守印人帮助重邺恢复神魂与身体修为,而守印人就变成了身穿黑袍之人,为重邺带回重铸身体的神魂与血肉,并且承诺只要重邺帮助他们做事,事成之后便会送它回返仙界。 重邺答应了,因此它开始建造宫殿,以着不引人注意的方法恢复着自身实力,最后替代了一位金丹大妖的身份,成为了这月阳林中真正的重邺洞主,最后它到达陆地之上,吸食着重铸自身的血肉,其中包括了朝鄑,所以在百年之后,幽间被它引来。 而在达成合作后,幽间帮助它们也一举用着这仙界之人的借口欺骗了元婴大能,最后成功在元婴大能的身体中灌入初魔之气,最后将元婴大能带入这秘境之中。 而十二层的封印之境,如今魔物已经突破到了十二层最为核心之处,然而这十二层同样是防御和封印能力最为可怕的一层,因为这一层是以天地大势和定间奇玉镇压,哪怕这方天地已经到了消泯地步,也仍然让魔物百年不得破出阵中。 而那魔物真正想到的是何法子,这一点便连守印人也不得而知,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处封印之境对于修为越高的修者,限制越强,而守印人不得不对进入这封印之境,除了魔物之外的任何人修动手,或者应该说守印人只要在这封印之境中,从一开始便不得对任何修者主动出手。 因为守印人的本职只是提醒当初设下了最初封印这秘境的修者,因此在进入这封印之境后,守印人便只能采取被动的防御姿态,也因此守印人的本身从来不会在任何修者面前现出。 而那魔物受着这实力的限制制约,自然也不会在他们面前现身,守印人,也就是那身穿黑袍之人在大宴上的动手,也就是将他们这些修者的实力封印到与凡人无异,而在进入这处充满着初魔之气的封印之境,再经过数月的初魔之气浸润后,任是哪位修者,都不可能再具有还手的力量。 这处封印之境自带有的防御阵法,也足够在一开始便将并非人族,或者妖魔之气过重的修者重创,因此寻常的妖修只怕一进入这处封印之境,面对天地大势的镇压,便只有死路一条,最后给虫岛上虫王加餐的地步,除了一部分战力高绝的修者能进入囚徒之岛,也就是唯一能剩下些许人族修者的囚岛之上,方才有些许生机可留。 第504章 进入 而幽间坦诚承认在这千年之中, 他已经失去了救出魔物后, 魔物会放过重邺与他的信心,索『性』在重邺洞主防御最为松散之际, 他向万界宝卷出手, 想毁坏着镇压着重邺神魂不散的法宝, 好让重邺神魂溃散之后, 朝鄑能够找到它,彻底逃开此处,谁料一朝谋划失败, 重邺虽然没有动手杀他, 却也是将他镇压到此处、 幽间受了重创, 再加上它为幽间妖蝶一族, 被这封印之境的防御符阵重创,以至于落到现在这般奄奄一息, 只差一丝就要神魂俱灭的地步,然而幽间仍然没有放弃最后一点希望, 因为它从重邺洞主口中打听到,那囚徒之岛上仍是关押着数名大能修者。 虽然不知那魔物为什么没有吞噬这几名大能修者的血肉, 抑或是将虫种种在这些人身上,然而幽间一定要赶往囚徒之岛,除非它死,也要最后挣出这一点生机,然而它担心叶齐怀疑它心存异心,索『性』在石棺中时便躲入海草之中, 冒着修为溃散的危险,也要挣扎到最后一刻。 而按照幽间所言,如果它确定了叶齐没有度过虫岛的能力,那么它绝不会出声提醒,而是会等叶齐死后,主动躲入叶齐身体之中,任由白虫吞噬它的妖身,然后趁吞噬的白虫不备,将寄居一丝神念的血肉诞在一处白虫之上,以谋得逃脱的哪怕一丝生机。 幽间将它所有的谋划都和盘托出,哪怕是这些足以让叶齐心生戒备,针对叶齐而设的计谋,也没有丝毫藏私之处。然而这些计谋越是冰冷无情,叶齐心中对幽间的提防和警惕反而少了些许。 因为他与幽间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如果幽间躲在他石棺之下的海草之中,说对他没有半点恶意,更没有半点等他死后另谋生机的一条出路,那么无论幽间说得如何舌绽莲花,他也不会相信这妖修分毫的。 相反,幽间越为坦诚它为达目的不计手段的冰冷,在确定两人的目标不算冲突的基础之上,叶齐方对幽间这番话有些相信的可能来。 听着幽间告诉他的这些隐秘,再结合着那日珊瑚团告诉给他的幽间与重邺洞主时而疏远,时而亲密的关系,叶齐已经有了六分相信幽间所言的可能,他也不再犹豫,下一刻叶齐用一丝灵力开启乾坤袋,便将一瓶疗伤的丹『药』拿出,然后击碎了这些丹『药』,缓缓将丹力以灵力引导着灌入幽间体内。 幽间倒也识相,没有半分闪躲的动作,幽间蝶身上大块大块流血溃烂的伤痕略微好转着,固然体内的经脉已经被初魔之气腐蚀得不能再动用过多妖力,然而在修补回复的丹力在主要的伤势上流转,稳定住了幽间伤势不向着完全崩溃之处演化,而幽间的『性』命也一时无虞后,幽间干脆至极地说道。 “多谢,我们现在赶往的便是囚徒之岛,路上如无意外的话,不会再有大事发生,等到了囚徒之岛,你再叫醒我。” 叶齐点头,幽间也不犹豫,妖修的身体以着最不费力的方式滑入石棺之中,当幽间毫无掩饰地在叶齐面前动用着假死之法时,叶齐望着一缕缕生机从幽间身上消散。 男人硬挺挺地躺在石棺之中,面『色』灰白,溃烂狰狞的伤痕从着脸上向脖颈之下滑下,再没有往日一丝半毫的容颜盛丽,此时此刻黑发随意披散下来的样子,血珠一点一滴从伤痕中涌出,从脸上滚落而下的样子,也确实与寻常鬼怪无异。 在他神魂无法探出身体之时,幽间这幅与寻常死尸无异的样子躺在他面前,叶齐确实肯定了哪怕是如今的自己,也看不出幽间身上还有半点生机来,将棺盖合拢,望着远方已经隐隐绰绰,现出些许生机的岛屿,叶齐垂眸进入闭关之中,他仍分出一缕心神提防着石棺之中幽间与身旁的异动,然而却已经开始更深地感悟那一层内劲的使用。 在这实力不得恢复完全,被死死压制住的封印之境,他了解这方封印之境越多,心中反而越生出层层压抑的感觉来,如今除了自己的实力,无论是何种外物,都不能取信他分毫了。 而在修炼之中,除了已经占据了大半天空的圆日仍在不断增大外,这旅程平静得没有丝毫变化,数月眨眼即逝。 当石棺已经离着那处囚岛极为相近之时,叶齐仍闭眸坐在石棺之上,一切都与他数月之前没有任何变化,然而若是有人有心,便会留意到叶齐此时坐着的石棺之下,没有一点灵力包裹着,然而海水却如同隔了一层隔膜一般,除了海草仍然牢牢地缠举着这处石棺,海水半分都靠近不得。 石棺就如同是凌海飞行了一般,当叶齐睁开眼时,腰间的天魄也能在他的内劲稳定地涌出体内时立刻激『射』而出,而那血肉中爆发的寸劲也足以让他弹跳开数十米之远,再回手牢牢在高空中握住天魄剑,最后借着天魄在海面上点入时爆发开的力道,再回到石棺之上。 这已经是他数月领悟内劲下来,最大的成果,如今若是他再遇上白虫,叶齐有把握哪怕他手边没有箭矢,他也能凭借着身体的内劲一一灭杀掉那些白虫,不让他们有丝毫吞噬彼此,再最终进化成虫身的机会。 而到了已经接近那囚徒之岛时,叶齐方才打开棺盖,叫醒其中的幽间来。 幽间身上的生机一缕缕再度回来,就如同死而复生一般,叶齐定定望着,最终只能确认这确实是幽间蝶一族的天赋神通,因此他没有半点学习的可能。 而经过这数月休整,幽间体外的伤势已经愈合完全,如今幽间也确实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妖修有些吃力地从石棺中坐起,最后转过身,与叶齐一同望着那处囚徒之岛,两人相立无言。 而在海草拖拽着石棺到达了那处囚徒之岛后,叶齐隔着数米,他轻松一跳,先探查着这囚岛上有无异样,然而葱葱郁郁,繁茂高大,向着岛中心弯曲的林木就如同编织出的一处草笼,岛上也与那日他在虫岛上感觉到的寂静并无两样。 想着幽间告诉过他的囚岛上还另有大能修者的话语,叶齐不由心生警惕,石棺完全靠岸,幽间吃力爬下石棺,望着寂静的囚岛,幽间眸中同样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而不过片刻,先前如同牢笼一般浓郁笼罩覆盖在岛屿中心处的林木陡然让开一条路来,枝叶向着相反一处歪斜着,就如同被某种力道控制着歪出一条路一般,看着叶齐仍警惕得没有半点进入的意思,幽间动作比较凡人还要稍慢地走了进去,直到这时,叶齐才发现乾坤袋中和麓送给他的传音灵螺在此时有了异动。 属于和麓的虚弱却状态良好的声音在传音灵螺中响起。 “叶道友,快进来,我与莫道友过了虫岛,到了这处囚徒之岛,终于被莫道友的朋友救上来了,只是莫道友的好友不让我们去接你,你顺着这条路,便可以到我们这处来了。” “我是莫伶仃,”莫伶仃沉稳的声音响起,然而似乎想不到该说些什么,莫伶仃局促地说完了这一句后,就将传音灵螺递给了鹤合欢。 对于这在和麓与莫伶仃描述中极为有潜力的金丹弟子,鹤合欢也难得和颜悦『色』地说道。 “进来吧,我让莫伶仃元灵起誓,绝不会让你有半分『性』命之险。” “为什么要让我元灵起誓?”莫伶仃闷闷的声音在灵螺一旁响起,而面对蠢得离奇的莫伶仃,鹤合欢这次没给他半点面子,鹤合欢没有半点好气地说道。 “凭你把大半法宝搭在了虫岛之上,还差点想往虫岛上冲断送自己的『性』命,要不是我料到了你会做出这种事,你早就搭在虫岛了,现在给我闭嘴。” 越发觉得现在的鹤道友对他没有半点见外之情的莫伶仃识相地闭了嘴,对于鹤合欢为了搭救自己,差一点丧生在虫岛这件事,他确实也感到万分愧疚。 然而望着莫伶仃被他欺负得说不出半句话的样子,鹤合欢不由看不下他这幅样子,鹤合欢带着些许不耐的语气开口说道。 “行了,我又没有怪你。刑门司主的心思要是多点,玄门中那些心思龌蹉之辈只怕要比如今多上三成了。至少你没有太多心思,才会让玄门上下都信赖你。” 说着说着,鹤合欢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却不由地红了自己半边脸,莫伶仃发现了鹤合欢的异样,却不知道为何觉得鹤道友颤着手指着自己的样子并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他莫名生出些……奇怪的感觉。 对着自己生出的感觉感到万分不解,莫伶仃皱了皱眉,他那张本就阴沉的面容越发显得不近人情了。而鹤合欢定眼看着,却不由伸出手将站远了几步的莫伶仃拉到自己身边来。 “我身上有异虫吗?你站得这么远?” 鹤道友生气得似乎越发没有道理了,莫伶仃奇怪地想道,他走近几步,察觉到自己身上寒『毛』悚起,心脏跳动得不成样子时,嘴唇抿得越发紧了来,他似乎也奇怪了许多。 莫不是鹤道友修炼了什么神通?不然为何他只要站近鹤合欢一些,便觉得心绪不宁,灵脉跳动的厉害,就连握剑的手都有几分不稳。 而看着莫伶仃站在自己旁边还敢出神,鹤合欢不知为何恨着磨了磨牙,想在倒不如那日就该让莫伶仃被白虫咬得半丝,再将这人拖回来。 …… 而站在一旁,感觉自己与那两人似乎不在一个世界的和麓,早在莫伶仃与鹤合欢两人打闹时就默不作声地接过了那传音灵螺,而在和麓的引导下,叶齐也顺利带着幽间来到了这处岛屿中心之处。 第505章 引火烧身 越往中心走去, 这里反而越无丝毫光线。不过叶齐与幽间两人都不是寻常凡人之躯, 自然能轻松在一片漆黑之中视物,林荫完全遮蔽着天空的光线, 然而顺着草叶弯曲的指引, 他们很快就与岛屿中心的和麓一行人顺利汇合了起来。 望见幽间狼狈不堪的样子, 纵使早从叶齐叙述中了解到了他们两人的经过, 和麓仍是忍不住皱起眉来。而在微微犹豫地征询了叶齐的意见之后,和麓也放下最后一丝防备地坦诚向幽间说道。 “可要我助你疗伤?” 幽间脸上也没有丝毫惊讶之情地走了过去,它语气平和却隐隐带着些许疏离意味地说道。 “那就麻烦和前辈了。” 两人之间的恩怨已清, 如今故人相遇, 彼此间撇开了那些阴谋诡计不谈, 旧事提起更是尴尬, 再加上如今都是身陷险境,两人沉默得找不出一句话来寒暄。 而这时的鹤合欢也从莫名的心绪波『荡』中平静了下来, 鹤合欢控制着自己不再去看莫伶仃那张莫名让他平静不下来的脸,在仪态神情上略微恢复了往日如公子哥一般的从容端稳的神态后, 他以着前辈的角度去扫视叶齐,也不得不承认莫伶仃虽然脑子不灵光, 可是在识人这一点上却是没有犯多少大错的。 鹤合欢被困许久,却是在这封印之境中做了许多准备,因此也能在和麓一行人经过虫岛时出手将他们救下,然而却是没有料到叶齐没有给他出手的功夫,就能自己安然从虫岛上逃生。毕竟他们一行人在进入了这封印之境后,修为尽失, 哪怕是如莫伶仃这样的元婴修者,在连绵不绝的异虫攻势下都有了一举冲入虫岛的念头。 当然,也是因为那大傻子杀了太多异虫,叶齐还算是最后一波到虫岛的,虫岛上剩下的白虫不多,不然叶齐也不可能渡过得这么顺利。 鹤合欢在心中勉强给莫伶仃找补回些许面子,方才放下自己过于尖锐审视的目光,想着这几人以后都要入他玄门,不免就先用上几分同门前辈对待弟子的语气和蔼开口道。 “能来到此处,也是辛苦你了,不过事急从权,我还是将此处的详情先告知于你。” 叶齐点了点头,他没有『露』出太多异『色』,便看见鹤合欢微微肃了肃面孔,以着不疾不缓的速度开口道。 “你知道这处情况几分?” 叶齐将幽间告诉他的话毫无疏漏地复述一遍,而鹤合欢早在莫伶仃这些人到来时便已经清楚了幽间与他们的恩怨,此时点点头,也没有过多异『色』地说道。 “他所说之处与我了解到的却是没有过多疏漏,我比你们早到些许,知道的也不是完全详尽。那日我为寻此方天地推衍大道,独自前往此方天地无界海中,”隐瞒了关于玄门要他们带回张天箐尸身的过往,鹤合欢继续说道,“然后被守印人缠住,我们且战且退,最后他趁我不备,将我打入这方秘境之中。” “那时魔物还没有破解到第十二层封印,我被锁在一处深海宫殿之中,日日耳闻的都是元婴修者嘶哑吼叫,然而那吼叫之声日益哀弱,后来我便看到逐渐有修者能够毫无阻碍地在宫殿之中,伴着那魔物破解封印,”鹤合欢话锋一转,陡然问道,“你可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被虫王种了虫种。”叶齐毫不犹豫地说道,鹤合欢点点头,然而紧皱的眉宇间没有半分舒展之『色』。 “确实,大部分修者被种了虫种,也就成了你们在重邺洞主中能够看到的那部分傀儡,然而仍有少数元婴修者与我一同,从未真正遭受过那魔物毒手,你可知为何?” 鹤合欢这番话带了些许考教的意味,叶齐微微凝了凝眉,然而想到那魔物的真正目的,他微顿着最后说道。 “为了冲破那封印之境。” 鹤合欢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被种了虫种的修者身上带了那魔物的气息,若是贸然靠近这封印大阵中心,便会被视为是那魔物一部分,只有我们这群没有被控制的修者,真正靠近封印之境的核心处时,方才不会受到封印之境真正的碾压。然而我们能够留下一条『性』命,是因为那魔物还有一层考虑。” 说到这里,鹤合欢望着叶齐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奇异,叶齐心中起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叶齐沉声问道,“那考虑为何?” 明白自己接下来说的便是真正让人无法接受之处,鹤合欢微咳一声,用着些微有些不自然的姿态岔开话题道。 “你可知道那异虫是为何吸引而来的?” 叶齐想了一想,也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那魔物身体中,也有着异虫血脉?” 鹤合欢点头说道,“应该说那魔物血脉本就是融合许多上古魔物和恶兽诞出的,因此说它是一头上古遗种魔物也不过过。” 一头上古遗种? 纵使已经想到了那魔物种种可怕来源可能,叶齐也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一头上古遗种便是在上古时代,一现身也足以引起无数腥风骇浪,甚至要数个宗门联力才能捕杀,这样的一头遗种,若是能遗存到如今,那么当初封印它的大能不忍将它灭杀,而是将它封印起来,只怕其中也有一层想要收为己用的考虑在其中了。 然而鹤合欢话锋一转,却是说道。 “不过这上古遗种却是可怜,它血脉斑驳,因此融合诞出自身神魂时出了差错,因此本来一位实力强劲,心思纯善,风华绝代的女妖最后分裂出了四个神魂意识,甚至最后自身主体意识都要在这另外三个化身意识的压迫下逐渐消泯,如果不是那上古遗种的神魂主体最后帮了我们一把,只怕我们也撑不到如今。” 猜到了鹤合欢真正意图,早有防备的莫伶仃向叶齐投来同情的一眼,然而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和麓身边,认真地看着和麓帮幽间疗伤。 说到这里,鹤合欢也不再遮遮掩掩,他干脆至极地说道。 “我听和麓他们说,叶齐你应该还没有道侣吧?” 心头陡然起了万分奇异的感觉,叶齐抬起眼,他望着面目慈善的鹤合欢,陡然起了不好的预感。 “那又如何?” 隐约猜到了鹤合欢的言下之意,叶齐的手已经按到了天魄剑的剑鞘上,然而鹤合欢仍是笑得一派温良君子的样子。 “那魔物的三处化身都是极为暴戾凶残,几乎是完全雄『性』化的疯狂好战『性』子,他们想从这封印之境中逃出,便想借我等修真之人纯正平和的精血,诞下一处子嗣,最后让那妖兽子嗣融合了那虫岛上虫王,等到那妖兽子嗣长到实力比它自身要强大后,这处封印之境的封印镇压之力便会大半转移到它的子嗣上,那魔物就可以顺利逃出。” “只有那魔物主体,是极其温顺和美的『性』子,那魔物本体无论是容貌还是『性』子都是一等一的温顺柔美,如果你不喜欢,你可以慢慢教化养成它变成你喜欢的『性』子。而那魔物主体倒是不介意留在这封印之境中,只是她已经厌倦了这亿万年的漫漫时光,便想要一处与她相伴,最后能与她神魂结契的道侣。” “那魔物主体的要求也极为简单,便是仍是处子之身,天『性』纯正,天资绝艳,容貌俊秀的人修,所以被捉来的元婴修者中,歪瓜裂枣长相的修者都被种了虫种。”鹤合欢笑了笑。 “而剩下几位符合大半那魔物要求的修者如今都好端端地在这虫岛之上,那魔物主体已经答应了,如果我们中有一人同意,他就将我们其余人放归出去,而他可以以元灵立誓,绝不会加害我们。” “你意下如何?”鹤合欢笑『吟』『吟』地望向叶齐。 然而听着那温顺和美的『性』子时,叶齐心中一动,竟是不知为何想到了乾坤袋中的岱望。 将着自己这有些无稽的想法按压下去,叶齐却是平静地反问道。 “既然这魔物条件如此优渥,那为何你不去伴她神魂结契?” 不知道是否是他错觉,叶齐看到鹤合欢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一瞬是一闪而过的极其不自在。 “那自然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十数位心悦之人,”鹤合欢神态诚恳地说道,他的神情欣悦,似乎提到了他的心悦之人,神态也变得极其振奋一样。 如果他的心悦之人面前没有十数位这个修饰词的话,叶齐黑深的眉眼冷淡,却是没有一点动容地望向莫伶仃道。 “那他为何不去?” 莫伶仃刚要开口,鹤合欢就截住了他的话头。 “光是容貌这一点,那魔物自然不可能看得上他。” 叶齐望向莫伶仃,他平静出声道。 “我倒认为莫道友是最佳的人选。” 毕竟莫伶仃这处仅是一处□□,如果说留下来相伴魔物的话,莫伶仃留下,才算得上是没有过多损失的最好人选。 而莫伶仃神态严肃了几分,竟似乎认真地考虑道。 “其实我只是为了少些人缠上我,才没有刻意地将改变外相,修真之人的骨相自然可以随意改动,若是……“ 然而没等莫伶仃说完,鹤合欢便冷冷喝道。 “闭嘴。” 当叶齐转头时,那双锐利得仿佛可以望清鹤合欢真正想法的双眸便在此刻望向鹤合欢。 “鹤道友又是以什么身份来代替莫道友回答?” 鹤合欢在叶齐锐利清冷的视线下,竟莫名地短气了三分。 然而很快,鹤合欢一笑,便恢复了不疾不缓的从容姿态道。 “罢了,叶道友竟是不愿,我也不勉强。” 第506章 怀疑 看着鹤合欢已经显出几分退让的样子, 叶齐也不再步步紧『逼』, 毕竟在这一方秘境之中,他们真正的敌人应该是那一方魔物, 此刻不应该因为些许笑谈而陷入内『乱』之中。 然而看出了鹤合欢对待莫伶仃, 似乎有几分奇怪独占的心思, 叶齐还是决定至少在这位鹤道友面前, 他还是少些与莫伶仃相处。 而在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反应有些许失态之后,鹤合欢洒然一笑,却是没有了太多的拘谨, 他索『性』说道。 “其实我们这一番话也不是为了捉弄叶道友, 或许叶道友会觉得有几分荒唐可笑, 然而我确实与那魔物的四处神魂意识都打过交道, 那魔物的神魂主体十分孱弱,除了在那三处神魂化身想要吞下我们时, 『露』过一面,并且对我们说了这些条件外, 也没有再现身过。” 鹤合欢这次恢复了几分正『色』地说道,“而那魔物身体中其余的三处神魂化身, 它们都受了各自血脉之力的影响,它们之间的彼此称呼是龙一,鲲二,虫三,与葵女。” “葵女是他们的主体意识,也便是我说的那个魔物真正的主体, 然而因为它体内暴虐的血脉之力难以支配,才会最终分化出龙一,鲲二与虫三,这三处化身,”望着众人脸上的严峻之『色』,鹤合欢也略微活跃了一下气氛,“当然,那龙一并不是指那魔物身上有真龙血脉,毕竟那是只有灵界及仙界才有可能一见的真仙存在。” “而是说龙一能够使用的血脉之力有着几分伪蛟的气息,蛟一遇风雨便可化龙,然而伪蛟只是与其它异兽血脉混杂出来,有着几分蛟龙精血的异兽,只是因为那魔物身体中血脉气息与一诞生便拥有的修为层次太过强大,以至于凡界大能只怕合起来都无法力敌。” “而那龙一『性』情暴虐,几乎毫无理智,只有厮杀本能可言,若是只有他一处化身意识,那么这处封印之境哪怕任他冲击万万年,也是不可能冲出一个小缺口的,然而那鲲二有着吞噬天地的巨魔鲲几分血脉,『性』子冰冷残忍,却是最为理智多谋,而策反了守印人与留下重邺洞主,都是它的主意。” “只是葵女同样知道这鲲二极其危险,因此大半时间都在镇压这鲲二的意识,剩下的便是虫三了,这虫三立场摇摆不定,它见风使舵,在葵女势大时会偏向葵女些许,在鲲二占据上风时却会毫不留情地偏向鲲二,而葵女因为忙着镇压鲲二,没有太大能力压制住它,因此虫三也是最多时间支配魔物身体的一位。” 鹤合欢沉声,他继续说道,“所以在我们被囚于封印之境下的宫殿之中时,是那虫三出手勾引的我们,只是我未被蛊『惑』,而真的被蛊『惑』的那群人,如今不是沦为虫种支配的傀儡,便是被那龙大活生生撕了。” 鹤合欢略微摇了摇头,他低声说道。 “叶道友这一路来,可有观察到那轮烈日的大小?” 叶齐点点头,便听见鹤合欢继续问道。 “那叶道友可注意到这轮烈日已经有多大了?” 略微忖度了一下,叶齐没有过多犹豫的说道。 “快要接近这方苍穹的全部了。” 而叶齐此言一出,无论是一旁的和麓与莫伶仃,还是与他对话的鹤合欢,神『色』都立刻沉了下来。 “那轮烈日,便是那魔物真身所在之处?” 从他们的神情中猜到了些许事情的真相,叶齐沉声问道,而鹤合欢对他靠近真相的猜测,也没有『露』出过多意外之『色』,鹤合欢点点头,说道。 ”确实,那魔物本体极其巨大,若是没有化成人身,只怕有此方世界半数疆域之辽,而那轮烈日本来不存在于这第十二层秘境之中,只是当那魔物破除了十层封印之境后,最里的那一层封印它本体之处,便与这最后一层秘境能够相通相望了。” “所以当那金日完全占据这方天穹之时,便是第一层封印之境与我们如今所在地十二层封印之境最为相近之时,那时两层秘境之间的封印之力有所抵消,魔物就能趁隙从金日上跃下,化作人身来到我们这层封印之境中,在查看完了虫岛上的虫王血食是否供应良好之后,他就会来到我们这处囚岛之上。” “这便是我今日向你问出这些话的目的,”鹤合欢话锋一转,陡然问道,“叶道友可知这处囚岛之上本来有多少人?” 没等叶齐回答,鹤合欢便略带着些许沉重意味地叹道。 “这处囚岛之上包括我在内,本有七人,而这七人都是即将被杀或者被种下虫种之时,被那葵女所救,当然,我先前所言没有半分虚假,因此看那葵女本身貌美温婉,再加上魔物实力强大,动了心,而且符合那葵女所设种种条件的修者也不是没有,可是叶道友,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叶齐摇摇头,他便看见鹤合欢沉重地叹了一声,方才继续说道。 “那日金日占满苍穹,葵女化作原身下来,便有一名修者主动提出与葵女共赴巫山**,成万年之好,然而当葵女欣喜抱住那名修者之时,葵女身体中龙一的意识陡然爆出,然后龙一在咫尺的距离便扭断了那修者的脖子,然后将囚岛之上的三名修者一并吞入肚中。” “那时我心有警惕,只是借着一处法宝远远相望,因此没有靠近龙一的狩猎范围,后来葵女醒转了,她丢下怀中先前吃得正欢的尸身,便只是幽幽叹上一声,便不再与我们有丝毫言语了。” “这便是我刚才问你是否对那葵女有所异动的原因,”鹤合欢深吸一口气,方才正『色』说道,“如果你对那魔物的说法有所意动,那么我可以为你找出葵女出现之时,到了那时你或许还有一成的成功几率能够让葵女护得下你,不是我故意试探,只是那名葵女身上自带的葵妖蛊『惑』之力确实厉害。” “先前囚岛上有一位人修,明明已经和我商讨好了如何攻破这封印之境,却在见到葵女之时,陡然如同『迷』了心智一般地贴上前去,而那时的葵女没有刻意抑制,她将那名人修带回了金日封印之所,然而从那之后,我再见到那魔物时,能从它身上感觉到了属于那名人修的血肉气息。” “叶道友,你应该明白我这番话是何意图吧?我相信能走到金丹这个层次,你不是寻常之辈,然而一名心志不坚的元婴修者都尚且被那葵女蛊『惑』,我只能先征询你的意见,如果你心志不坚,或者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动心表现,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送你到那葵女身旁,我这番话没有半点威『逼』你如何的意味。” 鹤合欢冷肃着脸说道,“如今这处魔物实力已经高到只能请上界修者降身,方才有可能重新封印乃至击杀,然而宗门之中并不是完全和睦,人心难测,莫伶仃已经将此处封印之境的讯息完全传给了我所在的宗门,然而那群长老或许已经安逸了太久。” “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到这被封印的魔物的凶险,抑或者是察觉到了,却还是被这实力强劲的魔物所诱。他们争吵之中,仍不打算立刻将这件事情告诉给其余凡界修者,毕竟那魔物哪怕是冲出了秘境,首当其冲遭受魔物袭击的也不是他们,而那魔物一旦能被驯服,实力如此强大的情状已经让无数修者动心。” “如今玄门长老中已经有人在商讨,是否要拿出玄门镇宗之宝来降服这一处魔物,来让这魔物成为我宗门的镇宗圣兽。” 望着莫伶仃打算开口辩解的神『色』,鹤合欢冷眼一剐,莫伶仃只能识相地闭了嘴,鹤合欢方才继续说道。 “当然,玄门掌门至少是认得清形势之人,我相信有莫道友挚友劝服,玄门掌门至少能做得出如何取舍的判断的,只是这同样需要时间,而禀报上界,上界派下来人,乃至于这一段等待时间中,上界会不会有一些小宗门也诞出和玄门一样的心思,阻拦这消息不往上报,而想着收服这魔物,这可能同样是存在的,而且可能『性』极大。” 鹤合欢叹了一口气,神情凝重地说道,“所以叶道友,不要再去考虑是否会有上界修者来救我们这个可能,哪怕真有上界修者为这魔物而来,也绝对是为了收服这魔物,而不是为了救下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凡界修者,因此我们如今已经根本不可能再倚仗得了外力,若是我们自身无法破出这封印之境,那么这封印之境同样成为我们的埋骨之处了。” “与之相比,屈身于那葵女的选择甚至说不上是委屈,甚至如果这真能奏效,那么这种选择毫无疑问是我们的最佳之选,因为我修习的神通可以辨别出修者说话的真假,因此那葵女答应如果找到那人,便将我们放出此地,她甘愿与那修者相伴万年的话确实是出自真心的,这一点没有可质疑之处。” “而从我陷身在此处以来,我已经经历过了三次金日满空之时,没有一次我不是绞尽精力方才能勉强从那魔物手下存活下来的,然而我如今已经看出,那葵女的压制之力逐渐势弱,以至于她甚至没有再有一丝一毫搭救其它人的能力,而只能放任龙一与虫三大部分占据魔物的妖身。” “如今鲲二迟迟不出,我怀疑鲲二已经完全拥有了置葵女于死地的能力,然而鲲二迟迟没有出手,便是因为他还借葵女诞下子嗣,等到葵女彻底诞出子嗣那一日,便是它将虫岛上的虫王力量强行融入子嗣身体中,让诞出的妖嗣替他承担封印之力之时,而如今的葵女只怕已无还手之力。” 第507章 异见 “而面对这样一个实力足可碾压所有秘境的魔物, 我们也只能寄期望于当葵女真的与修者交姌时, 葵女能暂时压抑下身体中的两个意识,至少为我们挣脱出一丝逃脱的时机, 这也就是我为何会问你是否对葵女动心的原因。” “那名死去的修者或者是不堪承受葵女的血脉之力, 所以在交姌中被葵女血脉之力撑爆身体而死去了, 然而只要那鲲二还想借助人修之力诞下子嗣, 他就不可能会放过我们这些修者,而若是我们这群人中有人有所意动,我这里也有一门可以短时间增强体质, 能够助你完成交姌瞬间的秘法。” “而只要趁葵女诞下子嗣, 最为虚弱之时将葵女击杀, 抑或者是将那诞下的妖族子嗣炼化成傀儡, 那魔物的子嗣一诞出便有神智,被炼化成傀儡的可能极低, 然而即使如此也不要紧,炼化不成后我们还可以和谈, 妖魔之间没有过多血脉之情,为了渡过这『性』命之险, 那魔物子嗣不计前嫌,与我们联手的可能极大。” “我们可以助它吞噬虫王,然后在它将葵女击杀之刻破出封印之境。这样即使留下的妖魔子嗣可能比葵女还要强大,至少我们一行人能顺利逃出,而这小方世界固然首当其冲,直面那魔物子嗣的怒气, 然而我们却无『性』命之虞。这个方法看似冒险,然而我们一行人都有逃出生机的可能。” “而我们也没有必要心存怜悯之情,那葵女迟早是要被其它魔物意识所吞噬的,我们现在不出手击杀了她,到时这魔物破封印而出,她足以摧毁数处如同这小方秘境一样的凡界,到时数处凡界都将生灵涂炭,魔物一旦逃出埋伏到隐蔽之处,等到它实力强大之后,甚至可能会危及灵界,当然,这也是最为极端的情况了。” “最大的可能还是这魔物需要更多生灵血肉用于修炼,因此它会不时劫掠凡界中数处宗门的人修,直到有大能真正意识到它的危险,方才可能会出手将它铲除。然而我们若是能脱困,至少回到宗门之后,我有立刻上报灵界大能天听之法,而在造成这般腥风血雨结果前,我有结束这一切事情发生的方法。” “因此哪怕这样做行事手段卑劣了些,我们也算得上是救活了亿亿人的『性』命,”鹤合欢的眼神在在场众人身上扫过,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那么有谁愿意尝试这逃脱可能最大的方法?” 在场之人沉默下来,望着欲言又止的莫伶仃,鹤合欢神情不变,然后袖下的骨节却已经攥得发白,他平静出声道。 “如果莫道友自信,以金丹之身可以抗得住那葵女交姌中血脉之力的冲击,我也不会有任何阻拦。毕竟那葵女神魂主体已经控制不了这魔物多久了,只怕在下次满日之日时,其它神魂意识就能掌握葵女的身体,到了那时,它们可没有这般好的脾气等我们慢慢考虑,只怕将我们吸干人髓,直接取用体内的精血会来得快上一些。” “当然,我也希望莫道友不要胡『乱』逞能,因为我们需要的人选是能够在葵女诞出子嗣之时,便一举击杀了葵女,至少能算得上是心『性』冷如磐石之人,若是做不到这点,我们也只是白白搭上一个人修罢了。” 而莫伶仃本来还有些许犹豫的面『色』,在听到鹤合欢最后的那句话时,却还是沉重地摇了摇头,坚定无比地说道。 “我做不到。” 莫伶仃干脆至极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望着脚下,叶齐能望到鹤合欢绷得笔直的脊背在这时微松了几分。 和麓则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腼腆笑着说道。 “我进来这处秘境时,本就受了重伤,如果不是鹤道友伸出援手,只怕我也不能平安在此处了。对于鹤道友所言,我确实能如实完成,毕竟一个魔物的『性』命,在我看来自然是比不上亿亿生灵『性』命的,只是我身为妖修,只怕不符合那葵女所择的人修条件,还是看其它道友的吧。” 幽间此时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男人抹了抹脸上的血痕,恢复了几分力气的幽间平静说道。 “我也是妖修,同样不符合条件。” 而鹤合欢则平静开口说道。 “我确实能完成这些事情,只是我演不下戏。而且最后若是只有一人能够逃出,那人也必须是我,除了我,没有人能有直达上界大能天听之法,哪怕是莫伶仃,也只能将这魔物之事报告给玄门宗主,只能让玄门宗主裁决。” 莫伶仃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想到了鹤合欢乃玄门太上长老之子身份的他,明白没有任何人是比鹤合欢还有必要逃出这里的人选。 到了这时,众人的目光俱都望向了叶齐,然而场中已经开始人心浮动,哪怕是向来好脾气的和麓,对于鹤合欢这个有些含糊其辞的说法都并不如何心服,幽间更是冷冷地眯起了眼眸,眼中已经闪动了嘲弄之『色』。然而鹤合欢仍是一副不与他们过多解释的样子。 毕竟身为元婴修者,如今他们众人固然修为被封,然而在鹤合欢眼中,这群金丹修者也不过是他在秘境之外不会多有留意的修为低微修者,与寻常筑基修者并无过大区别,再加上叶齐与和麓身上已经隐隐套上的玄门弟子身份,更是使得鹤合欢下意识地用上了几分下意识的如同发号施令一般的语气。 叶齐口中本来只是简短地说出反对的话语一顿,看着鹤合欢的神情,叶齐明白他哪怕只是简短地说出了一句反对,鹤合欢也不会有太多在意,那人应该有了准备的第二种方法,只是为了能够压服场中的众人,所以先摆出第一种方法『逼』迫众人不得选,才抛出第二条让人更好地心服口服罢了。 然而鹤合欢的姿态从一开始放得太高,他与和麓,本来与莫伶仃之间仅是合作的关系,如今已经成了完全被动的听命形式,而和麓看似好『性』子,然而身为金丹大妖,也同样是有着坚持的己见在的,再加上他隐隐能看出似乎有了异心的幽间,不知道想为了救出朝鄑做出什么事情。 场中个人的心念本就不齐,如果他也是简短地一说,那么他们这个本就不牢固,仅是以着莫伶仃为枢纽联系上的团体只怕就要彻底离心了。 叶齐放下握住腰间天魄剑的手,他明白现在他只能换一种说法,如果鹤合欢仍然固执己见的话,他们这个本就不牢靠的团队或许分道扬镳才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叶齐思绪一转,已到唇边的语句一换,他沉声说道。 “我觉得此法没有成功的概率。”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不由一惊,而提出此法的鹤合欢的眉宇间也不由微微皱起。 “那三处神魂化身意识不可能不知我们的心思,而且葵女本身是一处上古遗种魔物,它的肉身只怕要比这处凡界还要坚不可摧,我们修为被封,哪怕仅是凭借肉身,无论如何合力,也不可能真正击杀得了葵女,而且那魔物子嗣与我们达成和解的概率极低,毕竟哪怕它只是诞生下来的幼嗣,它也能分辨清楚我们和魔物本体的强弱。” “以着大部分妖族弱肉强食的观念,那魔物子嗣和它眼里的弱者几乎不可能和谈,特别是我们将它打算炼化成傀儡之后,那处魔物本体尚且是混沌邪恶压制着良善,哪怕有修者纯正的精血相冲,也不可能盖得过魔物遗传的本能来,所以那魔物幼嗣一诞生固然可能拥有神智。” “然而它最大的可能却是吞噬了那人修,然后在吞噬了虫王之后,再与那魔物对上,抑或者它们之间根本不需要敌对,两个魔物彼此冲击着这方封印之境,再加上守印人与重邺洞主在外推动,这封印之境被破开只怕也不足为奇,而我们若是帮助那魔物诞下子嗣,反而才是真正推动了那魔物破出这封印之境。” “而且以着幽间的说法看来,那重邺洞主本是上界点化出来的仙灵,然而它身体却是能够融合着万人神魂血肉重铸而成,各位难道不觉得这其中很是蹊跷吗?我觉得那魔物已经不满足于破出此方封印之境,而他重铸重邺洞主肉身,也不是为了那所谓的给虫王提供肉食,引诱元婴修者,而是为了悄无声息地将自身血肉转移到重邺洞主体中。” 叶齐平静说出的言语。成功让场中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开来。 “我怀疑那魔物从一开始便打算了在破出封印之境后,借着重邺的肉身瞒过仙界天地意识,然后来到仙界之中隐蔽下来,毕竟比起灵界修者的怀疑和扫视,还有什么地方会比仙界更为隐蔽,也更适合这魔物强大己身呢?所以我怀疑从一开始,这魔物便打算一步登天,而它留下的子嗣,也不过是代替它转移众人视线的法子。” “甚至可以说,如今那魔物已经没有破出封印之境,引起众人注意的想法,它打的极可能李代桃僵,让那诞出子嗣为它牵引灵界注意力的主意,所以它绝不会放我们任何一人逃出去,有丝毫泄『露』消息的可能。甚至我怀疑,当初告诉了鹤道友只要留下一名修者,便可放过他们所有人的那葵女,极有可能打的是让我们人修之间相互内斗,拖延时间的主意。” 第508章 内斗 “而那内斗拖延的时间越长, 它从容完善己身布置, 等到虫岛上虫王实力强大到极点,那魔物取用了我们体内的精血之后, 或许会将我们直接丢到那虫岛之中, 最后让诞下的子嗣将虫岛上异虫血肉重新融合完全, 代替它成为封印之境的封印主体, 而那魔物顺理成章地进入重邺体中,重邺仙灵本体不散,它便可以瞒过仙界天地屏障的阻拦。” “然后进入仙界, 完成一步登天的所有方法。甚至我们这些人, 已经不是那魔物的主要目标, 不然那魔物不可能如此轻慢地放任我们在这囚岛之上, 甚至任由我们彼此商讨逃出方法,还有余力救出虫岛修者。若是再深想一些的话, 或许它也有借我们引来其它凡界修者,为它源源不断提供血肉的想法。” “可只要这处封印之境没有从里面攻破, 哪怕我们已经看出了它的念头,凡界宗门以及上界的一些大能, 也不敢冒着得罪一位可能临时陷身于险境的大能的可能,来强行攻入这处封印之境。而如果这处封印之境不破,哪怕进来再多修者,在这封印之境之中,与那肉身可以抗敌一切的魔物也没有对抗之力” 叶齐本来只是想说出他心里想到的最可怕的一种情况,以此来唤醒在场众人心中的警觉。然而当他将这可能说完之后, 他心中隐隐升起的一股预兆指示着这可能反而是比鹤合欢所说更有可能成真的情况。 在场几人都不由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哪怕是一开始言之凿凿的鹤合欢面上,都不由现出了些许沉思之『色』。 “这只是我想出的一种可能而已,我对那魔物和封印之境并不了解,还是要看鹤道友……” 鹤合欢却是干脆地打断了叶齐的话来,鹤合欢沉思了一瞬,他面上没有被叶齐反驳而出现的羞恼之意,反而沉静下来说道。 “我不知道那重邺洞主身上的关键,一开始便只想着那魔物打算,叶齐你说得没错,是我考虑有些许欠妥了,按照我对那鲲二的了解,你说的可能越凶险,反而是越容易成真。” 放下了一开始过于锋利的语气,鹤合欢第一次正视来到这虫岛上的几人,微微和缓了几分语气道。 “其实我刚才提出的第一种解决之法,也确实过于剑走偏锋,只是为了检验一下你们的心『性』,再看看是否有人与我不同心,现在看来,我的顾虑是多疑的了,”鹤合欢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场中的气氛略微缓和了下来。 “我真正提出的,逃出这封印之境的是第二种想法,只是我一人计短,或许也有什么疏漏之处,还望各位能不计前嫌,与我一同参详。” 幽间点了点头,它本就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而它与岛上的众人至少在此时的目标是一致的。 “鹤道友请说吧。” 和麓这时也方才放下了心中的些许异样,认真向鹤合欢所在处望去。 而望着叶齐在最后点头,鹤合欢方才理清了脑中的思绪,他微咳一声,沉声说道。 “无论是叶道友设想的清醒,还是我设想的情形,至少我们能够清楚的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便是虫岛之上的虫王是魔物强行掠来的,而这虫王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沦为那魔物子嗣的养料。那么因着我们先前讨论的,无论是帮助那魔物子嗣,还是挟持魔嗣,最后我们都有很大可能养虎为患,因为那魔嗣不是只有与我们同力这一条出路。” 听到鹤合欢说到这里,众人猜到了鹤合欢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眼都不由亮了起来。 “但是那虫岛上的虫王只有被魔物或者魔嗣吞噬这一条死路,而虫王是有神智的,它也未必甘心于以身饲那魔物,因此我们也未必不能与虫王达成合作。只是虫王已近元婴修为,身上的虫种更是不得不需要我们万分提防和小心,若是我们稍有疏漏,最后只会是引火烧身的局面。” “如果我们能和虫王达成和解,我乾坤袋中的些许宝物能让虫王短暂爆发实力,而那魔物将虫王掠入此方封印之境中,因为害怕虫王吞噬了过多血肉,爆发出的力量会被这方封印之力视为封印之物然后碾为齑粉,便将虫王放在了封印之境阵心最为脆弱之处。” “那虫王若是只有一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凭借着自身从这封印之境中逃开,然而若是我们协力,我与和麓都有推衍神通,莫伶仃带着的一处秘宝可以让两人在暂时遮蔽封印之境封印察觉的情况下,全力爆发开战力,只要那虫王能让我们上岛勘察那封印之境的阵心,我有六成把握凭借着阵法秘宝找到秘境的脆弱之处。” “这里莫伶仃与叶齐,你们两人都是剑修,我有一套剑阵之法,需要你们合力施展,才有最大可能凭借剑阵牵引封印之境的封印之力,最后开启一条临时通道。” 鹤合欢将他的思路细细道来,叶齐也不得不承认,这毫无疑问已经是逃脱如今困境最好的方法。 然而鹤合欢皱起了眉,竖起两指认真说道。 “然而这个方法有两个最大的难题,第一便是虫王如今几近元婴修为,还有虫种在身,如果在我实力可以完全施展的情况下,至少我可以压制得住虫王听我们的和谈,然而我们如今修为被封,冒然上岛,身上的血肉只会让疯狂饥饿的虫王产生吞噬我们的想法,而我那可以遮蔽封印之境察觉的秘宝与爆发战力的功法不能多用。” “不然那魔物与封印之境只要有一方察觉,我们就等于是功亏一篑。而第二个难题便是,我们全部人都平安如何挨过这一次的日满之日,那魔物肯定会在检查完虫岛的血食供应后来到我们这里,而结合着叶齐的想法,我怀疑那魔物已经在孕育子嗣,而且他已经将之前修者中的精血悄无声息全部抽出。” “只是因为人修精血不足以孕育出它满意的,实力强大的魔嗣,他才会将我们放养在这处囚岛之上,而且时不时死去的人修身上,只有对于人族才有用的灵『药』和增加修为的秘『药』灵植,他一样都没有取用,”鹤合欢勉强地提了一下唇角,“若不是这样,我也不可能将重伤的和麓与莫伶仃救回到如今毫发无伤的地步。” 幽间眼神一动,显然,听着鹤合欢直言手上还有疗伤的秘『药』,他也是想要索要的,只是他与场中几人的关系都不能算是太好,若是算得上万界残卷中经历的一切,甚至还得说是极差,因此他没有任何理由让鹤合欢替他疗伤。 而在知道幽间曾对莫伶仃他们一行人所做之事后,鹤合欢其实已经在有意无意地将幽间的存在淡化。因此鹤合欢面不改『色』,就当是没看到幽间神态地说道。 “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如果解决这第二个难题,若是连从那魔物手下保存下己身『性』命都做不到,第一个难题我们更无法而解了,至少在这次魔物来到囚岛之中,”鹤合欢顿了顿,他的手在叶齐,莫伶仃,和麓与他身上点过。 “我们四人的实力不能出太大差错,实际上,以我们现在的战力来看,完成这一计划其实已经有些冒险了。” 而听着鹤合欢这一番没有给任何人『插』话空间的讲解,莫伶仃显然猜出了鹤合欢的言下之意,就是推幽间去完成虫岛之上说服虫王的任务,毕竟幽间哪怕死了,实力低微,再加上心存异心,对他们这几人的团队都不会有太大损害,反而应该可以说是能安定下人心的一样举措。 幽间微微挑了挑眉笑了笑,他脸上『露』出些许笑意,衬得如今苍白的面容上有了些许往日不可直视的艳『色』,然而它没有开口,竟是一副完全默认了鹤合欢安排的姿态。 而和麓皱了皱眉后,却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固然幽间给了他一个妖族残核,可是若是说亏欠,也只能是他仍亏欠幽间一些的,如今五人的『性』命不由得一丝一毫的疏忽。 更何况鹤合欢已经点明了他的推衍神通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的重要『性』,哪怕是如今他想要以身替幽间,可是在鹤合欢已经说得如此明确的话下,他也不可能为了幽间一人去赌上他们五人的『性』命。 然而这时,叶齐却陡然开口了。 “我可以去虫岛。” 叶齐这话一出,在场四人脸上都不同程度地显现出了讶异之『色』。 而其中自然是幽间脸上的诧异之『色』最浓,任是他想到了场中可能有开口帮他之人,也没有想到那人会是和他甚至没有说过几句话的叶齐。 而鹤合欢的脸上显然涌出了些许怒『色』的,毕竟他已经将这番安排说得如此清楚了,叶齐与莫伶仃显然都是他安排中极为重要,不能出现差错的人,而叶齐身上的危险已经被分担得如此之低,却还要在这时候出来反驳他的意见。 若不是叶齐先前提出的意见确实给了他没有想到的另一种思路,而且莫伶仃与叶齐都告诉过他幽间与朝鄑之间的经历,他甚至都要怀疑,叶齐与幽间这两人是不是在这数月的相处中,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莫伶仃犹豫地望着叶齐,男人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从来心『性』刚直的莫伶仃自然是不会往叶齐与幽间身上私情去想的,他想到的只是叶齐可能不服气鹤合欢在他们几人中隐隐的主导地位,因此哪怕是如今的解决之法给出了,都不免要与鹤合欢作对。 第509章 噤声 望着众人脸上的异『色』, 叶齐也猜到了他们心中是如何的想法。 然而在这五人中, 如果能算得上是对于镇压虫王最有把握的那个人,确实除了他之外, 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了。 因为他身上最大的优势, 也就是那经历了真雷之劫后丹田中蛰伏蕴养的那缕真雷气息, 方才可能最大程度上抵挡虫王用虫种侵袭他身体的可能, 而且真雷之力也才能最大程度地压制住虫王,听他们的这番和谈。 然而他却是不能将自己丹田中蕴养着真雷之力的事情,告诉给这场中四人的, 先不谈真雷气息对于修者而言是多么大的一种蛊『惑』, 而他将自己拥有真雷之力的事情告诉给鹤合欢与莫伶仃两个同是元婴修为的人, 就如同稚子捧重金经过闹市一样, 真雷气息对于修者而言,简直比妖核于和麓而言更要珍贵。 而幽间更是心怀异心, 他们之间的信任可以说经不起丝毫考验,特别是逃脱这处封印之境后, 鹤合欢实力恢复到元婴修为,到了那时那人若是强夺他的真雷气息, 叶齐几乎可以肯定莫伶仃绝对不会坚决地站在他这一方,他这并非是对于鹤合欢的不信任,而是不想考验本就弱肉强食为本则的修真界中,脆弱无比的人『性』。 更何况真雷之劫已经成为古籍中如同传说一般的存在,莫伶仃或许还不会马上想到,可是以着鹤合欢机敏多谋, 再加上元婴修者几乎过目不忘的『性』子,鹤合欢绝对能第一时间便确定,他就是大闹玄门,与齐帝关系不清的那人、 再加上张天箐死亡之事无比蹊跷,先前从莫伶仃与鹤合欢两人含糊其辞的叙述中,叶齐也猜到了他们所来这小方秘境,极有可能肩负了调查张天箐死亡的众任而来,而他那一日固然扰『乱』了天地气息,不给任何大能场景回溯的可能。 然而他以真雷气息扰『乱』了天地气机,这真雷气息不在众人面前显『露』还好,可一旦让鹤合欢感知到了他的真雷气息,叶齐相信鹤合欢就能立刻将张天箐的死因怀疑到他们身上。到时别说是彼此摒除异心地合作了,只怕在那魔物动手之前,他能和鹤合欢与莫伶仃这几人平安共处在这囚岛之上,都已经算得上是侥幸了。 而事实上,纵使他在知道了鹤合欢与莫伶仃两人是玄门大能之后,不会对鹤合欢与莫伶仃两人有先下手为强的想法,然而谁知在出了这处秘境之后,已经知道了他便是搅『乱』玄门,杀了张天箐元凶的这两人是否能轻易放得过他? 实际上,在这些念头在心中一转的时候,叶齐就萌生了和这四人分道扬镳的想法。 如果他真将自己体质中的真雷气息说出,只怕在和那魔物相遇之前,他就得考虑如何与鹤合欢,莫伶仃两人敌对了。 