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江湖》 第1章 序章 深秋时节,北方的天气一日凉似一日。梧桐树下,一名身着薄衫的男子怔怔望着天上半轮孤月。月色皎洁,将一旁白云的轮廓也照了出来。 “秋尽空山无处寻, 西风吹入鬓华深。 十年世事同纨扇, 一夜交情到楮衾。 骨警如医知冷热, 诗多当历记晴阴。 无聊最苦梧桐树, 搅动江湖万里心。” 他默默的念到,心中思绪犹如江海般翻腾。 远处,一人慢慢踱着步子走了过来,向他说道:“这是戴表元先生的诗。” 那吟诗之人急忙收了心思,向来人拱手道:“阁老什么时候来的?家里人真是愈来愈没有规矩了。” “是我让下人不要打扰你的。” 这吟诗的薄衫男子乃是前任锦衣卫指挥使、紫禁二十卫总教习,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刀,名字唤作贺云暖。 在这个时候来探访他的人,当然也不是一般的人。 二人便一同进了书房。那人坐定后,向贺云暖说道:“紫禁城的布防严密,你是知道的,你可千万不能硬闯。 这次他给你定了谋反的罪名,却只是免了你的官职,也就把那一点旧时恩义用光了。 你明日贸然去见他,莫说是见不上,便是见上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情。不如再缓一缓,我们想想办法?” “阁老,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内阁只知朝堂,不懂江湖,不知道这里头的深浅。 我若不把当下的情形尽快告知他,让他及早打算,恐怕后面的腥风血雨便不可避免了。” 那阁老摇了摇头,道:“太祖皇帝出身江湖,开国十二元勋中倒有十个是江湖人士。我又怎能不知这江湖与朝廷的利害关系? 只是太祖至今已近三百年,重文轻武之风日盛,朝堂之上四分五裂的情形,你我都清楚。 我只怕你不但劝不动他,还会被那帮馋臣中伤。” 贺云暖道:“劝不动也要劝。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神州社稷,万千生民。 我华夏疆土虽阔,但四夷虎视眈眈,一旦内乱,必然招致群起围攻。 蛮夷之人以战养战的打法,我是深知厉害的。前有两宋旧事,今有土木堡之变,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我们没有时间了。” 阁老轻轻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不过魏党也怕你去见他,必定会千方百计的拦阻。明日之事你可有把握吗?” 贺云暖爽朗一笑,道:“阁老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凭那几个东厂的人,能拦得住我吗?” 阁老也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本事大,这也是我最怕的。明日若有人拦阻,你就回来,切记不可冒险与他们相斗,我们另想办法便是。” 贺云暖拱手谢过,二人又说了些话,不知不觉已到三更天。阁老吃不住困,神情已经疲惫。 贺云暖便差人将他送了回去,自己则端坐灯前挥笔写了一封书信。 这一页纸眼看便要写完了,却又揉作一团,思忖良久,终于重新落笔再写了一封。 明朝有两京,一北一南遥遥相望。 北京四九格局,二龙出水护着紫禁城,过了午门便是金水桥,过了金水桥便是太和门,过了太和门便是奉天、华盖、谨身三大殿。 皇帝二十年不上朝,自然不在这三大殿中,要寻他只能到更里面的乾清宫。 这条路贺云暖不知走了多少次,他闭着眼睛也能走遍这深宫每一个角落。 