然而话已说出口,叶齐自然不会让鹤合欢对自己生出异心,只是在真雷气息不得暴『露』的情况下,他得让场中四人相信,他是有把握对付那虫王的。 众多思绪在脑中一转,叶齐也不废话,他将乾坤袋中封印之符里的白虫放了出来,白虫已经饿得软塌塌的直不起身子来,然而仍是能从本能里感觉到他便是主宰它生死的主人的。 因此白虫在略微蜷起身子,微微蹭了蹭叶齐的掌心之后,方才彻底地瘫软下来,没有过多动弹,而担心虫岛上的虫王会受到白虫出现的刺激,叶齐只是让白虫出现了一瞬,让众人认出他手上的便是与虫王同族的白虫之后,便将那白虫重新封入封印之符中了。 “叶道友是如何做到的?” 和麓脸上是完全的震惊之『色』,它惊讶于竟然会有人修冒着被虫王种入虫种的危险,以一头异虫结契,而且从那白虫的气息来看,那条白虫竟是给他一种层次隐隐能与它相抵之感,虽然不知道这条异虫修为为何如此之弱,可是和麓能确定,叶齐手上出现的那条异虫一定是有过金丹修为的。 而这次,饶是早有准备的鹤合欢,都不免被叶齐展『露』出来的与异虫结契震得不知该如何反应来。 然而看到叶齐沉默地微摇了摇头之后,和麓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失言,毕竟能与一只虫王结契,无论用的是何种方法,那也能算得上是叶齐秘密的一件后手,而这修真界中,修为越高的修者哪里可能没有一种隐秘的底牌?只是叶齐的后手太过惊人,以至于它一时都口不择言罢了。 “朝见的修为仅有筑基,无论给它多少护身法宝,让它去与虫王和谈,也与送死无疑,我有隐秘的手段,却是能暂时压制得住虫王,并且抵挡虫王侵袭的,因此五人中我去最为合适,”叶齐望了一眼朝见,然后平静地说道,“而且朝见也未必不能派上大用。” “毕竟重邺体内的朝鄑如今能与重邺主体分力抗衡,等到我们逃出时,只要朝见还在,至少可以牵制住重邺洞主的部分实力,而我们若是到了安全之地,我们也可以出手将朝鄑救出,这样也未必就没有两全之法。” 没有避讳幽间的意思,叶齐大大方方地将心里的打算说出,他扫视了一遍众人脸上的神态,便已经对这番话结果有所预料。 而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叶齐竟然有着压制虫王,抵挡虫种侵袭的秘法,这个后手的作用甚至可以说要比叶齐施展剑阵的作用还要大。 五人先前最为心忧的第一大难题也被解决,鹤合欢在这时不由笑了笑,打破了场中有些沉默的气氛来。 “行了,这是好事,我没有杀人夺宝的意思,”鹤合欢更加干脆,他直接以元灵起誓,保证自己绝不会在封印之境中和出封印之境外之后对任何人展现出来的异宝秘法有觊觎之心,更不会加害众人。 冥冥之间感觉到元灵一束的场中四人顿时松下一口气来,而鹤合欢也恢复了先前公子哥一般悠闲秀雅的样子,他环视场中一圈,甚至隐隐带着些许期待和揶揄之意地说道。 “那便只剩下魔物很快到来这个大麻烦了,不知各位手中还有何后手,尽可在此时施展出来?若是有何损失之处,等我安全回到玄门之后,我定会给各位补上。” 鹤合欢的说笑与元灵起誓让场中的气氛顿时轻快了几分,实际上在来到这处囚岛之后,众人感觉到处处被鹤合欢压制着,然而鹤合欢没有给他们与强大实力同一的信任,除了安之若素的莫伶仃外,哪怕是和麓,心中都不免存了可能被鹤合欢当作弃棋的担忧的。 如今鹤合欢以元灵起誓不会以任何手段加害他们,几人也能勉强放下些许心防,真正同心协力地开始商谈着合作之事。 然而面对每分每秒都可能到来的魔物,在鹤合欢再度沉下脸给他们讲着其中的凶险之后,众人自然也就更加静心地开始商讨着如何对付那魔物来。 然而哪怕是鹤合欢,这次都给不了多少确定的解决之法。只因那魔物固然等着取用他们的精血,然而对他们却是如同用完了就可以丢开的符纹一般,是不会对他们的『性』命有多少顾惜之情的。 而在前三次当中,第一次就死了囚岛之上七人中的四人,后来囚岛之中陆陆续续有人到来,许多人扎进囚岛之中,在弄清楚情况之后,瞬息之间便躲得没了动静,以至于便连鹤合欢也不知道现在囚岛之上确切的有几人。 只是每次日满之日,那魔物都少不得来这囚岛上抓上几名人修,若是有反抗之人,则是一并将那反抗之人一同杀了,然而也不是每次都是隐藏之人便全无祸患,那魔物挑拣修者看似十分随意,鹤合欢虽然明白其中定有规律,然而他也仅仅是经历了三次日满之日,而很多封印之境的情况都是从其余人口中得知的。 而囚岛上从未存在过能够长时间经历日满之日,却能挨到现在的人,因此当解决了心头大患的虫王之事后,鹤合欢脸上也只是『露』出了瞬间的轻松之『色』,便在想到了魔物之后,微微地沉了下去。 从鹤合欢口中得知了这魔物实力何其强大而难缠的场中四人,此时也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他们岂不是是要在这里坐以待毙?赌一把运气好不好,是否会被那魔物捉住? 然而这次纵使感觉到众人的视线或多或少地投注到了他的身上,叶齐也没有再开口,冒然地说出些什么。毕竟虫王之事,不是他逞强,而是他确实有制住虫王的最大把握,他方才会开口。 如今对于这肉身能相抵于一界,就连凡界大能都无法制住的魔物,他心中也是空『荡』『荡』,没有多少把握的。 鹤合欢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陡然之间,鹤合欢的神情在察觉到了什么之后瞬间怔住,他低低地喊了一声。 “噤声。” 而在鹤合欢话音刚落之时,叶齐也察觉到了这处虫岛之上发生了什么他难以察觉到的变化。 那处金日散发出来的余晖本就是不带多少温度,几乎如冷石一般的冰凉的,然而在此时,那余晖就宛如带上了些许冰寒而迫人的气息一般,有着那如同树屋一般的植物在头上荫蔽着,叶齐的那股不适之感还不是特别强烈,然而在囚岛之上,当金日上仿佛一轮世界的阴影沉沉覆下时,囚岛之上本就极其冷寂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死寂了起来。 冰冷而带着极强威压的气息落下,沉重得如同一声声惊雷一般压迫着他们的心脏。 众人的呼吸无不在此时调整为全无,便连全身各处的血『液』与脏器跳动都保持着一种几乎寂静的毫无生机。 第510章 遥远 而在近乎凝滞的寂静之中, 以着众人金丹乃至元婴肉身的耳力, 他们都能听见一声仿佛惊雷般的呼吸沉重响起。 就如同与凶兽近在咫尺一般,几人心下都不由一沉, 从鹤合欢刚才详尽的叙述中, 他们都了解到了, 若是来到囚岛之中的是葵女主宰的魔物身体, 葵女呼吸会极为清浅,甚至会主动指点他们一些锻炼肉身的方法,等到其它意识略微压过主体时, 受着身体中本能的呼唤, 葵女方才会最终抓走囚岛上的几个人修。 而葵女现身, 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一种情形, 因为葵女拖延得时间比较长,甚至那被抓走的几名人修, 也可能仍有回来的机会。然而若是那虫三或者鲲二现身,也便是比较糟糕的一种情况了, 因为哪怕是囚岛之上安全存活了十几轮日满之日的修者,都不清楚以鲲二和虫三冰冷多变的『性』格, 它们会抓走岛上几人。 而在所有的情况中,最为糟糕的情况便是龙一主宰着那魔物身体,因为龙一完完全全受着虐杀残暴的本能支配,甚至在商讨过龙一的时候,鹤合欢就已经告诉了它们,在这四个意识中, 对着诞育子嗣最为厌恶欲绝的便属龙一了。 因为与虫三,鲲二这两个雄雌仍不是太过明朗的意识不同,那魔物本是没有雄雌区别之物,然而葵女与虫三化为人身时,都会为自己选择人族中最为美貌的女子形象,鲲二极少化为人身,因此它在四人之中的『性』格也最让人捉『摸』不定,然而当龙一化为人身时,它却会选择化成最为完全的男人形态。 而龙一纵使对于这封印之境的封印也无比暴躁,然而对于他们这些囚岛上的人修,却似乎更存了厌恶至极致的暴虐和疯狂,或许是知道了囚岛上众位修者的精血会让它体内孕育出魔嗣,因此当龙一降临到虫岛之时,他完全不会与其它三个意识一样只为了修者体内的精血而来。 每当龙一到来时,囚岛上将会展开最为血腥,也最毫无人『性』的一场单方面屠杀,而似乎只为了恐吓他们,龙一会在他们面前展示出人形的目的,便是要以最残暴的姿态将一个个人修在他们面前生吃活剥下来,而完全不会顾忌精血的取用和这些修者的用处。 只有当龙一屠杀的人数过多,以至于可能影响其它几处意识的计划时,鲲二或者是虫三方才会勉强压制下龙一,吸取着精血进入体内,然后将囚岛上的尸体喂给虫岛上的虫王。 因此龙一每一次到来,毫无疑问都是囚岛上的人修身陷炼狱一般的惨况。也只有到了这时,一向潜伏不定的众多修者方才会默契地配合起来,哪怕冒着被龙一活生生撕碎吞进的危险,也要尽可能地消耗龙一的力量,好让其它意识能够更顺利地将它压制下来。 然而伴随着囚岛之上的修者送来得越来越少,特别是数年前的一次日满之日,有一位修者特地设下了一处陷阱,伪装成龙一到来之声,成功将囚岛上的许多修者一网打尽,然后将捉住的修者废除掉行动之力,等到魔物到来时,分部地将那些已经废了的修者放出,等同于是活生生将这些修者送给魔物。 这固然给囚岛上的许多人修挣来了喘息之机,熬过了几次日满之日,然而也打破了不少修者之间彼此的信任。如今哪怕是龙一到来,也再无一人胆敢贸然出声,组织众人一同消耗那魔物的力量了。 而当沉重的威压压迫着绿荫片片粉碎下来,叶齐等人能感觉到仿佛擂鼓惊雷一般的呼吸声震响着他们的身体各处,魔物没有出手,他们就已经被压迫得全身都不敢一动时,他们却陡然听到了一声厉声喝道。 “各位还不出手?” 然而在瞬息之间,伴随着一处极为沉闷的利爪刺穿血肉,骨骼如同松脆再不过的食物一般被咯咯咬断的声音响起,囚岛上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 而借着鹤合欢布置的傀儡树木,叶齐等人也能在这沉黑无光的树荫下看到了那魔物的身形。 他们就如同是『潮』湿的土壤中铺卧的蝼蚁一般,魔物身上巨大的鳞片几乎有一人大小,灰冷近黑的鳞片上泛着如铁刃般的利泽,巨大得几乎无边无际的身体遮挡着所有的光芒,它笼罩在岛屿之上的阴影几乎将囚岛衬得如同巨人脚下孱弱无比的婴孩。 只有在一片黑暗之中,暗红而涌动着让人不安邪异光芒的一双瞳眸在这方囚岛之上扫『荡』着,哪怕知道此时魔物不可能直接看到它们,然而与那双巨大邪异得仿佛穿越无数穹宇而来的瞳眸对上,众人都感觉到本能泛起的一股足以窒息,根本不可能力敌的恐怖。 而魔物完全尖锐的爪子在囚岛上扣动着,它一爪按下,生冷得足有数米长的爪尖便轻而易举地勾穿囚岛上隐藏好的掩体。而穿透的人修身体在它锋锐的爪尖不比一处蝼蚁大上多少,然后是刺耳却干脆至极的骨骼血肉咬碎混杂之声在天穹之上清晰响起。 哪怕远隔万米之外,以着他们金丹乃至元婴的身体素质,叶齐他们也能清楚地听到每一处骨骼和血肉碎裂吞嚼之声仿佛近在咫尺一般地响起。 囚岛之上沉闷得几乎窒息的气氛蔓延着,莫伶仃此时已经双眼染上了些许冰冷的红意,而叶齐也在不知觉间就牢牢握住了腰间的天魄剑。 比起就这样任那魔物鱼肉地挑拣和活活吞吃,他们倒宁愿死在那魔物手下,也好过这样懦弱地听命那魔物不知何时便会将利爪伸向他们自己。 然而早有准备的鹤合欢却是一手一个,同时将莫伶仃与叶齐两人同时按倒在他身侧。 “你们是想拉着我们一起死吗?” 鹤合欢轻得甚至比不上草木响动的声音低低响起,作为一名许久都没有感受到如此憋屈的元婴修者,鹤合欢同样也压抑不住他心中那股想要干脆与魔物一决生死的想法,然而鹤合欢无比清楚的是,至少现在的他们,根本与那魔物毫无抗衡之力,因此如同那第一个人修一般泄『露』己身气息,也不过是白白送死而已。 叶齐没有反抗鹤合欢的动作,他轻声地说道。 “我没想现在动手。”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当那魔物真的发现了他这处,而威压压迫得他们无法动弹时,他只是想要拥有至少能够向那魔物最大程度斩出一剑的能力。 而莫伶仃被鹤合欢按下的力道最重,他此时不敢有一点反抗地安静呆在鹤合欢身旁,在听完了叶齐开口之后,方才轻声说道。 “被它杀了也无妨,如果我被抓住了,我会最大程度地重创它的。” 鹤合欢的指尖微微麻痒了一瞬,他感觉心脏就如同被着极轻微的疼痛蛰了一下一般,便连压住莫伶仃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纵使知道此时出现在这里的莫伶仃只是一处化身,他还是不能接受莫伶仃死在他面前的场景。 “别瞎逞能,该你死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死,现在给我闭嘴。” 他的心脏跳动得——几乎要忘记自己还身处在险境中了。 莫伶仃还想开口,然而感觉到自己手下男人炙热的体温,鹤合欢却莫名想要做些什么。 至少在此刻,他想要莫伶仃闭嘴。 …… 在黑暗之中,莫伶仃感觉到他的怀中一沉,鹤合欢在此时搂住了他的腰身,青年几乎是完全躺进了他怀里的亲密姿态。 两人的面颊在黑暗之中,几乎只有咫尺之隔就能贴上。 若是换在平时,他早就一跑十几里了。 然而在下一刻就有可能被那魔物抓住生吞了的险境之中,鹤合欢近在咫尺的呼吸,身体中些微的颤抖,清瘦腰身透来的些许温热体温,这一点一滴极为微小的感觉几乎完全占据了他的世界,他僵硬地一动不能动,不能逃也不能做出任何动作。 然而与鹤合欢这么亲密地紧靠在一起,莫伶仃意外发现,以他向来不爱靠近人的『性』子,竟然也没有那么讨厌。 而或许是贴近着他身体的那人一举一动,对于他而言都过于清晰和强烈,鹤合欢身上从来带着些许不同于寻常男修,仿佛生来就带着几分香气的味道,将他胸膛中莫名沸滚起来的杀意在此刻尽皆平复了下来。 感觉到鹤合欢的面孔几乎贴在了他的胸膛上,而近在咫尺的鹤合欢身体里,传来一声又一声与在他耳边惊雷般响起无异的心跳快速跳动,莫伶仃不由伸手抱住了自己身前身形略微清瘦的人。 狠狠抱住了身侧莫伶仃的腰身,鹤合欢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些什么,只是身体中本能涌动出来的冲动,让他只想如同溺水者抱住最后一根浮木一样,牢牢抱紧身前的莫伶仃。 至少,这一次,他能和他死在一起了。 莫名的念头在脑中闪过,似乎带起一系列残缺而破碎的记忆片段来,然而鹤合欢摇了摇头,却莫名地不想多想下去。 魔物吞咬着血肉的响动清晰无比地在响起,然而一切可怕的阴暗和威胁似乎在莫伶仃炙热而一成不变的气息下离得他很遥远。 莫名的暗流涌动着,莫伶仃嗓子略微嘶哑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别怕,我至少,至少能死在你前面。” 而面对莫伶仃这个有些幼稚而无用的承诺,这一次,鹤合欢没有任何嘲讽,也没有任何反驳他的意思。 “嗯。” 鹤合欢有些苍白而过分俊秀的面容上,此时微微放松地合上眼,将头靠在了莫伶仃肩上,在生死一线之时,鹤合欢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 第511章 龙一 当『性』命已经不能再以努力是否来决定的时候, 鹤合欢平静地想着, 如果能这样死去,倒是也不错。 鹤合欢释然地想着, 微微闭了眸, 懒得管莫伶仃会有怎样的反应。从脊背上传来的『性』命之险的预感已经让他从指尖到心脏都涌动了一股沉沉的冰凉, 只有莫伶仃身上涌动着一种傻狍子一样自然得让他感到温暖的热量。 所以, 就这样吧,就当是最后放纵一次。 …… 莫伶仃已经将他一开始想要与那魔物一决生死的念头完全抛在九霄云外了,抱着怀中的鹤合欢, 他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大木头一样, 他现在脑子里只出现与鹤合欢有关的几个问题。 鹤道友的腰身为什么这么瘦, 这么软?鹤道友为什么抱他?他现在要安抚害怕的鹤道友吗? “我, 你,嗯……” 终于反应过来现在情形有些不对的莫伶仃, 小声地出声道,然而话到嘴边, 却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问些什么。 鹤合欢闭着眼,在他怀里轻声呢喃了两个字。 “闭嘴。” 或许是手下抱着的腰身太过清瘦的缘故, 莫伶仃唇线微微抿直,听话地闭了嘴,然而他耳里脑里一片嗡嗡『乱』着,已经容不下除了怀中之人体温和心跳声外其余的动静了。 …… 叶齐控制自己忽视身旁亲密依偎的两人动静,和麓与幽间也悄无声息地趴伏在他们的不远处,狭小的空间里彼此之间的存在变得格外显眼。 和麓好奇的眼光望了望此时紧紧拥抱的鹤合欢与莫伶仃两人, 在目光扫及幽间之后,想到了幽间与朝鄑的事情,不免便对鹤合欢与莫伶仃两人的关系有了一种了然。了然之后,和麓低着眼,金丹大妖此时陡然对着土里一只细小虫子极为感兴趣着,眼盯着身下的虫子快成了斗鸡眼的样子。 叶齐深吸一口气,他压下脑中莫名地也想要抱抱岱望,再亲亲岱望,岱望变成人型后应该也很好抱这类的念头,强迫自己从身旁这两人旁若无人,已经忽视了一切的氛围中冷静下来。 而幽间趴伏在和麓的不远处,它望着鹤合欢与莫伶仃两人的样子,漆黑的瞳眸里翻滚着晦暗难懂的情绪,场中的气氛暗流涌动着。 而因为莫伶仃与鹤合欢两人的打扰,几人对于天穹之上魔物的动作反而没有了那么多压抑而强烈至极的情绪。 那身形庞大的魔物仍是在一个接着一个用利爪刺透人修的身体,然后不断送入口中的,然而嚼碎一个,仿佛极为厌倦似的,那魔物将嚼得稀烂的血肉一吐,便吐到了远远可见的虫岛之上,虫岛之中依稀响起了极为响烈的啃噬之声。 然而很快,魔物就不能自在地继续一个一个将人修挖出来了,因为如同鹤合欢之类的仍能在这处封印之境中施展得出各种手段的人修不在少数,如同遮蔽着叶齐等人的树笼更是与寻常草木无异,以着那魔物巨大得如同铜钟一般大小的眼,在无法动用妖力和其它手段的条件下,那魔物也很难仅凭肉身再找出隐匿的众人来。 当最后刺透一个人修的身体,足足花了那魔物半刻功夫之后,魔物终于停了下来。 陡然之间,魔物口鼻之间喷吐出巨大声响的动作一顿,囚岛之上人修的心顿时猛然提起。 叶齐明白,他们已经安然地渡过了那魔物无差别扫『荡』的第一阶段,接下来就到了鹤合欢所说的第二阶段,而如果第二阶段,魔物体内的其它意识还没有将龙一压制下来,那将是一场无人能挡的灾难。 …… 魔物无边无际遮挡着天穹的黑影消失,身为第十二层封印的金日,也便是那魔物的住所几乎砖瓦毕现地出现在“金日”上的场景,几乎近距离地出现在了鹤合欢充当眼线布置的囚岛不远处。 于无尽黑暗之中,魔物翻滚起来的浓密烟云里透出了苍凉凄黄的光泽。 而在这暗黄的光影中,一个陡然出现在囚岛上的男子缓缓抬起头。 身材挺拔高大,男人雪白得仿佛常年不见光的面孔上,一双明黄得宛如夜中亮起,有种生冷兴奋意味的瞳眸泛起兽『性』般□□尖锐的光芒,一身银灰的衣袍下,紧实膨胀的肌肉轮廓隐隐可见。 男人的轮廓应该是极为深邃而宛如刀削斧凿般深刻的,然而在那双透明暗黄的瞳眸张卡下,整个人都有种不似人的邪异兴奋气息。 昏黄的光芒之中,整片囚岛之上,陡然下起了细密的雨丝。 然而若是有人此时能站在那人身边,便会发现那所谓细密的雨丝,不过是这方天地从土壤到汪洋,乃至穹宇都不断冒出的如利刺一般攻击着的封印之力。 只是因为先前魔物的身影太过庞大,以至于遮蔽了这些封印之力的攻击,当魔物真正化成人型时,从这方天地而来的攻击就如同漫天细雨一般,从四面八方激『射』到男子的身上。 然而这点封印之力的攻击,对于那人而言,却是连『毛』『毛』雨的攻击都算不上了。 男子迈开一步,他踏下的步伐就如同踏在这囚岛的心脏上一般,躲在荫蔽之下的叶齐等人几乎都能感觉到从指尖泛上头皮的一种冰冷心惊。 明明那人距离他们足有千里,然而那种刀锋已经架到了脖颈之上的冰冷锋锐感觉传来,压得他们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下意识地绷紧。 “小虫子。” 男人低声地叫了一声,低低喑哑的声音中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兴奋笑意,而他脸上那如同野兽般逐渐立起的黄『色』竖瞳边缘,几乎肉眼可见地泛起一圈血红的腥意。 在见到那人的第一刻,叶齐几人立刻明白,那便是鹤合欢口中所说的疯狂残暴,热爱血腥屠戮的龙一了。 龙一『舔』了『舔』唇,片片黑青『色』的龙鳞便从脖颈一直蔓延上整片面孔,当那张苍白深邃的脸完全笼盖上严丝无缝的龙鳞时,那双在暗无天日的烟尘和惨黄光线中更显得阴幽可怕的面孔便在悄无声息间向囚岛上探来。 砰然之间,数个形态扭曲,肢体僵硬得仿佛被人用关节控制着,暴『露』出的皮肤都绽出条条青筋的傀儡修者从着林中跑出,它们来到龙一身旁,却渺小地如同巨龙手下的一介蝼蚁一般。 龙一对这些人不似人,傀儡不似傀儡的修者血肉不感兴趣,它残暴的眼中甚至没有过多兴味,眼底只是冷冷地泛起了一层寒芒。 黑青『色』的龙鳞上镀上了一层乌黑沉寂的黑光,没有过多妖力流『露』而出,双手仅仅是淡淡一挥,所有撞到他身体上的修者就如同是蝼蚁撞上高度行进的列车一般,伴随着凌厉至极的空爆声响起,不过瞬息间那十数个傀儡修者的身体便被打碎成连骨头也不成型的血肉。 然而这些傀儡,也不过是为了林中之人的出手拖延了一丝时机罢了。 黑沉的天空之中,一把天青『色』的巨刃从身形淡淡到开始巨大化地浮现,几乎将着空中的烟尘与光芒横空斩出一条无比璀璨光亮的大道来。 当那柄刀刃在封印之力压制之下,爆发出一层青蒙蒙的灵光,向着龙一所在之处“砰”的一声斩下,巨刃的边缘与着那『色』泽黑沉,宛如玉石剑刃一般的龙鳞斩下时,爆发出了锋锐得几乎爆发出夺目的寒芒。 刀刃与龙鳞相交之处,已经爆发出层层闪耀的火光,然而龙一咧了咧嘴,那毫不掩饰着血腥残暴意味的铜黄瞳眸『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嘲笑与兴奋之意。 当龙一好整以暇地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握住那刀刃之柄时,青刀嗡鸣着发出仿佛被腐蚀的握碎之声,不过瞬息之间,龙一身上的黑芒便将那刀刃上的青『色』灵光完全腐蚀干净,刀刃完全被磨碎腐蚀成了一件凡物。 而当龙一松开手时,那刀刃之柄连带着最为锋锐的刀刃,宛如经年一触可破的废纸一般,碎裂开了一地。 龙一的腰身上,却是片片鳞片完好无损,就连一点白痕都没有留下。 林中陷入了完全的死寂,然而龙一脸上显出了□□『裸』的轻蔑嘲笑的笑意,身材高大挺拔,如同一座小山般壮硕的男人狠狠一跺脚,便在瞬息之间,囚岛上的整片土地都在轰然间塌陷下来,『露』出了直径为数里的巨大真空之地。 而在那被挖空的真空之中,华灿银芒伴随着其中隐约可见的青痕,交织成一座巨大的法阵,其中万年前隐约可见的封印之境脉络竟能被勾动出来,与这处法阵毫不违融地交织在一起。 囚岛旁边本来平静得近乎毫无波纹的海浪之下,陡然嗡响着爆发开仿佛天摇地晃的颤动,宛如有着火山爆发开的海水翻卷起百米的浪头,如同一处高高立起的高墙一般,沉黑翻滚的尘土遮蔽着囚岛之上仅有的些许今日照耀下的暗黄光芒。 那百米米的浪头宛如一度坚实城墙一般,毫无怜悯之意地向着囚岛之上径直打下。而那翻卷起的百米巨浪,首当其冲对着的便是囚岛上稳稳立在法阵之中的龙一。 男人缓缓一笑,下一刻那银芒如游舌般闪耀在他的身旁,妄图困住他的法阵细线在他身上猛然绷断,而在林中的人抑制不住地发出些许法阵被反噬的闷哼来。 然而仅仅是拖延的瞬息时间,已经足够海浪毫无留情地打在了男子所在千里之内的岛屿上,巨浪连带着封印之境的力道足够将瞬息间将这片囚岛上的一角林木与礁石撞得粉碎。 第512章 说开 海浪拍下的土地震裂之感清晰得囚岛上任何人都能清晰感知到, 然而任何人都没有心思注意囚岛之上的这些许动静了, 在海浪无情拍下的那一刻,囚岛上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龙一先前站立之处。 如果真的有克制这魔物的东西的话, 或许也只有这封印之境本身便存在之物了, 而为了谋划准备出今天的这一切, 已经集中耗费了不下于十数名修者的努力。 或许他们的挣扎在巅峰期的他们看来连一根手指的抵挡都算不上, 然而在这方封印了几乎全部实力的秘境,这种规模的反抗已经能算得上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而他们所要求的也不算多,毕竟任是再异想天开的修者, 都不可能指望这千米的海『潮』能对那魔物堪比一界的肉身造成什么损害, 他们唯一希望的只是多拖延些时间, 只要能将掌管着这魔物身体的龙一意识『逼』退, 至少给着一直压抑住龙一意识的葵女出来的时间,度过这次日满之日后, 他们这次至少还能再挣得数月的喘息之机。 当『潮』水翻滚着退去时,望着平静的浪『潮』一**再度翻滚着冲刷上来, 众人都提起了一颗心。 而当那海水之中陡然冒出一颗黑乎乎的人头,狼狈得伴随着打碎的岛屿落入海『潮』之中的龙一狼狈爬上, 在它嗤笑的明黄瞳眸里,囚岛中所有人修的心俱都一凉。 他们刚才那一击固然没有伤害到那魔物半分,可是以着龙一暴戾凶残至极的本『性』,那十数位筹谋此事的人修定然是落得一个极为凄惨的结局了。 然而异变在此时陡然发生了,龙一雪白的面孔上青『色』经络从额角到脖颈,一直蔓延而下地条条暴涨开来, 骨骼爆裂的声音极为响亮,雪白而浓密有力的鬓『毛』从脖颈长出,男子英俊深邃的容貌上鳞片更为沉厚地覆上,伴随着红『色』锐利的尖角在额上猛然长出,在瞬息间龙一的身体便成了一个足有小山高的有几分蛟龙形貌的怪物之躯。 然而看到了这怪物之躯后,囚岛上却有人难以抑制地惊呼低泣了一声来。 果然在那怪物之躯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囚禁一般地包裹之后,在一片细密的云雾从着龙一粗厚吐息的口鼻喷出之间,不过瞬息的功夫,龙一那饱含着暴戾昏黄的瞳眸慢慢闭上。 当那片围绕着龙一身体的云雾散去后,原地『露』出了一个清瘦而貌美的女子样貌。 清丽得如同山间清泉一般的样貌显出,女子眉宇间愁绪不减,却还是勉然柔和一笑。 囚岛上数十位人修便不知在何处藏匿着现出身影,在此时激动地涌了过来。 按照惯例,每次葵女来到此处,都能至少呆上半个时辰的时间,而与那残暴无端的另外三个意识不同,葵女最是温柔心善,而若非一开始葵女提出了修建囚岛,将他们安顿在此处,他们这些进了封印之镜的人只怕也要沦为那魔物玩弄对象和手中之物了。 而葵女出现的时间虽然日渐减少,可是至少在每次另一个意识出现前,都会温柔地提醒他们,而且会告诉他们一些如何更好存活下来的法门。哪怕是吸取修者的精血,也从不会竭泽而渔,往往是囚岛之上交出数位扰『乱』秩序,随意杀戮的人修,抑或者是囚岛中每位人修各自献出精血交上。 因此每次只要挨到葵女出现,这次的日满之日很快就能度过去了,而距离下次日满之日的出现,他们还有数月的准备时机。 而看到葵女出现,便连鹤合欢都不再沉溺于莫伶仃这个怀抱中了。 鹤合欢急急地说道,“我先行一步,若是那葵女需要岛上所有人的精血,我再提醒你们。” 也怪不得鹤合欢如此心急,因为每次葵女说出的情报都极其重要,而龙一鲲二虫三这些意识的『性』格与转化,葵女都会多少透『露』些给他们,只是囚岛上的人修各自为伍,散修与散修一伙,有着紧密关系的修者天然一伙,在经历了叛变之事后,许多人修之间都不再彼此信任。 因此为了防止再度弄出背叛之事,有些时候葵女与不同人之间的谈话甚至会以法器隔开,到了这时,若是慢了一步,就极有可能被挡在情报之外了,而若是没有葵女口中透『露』出的些许情报,或许下次日满之日,便是他们这些人的死讯了。 因为鹤合欢先前已经详细地告诉了他们此事,因此叶齐等人也没有太过惊讶。 只是莫伶仃感觉到怀中少了温暖柔韧的另一个人,心中莫名生出了些许空『荡』,看着鹤合欢已经消失在他们面前,莫伶仃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掩饰着说道。 “我去看看鹤道友。” 在众人了然的点头之中,莫伶仃一闪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而和麓也不用再紧盯着身下爬动着的小虫子,保持着自己专注斗鸡眼的样子,和麓松了一口气,它翻过身来,有些惬意地闭了闭眼。 叶齐仍透过那法阵望着外面被人山人海包围着的葵女,他若有所思地想着,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第一次见到前一刻的生死大敌,在这一刻却得到无数人修信任爱戴的场景,叶齐下意识地生出了些许不安。 然而因为鹤合欢与莫伶仃出去的理由实在是无可指摘,他们一行人或许还要依仗那葵女口中说出的情报,因此他也没有在这两人离开之时将自己心中的担忧说出来。 只能希望是自己多虑了吧。 叶齐摩挲着腰间天魄剑的剑纹,眼神微微沉了一沉。 然而就在此时,幽间的声音在他耳边淡淡响起。 “我要出去看一看。” 幽间此话一出,本来十分放松的和麓不免皱了皱眉,清秀的面容上陡然现出了些许沉稳成熟之『色』。和麓下意识地端起些许架子,有着些许责备的语气训斥道。 “胡闹什么?你仍是筑基之身,那两位出去就算了,你跟着帮得上什么忙?” 和麓的语气并不十分严厉,而它的言语间也只是下意识端起的出于师尊身份的担心,然而很快,和麓就意识到了它这份训斥如何的不妥,幽间明明已经和它不再是师徒关系,而且以着幽间深沉的心计,出去也定然是有它自己的考虑,它一个帮不上忙又无亲无故的人,凭什么在此时开口? 和麓脸上顿时显出了几分局促之『色』,然而被它这一番话训斥得有些许愣住的幽间却在此时『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微笑。 幽间的唇角微勾,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极为难得的记忆一般,微白的面容上显出的些许笑意,明艳幽丽得仿佛点亮了他们身处的这片漆黑树荫之下的狭小空间。 这是第一次幽间展现出的如此真心微笑,回想起自己曾经在幽间脸上看到的笑容,叶齐在此时方才意识到与幽间这个笑容相比,幽间之前展『露』出来的笑容有多么虚伪和苍白。 “多谢和前辈关心,只是我真的有出去的理由。” 和麓微微局促地点了点头,它放柔着几分语气,还想要继续劝道。 “你还有伤在身,如果真要看什么的话,不如让莫道友替你看或者替你问……” “师尊,”幽间突然开口,和麓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这时反而到幽间以着微微严厉的语气开口了。 “我叫什么?” “幽间,”和麓下意识地如同被训斥的孩子一般答道,然而它很快就意识到了它这个回答的错误,连忙补救着说道,“是朝见,我记得了,是朝见。” 幽间脸上刻意蹦着的面孔方才在此时放柔了下来,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宛如溪涧冲刷着溪石。 “师尊这次才算记对了,以后师尊收弟子,可记得不要再以弟子的族名当作它的本名了,”幽间的脸显出些许哀伤与坚定并存的意味,“师尊可要记得了,我叫朝见,朝鄑的朝,遇见的见。” 叶齐的心不由猛然一提,一开始他也是随便将岱望称呼为天澜兽的,所幸岱望小,什么都不计较,后来他也给他起了个名字,只是这名字是不是寓意还不够好,以后岱望化人之后,会不会起什么别扭? 叶齐认真地思索道,脸上显『露』出来的神情比和麓更为沉重。 而听了朝见的话,和麓脸上微微『迷』茫着,它嗫嚅着唇,显出了些许对于幽间这番话仍不是十分明白的懵懂之『色』,毕竟它自己就叫了自己千年的幻魔剑龟,别人如此称呼它,它也没有察觉得到什么不对来,若不是师尊给它起了名字,或许它还要用自己的族名为姓名下去。 然而听了幽间的话,它意识到了或许名字对于朝见而言有什么极其重要的地方,和麓认真地叫了它一声。 “朝见。” 幽间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 “以后师尊若是想要收徒,就不要再收蝶妖一族了,蝶妖一族大多心思过重,弟子与师尊之间反而容易产生间隙。还有,师尊玉简上的功法也不要轻易传下去,因为这玉简适合得只是心机过重,道心沉厚之人,所以师尊修炼不到下一层境界,也不是与资质有关,只是简单的不适合而已。” 幽间笑意一如之前一般地说道,“若是师尊真想让人修炼玉简,便也不要对弟子太好,更不需要太过细心指点,只要半月偶尔讲解一次,不要『操』心弟子过多寻常事务,平时让弟子多去与人交游来往就好了。” “我从小心思重,总以为师尊不喜欢我,”幽间有些自嘲地说道,“所以那时和朝鄑离开,一半是逗他好玩,一半却是希望师尊如果真的看重我,至少会挽留一下我。” 没等和麓显现出愧疚,幽间便笑着说道。 “只是年轻气盛,身旁和眼前又只看得见师尊一人,心思不免多想了些,所以做下了这许多错事,只是唯一庆幸的是—— 我还能遇见心意相通的那人。” 第513章 冰释前嫌 “师尊是很称职的师尊, 只是可惜不应该收了我这样的人作为弟子, ”朝见笑了笑,没有给和麓『插』嘴的机会, 他继续说道, “那妖核也只能作为弟子最后一点补偿的心意了, 还望师尊不要嫌弃。” 听出了朝见话中隐隐诀别的意思, 和麓微微翕动着嘴,最后只是问道。 “你要走了吗?” 朝见点了点头,绽出的明艳面笑意宛如展翅欲飞的凤蝶般幽丽耀眼。 “我要走了, 日后应该有机会相会的。” 和麓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免端了些师尊的架子说道。 “那你日后可以带朝鄑来见我, 我不会给他太多脸『色』看的。” 看着和麓这一派认真的样子, 朝见想起了什么,黑眸中泛起了些许回忆的神『色』。 “好。”朝见陡然转头, “对了,叶道友, 我有话想和你说。” 叶齐没有想到朝见与和麓相谈正欢着,竟会将话题引到他的头上, 和麓乖乖地闭了眼,它的好奇心并不旺盛,此时与朝见真正和解了的它也是难得的好心情,自然不会去好奇朝见有什么话想对叶齐说。 而叶齐微顿了一会儿,方才答道。 “好。” 看出朝见想和他私下谈谈的想法,两人从窄小的栖身之处起身, 等到了幽静无人处,确定旁边没有过多人窥探,朝见望着他,方才平静说道。 “叶道友,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叶齐点点头,便见朝见从袖中缓缓『摸』出两个完全被打湿,如同纸人一般一红一蓝的纸人碎片。 “我最初还瞒了你些事情,那便是重邺虽然将我打入这处秘境,可是因为朝鄑在它意识中抗争着,我其实被那银枪之力略微保护了下,没有受到这方封印之境过多的冲击,而我后来之所以会陷入濒临假死的重伤只是因为在我那一堆石棺之中,有着这两人作祟。” 望着那完全被打湿破烂开的纸人,属于吴万阴的记忆陡然在叶齐脑中苏醒,一道惊雷闪过叶齐脑海,叶齐顿时意识到了这两人就是吴万阴记忆里属于魔宗的另外两个长老! 看到了叶齐微微沉下的神『色』,朝见也不犹豫,他继续说道。 “这两人应该也是修为不凡的大能,我看不出他们的境界有多深,只是被打入这处封印之境,他们被封印的实力太多,而且受到重创,在我手段全出的情况下,才勉强以命搏命,将这两人镇压了下来。只是我最初对叶道友多有防备,因此在听到这两人说叶道友是他们仇家的时候,还打了些许别的主意。” “只是经历得多了些,我还是能看出谁才能是真正的敌人,谁才能是真正的朋友的。感谢叶道友先前为我开口,虽然我知道叶道友没有过多私心,可仅凭叶道友的本『性』,我还是相信叶道友是如同我师尊一样是『性』情纯善之人。如今我将这两人交给叶道友处置,也算是放下心上一桩大患来。” 朝见言辞诚恳,它苍白的面容上也不再是如同先前一般毫无血『色』的面无表情,如今的朝见真如同是放下了心头一件大事一般,『露』出真正释然的笑意。 接过了朝见手上的两个之人,叶齐微微动用了些许灵力将这两纸人镇压了下来,望着朝见此时的神态,他忍不住脱口问道。 “朝道友,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望了望那方阵法里显示着的众人围着葵女的一幕,朝见笑了笑,只是这次它的笑意微微发冷。 “我没有看出什么,只是或许是恶事做得多了,我莫名地有些不信龙一会被如此简单地抑住,叶道友,如果我说我觉得此时出来的不是葵女,你信还是不信?” 叶齐身上微微一冷,虽然他心中也隐隐有着如同朝见一样的猜测,可是听到朝见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出,他还是觉得从脊背泛上头皮的一股凉意。 如果此时掌管着那魔物身体的不是葵女,那么这假扮出来的葵女是否就是为了引诱众人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朝道友还知道些什么?” 叶齐微微沉下面孔问道。 然而这次,朝见却是干净利落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得并不比你们多,只是心间有这样一个怀疑而已,叶道友也不必放在心上,毕竟若那魔物真想将我们全部『逼』出,当初也不必将我们流放到囚岛之上,而且只要多来几趟,每趟规定要十数人,总有一天这囚岛上的修者自相残杀,也会将彼此杀尽的。” 朝见言语平淡,然而在这字字平淡中却又透『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杀意。 “只是我留在你们身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叶道友,呆在你们身边,我其实觉得挺放松的,因为我能看出你们和我师尊一样,都是心底掺纯善的好人,只是从一开始,我想的就是救出朝鄑,而你们最大的目标只是逃出这封印之境,哪怕你们最后成功了,这也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结果。” “所以,叶道友,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我想和那魔物一同离开,若是死了,也没有过多遗憾,只当是和朝鄑团圆了,若是活着,我只有留在那魔物身边,才有机会再见得到朝鄑,也才有机会带他一起走。” 朝见这番话无比坚定,透出无人能撼的决心,叶齐也不多劝他,因为他已经明白了生死已经不是朝见最大的追求,朝鄑才是朝见最大的执念。 为着这份感情略微动容着,叶齐神情微变,他突然想起了他有什么能帮得上朝见的。 将丹田之中一缕真雷之力缓缓抽调而出,叶齐将这缕真雷气息完全封印在一道封印之符中,然后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幽间。 “如果你在离开时将这道符纹激发,或许能为你逃出争得一丝时间。如果你能更进一步将这符纹送到那魔物的弱点之处,或是子嗣之中,或许能杀灭它的子嗣,或者给这魔物造成一定伤害。” 叶齐平静望进朝见的黑眸伸出,继续说道。 “只是这道符纹中的东西对那魔物而言诱『惑』很大,若是在你激发符纹之后再落到那魔物手上,你可能会落到生不如死的结局。” 幽间淡淡一笑,他没有问这封印之符中封印的是什么,只是在此刻便以被压制得极狠的元灵起誓。 “我不会将叶道友给我这道符阵的事情,以任何方式透『露』出一丝一毫。” 结果这道符阵,叶齐与幽间两人笑着相望,莫名有些冰释前嫌的感觉。 既然已经冰释前嫌,叶齐也索『性』问道。 “不知曾道友与万道友如何?” 看出朝见虽然心机深沉,可是不像是会对朝鄑师尊以及师尊好友狠下杀手的决心,果然,朝见笑着说道。 “在设法请来曾唔的时候,我已经用蝶蜕化身伪装他的样子,秘密将他送走了,曾唔也没有进到这处秘境,在我动手想要制住重邺洞主之前,我布置进小妖的一处蝶蜕化身也将他送走了,只是我没想到守印人会在宴会上出现,所以最后的手段,没来得及将你们一并送走。” 放下心头最后一点牵挂,叶齐微微点头说道。 “祝你所行顺利。” “一定。” 没有过多寒暄之词,两人就这般平静分开。 目送着朝见向着葵女所在处走去,叶齐回到原本的树荫之下,透过那道光幕继续望着葵女旁边鹤合欢与莫伶仃一脸专注的动作。 只是鹤合欢是专心望着葵女,莫伶仃却是专心望着鹤合欢。 然而下一刻,仿佛天崩地裂的响动从今日上传出,封印之境碎裂开来的声响几乎吓得囚岛上的人修面『色』一变。 果然,受着这声响和陡然爆发出宛如天崩地裂的气波撞击着,葵女本来清透温柔的瞳眸一凝,女子纤瘦的身材陡然节节拔高,几乎在片刻一个高大冷峻的轮廓便重新替代了葵女弱不禁风的样子。 “鲲二!” 隐隐的惊恐之声从着围过来的人群中爆发而出,鲲二的面容平淡无奇,就如同这世间再平常不过,也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印象的路人,然而却是冷漠得如同一块寒冰一般没有过多的表情。 而只在淡淡的一眼之中,没有龙一过多花哨的动作,也没有葵女弱不禁风的怜悯姿态,无数人修伴随着血肉爆裂开的惨叫声在鲲二身边响起。 鲲二仍是冷淡得几乎没有任何神情,他只是缓缓一吸,绵长的气息就几乎如同飓风一般卷拢着所有破碎开来的血肉中的精血,在如浑厚云雾一般滔滔不绝的河中进了他唇线己开极长的肚中。 鹤合欢与莫伶仃上或许仍有些许防身的法宝,而两人所在之处也离鲲二较远。 所以当音爆的吞噬声响打碎血肉,汩汩流动的血团精血有序排成长河,进了那魔物肚中时,两人还能勉力维持着神智地转身即逃。 然而在这囚岛上存活得越久,修者身上能够仅凭些许灵力动用的法宝后手自然会越来越少,如同鹤合欢与莫伶仃幸运的人只在少数,因此在片刻之后,鲲二身旁爆裂开的血肉几乎将他所在的这一方土地染成血红。 修者汩汩流动的血『液』将海水也一并染上了深沉的红『色』,这方封印之境仿佛受到了极为可怕的气息压制一般,在没有任何人的引动之下,一次又一次更高地翻卷着,冲刷着这海岸。 然而鲲二久久没动,妖修冰冷凉薄的神态仿佛冰层一般久久停留在脸上,哪怕海浪已经翻滚着,几乎将鲲二的身形掩到腰间,鲲二也没有再做出任何动作来。 第514章 上岸 然而鲲二身形不动, 那仿佛要涌出一头汹涌巨兽的海面猛然掀起滔天的巨浪, 这巨浪不再是如同先前一般的百米高,而是仿佛有人将海水全部从天穹中倒出的一般滔天之势。 囚岛边缘一片明灭可见的光幕阻碍着那海浪的轻如, 然而那深沉可怖的海浪已经涌到了万米的高层, 一目望过去, 仿佛他们这处海盗沉下了深海之中一般。 囚岛之上众人撕裂般的哭喊和怒吼在这滔天的巨浪之下, 宛如再渺小不过的一处悲喜剧,而叶齐放着那海浪涌起,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自己手上这两个残片的神魂完全吸入星域之中, 然后紧紧握住腰间的天魄, 下一刻, 他再也顾及不了这方封印之境的外力, 便立刻以着轰然之势冲开了再也对他造成不了任何阻拦的银枪封印。 这方天地的封印之力宛如一处处银针般锋锐而无视灵力阻挡地刺入他的骨肉之中,然而那海浪再也对他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叶齐黑眸一厉, 一道冷冽光芒闪过,下一刻, 他强行忍下这方天地仿佛压在他身上的强大威压,不过瞬息间就到了莫伶仃和鹤合欢身旁, 在那滔天巨浪终于压破宛如一张白纸一般的光幕,彻底朝囚岛上的他们拍打而下时,一手带着重伤的鹤合欢,一手带着重伤的莫伶仃,来到树荫下的和麓身旁。 天地外力的重压仿佛将他每一寸血肉都沉沉碾压着,饶是他的肉身可以抵御这万米拍下的海浪强度, 叶齐也抵挡不住这方封印之境的封印之力,他的皮肤上一点点渗透出血迹,瞳眸冰冷凌厉得可怖。 “抓紧我。” 叶齐朝着和麓厉吼道,现在的他已经被沉压得伸不出手再抓紧和麓,而朝见消失得悄无声息,他这时也无从找起,和麓几乎立刻就抓紧了叶齐手腕。 在那万米的巨浪终于突破如同经年旧纸一般的光幕,向着这方囚岛宛如上古巨兽般以着浩然之力猛然轰下时,只听“轰隆”一声,那巨浪便将囚岛如同一块银镜一般轻而易举地敲得粉碎。 而叶齐早早就绷紧了身体各处,做好了抵挡这巨浪的准备,因此当那巨浪打下,本就身受重创和已经深受封印之力限制的三人都被打晕过去的时候,叶齐顺着那巨浪被沉沉打下,仿佛毫无止境地坠入这深海之中, 封印之境的这方深海几乎没有一个活物存在,微弱的光亮越发远离他们,如同要将人彻底撕碎的撞击轰然打下,如果不是叶齐早就稳稳抓紧了那三人,只怕他们早在这漩涡冲撞,黑暗汹涌的水浪中被拍散了开来。 而越到汪洋深处,丝丝缕缕的初魔之气便越发可怖地横冲直撞进叶齐的身体里,叶齐已经没有再勉力炼化的意思,此刻他费尽心神抓紧昏『迷』过去的三人,还有尽力辨明方向,控制着自己身形稳定下来已经花费了他太多的力气。 而那初魔之气沉淀在他的血肉之中,将他的灵力逐渐杂化,排出之余,这方封印之境固然还有留存在他身体上的封印之力,然而已经不像最开始一般地要将他压得没有喘息之地来。 等他们被暗流疯狂卷涌颠倒的速度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有略微停下的意思,叶齐方才叫醒了昏过去的和麓。 和麓有些晕晕乎乎的,显然被数十万米巨浪拍打着的后遗症还在,它此时还没有完全醒过神来。 叶齐想要开口,然而声音完全吞没在了汹涌可怖的巨浪拍打声中,无奈之中,叶齐只能以口形不断示意,重复着一个“龟”字,然后不断提着自己手上已经重伤昏『迷』过去的鹤合欢,莫伶仃两人作为提醒。 到了这时,已经跟着他不知道被暗流裹卷着不知绕了多少次的和麓,方才略微醒觉过来。 和麓转身一变,便恢复成了叶齐最初见到的盛着妖舟的巨龟样子。 对于依水一族的和麓而言,当它彻底醒转过来之后,在颠簸翻滚无比的海浪之中,它的龟身开始能保持一个极端平稳的弧度,叶齐搂住幻魔剑龟的脖颈,方才在巨浪翻滚中,勉强将莫伶仃与鹤合欢两人绑在和麓的脖颈之上,然后自己翻身坐上了幻魔剑龟坚硬却平稳的龟壳。 叶齐略微动用了些许灵力,将莫伶仃与鹤合欢与他所在之处笼上了一层防御护罩,封印之境宛如银针般无处不入地痛楚卷土重来,叶齐忍耐着将些微的灵力注入这两人体中,确保鹤合欢与莫伶仃两人没有『性』命之失去后,就任由初魔之气挤占在他的身体之中,当封印之力在一个可以承受的范围之中时,他方才长松了一口气。 海水仍是在汹涌地翻卷鼓胀着,在等待鹤合欢与莫伶仃两人微微醒转过来后,担心那魔物可能察觉到他们这一处的动静,叶齐便示意和麓恢复了人身。 鹤合欢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重伤虚弱,口型却努力闭合着,哪怕他们几人一直在颠簸的海浪中,叶齐也能看到他着急无比的神『色』。 而在努力控制着几次口型之后,叶齐也终于能读懂了鹤合欢所说的字眼。 “不是……鲲二……诞下……魔嗣。” 叶齐神『色』一肃,鹤合欢所说的在某种角度甚至与他和朝见先前所想的有些许重合。 而在控制着自己猛然点了点头,鹤合欢意识到叶齐也看出了这一点之后,方才终于放下紧绷的心神,他伸出手,努力地去够叶齐另一边提着的莫伶仃。 先前在遇到鲲二爆发时,莫伶仃是护在鹤合欢身后的,因此男人的伤势比鹤合欢要沉得多,然而即使如此,莫伶仃勉力睁开眼,望着鹤合欢尽力伸来的手,最终他也是伸手缓缓握住了鹤合欢的手腕。 在又一个浪头拼命打下之时,两人终于能彼此拥抱到了一起,叶齐索『性』握住莫伶仃的指节一松,让鹤合欢抓紧了那人,而和麓挠了挠头,最后还是红着脸地一手搂紧了两人的腰身,一手再抓住叶齐抓住鹤合欢的手腕。 此时的叶齐终于有空抽出天魄剑,凭借着明灭不定的剑光一次次劈斩出来,他终于能稳定掌握了控制方向的去处,在看到不远处类似于岛屿一样的黑暗土层之后,叶齐不再犹豫,不管是囚岛还是虫岛,他们一日不从这海中脱困出来,那初魔之气只怕会越发地腐蚀他们的身体。 哪怕是此时面对虫王或是直面那魔物,也好过最后活生生地被堆死杂这海洋之中来得痛快。 决心已定,他一次次地劈斩出凌厉的剑光,细密的剑痕在叶齐身旁微微亮起,隔开了一片宛如银光闪耀一般力道被缓冲下来的地带,叶齐宛如船舵一般控制着他们四人的行进方向,对抗着海浪推涌裹挟的力道,而在一次次方向的不断调整之中,他也终于离着那看中的土层越来越近。 终于,当天魄剑毫不犹豫地一道剑光完全击出,叶齐借着天魄剑固定上的力道,将自己手腕紧抓的三人猛然向岛屿上甩出,下一刻,他自己收回天魄剑,一寸一寸地沿着黑暗华润的海藻土层,艰难地爬上岛屿。 被海浪冲击得支离破碎的岛屿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土壤和植被的痕迹,只有一寸寸冷硬『裸』『露』开的礁石,显现了这本来是一处岛屿的痕迹,鹤合欢三人摔上的地方礁石寸寸碎裂开来,然而三人身上就连一个印子都没有过多留下。 