午门由羽林卫统领张开阳负责守卫。 他本来便是贺云暖的弟子,见到贺云暖远远的躬身道:“师父,皇上有令,你不能再入紫禁城半步。” 贺云暖笑了笑,道:“守卫紫禁城原本是你的职责,于情我本不该为难你,但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自己。” 张开阳正待说话,贺云暖纵身一跃,便越过了众人。 城墙之上顿时箭如雨下,他半空中袍袖翻卷,箭支纷纷被荡在一旁。 那城墙虽高有三丈,他轻身而起,连点数下墙壁,身子便高高飞起越过城墙直落下去。 脚方着地,便觉后面劲风袭来,他知是张开阳跟了上来,反身一掌击出,正中张开阳前胸。他整个身子飞了出去,重重砸到墙上。 贺云暖回望了张开阳一眼,只见他嘴角鲜血淋漓,笑着向自己点了点头,心中默默道了一句“好孩子!”便直奔金水桥而去。 那金水桥平素也是羽林卫守卫,但不知为何今日空无一人。 贺云暖心中虽有疑惑,但脚下却不停步径直往里闯去。 果然,一过金水桥,河下埋伏的人便尽数跳出,将他围了起来。 “飞鱼服、绣春刀,是锦衣卫的兄弟。得罪了!” 贺云暖双掌并起,全力击向前方阻拦之人。他除了刀法被公推为天下第一外,内力和拳脚功夫也几无敌手。 掌风呼啸,奔若猛虎,锦衣卫寻常角色哪里能够承受得住他这一击? 数十人登时被远远抛了出去。正要继续向前,忽然眼前寒光一闪,一柄快剑直冲前胸要害而来。 贺云暖急忙退身闪避,那剑却又紧紧跟上。贺云暖喊了一声:“好剑法!”单掌一挥正中剑柄。 持剑之人只觉得虎口巨震,长剑向外一荡,险些脱手,急忙收起剑势,横在身前。 贺云暖却并不进击,只是立在原地看着。那人身背一副巨大棺材,脸上蒙着黑纱,浑身上下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封无命?” 封无命冷冷说道:“正是。早就想领教阁下的天下第一刀,今日正是时候。” 说罢长剑抖动,化为数道白光笼罩过来。贺云暖虽未带刀,但以双掌代替,威力也是巨大。 二人打的极快,周围锦衣卫只觉得剑锋四射、触面生疼,不由的向外退了几步,正待要看的仔细些时,贺、封二人忽然分了开来。 封无命俯身一拜,道:“多谢贺大人手下留情。” 贺云暖道:“锦衣卫历来替皇上办事,对付的都是奸佞之人。希望封大人心中谨记忠君爱国、革奸除恶的训令,千万不要做些为虎作伥的事情。” 封无命道:“锦衣卫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有皇上安排。贺大人不必操心。” 贺云暖道:“我提醒你一句,你的剑法重的是快,威力尚可,但也只领悟了第三重境界。天下能在三招之内破你快剑的,有不下三十人,劝你好自为之。” 说罢,大步流星过了金水桥,进了太和门。 贺云暖一进去便看到一群人横立在广场之上,为首一人身着宦服,面黄肌瘦,身材矮小,他认出来是东厂掌印太监刘颂。 左右各有十几人,都是些江湖上的高手,一眼扫过,有峨眉派的一叶孤舟苍叶真人、雁荡山的宋子乔,韦陀派的赵山熊等。 还有数人蒙着面,应是一些相识的朋友,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一同出现在这里,但却还是念着交情,不想以真面目相见。 刘颂端着拂尘尖声说道:“贺云暖,你好大的胆子。圣上念着旧情没有杀你,你还敢来谋害圣上。早听说你武功高强,我今日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强。” 贺云暖冷哼一声:“我同你没有什么话要讲。”转身拱手向一众江湖人士道:“虽不知道各位为什么都到了这里,但看这样子想必不是叙旧情来的。 待会若是交手,少不得要以命相搏,还望见谅。” 一声龙啸,惊得宫中觅食鸟儿纷纷飞了起来。 