毕竟是金丹以及以上修者的肉身,仅凭这些许冲撞的力道,他们也只是微微眩晕了一瞬,如今叶齐借着天魄剑爬上礁石,他们也纷纷站起,走了过来。 鹤合欢与莫伶仃虽然几日都泡在海水之中,然而先前可怕的极重伤势因着强横的肉身体质,已经完全愈合,如今两人面上除了些许苍白,看不出太多异样来。 然而低头望了一眼两人始终握紧的手,叶齐心中还是生出了唏嘘感叹之意来,在他这几日拼死拼活的将两人带上岛屿的过程中,这两人在他身旁无声无息地就走到了如今这个连牵手都似乎极其自然的地步。 先前在惊涛骇浪中自保无暇,叶齐也没有过多心思想些什么,然而如今看着两人共度了生死之后,无声中仿佛已经将『性』命交给了彼此依托的姿态,虽然对男子间的结合还是有些惊讶,叶齐心中却还是或多或少地生出了些许艳羡来。 毕竟能在漫漫而生死不知的大道之上,仍有彼此『性』命相托,而能稳重依靠,心心相印的道侣,也是一件极其稀少的事情来。饶是叶齐已经做好了在他攀登大道的有生之年,都不可能遇到这样一个人的打算,然而真正见到了这种道侣的存在,他心中还是怀着祝福这一双人能长久走下去的情绪的。 呕出了这几日来吞下的海水,鹤合欢与莫伶仃两人方才恢复了些许言语的能力。 习惯『性』地握紧自己身旁的手,鹤合欢直接说道。 “叶道友,那魔物已经诞下了魔嗣,在鲲二出现的那一刻,它的身体僵硬,没有躲开那海浪的冲击,那魔物体中可能发生了我们都不知道的异变……” “嗡……” 鹤合欢还待继续说下去,四人却在此时察觉到他们脚下传来的嗡鸣震动,就如同有着活物在这礁石下爬动一般。 下一刻,叶齐手腕使力,他面『色』微冷地用天魄剑向下一戳。 一触即碎的礁石下,密密麻麻的异虫从破开的石缝中涌出。 第515章 不对 叶齐可是记得这些成熟异虫连金丹修者的肉身都能毫不费力地啃噬一尽的样子, 纵使眼下地下钻出的都是密密的一片初生异虫, 叶齐也没有放松半分。 在他在密密麻麻的异虫中清出一条出路时,鹤合欢却是微微地清了清声, 男人用着些许虚弱的声音说道。 “我们是到了虫岛之上。” 纵使要一人开出足够四人通过的通道, 叶齐此时也不忘回答鹤合欢的问话。 “确实是虫岛, 这些虫子已经将岛下快要蛀空了。” 鹤合欢微顿了一下, 方才出声问道。 “我听说这些异虫可以吞噬同族的尸身强大己身,叶道友可有考虑过将自己收服的那只异虫放出来,毕竟如今我们三人帮不上忙, 也只会拖了叶道友的后腿, 若是有那异虫吞噬这些异虫的尸身, 待它强大起来后, 或许它也能帮得上叶道友,或许虫王也会被引出来。” 听出了鹤合欢竟是想现在就尝试突出封印之境的念头, 叶齐以天魄剑扫开一片通道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自然是有考虑过鹤合欢的这般做法的,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手上的这个异虫根本不是寻常的虫种,而是曾经巅峰战力达到了金丹层次的虫王, 若是在外界,哪怕虫王恢复了金丹实力,叶齐也有自信能杀掉起了异心的虫王。 可是在这封印之境中,若是随着虫王实力增强,它逐渐恢复了自身记忆,那么他们毫无疑问就要在重重险境的情况下, 还要招引一个极大的敌人,而若是叶齐手上的白虫将另一头虫王引来,那么他们就几乎面临魔物,封印之境和两头虫王夹击的可怕境地。 因此哪怕清楚自己暂时有控制白虫的能力,叶齐本能还是不想让白虫有任何一丝实力增强,恢复意识的机会。 然而在如今如此危急的关头下,就如鹤合欢所说,他不拿出能够增强战力的白虫,那么哪怕是眼下这些连绵不绝冒出的白虫,也足以将他们堆死在此处。 纵使心中仍有着层层忧虑,在这动作一顿的功夫中,叶齐还是想明白了,只有度过现在的难关才是关键。 不再藏私,将着封印之符中的白虫拿出来,叶齐这次紧握着天魄剑,就放缓了用剑的速度。 固然密密麻麻的异虫堆积而上,他感觉一时的压力增加了,然而在他护出的空间之中,白虫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天魄剑斩断的异虫尸身,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白虫的身体飞快地膨胀了起来。 虽然外表看来还是软绵绵的如同蚕宝宝一般的身体,然而在神魂中感觉到属于白虫的印记越发增强,一股隐隐的脱出掌控的危机感还是出现在叶齐心中。 不过有了实力逐渐强劲起来的白虫辅助,叶齐逐渐地也能感觉到实力微减。而在虫王的实力到达筑基之后,所有在一开始猛烈冒出来的异虫们顿时仿佛感受到了天敌一般,从着各个方向四处逃窜着,这次倒不是它们再来围堵叶齐四人,而是虫王猛然一张口,就吞噬掉了数百的白虫。 白虫肉身防御并不强劲,只是牙口能破得了金丹修者的肉身防御,如今在一个实力被叶齐刻意培育强劲,而且曾经是金丹境界的白虫面前,或许是受着冥冥间本能的影响,哪怕是面对叶齐银芒一闪,就带走百数头白虫的天魄剑尖,也未曾有过任何恐惧,前仆后继的白虫反而真正地奔逃开来。 而让叶齐真正一凛的是,当他命令白虫停止追击其它异虫的时候,他能感觉到神魂中属于白虫的印记微微松动着,而哪怕冒着违背主兽契约的痛楚,白虫也是将肉眼可见的异虫完全吞噬完全后,方才慢吞吞地回到叶齐身旁。 如今的白虫已经有七八岁孩童一般的大小,哪怕是来到叶齐他们身旁,完全直起的软节也几乎到了他们的腰身。 而望着白虫黑蒙蒙,却不如最虚弱时清透澄亮,让人一望就知道它所有心思的黑瞳,叶齐按耐下从脊背泛起的寒意,纵使没有感觉到白虫想要吞噬他的念头,然而主宠契约的层层阻碍,还是让他明白了,哪怕他能够毫不惧怕虫王布置虫种,控制他的危险,可是异虫果然是不折不扣,丝毫不受任何契约以及神魂能够控制的妖物。 因为就如同蚯蚓断体一般,白虫也曾经被叶齐神魂中的星域吸食掉大半的神魂,而在完全虚弱时,它显示出来的纯正懵懂状态,与现在吞噬了诸多异虫,展现出来的叶齐也看不明白的状态是截然不同的。 按照叶齐的理解,那么也可以说虫王是可以由许多虫种神魂以及肉身组成的,而他最开始遇到的虫王被星域吞噬掉大半神魂后,剩余的一小部分神魂被他下了主宠契约,然而当白虫重新吞噬掉那些虫种之时,这份神魂之契的影响力却是可能被许多重新组成虫王神魂的部分给压制了。 那么也就是说,当他面前的白虫真的恢复金丹实力,变成他初见的虫王后,若是舍得断掉那部分神魂,虫王又有可以脱离他掌控的可能。 在看着白虫不顾他命令,继续扫『荡』的时候,这些念头在叶齐脑中完全闪过,他已经做好了若是虫王失控,第一时间斩杀虫王的准备。然而直到白虫慢吞吞地回到他身边,仍然没有从那印记中感觉到半分白虫妄想挣脱的想法之后,叶齐才略微放下心来。 也就是在这时,叶齐神魂中陡然感觉到了印记中来自白虫的亲昵讯息。 “主人。” 白虫伸出繁密的节肢,想要攀上叶齐的身子,然而瞳眸沉黑的青年只是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再没有白虫记忆中半分淡漠却至少没有过多敌意的样子。 当看到冷冷的剑锋在它面前时,白虫愣了愣,却还是乖乖地将自己微微站起伸出的节肢缩了回来,然而它还是想极力为自己辩解道。 “它们都太危险了,不全部吃掉的话,我强大不了,是保护不了主人的。” 白虫认认真真地说道,然而它黑蒙蒙的虫眸,已经显现出了让叶齐脊背微微发麻的密密复眼样子。 就如同他第一次见到人型的虫王时,虫王曾经『露』出密密麻麻的复眼模样。 而在察觉到白虫口气中已经越发成熟,再没了最初半点稚嫩懵懂,而越来越像他在黑行城中遇见的温雅和煦的虫王模样后,叶齐更加明白只怕那白虫脱离他的控制,已经是时间的问题了。 他也不犹豫,直接伸手抓住脚下的白虫。果然,下意识地,哪怕意识里已经认为了叶齐是它的主人,白虫锋利的节肢还是迎上一划,白虫眼中些许空茫和出于强大血肉渴望的贪婪一扫而过。 叶齐当然毫发无损地迎上了虫王的攻击,他伸出手,看似施展着封印之符将虫王封存起来,然而已经压下白虫所有本能的反抗,将白虫再度强大起来的半熟神魂吞入星域之中。 感觉到神魂中些微的放松和强大,再感觉到来自封印之境更深的些许压迫,叶齐没有丝毫犹豫,当他将懵懂的白虫再度从封印之符中取出时,白虫固然没有再感到可怕的饥饿,可是能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实力一减,脑中本来清醒的神智也开始昏昏沉沉了起来,却是本能地在叶齐再度驱使下吞噬着些许的虫尸。 和麓与莫伶仃两人看不懂叶齐的做法,然而鹤合欢微微眯了眯眼,眨眼之间却是表现得与最初无常,但是他握住莫伶仃的手已经用力地微微绽出了青筋。莫伶仃似乎意会到了什么,他以为鹤合欢在为他们未知的前路感到不安,便加紧了几分反握住鹤合欢的力道。 而在『逼』退了白虫,收拾掉了虫王强大的后患之后,叶齐方才放下心来,有时间在虫王的印记之中慢慢搜看着,终于,他感觉到了白虫世界中那一直气息强大的红点存在。 只是与他们想象的情况不同,那红点不仅没有被禁锢在这处岛上,而是在一处离这里不是太远的地方,而且能看出那元婴虫王的力量气息不断削弱着,有着隐隐败亡的迹象。 叶齐敏锐地感觉到了些许不安,这次他没有藏私,将白虫能够感知到元婴虫王的气息告知给鹤合欢几人。 鹤合欢顿时与叶齐同时想到了同一处上。 “那魔嗣已经开始吞噬虫王了。不对,它怎么可能诞育得如此之快?按照我们的预期,若是那魔物以卵诞下,至少要过三月,那魔物方才有真正破壳而出,吞噬虫王力量的可能,然而若是那魔物以肉身诞下,以着这处封印之境的阵法限制,那魔物至少两月才可能有诞育可能,而一月时间都需要照看那被封印之境大部分力量镇压的魔嗣。” 这一番话鹤合欢在介绍那魔物时也和他们说过,只是如今看来,显然是鹤合欢得到的这消息有所缺漏。 然而鹤合欢仍然紧皱着眉头,断言这推测是结合着囚岛上许多修者的推衍计算,和这处封印之境所得到的最少日期,而那魔物若是想要无恙地诞下最为完整的魔嗣,那么这其中需要的时间只怕要比他们推测的还要多上不少。 毕竟肉身再为强大,那魔物也不可能为那魔嗣承担封印之力,若是魔物没有任何准备与养料就诞下魔嗣,魔嗣出声即遭到整片封印之境封印之力的镇压,随时都有肉身崩溃的可能。 第516章 知法犯法 然而那魔物诞下魔嗣的事实就在面前, 叶齐三人除了哑言之外, 也不可能为正在苦苦思索的鹤合欢提出多少建议。 而鹤合欢皱着眉,只是没有头绪, 很快他就不再想魔嗣的事情, 鹤合欢当机立断地开口说道。 “叶道友, 趁现在那魔嗣在与虫王缠斗, 我们不如一鼓作气冲入虫岛之中吧,如今太多的事情发展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之外,或许我从葵女口中得到的讯息已经不再可靠, 但有一点应该是肯定的, 那就是无论最终是魔嗣还是虫王胜出, 胜者最后都没有必要再留下我们, 毕竟魔物已经不再需要我们体内的精血诞育魔嗣了。” 看着众人隐隐认同他的说法,鹤合欢方才继续开口道。 “我本来猜想的或许是那魔物诞育不足, 方才会诞育得如此迅速,然而按照叶道友所说, 那虫王竟然不是魔嗣的一合之敌,魔嗣显然已经发育得非常完善了, 我们也只有现在趁着魔嗣没有融合虫王力量的时候,才有逃出这封印之镜的可能了,我本以为那魔物之所以没有杀尽我们,或许也有借我们逃出……。” 鹤合欢的声音一顿,方才继续说道。 “只是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或许我们已经陷入了看不清的『迷』障之中, 现在也唯有尽人事知天命了。” 深深望了一眼和麓,鹤合欢方才将视线真正地转到了叶齐身上,鹤合欢面上再没有丝毫轻慢的神情,冷肃无比地说道。 “叶道友,如何突入这处虫岛的中心区域,我们只能靠你了。” 明白现在已经是生死一线之时,叶齐也不多犹豫,他立刻点头。虽然他仍然不想虫王太快恢复金丹境界,可是在如今的情况下,毫无疑问,只有白虫的实力迅速提高,他们才能立刻到达虫岛了。 而在领着白虫与鹤合欢几人一路杀进虫岛中心之时,鹤合欢也毫不犹豫地将剑阵之法传给了叶齐与莫伶仃。 这剑阵之法竟然刻印在一处微弱得一触即逝的柔软云雾之上,只见云雾之中两套缩小的小剑以着极快的方式刺伸缩合,一套宛如符阵,又宛如声势浩大得可破云霄的剑法如行云流水般施展而出,纵使那缩小的小剑不过豆粒大小,然而两把剑组合而成散发出的凌厉剑光,几乎将这处云雾立刻刺得一暗。 而当这套剑阵在云雾中施展了三次之后,这云雾立时就消散开来,化作一片清淡云烟、 也不怪鹤合欢这时方才将剑阵之法给了他们,叶齐一边挥展着天魄剑击杀异虫,留给白虫吞噬的空间,一边小心地参悟记住这套剑阵之法。因为他分出去的化身早在灵舟上的人回到城池时便已经回复到己身,如今他的神魂可谓是再圆融合一不过的境地。 而在画卷中经历了堪称生死一线的历练之后,如今不过一心分为三用,叶齐仍没有『露』出任何勉强之『色』,这也让一开始颇为悬起一颗心的鹤合欢长松了一口气。 此时鹤合欢与和麓两人也不再犹豫,伴随着白虫实力越发强劲,叶齐为他们三人开出一条通往虫岛中心的去路。 而在这阵法云纹密布脚下每一寸的囚岛之中,哪怕鹤合欢与和麓两人再如何精通推演之法,仅凭着他们这一路来仅仅窥到的阵法一角,他们也根本不可能从这封印之阵中找到这阵法的弱点来。 越是进入虫岛的腹地,叶齐一行人面临的异虫的反抗也越发可怕。而和麓与鹤合欢脸上的神情也越发凝重,因为他们终于发现,哪怕这处虫岛是名义上的封印之阵的阵眼中心,可是这封印之阵却是实打实的由一整块凡界镇压而下的。 这浩浩『荡』『荡』的天地之力压在这处封印之阵上,也就意味着他们若是想要在这封印之阵上打开一个缺口,那么这浩浩『荡』『荡』的天地之力也同样会从那个缺口出灌涌进来,到时只怕是在这方封印之境彻底破灭之前,他们就要被这股涌进的天地之力首当其冲地泯灭为齑粉。 而叶齐虽然将大部分心神用于灭杀白虫之上,然而听着鹤合欢与和麓的交谈,以着他现在的阵法造诣,他自然也能从鹤合欢与和麓推衍出来的阵法全貌中隐约看出这一点。 心中微沉着,纵使天魄剑扫『荡』开来的剑芒仍厉光不减,然而场中几人的心都在慢慢沉了下来。 事实上,陷入如今的这种境地,他们已经可以说是身不由己,而且先前讨论出来的逃离秘境之法也已经证明可行『性』不大,然而在后有虫王和魔嗣,以及不知躲藏在何处的魔物之下,他们也不得不只能一路硬着头继续前进下来。 而在久久的沉默之中,鹤合欢却是索『性』将莫伶仃拉到了自己的身旁,鹤合欢一边继续将心神放在了推衍之上,一边在用着隐而不『露』的含蓄方式交代了他们的推衍结果后,鹤合欢索□□代起了他在宗门中各种法宝和空间法宝所置之处。 莫伶仃也不是蠢笨之人,渐渐地他已经听出了鹤合欢与和麓讨论出的结果中不祥的意味,他果断开口道。 “一定没事的,”莫伶仃语焉不详地说道,但他相信鹤合欢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而且……太上长老,一定会救出你的。” 鹤合欢眼神一暗,却笑意如常地继续说道。 “太上长老闭的是生死道关,若是他真的出关,就应该继续渡天劫,飞升灵界了,只怕也赶不及救我了,修士生死有命,莫道友不必担心我,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好了,你乖乖去参悟剑阵吧。” 不自觉地,鹤合欢语气中就透『露』出了些许哄小孩的意味,莫伶仃皱了皱眉,他还想说什么,却发现鹤合欢已经无声无息地放开了握紧着他的手,转头再专注地与和麓推衍了起来。 这是大事,莫伶仃自然不敢随意打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手中空『荡』『荡』的触感,莫伶仃有些不适应地缩了缩十指。 他自然知道,以着化身赶来此处的他,哪怕化身真的与鹤合欢他们一同泯灭了,他的本体也不会受到太过可怕的伤害的,只是想到鹤合欢与他认识的这些人要在他面前死去,而当他的化身消泯,本体睁开眼时,他将会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到了这时,莫伶仃心中方才涌现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悔感情来了。 早知道,莫伶仃心中暗暗想到,早知道他应该以本体来到此处的。 这样哪怕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他也不会有如现在一般的挫败感觉。 然而莫伶仃明白,现在多说无异,他的化身帮不上什么忙,而他们这一行人若是有些许生机的话,那生机或许就落在玄门长老上了。莫伶仃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说动掌门,请下灵界修者,或是让鹤合欢的父亲现在便出关。 哪怕可以模糊了孩童时的记忆,莫伶仃下意识地还是觉得,能够养出鹤道友这样的太上长老,不会在知道自己的孩子身陷险境之时,还要拼命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大道的。毕竟暂时出关,无论损失有多大,终究可以慢慢养回来,可是若是唯一的孩子死在了此处。 以着太上长老此时的体质,只怕再诞育下子嗣已经是千难万难了,更不用谈再诞育下如同鹤合欢这般优秀的子嗣。不知不觉间,莫伶仃脑海中根深蒂固的对于鹤合欢的所有不好印象都完全烟消云散了,如今他满心满眼看到的只有一个云淡风轻,却仍是若无其事地挑起生死重任,并且毫无畏惧地面对生死的鹤合欢。 本体睁开眼,莫伶仃不再有任何犹豫,在继续向着玄门大殿会事而来时,望着一如之前挡在他面前,一脸为难的玄门弟子,这一次莫伶仃没有再听他们口中劝说着的宗主正在商讨大事,请您隔半月再来的胡话。 再隔半月他还能见到全须全尾的鹤合欢吗? 将着阻挡他来路的玄门弟子一掌轰出,纵使心中的急躁之火已经熊熊燃上,莫伶仃还是克制着力道,确保自己不会真的伤及那些弟子。 然而当他猛然推开大殿大门,无数流光灿烂的宝座之上,许多修者的幻影模糊林立着,哪怕以着莫伶仃元婴修为,他也能感觉到这些修士身上的气势甚至有不少远胜于他。 然而在急迫感催动之下,他没有半丝犹豫,第一时刻便找到了处于首位的宗主,然后立刻跪下,然而跪下的力道没有控制,以着灵石熔铸成的黑青石砖冷冰冰倒映出模糊的面容,纵使金丹修者一击也打不碎的堪称法宝的灵砖,却在莫伶仃的一跪之下裂开数条石缝。 而看着莫伶仃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宗主几乎第一时刻就反应过来莫伶仃是为谁而来,而他们商讨了足有数月,也久久争持不下的也便是莫伶仃传来的消息,如今看着莫伶仃这幅样子,宗主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他这位刚正不阿的玄门司主,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惊天之语来,宗主立刻抢声喝到。 “身为玄门司主,妄自闯入玄门大殿,莫长老莫非是想要自己受一趟刑司之苦不成?” 而哪怕面临着诸多大能修者的威压,莫伶仃的脊背也仍然如同青松般挺得笔直,就如玄门宗主害怕的一般,莫伶仃唇线抿直,一张本就冰冷阴沉的面孔此时更是没有一丝表情地说道。 “擅闯大殿,该鞭一千。莫某知法犯法,自然罪加一等。身为有罪之人,自然不该担负刑司之主一职。” 听到这里,玄门宗主脸『色』一变。 第517章 大狗 他以擅闯大殿问罪莫伶仃, 就是想堵住莫伶仃把更深的罪责往自己身上揽的想法, 却没想到莫伶仃还是这般油盐不进,竟还是不顾他的一片好心, 仍要冒着天下之大不匙将最终的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而看着莫伶仃这幅不管不顾的样子, 玄门宗主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重了三分。 他自然是明白莫伶仃闯入大殿的来意的, 而他也不是不想救出秘境中鹤合欢与莫伶仃的化身, 可是那封印魔物已经远超凡界修者所限之事,已经牵扯众多,如今已经不是一个长老, 或者是玄门宗主, 抑或者是太上长老开口就能决断的事情了。 若是能将这头魔物收为己用, 又或者是禀明灵界上与玄门关系密切的大能修者收服这头魔物, 取出魔嗣交于玄门,玄门定然能得到天大的好处来。如今便连闭关已久的不少太上长老都被此事惊动, 而玄门大殿的这场会议已经开了数月不绝,哪怕玄门宗主与诸多大能都是以着化身或者一道符纹幻影参加, 如今也不由起了些真火来。 然而有一点却是在座的太上长老们都认同的,那便是这魔物身上的好处一定要留在玄门之中, 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能拿到这魔物的全部好处,哪怕这魔物有着肆虐冲击其余凡界的结果,玄门修者至少有守住自己这方凡界的把握,也不会让其余灵界不知名的修者分了这杯羹。 更何况当初那魔物镇压在此处,定然是有利可图,而那重利也让镇压那魔物的修者认为值得用一界镇压的, 因此这魔物身上定然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极其重利。而面对如此重利,莫说是鹤合欢的父亲,仅有一位太上长老主持不了大势,更何况鹤合欢父亲现在都没有现身的迹象。 这样一声不吭的风格,显然不符合鹤太上长老的为人,因此如今玄门大殿中的众修已经默认了那名唯一可能为鹤合欢说话的太上长老若不是在闭生死关,便是已经魂消道陨,不在这凡界之中了。 如此一来,众位太上长老自然无人关心身处在封印之境中的鹤合欢『性』命如何,毕竟一头实力远远高于凡界修者上限,而且身上存在着极有可能灵界修者都动心利益的魔物,已经远远高于那一个区区元婴修者的『性』命。 再加上鹤合欢一向在玄门中声名不显,甚至多以好『色』闲逸的恶名传出,哪怕是在玄门大殿中公然讨论放弃鹤合欢,也是没有一个太上长老会站出反对的。 而太上长老不开口,名义上参加的实际上掌管玄门事务的长老们自然也不敢妄自开口,然而玄门宗主模糊间有一种预感,那便是那不敢开口的人中,定然不包括化身已经进入了封印之境的莫伶仃。 虽然玄门宗主相信莫长老一定会以宗门利益为先,可是在经历过了莫伶仃无论如何去寻鹤合欢的事情之后,玄门宗主却是在这件自己最应该相信莫伶仃能公正无私的事情上,有了些许不妙的预感。 现下望着大殿中直挺挺跪着的莫伶仃,玄门宗主顿时明白,他这隐隐间存在的不祥预感果然成真了。 众多太上长老的化身和虚影都在此时将视线投注给了莫伶仃,对于莫伶仃这个尽职尽责,公正无私的玄门司主,他们都是有着些许印象的,然而这不代表已经退出玄门俗物掌管的他们,能够忍受一介小辈对他们指手画脚。 莫伶仃仍是无声地跪着,而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然而膝下石砖的裂纹已经悄无声息地扩大开来,甚至隐隐的血腥气息已经在这大殿之中蔓延开来。 玄门宗主立刻明白,现在已经不是和稀泥的时候了,显然已经有些太上长老看不过莫伶仃的举止,已经在给莫长老些许教训了。作为看着莫伶仃长大的玄门宗主,禹止自然不忍心看着莫伶仃再受这般磋磨下去,他当机立断地喝道。 “革去莫伶仃刑司长老一职,贬为外门长老。莫长老,我们仍在商量大事,你若是执意参加,便选一位入座吧,以后不可再犯知法犯法之事。” 从掌握着大权的刑司长老,贬为最为低级的外门长老,这之间的供奉和待遇,却是足足差了数个等级,然而莫伶仃神『色』不变,他自然知道这是宗主对他的爱护之意,而他所求也不过是位列众位长老之中,能够发出自己的声音罢了。 不让宗主为难,莫伶仃神『色』如常地应了下来,再起身时,他跪下的灵砖已经碎为了片片齑粉,而以着元婴修者几乎转念之间便能修复崩溃肉身的速度,莫伶仃身上浓重的血腥气息却是久久未散。 在各『色』或冷淡或轻蔑的目光中,莫伶仃进入的只能是思最为偏远的位置,男人脸『色』苍白,却是不减凌厉的姿态与威势浓重阴沉的眉眼,安静地站在了一角之中。 等到玄门宗主得到了众多人的意见,再度开始商讨之时,莫伶仃沉默得几乎被众人遗忘的身影方才微微一晃。 感觉到皮肉下仿佛被锥心的痛楚相抵,莫伶仃仍然神『色』不变地开口说道。 “请各位听我一言……” …… 虫岛之上,莫伶仃的身形微晃着,他神『色』本就冷漠暗沉,因此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神态的变化。 莫伶仃本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他在大殿之上的建议毫无疑问被太上长老驳回,而且因为他出言顶撞一位太上长老,身上受了一击,哪怕最后被宗主保下,打入刑司之中,也仍是不可避免地神魂受到了重创。 他本就不是主修神魂的修者,主体的神魂受到重创,这处□□自然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莫伶仃刚刚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他这处□□没有流『露』出太多异状,便察觉到鹤合欢猛然抓住他的手,神态略微带着焦急的人紧盯着他的眉眼,气势凌厉地问道。 “怎么了?” 莫伶仃没有想到他只是身形略微一晃,身上的异况就能被鹤合欢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他敏锐地感觉到即使他把主体在大殿上据理力争的事情说出来了,鹤道友只怕也不会感动一句,反而说不定会骂他一句蠢,因此他极为聪明地闭口不言,毕竟他自己编造出来的谎话,他还是相信鹤合欢就能一眼看穿的。 然而鹤合欢可没有放过他的打算,本来清淡如闲云野鹤般的鹤合欢此时流『露』出浓烈得近乎摄人的怒意。 “你说还是不说?” 见抵抗不成,莫伶仃也没有法子,他只能一五一十地说了。担心鹤合欢会被那些人怀疑的太上长老闭生死关抑或者是道消身陨的事情还有不好的传闻刺激,他语焉不详地没有把事情的全部完全说出来。 然而察觉莫伶仃话中的吞吞吐吐,鹤合欢还是知道了莫伶仃极力想要隐瞒他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骂你。” 感觉到莫伶仃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绷紧,鹤合欢越发觉得他握住了莫伶仃的七窍。 “你是为我好,我知道的,”鹤合欢眉眼温柔地笑了一笑,这样的鹤合欢是莫伶仃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以后别做这样的傻事了,我如果有把握那群长老能被说动,我早就教你该怎么说了。我是知道不可能劝得动他们,才不让你去做无用功的。” 第一次鹤合欢没有开口直接损人,而是耐心而平和地将其中的道理一一告诉给了莫伶仃,而莫伶仃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他不甘心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到。 而看着莫伶仃下颌已经紧绷到极致,男人容貌冷峻,就如同潜伏在暗夜里一樽随时暴起的杀神的神情,想到这神情中可能有一分是为了他而流『露』出来的,鹤合欢心中不由带了些许安慰,他温声劝道。 “安心参悟你的剑阵,我们现在也不是真的就走到死路了。若是一切都清晰可见,那才说明这局面都在魔物布置之中,如今诸多变数交杂在一起,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也未必不能挣出一线生机来,祸害遗千年,我没那么容易死。” 鹤合欢含笑说着,却见莫伶仃认真地拉下了他拉着他的手。 鹤合欢心中微微失落见,却听见莫伶仃以着前所未有的姿态闷闷说道。 “鹤道友不是祸害,我知道你不是恶人。” 说完这一句,或许是太过词穷了,莫伶仃也再找不到任何一句恰当的能够表明他心情的话。 而看着莫伶仃这一副搜读刮肠的样子,鹤合欢被逗笑了,他心中不知怎的就陡然放松了下来,突然觉得被困在这处封印之境,倒也不是全然地坏事。 “谁说我是祸害了?算了我不逗你了,你好好参悟剑阵吧。” 鹤合欢直起手,有些无奈地胡『乱』『摸』了『摸』莫伶仃的头。 玄门司主头上的触感就如同一只大狗一样,鹤合欢不禁这般想道,而他也确实是毫不顾忌地讲这番话说出来了。 莫伶仃皱了皱眉,鹤合欢本来以为他要反驳的是一只大狗的触感,却没料到莫伶仃认真说道。 “鹤道友为何要逗我?” 莫伶仃在鹤合欢心中最后一点身为玄门司主的尊严也跟着『荡』然无存了,鹤合欢大着胆子地捏了捏莫伶仃的脸,看着莫司主真的一副任『揉』任搓,面上还是一副冷肃威严的神情时,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参悟你的剑阵吧,莫司主。” 最后一句称呼,鹤合欢不由带了些揶揄的意味,莫伶仃没有听出,却也是能感觉到鹤合欢的心情高昂了几分,他心中轻松了些,却也不多想,便投入剑阵的参悟之中。 第518章 突破 叶齐一行人一路深入虫岛, 弯弯曲曲的礁石和连根拔起的巨树下的大坑密布着, 而越往深处走去,异虫的力量便越为强横, 而他身上的大部分修为被封印之力压制着, 因此哪怕明知虫王恢复实力的威胁极大, 叶齐也只能让白虫逐渐恢复实力, 帮他分担些许异虫的压力了。 而当白虫的实力悄无声息地积蓄到了金丹之时,白虫软和的身体化成人族形态,每一次白虫伸出数百枝节将身旁的异虫一扫而空, 抓入体内吞噬时, 叶齐压抑住想将他身旁化为人型, 而且已经和最初他所见虫王人形有七分相似的白虫斩杀的想法。 察觉到神魂中属于的印记没有过多异动, 然而印记上一股不祥和野蛮气息隐隐弥漫出来,叶齐也不去在此时探究虫王到底是恢复了记忆在他身旁作戏, 还是真的没有恢复记忆。既然虫王没有完全撕破脸和向他动手的打算,叶齐姑且将将虫王看成是一股能用的战力。 到了后来进攻入虫岛腹地时, 已经逐渐是虫王每一处出手的威势占据上风了,叶齐能感觉他身上压制的封印之力越来越沉重, 然而在本就压制异虫封印之力比较地位的虫岛之上,虫王却是随着大开大合的吞噬之势,强大得无人可敌的威势越来越明显。 “主人,我的同类来了。” 男人微微肃冷的面容上显出了万分的警惕与敌意,而神魂无法轻易探出体内,叶齐自然不会怀疑如今只有白虫能够感知到的另一头虫王的动静。 然而出乎叶齐意料之外的是, 他本以为会站在对立面的白虫,此时却是毫不犹豫地以着保护的姿态将他护在身后。 下一刻,一点黑点从天空中出现,伴随着天际仿佛被撕裂开的一道红光,红光中包裹着的一头满身是血,半人面半虫面的虫王便向他们所在之处猛然冲来。 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语,甚至没有一个预警的动作,爆空之声撕裂般响起,那头伤势可怖的虫王发出一道怒吼,声浪宛如惊雷一般,爆破开层层声浪。 而白虫也毫不犹豫地猛然冲起,脚下的礁石猛然绽裂开无数裂纹,白虫如同炮弹般迅猛的身影毫无畏惧地向着虫王扑上,虫身上的肢节与虫王的身体碰撞在一起,激起猛烈的仿佛金戈相交的火花。 两头化为虫身的妖族对战是一招比一招凌厉而致命的凶猛,几乎没有任何和谈的念头,伴随着轰然震『荡』开的闷响气波,两妖沦为战场之处,虫岛几乎被他们战斗的余波一寸寸打沉入海。 上一刻微微占据了上风的白虫,下一刻就被虫王猛然刺到数十丈外的海中,撞出滔天巨浪,然而白虫伸出尖锐而可怖的口气,硬生生撞回虫王的力道重如万斤,整处虫岛就如同被雷霆打下一般,发出不支的震颤来。 而鹤合欢与和麓的推衍也没有耽搁,在施展法术激发了身体中的潜力之后,几乎瞬息间,两人的气血猛然衰竭着,然而虫岛封印中心的阵眼破绽也还是被他们推衍了出来。 纵使局面已经渐渐向白虫有利的一方靠近,然而众人还没有放下警惕之心来。因为白虫之所以能在一刻间就在与虫王对战的局势中稳稳占据上风,那是因为虫王先前就遭到了重创,而能够重创虫王的对象,除了那魔物刚刚诞下的魔嗣,众人已经找不到还能有哪个存在能做到这一切。 显然,那魔嗣的实力已经强大到足以吞噬虫王,那么魔嗣肯定也不会对与虫王同等存在的白虫心慈手软。而等到他们连唯一一个能勉强发挥些许实力的白虫都失去后,他们这群修者可以说就再也没有逃出这封印之境的希望了。 毕竟连魔物都对他们再无所求,那魔嗣吞噬了他们的血肉,显然也要比吞噬虫王的血肉要划算得多。因此哪怕明知破开封印之境是一个死局,可如果在这个危局里不能破开一条道路,他们能到达的也只有一条能看得见终点的死路了。 叶齐等人都清楚这一点,因此他们打算仍然按照计划破开封印之境的一个缺口,只是这次不是为了逃生,而是为了让那魔物不要再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毕竟比起一群蝼蚁,那魔物无论有何种谋划,它的注意力都应该放在更高的层次上,而那魔嗣或许也能被引开注意力,不再执着于他们身上。 也唯有在这一池清水被完全搅浑时,他们也才有趁『乱』离开的可能,不然在这一方之地里,无论是魔物还是魔嗣,想杀他们这群人简直是再简单也再有利不过的事情了。 因此在让白虫缠斗住虫王的那一刻,叶齐与莫伶仃也不犹豫,在鹤合欢与和麓推衍出阵法弱点之处后,莫伶仃立刻从乾坤袋中丢出一块白『色』的绢布。 那绢布无风而涨,横涨成足以将虫岛上空完全遮蔽起来的大小。 便只见白布上柔软如丝的灵光条条抽出,便将这虫岛边缘牢牢地包裹起来,再向下蔓延,将虫岛之上完全隔绝出一方空间来,从上方望去就宛如是这绢布将整处虫岛包裹成了半圆的球一般。 在无限寂静和黑沉当中,白虫和虫王缠斗发出的闷雷轰响也再传不到他们耳中,然而当这块绢布牢牢包裹起虫岛之后,叶齐等人都能感觉到身上的压制一松,那镇压得他们连气都喘不过来的封印之力一减。 莫伶仃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在这段进入封印之境,实力完全被压制的日子里,他已经忍受了太多只能眼睁睁看着,自身却无丝毫之力反抗的事情,如今封印之力终于无法再压制得住他丹田中的灵力,莫伶仃猛然拔剑。 便见一道长虹猛然而起,长啸一声,剑芒朝着叶齐冲天而来,叶齐不慌不『乱』,他的天魄剑猛然一挑,白练般刺目的雪白剑芒冲着莫伶仃的剑芒猛然刺来。 鹤合欢身上的元婴实力就在此时爆发,仅凭莫伶仃的一件宝物,自然不可能阻隔得了封印之境多久的镇压,如今那白『色』绢布上散发的柔白灵光已经如同绒羽一般层层散尽,众人都能看出这白布绝不可能支持到剑阵完全完成。 鹤合欢神『色』微沉,他几乎是一己之力硬生生地托住了绢布上受到的重压,然而推衍所耗费的心神与强撑这重压的重任压在他身上,鹤合欢的面『色』几乎瞬息间苍白如雪,他还要分神将浩博的灵力源源不断地冲入叶齐与莫伶仃两人的剑阵来。 乾坤袋中的傀儡早在先前深海秘境中和虫岛上时完全耗尽,此时鹤合欢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强撑起这方秘境的重压。 然而仅仅强撑了一刻,鹤合欢身上的灵气便枯竭无光,面上也显出了些许的枯槁之『色』。 纵使莫伶仃不能将心神完全放在旁处,然而男人也是十分清楚他们每拖延的一分一刻,对于鹤合欢是如何一种强撑的,身处于剑阵中心的叶齐自然能感觉到莫伶仃的剑势更加凌厉而锋芒毕『露』。 而剑阵本就需要彼此势均力敌,这样每一处阵纹上承载的灵力才不会轻易崩断符纹,莫伶仃本就是金丹后期,再加上男人已经是完全的不遗余力,几乎燃尽了『性』命一般将全身实力都放在这剑阵之上,叶齐也是感到压力大增,如果他不是在君临剑的剑阵中遭受过更加可怕的磨炼,他只怕早就承受不下来了。 只是如今叶齐也几乎开始燃烧体内的潜力和灵力,对于寻常修者而言,这与透支修炼潜力和寻死无异,只是在如此绝境之下,如果叶齐再不做到这一步,只怕他还没有被这燃烧潜力拖垮,就要生生被耗死在这剑阵之中了。 然而叶齐也极为清楚,莫伶仃能够全力爆发,自然能大大缩短破开这处封印之境的时间,面对虫王,魔嗣和不知在何时出现的魔物以及再度压制他们的封印之力,在此时毫不留手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他绝对不能在这个紧急关头拖后腿! 秉持着这个念头,叶齐顾忌不了再多,哪怕他十分清楚这样做是自损八百,他也只能继续疯狂地灌输天魄剑入灵力。 体内散发着层层金晖的金丹疯狂地向着天魄剑冲入灵力,饶是金丹再有如何浩渊的灵力,此时也经不起这种消耗,叶齐能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处都仿佛在油尽灯枯的边缘。 然而在此时,他却能奇异地感觉到一股心灵中的平静,就如同此时『操』纵着他身体的不是他自己一般,天魄剑中浩『荡』而挟带着天地之威的剑势精准而锋锐不过地浩『荡』斩出,没有被莫伶仃宛如长虹贯日般的剑势压下半分气势,反而如同生机不断,刚柔并存的日月光芒一般。 合并起来的剑势贯通起了无数锋锐无匹的剑芒,流转起来的剑阵宛如积蓄着汹涌力量爆发开洪波的巨浪一般,将所有的锋锐破坏之力融为一体,向着封印之阵的中心轰然刺下。 “轰!!” 就在这样一剑剑精准无比的配合中,叶齐却是能感觉到身体中宛如干枯河流的金丹猛然一松。 本就极为容易突破的关堑在此时脆弱得仿佛一层轻柔无比的屏障,在如同浩『荡』江水般猛然冲涌而来的灵力与金丹后阶修者的气势『逼』迫之中,他体内本就有所松动的关堑在此时终于被猛然冲开。 在这危急之时,他终于突破到了金丹后期!! 第519章 十二 叶齐感觉到身上的压力一减, 金丹之中再度汹涌积蓄出的灵力已经不再是汪洋之势, 而是如同积蓄着深沉力量的轰然岩浆一般,源源不断, 而又生生不息地爆发开来。 终于, 封印之境的中心终于被刺出一个裂口, 而随着外界天地之力的镇压和涌入, 那个裂口越来越大,宛如星辰撞上浩宇的恐怖气浪翻滚破开。 这一次哪怕叶齐等人已经意识到了要立刻逃开,然而在这一界天地之力的相压下, 几乎是瞬息间众人就能感觉到一股碾压般的大力向着他们猛然撞来, 转眼叶齐等人瞬息间就完全丧失了意识。 虫岛在瞬息间被碾为齑粉, 诸多海浪向着虫岛裂开之处汹涌翻卷而来, 数万丈漩涡在瞬间层层凹陷开来,整处秘境伴随着仿佛被碾压一般的声音瞬间片片碎裂。 然而守印人身子僵硬地出现在了此处, 纵使想要从封印之地逃开,可是骨子里守卫着这处封印之地的职责还是在冰冷提醒他—— 他只是一个被灵界大能安置在此处的守印人的事实。 然而要填补这处封印, 这也需要他以『性』命去镇压。 到了封印之境被威胁之时,守印人被封锁的记忆也才终于被解开。 伴随着如同浪『潮』般的记忆疯狂涌入, 守印人脸上的表情由不愿的挣扎陡然转到了疯狂大笑着的恍惚。 到了这时,守印人才明白,那位灵界大能为何放心他开启神智,甚至丝毫不担心他有背叛的可能。 因为它的本体—— 就是那块定间奇玉。 所以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摆脱镇压魔物的职责,因为只要那魔物破开封印之境,就代表他真的完完全全地消失在了这世界上。 所以, 他一直以来疯狂怨恨,甚至不惜冒着让魔物逃出风险的种种举止,不过是为自己铺好了层层死路? 守印人疯狂地大笑着,明白了他真正命运的守印人再无半点不甘,就如那灵界大能预料到的一般,毫不犹豫地再度跳入了那裂开的封印之中。 因为早在万年前,还有更早的万万年前,他就一直周而复始,循环着这般的命运。 在天地之力完全涌入之时,那裂口终于被定间奇玉封上。 裂口处的定间奇玉消磨了万年间所有的神智,就如同万年前一样,默默散发着温润洁白的玉质光华,宛如一块寻常巨石一般堵在封印之境出现的陷漏之处。 然而距离虫岛不远的一处岛上,吞噬了大半虫王身上的营养,微微发育的魔嗣,已经开始毫不犹豫地向着虫岛之处行进。 …… 等到叶齐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被锁在了一处没有任何光亮度石洞之中。 纵使丝毫的光线都看不到,以着修真者的视力,他也能清楚将着这石洞中的草藓泥泞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叶齐心中微微一沉,因为鹤合欢已经和他说过了曾经被困入的十二层魔物住所是如何的景象,如今这石洞中的布置却是与鹤合欢描述的魔物住所些极大地重合了起来。 他们没有逃出封印之境,或许还被那封印之力推入了那魔物居住的金日之上。 从着幽间和鹤合欢口中得到的说法,那金日是第十二层封印之境,也是最核心的封印之境,而那所谓的金芒看似淡淡,却是凌厉再不过的玄金罡光,足能将灵界之下所有修者狠狠削掉一层皮来,那魔物本来被锁在十二层秘境中,日日夜夜受着玄金罡光削弱实力的折磨。 只是后来封印之境控制不住它的行动,魔物能够自由出入之后便在那玄金罡光地底下开出容自身出入的洞府,彻底地断灭了玄金罡光矿脉之源头,然而剩余的光芒减弱的玄金罡光却仍是对修者有几乎毁灭之效,哪怕他们从魔物住所中逃出了,要想经过玄金罡光逃出,那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若不是因为第十二层封印之境与第一层封印之境的空间法则相隔,第一层秘境早就寸草不生了。 如今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他们一行人至少被带入魔物住所之中了,虽然不知道那魔物为何如此好心,没有放任他们自生自灭或者直接生吃了他们,然而叶齐心中却还是笼罩上了深深的一层阴霾。 辽阔无边的石洞之中,叶齐缓缓站起,一方天地威压压下,造成的伤势可不是小事,哪怕以着他已经经过了真雷之劫和神木淬炼的肉身,也是过了足足一刻,他才将体内断裂开来的血肉骨骼完全愈合完全的。 身体恢复了巅峰的状态,虽然金丹之中已是一片被封印之力压制得没有任何响动,但这不得不说已经是难得的好消息了。 而他既然被冲入这石洞之中,相比莫伶仃与和麓他们也被冲入了这里,叶齐也不犹豫,他立刻沿着石洞向下搜罗起了三人的踪影。 然而呼呼作响,声势宛如惊雷般可怖的风波从石洞之中不断传出,叶齐能隐隐听到石洞下仿佛海浪翻卷的响动,从着无数石洞隧道望下,叶齐最终看到一片深不可见的漆黑汪洋,汪洋之中有着让叶齐略微发麻,浓郁得几乎可怖的初魔之气。 冥冥之间,叶齐开始对第十二层秘境汪洋的来源有了些许揣测。叶齐没有再有过多犹豫,他非常清楚自己能炼化初魔之气,因此体内哪怕侵入了初魔之气,也不会对根基有太多损伤。 可是和麓他们与他不同,他们没有九转金丹可以缓缓炼化这些初魔之气,若是和麓他们真的掉入了这片汪洋之中,被损伤了根基,或者被这初魔之气『逼』得连丝毫战力都再也没有,那么此时此刻若是遇到危险,对这三人而言无疑是再大不过的险境了。 想到这里,叶齐也不再犹豫,他迅猛地一头扎下,在这不知深达多少万米,甚至让他几乎要怀疑只是一片幻境,不然这封印之境怎么可能比无界海还要深的汪洋之中,叶齐一路潜游着。 然而他没有在这汪洋之中发现半片活物的声息,就如同这一处汪洋只有望不见边际的辽阔黑暗一般。 然而瞬息间,平静无波的海水猛然一沉,极大的漩涡翻涌而卷,就如同底下多了一处极大的通道一般,叶齐勉力保持着清醒,他顺着巨浪卷涌的力道往下,说不清这水面通过无数弯弯绕绕的水道通到了何处,等到海水终于平静下来时,叶齐终于听到了活物的声息。 那是极为粗重,宛如整片崖洞都受着这喘息声而颤动的活物声响。 猛然之间,叶齐脑海中就出现了那魔物的身影。 可是在这片封印之境中,有谁能够伤害这魔物? 叶齐不由屏息,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如今这处显然离这魔物的距离极近,若是那魔物发现了他,哪怕那魔物身受重创,可只要还有行动的力气,以着他如今虽然晋阶金丹中期的肉身,却也抵不上那可以撼动这片凡界的魔物的一爪。 清楚了这一点后,叶齐便在瞬息间隐蔽着自身的气息。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受于封印之力的镇压,他现在虽然不能动用灵力和将神魂探出体外,可他毕竟不是身受重创,因此天地的气机还是能清晰感觉得到的,隐蔽神通的使用虽然有几分艰难,却还是可以完美遮蔽住自身气息的。 只要那魔物没有太过细致的五感和仔细勘察,叶齐相信他应该还是能瞒得过那魔物远距离的察觉的。 静静地控制着身体,叶齐隐蔽着自身的气息,缓缓之间仿佛连身形都悄无声息地隐入了水波之中,叶齐自然清楚一味隐蔽不是对敌之法,可是水波带他冲进的方向正是靠近那魔物气息处,所以叶齐也顺其自然,任由那水波将他继续冲带着。 当那浓郁的血腥气息在海水中弥漫,而那魔物的喘息声音也越来越近时,叶齐发现海水已经是一片红得近于发黑的血『色』,他的身形平静地停固在一个高度上,没有贸然上潜的打算。 然而叶齐却是能够感觉到,他已经是在那魔物眼皮底下了,水面上笼罩上的巨大身形和不断滴下的血水涌入海水之中,纵使清楚这魔物的血肉有极大助益,可是他此时还是不敢有丝毫异动,惊扰了那处魔物。 没有任何声息,叶齐宛如坚硬的石壁中一块微不可见的阴影一般,完美地隐匿于石壁之中,他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那魔物有何异动地呆了多久,他所在这一处的海水已经血腥恶臭得积攒了太多的血『液』和肉块。 而那肉块显然是从魔物身上掉下来的,显然那魔物竟然还没能治愈伤势,随着时间的流逝,从头上涌灌下的血水越来越多,哪怕叶齐已经习惯了所在海域的血腥包裹气息,逐渐地他还是察觉到了初魔之气对他自身的影响。 毕竟哪怕能炼化初魔之气,如今他被封印之力镇压着,也没有了炼化条件,而若是再不出去,他只怕就要活生生被初魔之气影响天地气机的感应,到时只怕仅凭那魔物的血肉堆死在这里了。 所以纵使明白那魔物的伤势显然是越拖越重,叶齐还是知道眼下已经到了他必须出去的时间了。而且竟然有人能给魔物带来如此重创,叶齐模糊之间,却对那重创魔物之人有了一个朦胧的想法, 身上微凉的危险发麻感一缓之后,叶齐立刻顺应着身体本能地沿着石壁向上攀爬着, 第520章 喂饱 然而当他爬到一处狭长的石缝中时, 一股危险的预兆从脊背传上头皮, 然而躲避已经来不及,石缝中一道白影伴随着猛然的水波打出, 一只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的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叶齐神魂中属于白虫的印记微微颤着, 来自印记的些微波动告诉他抓住他的那人就是虫王, 可是在这狭长的石缝之中, 叶齐能够望到的就是一条长得不似人的雪白手臂,那条手臂的底部一直绵长地伸进透不进任何光泽的石缝之中。 从手臂上传来的越发加重的力道,显示着手臂主人不由分说想将他拉近石缝中的决心。 可是在神魂中白虫的印记已经淡薄得几乎不能再准确感知的情况下, 他能相信此时的虫王吗? 只要白虫恢复了它身为虫王时的记忆, 那他在此时顺着虫王的意思进入一处未知之地, 就完全是必死的结局。 叶齐面上已是一片冰冷, 他的手仍然牢牢地固定在石壁上,没有被白虫的力道撼动分毫。 然而他不想将『性』命寄托在白虫身上, 他手下的石壁却已经不堪两人角力的重负,发出哗啦的声响。 叶齐反受握住虫王的手腕, 手下的触感冰冷滑腻,透着一股如蛇般没有任何温度, 甚至没有任何生机的感觉。 叶齐通过神魂中的印记平静传讯道。 “出来。” 那手腕的主人任由手腕被叶齐握着,然而那不断加重的力道却是没有半分妥协的意思。 然而叶齐加重了力道,他自然不怕与虫王陷入力量上的博弈的,经过真雷之劫和神木淬炼的他,若是仅凭肉身,金丹修为的虫王也未必就能敌得过他。 然而当手下捏断筋骨的力道过于轻易, 乃至于没有多费多少力气,让叶齐都不由吃惊的地步时,叶齐方才察觉到了事情不对。 白虫和他都是第一次到达这魔物巢『穴』,若是真的对他包藏祸心,按照叶齐想来,白虫的这番举动也应该就是将他拉入一方隐秘的空间,想在那魔物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解决掉他,然而虫王的人身如果脆弱到这种地步的话,在这大部分实力都被封印的封印之地,只怕虫王也没有太多出手的能力。 这样一想,感觉到那条手臂攥着他的力道减少,却还是不减半分带入他的决心,叶齐索『性』放弃了角力,他反手握住虫王的手腕,任由虫王将他带入这弯弯曲曲的隧洞之中。 虫王的手臂漫长得就如同一条卷绳一样,叶齐毫不费力地靠着虫王手腕缩回的方向一路攀进,纵使没有一点光线透入,他也能看得出石缝之中还另藏着一片广阔的岩洞天地。 当魔物的喘息声已经离得他们较远时,顺着那条手臂的指引,叶齐发现他已经到达了一处微微可见光亮的水域之中,到了这时,感觉到已经可以脱离水域的出路存在,叶齐本就迅速的身影更加如同一道白芒般快了三分。 等到了靠近水面的地方时,叶齐望见的就是和麓与鹤合欢,莫伶仃几人昏『迷』在一块突出石面的样子,唯一清醒的虫王虚弱地依靠在石壁上,手臂已经恢复了人形大小,却还是有些呈现奇异角度地弯曲着。 到了这时,明白是虫王救起了和麓三人的叶齐,方才略微降低了些警惕之心。 他自然地走上一步,查探完和麓三人的情况时,方才感知到垂着头的虫王在神魂印记中传来的讯息。 “他们体内被这里的初魔之气堵住了,所以现在都还没有醒。” 察觉到了印记中的些许情绪变化,叶齐回头,与虫王幽冷的目光对上。 虫王一转不转地望着他,看似人形的黑眸中复眼密密麻麻地排布着,虫王看似十分寻常传讯问道。 “那么“主人”,你为什么—— 没有出事呢?” 叶齐平静地与虫王的目光对上,青年清俊的面容上,黑眸微冷,显出了毫不掩饰的防备之『色』。 “那我问你,你现在——到底是黑行城中的虫王,白虫,还是封印之境的虫王?!” 虫王的黑眸里闪过奇异的不似人的神『色』,化为人形的虫王如今仅有三分面孔与黑行城中的虫王人型相叠,而更多的七分,却是更与虫岛之中与之交战的虫王人型更为相似。 虫王胸膛上的一道伤痕几乎□□『裸』地撕裂开整个胸膛,『露』出剧烈跳动的心脏,然而这样的伤势,在虫王脸上甚至看不出丝毫的难过之『色』,因为它胸膛中的血肉如同一张张小口,包裹吞噬着一大团明显能看出之前人型的交战虫王的血团模样。 而随着胸膛中的小口不断吞噬,那伤口也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包裹复合起来。 而到了真正见到虫王原样时,叶齐方才发现了虫王为什么只以一个手臂去拉他,因为如今的白虫人形,剩下的只有一小半身体了,伴随着撕裂般断掉腰以下的半身,下半截明显咬断的伤口不断显出,虫王方才逐渐有了大概的人型。 而在虫王胸膛血肉不断吞噬,虫王望着他的神『色』与面孔也在不断变化的时间里,叶齐也终于发现了虫族不断吞噬的实质。 异虫不断吞噬的过程,比起说是力量的强大,更不如说是力量以及全部的整合。因此黑行城中的虫王当被星域吞噬掉了大半神魂,变成懵懂的白虫时,本质发生了变化的异虫,就与最初不再是同一个异虫,因此相同的,当白虫吞噬了虫岛上交战的虫王时,融合了交战虫王意识与认知的白虫,也不再是最初那个懵懂的白虫。 终于抓住了异虫的实质,叶齐也就将心中最后一点情绪抛于九霄云外。无论如何,这样的异虫都不能算是一个意识独立的个体了,因为伴随着吞噬,它们每时每刻都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那么虫王将他带到此处的绝不可能是真的为了所谓的感情和忠诚,而应该是虫王现在的身体只怕承受不住当他死了之后,主仆契约施加在如今身体上的伤害。而当虫王恢复了完整的实力,能够承受撕毁印记的代价之后,就到了他们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显然,救起和麓他们也不是出于任何好心,而是为了准备给自己当储备粮,或许还有更深次的想要谋求与他合作的可能。感觉到虫王宛如打量着食物一般,在他身上冰冷而贪婪扫视而过的视线,叶齐也不多说,既然虫王不开口,他平静闭起眼,开始尝试着让九转金丹缓慢炼化体内的初魔之气。 或许虫王真的看出了什么,可是要真的吞噬他,也不可能在此时,叶齐索『性』也不再多想,毕竟他们还算是在那魔物眼皮底下,纵使那魔物受了重伤,一时找不到他们身上来,他也要将初魔之气先炼化完全,才有一丝还手之力。 然而当叶齐闭上眼,想专心炼化体内的初魔之力时,将胸膛上包裹吞噬的血团完全吞噬完的虫王,感觉到身体中重新传来的饥饿,反而就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了。 “我要能强大的东西。” 虫王毫不客气地透过印记传达着自己的想法。虽然这个说法稚嫩得宛如孩童一般直接简单,叶齐却没有被虫王稚嫩话下的冰冷杀意而蒙蔽。 “我身上没有。” 叶齐简短地回答道,当他睁开眼时,虫王的复眼已经从他身上盯到了鹤合欢他们的身上。 “你不给我,我就把这几个吃了。” 虫王似乎明白这几人身上的东西,比仅仅吃了他们的血肉还要珍贵,因此传来的讯息中竟然有几分要和叶齐做生意的想法。 “你如果不怕初魔之气,你尽可以现在动手。” 一眼看出了虫王伤势上浓郁的初魔之气环绕着,叶齐也毫不客气地回复道。 显然初魔之气这四个字还是触及到了虫王的弱点,若是它不怕初魔之气,它早在叶齐来前就将这三人吃了,只是如今初魔之气在它的虫躯中晃『荡』,如果不是人形能够受到的封印之力压制轻些,虫王早就难耐自己身体中蠢蠢欲动的**了。 当然,它本能中还是明白动这几个人的后果,因此在简单的权衡之下,它索『性』就按照记忆里白虫的记忆,向着叶齐理直气壮地讨要道。 “你如果现在不喂饱我,等我真的饿到极点,我就真的吃了他们这三个。” 没有任何一点威胁的意思,虫王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陈述着它认为一个事实,语气中已经透着无比冰冷而肯定的决心。 而想到白虫曾经受本能的驱使,向他发动攻击的事迹,叶齐也明白虫王的这一番话确实是实话。 无论任何力量与束缚,都不可能阻挡得了异虫本『性』中贪婪吞噬的本能,如今的虫王神智尚在,或许还能利益权衡,靠着鹤合欢几人向他索要吞噬之物。 可是等到了虫王真的饿到一定程度,丧失理智,仅凭进食**驱动的虫王或许就真的与一头没有任何理智的魔物无异,到时别说是和麓三人,便是这洞『穴』中最可怕的魔物,虫王也敢丧失理智地想着吞一吞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叶齐也没有与虫王再僵持下去的想法。 略微顿了一顿,叶齐想着最能简单填饱虫王之物,最终还是将主意打到了他与和麓曾经搜寻洞府得到的那些收获上。 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三法玄影盒,叶齐最后拿出了百粒的血食珠,虫王在察觉到血食珠散发的精纯血气时,微微闭上的复眼在此时猛然亮起。 第521章 重吞 甚至没等叶齐给他, 虫王就以着肉眼难见的速度, 在瞬间身影就拉近了短短数米的距离,带着迅猛的风浪眼看着就要一口咬上了叶齐的手。 然而虫王的速度在他看来仍是太慢了, 叶齐此时甚至能游刃有余地将血食珠翻掌打入虫王的口中, 他两指相并, 全身的内劲凝结而出, 青年眼里闪动着冰冷锐利的光芒,叶齐有自信若是虫王真的敢碰上他半分,他此时凝结出来的内劲绝对能悄无声息地打碎虫王此时大半的身体。 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征兆, 虫王微微眯着眼, 最终在距离叶齐的手咫尺的地方停下。 眼里带着浓郁贪婪意味地看着叶齐的手, 虫王最终『舔』了『舔』唇, 只能想想吞下的血食珠好望梅止渴。然而虽然不敢动叶齐半分,虫王还是敢继续毫无顾忌地提着它所期望的要求的。 “我还要, 那些珠子。” 虫王声线嘶哑地说道,望进虫王漆黑得复眼密密麻麻排列的眼里, 叶齐忍下身体涌来的被人当作食物的微微发麻意味,断然回绝道。 “现在只能给你这些。” 叶齐自然明白, 如果他此时真的肆无忌惮地照虫王的话做,就会给虫王一种他身上有着足够血食珠的错觉,不说满足虫王得到了充足血食珠后是否会对他动手,光是有着这足量血食珠在身,只怕虫王就足够对他生出异心了。 虫王定定地盯着叶齐,似乎在估量叶齐身上的话到底有多少分可信之处。而最终, 虫王也放弃了从叶齐古井不波的面上找出破绽的想法。 “你现在不给我珠子,我就杀了他们。” 叶齐没有一点动怒,声线平静地就像是说着极为寻常的话一般。 “你尽可以试试。” 看威『逼』不成,虫王只能用回老一套的说法。 “这点珠子不够我吃饱,你一刻给我一千颗。” “做梦。” 看着虫王暂时没有动手的想法,叶齐也懒得驳回它这种异想天开的说法。 虫王死死瞪着叶齐,那张苍白的面孔上,漆黑复眼瞪出的样子着实给人无限压力。 “你敢不给?” 叶齐索『性』闭上了眼,不做回答,然而他的手牢牢握在天魄上,已经做好了随时应对虫王攻击的准备。然而他也没有浪费时间的想法,叶齐重新尝试着沟通如同石沉大海的金丹炼化体内的初魔之气。 见这样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虫王再度换了个说法道。 “你现在不给我,等下那头东西来了,我们两个都要死在他身上。” 叶齐也并不想和虫王相搏,虽然他和虫王在这第十二层秘境中都受到了同等的压制,而他也相信只要他全力施展内劲,他有七成的把握可以击杀虫王,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虫王不会逃,只和他死战的情况。 而现实是这只虫王显然不是什么莽撞而好糊弄的『性』子,他出手的这一击可能重伤虫王,然而在这不到数方的石面上,虫王若是冒着重伤跑开,先不说能不能跑掉,若是真的弄出了大的动静,那魔物肯定会有所察觉。 叶齐自然不会愿意为了一个虫王将自己的『性』命搭在此处,因此虽然没有灭杀虫王的底气,可他必须在此时展现出相应的决心,他气定神闲地开口说道。 “哪怕我给你,你又有多少机会能胜过魔物?” 哪怕这魔物重伤,也不是他和虫王这两个实力被大半封印的人能够杀得了的,对于这一点,叶齐自然无比清楚。 然而虫王却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印记中传来虫王嘶呖的响动。 “我可是虫王,我是能吞了他的,如果我能快速地强大起来,我是一定能吞了他的。” 虫王激动得复眼旁一圈圈地泛红,叶齐敏锐地再丢了百颗血食珠过去。 面对疾风裹带的血食珠,虫王这次张了张口,没有半点过多动作地将血食珠吞下后,如同被喂食饱了的猴子一般,终于安分了下来。 “看着虫王安分下来的样子,叶齐方才缓声问道。 “那魔物身上不是有异虫的血脉吗?” 然而听到叶齐这句话,安分地啃着血食珠的虫王却微微挑了挑眉,复眼人『性』化地流出了轻蔑的神态。 “谁说它身上有异虫的血脉的?” 叶齐刚要说话,却猛然想起,这一切都是鹤合欢告诉他的。然而鹤合欢没有理由骗他,当然此刻的虫王自然就更不可能在这件事上骗他了,那么最靠近事实的可能就是,葵女所说的大半都有可能是假的。 而既然他们得到的消息真假掺和着,那么最后的解决之法出现差错也是难免了。叶齐刚要岔开这个话题,却又看见虫王的眼微微眯了眯,『露』出了些许费解的意味。虫王低声说道。 “不对,从虫商的记忆看,那头妖魔是有异虫血脉的,不然虫商也不可能被它泄『露』出的气息勾引来,只是我从那魔物眼皮下经过的时候,确实没有从那魔物身上感觉到一点的异虫气息,而且若那头妖魔真的有异虫血脉,它也不可能现在都没有发现我。” 而听到这里,叶齐脑中也感觉了些许古怪。 “虫岛上的那头虫王叫虫商?” 虫王狭长微眯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嘲弄,它带着些许傲然地从印记传道。 “我族金丹以上的王族都起了名讳,只是你们这群人族听不懂我们之间的叫法而已。” “那你叫什么?” 叶齐索『性』在此时问道,毕竟他也不好在听到这个说法后,再一直叫虫王这个层次名下去。 然而在这个简单的问题上,虫王沉默了一瞬,却是缓缓开口说道。 “我本叫虫吞,只是我竟然被一个人族捉住了,自然也不配继续叫这个名字,”微微顿了一顿,虫王再度恢复平静冰冷的语气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姓重,单名吞,等我杀了你,我再将自己的名字改成虫吞。” 重吞认真无比地说道,叶齐却在此时笑了笑,黑眸『露』出微微笑意的利芒。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重吞盯着叶齐,那视线让叶齐想起了一个饥肠辘辘的人以着无比贪婪的目光注视着极为美味的食物。经历了刚才的一番交流,重吞此时十分利索地开口道。 “那你没有死掉之前,作为我的主人,就有喂我吃饱的义务。” 看着重吞三句话不离吃,叶齐也懒得和它多说。 “等离开了这里,我就解开你的印记。” 若是能够离开这处封印之境,他仍留着重吞的印记,虫王定然不会放过杀了他的机会,而他一时也杀不了重吞。将重吞呆在身边无疑是养虎为患,索『性』他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放走虫王,让鹤合欢等人去请灵界大能,毕竟这小方秘境中的异虫都长成到金丹阶段了,其它凡界也未必没有异虫的存在。 若是其它凡界中的异虫找了上来,以着虫王那日在天将城不要脸地叫他主人的举止,说不定他还要和其它的虫王打上一次。这异虫祸『潮』自然由灵界高位修者解决,在这件显然凭己身之力不可能解决的事情上,叶齐可没有揽麻烦上身的想法。 然而重吞冷哼一声,显然是不相信他这等说法。 然而如今在魔物身旁,它自己伤势未愈,重吞也确实不敢做出什么大动作来。 然而叶齐却是想到了什么,他睁开眼,对上虫王的贪婪视线,语气中没有丝毫波动地问道。 “那你的感觉和虫商的记忆中,对于那魔物是否还有什么不同?” 重吞冷冷地望着他,复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善。 叶齐丢了百颗血食珠过去,面对疾风裹挟的血食珠,重吞没有任何犹豫,一把张开腥然大嘴吞下,如同嚼着糖痘一般塞得满满的嘴中没有丝毫间隙。 等到完全炼化完之后,重吞方才勉强开口答道。 “虫商觉得那头妖魔里不仅有葵妖,蛟龙血脉,还有异虫和巨鲲血脉,可是按照我感觉到的,那头魔物身体里除了葵妖,蛟龙血脉之外,其它什么都没有。” 重吞所说的显然超出了叶齐想象之外,而对于妖魔的了解,毫无疑问他并不擅长。哪怕搜筋刮肚找遍了符合这等妖魔描述的说法,叶齐还是找不到哪种妖王有能力做到分隔血脉的这一切。 然而望着重吞漫不经心,贪婪的眼里只专注地望着他一个人的样子,叶齐已经习惯了这种视线,他索『性』再丢百颗血食珠过去。 “什么妖魔能做到分隔血脉?” 重吞这次熟练至极地一口吞了,口气却微微带上了些许不满地说道。 “少了。” 叶齐沉黑的眼中流『露』出了极为显然的不信之意,看着重吞还想从他手中得到更多的好处,他索『性』闭眼探寻炼化之法。 见得不到更多的好处,重吞也见好就收地老实开了口。 “能靠吞增长力量的妖魔很多,我们异虫能将吞吃下的万物中法则和精华吸取,转化为自身力量,而有些妖魔可以吞噬其它妖魔的血脉,然而都不能吞多,不然会对自身的血脉造成压制,所以我猜那头妖魔应该是吞得多了,将过多的血脉排出去了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知道魔物是被谁重创的吗?” 叶齐已经熟练地和重吞形成了边抛边问的局面,重吞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口道。 “不知道,但那血肉的气息看着像是从肚中流出来的,或许是它肚子里生下的孩子从妖魔肚里自己挖出一条道来了。” 第522章 诡异 重吞回答得毫不犹豫, 然而叶齐想到了什么, 却是不由蹙紧了眉。 “你是说是那妖魔肚中的子嗣,重创了那妖魔?” 重吞再张口接了百颗的血食珠, 到了这时, 虫王脸上方才恢复了些许的血『色』。重吞没有任何犹豫, 语气冰冷平静地说道。 “对。” 重吞简洁明了地答了这一个字, 却见叶齐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只是陷入了沉默之中,它也不愿这种投喂血食珠的交易突然中止, 便只能自己开口解释道。 “妖族之间哪怕有着血缘联系, 也没有感情可言。那妖魔大概是想用那魔嗣做些什么, 如果它早知生下的子嗣会重创它自己, 一定就不会生下来。” 说到最后,虫王的语气中就泄『露』出了些许冷嘲的意味。 “或许我们还真该感激那个魔嗣呢, 不然现在进了这妖魔巢『穴』,死的就是我们了。” 叶齐没有附和虫王这番话, 他只觉得虫王的这些话语与之前点点滴滴出现在他面前的诡异之处结合在了一起,在他脑海中编成了一条看不清谜底的思绪。 而在这寂静之中, 虫王的眼却是猛然亮起,叶齐顺着虫王的视线看去。 只见黑沉的海水深处,一处石洞中隐隐透出包裹着一个人的白衣飘『荡』的样子。 和他们一起来到此处的,竟然还有其它人?! 被着这个事实震撼着,叶齐微微顿了顿,虽然那沉浮在底下的人形已经没有了任何动作, 可是能进到这处封印之境的修者都是金丹之上,自然不存在溺死的可能。 虽然不清楚来人是友是敌,然而略微踌躇片刻之后,叶齐还是一言不发地握紧手中的天魄剑跳了下去。 他一路潜游而下,虽然抱着救人的想法,可叶齐也没有放松下应有的警惕,在用天魄剑将卡在岩洞中的那人翻过来之后,看着确实只是一个寻常人修的样子,察觉到那人体内的生机,叶齐也不犹豫,一把拉住那人手腕,他就径直回到重吞所在的凸岩上。 重吞安静地蹲在岸边,一双复眼专注无比地看着叶齐救了那人上来。 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当叶齐带着那昏『迷』之人上来的时候,重吞的喉结微微动了动,男人勾了勾唇,脸上显出些许轻松笑意来。 重吞开口,一边随意地说了一句谢谢,一边抓着那昏『迷』过去的人修胳膊,一口就要咬下去。 叶齐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他下意识地一剑将重吞撞入了水里。 重吞显然也没料到叶齐的这般举动,噗通一声,虫王没有一点防备地便被大力撞下了黑沉的水中。 叶齐只是用着放入剑鞘的天魄剑撞的,虫王没有任何损伤,却是面『色』沉沉地将头『露』出了水面。 “你什么意思?” 重吞面带怒气地问道,虫王的复眼周围密密麻麻得几乎换上了一层愤怒的红芒。 叶齐将昏『迷』的那人放到一旁,免得在他和重吞万一大打出手的时候殃及无辜。警惕着快速昨晚这件事后,叶齐方才转头望向重吞。 长身玉立的青年面『色』沉稳冷寒,黑沉的瞳眸中同样透着不肯后退半分的决心,叶齐针锋相对地问道。 “我倒是想问,你为什么要吃人?” 而对于叶齐此言,重吞面上显出了非常不可理喻之『色』。虫王的眼睛瞪大了一倍,仿佛要生吞了叶齐一般,它指着重吞激动地问道。 “这个不是你带来给我吃的?” 叶齐冷冷地望着重吞,在这能不能吃人的问题上,他没有半点退让的念头。 “我救他,与你何干?” 重吞定定地望着叶齐,男人苍白而冷硬得可怖的面孔积蕴着仿佛暴风雨到来前的阴沉神『色』。 “那三个人和你有关系,所以我不能吃。可这个你也不让我吃,你是想让我吃了你吗?” 重吞脸上一道道裂缝在肌肤下大开着,显出肉.缝中细细密密的锐齿。重吞冰冷漆黑的黑眸已经显出愤怒而可怖的复眼密密麻麻瞪出的姿态。 叶齐没有在这时为自己多招惹一个敌人的想法。而对于虫王关于食物的简单思维判断,他简单粗暴地给出了一套解释的说法。 “无论是什么人,你都不能吃,这是我的底线,”叶齐一字一句地郑重说道,望着重吞紧绷得已经随时做好攻击的肌肉动作,叶齐在此时突然明白了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道理。 他手上现出了千颗的血食珠,这些血食珠连带着他先前的血食珠都一样血气纯净,虽然能让重吞恢复实力,可也不会让虫王实力超过他无法掌控的界限。 果然,愤怒虽然愤怒,然而当望到叶齐手上的血食珠时,重吞还是勉然地闭了闭眼,然而它神情不善,显然也没有那么简单想要放过这件事的念头。 叶齐却是不想在此时给出重吞更多的血食珠了,他伸出手,一手微微合拢着千百头血食珠到重吞口中,一手将汪洋中的重吞拉了上来。 虫王显然也明白海水中浓郁的初魔之气有多么厉害,它也没有抗拒,只是当叶齐将它拉到岸上时,它如同疯狗一样猛然地咬上了叶齐的手,锋锐得泛出寒芒的牙显然是用力至极地咬了下去。 显然,虫王不止满足于这千颗血食珠的收获,此时比起血食珠,更深地勾起他体内食欲的,是叶齐蕴藏着真正强大力量的双手。 而将重吞拉上来之后,叶齐也没有以身饲虎的念头。他冷冷地翻掌拍上了虫王咬上来的牙,在手中的血食珠一颗不漏地伴随着厉风灌进虫王口中时,内劲半出的掌狠狠打在虫王的牙口上。 伴随着响亮至极的咔嚓声响,虫王的满嘴尖牙险些没被这内劲全部崩断。 然而即使如此,虫王脸上鲜血淋漓的凄惨景象也是让人不敢多望的了。 而叶齐这一击也终于让陷入饥饿疯狂中的虫王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力量差距,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牙,重吞怨恨地望了一眼叶齐,最后还是没敢发作,只能一声不吭地退到了离着叶齐较远之处。 然而从虫王怨恨而贪婪的视线中,叶齐知道这一次打自然是没将重吞打得心服口服的。而对于虫王,比起任何言语上的说辞和计策,还不如力量完全压制得住才能不让它翻起风浪来。 隐隐明白了这一点后,叶齐也不多犹豫,估计重吞短时间应该断了来找他麻烦的想法,叶齐此时索『性』回头查探救上来的那人情况。 而出乎叶齐意料之外的是,那被他救上的男人体内如同一片『迷』雾一样,让他探不清过多底细,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叶齐立刻明白被他救上的这人只怕是要比他原本还要高的修为,或者是有秘宝在身。 毫无疑问,如果在这处魔物藏身之处中能找到这样一个助手,或许也算得上不小的一股助力。可是叶齐对于能否唤醒初魔之气完全入体之人几乎没有过多的信心,毕竟在他尝试唤醒和麓他们时,唤醒显然变成了难以做到的事情。 然而出乎叶齐意料之外的是,就在他不抱多少信心地略微注入微许灵力之后,不过片刻男人竟然悠悠醒转。 闭眼时如同翩翩公子一般,容貌温和俊雅的男人睁开眼,只是睁开眼后,唯一与昏『迷』的男人气质不合的就是俊雅面容上,男人那双又黑又亮的眼。 当男人将视线注视着叶齐时,叶齐只觉得脊背发凉,一股前所未有可怖的危险预感让叶齐下意识地想要躲过男人伸来的手。 然而那双白皙得如同虫王一般冰冷没有一点温度的手,仍是牢牢地攥在了叶齐的手腕上,叶齐甚至发现自己没有一点挣脱的能力。 虫王见势不对,几乎立刻就噗通一声跳入海水之中,几道水痕之后悄无声息地隐去了所有的踪影。 “你就是救了我的人?” 那人唇向上弯了弯,眼睛却又大又亮,这样一个破绽百出,而且如同稚童般过度的假笑出现在一张俊雅温和的面孔上,说不出的诡异感几乎让叶齐『毛』骨悚然。 然而遇上的诡异之事多了,叶齐反而能以较快的速度冷静了下来。 他反口直接问道。 “阁下就是如此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男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除了右手之外的身体宛如瘫软一般没有任何动作的迹象,然而头却诡异地偏了偏,仿佛没有任何察觉地好奇问道。 “那我应该怎么对你?” 叶齐沉默了一瞬,面对这个奇怪问题,他没有过多犹豫,便沉声说道。 “至少你应该先放开我。” 然而男人稳如镣铐的手却是没有任何松开叶齐的迹象。 “我松开了,你跑了怎么办?” 男人话语轻松,仿佛只是问出一个简单的问题一样直接而简单问道。 而听到这番话,叶齐也异常干脆地说道。 “你如果不攻击我,我为什么要跑?” 而听了叶齐这番话,男人愣了愣,却仿佛十分失意地垂下了眼睑,而当男人的黑眸不再睁得诡异的奇大时,那张俊雅面孔上流『露』出的失落神情足以让任何情窦初开的少女失魂落魄。 “见到了我,你们都是要跑的。” 敏锐地捕捉到了“你们”这两个字,叶齐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他到底救上的是什么东西? 对于救人的想法他是没有后悔的,唯一后悔的也只有后悔自己运气太差,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碰上虫王与白衣男人这种不可用常理想象的妖族。 而在看到那人没有攻击的想法后,叶齐也索『性』问道。 “你想做什么?” 第523章 癸 男人脸上的失意更重了一层, 仿佛江边游『荡』而失魂落魄的文弱诗人。 如果那人紧紧攥住叶齐的手腕不是如同铁钳一般, 没有给叶齐任何一点挣扎余力的话,叶齐或许还会相信他表现出来的这幅失落样子。 “你能不能听我说一个故事?” 男人的语气低弱, 宛如重伤在身的人一般, 脸上苍白着, 显出些许颓唐神『色』。叶齐一声不吭, 这人既然已经抓住了他,哪里还给他拒绝的余地。 果然,男人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便自顾自地说道。 “我有一间大屋子, 最开始时, 这屋子里只有我和家妹两人住着, 家妹耳根软,又柔弱无力, 只有我一个人守着,自然是守不下的。” 男人自顾自地说着, 全然不顾这话语听起来如何的古怪离奇。而看着这人暂时没有动手的想法,叶齐也只能听而任之地强压下一切情绪, 想从男人的话中找出它身份的信息。 “后来我请来了老一和老二,老一是个混账,他天天发脾气,可是有了他住进来,我这间屋子有人守着,至少不会被人毁了去, 而老二呢,看着老实巴交的,其实是个比老一还混账的混账,老三油嘴滑舌,却是个胆怯怕人的,平时不爱出声,我们四人住着,倒也没有闹出多大麻烦来。” “可是后来呢,屋子打了,老二生出了客大欺主的心,后来竞想强占我的这处房子,我这个主人不愿意,他哄骗了我的妹妹,两人连同着把我锁在了房间里。” 男人的话语低弱却慢悠悠的,透出奇异的仿佛有着底气和无奈怨气的叹息声,微微蹙着眉宇,男人的神情真的如同话中忧心忡忡,害怕屋子被强占了的哥哥。 “可是我这妹妹傻啊,有我在,我们尚且守不住这房子,更不用说老二这等混账搅合进来了,”男人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方才继续说了下去,“老二啊,他怕等我出去了,我把他赶出房子,索『性』就另想了一个法子,哄骗了守着这屋子的人。” 男人语调散漫,微微耷拉着眼,神情随意轻闲的样子仿佛真的在随兴所至地说一个不着调的故事。 “造这屋子的人与守着屋子的不是同一个,守着屋子的,也是个可怜人,老二以为有机可趁,他可不想住这屋子里呢,他还想住更大的屋子,就想哄骗守着屋子的放他出去,或者漏个洞让他有机会砸了这屋子。可是这傻子,自以为自己聪明,也不想想,我在这屋子里住了千万年了,如果能敲碎这屋子,我不早就敲碎了,还用他自作聪明。” 而听到这里,叶齐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蔓延上了头皮,他已经渐渐猜出了这男人的身份。 而如果事实真的按他所想,那么他也不用费心想着如何逃脱了,男人要杀他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罢了。想到这里,叶齐反倒放松了下来,他松开了紧握着腰间的天魄剑,沉默着垂着头,只摆出一副倾听者的姿态。 男人则自顾自地继续开口。 “不过这小子倒还有些脑子,不然也不能把我锁了这么久,他运气好,竟然遇见四面漏风的一个草屋,这草屋好啊,虽然没我这大屋子结实,可也好歹是一处遮风挡雨之所,最关键的是这草屋如果运作得当,老二说不定还真能跳到更好的一间屋子里。可是他害怕我,我这个妹妹呢,也是个被宠傻了的『性』子,可我能怪她吗?” 男人叹了口气,语气宠溺却充满着浓浓无奈地开口说道。 “我不能啊,她本来也有着挺大一处屋子的,只是她有了屋子,我就不能有了。没办法,我只能毁了她的屋子,把她带了进来,可她还是怨我,这我也没法子。后来她也明白老二靠不住,就想再让人住进屋子,和她一起对抗老二,可我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她请的那些人靠她自己请,根本不可能住进来,她就想了一个法子。” 然而说到了这里,男人的语调微沉着,俊雅的面孔上显出了让人发寒的笑意。 “她想干脆在我这间屋子里,再造一个屋子,然后自己住进来。她难得聪明一回啊,可是老二会是个傻子吗?老二就任着我妹妹造,任她胡闹,而老三呢,不声不响就站了老二的边,我虽然被关着,也知道他们打的是鸠占鹊巢的主意,毕竟这屋子的主人就是我,我是不可能跑得出这屋子的了,他们却不想陪我住下去了。” 说到越后,男人的语调懒散,却越发透出了一股让人发凉的寒意。 “好不容易,我妹妹建好了这屋子,老二也终于能和老三搬了进去,可是屋子小,老三还有点涌出,我妹妹蠢得没有一点用处,老二怎么会要这种拖累呢?特别是我妹妹建好了这处屋子,屋子里生来就带着另外一个主人的,毕竟屋子是自己造的,我妹妹心软了,不想杀了小屋子的主人,可老二不干了,索『性』他和老三把小屋子清干净。” “自己终于住进去了,当然临走前他也不忘放了一把火,把我这屋子烧了一遍,要不然我现在也不能出来。幸好我从锁住的房间里跑了出来,顺手把我妹妹杀了,不然我的这间屋子还真得烧没了。” 仿佛是说着与己无关的事情一般,男人语调轻松地继续说道。 “不过老二他多狠啊,他能不斩草除根吗?我想着屋子外的那几条刺也挡不了老二多久,索『性』到处看看能不能再请到什么人来。” “你叫什么名字?” 叶齐平静问道,他眼睑微垂着,望见男人身下悄无声息淌开的血,已经将这一池水蔓延染成血红。然而那血无边无际地流着,似乎永远没有流尽的那一天。 男人微微挑了挑眉,对叶齐问出这个问题微微有些讶异,他自然地介绍道。 “我叫癸,你只想问这个?” 叶齐这时方才抬头,他定定地望着男人漆黑的眼。 “阁下说的妹妹是葵女,老一,老二和老三分别是葵女口中的龙一,鲲二和虫三?” 男人皱着眉,极端不喜地出声问道。 “你们人族现在怎么这么不含蓄了?我好不容易想出一个简单明了,又没这么污人耳目的故事,你非得『逼』我讲给听不懂话的傻子听才行吗?我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大妖。” 而望着癸十分不解,仿佛看着怪物一般怪他破坏了它已经想好的完美故事的样子,叶齐沉默了一瞬,却是放缓了语气,以一种没有那么『逼』人的语气开口说道。 “阁下的故事自然很好,只是阁下既然想和我谈谈,自然也要让我更清楚一些还好。至于污人耳目,我见过了许多荒诞不稽的世事,阁下却是不必担心我心存偏见的。” 癸歪了歪头,以一种极端诡异的姿势『露』出大半眼白,斜挑着眼望着叶齐,陡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男人开口道。 “你这人真是有趣,恶人不会救我,救我的善人,在听了我好不容易想出的故事之后多半也是一脸后悔,恨不得最初不要救我,立刻杀了我的,再懦弱的修者至少也或多或少地会对我有恶意。可是你虽然有杀气,却没有对我有太多恶意,你这样的人修很多吗?” 叶齐缓缓眨了眨眼,在癸比任何任何一个凡界修者都要强大的威压下,他要保持着自身的身体维持在一个极端稳定的境界,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他已经从癸的话语中听出了某种不祥的意味,显然并不是只有他与和麓四人冲进了这处十二层封印之境中,而他也不是第一个遇上这魔物之人,然而之前那些救了这魔物,最后向这魔物『露』出恶意的人会是什么下场,他心中一惊隐隐预料到那些人的结局了。 “至少,会有很多人出手救你。” 癸身下的血仍在源源不断地流着,然而癸的面『色』仍然正常如初,除了那瘫软的身子暴『露』出了极重的伤势外,那如同枷锁一般紧紧按住叶齐手腕的手仍然平稳而紧锢得没有任何放松的力道。 而叶齐这个含糊其辞的答案显然不能让癸满意。 男人皱了皱眉,堪称英俊的面孔上『露』出的些许疑『惑』神『色』显得天真而懵懂,然而那足以杀人的威压却让叶齐觉得身体的每一寸仿佛都受着封印之力碾压着。 “可在知道了我才是将他们拉入此地的罪魁祸首后,他们后来都想要杀我,这样的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起不救我的人,更让我不舒服,我后来把他们都杀了。” 癸用着天真得却透出一种强烈恶意的好奇口吻问道。 “我杀了你这么多的同族,你现在想杀了我吗?” “那要看你想不想杀我了。” 叶齐声线沙哑地说道,在他的气息几乎都被癸的威压『逼』成只有一线之时,他没有回答想和不想这两个答案。因为在他看来,再没有足够的力量条件下,这种想法根本不可能在他脑海中出现。 所以固然对着他面前的这头大妖草菅人命的本『性』,有着发自本能的厌恶,然而在明白妖魔与人族之间的差距时,他就预料到了妖魔与人族之间注定是这般如同食物与人的关系。 “这个答案太敷衍,”男人皱了皱眉,叶齐的心猛然提起,却听到癸继续说道。 “不过至少你的那些人族同伴现在已经完全初魔之气入体,神智不醒了,你却是我第一个见到的还能活着的人。” “你既然现在都还没死,我就不杀你了。” 癸简单至极地说道。 第524章 惊讶 “阁下想让我做什么?” 叶齐简单明了地问道。 似乎对于叶齐这般的问话感到了些许无趣, 癸收回手, 有些无赖地遮住了自己的眼。 “你想住进我的屋子里吗?” “怎么住?” 叶齐没有立刻否认,他沉声问道, 心中已经离那个完全的真相越来越近。 癸撇了撇嘴, 男人仰头望着石窟, 明明流出的血几乎将石谭的水染黑, 语气中却仍带着一股自顾自的惬意与悠扬。 “那很简单,我吃了你,你的血脉融进我的身体里, 你的意识以后也便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如果你的血脉被蕴养久了, 甚至能同化我这妖身的体质, 以后只要有一丝血肉留存, 就可以找另一处肉身作为身躯。” 癸眨了眨眼,男人眼里透出微带着些许疲倦的释然和狡黠。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你可是我亲手请进来的第十三个客人, 如果你自己不起异心的话,至少你还能在这里活很久。” 然而从癸的话中明白了什么, 叶齐平静说道。 “阁下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鲲二与虫三可能给你造成的威胁。” 癸语气懒散仰过头,继续望着头顶的黑『色』石洞。 “确实不担心, 左右不过是一个死,我都被锁在这里亿万年了,又怕什么死,更何况——” 男人的眼陡然转向叶齐,那冰冷而淡漠得仿佛透过叶齐望向了什么人的姿态,让叶齐蓦然想起了他在叶府灵舟上时遇到的那个莫名的墨衣青年。 “我又不会死。” 叶齐的心已经沉得极低, 他仍声线平静地问道。 “这一切动『乱』,已经不止重演过一次了,对吗?” 癸眨了眨眼,长睫下『露』出的黑眸明亮得诡异。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没错啊,我这间屋子都修了亿万年了,第一个住进来的自然不可能是老一到老三这些蠢货,以前那些客人好歹能有些让我紧张的理由,他们有些甚至还真的打破了封印之境的封印,这十一层的封印都不是我自己动手打破的,而是那些客人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打破的。” 癸慢悠悠地问道,神情散漫地宛如在揭开并不吸引人,而它已经重复了太多次的谜底。 “只是后来他们都不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齐摇摇头,在这时他本能感觉到多听癸说多一点,他距离那个事实就越发近一点。 而癸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因为逃出这处封印之境后,这间屋子没有别人守着了,就会有更多更多的客人进来,然后屋子里的房间间隔就会消失,而那些客人最后就不再是客人,只会变成我屋子的一部分。你明白吗?” 叶齐诚实地摇了摇头,对于大妖们的能力血脉天赋,他还是一知半解,因此哪怕癸没有丝毫隐瞒地和他说了,他也只能懵懵懂懂地听懂大半部分,没有亲身经历过,他还是有些难以想象这般力量演变的过程的。 而对于叶齐的这般诚实,癸越发表现得兴趣阑珊了,它随意说道。 “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就好了,被我请进来的客人,想跑到别的屋子里,那屋子也是装不下他们的,所以哪怕是我那聪明的老二老三,刚开始想着把封印破掉,自己跑到更远的地方,寻找更好的屋子,后来也会明白,没有比我这处屋子更适合他们的了。” “所以在放完这把火后,我虽然受了重伤,可是老二老三他们也不一定比我好到哪里去,它们现在无论如何都是要赶回来,重新谋夺我这处屋子的了。” 说到这里,癸的胸膛猛然起伏着,男人似乎陷入了极端不耐烦的神『色』,然而它的强迫症还是迫使得它必须将这个它想了千年,一点点完善完全的完美故事继续说了下去。 “按理来说,我本以为你们这批人修里,百个能有两三个醒转便已是不错,没想到你们清醒的竟然能有八个,”说到这里,癸的语气方才显出些许兴味来了。 “看来你们人族也不是就这么一无是处,如果这样看的话,你也有资格作为我的客人。只是让我看看,先前那七个人里面,大半都是有自身法宝在身的,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癸神秘兮兮地说着,然而神情却如同一个对着木桩自言自语的孩子一般。从一开始,它就没把叶齐当作完整而平等的对话对象。 只是它这个想了千年才慢慢完善的故事没有人听太过可惜,可叶齐之前的那几个人固然因为法宝庇护,没有马上昏过去,却是一点都感觉不到它的危险,就敢对它动手,所以被它杀了个干净,而它这个故事没有说完,就感觉自己仿佛是缺少了一块一般,总有些不得劲。 如今好不容易能有一个木头桩子似的听他说话的人了,癸认真地将自己的故事讲完,便觉得叶齐已经没有了再存活下去的必要。 他饶有兴趣地伸出手,就如同一个孩子掏着木偶人肚中的棉花一般,缓缓却不容叶齐有任何挣扎,在威势全然爆发的情况下,便是远远地望着此处情况的重吞都在瞬间失去了意思。 而癸慢悠悠地手伸进了叶齐的胸膛里,比寻常金丹修者略硬一些的皮肉对它而言,也不过是多一些的阻挠,癸暗暗称奇了一声,便毫不在意地继续将手缓缓探进。 和别的人修的血肉触感,其实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嘛。 癸不由『露』出了些许如同孩子抓到了不喜欢的玩具一般,有些失望的神『色』。而他继续向下探去,望见了一颗圆溜溜的金丹,这金丹花纹完整,癸懒散倚靠在地上的身躯却是猛然坐起。 宛如抓住了一块**宝一般,癸毫不犹豫地一扯,就如同扯出一个橡皮带一样,只用上了比破入人修身体更大的力气,便将那圆溜溜的金丹往上从着人修的胸膛中扯了出来。 癸散漫眯上的眼在望着金丹上九转的辉芒时,睁大到了整张脸的一般,而神态也完完全全变成了震惊与惧怕并存的神『色』。 男人的吐息粗重着,一声又一声震『荡』着凸岩下的水波,而沉沉涌出的血流因为它自身的动作,更加剧烈地从身下涌出。而癸身下的皮肉已经撕裂了一大块,『露』出了中空而跳动的脏腑与骨骼。 然而癸脸上的神情仍然完完全全被着手上的九转金丹而震动。 “天啊!我……杀了,我杀了什么人?” 癸的唇慢慢勾起,男人太过用力地大笑开来,以至于男人脸部的唇撕裂着,伤痕几乎咧到了最后,无数的鲜血再度从脸上涌出,到了这时,男人面容的一大块皮肉猛然掉了下来,显出了皮肉之后的极为强烈跳动的青筋。 然而癸仍慢慢地将那金丹转着,竖瞳缩起到一点,它认真地盯着那九转金丹时,脸上显出了某种认真得堪称虔诚的意味。 而在确认了手上的九转金丹,不是自己的妄想,而是真正的现实之后,癸脸上的笑意猛然收敛起,到了这时,他方才认真地转过头,第一次以着某种堪称郑重的意味望着叶齐,甚至脸上因为某种过度的纠结而显出了痛苦之『色』。 “我错了,你,你确实是值得我邀请的客人的。” 癸认真地说道,如果不是他向叶齐胸膛伸入的手仍然坚定无比地向着体内的各处血肉探去,或许这一幕还真的有某种虔诚而郑重的意味。 “如果你还愿意成为我客人的话,我一定会真心邀请的。” 癸重重地捏上了人修胸膛中的心脏,感觉到那可怖的凝结的强大跳动力道,癸的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庄肃沉稳。 虽然庄肃沉稳这种面『色』出现在它残缺不堪的面孔上,只显得分外可怖,然而癸没有一点动摇地试图诱使着叶齐将身体中的血脉汇集到它身体里。 叶齐神态冷淡地闭上眼,他垂眸,仿佛已经对这般现状认命而不发一言。 然而当癸感觉到人修的生命力在以极快的速度从他手下散去的时候,它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极端羞恼而愤怒了起来。 然而在这极端的羞恼而愤怒之中,似乎想到了,癸的神情又变得极端的宽容和大度。 毕竟在它的记忆里,在上古时代,能修成九转金丹的人修也可以被称作是人杰这一类人物了,更何况在如今灵气凋敝的时代,能够修炼出四转金丹以上的人物,只怕无一不是修真界顶端的天之骄子,更何况九转金丹,或许这已经是数百个凡界万年都难出一人,或许已经可以载入传说级别的天纵之子了。 而且癸明白,它的血脉资质固然在这一方凡界堪称强横无比,然而若是当真到了灵界,只怕有无数大能可以一指就能降服它。而九转金丹,这样一个几乎能够预见未来定然能在灵界攀登到大道顶峰的人物,如今却不过因为短暂的幼年时期的弱小,便要折戟在它这里。 这如何能不让人痛心,如果能不让人悲痛欲绝呢? 以癸自己的态度想来,它如果与那人修易地而处,只怕心中的痛楚和骄傲已经被『逼』得恨不得就在此时自尽了吧。 真是可怜。 癸啧啧地想着,然而手下『摸』索的速度却不免快了三分。 毕竟这九转金丹的人修不知是哪处宗门花费多少气力供奉出来的,总之这九转金丹的人修落到了它手里,癸几乎可以预见那处供养出九转金丹修者的宗门会如何的气急败坏,只怕生吃了它的心都有了。 第525章 对上 而这样一个能培养出九转金丹修者的宗门, 想必联系上灵界也一定会不遗余力的, 虽然清楚这处封印之镜如何坚固,癸却不想真的折在了这里。 只是除了那九转金丹算是一个勉强的惊喜之外, 它已经找不到第二处惊喜了, 癸脸上不由流『露』出浓重的失意之『色』。 然而脚下大地猛然的震颤, 还是让癸的注意力回到了外界中。 掐着重邺的脖子, 脸上是满满贯通肌肤皮肉的细密血痕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 “滚出来!” 那声浪层层叠叠地爆破开空气,就仿佛是音弹猛然爆炸开一般,当这迅猛得冲破一切的声浪撞达到十二层秘境外的玄金罡光中时, 玄金罡光淡薄得几乎要削为无物的光痕陡然一黯, 本来被点点如金针般璀璨绚烂星痕笼罩的第十二层秘境为之一震。 看着老二真有掐死重邺的动作, 癸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却明白自己不现身,只怕是不可能制得住老二的了。他还指望着重邺的仙灵之身能让它穿作一具壳子, 逃开这处封印之境,此时自然不会有与鲲二对抗的想法。 便见在层层黑气之中, 一头巨大无比,鳞甲灰硬更胜金铁, 雄壮的身躯几乎将魔洞挤占完全,如龙雄壮脖颈伸出,暗『色』的灰黑长翼被束缚在这沈董之中,魔物的身躯便完全在黑芒之中显现出来。 血红的瞳眸望了望被定住的人修,癸没有过多考虑,便张开巨口将那人修吞下。 毕竟夜长梦多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如今将那九转金丹的人修吞入了肚里,若是真的能吸收血脉,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如果不行,断绝掉每一分可能的威胁,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进来吧。” 癸语调懒散地说道,从被封印到这处秘境开始,他的本体就没有再现身动过手,毕竟这处封印之境不给他的本体完全吞噬和融合力量的机会,他越多出手,越可能会削弱自己的力量,给那些心怀不轨,融合进来的血脉意识可趁之机,因此便连癸自己都不记得他有多久没有出过手了。 只是铭刻在骨子里的好战记忆还在,因此便是语调懒散,庞大的魔物遮天蔽日的身影如同一座力量雄浑的雕塑一般,在石洞中笼罩的黑暗无边无际,仿佛只待一出手,便随时能将那魔嗣击杀。 然而隔着千万深的石洞,魔嗣却是一眼就看出了癸的动静,在密密麻麻如同血管一般贯穿的肌肤下,依稀能望得见身躯原主人的面容幽丽绝艳异常,几乎是一副能夺人心的摄人美貌。 然而当这摄人美貌如同被穿了成千上万的细洞,而仿佛红『色』血管的经脉贯穿这些细洞之中时,这幅美貌面容便是完完全全如同恶鬼般的狰狞可怖了起来。 看着鲲二的这幅样子,癸冷哼一声,发出一声嗤笑。 “老二你也真是没长进,一只妖蝶的血脉你也想融?怎么,这次发现自己撞不出来,就想回头哭着求我了。” 鲲二也不多说,下一刻,他一吸气,这十二层封印之境仿佛就被一股大力猛然撼动着一般,伴随着数道白雾在鼻翼间吞吐而出,只见那白雾如同炮弹一般直『射』到十二层秘境之中,在瞬息间浓浓的无边无际的白雾裹挟着十二层秘境表面的玄金罡光,化作道道金『色』疾风,眨眼之间便吞入鲲二陡然胀大的身体之中。 伴随着一片玄金罡光的散去,又一片玄金罡光被催生出来,鲲二如法炮制,他再让鼻翼喷出一片白雾,只是这次的白雾清浅了许多,不再如同第一次的浓厚,然而白雾却仍然如同一片雪白云毯一般裹挟着一片玄金罡光被他吞回到肚中。 这样三次过后,十二层秘境上催发出的玄金罡光已经稀薄得如同淡金『色』的薄翼,然而鲲二体内隐隐透出玄金罡光撕裂出的金芒,而那金芒撕裂开包裹着骨骼的肌肤,若不是鲲二脸上那如同血管般紧束的红痕揽着,只怕这红痕早已撕破体内绽出。 然而即使如此,鲲二的身体微微一晃,男人肌肤上一点一滴地绽出裹挟着淡金的玄金罡光的鲜红血『液』。 而看到了鲲二的这般残象,癸却一点都消不出来了。 “好手段。” 癸嗤笑一声,魔物巨大的魔身猛然撞出石窟,便在一声如雷霆炸开的轰隆裂响之中,整片石窟被轰然撞出一处直径千米的巨洞。 没有过多言语,在将癸『逼』出之后,鲲二与癸同样承受着同样沉重,封印着妖力的封印之力,因此唯一能分出胜负的方法,便只剩下了血腥而直接的一条。 那便是撞!! 魔物与鲲二向着彼此疾速撞去,便在轰然震响之中,一圈圈冲击的波浪轰响开来,第十二层秘境完全陷入了比刚才的雷鸣轰响还要震撼而可怖的相撞之中,而被这轰然散开的冲击**及之处,十二层的封印也开始现出了条条裂痕。 而在冲击波的中心处,鲲二全身的裂纹仿佛石塑上的裂纹一般深刻而干裂绽开,裹挟着淡金『色』玄金罡光的血『液』如同漫天血雨一般四溅开来,然而魔物庞然的身躯同样也占不到多少好处。 在将魔物的形态化为人身之后,癸身上的血肉几乎在这冲击中要寸寸绷断碎裂开来。 然而两人没有一点停下去的想法,因为这本来就是一场你死我活,而且不容得半分后退的决战。 而在这无数冲击气浪以两人为中心,一圈圈划破空气冲『荡』开来之后,说不清过了多久,两人的速度方才逐渐慢下。 鲲二的身躯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然而癸的人型同样狰狞可怖得几乎连大半森然白骨都完全『露』出。 在最后一次撞击中,鲲二的身体终于四崩五裂开来,最后剩下的一团淡『色』银芒以着奋不顾身的姿态冲向了癸,然而另一团微微弱小的灰『色』暗芒却悄无声息地潜伏在这身躯中,坐视着银芒离开之时,便打算一口将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一口吞下。 癸大半的骨骼都被撞碎开来,此时勉强能看得出是脸的脖颈之上,却是森然血肉向上勾着,『露』出一个战胜者的笑容来。 那团银芒奋不顾身地撞入了癸的手中,癸轻而易举地将它捏住,声道嘶哑破碎地说道。 “终究是我!……?” 然而银『色』而璀璨得几乎能燃烧一切的雷芒,就在这时从着他身体中心向着四肢百骸蔓延而摧毁着,癸几乎在瞬间便明白这到底是谁弄出的异样。 