刘颂大喊一声:“皇上口谕:贺贼云暖,久居朕侧,却受邪魔外道蛊惑,生了反心。 不但数度忤逆,而且结党营私,勾结番邦,意图造反。朕念旧时情谊,令其闭门悔过。 却不想此人贼心不死,意图谋刺篡位,将我大明拱手予番邦。此贼不死,天下危矣。党徒不除,必成大患。 朕传令天下,即刻追捕贺贼及东林武宗一干党徒,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贺云暖微微一笑,双眼看了看远方那一座高大石塔,那是他们当年指点江山的地方。 刘颂看贺云暖并不正眼看他,气急败坏大声吼道:“你们还等什么,诛杀贺贼,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即刻加身。” 话音未落,几个不知是何门何派的人早已越众而出。贺云暖轻轻摇了摇头,道了声“自不量力!” 啪啪几下便将兵刃击飞了出去。那几人还不死心,挺身来战。贺云暖知道今日之势危如累卵,拳脚齐出不再留情,登时便有几人被打的脑浆迸裂筋骨折断。 “贺云暖你好大的威风!峨眉派苍叶前来讨教!”贺云暖知道苍叶大名,不敢轻视,身影一晃避过袭来长剑。 苍叶一剑刺空,转身一招“回风舞柳”,紧跟“千嶂叠雪”。这三剑乃是峨眉派最上乘剑法,苍叶更似是与贺云暖有深仇大恨一般,全力而出不留余地。 贺云暖渐渐愠怒,伸手抓住剑柄用力一折,那柄剑便断做了两截。 苍叶既惊又气,方要持断剑攻来,贺云暖左掌早起,那苍叶便被掌风迫了回去,两名弟子急忙上前扶住,才未跌倒在地。 众人见贺云暖如此神威,顿时不敢再动。 一个魁梧汉子喊道:“今天不是比武,是捉拿贼人。大家不要顾及江湖规矩,并肩子上啊!” 刘颂向一旁摆了摆头,便有七八个人围了上去。 贺云暖脸上挂着冷笑,先踏步上前抓住其中一人长剑,口中喊道:“你是徽州胡家堡的。” 那人脸上惊愕的表情还没出来,整个人已经飞了起来。刚一落地,另外六七个人纷纷砸在了他身上。 “河北螳螂拳、江西蝴蝶刀、云南乱补勾,还有北直隶的三更索命剑、河南的铁掌通背拳,这些武功原本都极为厉害,怎么到你们这里用成这个样子。”贺云暖不屑望向地上几个人。 刘颂又向身边的人望了几望,道:“人家那么差的功夫都敢打头阵,你们这些平素自以为是的高手,今天这是怎么了? 是不肯奉召啊,还是被吓破了胆子?亏得朝廷这么扶住你们这些帮派,到头来果然毫无用处。” 一名蒙面僧人听完之后,双手合十上前:“施主,得罪了!” 贺云暖早知是谁,点了点头道:“今日之事不是我个人之事,乃是关系到家国黎民的大事,我贺某人羞与尔等不分黑白善恶、只知趋炎附势之人为伍。 众位中若有人和我有些交情,今日起便恩断义绝了。” 说罢撕开身前衣摆用力一掷,便如同掷了一只风筝般向天上高高飞去。 蒙面僧人叹道:“众生悲苦,无量遍布。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知道我不善杀人之术,就领教下你的内力吧!” 贺云暖道声:“好!”将双掌提至胸前平平推出。 那僧人也是如此,四掌相交,两股真气沿着掌心十八个穴道奔涌而出,罡风四散,脸上面纱一下子便被扯了开去。 众人一看,才知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座真宏禅师。 真宏脸色沉重但身形沉稳,贺云暖虽然面不改色但心中暗暗叫苦。他纵横江湖二十多年,靠的是刀法而不是内力。 他与真宏是旧相识,不愿以刀兵相对,因而才答应比拼内力。 此刻只觉得对方真气便如同乌云摧城一般,徐徐压了过来,虽不刚猛但是凝重。 少林寺的内功修行法门有很多种,真宏修炼的是最难练成的《大威天龙经》,虽然不如自己的六九玄功霸道,却在深厚持久上更胜一筹。 只是无奈已经拼上内力,只得催动丹田,六九玄功如同惊涛骇浪,一拨一拨冲击出去,只盼那老和尚内力运转出现破绽,便可一举将其击溃。 