果然,能成九转金丹的修者不可能仅仅是这种能耐。 然而癸的笑意没变,不成人形的面孔上血肉狰狞的笑意不减,却是更多了几分愤怒的嘲讽笑意。 难道这人修以为,这普通的雷芒就能将他的身体完全摧毁吗? 他的身体可是…… 然而癸的脑中只来得及出现这个念头,下一刻,魔物巨大的身体轰然倒下。 在寂静的几乎悄无声息的十二层秘境中,那团本来隐蔽在魔嗣身躯中的灰黑光芒猛然控制着魔嗣身体猛然挺起。 虫三脸上显出了始料未及的惊讶和恍惚神情,而这恍惚神情在不久后又转化成了彻骨的得意笑意。 “竟是让我捡了这个便宜?!!” 虫三万万没有想到,怕死的她不敢上前,只想多活一刻算一刻,这样的打算竟然能让她当真活到最后。 那现在她就是除掉癸和鲲二之外真正的活物了?毕竟龙一那个蠢货一定早早被癸吞吃了,不让癸也不可能在重伤之后恢复到能和鲲二对抗的水平。只是可惜了她的好二哥啊,本来打着捡便宜的主意,却没想到那个老不死的竟然在重伤之后,还有着这么强大的实力。 只是这一切,都要赔给她了,她总算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了。 虫三再不顾忌往日分毫在意容貌和仪态的自我,她狂喜地就要控制着魔嗣的身体冲入魔物之中,然而在感觉到了什么之时,一双眼却猛然地对了过去。 “竟然还有一个小虫子。” 重吞顿时明白它的存在被虫三发现了,毕竟虫三虽然是异虫,可与它是不同一处异虫王诞下的异虫,而论起实力,如今的它还未必能打得过这虫三。 然而重吞却清楚,它现在反而没有陷入一个完全的绝境。 因为鲲二与癸这几头魔物没有和那人修打过交道,不知道那人修的邪异,癸以为那人修就这般死了,然而重吞冷哼着,在看到那人修表现出来的人畜无害的样子的时候,它就知道大事不妙,自己找了地方躲了起来。 果不其然,当那煞星被癸吞下的时候,与它结契的印记还传来活的响动,显然那煞星还没那么容易没死。 然而虫三不知道,它却不是不清楚,那魔物的死,肯定有叶齐动的手脚。 而它躲在旁边,本想再做个坐收渔翁之利的第三人,显然这个想法已经被破灭了,然而如果将那虫三引到煞星那里,它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重吞想着,在虫三撕裂空气般疾速抓住它之前,毫不犹豫地转身一跃,在两虫距离飞速拉近之时,它毫不犹豫地一头撞进了那魔物身体之中。 下一刻,第十二层秘境再度陷入完全的一片寂静。 …… 叶齐守住自己如同烛火一般虚弱得随时可能泯灭的元神,被魔物活生生吞入肚中,血肉几乎在碾压之间碎裂完全,然而他却仍能感觉到自己的一缕神魂存在,在让着唯一一缕不灭的神魂将真雷之霆与星域和纸片牢牢包裹着,悄无声息地融入魔物身体之中。 到了这时,叶齐方才明白他从吴万阴神魂中得到的金丹炼化之法何其重要。 第526章 脱困 他的金丹已经不再是需要天地之力方才能铸成一般的脆弱可破, 而是就如同他的血肉一般不死不灭地凝成了他身体中的一部分, 只要他的血肉之躯仍剩下一些,他仍有重铸肉身, 而且不费丝毫外力重铸金丹的可能。因为金丹的形哪怕被破去, 可只要他的意识犹在, 金丹仍在他最后一滴血『液』里自成一界。 这是多大的保命优势, 叶齐在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因为那魔物体内的酸『液』几乎要将他最后的血肉都就此腐蚀而去,仅仅是保存着自身的意识, 已经花费了他全部的心力。 纵使明白血肉之内紧紧藏好的真雷气息能够给此时重伤的魔物更重一击, 然而叶齐也清楚, 仅凭他这一击, 固然可以再重创魔物,可是这绝对不足以让那魔物神魂俱灭。而只要那魔物有一丝回手之力, 到时自保都尚且不足的自身只怕最后的结局就是死路一条。 叶齐勉力支撑着,到了最后他甚至有些分不清魔物身体中腐蚀着自身的酸『液』到底是真实发生的场景, 还是已经死去的神魂最后残留的些许幻境。 然而他还是等来了给魔物最后一击的机会,在感觉到紧紧束缚自身的剧烈腐蚀和血肉微微一松之后, 叶齐毫不犹豫地将包裹着的真雷之力猛然放出,而这一放,便是雷霆杀机。 几乎在瞬息间,一道璀璨的雷霆之力就爆炸般毁灭『性』地破坏了沿途经过的一切血肉,直奔那魔物的心脏而去。 然而危险还未平抚,下一刻, 一道挟着惊人气势的银白神魂就径直向他撞下。 叶齐的神智仅仅维持在泯灭的一线,然而这也足够他将神魂中包裹着的纸片与星域在此时一前一后地放出,而他预料到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仅仅是星域光芒一放,就在瞬息间将那银白神魂吞了进来。 可并没有给叶齐太多松口气的机会,没过多久,叶齐便感觉脑海中来自重吞的印记发生猛烈的震颤,重吞飞速地传讯道。 “虫三在杀我,你不救我,我就拉你一起死!!” 重吞的话简洁粗暴,可是叶齐却不敢将这话随意对待,虽然不知虫王那处是什么状况,可他敢肯定,只要他没有告诉重吞解决之法,重吞就一定敢故技重施,大喊着主人然后将虫三往他这里引过来。 前有狼后有虎,感觉到星域几乎被隐隐定住,而纸片沉稳的漂浮在神魂之中,没有对正在到来的危险有一丝一毫反应的样子,叶齐也明白这一刻他靠谁都不可能再靠得住。 他的手下意识地一伸,森然白骨触到的却是魔物的血肉与酸『液』。 对了,他的天魄剑已经被癸早早地丢到黑潭之中了。 然而叶齐每一分每一寸的肌肉都立刻绷紧,忍受着剧烈的痛苦,叶齐对着印记中的重吞开口道。 “放开你自身所有的防御!!” 重吞没来得及有丝毫考虑,在身后虫三的距离『逼』近得几乎让它发麻的情况下,它终于彻底地放弃了印记中最后一点防御,任由叶齐主宰的神魂意识狠狠撞入他的脑中。 “剑来!” 明明手中无剑,可是这一刻,天地万物在叶齐眼中都化成了虚无的存在,只有虫三的存在如同一处耀眼光点一般牢牢占据着他的视线,他的身体紧绷着,然而意识却陷入了空前冷静而淡漠,忘记了一切的平静。 而他拿着剑的手异常稳定,天魄剑的触感哪怕是他闭着眼都能想象得到的。 在一片血肉黑暗紧压之中,一点淡淡的剑芒凝出,如同黑夜中出现的一点星芒一般,却拥有着仿佛能撕裂星辰的迫人力量。 紧追着重吞一头撞入魔物身躯的虫三猛然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她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就跑,然而还没来得及多想,下一刻眼前平稳浮起,恍若烛火一般稳定却又如同皓日一般璀璨耀眼的剑芒,就如同星辰相撞一般,狠狠一头撞入她的神魂之中。 第十二层秘境陷入了完全的一片寂静。 第十一层秘境之中,本该作为镇守之用的定间奇玉片片破裂开来。 定间奇玉中的守印人幻影朦胧闪耀着,男人面具之下残缺不堪的面孔『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他终于可以不再万亿年守着这封印之境下去了。 然而想到了什么,男人如同镜面般片片碎裂开的身躯之上,却还是微微睁开眼眸,一点淡『色』的光芒轻盈飞出,在无数封印之境的破碎之光中将重邺的身躯缓缓包裹了起来。 下一刻,闪烁着无数银亮光芒的封印之境在耀眼光亮中碎裂开来。 无界海下,月阳林仿佛被抽干了一切力量,在瞬息之间方才还金黄银亮,根叶繁茂的擎天巨树缓缓干枯完全,而保护着月阳林的一层无形巨膜在此时猛然碎裂开来,月阳林下的土地大块大块地迸裂开来,『露』出深不可见的幽幽深洞,暴怒的海水狂卷涌入,仿佛一场汹涌海啸一般将毫无生机的月阳林连根拔起,然后狂涌卷入这深洞之中。 无边无际的无界海,在这涌入的海水一停后,离着原本的涨『潮』之处矮了微寸,而原本就不稳的小方秘境中,天地意识更是如同残缺而无形的画卷一般猛然撕裂开来,无数摧毁着正对着一切的混流虚空终于在无界海海底显现。 然而这已经离叶齐一行人太过遥远了。 当意识从黑暗的深处缓缓浮出光亮之中时,叶齐猛然睁开眼,下意识地便以着极为冷厉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所幸的是,这一次他的伤势大半愈合了起来,而金丹已经悄无声息地在金丹中完全重铸完全,而没了那隐隐镇压着他的封印之力,叶齐甚至能感觉到他丹田中的灵力甚至比当初陷入封印之境中时还要凝厚一分。 刺耳的阳光从着眼中照进,在一大片一大片干涸的岩石上,和麓,莫伶仃与鹤合欢仍昏『迷』不醒地躺在他较远之处,叶齐下意识地向腰间探去,果然,他的天魄剑已经不在他的身旁 伴随着一阵男人轻而无声的脚步声走近,叶齐抬眼一望,银发如雪,眸光灿灿,有着圣洁面容的男人肩上一只深黑蝴蝶微扇着翅膀,视线便和他对上。 “重邺?” 叶齐用着微微疑『惑』的语气平稳问道,然而男人摇了摇头,眉微微上挑着,『露』出叶齐完全陌生的一副多情公子的潇洒笑容。 “在下朝鄑,多谢叶道友对我家朝见的照顾。” 朝鄑肩上的蝴蝶似乎看不得朝鄑这般浪『荡』的姿态,蝴蝶的触角微微一伸,碰到了朝鄑的脖颈之上,朝鄑刚才还潇洒地打着扇子的动作一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叶齐看到朝鄑头上凝出了些微冷汗。 朝鄑立刻敛下脸上的所有笑容,男人正『色』说道。 “那守印人与重邺相识久了,最后护了重邺一次,我也才能将叶道友以及各位道友平安带出来。只是叶道友体内的初魔之气不多,另外三位道友体内的初魔之气太过浓郁,却是不好立刻醒来了。” 朝鄑十分聪明地没有提起他在查探叶齐体内时,发现了叶齐九转金丹的事情。而微微一顿后,叶齐也明白朝鄑话中的未竟之意,他平静说道。 “我有炼化初魔之气的法门,定然能让和道友平安醒来的。” 而在听了叶齐这句话后,朝鄑脸上猛然松了一口气,虽然这过于喜悦的表情与重邺的气质极端不符,可是从朝鄑此时的神情看,叶齐却是能猜得出之前的朝鄑是如何一位让人如沐春风,让人不会厌恶与他亲近的人修的。 懂得分寸距离,然而彼此之间的相处却不会让对方有一丝一毫的尴尬,这样的人修,倒也怪不得心思较重的幽间会喜欢上。 或许是因为心神紧绷了太久,望着朝鄑小心翼翼地觑着肩上黑蝶闪动着翅膀的样子,叶齐从生死大难中逃脱出来,也难得地感觉到了些许轻松。 而微微顿了一顿之后,叶齐还是开口问道。 “朝见道友是如何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 幽间略微改动着扇动翅膀的弧度,朝鄑方才挂上让人心生亲近的笑容,男人开口说道。 “我家朝见看不得我一人被困着,就去找了那魔嗣请求融入血脉,最后那魔嗣死了,我好不容易才将我家朝见的血脉挖出来,再以我的血肉蕴养些许,只是他受损过重,现在不得已只能褪回原身的样子。” 望着朝鄑这一派轻松镇定的样子,叶齐却是能想到朝鄑经历了这一切是有着如何起伏不定的心绪的,只是男人仍能以如此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这一切。 如果说在明白幽间『性』子时,叶齐还不能完全理解如同幽间一样的妖修竟然会为了朝鄑而背叛师门,当真正与朝鄑相处起来时,叶齐却明白了朝鄑的『性』子,确实能让人放下心防地交托一切。 “两位大难重逢,定然道侣之缘不浅,”叶齐想了想,便将乾坤袋中数道雷纹符拿了出来,“这便当作是我对两位的祝礼吧。” 没有多提朝鄑是否能从重邺身体中脱出之事,只是相识一场,朝鄑也算得上是救了他们一行人的『性』命,不然他们不一定被这封印之境破开之力冲到了何处,叶齐想了想,最后就将自己认为最适合幽间与朝鄑的贺礼给了出来。 而朝鄑笑了笑,也一点都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说来也要感激叶道友呢,如果不是叶道友的符纹,我们家朝见还不一定能等得到我醒来。” 第527章 处置 “朝道友竟然救了我一次, 那恩情便是两相消抵了, 对了,不知此处是何处?” 而在听到叶齐的话, 朝鄑脸上的笑意未变, 却『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情。 “其实我也只是在被封印之力冲击到此界时方才醒来的, 如今还没来得及查看。不过周围应该是没有过多危险的, 叶道友为这几位道友驱逐初魔之气的时候,我可以在旁护法。” 和聪明人不得不说十分省力,当听到叶齐这句话时, 朝鄑就明白了叶齐的话下之意, 男人毫不推诿地接过了守卫的重任, 叶齐也不客套, 他微微点了点头之后,返身便向着和麓一行人走去。 炼化这三人体中的初魔之气, 可以说是一个工程量极大的事情,而朝鄑虽然答应了为他护法, 可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荒僻之界,叶齐仔细思虑了一番, 还是觉得不能在此地炼化初魔之气的同时,开始第二次重炼自己的金丹。 然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到自身仍存有的些许初魔之气,叶齐还是决定先炼化了自身的初魔之气后,再去炼化和麓他们体内的初魔之气。 而在体内的血肉金丹仿佛化为金灿灿的熔炉,缓缓炼化着初魔之气时, 叶齐却是能感觉到金丹的蠢蠢欲动,似乎恨不得己身也投入这炙热的熔炉之中。可是叶齐决心已定,自然不会被金丹的异样影响,在沉静了金丹,直到完全熔炼完初魔之气后,这次叶齐轻车熟路,只花费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就炼化了自己体内残余的所有初魔之气。 然而和麓与莫伶仃,鹤合欢体内的初魔之气却是极为浓郁,以防误伤了他们,叶齐也是在小心翼翼地试验着自己体内的金丹熔炼之力的精准程度几次后,方才开始炼化和麓体内的初魔之气。 这一次炼化完全,足足过了十数日。而在炼化之中,和麓便已经逐渐醒来,在叶齐的指引下,和麓配合着他的动作收敛着灵气,让体内的初魔之气无所遁形。 而在炼化了和麓体内的初魔之气后,叶齐也如法炮制,有了在和麓身上得来的经验,莫伶仃与鹤合欢也很快醒转了过来。两人聪明地同样没有问叶齐炼化初魔之气的秘法,而是向着朝鄑打听着他们一行人逃出的经过。 而朝鄑也没有犹豫,他直接说了是守印人最后保护了重邺身体的事实,鹤合欢开口问道。 “重邺与那守印人是何种关系?” 朝鄑摇了摇头,男人诚实地说道。 “这我也不知,或许是守印人看着重邺太过可怜,方才最后护住了他,而在知道守印人以及那魔物不会兑现将他送回仙界的承诺之后,重邺就疯了。” 朝鄑说的轻描淡写,然而场中之人却不由面面相觑地蹙起了眉。 “疯了?” 朝鄑点了点头,也没有过多避讳地说道。 “重邺恋慕他的主人,可是仙灵之体本身已经是一道灵气所化,他算不上是生灵,体内也承载不了过多灵气,因此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最终也不可能回到仙界。如果不是他的意识陷入了混沌之中,只怕我也没那么轻易地便能压下他。” 而在微微顿了顿之后,朝鄑继续说道。 “只是我打算将我的神魂抽离出来,尝试着借躯重生,只是这样一来,重邺没有人压制,极有可能马上发疯,诸位觉得呢?” “我们可以帮你杀了他。” 莫伶仃没有丝毫顾忌地说道,对于莫伶仃而言,灵气所化的仙灵之体根本不算一个完整的人,再加上重邺已经吞噬了不知多少人,如今重邺既然发疯了,莫伶仃将毫不相识的灵气化身杀了,心里没有任何负罪感,甚至认为这也算得上是给这具疯魔的仙灵之体一次解脱。 然而鹤合欢与叶齐却是听懂了朝鄑的话下之意的。 “仙灵之体有何用处?” 鹤合欢直接问道,朝鄑勾了勾唇,神情潇洒一如往常地说道。 “仙灵之体可以算得上是一处容器,这容器可以融入许多神魂与血肉,那神魂不会因为脱离主体而死亡,若是『操』作得当,也可以作为一次保命的后路。” 然而听到了朝鄑的这句话,鹤合欢却是沉默了下来,男人摇摇头叹道。 “神魂若是有损,只怕于我的推演大道有碍。这具仙灵之身还是让给别的道友吧。” 和麓与莫伶仃跟着摇摇头,而仔细想了想,叶齐也觉得这处仙灵之体的用效有些鸡肋。 神魂自然不是说分就能分的,如果一个人修猛然缺少了一片神魂,就如同一个常人少了手足一般,不少要求神魂完整的法术与人剑合一的剑法都不能施展。而若是说在将死之时用上这处法子,敌人发现神魂残缺,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而若是仙灵之体的重邺清醒,哪怕从敌人手中挣脱了,被不知是敌是友的重邺掌握,也未必就是一个好结局。 除非是如同朝鄑这般万年难遇的侥幸情况,不然这仙灵之体能够储存神魂的效用也着实是鸡肋。 看着叶齐与和麓等人都没有接受这具壳子的打算,朝鄑叹了口气,本来打算说些什么,然而男人陡然之间神『色』一边,却是极力压抑着什么一般地低沉说道。 “重邺想要重新掌握这具躯体,各位道友最好做些准备。” 然而鹤合欢一听,却是毫不顾忌地说。 “无事,见他一面又何妨,我倒是想听听她要说些什么。” 鹤合欢勾着唇,一派轻闲公子哥的样子,然而众人此时才想起他们脱离了封印之境,鹤合欢是一位元婴修者,实力可以完全施展的事情。 任是那重邺有再多后手,在一位全力防备的元婴修者面前,金丹修者也如同一只大不了多少的蝼蚁一般,根本不可能翻起再多的波浪来。 然而以防万一,众人还是躲在了鹤合欢的身后。而和麓顿了顿,却是向朝鄑肩上的黑蝶伸出了手,朝鄑仿佛忍耐着极大的痛楚,额头上的青筋几乎条条绽出,然而男人还保持着平稳语气地劝道。 “去吧,我没事的。你师尊只是担心你。” 幽间扇了扇翅膀,虽然有些犹豫,但为了让朝鄑放心,最后还是缓缓落到了和麓的手上。而和麓将幽间放在他的肩上后,也立刻就躲到了鹤合欢的身后。 有着元婴大能撑腰,众人立刻感到满满的安全感来。而下一刻,『露』出痛苦神『色』男人面上神态一减,本就气质圣洁,面容出众的重邺睁开眼。 重邺没有如同众人所想的使出任何手段,他只是撩开衣袍,脊背挺直地直接跪下。 “我愿为奴为仆,做一切染血脏污之事,只求各位留我一条『性』命。” 没有声泪俱下地痛哭和哀求,男人银光灿灿的瞳眸安静澄澈,银发上是如同潺潺流水般的温润华光,如同仙神般圣洁的面孔上没有一点恐惧和软弱流『露』而出,就如同一具制作得完美无缺的傀儡一般没有半点表情。 然而鹤合欢却一点都没有受这重邺神态的变化而有所动摇。相反,只要一想到便是这人害他们陷入了如此困境之中,鹤合欢此时恨不得就真将这重邺炼为傀儡。 “那你所求为何?” 看出了鹤合欢正在气头上,莫伶仃伸手压上鹤合欢的肩,男人压住了鹤合欢正要爆发的气势,沉沉地出声问道。 重邺没有因为鹤合欢与莫伶仃的动作而变过一丝神情,男人垂眸,脊背挺直得如同万年不变的青松一般,声音如同珠玉落入玉盘一般得动人分明。 “我只求在认主之人飞升仙界之时,能够将我带上。” “倒真是情深啊,”鹤合欢不知是嘲讽还是感叹地说道,“你的主人哪怕丢了你,你也还是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仿佛对鹤合欢的话耳若无闻一般,重邺平静地跪着,紧绷地挺直的身躯却透『露』出某种执拗的意味。 场中无人不知重邺手上只怕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可是仙灵之体终究是一缕灵气所化,而受着魔物指使,重邺的存在顶多是一把觉醒了灵智的刀。对它虽然不喜,可是众人却也没有将所有不满都倾注到这把刀身上的意思。 而鹤合欢恢复到了元婴实力,在他眼里,重邺哪怕拼死相搏,也泛不起多少风浪。他便兴致缺缺,毫不掩饰地问道。 “有哪位道友愿意收留这仙灵之体的?若是没有,我就将他杀了,也省得日后后患无穷。” 然而叶齐却是想到了什么,他分出些许心神来到空灵环中。 早就迫不及待的巫茫在此时上前,开口说道。 “大人……” “仙灵之体对你可有用处?”叶齐直接问道,而巫茫脸上刚开始有些『迷』茫之『色』,在听到叶齐解释之后,巫茫立刻流『露』出惊喜交加神情地说道。 “若是『操』作得当,仙灵之躯可以留住濒死之人的神魂数日,无论是用作炼『药』还是炼器……” 而在清楚了仙灵之体确实有用之后,叶齐也来不及再听巫茫多言,他立刻开口道。 “重邺留给我处置吧。” 本来已经闭眸等死的重邺猛然一睁眼,几乎没有给叶齐任何反悔的机会,下一刻仙灵之躯的意识之海便完全敞开,叶齐也十分顺利地在重邺身体中留下了印记。 而仙灵之躯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是人的存在,叶齐也不放心将重邺放入空灵环中,在以着封印之符将化为手掌一片的晶莹水晶的重邺抽离出来封印好之后,众人也商讨起了该如何将朝鄑的神魂安全抽离出来的事情。 第528章 蛋缝 然而就在这时, 众人却听到朝鄑一句神念传音。 “能否请和前辈带着朝间走远些?我有些话想和各位前辈相谈。” 和麓自然不无不允, 在场众人面『色』平静,心中却多多少少预料到了朝鄑要说什么。 和麓突然开声说道。 “我在封印之境中受了重创, 却是需要休整些时辰。朝见, 你既然恢复了妖身, 有些话我也可以对你说了。” 或许是经历了几次磨炼, 这次和麓面不改『色』地说这话,就连叶齐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和麓肩上的黑蝶陡然停下了扇动翅膀的动作,却是没有挣开的动作, 便随着和麓妖力一裹着身体, 化成一道白练似的长虹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之中。 而有着鹤合欢看顾, 叶齐等人也不担心和麓会在不远处惹上什么麻烦来。到了这时, 望着垂眉敛眸,面『色』沉静的朝鄑, 鹤合欢方才沉声说道。 “你说吧。” 朝鄑神『色』平静地开了口。 “各位应该知道,我的神魂早在百年前被重邺吞噬。其实从那时候开始, 我就应该算是个死人了。” 鹤合欢神『色』微微难看了些许,似乎想到了什么, 男人不由在掌心扣紧了五指,却没有阻碍朝鄑继续说下去。 “只是仙灵之体勉强算得上一处保存神魂的容器,我才能苟活至如今。若是严苛说来,我如今残存下来的也不过是些许执念罢了。“ 望着叶齐要开口,朝鄑摇了摇头,却是平静地说了下去。 “叶道友不必多想, 我若是能借着重邺那具仙灵之体继续苟活下来。哪怕各位硬抢,我也是不答应的。只是我近百年来神魂一直在削弱,若不是重邺是个不管不顾,只想飞升仙界的疯子,它早就可以将我设法吞下了。只是我如同一块顽石一般,它也不好突然下口。” “然而我的神魂能撑千年,已经算是违背了凡界的天地大道,”许是幽间不在,朝鄑方才释然地泄『露』出了些许疲态,“如今我在重邺体内的神魂,已经无力再支撑我强撑下去了。再继续下去,大概就是它将我彻底同化融合的结果了。仙灵之身到底是由一缕灵气点化,重邺是这仙灵之体诞出的神智,若是伤了它,这具仙灵之体也就此溃散了。” “所以我方才打算将我的神魂从重邺体中剥离出来,若是放入凡躯体内,还能苟活百余岁,若是继续留在这仙灵之体中,只怕撑不过十数年了。” 朝鄑面『色』苍白,唇角勾起的笑意却是潇洒而自然。 “从前我总贪恋一晌之欢,从未想过与人白头是何滋味。如今尝一尝,比寻常凡人多上千载寿岁,身边还有美人相伴,倒也算个结局圆满。” 鹤合欢出声,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轻飘的声音此时微沉,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轻嘲。 “那你就让朝见一无所知地蒙在在鼓中?” 然而听到鹤合欢这句话,朝鄑一扶额,脸上的笑意却是更加灿烂了些。 “各位难道真以为我刚才这番话瞒得过我家朝见不成?我家阿见冰雪聪明,”朝鄑的黑眸流淌着笑意,语气中却是带着淡淡的骄傲,“他家师尊那句话一出,只怕我的状况如何,他早就一清二楚了。” 然而朝鄑一眨眼,面上笑着,声音却微微有些沙哑地平静说道。 “只是知道归知道,我怎么也不好在他面前轻言自己的生死。有着他师尊宽慰他,我……我总觉得能让他欢喜些。” 朝鄑再抬头,刚才眼眶微红,愤恨无力的模样仿佛是众人一闪而过的错觉一般,男人面上已是潇洒俊朗,笑意从容的模样。 “各位道友只要不在他面前多言就可以了,事不宜迟,一切准备之物我已经备下了,还请各位道友快些出手,让我与阿见早些团聚吧。” 鹤合欢唇角微微勾起,然而瞳眸沉黑,却是看不透情绪如何。在他身旁的莫伶仃看着,不知为何觉得莫道友有些难过来,虽然爱憎生死他已经看遍,如今只有玄门之事才能让自己心情泛起波动,莫伶仃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伸出手,轻轻将鹤合欢的手包在掌中。 然而秘境中温顺无比,似乎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的鹤合欢却在此时平静地将手抽了出来,他看也不看莫伶仃,只是对着朝见说道。 “此事我一人就可以做成,朝道友随我来吧。” 朝见点点头,两人也不多言,一道灼红的天幕宛如流星陨日一般地将两人身影一裹,两人便消失在了莫伶仃视线里。 莫伶仃有些错愕地望着自己的手,他徒劳地握了一握,最后还是发现手中空『荡』『荡』的触感让人有些不习惯,他抬头望向叶齐,莫名从叶齐眼中看出了些许怜悯的意味。来不及多想,莫伶仃唇线抿直,微微带着些许疑『惑』地蹙着眉问道。 “叶道友,你说鹤道友是什么意思?” 想到了前世他见过的复杂情感关系,叶齐摇了摇头,微微带了些善意地提点道。 “我看鹤道友应该是触事伤情,莫道友若是有疑『惑』,便去直接问鹤道友好了。” 莫伶仃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最终握着自己的剑,踌躇许久都没有动弹,便抱剑一个人走近了野林里。 而到了此刻,只剩下自己孤家寡人地在此处,叶齐却没有多少寂寥之感,从大难中死里逃生,此时他心中唯一生出的想法,就是他终于可以去见岱望了。 叶齐神念一动,到了一处隐蔽之地,设置了防御和一旦有危险进入,便会提醒他的阵法之后,瞬间就进入了空灵环中。 “大人,您的灵兽蛋快破了。” 而听了这句话,叶齐不由微蹙着眉,一向俊雅沉稳的青年面容上,此时难得地『露』出些许不安神『色』来。 “不是说至少半年才可能化身成人,破蛋而出吗?是不是出了什么错漏?” 巫茫的脸唰得白了白,本来只是有些许焦急的神『色』此时透『露』些几乎惧怕他责备的惶恐来。而看着巫茫的样子,叶齐也明白是自己刚才过于急迫,语气让巫茫生出了误会。 然而在岱望可能出事的情况下,他也来不及放柔语气,只能继续沉声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会责备于你的,你慢慢说来。” 而听了叶齐这番话,巫茫的面『色』方才恢复了些许镇定,它『露』出些许为难神『色』地说道。 “您的灵兽不让我近身,我唯一能靠近的一次,它似乎十分焦急,害怕您出事,所以不惜加快了化人的……” “会有什么后果?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而在听到巫茫这番话后,叶齐最后一点耐心都被耗尽,他此时一道灵芒放出,裹挟着巫茫来到了灵泉边缘,望着灵泉底部已经巨蛋上已经显现出的些许裂痕,按耐着心中如浪『潮』般滚动的情绪,控制着自己沉声问道。 看着叶齐这般焦急的神『色』,巫茫心中更加深刻地明白了叶齐对于那灵兽的看重,它不由加速着语速说道。 “破蛋应该就在这几日了,剑修大人,您可以先安抚您的异兽沉静一下,让我检查一下他的状况。” “我现在可以抱它吗?” 叶齐皱着眉,他语速急切地问道。 从来沉稳不迫的清俊青年,此时宛如面对新生儿一般,是不知从何下手的小心。 “那蛋还是很坚固的,您不用担心,就只要用灵力慢慢拖上来就可以了……” 巫茫话音未落,便看见叶齐爆发开的灵力如同汪洋一般将他们所在之处包裹了起来。 而在这浓郁却一点都不含丝毫威压的灵气海洋之中,长身玉立的青年此时绷紧了身子,以着再谨慎不过的姿态地伸出手,水面毫无波澜得如同镜子一般平滑地在他手下分开一条切痕。 而那白『色』巨蛋慢慢被汪洋的灵力托扶着,从着池底浮了上来,浮在他们的面前。青年虚虚隔着灵力抱着,却是小心得没有发出一点颤动。 就在这时,一道神念传讯传入了巫茫耳中。 “巫道友,你现在便检查吧,我帮你护法。” 被着叶齐如临大敌,沉黑瞳眸中『射』出的冰冷无比的气势所摄,巫茫真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们不是身处在灵空环中,而是在什么蛰伏着危险的绝地之中。 然而给巫茫一万个胆子,它也是不敢在此时将这有些轻佻的话说出口的。 巫茫伸出手,郑重无比地缓缓贴到蛋上,然而手还未贴上,白『色』的巨蛋就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不喜的气息一般,猛烈地震颤开来。 “叶道友,你抱着。” 叶齐有些心惊胆战地望着白『色』巨蛋上的裂痕,久久都不敢伸出手真正抱上它。 而看着刚才还沉稳杀意十足的剑修,此时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巫茫不由微微加重了口气说道。 “听我的!现在抱它!” 叶齐拧着眉,有了一点自己被产科大夫训斥的自觉。 在凝厚的灵力中,叶齐最终还是不敢让蛋的重量完全压在自己的手上,他小心地控制着灵气流动的厚度,均匀分摊着白『色』巨蛋的重量,手微微地覆上了一片完整的蛋壳。 然而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巨蛋中发出的巨颤更为强烈了,蛋壳上甚至现出了些许裂痕。 “怎……怎么办?” 叶齐低声问道,他怔愣地盯着蛋壳上的裂痕,突然觉得自己留在封印之境的日子比起现在,是多么的多么祥和而宁静。 “不要用灵气!两只手抱!!” 巫茫这次话中的语气更加重了些,叶齐已经微微发懵,他下意识地按照着巫茫的指使把蛋抱在怀里。 第529章 分别 而在察觉到巨蛋终于不再发出震颤的温暖热度后, 叶齐甚至觉得自己额头已经开始微微冒汗。 然后是一股浓浓的喜悦感涌上心中, 他的……他的岱望就是这么乖,只要被抱住了, 就乖乖听话了。 而望着叶齐两眼发直, 连呼吸都屏住的样子, 巫茫也赶忙将手覆在了白『色』巨蛋上。 一刻之后, 巫茫的神『色』从着最开始的认真变得松了一大口气。 “大人,您的灵兽体内的经脉已经重铸完全,『药』力也吸收了大部分, 他已经变成了人形, 如今就可以破蛋而出了, 不过还有些许『药』力可以吸收, 它自己很想出来,就看大人您的想法了。” 叶齐怔了怔, 过了许久,叶齐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有些沙哑地低声说道。 “岱望,他, 我……我现在就可以见到他了吗?” 望着一脸懵懂的叶齐,巫茫有了一种自己在带一个成年巫壬的感受,将脑子里突然冒出的念头压下,巫茫此时点了点头,面上认真说道。 “如果您想的话,您现在就可以看到他了。” 知道岱望没有出大事, 反而快可以破壳出来了,叶齐紧绷的神经方才这时猛然放下,微微『摸』了『摸』手上的巨蛋,他方才安定下心神,仔细地考虑着巫茫的话。 最终,出于理智的考量还是打破了他想见到的岱望的愿望。毕竟凝冰三微树万年都难寻一棵,还是让岱望多带些时日,将『药』力吸收完全再出来吧。 然而他怀里的白蛋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此时微微颤了颤,与他心神相接中透出些许委屈和不愿来。 叶齐的神智一点点回拢来,对于脆弱得一碰就碎的巨蛋,他固然手足无措,可是当面对委屈撒娇的岱望时,对于哄岱望这一块他却是驾轻就熟。 此时叶齐已经完全恢复了面上的镇定,他望着巫茫说道。 “我可以和现在的岱望多呆一会儿吗?” 巫茫沉默了一瞬,心想它说不可以,难道你就舍得放下这颗蛋走了吗? 然而望着叶齐冷肃无比的神情,它却是清楚叶齐显然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极其认真慎重,巫茫不敢糊弄,它认真说道。 “其实您已经可以带它去外界了,不是遇到金丹以上的修者打击,如今凝冰三微树已经将您的灵兽经脉重铸完全,剩下的『药』力完全可以让它更进一步,到达筑基后期……” 叶齐认真地听着,过了许久他方才沉声说了一句。 “谢谢。” 巫茫笑了笑,它也不做打扰一人一蛋的电灯泡。 在浓浓的灵气中,它有些举步维艰,感觉自己像浸在弹软绵绵的海水里,一步步向着远处树林里离开了。 等到巫茫彻底离开之时,叶齐方才缓缓在池边坐下,他将白蛋放在自己的腿上,靠近地面的那一块蛋壳处用灵气稳稳托举起来。 缓缓整理了自己的思绪,叶齐方才一边抚『摸』着厚重温润的蛋壳,一边将自己这离开的近半年经历的惊险之事去掉了太过胆战心惊的部分,剩下的以平静的口吻缓缓告诉给岱望。 白蛋上本来还发出的颤动在叶齐温和沉稳的声音逐渐消失不见。而缓缓抚『摸』着手下如玉石般温润细腻的蛋壳,叶齐也找回了当初顺着岱望柔软绒『毛』的感觉。 然而当他话音刚落之后,叶齐再度察觉到蛋壳下细微的裂痕颤动,他在与陆岱望紧紧相连的心神联系中,感觉到了岱望迫切想要见到他的不安与紧张。 然而隔着厚厚的一层蛋壳,叶齐再如同之前一般安抚得再多,也抑制不了蛋壳中的震颤。 情急之下,叶齐来不及想再多,下一刻他就轻轻地将唇映在了厚重温润的蛋壳上。 “岱望乖,我已经没事了,把『药』力吸收完再出来,好不好?” 不知道是他的哪一个步骤奏了效,叶齐能感觉到岱望焦躁的情绪逐渐被安抚了下来,蛋壳上的震颤终于停下,而仅仅是这样抱着白『色』巨蛋,蛋壳上传来的丝丝暖意仿佛岱望仍在他身边一般,叶齐感觉到了全身心的放松与安宁。 就这样抱着岱望的蛋壳,想着巫茫嘱咐他的让岱望多多休息的话,叶齐有些生疏,却力道极为轻柔地缓缓抚『摸』着蛋壳,唱着前世熟悉的摇篮曲,哄着岱望再度进入了睡梦之中。 而额头抵着散发着如暖玉般熟悉热度的蛋壳,叶齐从生死之中完全放松了下来,竟也不知不觉陷入了睡梦之中。 等到他醒来时,望见白蛋安静地呆在他面前,感觉到心神中传来的岱望安稳宁静的气息,叶齐趁着这间隙出了空灵环。这时鹤合欢早已带着抽离的朝鄑归来了。 朝鄑穿着一身湖白薄衫,手上拿着一把书生的扇子,虽然不再是重邺那副仙气脱俗的模样,可是俊气非凡的面孔上唇角勾起,便是一副让人如沐春风的风流书生模样。 这时的黑蝶已经回到了朝鄑肩上,朝鄑低头含笑,向着肩上的黑蝶说些什么,神情潇洒从容,宛如凡俗间一举一动都再吸引人不过的俊美郎君,一人一蝶相处自然,看不出丝毫悲欢离合的模样。 然而和麓却是有些郁郁寡欢地站在鹤合欢与莫伶仃他们的面前,而面对莫伶仃的询问,和麓似乎陷入问题的艰难抉择之中,一时难以回过神来。 鹤合欢自然早早就发现了他所在,此时见叶齐走近,便气定神闲地开口说道。 “叶道友,可要来我玄门之中?” 而听了鹤合欢这番话,和麓的眼猛然亮起,他转头望向叶齐,语气热切地说道。 “好啊,叶道友,我们不如一起去玄门吧,这样以后也有个照应。” 莫伶仃的眼也在此时望过来,而在三人热切的视线中,叶齐心中微微叹气,虽然明白以自己的金丹之身,拒绝元婴大能三次邀请已经是格外出格之事,可是光凭着他和玄门之中诸多的恩恩怨怨,叶齐便明白或许别的宗门他是可以入的,可唯独只有这玄门,他除非是不怕死,才可能去自投罗网。 此时任他人如何舌绽莲花,他的决心都已经是不可动摇的了,叶齐便也只能轻声却坚定地说道。 “还是多谢三位道友美意了。只是我闲云野鹤惯了,对于宗门门规没有太多敬畏之心,还是不愿将自己一身束在宗门之中。” 而听到叶齐这第三次的拒绝,莫伶仃也明白叶齐心意已定,显然是没有任何回寰之意了,他无声叹一口气,也无谓多劝。 然而鹤合欢听了叶齐这番话,唇角微微扬起些许弧度,不善地看了莫伶仃一眼,语气颇为有些指桑骂槐地说道。 “还是叶道友想得明白,有些人啊,就想着一辈子把命都搭在玄门里。” 无辜躺枪的莫伶仃像只垂头丧气的大狗一般,不发一言地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而和麓想了想,也只能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望着鹤合欢与莫伶仃两人说道。 “好,那我过几日就带着族妖赴往玄门,到时还望两位前辈多加照拂了。” 莫伶仃无声地点了点头,鹤合欢也点了点头,下一刻就仿佛不耐再在这里久呆一般,鹤合欢直接说道。 “和道友,你所处凡界的大阵封印被封印之力冲破,不过我料不日就会有大能出手修补,如今事不宜迟,我先带将赶往那处凡界吧。” 而听着鹤合欢这么说,和麓踌躇了一会儿,也没有反对,他点了点头。 “好吧,那麻烦两位道友了,不过不知叶道友有何打算?” 望着和麓清透的眼,叶齐也不想失去这位难得的心思纯善的朋友,叶齐开口说道。 “我有要事还要处理,就不随三位道友一同前去了。” 就在开口的同时,叶齐同时以着神魂传讯给和麓道。 “和道友,若是到了玄门之中,有人问起你与我的关系,你不必隐瞒,照直说便是了。当然,若是无人询问,你也最好不要透『露』出与我相识的事情来,”叶齐含糊其辞地传讯道,“我与玄门有些恩怨。” 而传讯完之后,和麓已经能控制着身上的动作神态不『露』出丝毫异样。和麓面无异『色』地回过头,似乎对叶齐的表现显现出了些许冷淡,然而没有多说,和麓便对着鹤合欢与莫伶仃两人说道。 “两位前辈,我们这就走吧。对了,不知二位可否在玄门或者玄门所处的凡界中,为我的弟子寻一处安稳的凡人聚居之处?” “这不算难事,我们会帮你办妥的。” 三言两语安排完所有的事情后,叶齐笑着目送几人离去。 下一刻,他不再多言,担心着鹤合欢他们知道他的身份后可能去而复返,叶齐没有犹豫,他毫不迟疑地以着金丹中的真雷之力引下轰然雷霆,将自己所在这一处的天地气机完全搅『乱』,杜绝任何人的溯回时空之类的神通之后,一指淡淡在空中一划,便见裂云穿空的碎裂声猛然响起。 瞬息之间,一道蕴藏着无尽黑沉滚沉的混流虚空便出现在他面前,叶齐毫不犹豫地一脚踏入,下一刻,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这处凡界之中。 直到在混流虚空中横行许久,确定自己所到凡界不可能被鹤合欢他们再追踪到之后,叶齐方才终于在一处凡界停下。 这一次吸取了小方秘境的教训,叶齐没有选任何成形过久的凡界,而为了防止惹上大宗门的修者,他索『性』选了一处刚刚新生万年,其上的灵气气息未见深厚的凡界,然后一步踏入这处凡界之中。 第530章 化人 来到这处凡界,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想好好守着岱望化人, 而寻找天魄剑以及其它的事情都只能放在岱望化人之后处理。 这处凡界一望就是无边无际的高林,人迹稀少, 叶齐寻了数个时辰, 方才找到一处百米高的山丘, 山丘底部有一条低阶灵脉, 山溪穿过一大片透明如琥珀的玉石,靠近灵脉之处有着数百年的灵芝灵植密布,山丘底下有着散发出沁人心脾香味的奇花, 无论是血食还是灵气, 这里都最大限度地满足了叶齐所求。 在湖边洒下一片肉心草的种子, 再设下一个简单符阵, 避免其它异兽吞吃之后,叶齐就不再管这片肉心草的成长。 而在确定了这里便是他们的安身之处后, 叶齐简单开凿出一处洞府,然后远远借助着地形布置上一处防御洞府的符阵与警惕来敌的符阵, 再将山丘下的灵脉引出一小截分支到洞府中,布置成一个引灵阵后, 方才小心翼翼地将白『色』巨蛋取了出来。 白『色』的巨蛋温润得如同一块上好的宝玉,叶齐点起火,他膝上抱着白『色』的巨蛋,在这火光中一边轻轻地抚『摸』着蛋壳,一边仔细梳理着这一路所得的收获。 唯一让他有所不安的,便是重吞的消失了。虽然不清楚虫王是因为死亡, 印记方才从他的脑中消失,还是因为自行斩断了神魂,方才结束了与他的主仆关系,叶齐还是隐隐觉得后者的可能更大一些,因为虫王无论是强横的实力还有吞噬的本能,都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死在那一处秘境之中。 只是重邺确实告诉了他没有再发现任何人的存在,叶齐也只能希望是虫王真的死在了那处秘境中,才会杜绝得了异虫繁衍生息的灾祸了。毕竟与凡界泯灭的灾祸相比,异虫带来的人灾不比这凡界泯灭的灾祸少上多少。 只是异虫再嚣张,若是引得几处凡界大能合力围剿,也是能够将它斩杀得一干二净的。他如今从封印之境中逃脱出来,那魔物已经被星域吞噬了进去,星域暂时也有些消化不能,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他晋阶了金丹中阶,纸片也终于将张天箐的神魂消化完全。 如今纸片已经比之前足足大了将尽一倍,可以看得出大半书页的样子,只是不知道再进入时是否还会再发生些别的变化,巨蛋的触感温热暖和,叶齐静静抱着岱望,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足够三人躺着的黑木花雕床,将着巨蛋好好放在床上,自己靠着床的边缘,微微抱着一丝警惕,却是难得闭上双眼。 如今他的身体虽然已经不用再靠睡眠休息,可是在这个宁静无人,月朗星稀的夜晚,抱着温热的白『色』巨蛋,叶齐难得地再有了些许的睡意,而等到第二天早上,些微的阳光透着洞府开口透进来时,叶齐方才缓缓睁开眼。 他在这一夜之中闭眼吸收着灵气,缓缓修补着身上和神魂的损伤,如今不过一夜,便将所有的伤势都修补完全,如今堪称回到了顶峰时期的战力,却是不用担心没有天魄剑后,遇到难以力敌的敌手这件事了。 不过少了天魄剑在身,确实有点不习惯罢了。 下一刻,察觉到蛋壳中的些许异动,叶齐立刻将略微出神的心思收回来,他抱着白『色』巨蛋一脚踏入了空灵环中,而微微闭眸休憩的巫茫察觉到了叶齐的到来,不过瞬间便立刻反应了过来,然后立刻覆上了白『色』巨蛋。 “大人,您的灵兽很快就可以破壳了。” 叶齐此时有了心理准备,倒也没有了之前一般的手足无措。他点点头,虽然想让岱望在空灵环中破壳,可是想到这处空灵环虽然是凭借一处小方世界碎片炼成,可是灵气并非无边无际的,若是岱望在此间破壳,需要的灵力只怕空灵环不能够毫无止境地提供,而且若是过于消耗灵泉,只怕会给巫茫带来极重的负担。 虽然叶齐确定巫茫不会对此有太大的意见,可他还是顾及了巫茫的想法,而在询问巫茫是否能在空灵环外让岱望破壳,得到了巫茫肯定的答复后,叶齐也不再多想。 下一刻他便让巫茫布置好一切,随他一起到空灵环外,他设置了聚灵阵法,空灵环外的灵气浓度此时不比空灵环中要差上多少。 而在白『色』巨蛋放入了阵眼中心,伴随着片片裂痕在洁白蛋壳上一处处出现后,无论是叶齐还是巫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直到蛋壳完全破裂,一个人从灵气浓郁得几乎化『液』的雾气中显出,叶齐与巫茫方才松了一口气。 蛋壳中微微站起的是与叶齐想象的稚嫩孩童或者是青年样子不同,那是一个成年男人。 男人肩宽腰窄,腰腹清晰分明的人鱼线自然延下,如同玉石一般白皙的身体不显瘦弱,胸膛的肌肉轮廓结实分明,墨黑的长发在身后微湿地散下,面容并不像叶齐所想象的是什么软绵可爱,抑或者与任何可爱模样搭边的样子。 男人的鼻梁高挺,灰蓝的瞳眸过于深邃而锋冷,宛如一潭结冰的深湖,毫无血『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宇五官深刻俊美,却沉默不言,气势渊渟岳峙,只让人想起浩瀚深海下的冰川一角,沉郁不可知的模样。 这样的一人,比起说是灵兽化成的人类,倒不如说是执掌大权,盘踞高位多年,深不可测的人族大能更让人信服。 然而当男人视线停留在他身上,那双眼猛然亮起时,叶齐方才从男人身上找到了些许与岱望兽形的相似之处。 望着男人步伐有些踉跄地向他所在之地走来,叶齐松了一口气,他张开手,轻松也再释然不过地喊道。 “岱望。” 不管变得怎么样,那也终究是他的岱望。 虽然没有想到岱望会变成不比他矮上多少,身材高大,面容气质这么与小天澜兽截然不同的男人,不过想到岱望已经二百来岁的骨龄,在天澜兽中也应该是成年的年纪,叶齐心中就没有了多少讶异。 再想到岱望终于可以化成人,以后也能和他一起修炼,不用再受灵气阻碍之苦,叶齐心中只有满满的庆幸与释然。 陆岱望将头依恋似地靠在他的颈窝,男人的身上带着些许『药』『液』的气息,并不难闻,甚至还有点微苦的清香,抱住他脖颈的手力度十分地大,以至于手腕上的青筋都绽了出来。 陆岱望似乎十分畏寒似地靠在他的怀里,叶齐一边烘干着他微湿的发,一边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件可变化大小的法袍给他披上。 “岱望乖,我们先穿上衣服,好不好?” 耐心地等着陆岱望抱了许久,叶齐方才温声哄道。 头埋在他颈窝的男人有些孩子般地蹭了蹭他的面颊,叶齐心中便不由生出了些柔软的感觉,他继续温声安抚道。 “岱望乖,我不走,只是人是要穿衣服的,先穿上衣服,我慢慢教你,好不好?” 或许是叶齐的语气太过温柔而耐心,陆岱望方才慢慢地点了点头,男人有些迟疑地略微松开了叶齐的手,身子有些不稳地还没有习惯站立的姿态,叶齐一边用灵气微微包裹着陆岱望的身体,一边极为快速地给岱望套上了他的法袍。 根据着陆岱望的体型,法袍严密无缝地贴合着陆岱望的身形包裹着,黑『色』的长袍更加显出了男人身形挺拔,黑袍下的肌肉轮廓分明,不算太过突兀,却已经算得上一处成年男人应有的硬朗体型。 感觉孩子就像在自己眼皮底下一下子长大了一样,叶齐也说不清楚他心中的是感慨,还是些微的欣慰。 而在他亲力亲为,抚平了黑袍上最后一点不平之处后,陆岱望双臂一展,立刻抱上了他的腰身,脸低着,埋入了他的怀里。 “怎么了?” 叶齐一边『摸』着岱望的头,一边将灵气在陆岱望体中缓缓地流转着。 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相反陆岱望体中重塑的经脉显然非常成功,没有丝毫阻碍和关堑,经由凝冰三微树铸成的这具人类身体不仅是符合审美上的俊美无俦,而且肉身与神魂显然也是一等一的筑基后期顶阶的强大。 就在这时,陆岱望方才闷闷地透过他神魂中的印记说道。 “是不是很丑?” 被着岱望的这般说法逗笑了,叶齐忍不住『揉』上岱望的墨发,虽然不如同幼年时期的绒滑软顺,然而还是和陆岱望一样,滑顺温热到了极点。 “怎么会?岱望现在是一等一的好看。” 陆岱望忍不住将头抬起,男人灰蓝的瞳眸如同湖底的宝石一般,那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如同幼兽时期一样的专注神情让叶齐忍不住再『揉』了『揉』陆岱望的头。 “那叶齐喜欢吗?” 叶齐微咳了一声,忍不住纠正陆岱望的这种说法。 “岱望长得好看,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然而陆岱望坚定地望进他眼里,男人的眼执拗而深蓝,似乎只想要一个答案。 “我只想要叶齐喜欢。” 轻轻掐了掐岱望的侧脸,叶齐不由弯了弯唇,他笑着说道。 “好,我喜欢。” 陆岱望方才笑了笑,男人脸上在出蛋壳时的冰冷锋锐,在此刻微微闭着眼,放松蹭着他颈侧的神情,在叶齐脑中已经完全转换成了小天澜兽时磨磨蹭蹭讨要亲昵的表情。 “怎么了?” 看出了岱望的意思,叶齐却仍存了些逗弄的意味。 岱望睁开眼,无知无觉地望了他一眼,深沉的灰蓝瞳眸中完完整整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要亲亲。” 陆岱望毫不掩饰地传讯道,叶齐唇角微弯着,虽然因为陆岱望成年男子的形态,他多少还是对此时的岱望人形有些许陌生。但想着面前的男人是他曾经抱着怀里的天澜兽,他心中抗拒的想法微减,下一刻叶齐便顺从着本心,轻轻将唇映上了岱望的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名单:村长春树扔了1个地雷 村长春树扔了1个手榴弹 tapon扔了1个地雷 tapon扔了1个地雷 ?f??十六七扔了1个地雷 投琉璃珠扔了1个地雷 wsfd扔了1个手榴弹 青裳扔了1个手榴弹 戏精扔了1个地雷 戏精扔了1个地雷 枫儿扔了1个地雷 扔了1个地雷枫儿扔了1个地雷 枫儿扔了1个地雷 枫儿扔了1个地雷 第531章 疏离 “岱望乖。” 想象着自己曾给小天澜兽顺『毛』的样子, 叶齐生疏地将手生顺着男人微微弓起的脊背脊背安抚般缓缓拍下, 男人紧绷结实的肌肉线条与牢牢环住他脖颈的力道方才缓缓放松了下来。 而到了这时,叶齐方才想起一边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巫茫。 “让巫道友见笑了, 麻烦巫道友现在就查探一下岱望体内的情况吧。” 然而陆岱望紧紧将头埋在他颈窝, 死都不肯放他走一步。叶齐实在没办法, 只能温言软语地安慰着, 告诉着岱望只要检查完这一次就可以了。 巫茫便见被抱住的青年神态温和地在男人耳边说些什么,男人方才磨磨蹭蹭地将圈着青年脖颈的手微微松开,然后手臂一伸, 自然无比的再牢牢环住叶齐的腰身, 面部轮廓冷锐, 让人只想起剑刃般冰冷森锐的男人抬头, 以着完全宣示主权的冰冷姿态瞥了他一眼,灰蓝得如幽潭般锋冷的瞳眸微微竖起, 是毫不掩饰的敌意的姿态。 男人伸出手,巫茫忙不迭地将自身的神魂在陆岱望体内一流转, 确定无恙之后便肯定地说道。 “大人,您的灵兽化人成功了, 如今吸收了凝冰三微树的『药』力,已经迈入了筑基后阶,这之后的修炼,便可以人身与妖身互通进行,不分彼此了。” 叶齐点点头,陆岱望就将立刻将手缩了回来, 如同抱着随时可能走丢的宝藏一般,毫不掩饰占有欲地抱上叶齐的腰身。 察觉到岱望的些许不安,叶齐一边轻轻『摸』着他的头,一边对巫茫说道。 “麻烦巫道友了。” 巫茫连声摇头,不过几句叮嘱之后便识相地进入空灵环中,不再打扰叶齐与显然不欢迎他的陆岱望两人。 男人身上的气息非常炙热,就如同一处小火炉一般。叶齐任由陆岱望搂着他的腰身,一处处再仔细地查探过男人的身体,显然人身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经由凝冰三微树的『药』力熔铸出来的,完美得几乎没有半分瑕疵。 直到仔细查探完全,感觉到陆岱望抱着他腰身的力量半分不减,两人贴合得几乎是恨不得将他『揉』入怀中的亲密,叶齐微微一用力,便将陆岱望抱了起来。 陆岱望有些笨拙地配合着叶齐公主抱他的姿态,只是成年男人被抱住的样子多少有些怪异,陆岱望却毫不在乎地将头靠在叶齐颈侧,将如同铁钳般紧紧锢住叶齐腰身的长臂上移,变成了紧紧搂住叶齐的脖颈。 “岱望抱够了吗?” 对于旁人的亲近,叶齐总是心存着几分警惕的,然而当抱着岱望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岱望身上的气息太过熟悉,而男人顺从依恋着他的样子太过亲密,叶齐总是很难提起多少反感来。 直到他将陆岱望放入池水里,将陆岱望身上的法袍拿下,让清澈的泉水缓缓冲洗着陆岱望身上清苦的蛋『液』。 男人灰蓝的眼眸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就如同望着唯一关心在意的人一样,直到叶齐缓缓将他的身体放入溪水中,陆岱望才不再温顺紧紧地抓住叶齐要松开他的手。 “叶……己……” 陆岱望的声线质感是偏冷的嘶哑,这语气没有太多的温和可言,陆岱望此时沉默不语,静静盯着他的灰蓝瞳眸,却让叶齐感觉到良心仿佛在受到一定程度的谴责。 两只手都被抓住,叶齐微咳一声,他虽然对岱望光『裸』的成年男子形态还有些接受不能,可是想到一向敏感粘人的岱望,他只能好脾气地说道。 “岱望刚刚从蛋里出来,洗一下澡好不好?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陆岱望垂着眸,男人浓密纤长的眼睫仿佛失意一般地垂下,遮掩着微微沉蓝冰冷的瞳眸,陆岱望缓缓松开了他的手,却还是坚定地缓缓捏住了他的袖袍一角。 如果说先前还有些许不自然的话,叶齐此时已经完全被陆岱望可怜又委屈的小动作软化。 想着小白团的岱望形态被他这样对待可能流『露』出的委屈形态,叶齐本来还想让岱望自行解决的心情一淡,他微咳一声,灵力包裹着泉水中的水团一团团地浮在空中,水团轻柔地包裹上陆岱望『露』出水面的身体。 而被陆岱望扯着袖袍一角,叶齐索『性』用手掌微微合拢着一处水团,他耐心地在男人墨黑的长发上抚下,亲力亲为地一边讲解,一边耐心教导陆岱望如何清理自己人形的头发。 精纯的灵力融入池水中,将陆岱望身体上的『药』『液』清理干净后,望着一动不动,仍是没有抬眼望他的陆岱望,叶齐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主动将自己的手环上男人的腰身,微微使力一抱,便将陆岱望抱到了岸上。 再用着法袍将男人身上一裹,洁净祛尘的法袍自动地洗干净陆岱望身上的水渍,唯有那黑发仍湿漉漉地搭在脑后,男人『露』出的光洁的额头,显得男人冷漠的气势更盛,特别是当陆岱望沉默地向他望来时,那深沉而望不尽眼底的沉蓝瞳眸与安静却冷漠迫人的气场,让叶齐仍是有种自己仿佛将岱望和某个人族大能抱错的感觉。 关键是这张脸完完全全是叶齐陌生的,俊美冷淡的成年男人面容,可是当仔细将陆岱望的面孔一寸寸扫视而过时,叶齐发现自己心中竟浮起一股极其熟悉得不能忽视的异样。 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相似的人? 可是以着金丹中阶修者的记忆力,足够叶齐将前世今生从出声到现在见过的人面孔上的一根细小绒『毛』都过目不忘地记在脑中。这样出众的一张脸,他若是见过,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会有这种模棱两可的想法才对。 被叶齐微微审视的目光扫视着,陆岱望发现自己终于无法忍耐心中的焦灼与茫然。 “抱。” 从记忆里找出这个字的读音,陆岱望用着自己还不熟悉的人类嗓音开口嘶哑说道。 听着岱望难得开口说出的一个字,叶齐也将心中的疑『惑』暂时压了回去,虽然对于公主抱一个成年男人还不是十分适应,可是想到怀中的是一直陪伴着他的岱望,叶齐还是控制着自己尽快适应这种身体上的接触。 而抱着岱望到了洞府中,叶齐最后将陆岱望放到了大床上,他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尽量自然地说道。 “岱望是不是累了,睡一觉好不好?” 陆岱望的眼一转不转地停留在他的身上,除了被放下时有些不自然地攥紧他的袖袍外,脸上看不出过多的神情。 “叶……己……对……” 脑子里自动翻译出了岱望让他陪它一起睡觉的话语,叶齐温和地将岱望按到了床上,然后将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我不用睡觉,只是岱望刚刚化人,累的话是一定要好好睡觉的。” 敏锐地捕捉到了刚才陆岱望强行睁开闭起的双眼,微微松开的手几次牢牢圈紧了他脖颈的动作,叶齐一边用灵气烘干着岱望仍有些湿的长发,一边用着哄小孩子的口吻温声说道。 然而男人微微抿紧了薄唇,微微垂下的眼眸隐隐能看得出灰蓝瞳眸的沉沉,是一个沉默却能看得出微微低落的姿态。 叶齐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不打算改变自己的主意。他感觉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适应能力,对待幼兽形态的岱望与成年形态的岱望,他短时间内可以温和,却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过度的亲近。如今能控制着自己不将袖袍从男人手中抽走,而是继续用着安抚的话语坐在床边,就已经用了他最大的控制力了。 而他与幼兽形态的陆岱望毫无忌惮的亲近,至少……在短时间内,他是不可能控制自己真的将对待幼兽形态的陆岱望的态度,与对待成年男人形态的陆岱望的态度统一起来的。 特别是当陆岱望化成的人形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后,叶齐更想现在能有个喘息的机会让他好好想清楚这件事情。 而靠在柔软却冰冷的床被上,陆岱望突然很想念叶齐温暖的怀抱与身上让它喜欢和习惯的温暖气息。 然而青年温和看着他,黑柔的瞳眸里却是透『露』着几乎将距离分隔出来的疏离。 这份淡淡的疏离让他甚至不敢去再看叶齐的眼,只想躲避地将自己永远埋在叶齐的怀里,这样就会永远看不到叶齐对他有些不自然的姿态。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陆岱望有些难过地想道,如果他还是兽形就好了,兽形的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粘在叶齐的身上,叶齐也不会用这种温和却有些疏远的口吻推开他。 这样想着,身体中似乎有某种力量猛然点燃,如同熊熊大祸般烧灼着他的身体,陆岱望不由紧紧闭上眼睛,他努力压制住身体的喘息,不想让叶齐发觉之后,再对他有哪怕一点的嫌弃。 叶齐正想要抽出袖袍离开,却在此时感觉到了陆岱望的喘息加重,男人仿佛压抑着极大痛苦一般紧蹙着眉,脊背僵硬地弯曲着。 “岱望!” 看见陆岱望如此痛苦的姿态,叶齐脑中一片空白。 然而下一刻,他便看见床上的成年男人在一道灰蓝如薄雾般的灵力笼罩下,身子一点点缩小为幼年天澜兽的大小。 幼年天澜兽勉力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焦急,喉中轻轻发出咕噜的声音,却是在轻轻蹭了叶齐的伸过来的手后,静静地闭上了眼。 …… “大人不必担心,这只是您的灵兽迫切想要化成兽形,只是因为化形消耗的体力太多,本来就需要恢复静养,一时脱力睡过去罢了。” 看着叶齐紧张得微微抿直发白的唇『色』,巫茫在查探完陆岱望体内的情况后,抬眼轻声安抚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有想过要不要让齐哥先习惯一下岱望青年的姿态,后来直接一想,干脆上正菜吧。 小天使们谅解一下看着小团子变成大男人的齐哥,不会虐太久的。 第532章 错误 “多谢巫道友了。” 叶齐下意识地答道, 看着天澜兽缩成一个小白团子, 耳朵尾巴软软垂下,被巫茫放入灵泉中的样子, 叶齐只觉得一阵无由来的烦躁之感充斥他的心间。 为了不打扰岱望, 叶齐用上了神魂传讯的秘法, 沉声问道。 “巫道友, 你可知在什么情况下,一位金丹修者会觉得一个人的面容熟悉,却始终想不起在何处见到过这个人?” 听了叶齐的这句话, 巫茫的眉宇无意识地凝起, 男人脸上『露』出近乎不可思议的神情来。然而陡然间, 巫茫就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在说青年自己对陆岱望的情况。 巫茫绞尽脑汁, 方才缓缓出声道。 “按照常理而言,这应该不可能, 毕竟到了金丹之界,身体与神魂比起凡人时期增强了何止万倍, 若是真的见过,不可能只是觉得熟悉, 而应该是一眼就能知道这是何日何时发生的事情才对。” 叶齐点点头,巫茫的这番话无疑是说到了他的心里。可是当这种情况真正发生的时候,叶齐却找不到一种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他这莫名其妙的熟悉之感。 “罢了,就当我认错了吧。” 没有再纠结于心中莫名其妙生出的这分熟悉之感,望着小天澜兽缩成一团地浸入灵泉之中,叶齐心中微微叹一口气, 他简单利落地对巫茫说道。 “巫道友,若是岱望醒了,麻烦第一时间告知于我,我会立刻赶到此处的。我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了。” 巫茫点点头,他看出了叶齐对于陆岱望的看重,可是对于叶齐此时又有要事在身,不得不离开的样子,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体谅的。 下一刻,叶齐就毫不犹豫地一脚迈出空灵环中。 没有过多犹豫,定仙魂术一转,叶齐根据自己记忆中陆岱望化成的成年男人的气息和模样,浩瀚的灵力之中自己的化身便开始一寸寸成型,极其严苛地扫视着化身的全身,叶齐立刻便让化身变成了陆岱望的样子和模拟着岱望身上的气息。 男人瞳眸沉蓝,沉默不语地站在原地,身量颀长,脊背挺得笔直,脸上的线条冷峻得近乎锋锐,五官如同雕塑般俊美深刻,却蕴着一股锋刃刺人的冷漠,纤长如鸦羽的长睫下,半掩着一双让人难以看见深浅的眼眸。 不得不说,哪怕清楚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的化身所化,当看见男人的容貌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叶齐还是难以抑制本能感到威胁,条件反『射』想要攻击和防备的身体。 将紧绷的肌肉一寸寸克制着放松下来,叶齐伸出手,努力自然地『摸』上男人的面孔,『摸』上自己化身的感觉就如同自己的左手『摸』着右手一样,然而被这样一双眼沉沉注视着,叶齐的身体本能就将眼前人视作需要防备的敌人,纵使理智如何压下这股异样,他心中想要拔剑的感觉强烈得几乎无法抑制。 下一刻,叶齐轻轻叹出一口气,他放下手,眼前沉默不语凝视着他的化身便化作了片片星点消散开来。 果然,他不介意陆岱望所化的男人是何姿态,可是却介意陆岱望化成的人形与他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别的天澜兽的主人也会有如同他一样的烦恼吗?抑或者别人或许根本就不会与自己的灵兽关系亲密得如此密切,所以也无需做出这种肌肤相触,让人不自在的举动? 叶齐皱着眉,他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陆岱望从来是以幼兽形态出现的,如果是以成年形态的话,叶齐相信自己或许也会喜欢陆岱望,却也不会在看到陆岱望情绪低落时,生出想要让它不要有一丝难过的感觉。 而别人的灵兽与主人多半是下属与主人,最不过也是朋友与朋友之间的关系,唯有陆岱望一直十分黏他,亲昵得几乎超过了朋友与朋友这条界限,所以对他无论是占有欲还是想要更亲密的接触的想法都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 可这种想法本来就是错误的,就如同孩子过于依恋父母一样,然而让父母跳过了孩子幼年阶段,直接与成年的孩子面对面接触,再面对成年人的黏腻,想必谁都会不自然的吧。 叶齐一人站在空『荡』『荡』的洞府中想了许久,他脸上的神情变化着,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微微抿直唇线的略显冷淡神情。 如果是错误的话,就纠正它吧。 纠正错误的人选如果是他自己,他一定会不忍心的。可是如果是教导孩子经验十分丰富的巫茫的话,应该能让岱望慢慢养成正确的观念吧。 不再多想,下一刻叶齐便一脚踏入空灵环中。 “巫道友,岱望十分依恋我……” 没有太过讳疾忌医,叶齐习惯『性』地将着问题交给了他认为在教导孩子经验十分丰富的巫茫,而在大略地将岱望对于他的依恋说出之后,叶齐也毫不避讳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事情就是这样的,巫道友,所以我想要麻烦你教导岱望,让他逐渐向正常人族的想法靠拢。” 而在听了叶齐的叙述后,巫茫略微有些惊讶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凝重来,巫茫抬眼望着叶齐,没有贸然答应,一字一句地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困『惑』。 “那剑修大人是想将您的灵兽教导成什么样子呢?是奴仆于主人,朋友于朋友,还是孩童与亲人?” 叶齐无意识地蹙紧了眉,然而到了最后,他还是坦诚地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让它明白,人与人之间是独立而有着各自中心的。我的中心便是大道,而它的中心—— 不应该是我。” 想到岱望之后不会再黏他,同样不会缩进他的怀里,也不会将耳朵塞到他的手下,更不会时时望着他的场景,叶齐有一瞬间心微微颤了颤,然而转眼之间,青年的目光再度坚定了下来。 陆岱望既然化人了,他就不能再任由陆岱望将这依恋继续发展下去。毕竟他暂时还没有修仙界中的人将灵兽当成是自己物品的观念,在他的习惯里,幼兽没有足够的神智,它本身就是依附于他的宠物,所以幼兽应该是被呵护的,而且主人负起的应该是照顾它,对它负责的责任,而不是一念决定它生死的大权在握。 然而陆岱望显然不是那些毫无神智可言的宠物,它也有自己的想法和神智,而它更有自己决定权衡的权利与思维,如果它永远是小天澜兽,他们两人自然可以永远这样亲昵地相处下去。可是陆岱望的身体和神智都变成一个成年男人的话,两人之间就不能再如之前一般没有一条模糊的界限。 现在的陆岱望,已经是一个完完整整,有着正常行动能力的成人了。叶齐从来没有指望过从陆岱望身上,他能得到什么,包括两人之间的认主,也只是他为了更深一步的信任才进行下去的。 与虫王,银魄圣树分枝不同,这两个收服之物,他已经可以习惯地代入修真之人一念决生死的思维方式。可是岱望与它们都不相同,岱望是唯一他想要保护的,也想要保护他的存在。 如今的岱望就如同有着成人身体的稚子一般,距离真正具有独立的思维,还欠缺了正确的教导。而他不想要岱望只成为依附他的灵宠,而是成为一个独立修行与自主的妖修,与他一同一步步地沿着大道攀登上去。 那么首先要做的,便是不能一味心软。 他的做法是正确的。 叶齐深吸一口气,努力坚定着自己完全靠理智得出的这个结论。 巫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秀美的眉宇微微蹙起,巫茫思索了许久,方才对叶齐说道。 “剑修大人,我明白了,我会尽力让您的灵兽养成正确的意识的。只是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您能不能接受……” 叶齐凝神听着,听了巫茫这个提议之后,他微微点了点头,决定这个做法未尝不能一试。 无峰山附近的一片异兽们遭了大殃。 他们正好端端地进食,睡觉,捕猎着,还没有来得及察觉发生了什么,一股巨力就将它们彻底打晕。 等到它们睁开眼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在一片圈禁好的地方。 翎羽绚丽,散发出厚重威压的一只高傲禽鸟低低地望着它们,被捉来的无不是开了灵智,已经初懂人言的异兽,它们听见那禽鸟开声说道。 “麻烦各位安静一下,我家主人请各位在此小住一阵,还请各位不要自相残杀,各位有何异议?” 在那禽鸟和善的视线下,众多异兽面面相觑,最后纷纷识相地不敢做声,毕竟能将它们毫无知觉地带到此处的人,就定然能杀了它们,哪怕是平日里最为残暴的血杀狼王,此时也只是微微夹着尾巴,抑制住尖牙『露』出颤抖地缩了回去。 而在搬来的一处小山头中,异兽们按照实力的大小被划分好了住所,然后就感觉到自己被熟悉的巨力一提,数道剑光提着它们冲入了住所当中。 当陆岱望醒来时,它望见的便是叶齐与巫茫同时望着他的场景。 绒白的耳朵微微竖起,陆岱望清澈的瞳眸完全倒映着叶齐的身影,天澜兽喉中咕噜咕噜着,身后的长尾微微扬起,讨好一般地轻摇着,有种让人想着『摸』上去的冲动。 然而叶齐定定望着,第一次没有如同以前一般自然地将岱望抱起。 仔细地凝视着岱望的兽形,叶齐方才发现,若是岱望没有了那绒白滑顺的皮『毛』,清透的瞳眸与黏人的长尾,那专注地望着他的样子,与他印象中化成的男人也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第533章 师傅 将幼兽的面容与他记忆中成年男人的面容重合在一起, 叶齐逐渐压抑着心中浮起的不该有的心软。 叶齐面『色』温和, 却隐隐含着不容人拒绝的意思说道。 “岱望想不想认识更多的朋友。” 预料之中的,陆岱望猛然摇了摇头, 连带着微微上扬的尾巴都不由低落了下去。仿佛从叶齐的话中读懂了什么意味, 身子仅有白团子大小的天澜兽仰头望着叶齐, 清澈的瞳眸里完全倒映了叶齐的身影。 陆岱望是个成年男人, 不是宠物。 将这句话在心中反反复复地念了三次之后,叶齐才能强压得住自己想要伸出手将岱望抱入怀中的想法。 然而叶齐却是不打算改变他已经下定的主意了,青年俊秀的面容上已经是一派温和却不容任何人抗拒的平静神『色』。 叶齐伸出手, 眸『色』微沉, 沉稳的语气没有透『露』出半分动摇的神情。 “岱望乖,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陆岱望条件反『射』地想要跳到面前人的怀里, 然而这次,面前人的手却不是温柔再不过地将它揽入怀中, 而是轻轻将它一推,推到了自己的肩上。 幼白的团子喉中轻轻地咕噜着, 它努力蹭着青年的脖颈,然而这次, 却有一层淡淡却柔和的力量阻隔着它,不让它与人类肌肤相触。 爪子下意识地扒拉了几下,直到感觉到那力量是人类体内发出,而它根本不可能划得动的时候,陆岱望方才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低落地呆在了青年的肩上。 它的长尾微卷着, 有几次想要圈上叶齐的脖颈,然而最后还是犹豫着停在了身后,没敢圈上来。 或许是感觉到了叶齐脸上与之前格外不同的坚定神态,陆岱望此时甚至有些不敢对现在的叶齐再撒娇。 而叶齐也害怕自己的决心动摇,他没有过多将注意力放在陆岱望身上,只是径直地将灵力往他和陆岱望身上一裹,在风凌厉地划过耳边的时候,十指微微攥着,却没有像以前一样护到陆岱望的身上来。 其实灵力相比于肉身,更能安稳地保护着他肩上的幼兽不受厉风侵扰。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将陆岱望当成一个孩子看待,事事都忍不住护着他。只是陆岱望如今既然已经化人了,他们自然不能再向以往一样毫无界限地相处。 来到自己搬运而来的山丘上,叶齐方才停下脚步,他一伸手,肩上的『毛』团子却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一样,爪子努力地扣入了他的衣袍之中,只是这次叶齐的力量格外坚定,他与陆岱望之间僵持了许久,天澜兽方才缓缓松开了爪子,最终顺从地被他放入地下。 察觉到了小天澜兽的身体微微颤抖,叶齐也明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他的语气微微冷肃下来,对着眼前缩成一团的天澜兽说道。 “岱望,现在化人。“ 小天澜兽极力蜷缩着身子,就连平时一向张扬的长尾此时都紧紧团在身体上。甚至为了装作自己听不见一样,天澜兽将自己的爪子按在自己绒白的耳朵上,头十分地低着,没有半点与叶齐对视的念头。 ”化人。“ 这一次叶齐仅仅是说了两个字,便不再说话了。而在青年的无声注目之中,地下的天澜兽却是更紧地缩成一团,没有半分妥协的念头。 叶齐轻轻叹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叹出,他能看到蜷缩的天澜兽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明白是自己『操』之过急吓到它了,叶齐也微微和缓下语气,他平静说道。 “不化就不化,陆岱望,我现在要和你说一件重要的事情。” 第一次听着青年用如此严肃的语气叫着它的名字,天澜兽方才微微放下爪子,慢慢抬起头,澄澈微蓝的瞳眸小心翼翼地望向叶齐。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语气平静,然而望着天澜兽的这幅样子,叶齐却发现自己仍是难以保持毫无动容。 他声线一如既往地沉稳说道。 “你既然已经化人了,就算是踏上了修炼正道。以后一天十二个时辰,你最少需要六个时辰来修炼,知道吗?” 在他说话的时候,幼兽却悄无声息地爬到了他的裤脚边缘,小心翼翼地踩上他的鞋子,用爪子牢牢地抱上了它的腿,然后轻轻地摇动着尾巴,叫了一声。 “嗷呜~” ——叶齐抱。 叶齐尽力绷着的一张脸,却还是被天澜兽这一举动给软化了大半,青年的手指微曲着,按耐着自己想要『揉』上天澜兽的头,再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冲动,叶齐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陆岱望的头,声线微冷地说道。 “以后我不是你的主人,而是你的教导之人。对于教导之人,你不能想抱就抱,知道吗?” 然而说完这句话,叶齐反而自己便心虚了一会儿。因为对于幼小团子时的陆岱望,如果真要较真的话,他才是那个想抱就抱,想亲就亲的那个人。 以前做的事情,果然都是要还的。 叶齐心中第一次有了心虚的感觉。 然而天澜兽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叶齐的软化,它微垂的长尾试探地圈上了叶齐的腿,身子微微蹭着叶齐的腿,声音更加软糯地叫道。 “嗷呜~” ——岱望不要叶齐当师傅。 认真地想了想,陆岱望偏了偏脑袋,定定地望着叶齐叫道。 “嗷呜~” ——主人。 岱望依恋的姿态虽然让叶齐有种说不出的软化,可是想到以后,他还是冷着脸将腿上扒着他的岱望抱了下来,注意着自己手上的力道,叶齐却毫不留情地说道。 “叫师傅。” 然而仿佛和他杠上了一样,岱望倔强地仰着头,毫不迟疑地与他对叫着。 “嗷呜。” ——主人。 “叫师傅。” ——主人! 这样小孩子吵架的对话进行了十多次,叶齐才发现他和天澜兽之间的对峙没有任何意义。 叶齐最后还是冷着脸下了结论。 “以后你就是我收下的第一个弟子,我现在将心法传给你,你如果没有达到我要求的修炼进度,我以后都不会来见你,知道了吗?” 听到这句话,陆岱望方才真正地炸『毛』了起来。 它转眼就跑开了,叶齐却没有坐视它逃跑的意思,灵力一裹,饶是陆岱望的小爪子极力与他的灵芒对抗,叶齐也仍是毫不费力地提着陆岱望的后颈,然后身形一纵,遁芒一现,就稳稳提着陆岱望的后颈来到了一处洞『穴』中。 这洞『穴』是叶齐按照自己记忆中天澜兽的洞府设计的,将手上不吭一声的『毛』团子轻轻放下,叶齐略微有些心软,却还是让自己的声线沉下说道。 “你第一次尝试修炼,我也不难为你,你只要修炼满半个时辰,我就来见你。” 见陆岱望还是一副非强硬不肯配合的样子,叶齐也只能冷下声来说道。 “如果你不听,我也只能让巫茫来监督了。我也需要修炼,而且我还需要找回我的天魄剑和解决其它事情。” “陆岱望,”叶齐加重着语气念着天澜兽的名字,一字一句狠下心说道。 “你已经化人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会为自己活着,而不是永远缠在我的身上。“ 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叶齐最后还是忍不住放软了语气,然而却没有半分反悔之意地轻轻说道。 “知道吗?” 然而安静地蹲伏在地上的天澜兽抬起头,澄澈的瞳眸里无声地滚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 ——岱望,不想化人了。 ——我要叶齐,我只要叶齐! 看着柔白的『毛』团子哭得连『毛』都打湿了的样子,叶齐紧了紧握在身侧的手,声音中却透『露』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些许嘶哑。 ”你想见我,就好好修炼,”叶齐干巴巴地继续说道,“山谷里我抓来了许多异兽,你若是喜欢,就好好和他们玩,吃了也没关系,我可以抓更多进来。” 察觉到了自己不合时宜的心软,叶齐微顿了一下,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语气与神态都恢复到之前沉稳不惊的样子。 “总之,你好好修炼,等到你的神智成熟了,你就会发现,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 叶齐发现自己也不自觉地用上了前世家长最喜欢用的语句,然而到了此刻,他才明白这句话中都有着怎样沉沉的意味。 如果他真能放手不管,那么让岱望不要化人,一直呆在他身旁,或许对陆岱望而言,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异兽的寿命只有千年,它不化人,哪怕化人了也不修炼,只想黏在他身旁,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宠物,他预见得了千年后天澜兽寿终死去的命运,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这命运发生? 而如果直面自己的本心,他做这一切或许不是为了陆岱望,而是为了希望有着陆岱望陪伴的自己吧。 可是纵使明白这许多道理,他也不能改变自己的主意了。 微微闭了闭眼,叶齐最后只是定定地望着天澜兽清澈的瞳眸,在那让他忍不住心软的清澈瞳眸里,他看到自己面『色』冰冷的样子,叶齐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你去吧,子时前我会来检查一次。如果你的修炼进度不够,我明天就不会来了。” 虽然肯定凝冰三微树铸成的身体应该能承受得住五个时辰的修炼,叶齐却还是忍不住微微心软地说道。 “你也不用太着急,只要你能无间断地在五个时辰里修炼半个时辰,第一天的修炼就算你过关,这是我录印下功法流转的影石,你按照上面灵力流转之法修炼。” 第534章 阴霾 毕竟没有做师尊的经验, 微微顿了顿, 叶齐还是说道。 “我今天破例留下,为你讲解灵力流转的路径与汇集的方法, 你现在化人吧。” 然而天澜兽蜷缩着身子, 默不作声地低着头, 还是一副不肯配合的样子。 叶齐却明白已经做到这步了, 他此时再心软,就是真正前功尽弃了。他的脚步微顿了顿,最后还是退让了一步地微微放软着语气说道。 “你现在化人, 我留下来指导你的灵气运转, 等到你学完了, 我再放你出来玩, 好不好?” 然而陆岱望仍是一副不肯配合的样子,叶齐也不再多言, 一步走出了洞『穴』,他一步迈过千里, 转眼间便到达了灵泉边缘。 “接下来就望巫道友帮我照顾它了。” 巫茫点了点头,它认真地答应了下来, 本来叶齐做红脸,他做白脸就在他们讨论的结果之中,只是望着叶齐毫不犹豫就要离开空灵环一界的身影,巫茫还是忍不住问道。 “如果陆岱望与您离心了怎么办?” 叶齐微微顿了顿,语气温和,却是没有任何迟疑地说道。 “它不会的。” 而在离开之前, 巫茫听见青年最后开口说的一句话。 “若它最后真的与我离心,无论怎样的后果,我也一并承担。” 离开灵空环中,叶齐微微垂了垂眸,他长袖一摆,一道灵光从袖间打出,在面前便出现了一幕清晰可见的光帘,光帘之中便是天澜兽仍蜷缩成一团,没有去动他留下的影石,也没有打算修炼的样子。 叶齐闭上眼不再看光帘中陆岱望的样子,他微微凝神,分出些许心神看顾着天澜兽不会在修炼上出什么岔子,这一边便将大半心神投入了修炼之中。 他虽然在封印之境中晋阶了金丹中阶,可是毕竟与寻常修者百年稳固根基的速度相比,晋阶的速度太快,如今不好好打牢根基,叶齐担心自己的境界会有所不稳。 而且从封印之境中带出的那两处纸人的记忆,他一直没有时间查看,叶齐也不知这两人记忆里是否会有如同吴万阴记忆中珍贵的关于九转金丹的修炼之法,再加上琐碎的整理自身功法与炼化金丹的事情,如今哪怕暂时从忙碌中脱身出来了,他也没有多少喘息放松之机。 一直到了夜空中的群星微微闪现的时候,叶齐方才逐渐适应了金丹中阶的灵力流转速度与神魂增强的能力,并将他们极力与自身战斗意识逐渐结合相配起来。 然而当他睁开眼,望见光帘中仍是一动不动蜷缩着的天澜兽的时候,叶齐微微凝了凝眉,他再度踏入空灵环中,便嘱咐了巫茫一句,麻烦让它给陆岱望送去些烤肉。 虽然陆岱望已经跨入了筑基后期,有着灵力流转应该是不需要进食的了,可是天澜兽毕竟没有系统地修炼过,如今它也没有开始吸取和转化灵力,叶齐还是担心它会在赌气中饿了自己的肚子。 所幸他在先前将异兽抓进灵空环的时候,有好几头占山为王,实力强横而『性』格暴躁的异兽对他出了手,如今这些异兽的血肉被他早早地封印在了乾坤袋里,巫茫早在数天前就将他送入的一头筑基初阶的异兽血肉放在灵泉里浸润着,祛除了血肉中过多的腥杂之气。 而以巫茫熟练的手艺再加上配置的佐料,它烤制的灵肉无论是『色』泽还是入味程度都比叶齐自己要好上不少。而看着巫茫让巫壬将这些烤肉给陆岱望送过去的时候,叶齐便不由长松了一口气。 如今的巫壬脱离了爆『毛』的尴尬期,它也不再是最初那个都会羡慕天澜兽身上『毛』多的鸟崽子了。 纤细的喙毫不费力地带着厚厚的篮子装着的烤肉,巫壬自己都忍不住为巫茫的手艺流着口水。 高高兴兴地接过了给陆岱望送肉的任务,虽然还不会飞,巫茫却耐心地将它送到了洞『穴』口,『揉』了『揉』它的头,巫壬点点头,在巫茫离开之后,毫不费劲地就进到了洞『穴』之中。 “啾啾啾。” ——白『毛』白『毛』!我来给你送好吃的了!! 巫壬啾啾啾地高兴叫道,然而缩成一团的天澜兽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它,然而这半点都没有打扰巫壬的兴致。 “你怎么了?快来和我一起吃肉吧,吃饱了才有力气不高兴啊。” 巫壬跳到了陆岱望的耳边,看着陆岱望仍然没有半分理它的意思,它也毫不气恼,一边小声地念着茫茫我不是在偷吃,只是我吃了白『毛』才会饿呀的话,一边高兴地自己将喙伸进了篮子里,想要啄一点小小的肉片作为自己此行的补偿。 然而就是在这时,一道凌厉的掌风伴随着爪子猛然打下,饶是巫壬足够机敏,它尾巴上刚刚长全的七『色』翎羽仍是在陆岱望这一掌下被拔掉了四根。 巫壬一下子就被气得自己挥扇着小翅膀扑腾扑腾地跳了起来。 “白『毛』你这个大混蛋!我好不容易才长全的羽『毛』,你赔我你快赔我!!” 然而它面前蜷缩的小团子却是在刹那间就变成了一个披着黑袍,神『色』冷漠的男人。 陆岱望在伸手拿出一块烤肉,自己一口咬下后,男人本就冷漠的神情此时变得更加可怕,巫壬被吓得一下子忍不住噤住了声。 却在下一刻,望见它面前的男人将一篮子的烤肉就这般打翻丢了过来,男人声线冰冷地说道。 “都给你,带着东西给我滚。” 巫壬从一出生除了被巫茫拉着浸池子之外,它哪里有受过这么大委屈? 然而在男人冷冷一眼,灰蓝的瞳眸仿佛阴霾密布一般地看来之间,它被吓得只敢自己啾啾地叫了两声,就连烤肉都忘了带,下一刻间,就扑腾着小短腿自己飞了出去。 仿佛极为烦躁一般,陆岱望这次没有再在洞『穴』之中呆着,男人一瞬之间从洞『穴』中跃下,下一刻整片山谷之中,便响起了无数异兽的嘶吼之声。 叶齐微微按了按头,事情最终会演变成这样也是他没有想到的,不过天澜兽既然自己动手捕杀那些异兽了,也应该饿不着它。他索『性』闭上眼,不再留意光幕那边的动静。 星域之中的阵法仿佛凝滞了一般,显然那吸食进去的魔物神魂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这个层次的星域能够承受的范围,因此当进入星域之中时,感觉到一颗仿佛坠落的烈日般的光芒向他袭来,叶齐没有太过慌张,因为他本就是星域中的主人,不过心神一动,他便从星域之中退了出去。 只是既然那魔物的神魂仍然无法为星域吸收,那么他短时间内希望借助金观法与韩望术得到更多关于金丹九转修炼之法的想法也只能落空了。叶齐心中微微一叹,不过因为本来心中就没有存太多希望,如今也不存在多少失望。 而在想到了自己洞府搜罗所得之后,叶齐便将乾坤袋中的三法玄影盒拿出,先前因为没有时间仔细观察那三法玄影盒本身的妙法,他也没有仔细去看那三法玄影盒上记载的三法到底是何物;不过想来能被三法玄影盒炼制之人能看在眼里的,应该也是不错的妙法。 在将三法玄影盒拿出之后,叶齐仔细揣度,终于看出了这三法玄影盒上录映的到底是哪三种法术。 第一种名为通五感,是将人的五感在短时间内再放大数倍的法术。这样的能力虽然在激发潜力和寿岁之后也能得到,可是这通五感之法花费的代价少些,对一些初入炼丹或者符阵之道,自身却没有太敏锐五感的修者而言显然极为合适。 而这第二种法术就是幻梦,通过简单的灵力流转来让神魂进入更加放松的地步,若是能长年累月的使用,或许会让自身体内的暗伤减缓些,而且澄净道心,减少怒燥,显然这是一种休息之法,不过是对层次较低的修者才有比较大的作用。 叶齐没有失望,他继续看了下去。 第三种法术却是一则小窍。叶齐用化身将这则小窍流转一遍,便发现了体内的金丹仿佛被炼化了一般微微发热着,有了些许他在修习九转金丹炼化金丹之术时百分之一的金丹异样而温暖之感。 显然,这是一门温和而简化了的炼化九转金丹之法。 然而叶齐心中却不由有了些许讶然,如果是修习了吴万阴记忆中那门九转金丹秘法之人,再结合着这本小窍的用效,定然能发现这门小窍便是简化了大部分九转金丹炼化秘法而得来的。 因为这炼化金丹的小窍效力不大,所以哪怕寻常修者毫无所觉地真正按照小窍记载的流转灵气,金丹也只是会微微堵塞住,不能再自如运转到下一步,而不会察觉到过多的异样。 在先前那两个法术完全低微而对于高阶修者毫无作用的前引下,没有九转金丹而且也完全认不出这门小窍是何作用的修者极有可能将这小窍归入同样不入门,乃至于无用而流转之法有误的低微法术里。 然而若是有人能认出这门小窍的出处,就定然明白这门三法玄影盒中还有更深的奥妙。然而银魄圣树分枝的旧主只是用它盛装着凝冰三微树,显然并没有认出这门小窍的处处,不然也不会用这三法玄影盒只是简单用作盛载之用了。 要知道三法玄影盒中自有两层暗层所在,对于寻常修者而言,若是掌握了三门法术,再用这流转了三门法术的灵力灌入三法玄影盒中,便可开启其余的两层暗层。 然而银魄圣树分枝的旧主财大气粗,而凝冰三微树这样的宝物显然无论用如何珍贵的盛载之物盛载都是应有之理,估计便连使用这暗层的想法都没有生出,更不用说真的花时间去修习这三门法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和好。 第535章 想通 而且若是按照银魄圣树分枝所言, 它的主人或许在这一方凡界之中算得上惊才绝艳之辈, 可是最后仍困死在元婴层次不得寸进,想来是九转金丹的可能也是极小。 因此这三法玄影盒中极有可能是两层暗层还没有开启过的, 想到这里, 饶是叶齐的道心已经足够澄净无波, 他仍是不由为这个设想而有所心动。然而要修习这三门法诀或许还需要数天时间精练, 在这之前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等待去做。在略微按耐了自己想要立刻修炼这三门法诀的想法之后,叶齐最终还是将这三法玄影盒放回了乾坤袋中。 而一处三法玄影盒便能有如此大的收获,这让叶齐不由对于其余十处三法玄影盒中的法诀与三法玄影盒中的暗层更为感兴趣来了。 而当他拿出剩下十处三法玄影盒, 一处一处看过去的时候, 叶齐方才有些遗憾地发现, 除了承载着凝冰三微树的这处三法玄影盒炼制工艺最为精妙, 因此其上的法诀也最为完整之外,其余十处三法玄影盒大半法诀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残缺, 而唯一完整的几处法诀却是他完全没有涉猎的关于刀戟,或者是炼丹与炼器催化『药』力的方法。 唯一还让他略微感兴趣的, 就只有一处投枪身诀了,这投枪身诀注重神意合一。而在见识过守印人的投枪身诀之后, 叶齐虽然已经能够一眼看出这掷枪身诀或许连守印人的粗浅层次都不及,然而对他而言,也算得上是一处值得精研的身诀了。 毕竟内劲的妙用无穷,若是改日他再度陷入如同封印之境一般封锁住他体内灵气的秘境,这投枪身诀或许还能成为他保命的另一后手。 在将有用法诀与残缺法诀分门别类地记下之后,叶齐微微睁开眼, 到了这时,他注意到山谷中异兽的响动都消失了,然而陆岱望久久没有回到洞『穴』中来。 担心着天澜兽身上可能发生他没有预料到的状况,叶齐略微一顿,最后还是放下了自己想要让巫茫去看一眼的想法。想到了陆岱望怒而打翻食盒的动作,叶齐心中一叹,便进入了灵空环中。 从灵泉中再取出了些许比不上之前异兽的肉质,叶齐从灵空环中出来,神魂轻轻一扫,便将附近干燥的树枝斩下数十枝来。 指尖微微一捻,带出了金丹之中滚烫的丹火,叶齐在熊熊燃起的大火中,没有多少神情地用神魂包裹着烤肉在烈火中翻动着,火焰的温度如今已经不会对他的神魂有任何损失。 丹火燃烧树枝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还要快得多,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烈火就将斩下的数十节粗厚树枝燃烧完,所幸丹火的温度也极高,不过是一会儿,烤肉就飘出阵阵香味。 然而这处林木或许是适合用作香料之用,沉厚的木香几乎将烤肉的香味盖过。再加上叶齐自知自己烤肉的手艺还是不算很好,唯一能勉强做到的就是不让任何面出现焦糊,烤肉时没有加上多少佐料,仅仅是低头一闻,他自己都有些许嫌弃。 可是方圆千里的异兽都被他抓进了灵空环中,如今临时想要改换肉质,他一时也不知道从何换起,叶齐微微咬了一口,确定这烤肉只是闻着有些怪异,吃起来还可以之后,就没有太过犹豫,下一刻他习惯成自然地用封印之符将这团烤肉包入了乾坤袋中。 如今他用封印之符也不需要符纸符水抑或者是自身血肉之类的东西了,对于没有太多威胁之物,只需一道灵气捆绕蜿蜒成封印之符之形,叶齐便能片刻间将要分门别类放入乾坤袋中的东西放好。 走入灵空环中,叶齐还是觉得手中空空的莫名有些不安,他再度折返了出来,去到自己当初撒下肉心草种子的地方,用着自身灵气耐心催发着,最后勉强催发出一些肉心草,放入乾坤袋中。 到了这时,叶齐方才觉得有些稳妥,这次他不再犹豫地进入空灵环,然后径直向着山谷迈去。 山谷之中冷幽的风吹过,灵空环中的光亮本身取自外界,因此昼夜情况与温度变化都与外界相同,只是无论白日还是黑夜温度都要比外界要冷上许多,而且小方世界的碎片时有波动,狂风在夜里更为明显。 走近了黑漆漆一片的山谷,山谷里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却没有了多少活物存在的迹象。闻到这血腥味中没有陆岱望身上的气息,叶齐也稍微放松了开来,山丘是他搬进来的,因此此处地形他几乎稔熟于心。 然而山谷之中空『荡』『荡』着,已经没有了任何活物的声息。叶齐微微皱了皱眉,他脚步一转,就转向了他当初为陆岱望开辟的那一处湖泊之中。 来到湖泊边缘,水面中央一圈浅浅的涟漪泛起,叶齐察觉到了什么,望着湖中泛开的涟漪,他的神魂略微探出,便察觉到了陆岱望人形站在湖底,似乎察觉到他的到来,不愿探出湖面的动作。 叶齐心中微微一叹,却也不愿再难为陆岱望,他收回神魂,最后从乾坤袋中拿出干净的两块绢布,轻轻将自己带来的烤肉和肉心草在岸边放下,下一刻他就打算离开空灵环中。 然而一双湿漉漉的手伸出,属于男人的手力度很大地抓住了他的脚腕。 察觉到那手微冷的温度,叶齐不用放缓了语气,他轻声叫道。 “岱望。” 而听到他开口,那手就更加牢牢地攥紧了他,看到男人的墨发在水里微微漂浮着,陆岱望微却还是赌气似的不肯抬起头来,叶齐心中已经软得不像样子。 “别在水里呆着了,上来吧。” 男人微微张开了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水里最后只是浮上几个泡泡。 叶齐忍不住面上的笑意,他伸出手去抓陆岱望的手,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在他手中微微挣动着,最后还是顺着他手的力道上了岸,只是一头墨发**地披散在身周,穿上的黑袍被黑袍的主人将扣子解开,『露』出轮廓分明而劲瘦的胸膛与腰身来。 陆岱望似乎还不是很适应这幅人的形态,此时男人微微抿着唇,不发一言地倒在叶齐身上,只能靠着他慢慢地站起身来。 黑袍确实能够防水,然而这也抵不住黑袍的主人跳到湖里去折腾自己。在陆岱望一点点站起来的时候,叶齐就忍不住用灵力从头到尾烘干着陆岱望身上的水渍。虽然知道这点水温根本不可能对一位筑基后阶修者有任何影响,然而当感觉到陆岱望身上不同以往的冰冷的时候,叶齐还是有一瞬懊悔着自己造了这一方水池的动作。 “我……杀了……它们。” 陆岱望终于开口,男人声线嘶哑,质感冰冷,仿佛仍浸润着湖水的寒意。 叶齐轻轻地应了一声,毕竟被抓进来的异兽修炼的这数百年也不是靠着吃素修来的,其中都是极其凶狠的猎食者,而他抓进来的这些异兽,本身也是为了给陆岱望作为食物而存在的。 如今陆岱望说把它们杀了,叶齐也没有多少讶异。 而看着叶齐没有过多反对之意,男人微微绷紧的下颌与紧抓住叶齐的手的力道才微微放松了下来。他有些迟疑地伸出手,一寸寸抱紧了青年的腰间,姿态极其亲密地将头靠在叶齐颈边,仿佛汲取热度般力度极大地蹭着叶齐的脖颈。 叶齐也有一刻想要制止的冲动,然而白天尚留一分的冰冷与理智,等到了看到陆岱望如此黏人而如此委屈的姿态之后,他心中仍是不由一分分地软了下来。 罢了,他一人追求大道便追求大道好了,何苦要勉强陆岱望收敛这七情六欲,和他一起当一个内敛而对其余事情没有过多欲求的人呢? 就连银魄圣树旧主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最后也仍是被困死在元婴之境,或许有哪一天他被卷入风波之中,就再难逃出一条生路来。 如今让陆岱望自由自在地过它想要过的生活,如果有一天他自己能得成大道,而陆岱望又有改变主意的这一天,那么他延长陆岱望的寿岁,让它能够修炼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如今大道毕竟是一项可望不可即的耀眼目标,他又何必为了自己的一厢情愿,就将自己意愿强加到它的身上? 如果它当异兽最快乐的话,哪怕最终只有千年寿岁,也应该是要比忍耐本『性』地成人要快乐得多的吧。 如果陆岱望的心思不在修道上,那么他一人在大道上踽踽独行,寿岁有多久,就护它多久,哪怕它不修道又有何妨? 心中略微沉郁的念头在此时终于解开,叶齐紧绷而隐隐抗拒的身体姿态也缓缓放柔,他的手微微抚『摸』着陆岱望黑顺的墨发,然而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叶齐还是轻声问道。 “岱望如果不开心的话,我们就不修炼了,好不好?” 听到青年这番话,男人方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灰蓝的眼眸仍残留着些许竖瞳的冰冷,此时定定望着他不发一言。 “我不『逼』你了,好不好?” 察觉到紧锢住自己脖颈的力量仍十分大,叶齐放柔着声音,如同哄着幼年时的陆岱望一般地哄道。 男人垂着眸,纤密的长睫遮掩着难望神情的瞳眸,陆岱望声线嘶哑而仍质感如玉石交击般冷淡地问道。 “为……什么?” 男人缓缓问道。 第536章 和好 知道许多极小的误解可能催发极大的矛盾, 叶齐也没有隐瞒的想法, 他耐心地解释道。 “我一开始是担心岱望太过依赖于我,因此想让你如同人族修者一般, 澄净道心, 以大道为期, 而不是一味地圈束在我的身旁。” 手上被扣住的力道继续家境者, 沉默着的陆岱望此时嘶哑却声调微微扬高地出声道。 “我不觉得那是圈束。” 叶齐望向他的目光仍是近乎宠让的温和,到了这时,陆岱望方才发现这曾经让他依赖的目光, 有多少将他看作是不懂事的孩童般宠让的意味。 “现在一想, 我也觉得不要紧了。岱望若是愿意呆在我身旁, 我便一直护着好了。” 没有将陆岱望的说法放在心上, 毕竟无论是心智还是行为的表现,陆岱望在他眼里都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叶齐抬手, 用灵气轻轻捻干了陆岱望额角微湿的一缕鬓发。 而这明明是陆岱望所想要的,然而在此刻, 望着叶齐那一如既往温和的面容,陆岱望发现自己已经再做不到先前一般的只想依赖眼前这个人了。 说不出心中酸胀的感情是什么, 男人最后只是泄气一般地将头靠近了叶齐颈侧蹭动着,感觉着青年身体里温热的体温与再熟悉不过的肌肤触感,陆岱望心中的烦躁也被一点点地平复下来。 “我修炼,”陆岱望急急地补充道,“可也不要离开叶齐。” 男人闷闷的声音透过肌肤震动着发出,叶齐忍不住『摸』上陆岱望的头。 在被灵气烘干了之后, 陆岱望墨黑的发弥漫开水雾的温暖气息。 “好。” 身体下意识的排斥不再如最初一般剧烈,叶齐缓缓『摸』着陆岱望温热的发间,一点点安抚着他心中的不安。 男人的轮廓仍是深邃而冷峻的,唇线抿直,剑眉入鬓的不悦样子,带着仿佛生来便有的矜傲之气。 然而当陆岱望孩子气一般地冷着脸蹭着他脖颈,手还紧紧地搂住他不放时,叶齐发现自己心里已经将此时抱着他的男人与陆岱望的影子重叠了起来。 就在这寂静之中,叶齐听到陆岱望突然开口说道。 “它们在一起商讨着怎么杀你,我才杀了它们的。” 叶齐微微一顿,这时他方才反应过来陆岱望说的是它自己杀了山谷中那群异兽的事情。 叶齐温声地应了一声,陆岱望就不动声『色』地再收紧了一分环住他腰身的力道。 “我知道,岱望最乖了。” 下意识地将陆岱望与他兽『性』时尾巴圈紧他腰身,讨要一个更清晰说法的动作结合在一起,叶齐耐心地再度安抚道,唇角却忍不住弯起忍俊不禁的些许弧度。 而听到了他这个毫无芥蒂的说法,陆岱望方才冷哼一声,将头更加亲密地蹭动着他的脖颈,手环住他腰身的力度微微放松着,虽然仍是没有任何间隙,不再是那种恨不得将他抱进身体里的姿态。 安静地放任陆岱望抱着半刻,叶齐方才轻笑着出声道。 “岱望饿了吗?” 叶齐松开了安抚着陆岱望头发的手,他表现出要正经谈话的姿态。陆岱望有些不愿地蹭动了一瞬,如同被主人强行抱出怀中的大猫一样,脸上是看不出多少情绪的冰冷姿态,然而略微绷紧的下颌已经能看出微微的炸『毛』。 习惯了扒在叶齐身上,陆岱望倒还真不习惯自己与叶齐隔着距离地相处着,然而想到了叶齐今天也算被他抱了个够,陆岱望最后只能不甘不愿地松开了抱紧叶齐的手,退而求其次地扯住了叶齐的衣袖。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和叶齐有看得见的接触。 被着自家大猫用着面无表情,却能隐约看出委委屈屈的眼神注视着,叶齐微微叹一声,他只是不想让不远处的巫茫看了这些他和岱望太过亲密的相处之景。 叶齐长袍下微微伸出尾指,陆岱望冷峻的面容上眼神微亮,迫不及待地就将尾指勾了上来。 炸『毛』的大猫一秒就被安抚了下来,陆岱望方才有心思回想叶齐刚刚问了什么。 陆岱望诚实地摇了摇头。 “它们身上的味道太臭了,我不吃这种东西,臭树枝刚好要肥料,我就都丢给它了。” 被陆岱望口中的信息吸引,叶齐不禁问道。 “这是银魄圣树和你说的?” 陆岱望点了点头,然而大猫显然没有安抚好,一双冷冷的灰蓝瞳眸静静盯着叶齐,叶齐便将自己想要问的东西暂时压在了脑后。 “那岱望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陆岱望摇了摇手臂,勾住他尾指的指节微微用力,男人垂着眼,声线些微嘶哑而质感冷淡地说道。 “我不吃臭鸟做的东西。” 一边感慨着养一只陆岱望无时无刻不需要顺『毛』,叶齐一边也保持着十分耐心地解释道。 “不是它做的,这一次的东西都是我亲自做的,肉心草也是我在溪边种的,岱望白天的时候不是也看到了吗?” 话说到了这里,男人脸上最后一点冷郁也烟消云散,陆岱望微微回热的十指小心翼翼地缠上了他的十指。 男人眉宇冷峻地直望着他,叶齐却找回了他当初带陆岱望开凿洞府时,陆岱望也这般用柔白的长尾一点点试探着环上他腰身的样子。 怎么还是这样一副担心他拒绝,故作不在意,却如同大猫一样一分分试探着他底线在哪里的样子。 叶齐微叹一声,下一刻却自然地将男人贴上的十指自然地包在了掌心里。 这一轮试探终于得到了完美的结果,陆岱望灰蓝的瞳眸微微眯了起来,男人脸上没有过多神情,然而微冷的面容却如同破冰的水面一般『露』出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微软神『色』,这幅场景在叶齐看来,与陆岱望最初柔软得呼唤着人顺『毛』,喉中咕噜声作响的幼兽神情没有太多差别。 “……陪我。” 这一次花费了比先前更加多的时间,陆岱望方才犹豫着说出这两个字。 或许是因为得到过他的拒绝一次,这一次男人的脊背挺直着,被叶齐包住的手也微微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好。” 在已经下定了就让陆岱望永远呆在他身边的决心后,这些寻常小事甚至不用叶齐太过犹豫,他便能自然而然地决定下来。 陆岱望的瞳眸微微瞪圆,男人这时候『露』出的姿态与叶齐记忆中的姿态更为重叠了起来。 陆岱望不再试探,男人一转身,指着湖边平日里他躺着的那块石头。 “我们坐在上面。” 连大决心都下了,这些小事自然无足轻重。 坐在了那块平滑却温暖的巨石上,发现了石核中有着一株浆心石,叶齐这时方才明白了岱望平日里为什么最喜欢呆在这上面。 “秘境里冷吗?” 望着陆岱望有条不紊,却速度极快地咬着烤肉,显然饿得狠了的姿态,叶齐不由轻声问道。 然而陆岱望微微愣了愣,似乎过了一会儿方才意识到叶齐问的是什么。他摇摇头,或许是模样好而且本身就爱干净的缘故,陆岱望虽然没有学过人进食的姿势,可是当用两指毫无间断地夹起烤肉丢入口中的姿态却一点都不粗鲁难堪。 男人眉宇冷峻的面容上,此时腮帮子略微鼓起来的姿态,甚至让叶齐觉得他前世时的一个字能够最好形容此刻的陆岱望。 ——萌。 忍不住伸出指尖戳了戳陆岱望鼓起的面颊,如同松鼠般进食着却没有太多表情的男人侧过头来。 望着叶齐伸出的指尖,虽然不明白叶齐为什么要戳他,但不妨碍此时的陆岱望冷着脸偏着头往叶齐的指尖低着,主动地送了几送,让叶齐的手指更好地戳在他脸颊上。 举着自己的烤肉往叶齐方向送了一送,陆岱望偏过头,虽然他此刻还没觉得肚子被填饱,可是呆在这个人身旁的感觉美好得让他觉得自己能够容忍一切,哪怕是他最不喜欢的饥饿。 而这个人带给他的愤怒也足以掩盖住他身体上的所有感觉,在掀翻那一篮烤肉的时候,无人知道,他身体中的每一寸饥饿都被覆盖上的恐慌和冰冷掩盖。 如果被丢弃的话,他情愿死在这池湖水里。 然而刻在本能记忆中的高傲在与无论如何也不想被丢出去的心情努力抗争的时候,本能还是无论如何都抵御不了仿佛窒息般包裹着的感情,陆岱望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 如果叶齐今晚没有来,他以后就乖乖以兽形修炼就好了。 沉在湖底的那一刻,放任着自己全身的血肉一寸寸陷入冰冷之中,陆岱望突然感觉到十分的平静。 想留下,想一直注视这个人,为此不惜忍耐一切痛苦而陌生的情绪的冲动,还是比任何本能都要刻骨而剧烈地涌动在他身体之中。在下了决定的那一刻,仿佛将身体撕裂的疼痛才能得到安眠。 因为青年的微笑无论与阳光,食物还是湖水相比,都还是超出他想象的美好。 所以,不能放弃,也无法舍弃。 …… 而陆岱望刚才的动作,也让叶齐莫名想起了陆岱望幼兽形态时见他『揉』着一边耳朵尖久了,主动将自己另一边的耳朵尖送到他手下,让他更舒服地『揉』着的动作。 冷寂的风浪下,望着陆岱望堪称轮廓锋锐的侧脸,叶齐心中那股抗拒之感也越发消淡了。 他顺从本心地抚了抚陆岱望的眉宇,眉宇下男人的肌肉微颤着,是紧绷却也强行按耐住的等待他『摸』完的顺从姿态。 第537章 狎昵 而望着烤肉送到嘴边, 叶齐摇摇头, 然而触及到陆岱望微微黯淡下的目光与强装作无事,即将收回来的手时, 他还是忍不住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捧着陆岱望的手, 选了陆岱望没有咬过的地方, 轻轻咬了一口。 “好了。” 叶齐松开手时,烤肉店断口处被他用灵气微微切割开一片,确保不会有他本身的气息上面, 然而陆岱望转过头, 却是躲避着他的视线, 一口将将烤肉塞入喉中, 免掉了咀嚼功夫地全部吃下去了。 神情慵懒如同大猫般餍足的陆岱望微微眯着眼,眉宇冷而深邃, 却毫不顾忌地一头倒下,睡在了他的膝盖上。 陆岱望伸手到叶齐面前, 声线质感仍是微微嘶哑而冷淡地说道。 “脏。” 看到陆岱望指腹上微微沾着的一点油星,男人的指节修长有力, 指腹的血『色』却显得肌肤更加是冷淡而近乎雪『色』的白。 叶齐再度想到了陆岱望幼兽时粉嫩的爪垫,他好脾气地伸出手,用灵气微微将那油星『逼』入空中落入草地,然而当他想要松开手的时候,陆岱望却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男人将他的手举到眼前,仿佛是一脸冷淡的大猫在翻来覆去地观察着, 它觉得无比新奇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组成的一般。 叶齐没有挣动的打算,甚至另一只手已经拿起了厚实的肉心草,放在了陆岱望嘴边。 陆岱望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然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明明隔着一定的距离,叶齐却感觉陆岱望仿佛躺着有些许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男子与面容不相符,甚至微微有些柔软的唇瓣擦着他的手指而过。 修真之人的五感十分敏锐,甚至只凭这一瞬间的接触,叶齐就能在脑海里完全补全了陆岱望整个唇瓣的触感。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然而成人的唇毕竟与幼兽的唇有些不同。 叶齐垂下眸,从陆岱望手中伸出手来,他微曲着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男人的额头。 “自己吃。” 陆岱望微微睁大了眼睛,男人做出的这个动作有着与他冰冷眉宇完全不相容的些许委屈,然而叶齐一脸不吃这套的样子,再想到叶齐至少没有让他从他的腿上坐起,陆岱望只能委委屈屈地自己拿着肉心草吃了起来。 然而吃着一片肉心草,男人黑深的眉烟就抬起望他一次,再吃一片肉心草,就再抬起眉眼望他一次,像极了担心主人离家出走,表面冷淡骄傲的大猫,所以要一眼都不能长时间走开地看着他下饭。 叶齐的心早就被陆岱望这样一眼一眼地看得软了下来,他伸手笼住了男人不安分的眉宇。 然而当陆岱望纤密的长睫在他掌下不安分地颤动的时候,叶齐方才明白他的这个姿态有多么的亲密。 “乖乖吃饭。” 叶齐用着微微冷沉的语气掩饰着自己想要收回手掌的不自然。 然而陆岱望停下手,将一片没有啃过的肉心草递到他唇边,近得微微地碰了碰他的唇瓣。 “叶齐……吃。” 这熊孩子肯定是故意的,叶齐微微侧了侧身子,毫不留情地语气微冷着呵斥道。 “我不吃。” 然而仿佛就等待他这句话一般,陆岱望的手飞快地缩了回来,下一刻就以着仿佛能生风般的速度将肉心草塞到了自己的嘴里,连个咀嚼动作都没有,仿佛会害怕他要回一般的飞快吞了下去。 而在吞下去之后,陆岱望就乖巧得不再惹他,男人任由叶齐捂着眼,自己怡然自得地将肉心草一片片吞了进去。 而感觉到自己掌心中陆岱望一下又一下的蹭动,叶齐方才想明白陆岱望刚才的这个动作是为了什么。 而在想明白之后,想到刚才这个动作带有怎样的狎昵意味,叶齐只觉得微微一口气堵在心间,让他恨不得将这个熊孩子翻过来直接照着屁股打。 然而这个熊孩子已经变成了又高又冷的大男人了,叶齐实在气不过,可教训又舍不得太严厉教训,毕竟大猫的『毛』才刚刚被他顺下去一点,然而实在看陆岱望这幅仿佛阴谋得逞,嘴角微微翘起的样子不顺眼。 叶齐微微掐了掐大猫的面颊,然而这种惩罚却更类似于玩闹,连让陆岱望知道教训也算不上,叶齐只想着吓陆岱望一下,仗着陆岱望看不清他此时的面容,此时面容不变,声线冷寂地说道。 “把东西吐出来。” 陆岱望咀嚼的动作一顿,男人抿了抿唇,下一刻就从他的怀中坐起,然后两指就毫不犹豫地打算扣入自己的喉中。 陆岱望这一连串的动作太过飞快而没有丝毫停顿时机,以至于当叶齐下意识从陆岱望身旁伸出手制止时,陆岱望就几乎以一个半靠着他胸膛的姿态停下了手。 陆岱望垂着长睫,轻轻地觑了叶齐脸上的神情一眼,看着叶齐脸上只有意想不到的焦急,而全无迁怒之『色』时,方才毫不犹豫地放软着身子,如同『液』体的大猫一样地靠在了叶齐的胸膛上。 而为了不让叶齐兴师问罪,陆岱望抢先一步地开口说道。 “我难受。” “哪里难受了?” 感觉到怀中之人软塌塌地靠在他身上,叶齐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以为是凝冰三微树重铸出来的经脉有问题。 然而陆岱望眨着眼,面上冷淡得仿佛没有什么表情,靠在他怀里,一双手却毫不客气地将他腰身环住,脸颊蹭着他,语气仿佛终于缓过来地微微释然着说道。 “叶齐抱着,就不难受了。” 男人神情冷淡而坦然地说着这句话的样子,仿佛在说着天下最为正经不过的道理。 叶齐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幼兽时期的陆岱望黏人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幼兽时期怎么撒娇软萌可爱的话,到了成年的陆岱望身上,总有种让他忍不住将陆岱望重新丢入湖中冷静冷静的动静。 然而看着叶齐神情不对,陆岱望也很快反应过来,男人熟练地卖着可怜地微微松开了手,语气显出了几分淡淡的虚弱。 “我饿着泡了水,不舒服。” 陆岱望的神『色』恹恹的,他深邃黑深的眉宇看起来并不如何可怜,只显得有万千思虑般,让旁人看了或许会生出说不出的高深莫测之感来。 然而在本来就带了一层大猫滤镜的叶齐眼里,哪怕他如何忍住告诉自己,筑基后期的修者根本不可能有胃痛这种小『毛』病,叶齐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将灵气在陆岱望体内流转了一遍。 陆岱望体内的气血极旺,无论是血肉还是经脉,还是五脏六腑,毫无疑问都好得不能再好。 叶齐松了一口气,本来还存着些想给陆岱望一点教训看的心思,然而看着一脸冷淡的大猫此时垂头丧气地窝在他怀里不说话,他也只能在心中微叹一声,指节微曲着敲上陆岱望的额头。 “以后不准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知不知道?” 大猫抬起眼,仍有些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叶齐便不由放缓着语气说道。 “我又不会如何教训你,哪怕做了错事,你乖乖服软,下次听话不要再犯,好不好?” 陆大猫的眼终于微微亮起,男人灰蓝的眼在这黑沉的夜『色』里透出灰『色』与蓝『色』几乎分离的朦胧而浅淡光芒,那光芒更让叶齐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熟悉。 然而下一刻,陆岱望近距离地凑到了他眼前,便让叶齐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到现实来。 “怎么了?” 望着陆岱望微微冷深的眉眼,叶齐耐着心问道。 陆岱望指了指叶齐刚刚轻轻掐着的面颊和用指节微敲的额头,语气平淡得都毫无波动地说道。 “红了。” 哪怕是在黑沉而透不出一丝光线的秘境里,修真之人的视力也足够叶齐扫过陆岱望脸上每一片细腻的皮肤。 以着极为苛刻的目光扫过,叶齐也找不到这张脸上任何一点红的地方。 更何况他这种连小孩子的脸都敲不红的力道,落在筑基修者脸上红了,这个笑话连引气入体的修者听了都不好笑。 叶齐瘫着一张脸说道。 “没有。” 陆岱望锲而不舍地凑近来,语调无比认真,甚至还能听出些许冷淡的委屈说道。 “真的红了。” 为了避免自己再发生接触到陆岱望身上的悲剧,叶齐也跟着一步步地后仰着身子,他的语气前所未有地冷静说道。 “真的没有。” 陆岱望不开心了,大猫冷着一张脸看他,手牢牢抱住他的腰身,一副不给出解释就不撒手的样子。 叶齐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甚至言语间再也绷不住冰寒,只能有着微微上扬的语气说道。 “那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大猫的视线在他唇瓣上略微逗留一瞬,陆岱望似乎在认真思索他的这个补偿能不能满足自己,然而不过下一刻,男人就干脆地将头低着,让额头『露』在他面前,陆岱望语带雀跃地说道。 “吹吹。” 面对这样一个打不得说不得,轻轻掐一把还敢蹬鼻子上脸的大猫,叶齐实在没有办法了,被陆岱望不断压下的身子『逼』着,他只能无奈地吹了一吹。 索『性』被他吹了吹额头,难缠又不好哄的大猫终于心满意足地放开他了。 只是比起之前疏离地扯着袍子的姿态,陆岱望已经是如同八爪鱼一般地缠在了叶齐身上。 而想到了自己得到的叶齐的气息和吹吹,陆岱望紧靠在叶齐肩上,如雪『色』般冷淡的面容上唇角微微翘起。 陆岱望忽然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要脸皮够厚,什么都不是难题。 第538章 不准 直到第一缕光线照耀进湖中, 懒洋洋靠在叶齐身上的陆岱望方才朦胧地睁开眼, 空灵环中仿佛被四面八方的阳光从朦胧到明亮地完全照亮了,湖水染着好看的金『色』光泽。 叶齐也在此时睁开眼, 经历了一动不动被陆岱望抱着, 自己当作身上有只大猫靠着的修炼后, 望着糊上一点点染上的金『色』晖芒, 已经很少有闲暇静下心来看着旁物的叶齐神『色』微柔。 而他旁边的陆岱望却在睁眼之后就转过头去,眼睛一眨不都眨地望着他。 “怎么了?” 叶齐轻声问道,陆岱望头上的一缕黑发有些不平顺地翘起, 叶齐有些看不过眼, 索『性』伸手用灵力抚平了那缕格外突出的黑发。 “叶齐……好看。” 眉烟染上些许金『色』如阳光的碎芒, 陆岱望的面容轮廓冷峻地浸润在阳光中, 线条没有柔和下半分,那双过于澄透而隽永的浅蓝瞳眸静静望向叶齐。 而到了这时, 叶齐方才发现了成人形态的陆岱望瞳眸是可以在浅灰与浅蓝,还有彻底的深『色』灰蓝之间变幻的。 叶齐忍不住『揉』了『揉』陆岱望伸过来的头, 陆岱望说他好看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此时再听到这句话, 他心中除了浓浓的无奈,也生不出多余的情绪来。 “岱望也很好看。” 叶齐礼尚往来地称赞了一句,大猫的瞳眸很快从淡淡的浅蓝转化成了常态的灰蓝,陆岱望低了低头,没敢看他的眼,男人蹭了蹭他的耳旁, 没有像幼兽时期一样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然而看到陆岱望耳垂上一点点的红意蔓延开来,叶齐忍不住笑着碰了碰陆岱望的耳尖,语气略带着些许笑意地开口道。 “岱望害羞了?” 陆岱望将手更紧地抱拢着他的腰身,叶齐不禁又想到了陆岱望幼兽形态时不想理人,也是这样一幅埋头进他怀里,柔白长尾却牢牢圈住他的腰身,怕他跑了的样子。 没有继续逗弄下去,叶齐语气微微正经起来地说道。 “好了,岱望乖,我们去吃饭了,嗯?” 叶齐自然地用上了他哄幼兽时期的岱望的语气,而陆岱望也没有任何不自然,他点了点头,手牢牢地先捉住叶齐的手,身体方才一点点从叶齐身上松开。 而牵着岱望的手来到灵泉旁,望着抱着巫壬等在树上的巫茫,叶齐带着些许笑意地点了点头,便当是打了一声招呼,陆岱望悄无声息地握紧了叶齐的手,目光看向树上那两个一大一小的羽类的时候,带上了些许警惕的不善意味。 而从灵泉中取出了剩下所有浸泡的灵肉,在陆岱望无声的催促下,叶齐只是给巫茫神魂传讯,他与岱望已经和好了,让小羽兽不要计较岱望昨天发的脾气,他们稍后会来道歉,便带着陆岱望一起从灵空环中回到了洞府中来。 分出一小半许灵气比较充足的烤肉用丹火小心烘烤,剩下的大半烤肉同时烘烤着,两处烤肉架上再加上了些许巫茫给他的佐料。 佐料的香味四溢,饶是昨天根本没有一点食欲的陆岱望,此时也双眸微微亮起地盯着烤火架上的肉。 而当叶齐将烤肉从烤火架上拿下来之后,陆岱望姿态不显粗鲁,却是风卷云残地将大半的烤肉一扫而空。直到望着叶齐没有动那小部分烤肉的迹象,陆岱望面无表情吞着肉地速度方才慢了下来。 腮帮子鼓鼓的陆大猫神态冷漠地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地问道。 “叶齐不吃吗?” “你先吃,吃完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叶齐平静地说道,便见下一刻,陆岱望转过头去,将比他自己半个身子还多的烤肉往嘴里一塞,不过瞬间转过头来的时候,除了嘴里沾着的一点油星,陆岱望已经是一副乖巧大猫的姿态。 “我吃完了。” 陆岱望伸出微微带着一点油星的指腹,主动地说道。 “叶齐吹。” 心里将给陆岱望教授如何运用灵力除油星的要事提上议程,叶齐灵力一卷,身姿不动,就将陆岱望嘴角的一点油星和指腹上的一点油星弄干净。 干干净净的大猫一点都没有见外地抱着他的手,头趴在了他的肩上,陆岱望神态冷淡却慵懒地眯着眼,方才开声道。 “现在可以……谈正事了。” 陆岱望这一连串行动自然得如同行云流水,让叶齐想要找个制止的理由也一时无言。 青年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将教导陆岱望礼仪的事情稍微按下,还是谈起了他认为的正事。 将着小份的烤肉放进干净的白瓷大碟,再装进篮子里。叶齐拍了拍篮子,语气平静地对着自己身旁的陆岱望说道。 “岱望是想我去道歉,还是自己去道歉?” 陆岱望表情无辜地抬起眼,男人的眉宇冷淡中微微透出些许茫然的样子,让叶齐一眼就明白陆岱望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感觉到叶齐身上的气息变得危险了起来,大猫方才停止自己卖萌茫然的动作,低眼看了看那个篮子,篮子里的烤肉这个让他有些眼熟的造型顿时让陆岱望精准地定位到了他最近一次看到这个篮子是什么时候。 陆岱望质感冷淡的声音中,语气微微透『露』出些许困扰的疑『惑』地问道。 “对那两只鸟?” 叶齐冷着脸,顺从本心地曲着指节,不轻不重地再敲了敲陆岱望的额头一下。 对着软白的幼兽他下不去手,对着现在的陆岱望,叶齐却有种自己已经压制不住了指节微痒的感觉了。 “他们是有名字的。” 陆岱望猛然从叶齐身上坐了起来,男人速度之快几乎让叶齐措手不及,陆岱望回头凝视着叶齐的神情开始如昨夜一样是光暗分明的沉郁与冷寒。 “你给他们起了名字。” 陆岱望的嗓音微冷,却压得极低而微微带上了唏嘘嘶哑,仿佛一字一句都是从胸膛中挤出来的。 叶齐却没有想到本来应该自己问责的场面,突然会变成陆岱望炸『毛』问罪的场面。 然而男人的面容冷峻却沉郁,长睫微颤地遮着暗『色』眼眸的样子,仿佛—— 被他用剑刺伤了一样。 陆岱望再抬起眼时,瞳眸已经变成了沉沉的灰『色』,男人紧绷着身体的脊背,明明看上去像是攻击的姿态,然而却可怜得仿佛是受了重伤,只能强行忍耐下呜咽,想要躲到暗处『舔』舐伤口的凶兽。 叶齐本来还有几分气不过,望着陆大猫这样被它自己想象的场面虐到了的样子,几乎变得有几分哭笑不得来。 “巫茫的名字是他族人起的,巫壬的名字我不知道,或许也是它的族人留下的。” 叶齐耐心地解释道,几乎躲得极远的陆岱望听着他的解释,神情微微愣住,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了是什么。 叶齐本以为自己又要搭上一天来给陆岱望顺『毛』了,然而陆大猫被顺『毛』的速度出乎他预料之外的快,男人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下一刻就再蹿回了他的怀里。 陆岱望的手紧紧抱住叶齐的腰身,那力道大得仿佛恨不得将他的腰身握断一般,然而男人低沉得仿佛压抑着什么的声音传来,却让叶齐觉得那陆岱望才是被这样抱住的人。 “不准,不准你给别人起名字。” 名字是叶齐好不容易才起给他的。 说不清楚自己心中到底涌动着多么奇怪的酸涩情绪,陆岱望闭了闭眼,竟发现自己连简单的将叶齐分给旁人一丝温柔和关心的想法都不想有。 这个抱着他的人,必须从头发丝到袍子都只能是他的。 心里一股再坚定不过的念头这般低低说道,让他忍不住在青年好闻而温暖的气息中埋了埋。 …… 而对于陆岱望这奇奇怪怪的占有欲,叶齐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想着自己怀中是一只刚成人没多久,脾气又乖又黏人的大猫,除了忍着,他也没有别的半分,叶齐也只能没有多少脾气地哄道。 “好,我不给其他人起名字。” 反正他起名字的水准巅峰应该就是天魄剑了,叶齐有些无奈地想到。 不知不觉地,陆岱望仿佛就继承了『液』体大猫的特点,悄无声息地从他的旁边变换到了几乎跨坐着埋在他耳旁的亲密姿态。 想着自己怀中是一只没有多少安全感的大猫,叶齐忍不住用上了自己以前给陆岱望顺『毛』的方法,他微微从陆岱望的脊背安抚着拍下,男人抬起头时,神态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提起篮子,坐在叶齐腿上的动作不变地说道。 “我去给那两只……”微微顿了顿,陆岱望僵硬改口道,“巫茫和巫壬道歉。” 叶齐用着温和而无奈的神情望着陆岱望,他轻声问道。 ”知道怎么道歉吗?“ 陆岱望抬起头,神情冷淡而自然不过地说道。 “这篮子的肉是我补给他们的,这样可以吗?” 被自家大猫的低情商弄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叶齐微咳一声,方才整理着语言说道。 “这些肉是巫茫放在灵泉里,才浸润得没有太多杂质的。而巫壬也是好心,才会自告奋勇地去把肉带给你……” 听了叶齐的话,陆岱望皱着眉,方才逐渐将那一大一小两只鸟的名字对上了号,他不愿意听叶齐说过多关于这两只鸟的事情,第一次有些急迫地打断了叶齐的话道。 “我知道错了,那我该怎么说?” 望着自家大猫一副恨不得现在拎着篮子就跑到灵空环中放下的样子,叶齐实在放心不过。 陆岱望犯下的错,自然也有他的一分责任,叶齐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算了,我陪你一起去送吧。” 第539章 条件 陆岱望老老实实地低下头, 他语调微低了几分地说道。 “我真的知道错了, 让我去送吧。” “那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摸』了『摸』陆岱望的头,叶齐用着哄孩子一般的耐心姿态柔声问着。 而为了不让叶齐再和那两只鸟有过多接触, 此时陆岱望也非常快速地转动着脑筋, 很快他就恍然大悟抬起头说道。 “我知道了, 那只小的鸟吃肉的时候, 我不应该不让他吃的。” 叶齐心里微微叹了一声,仍是带着些许无奈温和语气地说道。 “岱望再仔细想想,如果我烤的肉, 被别人一脚踢翻了, 你难不难过?” 陆岱望皱起了眉, 男人黑深的眉宇显出万分迫人的冰寒, 一字一句几乎是从胸膛里挤出来的一般。 “谁敢?” “那岱望再想象,如果岱望被别人欺负了, 我会不会难过。” 陆岱望此时干脆在叶齐颈侧完全埋着头,不愿想这种可能。 顺着怀中炸『毛』的成年大猫披散下来的一头黑发, 叶齐适可而止地停下了话语,他温声再说道。 “这种事情发生在岱望身上, 岱望是一定会生气的,那么发生在巫茫和巫壬身上,岱望觉得他们会不会也很难过和生气?” 陆岱望闷闷的声音从他颈侧传来。 “会。” 叶齐再度温和地安抚道。 “那岱望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仿佛被训斥的孩童一般,陆岱望老老实实地说道。 “现在岱望应不应该去道歉?” “应该。” 叶齐笑了笑,他的语气越发放柔地问道,“岱望想好该怎么道歉了吗?” “我……做了错事, 希望你们不要生我的气。” 大猫这个简短的道歉话语虽然有些简陋,然而陆岱望能态度端正了起来,叶齐心中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欣慰的,『摸』了『摸』自家大猫柔顺的黑发,叶齐笑着将篮子放到了陆岱望手边。 “那岱望去乖乖道歉,我会在一旁监督的,”看着陆岱望老实拿着篮子,却还是有些许怏怏不乐的面容,叶齐笑着补充道。 “乖,等岱望回来我来给岱望做好吃的,好不好?” 陆岱望方才勉强提起了一点劲,在叶齐开启了空灵环后,第一次无需叶齐任何催促,陆岱望就主动地迈进了空灵环中,与那一大一小两只鸟对上了眼。 老老实实地将自己想好的道歉的话说了一遍,陆岱望放下篮子。 缩在巫茫身后的巫壬本来过了一夜,被巫壬哄着睡着了,也就只剩下几分难过,如今看着白『毛』这么认真地道歉,心里的难过烟消云散,此时啾啾啾地跳了下来,叼起了一片烤肉,想起巫茫告诉它要主动分享的话,走近几步来到陆岱望面前,它高兴地叫道。 “啾啾啾。” ——茫茫说过的,好朋友之间都会有吵架的,现在我不生你气啦,茫茫它不饿,我们一起吃了这篮子烤肉吧。 想着叶齐等他回去做好吃的,陆岱望本想断然拒绝这只鸟的邀请,然而想到了叶齐在一旁看着,他只能垂着眼,勉强提起几分精神说道。 “好。” 明明是相同的肉质,然而与这只鸟一起吃和与叶齐一起吃完全是不同的心境,陆岱望只是动了几片,看着巫壬吃得开心的样子,他就停下来说道。 “我也饱了。” 巫壬点点头,仍然埋头在自己的食物里。 陆岱望有些许按耐不住了,他直接问道。 “对了,你吃了我的东西,是不是就接受我的道歉了?” 面对陆岱望如此直接的话语,在一旁运用着隐匿神通让老灵参交出几段根须,顺便监督陆岱望的叶齐略有些哭笑不得,索『性』巫壬早就习惯了直来直往的对话,它点了点头,仍然爆羽的样子显得有几分胖嘟嘟的可爱。 “啾啾啾。” ——对啊,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陆岱望如释重负一般地起身,眼神往四周一瞥,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动。 叶齐只能从隐匿神通中解除出来,拉过陆岱望的手,再笑着和巫茫巫壬说了些许话之后,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大猫不安分地捏来捏去的动静,他也只能开启了灵空环,下一步便走出了灵空环,回到了洞府之中。 走出洞府之后,陆岱望脸上却莫名『露』出几分忐忑的神情了。 或许也意识到自己的表现不算太好,此时老老实实地待在叶齐身旁,陆岱望一句也不敢提关于吃的事情。 然而看着陆大猫这幅老实样子,想到这毕竟是陆岱望的第一次道歉,叶齐也只能无奈地『揉』了『揉』陆岱望的头,想着来日方长,以后慢慢再教他也不迟。 “岱望想吃什么?” 看着叶齐没有问责他的神态,陆岱望的灰蓝瞳眸猛然亮起,他拉着叶齐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 “什么都可以,只要叶齐做的就好。” 叶齐想了想,却是忍不住笑了笑。 “那好,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 孤身一人站在孤零零的山丘里,陆岱望往四周望了望,他还是没有找到叶齐现在在哪,不过想到叶齐答应的会在他身旁看着他,实在找不到叶齐的藏身之处后,陆岱望也只能怏怏地垂下眼眸,想着他应该怎么完成叶齐交代给他的人物。 不能化成兽形,不能用蛮力直接抓住异兽,只能靠身体的灵力把异兽带回来。 可是怎么才能完成叶齐的这个要求呢? 陆岱望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然而很快他就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陆岱望的灰蓝瞳眸立刻变成浅淡的灰『色』,男人的眼眸微微眯起,如同竖瞳般的灰『色』瞳眸显出毫不掩饰的锋锐敌意,陆岱望悄无声息地趴在了山丘上,紧绷的身体微微弓起,是完全面对猎物的猎食者姿态。 一头如同一层楼的小山丘般肥壮,背上长满了寒芒锋锐的利刺的爆箭豪猪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显然这片丛林里没有能够充当箭猪敌手的存在,不然这只爆箭豪猪也不会大摇大摆地几乎没有一点警惕心可言地随意散着步。 如果是他兽形状态,陆岱望有把握在瞬息间将这头箭猪打翻,然后立刻划破这头箭猪的气管肚腹的把握。 然而想了想自己的人形,望着自己粉『色』的,还刚刚被叶齐修剪过的指甲,陆岱望陷入一片沉思当中。 他该怎么打? 『摸』了『摸』自己的牙尖,陆岱望不是很想尝试自己整张脸溅上一脸腥臭的箭猪血的可能。 只见那箭猪优哉游哉地几乎没有任何警惕心地闯入自己狩猎的范围,陆岱望冷淡地眯起眼,手里下意识地凝聚起身体的劲道,将叶齐教导给他的运用灵气的方法在脑中飞速地过上一遍。 下一刻,他的身影便从山丘中飞冲而下,不同寻常的声响让箭猪警惕地抬起头,一双拳头大小的血红腥眼毫不畏惧地对上那冲击而来的波浪,背上的利刺在阳光下闪烁着让人心中发寒的锐芒。 然而瞬息之间,那如同飞龙一般轰开层层波纹的气浪直撞而来,在一阵轰隆如雷鸣的撞击声中,爆箭豪猪的身子便在这气浪之中如同被凝成麻花一般地凝缩然后绷得碎裂开来。 还没有适应自己已经筑基后阶的陆岱望在面对这头勉强有些筑基期实力的爆箭豪猪时,仍下意识地用上自己全部的力道。 漫天血『液』飞溅开来,陆岱望躲闪不及,一下子被浇了一身的血。 而爆箭豪猪的身体碎裂得不成样子,连个大点的碎块都没有剩下,望着自己脚下爆箭豪猪的血肉碎沫,脸颊上沾了点血地低头冷漠望着碎块的神态,在叶齐看起来简直可怜得不像样子。 竭力忍住自己想要笑出声的冲动,叶齐从隐匿神通中解除了出来,望着陆岱望定定凝望着那头爆箭豪猪,仿佛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头箭猪才会连自己一击都受不下来的样子。 叶齐躲在一处,他本来不指望陆岱望能够一下子学会使用灵力,因此在爆箭豪猪冲出来的时候,他也注意着打算等陆岱望强攻不下时便出手帮他,却没有想到陆岱望爆发出来的实力远远超出他最初的设想。 “岱望很厉害了。” 没有给陆岱望太多难过的时间,叶齐一伸手,灵力便裹着陆岱望全身,将那沾染上去的血迹瞬息间完全弄干净,只是陆岱望有些许不高兴地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息,第一次没有碰叶齐,反而站在原地嗓音低落地说道。 “我没有成功。” “岱望第一次尝试用灵力,这样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叶齐完全不在意地『揉』了『揉』陆岱望的头,然而陆岱望第一次躲了躲叶齐伸过来的手,闷闷不乐地吐出一个字。 “脏。” 想到陆岱望兽形时就爱干净的习惯,叶齐也不多逗他,一个闪身,他便带着陆岱望化作一道遁光,来到了溪湖边上。 陆岱望看见了清澈的流水,毫不犹豫地脱下黑袍,立刻就跳进了湖水里面。 看着陆岱望一副短时间内不打算从溪湖里出来的样子,叶齐也不难为它,他神魂一扫,在百里的位置锁定了一处爆箭豪猪的巢『穴』,毫不费力间便将一只成年的爆箭豪猪带了过来。 陆岱望在此时伸手抓住了叶齐的脚。 “怎么了?” 叶齐好脾气地低下身子,笑着问道。 陆岱望闷闷不乐地在水里张开了口,然而吐出的只是几个气饱。 陆岱望最后将头微微探出湖,眉宇冷淡却带着一股自己独有的执拗意味地说道。 “我答应了叶齐,我自己来。” 第540章 尝一点 “好, 那我等岱望亲自抓来。” 既然陆岱望坚持, 叶齐也不去反驳他的想法。而在陆岱望努力冲洗着自身气息的时候,叶齐也将附近能够清新气息的植物都采了一大把下来, 然而陆岱望探出头来闻了一口, 最后还是嫌弃地钻回了水里去, 叶齐也明白陆大猫不喜欢气味过于浓重的东西, 最后还是在溪水旁闭目修炼,等待着陆岱望洗完之后上来。 陆岱望任着溪水冲他的身体,直到确认头上的气息散得差不多之后, 方才手一伸, 从岸边伸出手来, 抓住了叶齐袖袍一角, 叶齐不去看他,他在水里仰着头望向叶齐, 只觉得叶齐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不让他喜欢的。 摘着岸边的肉心草丢进嘴里,在温暖的阳光下, 陆岱望在水中舒展着肢体,他慢悠悠地等到溪水冲刷着身上的气息, 直到确定自己身上没有难闻的其它异兽的气息的时候,方才无声地从水中一撑而上。 没有惊动叶齐的打算,想到自己还没有完成叶齐规定的条件,旺盛的好胜心在心中熊熊燃起,他一点也不想服输,此时悄无声息地悄悄跑开。 望着陆岱望极快地消失在密林中的身影, 叶齐睁眼笑着望了他一眼,这一次分出少许心神看顾着陆岱望那一处的动静,便继续全心全意地沉入修炼之中。 黄昏时分,沉重的摩擦声在草地上响起,叶齐睁开眼,陆岱望单手拎着比先前的爆箭豪猪还要大几分的豪猪快速地跑了过来,直到将着重伤的爆箭豪猪拖到叶齐不远处后,陆岱望方才松手走了过来,神情怡然自得中带着些许掩饰不住的骄傲意味。 “我没有用身体,我是用灵气做到的。” 陆岱望凑近,叶齐能看到他身上已经包裹上的沉稳凝厚灵气层,陆岱望能够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一点,毫无疑问出乎了叶齐的预料之中,叶齐毫不吝啬自己夸奖地笑着说道。 “岱望做得很好了。” 陆岱望自然地走近,眉宇冷淡中唇角微微翘起,一股说不出的矜持兴奋意味,叶齐忍不住伸出手,自然地『摸』了『摸』陆岱望的头。 至于那只小山丘般大小的爆箭豪猪,叶齐两指微并,凝成的寸许长的剑气便在片刻间将那头爆箭豪猪皮肤上的『毛』刺全部斩碎干净,让着溪水冲刷走豪猪身体上不必要的污物内脏,对于修真者而言无需片刻,叶齐便将这头爆箭豪猪骨骼完整抽出,斩下豪猪味道最好的几个部位的肉。 想了想陆岱望的食量,叶齐最后索『性』在烤肉之外再拿出一个大瓮来,他不擅长厨艺,勉强从自己刚才摘来的香料中分辨出些许类似于姜葱和辣椒气味的植物,他和陆岱望也完全不用担心中毒或者食物相克的问题,往瓮里灌了一大盆水,加上万年灵参的些许根须和几块除了腥味的猪肉煮着。 陆岱望抓来的这头爆箭豪猪本身是吸取了些许灵气,快要转化成异兽的兽类,肉的味道煮起来没有太过油腻,甚至还散发出一股让人食指大动的鲜香。陆岱望好奇地在叶齐放进去的几个香料里戳着,以为他们也像是肉心草一样是看起来不怎么好,但吃起来说不定很好吃的灵植。 忍着恶心地咬下一口,陆岱望咀嚼的动作顿住,他转头,一脸冷漠地鼓着腮帮子,望着笑着看他的叶齐。 叶齐一开始忍不住面上的笑意,他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处理着豪猪肉这一会儿功夫,陆大猫就对他的香料下手了,这一点香料他尝了一点都觉得味道刺激得惊人,陆岱望连犹豫都不犹豫一上手就咬了一大口,果然好奇害死猫。 然而看着陆岱望久久不动,叶齐本来的些许笑意也不由飞快淡了下来,他转而担心这一点香料似的植物不会真把陆岱望刺激得很厉害。 “不喜欢就吐出来。” 用手按了按陆岱望的下颌,叶齐示意陆岱望可以现在就吐出来。 陆岱望眼睛微红,看得出有点被味道刺激到了,但喉结一动,还是控制着自己吞了下去。 一张开口,陆岱望口中的气息熏得叶齐都有些想要转开头,然而看着陆大猫一脸委屈的样子,虽然明白他这苦也是自找的,叶齐还是忍不住『摸』上陆岱望的头,好声好气地安抚道。 “以后不要『乱』吃东西,知道了吗?” 陆岱望低声应了一声,委屈得抱住叶齐腰身,头蹭着他的胸膛,是个要抱抱的动作。 叶齐抱着有些受创的大猫,他将一团水用灵气包裹了起来,送到陆岱望口边,陆岱望张开口吞了下去,直到反反复复取水吞了几次,陆岱望的身体方才没有那么紧绷地呆在他的怀里。 叶齐分神『操』纵着火堆上的烤肉,确保它不会被烧焦,而大瓮中的肉汤肉块沉沉浮浮着,汤上冒起了雪白的油沫,味道勾引得人食欲大动,陆岱望却蔫了神地呆在他怀里,一眼也不往那两处烤肉看去,一副受到了极大创伤的样子。 叶齐耐心地哄着,趁着烤肉的时间,他耐心地教导着陆岱望身上几百处『穴』窍的名字和位置,然后告诉陆岱望流转灵气的方式和用诀,陆岱望逐渐被修炼吸引了注意力。 然而直到叶齐从火堆上取下烤肉与肉汤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向了烤肉,非常快速地几口解决掉一大块,几口解决掉了一大块,陆岱望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灵力将烤肉碾碎成口毫不费力咬下的小块,毫不断绝如同长河一般气息滚滚地将烤肉吸进口中的方法。 “叶齐吃。” 而只要叶齐的动作略微停下,陆岱望就毫不犹豫地停下来,认真地望着他说道。 而在岱望微微亮起的眼眸里,叶齐不好停下,便放缓了速度随着岱望一起用了起来,然而直到他们将烤肉架上的烤肉都解决完了之后,陆岱望都没有将眼往大瓮里的肉汤看上一眼,显然对这些古怪的香料留下了极深的心里阴影。 叶齐自己刚想取上一勺,陆岱望却坚定无比地抓住他袖袍说道。 “不要。” “我帮岱望先尝一口,如果不难吃,我再让岱望吃,好不好?” 以为陆岱望误会了是要让它自己尝,为了打消陆岱望心间的顾虑,叶齐耐心地安抚道。 然而陆岱望紧紧地抱住了他的手,冷淡的黑眸里此时微微睁大着,仿佛受惊的幼兽一般里面满满是他的身影。 “叶齐不能吃,”皱着眉认真思虑了一会儿,陆岱望认真地说道,“我再抓一只回来吧。” 望着陆岱望已经十分自觉地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叶齐忍不住再『揉』了『揉』他的头。 “我就尝一点,如果实在不好喝,我们就不要了,好不好?” 陆岱望唇线抿直着,一动不动盯着他的样子如同某种神态幽怨的大猫。 直到顺『毛』了许久,陆岱望方才一脸不愿地点了点头,然而当叶齐真的用灵气裹了肉汤到嘴边的时候,陆岱望却以着极快的速度转头一口吞下。 望着大猫一脸已经做好了被毒死的准备,饶是觉得自己的调味应该放得很淡,也不至于太难吃的叶齐,心里还是忍不住微微动摇了起来。 然而在陆岱望勉强吞下去的那一刻,大猫的眼睛猛然亮起,陆岱望的瞳眸转化成了清澈的浅蓝『色』。 从叶齐身上蹿下,还不习惯用灵气来搬运东西的陆岱望伸手将大瓮抱下,仿佛献宝一般地捧到了叶齐面前。 “叶齐喝。” 仿佛望见了一条柔白的长猫尾在陆岱望身后摇着,叶齐笑着用灵力凝起一团汤水来,送到嘴边,他张口吞了下去。 而明明肉汤的滋味分外鲜香,陆岱望却情不自禁地望向了叶齐此时微微抿着的,染上了些许水泽的双唇。 “味道还不错,岱望还喜欢吗?” 汤的味道算不上太过惊艳,因为虽然有着类似于葱与椒的辣味混杂在里面,然而因为放的调料还是不够精准,汤的味道却还是有些许淡,不过软软的豪猪肉被着丹火完全炼化,几乎如同冰淇淋一样地融进了汤里。 肉汤一口吞下,还能嚼得出爆箭豪猪肉的些许劲道香滑,鲜而不腻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再多尝一点,然而叶齐本来就不是注重口腹之欲的人,此时望着陆岱望专注地看着他,黑眸清亮得几乎发光的样子,想到陆岱望还有些生疏,他主动用灵气凝起一团较大的肉汤送到陆岱望嘴边。 陆岱望一口咬了下去,然而望着他的眼仍然是灿灿发亮着,瞳眸是让人想起清澈的天空般澄澈的蓝『色』。 叶齐耐心一口口用灵气包着肉汤喂着,陆岱望一开始还乖乖被喂着,后来不甘心地尝试用灵气凝起肉汤,然而不是灵气太散,如同漏勺一般的灵气团还没将肉汤勺起就漏了个干净,就是灵气团几乎将将肉汤压得如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气团一般,力道稍微控制不住就是汤水四溅的下场。 如果不是叶齐用着灵力护着陆岱望,此时陆大猫大概已经被溅上了一身汤水了。 然而陆大猫仍然坚持不懈地尝试着,叶齐也乐得看岱望锻炼自己的灵力,索『性』就任由他胡闹着,直到陆岱望终于小心翼翼地凝起一团汤水,平稳得没有出一点错漏。 叶齐笑着,刚想开口夸奖陆岱望一句,便见那被灵气包裹着的汤水晃晃悠悠地向着他的方向飞来。 第541章 照料 明白那是岱望想给他的, 叶齐又是无奈又好笑, 他已经做好了被这汤水溅上的准备,却没想到陆岱望的灵力包裹得十分厚实, 除了移动速度慢了一些外, 整团灵气没有丝毫间隙。 他自然不会在此时逆了自家大猫的心思, 叶齐张开口, 软软的汤水就顺着他的唇滑了进来,在喝了陆岱望送来的这口汤水后,叶齐的唇上不免染上了些许水泽, 陆岱望定定看着叶齐唇上的些许水泽, 忍不住自己咽了一口口水。 好香啊。 不是那些汤水香, 而是叶齐突然让他有了一种比食欲更奇怪的欲.望。 青年俊秀的面孔被火光照亮, 染上了些许水泽的唇有种莫名得让人想要咬一口的欲.望,陆岱望突然觉得手上的大瓮没有之前这么吸引他了, 他连忙将大瓮放在火堆上,自己转头, 如同炮弹般跳到了熟悉的怀里。 温柔的手的触感在他头上拂过,是他喜欢的顺『毛』的力道, 陆岱望舒服地闭了闭眼,他听见他喜欢的青年声音在他头上响起。 “岱望不喝汤了吗?” 陆岱望翻了个身,更好地抱住叶齐的腰身,感觉到自己的头被青年的气息包裹着,他理直气壮地说道。 “叶齐喂。” 叶齐忍不住指节微曲,只是这次他想到陆岱望哭诉自己额头被敲红的事情, 力道更加轻柔地敲了敲陆岱望的额头。 “懒猫。” 陆岱望往叶齐怀里蹭了蹭,恨不得将身体都缩进这个温暖的怀抱里,自然不会管叶齐说他什么。 看着陆岱望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叶齐也只能无奈地一口一口将汤水用灵气包裹着,喂进了陆岱望口中。 大瓮虽大,那爆箭豪猪的肉也很多,可是两个修者分食着,也不过片刻间就将剩下的肉解决完全。 至于剩下的骨架和肉质,一直惦念着陆岱望说着的银魄圣树分枝让它把异兽尸体埋进坑底的事情,叶齐还是有些忍不住开口问道。 “银魄圣树分枝和你说了什么?” 被叶齐这一通安抚下来,陆岱望已经不会再因一点小事计较了,他圈着叶齐的腰身,头懒洋洋地靠在叶齐胸膛前,脊背慵懒地斜躺着,一副醉生梦死抱着美人不撒手的浪『荡』公子样子。 “它就问我能不能把那些异兽让给它,它觉得它需要肥料。” 陆岱望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瞳眸微竖,似乎想到了什么 叶齐感到了些许奇怪,他不由开口问道。 “为什么它不直接告诉我?” 毕竟银魄圣树分枝的心神印记也在他的脑海之中,如果银魄圣树分枝确实需要些什么,直接告诉他应该比告诉陆岱望来得方便,而且银魄圣树分枝既然敢让陆岱望将异兽尸身埋进它被种下的坑里,难道不怕陆岱望顺便把它的种子挖出来看一眼吗? 对于自家大猫的手贱,叶齐是很有自觉的。 然而听到叶齐这番话,陆岱望却是收紧了抱住叶齐腰身的手,语气中不免带上了几分不满地说道。 “它凭什么不能告诉我?现在树枝聪明了,我可以帮它解决的地方,它不会再来烦你了。” 陆岱望的语气中透『露』出些许小骄傲的意味,似乎是为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而感到无比高兴一般。 叶齐也不敢为这件事和陆岱望多说下去,他生怕气『性』大的陆岱望一不高兴真去把银魄圣树分枝的种子给刨出来了。 “好,我高兴。” 『揉』了『揉』陆岱望黑亮柔顺的长发,叶齐又找回了以前给陆岱望顺『毛』时的手感, 陆岱望高兴地把头往他怀里又蹭了蹭,男人抬起眼,冷淡的眉宇里透出些许试探的意味。 “树枝懂事了,以后不用叶齐,我一个人也可以照顾他了。” 叶齐倒是不在意将银魄圣树分枝托付给陆岱望,只是他委实担心让陆岱望照顾以前的死敌银魄圣树精魂,陆岱望会不会实在气不过就把银魄圣树分枝立刻打死。毕竟按照筑基修者的实力,打散一团精魄和毁掉一颗本就娇贵的灵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因此仔细地想了想之后,叶齐还是安抚地『揉』着陆岱望的黑发,他轻声说道。 “照顾灵植太麻烦了,岱望安安静静修炼就好了,不用……” 然而陆岱望一把从他身上坐起,圈着他的手臂上移到了他的肩膀上,一副不达目的擅不甘休的样子。 “我就要负责丑树枝!” 陆岱望眉宇黑深,面无表情的冷着脸的样子真有几分慑人的意味,叶齐也不清楚自家大猫明明幼兽时期这么软萌的样子,怎么就长成了这样一个看着冷漠而气场强大的男人? 不过家长眼里出西施,陆岱望的气息迫近得他的面孔极近,在几乎咫尺就能碰上的距离里,叶齐甚至能清楚看见陆岱望纤长的黑睫微微颤抖着,纤密黑睫下掩下的瞳眸不知道何时从灰蓝变成了纯净的浅蓝『色』,陆岱望定定地盯着他的唇,眼神深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除了不远处的火堆劈啪作响的声音,整片天地间就剩下了他和陆岱望近到咫尺的气息。 