二人僵持良久,额头汗珠蒸发,腾起白雾。 韦陀派掌门赵山熊看到这情形,心中一喜:“贺云暖内力不如这和尚,我只需绕到后面给他一拳,今日这功劳便是我的了!” 他悄悄绕到贺云暖背后,运足气力击出一拳。 一人惊呼:“不可!”却为时已晚,只见贺云暖肩膀一沉大喝一声,后背硬生生受了这一拳。 赵山熊倒飞出去,整只胳膊青筋爆裂开来。真宏也是猛吐了一口鲜血,撤开双掌倒退几步跌进人群中。 那出声提醒之人叹了口气,慢慢从众人身后转了出来,向贺云暖道:“借力打力,贺大人六九玄功果然厉害,这无知蠢货却是把老禅师给害了!” 贺云暖慢慢导引,稳住气息,向来人道:“想不到连剑仙也来了!” 被贺云暖称作剑仙之人,乃是太白门门主,名唤洛嗔翁。因为剑法超凡,又长居太白山,因此得了一个剑仙的名号。 贺云暖道:“想不到你这般深明大义之人,也甘愿被阉党驱使!” 洛嗔翁道:“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我太白门从不插手其中恩怨。 我的二十四式离合剑破尽天下招式,唯独没有与你九段刀一战。我怕以后再无机会,便在今日,看看你的刀厉害,还是我的剑更强些!” 贺云暖道:“不能选在以后吗?” 洛嗔翁道:“还能有以后吗?” 贺云暖试了试丹田气息,虽然仍旧紊乱,但只要不强行催动却也不妨事,于是从地上捡起一把刀,道:“东林武宗,九段刀贺云暖,请赐教!” 贺云暖拾起刀来的那一刻,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了。 二十年来支撑他“天下第一刀”盛名的便是他自创的九段刀法。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九段刀与离合天剑到底谁更厉害些,早已在江湖上吵闹了许久。 这场比试乃是江湖众人梦寐以求想要见到的一件大事,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遇上,这让人如何不兴奋。 便是那刘颂也不再多话,只是悄悄的躲在众人后面。 洛嗔翁剑只有一柄,剑锋却有万道。以真气驭剑芒,缠绕成一团光幕,向贺云暖紧紧压了下来。 地上石砖铮铮作响,便如同被金龙利爪刮过一般,火星四溅。 众人纷纷惊叹这一剑的厉害,传说洛嗔翁已修炼至人剑合一的境界,能够以气驭剑,初见之下果然威力无比。 反观贺云暖却只是紧紧把住钢刀,刀尖指向洛嗔翁身前。 二人对立一阵,洛嗔翁大喝一声剑幕消失,向杨破云道:“好,再接我一剑!” 长剑绽出烈烈青芒,第二招扫向贺云暖。 贺云暖反手一刀向上撩去,正是九段刀第五势“醉里挑灯”,一刀便将青芒斩断。 洛嗔翁的剑法名为离合剑,取自一百年前武当祖师张三丰“一离一合,剑之大道”的感悟。 虽有二十四式,实则是变化多端无穷无尽,早已超脱凡尘,睥睨人间。 而贺云暖的九段刀则只有九式,分别对应砍、刺、劈、封、挑、断、斩、追、破九种杀招,但却是他取天下所有刀法精炼而成,乃是刀法返璞归真之究极。 这两种武功,本来便是剑与刀的巅峰。 在众人看来,洛嗔翁剑法如雷似电,第一刀就已经稳稳的压住了贺云暖的九段刀,却不知为什么最后退了开去。 但在洛嗔翁看来,九段刀大道至简,一个防式便破了自己第一招,着实有些厉害。 不过他第一第二剑原本就是虚招,只是为第三剑做铺垫。对手越强大,第三剑威力便越大。 第三剑,名为天人合一。 洛嗔翁凝神、聚气、离识,灵魂仿佛脱离了躯体,与天地融合。 一剑挥出,碎空断时。 贺云暖应该已经死了。 可是,应该死了的贺云暖忽然消失,又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出现。 他仿佛融入了自然房中。