叶齐没有对陆岱望的这般亲昵接触感觉到多少厌恶,他已经习惯地将眼前的男人与曾经自己怀里抱着的幼兽联系了起来,只是陆岱望死死盯着他的唇样子还是让叶齐觉得有些许奇怪,叶齐不愿让这般气氛再奇怪下去,他将离自己不远的陆岱望推远了些。 幸好陆岱望只是微愣之后,就顺着他的力气恢复到了正常距离,不然叶齐还真是无法想象下一步事态会如何发展,虽然他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大猫怎么撒娇,都绝对不会让他再碰到自己一丝一毫了。 而很快,陆岱望的注意力就立刻转移到了他们刚才谈的正事上来。 “我会把银魄圣树照顾好的,叶齐相信我好不好?” 陆岱望的眼这时已经变成了最初的灰蓝『色』,只是当大猫收起了所有撒娇的语气,声线质感完全冷肃下来,面容也恢复了带着某种坚定意味的冷漠沉稳之后,陆岱望的这幅面容还是很有说服人的希望的。 然而叶齐已经完全将他与记忆中幼兽的样子重叠了起来,没有过多商量意味的,叶齐摇摇头,他仍然认为陆岱望是缺少玩伴,又对银魄圣树分枝手痒了。 “岱望乖,如果无聊的话,这片山林的异兽都给你玩,好不好?银魄圣树分枝以后能起的作用很大,我们不能『乱』动它。” 而听到叶齐的话,陆岱望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下去,反而语气中透『露』出些许好奇地问了自己最想要知道的一个问题。 “银魄圣树分枝到底有什么用?” “银魄圣树分枝结出来的果子可以提高炼制丹『药』的成功率和三成『药』力,以后我们与其它修者交易的时候可以换上很多好东西……” 看着陆岱望若有所思的样子,叶齐还是担心陆岱望想不开,便只能语调越发温和而细致地告诉给陆岱望银魄圣树分枝的作用。 “叶齐会炼『药』吗?” 然而出乎叶齐意料之外的,当听完他这的解释之后,陆岱望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的情绪,反而如同好奇宝宝一样地问出这句话来。 叶齐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一名合格的炼丹师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灵植炼制失败的折磨,而各种炼『药』小诀,炼『药』火候,乃至珍稀灵植都是只有家大业大的宗门或者修真家族方才能拥有和培养出合格炼丹师的条件。 因此从一开始他涉猎阵法,也没有想过要同时精通炼『药』一道,毕竟粗制涉猎炼『药』一道成效不大,而且他也没有那个条件锻炼出合格的炼丹师能力,不过是徒劳耗费自己的精力罢了。 然而陆岱望却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他沉思了一会儿,陡然显出些许坚决神情地说道。 “以后我来当炼丹师,帮叶齐炼『药』吧。” 叶齐微微一怔,脸上的笑意不由更深了些,只是他没有当真,毕竟这句话在他听来,就如同是不懂世事的孩童说着长大之后一定要帮上他的忙一样。不过这是陆岱望一片心意的表现,因此叶齐也没有表现出多少不信的想法。 他只是伸出手,再度『揉』了『揉』陆岱望柔顺的墨发,然后轻声说道。 “好,那我等岱望长大。” 而听了他这句话,陆岱望的脸『色』才从气势十足的沉思变成了微微皱着眉望向他的神情。 “岱望已经两百岁了。” 伸出手指『揉』平了陆岱望眉宇间的皱眉的纹痕,叶齐心里自动将这两百岁换成两岁,他忍不住用了些许揶揄的语气说道。 “就算岱望已经两百岁了,也一样要乖乖听话。” 陆岱望喉咙里闷闷地哼出一声来,他不发一言,径直将手搂上叶齐的腰身,然后靠在叶齐胸膛前,轻轻地打了一声哈欠,就靠着他的胸膛睡着了。 察觉到陆岱望枕着他的肩膀,一秒就睡着,叶齐也明白这是陆岱望太累了,而且这些香料中本就有些植物有着助眠的作用,这自然是他刻意放进去的,毕竟陆岱望不早点休息,他也没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担心着陆岱望随时可能会醒来,叶齐也毫不犹豫,下一刻他体内灵气一转,定仙魂术分出的分神便在瞬息间进入了空灵环中。 来到当初银魄圣树分枝埋下的土地上,望着坑洞上些许土壤被重新填上的痕迹,叶齐才确定了这是陆岱望自己挖出来的。 脑海中银魄圣树分枝的印记平静无波,叶齐便自己传讯问道。 “你可还需要其它养料?”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事情有点多,不能保持日更了,更新时间改成下午三点,如果过了时间没有,小天使们就不用等了。 第542章 习惯 “谢谢主人, 不用了。” 银魄圣树分枝传来的讯息温和而沉稳, 透着因为漫长寿岁而不自觉带上的平静而无波。还没等叶齐说些什么,银魄圣树分枝便缓慢而低沉说道。 “我很快就可以长出第二处枝桠了, 主人在我旧主洞府的时候是否收了一大片灵田之土?” 叶齐顿时想到了那时他因为来不及搜罗灵田土中的紫雷真沙, 而用剑将那大片灵土收入乾坤袋中的事情, 他点点头, 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 “那灵田之土对你可是有用?” 银魄圣树分枝缓缓地说道。 “虽然那灵土灵气殆尽,可是蕴藏灵气和栽培灵植的功效还是要比寻常凡土强的,我终究有了万年寿岁, 可以尝试催发一下自身灵植成长, 这样日后或许能更好得帮上主人的忙。” 叶齐一听, 也不由心中一喜。 毕竟银魄圣树分枝的结果时间需要千年, 他收用了银魄圣树分枝本来不指望多久就能看到收获的成效,如今听到银魄圣树分枝主动提到有催发自身生长的办法, 如何能不心中一松? 只是想到了什么,叶齐陡然蹙起眉。 “那催发之用对你自身可有坏处?” 虽然银魄圣树分枝能缩短结果时间是好事, 可若是这要以永久损伤银魄圣树分枝生长为代价,叶齐还是不想拔苗助长, 急在这一时的。 而银魄圣树分枝微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说这句话一般,许久都没有讯息传来。 “不会有太多坏处的,请主人放心。” 这一次银魄圣树分枝话中就没有太多疏离态度,它诚恳地回讯道。 “我不日就会发第二处枝桠,到时还要劳烦主人看顾了, ”微微顿了顿,银魄圣树分枝说道,“只是这番话,还请主人不要让陆兄知道。” 叶齐一怔,方才明白过来银魄圣树分枝口中的陆兄指的是陆岱望,明白了银魄圣树分枝担心陆岱望会因这番话敌视他之后,叶齐沉默地点了点头,他径直说道。 “以后你若是有何需要之处,便先和我说,如果陆岱望能办到的,我会让你转告给他,如果他办不到,我会私下办成,免得你们二人再生嫌隙。” 人尚有亲疏之分,更何况收用的灵植与异兽,然而银魄圣树分枝却是松了一口气地说道。 “我明白了,谢谢主人。” 叶齐点点头,他没有过多犹豫,下一刻他便闪身走出了灵空环中,本体搂着陆岱望,轻松将乾坤袋一丢,叶齐无声地接过了乾坤袋,没有任何言谈与交流便走进了灵空环中。 将着对自身有大用作为禁制的紫雷真沙完全挑出后,便将银魄圣树分枝的坑土完全换成它旧主洞府之灵土,而在微微顿了顿之后,叶齐立刻又想到了他在洞府里搜罗到的阴金重水,这也是他当时想到的银魄圣树分枝说过的最喜欢的养料。 布置下一个保持阴气不散失的法阵之后,叶齐将着那一池**连带着阴金重水一并移入法阵之中。微微顿了顿之后,叶齐继续布置下一个防御禁制,将银魄圣树分枝与阴池牢牢地保护起来。 毕竟过多接触阴气对人无益,而且哪怕再有亲疏远近之分,至少在安全这个问题上,他总不能任由陆岱望去欺负已经成熟的银魄圣树分枝。 在布置好银魄圣树分枝这一处的事情之后,叶齐才算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一道灵芒之中,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抱着怀中的陆岱望,叶齐分出大半心神蕴养者厄苦渡钟,毕竟厄苦渡钟晋阶时光凭守护道心,防止魔念入侵这一点,对于元婴修者也有大用,等到了岱望晋阶的时候,他也可以多些护住陆岱望的把握。 金丹修者灵念一转,身体上的疲乏便可消失殆尽,如今解决了银魄圣树分枝那一处的事情,叶齐也没有多少困意,他索『性』在这时炼化起了紫雷真沙,化为丹田中真雷气息壮大起来的养料。 毕竟在与魔物那一站中,他消耗了不少真雷气息,如今有了闲暇的功夫,对于这已经不止危难关头救过他数次的真雷气息,能够多壮大一分,也是对他有大用的。 而想到陆岱望先前对于雷霆之力的嘴馋,叶齐也打起了用雷霆之力辅助陆岱望修炼的主意,若是岱望更适合雷系的攻击术法,那么吸取的雷霆来源或许还需要他仔细再思索一番。 不知不觉间,就在叶齐用神念温养厄苦渡钟与吸取紫雷真沙哺育真雷之力间,天便已经亮了。 陆岱望仍懒洋洋地睡在他胸膛上,直到日出的阳光照『射』而来,方才在叶齐的胸膛上蹭了蹭头,自己微微睁开了眼地醒来。 察觉到陆岱望醒来之后仍然没有半分起身的意思,叶齐不由指节微曲,再度轻轻敲了敲陆岱望的额头。 “我们要修炼了。” 陆岱望收紧了抱住叶齐腰身的手,回给叶齐一个无赖得不想起床的眼神。 叶齐却不再纵容陆岱望使小『性』子了,想到自己要教给陆岱望的东西,用着丹火烤好的肉诱使陆岱望起床之后,叶齐便开始自己今日的教导计划。 陆岱望一点就通,对于经脉和身体中各处『穴』窍的位置及灵气刺激之法,几乎叶齐一提出,便能立刻记下来,而且一点也不用叶齐『操』心如何督促他的学习。 在用两个时辰分门别类地给陆岱望教导必要的知识后,叶齐便让陆岱望去自己看乾坤袋中装下的书阁中的书籍,毕竟人的兴趣不一,他也不想强迫陆岱望走上自己指定的道路。 只是出乎叶齐意料之外的是,明明他已经将雷系术法放到了最为显眼的地方,然而陆岱望一冲入书阁,先是在他平时坐下的地方坐下,等到弄明白了搜索书籍的玉简之法后,便径直到了炼丹之法之中。 没想到陆岱望竟然还真将他自己昨天说的那番话当真了,叶齐心中百味杂陈,不过想到以着陆岱望的『性』子,也不一定能坚持多久,他也不想贸然『插』手陆岱望的学习,毕竟炼丹之术他自己没有涉及,陆岱望哪怕是多看些炼丹古籍,对它自身的见闻多少还是有些效用的。 似乎印证了他的这个想法一般,陆岱望没有一直沉浸在炼丹古籍之中,不过看了一本古籍之后,陆岱望便到处在书阁中闲逛着,最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扫过许多古籍,最后却在衍书文壁前停下。 想着自己刚刚放进去的衍书文壁,叶齐觉得他已经『摸』透陆岱望的想法了。 果不其然,在随意翻阅过衍书文壁之后,陆岱望眼神扫过许多古籍,便径直走向下一处关于剑法的古籍。 叶齐在外界看着,忍不住无奈地抚住了额头。 陆岱望果然是根据他在古籍上留下的气息浓郁程度来翻找的。不过陆岱望能看得进一点,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无论对哪个方面感兴趣,只要陆岱望认真去找,他是一定可以找到的。 叶齐也不想过多干涉陆岱望的选择道路,在望着陆岱望随意翻阅过几本阵法,剑法,修真界陈规这样他已经翻阅不下数次的古籍,而没有半点偷懒的意味之后,叶齐也不再过多将注意力放在陆岱望身上,他一凝神,便陷入彻底的修炼状态之中。 毕竟无论是再度出现,可以参悟的纸片,还是金丹炼化之法,都是他需要分秒必争来提高自身实力的最佳之法,然而如今正是刚开始教导陆岱望最紧要之时,为了避免因为陆岱望产生分心,叶齐还是暂时压抑下自己进入纸片的念头和修炼金丹炼化之法,他打算先静心修炼,等到陆岱望习惯之后,再开始钻研这些要紧之物。 不知不觉间,一月已过,陆岱望已经习惯了早上接受叶齐两个时辰的教导,下午自己沉浸在书阁中自由看书,晚上则必须修炼四个小时的生活。时间被安排得满满的,然而生活在满是叶齐气息的空间里,实在在书阁无聊,他也能偷偷跑出去看叶齐一眼。 这样忙碌而充实的生活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比晒太阳和泡池子还要大得多的快乐,而陆岱望虽然早已经不用进食,然而一日三餐才是他最能理直气壮黏在叶齐旁边的时候,因此哪怕灵气已经不再让他的身体有过多饿的**,陆岱望还是对叶齐的烤肉保持着高度的兴趣和热情。 而有着陆岱望在身旁,对着大猫总是亮起的浅蓝双眸,一向对口腹之欲十分看淡的叶齐也不好总在这般期待的目光之中坚持自己只能勉强算得上不差的手艺,而且陆岱望这段日子这么听话,他也不好在陆岱望唯一喜欢的食物上再亏待了它。 在向巫茫请教了几次,和认真回想了自己前世见到过的诸多饮食节目之后,叶齐经历了神农尝各种灵植的奇遇,终于选出了些许适合陆岱望口味的调料,也找到了些许提高自身手艺的烤肉方法。 而在将方圆千里的异兽肉一网打尽之后,叶齐也不得不扩大范围,若是有着找到的可食用异兽,确定那异兽实力在陆岱望可以解决的范围之内,他便让陆岱望出手,就当是增加陆岱望的实战经验,而若是陆岱望出手解决不了,他也便会在身体力行的实战之中,耐心地教导陆岱望各种攻击的法术与符纹。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地过去,在这四季长春的山脉辽林里,没有了过多人的打扰与惊险,叶齐与陆岱望也逐渐习惯了这般自在的生活。 第543章 要抱 而在逐渐让陆岱望习惯这般稳定的生活后, 叶齐也在逐渐开始将修炼金丹之法与再入纸片提上日程。陆岱望仍是勤勤恳恳奋斗在书阁和他身边的二点一线之中, 叶齐将他唤来,告诉他自己要专心入定一段时间后, 并将书阁交付给陆岱望之后, 便布置下了防御的符阵, 再留下了惊醒自己的法门。 而经过这一段子平静的生活, 陆岱望也不再如最初一般见不到他就能一个人闷闷不乐许久,在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之后,陆岱望依恋地将头埋进叶齐怀里, 闷闷的声音从叶齐怀中传来。 “那叶齐要快点出关陪岱望。” 叶齐好脾气地『揉』了『揉』陆岱望的头, 耐心地安抚下撒娇黏人的大猫之后, 看着陆岱望如同以往一般地进入书阁中, 叶齐毫不犹豫,下一刻便再度进入了纸片之中。 不知道是因为吞噬了一位元婴大能的神魂, 还是他自身已经晋阶金丹的缘故,当神魂一扫纸片之后, 叶齐发现神魂中的纸片已经如同日月相接一般地闪动着耀眼的金银相间的晖芒,残缺的纸片如今已经变成了完整而方正的书页大小, 叶齐毫不犹豫地将神魂探入。 没有出现他想象的任何意外地进入纸片之中,然而没有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就如同之前无数次进入纸片中一般,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纸片的勾勒世界之中,需要等到他完全背诵一篇法诀,再领悟通透其中的大道之意后, 叶齐的心神方才又被排出了纸片世界。 感觉到胸口沉沉压上的重量,望着陆岱望已经抱着他的腰身,直接靠在他胸口上睡着的样子,叶齐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他没有惊动陆岱望,便将神魂探向了防御法阵。 防御法阵中符纹及法门的变化是有规律可循的,再加上对于催动法阵的灵石的观察,这一次叶齐很快就明白了他进入纸片的时间竟然缩短到了短短四个时辰。 不再需要如同以往一般地足足花费上数天时间才能习得一处法诀,而只是到了四个时辰便能从纸片中出来。毫无疑问,这大大降低了他进入纸片的危险和成本。 叶齐松了一口气,到了这时他方才有时间将心思放到自己得来的法诀上,法诀叫做虚乘暗火诀,其中关于修炼这处暗火的记载十分得繁密而要点齐全,甚至连灵气流转的速度与每一个『穴』窍调动的程度都清晰得表示完全。 可是这则虚乘暗火诀也不过是更为精细得掌握自身丹火的程度,叶齐看不出他体内的这一点金丹重炼出来的丹火用在这虚乘暗火诀上能起到什么作用,更好地控制做菜的火候吗? 仔细地思虑了一番后,叶齐还是无奈地想道,果然,这又是一门无用之法。确实,以着纸片如此多法诀的情况,想要找到对他现在有用的法术,无疑是浪里淘沙,而除了最开始纸片对他有大用的介绍修真界灵植之法,引他进入引气入体之后,纸片现在的作用越来越小。 而且可以想象,如同今日一般花上数个时辰也得不到有用法诀的情况也不会少见。他毕竟不可能将自身的修炼之法和找到有用法术的希望寄托在纸片上,这样付出的成本与得到的回报也未免太低。 如果真有纸片中的法诀能够派得上用场的那一天,应该也是等到他的修为提升到无需过多时间,便能修习完全纸片中法诀的这一天吧。 叶齐心中轻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想浪费,索『性』将得到的这门法诀默写了出来,放到书阁之中,如今书阁只有他和岱望两人可以出入,这门法诀或许在日后也能派得上用场。 正在思索之间,叶齐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陆岱望一转身,男人炙热的气息便喷洒在了他的脖颈之间。 “叶齐出关了?” 陆岱望的声音懒洋洋的,却质感低沉,带着一种仿佛生来就有的高矜傲慢。 叶齐低头,陆岱望微微亮起的眼眸便定定凝望着他,男人的眉宇黑沉,是一幅极其不好惹的冷淡模样,叶齐忍不住捏了捏陆岱望的面颊,他语带笑意地说道。 “不是让岱望出去玩吗?我在闭关,以后不可以随便闯出来。” 陆岱望任由自己的面颊被捏着,神情却是严肃无比地说道。 “岱望没有随便闯进来。” 略微顿了一顿之后,陆岱望方才有些犹豫地说道。 “只是感觉到叶齐好像有点不对劲,我才过来的,”陆岱望挺起身子,一副十分有底气地样子说道,“而且叶齐骗岱望闭关,其实是睡觉还不叫岱望。” 望着自家大猫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叶齐无奈地『揉』了『揉』陆岱望的头,纸片的事情在他唇边顿了顿,最后还是被他咽了下去。纸片的由来过于蹊跷,而且好恶也仍是不知,他还是少将陆岱望牵连进这件事情的好。 不清楚叶齐的想法,陆岱望看见叶齐沉默,便再度得寸进尺地搂紧叶齐脖颈地说道。 “岱望说得对不对?” 听到了自家大猫话语下的委屈,叶齐『揉』了『揉』陆岱望的头,男人支撑起自己的身子俯视着看他,墨黑的发滑到他的脖颈旁,激起些微的痒意。 “岱望说得都对,只是我确实在闭关,不过这闭关的方法有点特殊,”微微顿了顿之后,叶齐还是说道,“以后陆岱望不可以在我闭关的时候随便进来,知道吗?” 听着叶齐完完整整地叫着他的名字,陆岱望立刻就明白叶齐这番话是认真的了,陆岱望不开心地磨磨蹭蹭埋进叶齐怀里,搂住叶齐腰身,埋在叶齐胸膛上的时候闷闷地说道。 “要抱。” 被自家大猫撒娇的『性』子磨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叶齐楼上陆岱望的腰身,两人的气息在咫尺间交缠着,却没有让他感觉到有丝毫不适。 而在被叶齐搂在怀里后,沉沉的睡意涌上,陆岱望下一刻没有任何犹豫地陷入睡梦之中,只是头还下意识地望着自己熟悉的青年枕边送了送。 怀里抱着的是如同火炉子一般的炙热体温,手下是男人劲瘦而温暖的腰身触感,感觉到陆岱望几乎将头完全埋在他怀里的动作,叶齐却已经习惯得连一个多余的抗拒动作都没有在心头浮现。 换在数月前,叶齐一点不会相信自己还有如此熟稔地搂着一个男人闭目休憩的一天,然而想了想自家陆大猫的面孔,叶齐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伸手将陆岱望的头放到一个舒服的适合倚靠在他身上的位置后,便轻轻闭上了眼。 灵气一遍遍如同汪洋一般地冲刷着自身的『穴』窍和经脉,丹田中的金丹与灵气『潮』流彼此呼应这,几乎如同悦耳而和谐的篇章一般在身体中自由流转着,叶齐闭目休憩,他没有一点睡意地继续沉浸入修炼的入定状态之中。 哪怕是怀里抱着一个时不时磨磨蹭蹭想埋进他胸膛更深的大猫,也丝毫没有让他从入定状态中脱出。 又一日的烈日照常升起,陆岱望还是习惯了每日都要睡上几个时辰的日子,在从叶齐怀里懒洋洋地醒来之后,他再蹭了蹭面前青年的胸膛。 叶齐『揉』了『揉』陆岱望的头发,他松开手,两人不用丝毫言语,陆岱望便熟练无比地自己去到溪池里洗了一个澡回来。 叶齐站在洞『穴』前,望着陆岱望头发又是湿漉漉披着回来的样子,脸上不由闪过些许无奈的神『色』。 虽然他已经教过了陆岱望怎么用灵气烘干自己的头发,然而在法术修炼上一点就通的陆岱望,在这最简单运用灵气的动作上,却是从来都学不会。如果叶齐不帮他烘干,他宁愿自己**地披着头发到处『乱』跑,也绝对不会自己烘干自己的头发。 每次看到陆岱望的墨发被它的主人如同麻花一般披在脑后的样子,叶齐只能无奈地将陆岱望唤到自己的身边,然后细心又耐心地再教导他怎么弄干自己的头发。 “岱望伸出手。” 叶齐不厌其烦地如同哄孩子一般温和地说道。 陆岱望倒是听话地伸出了手,只是当听到叶齐让他自己汇集灵气,弄干头发的时候,他还是动作无赖地抱着叶齐的腰身,湿漉漉的头蹭着叶齐胸膛,一副我知道错了,就是死活不改的样子。 自家养的大猫,不管怎么样也只能自己忍着了。 叶齐耐心地烘干着陆岱望的墨发,然而看到陆岱望从他怀里抬起眼,冷淡黑深的眉宇依旧,然而一副小心翼翼抬起眼看他用没有生气的样子,让他还是觉得指节微痒。 叶齐指节微曲,顺从本意地再在陆岱望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懒猫。” 陆岱望委委屈屈地再蹭进叶齐怀里,男人低沉的声音闷闷传来。 “叶齐以前是亲岱望的……” 想到自己以前确实动不动就将陆岱望抱起来,亲额头的样子,叶齐一时语塞,然而他却是有一个最不变应万变的方法。 手上烘干陆岱望黑发的动作一顿,叶齐声线微冷着说道。 “那你自己烘干头发。” 陆岱望头上两簇兽耳冒了出来,有着柔滑白『毛』的兽耳从墨发钻出,轻轻蹭了蹭叶齐的手,陆岱望讨好地说道。 “岱望错了。” 叶齐也不知道自己喜欢陆岱望幼兽形态的兽耳和尾巴的样子到底是怎么被陆岱望察觉到的,之前有一天陆岱望突然现出了兽形,他吓得连忙抱着陆岱望找巫茫探查原因,巫茫告诉他是因为陆岱望吃了化形草,只是凝冰三微树的效力强大,才会有部分部位化成原形。 第544章 神道之用 而那天望着头上恢复了幼兽形态时软软白耳的陆岱望, 他忍不住『揉』了又『揉』, 捏了一捏,直到晚上都没有放过岱望变幻出来的兽耳与尾椎上长长的白尾, 从那天之后陆岱望就微眯着眼, 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 一遇到卖乖讨巧的地方都会将这两个地方现出兽形, 然后黏在他的身上。 叶齐本来以为自己一定有足够的自控能力推拒这个形态的陆岱望,只是当陆大猫柔白而皮『毛』光柔的兽耳从墨发里抖出时,他总忍不住软下心来『摸』着陆岱望柔白的兽耳, 心里想着这一定是他最后一次没有原则了。 将陆岱望赶去书阁看书之后, 叶齐方才来得及处理一些他没有完成的事情。 检查着木钗中离安帝与瞿问修炼神道的进度没有过多差错之后, 叶齐照例从星域中抽剥出些许残魂供给两人修炼, 然后他便从乾坤袋中拿出了紫王血尸来。 干瘪的紫王血尸被封印之符封上,加上没有血肉的进食滋补, 曾经高大凶猛的紫王血尸如今只是如同一具形容丑陋的干瘪玩偶一般顺从地呆在叶齐的手上。 “汤九。” 虽然明白汤九神魂存留的可能已经不大,叶齐还是轻轻地唤了一声, 看见紫王血尸暗红得如同一抹干涸血迹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光亮现出,他手上寸许长的锋锐剑光隐现, 下一刻叶齐就想给这具紫王血尸一场干脆的了断。 然而想着黑行城中曾经的那个瘦弱却瞳眸黑亮,藏着无数希望的少年,叶齐的手微顿了顿,最后他喊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汤八喜。” 紫王血尸僵硬地一寸寸抬起头来,暗红的瞳眸里燃起了最后的一点光亮,叶齐低声说道。 “汤九, 你如果还想回到你妹妹身边,你就点点头,如果你觉得你已经撑不下去了,我可以给你一个了断。” 如今身形缩小着,不过叶齐膝盖高度的紫王血尸抬起头,它张了张口,因为过度用力,一点血泪就从眼眶中四散开来,越发衬得那具紫王血尸形容狰狞。 叶齐眸中现出些许不忍,他想他已经明白了汤九的神魂在日日夜夜抵抗着紫王血尸中是何等的煎熬,可是纵使汤九能撑得了一时,也不过是将这痛苦延长一段时间罢了,汤九毕竟不是如同重邺一般的仙灵之体,紫王血尸吞噬进的魂魄也自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分离出来的。 朝鄑作为融合进仙灵之体的筑基修者魂魄,要从仙灵之体中分离出来尚且要舍弃一身修为,更何况以着汤九的神魂强度,只怕将汤九从紫王血尸神魂中剥离出来的那一刻,便是汤九暴『露』在天地意识之下,被彻底消泯的一刻。 如今汤九和紫王血尸的神魂融合为一,乃至于连叶齐都不确定到底汤九是确实的存活,还是紫王血尸神魂中属于汤九的那部分记忆仍在挣扎着不愿被抹消。 然而叶齐却是分明看到了汤九口中隐隐嘶哑念出的几个字。 “我要,回去,请大人,救我……” 哪怕是到了现在这般地步,汤九也仍是不放弃最后回去见至亲的这一点希望。 叶齐心中一声低叹,可他已经想不到还有何种能帮得上汤九神魂留存的方法了,吴万阴的记忆中确实不少关于魔门的修炼之法还有紫王血尸的进一步炼化强大之法,可是这些魔门道法只能让紫王血尸本体的神魂更加强大,加速紫王血尸本体吞噬汤九的速度。 紫王血尸一下又一下僵硬地将头磕着地,以着紫王血尸自身的金丹尸体强度,紫王血尸身体无恙,但是岩地上已经碎裂出片片裂痕来,叶齐能看得出汤九的决心是何其之大,然而望着哪怕虚弱到只剩些许意识犹存,也不肯放弃丝毫希望的汤九,他也仍是无计可施。 然而想到木钗之中的离安帝与瞿问,叶齐脑中陡然想过一个奇想。如果在万万人的信仰香火下可修成鬼将乃至鬼王之躯,那么瞿问与离安帝的信仰香火之力如果能到汤九身上,汤九的神魂是否能被加强,至少能多挨一段时间,等到他找到更适合的法子。 这个想法一在叶齐脑出现,叶齐就迫不及待地再度进入木钗之中,离安帝与瞿问本来虚弱的魂体已经在魔宗诸多弟子残魂的供育下逐渐恢复了筑基时期的强大鬼将形态,而在听到叶齐的来意后,离安帝与瞿问也没有任何反对之意,本来他们能够活命和如今能够修炼全部仰仗叶齐出手。 当听到他们能帮得上叶齐的忙之后,离安帝与瞿问都答应叶齐会全力一试,关于神道的修炼叶齐没有在太多古籍上看详细的记载,因此他本就抱着死马就当活马医的想法,当定住紫王血尸的封印之后,叶齐将紫王血尸中的神魂略微剥离出来。 不知这信仰香火之力如何计算,叶齐在仔细询问了离安帝与瞿问之后,便在这两人面前详细地描绘了汤九的样子与生平经历,和目前为止他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汤九的『性』格和家世。 当离安帝与瞿问开始全心供奉自身的信仰香火之力时,叶齐闭上眼,他的神魂与肉眼捕捉不到这些香火之力的踪影,却能在冥冥之间感觉到紫王血尸压迫着的天地气机发生着十分强烈的变化。 木钗之中,紫王血尸发出的尖利破耳的嘶吼几乎让几只大鬼远远逃遁开来,也只有叶齐与离安帝,瞿问三人能自在地抵御这尖利音波的袭击,而在紫王血尸身旁的天地气机改变积累到一定程度时,紫王血尸仿佛受到了什么可怕的灼烧一般,如同紫铜般铸造的身体上金属光泽的肌肤泛出云雾翻滚的紫『色』浓雾。 紫王血尸的身下一滩滩黑『色』淤血沸滚得流淌开来,几乎将紫王血尸所躺着的石板在瞬间腐蚀崩溃完全,紫王血尸的脸上闪过极其狰狞而痛苦的嚎叫嘶吼神『色』,叶齐定定地望着,他没有丝毫救下紫王血尸的打算。 如果任由紫王血尸继续存活下去,汤九神魂被紫王血尸吞噬也只是迟早的事情,除非汤九的神魂能出现存活的转机,不然无论这紫王血尸受到多么可怕的痛楚,他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心软。 而在那涌动着紫『色』血芒的紫雾逐渐消散开来后,紫王血尸身上血尸之气一点点淡下,叶齐能看见紫王血尸上紫红的尸斑一点点淡开,如果不是那紫黑的指甲与关节都直愣愣地僵硬在原处,此时眼眸紧闭的紫王血尸倒是有些许正常的尸体的气息。 而瞿问与离安帝的动作不停,紫王血尸身上浓郁的血尸之气也越发消淡,这也同样意味着用无数尸体堆积出来的紫王血尸实力同样在一点点血弱下去,这样的削弱到达一定程度时,便会让紫王血尸彻底消去神魂,化成一具真正的尸体。 可是如果紫王血尸的神魂不再存在于紫王血尸身体之中,只怕汤九的神魂暴『露』于天地意识之下时,也还是免不了一死的下场,而叶齐也不知仅凭瞿问与离安帝两人的香火信仰之力,是否能让汤九的神魂也成就鬼将之体,走上修炼神道的这一条道路。 只是当供奉出一定的香火信仰之力时,离安帝与瞿问陡然停下了动作,两人互望一眼,便神『色』凝重地对叶齐说道。 “这具尸身已经承受不了过多的香火之力了,毕竟这具尸身终究是至邪之物,香火之力与它本就不同根同源,甚至还有些冲突,若是我们再灌入香火之力,只怕这具血尸也会被香火之力洗涤成一具寻常尸身,便连神魂不复存在了。” 听到离安帝与瞿问的话,叶齐也明白两人已经做到了最大的努力,毕竟香火之力可以削弱紫王血尸本体的神魂,便已经是最大的意外之喜,如今他也不能奢求离安帝与瞿问两人还能做到更多。 然而瞿问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是勾起了叶齐的一点好奇心,叶齐出口问道。 “道友但说无妨。” 瞿问也不能太确定他的猜测,不过因为对于汤九的同情和想要回报叶齐的想法作祟,还是让他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大胆地袒『露』了出来。 “我们二人的香火之力如同是金『色』川流,这具血尸之身无论是神魂还是**,都如同是一层墙一般,过于庞大而相克的香火之力固然可以将这堵墙削成薄纸厚度,可是其中之人的神魂也同样盛载不了这具尸身与尸身本体的神魂毁灭,因此我想,若是阁下真想为这人修的魂魄寻找一缕希望的话,或许可以寄托于鬼道之上。” “鬼道?”叶齐不由皱起了眉,鬼道和神道不过一字之差,或许在修真界中许多不甚了解的人看来,神道也不过是鬼道一种比较夸张的别称,可是鬼道与神道终究是有着本质的不同的。 修炼鬼道之人无论是驱鬼,将他人神魂抽出作为鬼奴,还是自身在濒死的情况下,运用法阵和鬼道秘法修炼出不受天地意识所灭的鬼身,鬼道讲究的还是执念,若是执念过深,极容易变成神志不清,只知杀戮的厉鬼,这样的厉鬼无论自身实力如何强大,最终也还是逃不过被天地正道所灭的下场。 而神道乃是集信仰之力铸就鬼身,信仰之力本就是纯正无比的神魂之力,这样铸成的鬼身不仅不会有丝毫邪异之气,反而比寻常灵气更加纯净而圣洁,只是这样铸就的鬼身晋阶受限较大,日后若是信仰香火之力减少到一定程度,鬼身的修为甚至会倒退,而信仰香火之力也不是如同灵力一般可以随意攫取和找寻到的存在。 第545章 入门 因此神道成就的鬼身不仅受限严格, 而且比较起纯粹的鬼道, 能够发挥出的威力不足,再加上神道铸就的鬼身本就有种种因缘巧合铸就而成, 因此不是一定条件下就能肯定成就鬼道, 自身也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因此哪怕拥有修炼神道的条件, 在濒死之境时,纵使有人想要改修大道,最有可能选择的也是鬼道, 而不是神道。 而鬼道说一句被天人厌弃也不为过, 对于修炼鬼道之人而言, 每一次晋阶都几乎等同于一场死劫, 不仅天道不容许这些鬼道之修存活下来,便连炼丹, 炼器的修者乃至魔修也渴求这些鬼道修者的魂魄。 因此如今的鬼修除非是躲藏得多年的老不死,不然就是刚刚踏足这一道的将死修者, 对于瞿问让他去寻找鬼道修炼之法,叶齐还是有些许讶异。 而望着叶齐怔愣的面容, 瞿问也径直说道。 “神道的香火信仰之力不适合这位道友,若是这位道友想在与这至阴至邪之物本体的缠斗中占得上风,除非改修鬼道,方才可有一丝制敌之力,不然香火之力固然能削弱那至阴至邪本体,这手段也最多用上几次, 待到这尸傀阴气消散之际,也是这位道友魂飞魄灭之时。” 叶齐点点头,示意他已经将瞿问的话记在了心中。 只是鬼修难寻,他自己也不知该从何处去寻这修炼之法。叶齐从木钗中走出,望着阴气缭绕环身,逐渐又恢复了几分阴气缠身模样的紫王血尸,他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却是多加了几道封印之符,便将紫王血尸放入乾坤袋中。 能否寻到鬼道修炼之法仍是虚无缥缈之事,他自己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只是按照瞿问的说法,汤九的神魂或能存活个四五十年,在这四五十年间他细细寻找,或许还能找得出一丝出路。 在将汤九的事情之后,再想起自身的事情,无论是功法的完善还是金丹的炼化,对提升他的战斗力都是迫在眉睫,叶齐也毫不犹豫,下一刻他便进入了入定状态中,等到自身灵力宛如汪洋般雄浑浩瀚,状态也恢复完全,叶齐立刻开始重炼金丹之事。 将陆岱望从书阁里招出来,叶齐肃声告诉陆岱望他在做一件十分要紧之事,这一次不准它再有任何打扰后,微微顿了顿,叶齐袖袍一抖,一道如同游鱼般快速而锋锐的白芒便在瞬间蹿到千里之外,密林里的硕果累累,是没有了异兽滋扰后难得丰收,那光芒在瞬息间在百十处果梗上一割,便将数百颗果子带了回来。 在将那果子堆到书阁之中,然后封上书阁,不让陆岱望有偷跑出来的可能后,叶齐微微松了一口气,方才开始准备金丹炼化之事。 前两次的金丹重炼都万分顺利,然而当叶齐第三次进行金丹重炼时,刚开始金丹吞食的灵气如同深不见底的深峡一般几乎没有尽头,吞食的速度越来越快,眼见着自身灵力竟险些连初始时的灵气吸收都挨不过,叶齐立刻停下了手。 所幸这门金丹炼化功法真的如他设想的一样,金丹中点点滴滴融炼出来的金『液』在功法停下的一刻瞬间重融回金丹之中。璀璨生光的金丹如同一处有着自身规律的小型世界一般在他的丹田中稳定流转着灵气,隐约昭示着大道至理,融合归一的金丹符纹与先前相比,也没有过多改变。 在发现这一次的重炼金丹失败没有过多损伤后,叶齐也不由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也代表金丹不是能永无止境重炼下去的,叶齐将前两次他重炼金丹的经历仔细回想了一番,方才发现先前他每一次重炼金丹,无不是在自身底蕴充足,而金丹的纯净程度不足之时完成的。 而他如今一脚踏入了金丹中阶,与寻常修者而言修炼的进度不可同日而语,哪怕在金丹九转的修者中只怕也不会太过落后,因此这第三次的重炼金丹欠缺底蕴,炼化失败也不足为奇了。 想明白这第三次重炼金丹失败的原因后,叶齐也不气馁,反正这金丹重炼之法已经被他牢牢记在心间,等到他跨入金丹后阶时,或许这第三次重炼金丹就能助他更顺利地迈入元婴之境。 这样一想,叶齐也毫不犹豫,下一刻他便沉入定仙魂术的修炼之中,定仙魂术的修炼与灼热刚猛的金丹重炼不同,在定仙魂术的灵力转化引导下,灵力飘渺如雾般地从他的经脉中轻柔拂过,最后集聚在神魂之中,以着轻灵之态在神魂中流转。 在一字一句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定仙魂术法诀的驱念下,他的神魂一分分如同山岳一般地沉了下去,却是厚重地仿佛有着地基托举着一般。 当神魂如同山岳班沉重得不能自抑沉到最底下之时,仿佛一处枷锁应声而开,身体中的经脉和神魂在重压之下陡然变得轻灵无比,如浮云间,他的第二处化身轻灵至极地在他面前显现而出,眼神灵动,气息浑厚,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几分金丹修者应有的气势和威压。 当叶齐睁开眼时,不再是如同先前一般化身只是简单的一处手足的感觉,他的化身含笑望着他,然而同时想起了什么,两人神『色』一变,同时说道。 “岱望……” 定仙魂术的修炼可不是一日一时就能完成的事情,沉浸在修炼之中,等到抬眼望向阵法中心的灵石时,近乎五分之四的灵石已经灵力耗竭,到了这时叶齐方才意识到他修炼定仙魂术,已经修炼了起码数月些许。 修仙之中无岁月之想,虽然在叶齐看来,他沉浸在修炼之中,仿佛也不过是瞬息之前的事情,不过对于书阁中的陆岱望而言,却已经整整过去了数月。 到了这时,定仙魂术的化身方才在灵力不稳之间立刻回到他的本体之间,感觉到神魂又浑厚沉凝了一分,叶齐来不及有过多喜悦,便在瞬间进入书阁之中。 出乎叶齐意料之外的是,书阁里的陆岱望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悬浮在他脸上的书页一页一页地翻动着,男人面无表情地冷眼看着书页翻动,书页翻动的速度简直如同翻纸一般哗啦哗啦地作响。 而察觉到叶齐进来,陆岱望猛然一掌掀开自己面前碍事的古籍,男人坐起,淡漠的眉宇之间依稀可见些许委屈地张开手,虽然没有说一个字,叶齐却是熟悉而自然至极地将陆岱望打横抱起,一道灵力立刻探入陆岱望体内。 待到灵力流转了陆岱望全身一周,叶齐发现陆岱望的气血充足,而且灵气活跃,没有一丝一毫身体受损的迹象时,方才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叶齐要陪岱望。” 或许是知道叶齐的愧疚,陆岱望难得地没有多说什么,陆岱望黑沉的眼落在叶齐脸上,只是声线冷淡地说了这几个字。 叶齐本就有所亏欠,自然不会在此时违背陆岱望的意思,然而叶齐却没有想到的是,陆岱望唇角微勾,黑沉的瞳眸中陡然放出光芒地说道。 “叶齐陪岱望炼『药』。” 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陆岱望这是什么意思,下一刻叶齐便看见陆岱望举起自己一枚果子,然后献宝似地递到他的面前。 “叶齐看见了吗?” 叶齐专注凝望着这枚果子,然后从这果子一直望到了那厚厚的果子堆上,果子的数量一分不少,却没有半分陆岱望动过的痕迹,叶齐不由沉声说道。 “果子怎么了?岱望不喜欢果子,对不对?我去帮你再做点烤肉来?” 然而陆大猫猛然将手抱上他的脖颈,额头紧贴着他的额头,一双沉黑的眼似乎不满地要看进他的眼里。 近距离地感觉到陆岱望近到咫尺的灼热气息,陆岱望的五官本就是深刻而淡漠至极的气势凌人,感觉到肌肤相贴的柔软触感,陆岱望嘴唇开合的水汽仿佛近距离地碰到他的唇瓣,在这一刻,叶齐甚至有种陆岱望会在这时候吻下来的冲动,他本应该推拒的手和身子一僵,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看出了叶齐的怔愣,陆岱望不满地离远些叶齐的脸,将自己手上的这枚果子送到青年面前,陆岱望一字一句声线微顿,却无比自豪地说道。 “岱望已经可以把果子里的三分之一的果肉烤熟,而不伤到外层了,叶齐看。” 低头看着那枚果子,叶齐脑中空白一片,他干涩地应了一声,却不明白自己刚才那无由来的心慌是从何而来。 岱望怎么可能吻他呢? 不对,应该说陆岱望哪怕吻他,他怎么可能不躲呢? 陆岱望不懂事,难道他还不懂事。这本来就是陆岱望只看到他一人,只和他相处而产生的如同雏鸟情节的依恋,等到陆岱望见到的人多了,就不会再有这么亲密的动作了…… 叶齐脑中已经紊『乱』成一团,然而陆岱望浑然不觉,看着清俊温雅的青年低头专注看他烤的果子的样子,陆岱望又是开心又是骄傲,不由如同献宝一般地将自己手上的果子举得更近了些。 “我的虚乘暗火诀入门快吧?” 陆岱望一字一句闯入他的耳中,男人的声线本是质感冷淡,却因为带了些许熟悉的笑意而带着让叶齐无由有些异样的感觉,叶齐的头皮微微发麻,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这股异样从何而来,在尽量自然地将陆岱望放到地上之后,他接过那枚果子,看似认真地望着这枚果子,实则不着痕迹地走开了陆岱望一步。 第546章 雷国 然而叶齐走开了一步, 陆岱望双手一伸, 几乎自然而然地抱上叶齐的脖颈,挂在了叶齐的身上。 “我的虚乘暗火诀已经修到第二层了, 应该可以炼制一些初阶丹『药』了。” 直到这时, 叶齐方才回过神来, 望见陆岱望一脸讨要表扬, 眉宇冷淡眼神专注地定定望着他的样子,他安抚一般地『揉』上陆岱望的墨发,给了陆岱望想要的夸奖。 “嗯, 岱望很厉害。” 听了叶齐这句夸赞, 陆岱望立刻将自己身后的一本古籍拿了出来, 叶齐扫了一眼, 便发现其上全部是基础的炼丹『药』决。 “叶齐可以帮岱望找到这些炼丹要用的东西吗?” 没有半点犹豫,陆岱望问出了自己心中最迫切的想法。 这些初阶『药』决需要的灵植并不算太过少见, 只是哪怕搜集到了,以着初学者的炼丹失败率, 要以一人之力供养起一名丹师,仍是十分艰难之事。 然而陆岱望既然感兴趣, 叶齐也不会在这时驳了他的念头,毕竟陆岱望的兴趣能持续多久,也犹未可知,等到炼废了几炉丹『药』之后,或许陆岱望就不会再这么感兴趣了。 这样一想,叶齐也没有多劝, 将自己要搜罗的灵植记在心上之后,叶齐微微一顿,望着陆岱望清蓝的瞳眸,他平静地说道。 “岱望想学习剑法吗?” 果然,听叶齐这么一问,陆岱望毫不犹豫地丢开手上的丹决,迫不及待地收紧抱着叶齐脖颈的手说道。 “岱望要学!” 查探了岱望这一月都有好好修炼,体内的灵气充盈沛然后,叶齐也不再犹豫,他带着岱望来到外界,开始从剑法的基础为陆岱望教导起剑法的入门所需。 叶齐从曾经斩获的敌人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柄适合筑基修者的低阶高等灵剑,陆岱望学着叶齐的样子一式式地比划着剑法,叶齐耐心地教导着,竟也在这基础剑式的缓慢施展中与曾经金丹炼化中明悟了他的第三式更深的演化之力。 剑式的轻灵与锋锐或许不再这么重要,缓缓沉蕴着力量,而如同层层海波推动翻滚着的浪『潮』,与陨星相对,他的第三处剑式有着精准而重如千钧地摧毁最终目标的威力,同样可以适用于大范围与精准目标的攻击,糅合了忘尘与陨星两处剑式的特点,却与忘尘与陨星都完全不同。 如果说先前久久如果说忘尘一式的主要作用倍于第一式威力数倍的剑式已然浮现在叶齐脑中。 在数月教导着陆岱望的基础剑式中,当天空中一点微雪落下,叶齐心中关于第三式的最后一点朦胧也完全被拂开,他用一次次地耐心推导着,终于在最后补全了第三式最后的缺漏之处。 ——“重宇”。 当微微的细雪变成了绒『毛』大雪时,叶齐闭上眼,他手上没有天魄剑,但他灵力所化的剑气已经锋锐得将触碰上剑气的细雪击碎成细密得几乎融化的雪点,却没有在本质上有损这雪的半分。 当那锋锐的剑气在他手上消融开时,叶齐闭上眼,他已经试探出了重宇第三式的真正威力。 方圆三千里的雪花都在这一式之下被击碎成均匀的两份,而当重宇第二次使出时,五千里外的两百米处山坡连带着其上的所有林木都在瞬息间悄无声息地崩碎成不能再碎的片片齑粉。 而在他练习重宇一式之时,陆岱望也陪在他身边练习着基础剑式,陆岱望在剑术一道上的天分远远超乎了叶齐的意料之内,对于从未涉及剑术,乃至于几个月前还是初化人型的陆岱望,竟然只花费了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就将基础剑术修炼到小成的地步。 陆岱望在剑术上的进度甚至比起一些古籍上以剑术闻名的天才也不遑多让,而这还是在陆岱望分出心神修炼和背诵炼丹古籍情况下达到的。 在这两月之中,叶齐丝毫不吝啬自己对于陆岱望这份剑术天资的夸赞,只是陆岱望仍没有放弃炼丹这条道路,在修习了虚乘暗火诀到了第三层后,陆岱望发现没有真正炼过丹的他在第三层上的进度几乎是慢到停滞,便一直缠着叶齐帮他搜罗炼丹的灵『药』。 而在这处凡界之中,他们也祸害了方圆万里的异兽几乎踪迹无声,叶齐本就将离开这处凡界提上了日程,在陆岱望的百般撒娇下,将重宇第三式也炼到了小成之后,叶齐便带着陆岱望从混流虚空中来到了另一处凡界。 虽然如今的他已经无需天魄剑,便能灵气凝剑,可是天魄剑毕竟是他已经习惯带在身上的一柄灵剑,在带着陆岱望在混流虚空中寻找安顿下来的凡界时,叶齐也将找回天魄剑列在了自己的日程上。 而当他感觉到了天魄剑的气息在一处凡界中时,察觉到那处凡界的灵气浓郁程度远远超乎他修炼重宇第三式时所呆的凡界,叶齐毫不犹豫便带着陆岱望找了一处密林安顿了下来。 这处的凡界灵气浓郁,修者的修为层次定然也会高上不少,只是叶齐如今已经是金丹中阶,天下之大如果不是惹上了太过难缠的闭关多年的修者,想要随意走动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只是挂念着陆岱望的安全,在确定了天魄剑就在这处凡界后,叶齐便决定先带着陆岱望去寻回自己的天魄剑,然后再去这处凡界的修真之地去找有无交易灵植的地方。 …… 神兵天降雷国边界已有数年。 然而从一开始的神兵降下之处百里之内熔岩沸腾,山林摧崩,到了后来能容许人靠近查探,足足经历了数年光景。 而雷国皇室也从一开始战战兢兢地下达罪己诏,到了后来意识到这是一柄天降神兵,无数流言蜚语从朝堂传到民间,乃至从民间传到市井的三教九流,江湖宗派之中。 雷国本就实力孱弱,皇帝昏庸,再加上外戚干政,雷朝开国之帝是前朝一位领兵大将篡位而得来的江山,前朝余孽散布民间,聚集起来的势力更是以神兵发作,逐渐在民间流传起了雷国得位不正,所以上天降下天罚,得神兵者可借助上天伟力,手持神兵者战无不胜,可得天下。 而这流言在神兵附近的官府派出士卒用巨石填平熔岩,铺出一条通往神兵的道路,然而在人想要拔出深洞中的神兵,却被神兵震散开的剑气震碎成不成样子的血肉时,更加甚嚣尘上,引得了无数人的窥探异心,乃至最后引起了雷国皇帝和朝野的震动。 而在足足派出士卒千人,却都在妄想拔出神兵之后被震碎成血肉之后,前朝的反叛势力风起云涌,而雷国皇帝身下本来按兵不动的五皇子与三皇子也开始结盟,与还未被立成太子的大皇子分庭抗礼。 每一日想要拔出神兵的人多如过江之鲫,然而真正能靠近那把利剑的人却没有一人,在神兵爆出的深坑已经快堆满了碎尸血肉之后,见到无人能够拔出神兵,逐渐地朝野之中已经将这把利剑的神兵之名也改成了魔剑。 而民间前朝的势力却仍以着雷国得位不正,因此拔不出神兵的名声在各地反叛起义,虽然大部分被官府兵卒镇压,然而雷国的人心越发不稳,乃至引起了邻国的觊觎和窥伺,边界也开始被冲击而陷入不稳的境地。 而在五皇子与三皇子刻意安『插』在皇帝身边的国师的蛊『惑』下,年老昏庸的皇帝也逐渐相信了这柄神兵是天子之器,只有天子能够拔出这柄神兵,拥为己用,因此不顾朝野众臣的规劝,执意前往神兵落下之处,势必要拔出神兵,安抚下动『荡』不安的人心。 然而那柄神兵同样没有给雷国皇帝这个自封的天子面子,在雷国皇帝同样与那些靠近的士卒沦为被剑气绞杀成看不清样子的一团血肉之后,三皇子与五皇子结成的联盟也开始与大皇子真正对立。 最后在双方大动干戈,已经镇压不住国内叛『乱』的情况下,雷国出现了有史以来最为分裂的三帝,然而各地起义割据的前朝之人与趁『乱』浑水『摸』鱼起义的人也『乱』作一团。 就在这雪上加霜之时,邻国从国界入侵,本就与国力鼎盛时的雷国不相上下的丰国将雷国之人打得节节败退,三皇子与五皇子所率之人已经趁势不对,悄无声息地从国都撤离逃出了雷国。唯有大皇子与他部下所属之人仍在负隅顽抗,终于,在丰国将领不到三日就会抵达国都的消息传来时,大皇子也终于放弃了最后一丝抵抗的想法。 然而在这最后的孤立无援之时,大皇子能够想到的唯一救星只有陷他们于国破人亡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就是那柄天降的神兵。 如果不是这柄神兵,或许五皇子和三皇子根本没有胆子和他分庭抗礼,而有着父皇在上,只要父皇安安稳稳地度过天年,这雷国也自然而然地会被他接手,民间的那些反叛前朝也根本不可能翻得起一丝浪花来。 然而多么可笑,在真正陷入灭国危难之时,他唯一能想到的出路,也只有自己拔出这柄神兵,证明雷国的气数未尽,而他才是真正被上天承认的真龙天子。 在马上颠簸着的这几天几夜里,唯一能支持雷暄不倒下的,也只有这个念头。 在连续奔波了两天一夜,只带了几十轻卒向着那神兵而来,最后终于在大雨倾盆之时赶到了那柄神兵所在之处后,雷暄形容憔悴,神『色』灰白得宛如下一刻就会断气的将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