砖瓦、草木、甚至空气,都有了贺云暖的影子。 洛嗔翁实在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武功,匪夷所思却又理所当然。 要破离合天剑,果真也只有这一刀才行。 贺云暖平生第一次出第十刀,意杀。 这一刀虽由他创,但他自己只学会了半式。意杀,即是无意之杀。天成一刀,无招不破。 可惜贺云暖的刀太差,承不住两式的对决,登时碎成粉末,剑虽错过,剑芒却依旧划过了他的身体,将他腰间筋脉尽数切断,体内真气狂泻而出,身子软了下来,半跪在地上。 洛嗔翁也将手中长剑丢在地上,拂袖而去。 众人见贺云暖支撑不住,却慑于刚才威势不敢近前。 一名朝鲜武士持剑上来,道:“看我新罗剑道的厉害!”贺云暖左手伏地,右手持着半截刀随手挥出,那朝鲜武士手腕便断了下来。 又有两名番僧跳了过去,两把金刚杵齐齐砸下,贺云暖并起食指与无名指连连点出,空气中穿过两股气流,那二人胸前便各开一洞,鲜血迸出一命呜呼。 刘颂惊道:“你竟然连我东厂的无患指也学会了!”说罢也是并起食指中指向贺云暖点去。贺云暖急忙闪避,只听见噌噌两声,身前石砖被射出两个深孔。 待要再躲闪时,却因为腰间经脉全断,无法移动,被刘颂点中,鲜血涌了出来。 刘颂哈哈一笑,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正要对着他的头颅再施重击,却猛然听见一声巨响,他急忙闪躲,一个铁弹丸已经将他身下石砖击的粉碎。 却是张开阳带着羽林卫手持火器冲破锦衣卫防线抢了过来。三列军士一列射击、一列装弹、一列待发,铁珠不断激射而出,有不少人中弹。 烟火中,刘颂大声喊道:“我就知道你们会作乱!司马任、司马任呢?” 话音方落,半空中嗖嗖之声不绝,箭支如急雨一般射入禁军方阵中,却是神箭世家司马任被皇帝征召入宫警戒,看到羽林卫谋反,带领亲信神羽八虎杀到。 火器虽然凶猛,但却不如弓箭快速便捷。 司马家箭术举世无双,所训练的神羽营兵士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羽林卫不敌纷纷中箭撤退。 刘颂阴阳怪气的笑道:“洋人奇技淫巧,怎能与我华夏神技相媲美?贺云暖还说不反,如今羽林卫持有火器铁证如山,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辩解。凡是贺党一概不留!” 张开阳眼见形势危急,急忙抱起贺云暖向城头奔去。贺云暖浑身无力,只好任由他抱着逃脱,但口中还是骂道:“我不是让你们逃了吗?” 张开阳却道:“师傅舍生取义,做徒弟的自当杀身成仁。” 金水桥边一人阻住去路,却正是封无命。 张开阳将贺云暖背在身上,拔出腰刀便斩了过去,二人交手一个回合便即错开。 他只觉得腰间疼痛无比,狠命飞奔跃上了城楼,便再也走不动路了,低头看时腹腔一片血肉模糊,却又空空如也,跑动之中却是不知道六腑丢在了何处。 他指向西方,对着贺云暖道:“师傅,我先去了。”便没了气息。 贺云暖心中大痛,喃喃念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拾起徒弟长剑,对着汹涌上来的人群发出一声怒吼。 便在他要大开杀戒之时,远远的角楼之上,司马任松开弓弦,一支箭矢破空而至,正中他的额头。他身子一倾,便跌落到护城河中。 翌日,剿灭乱党,诛杀贺贼的告示贴满了京城。 菜市口桅杆上高高的悬了一具尸首,无数百姓围着边看边骂:“看,这就是那个恶贼,那个要引罗刹恶鬼来害人的恶贼,真是死有余辜啊,死有余辜!” 远处,一名老者默默的点上手中的香,深深一拜,轻声说道:“你先走好,我做完剩下的事便去找你。” 忽然阴云密布,大雨倾泻而下,将围观的人们驱散开来,只留下那个远望的老人,和身前的三炷香。香头一明一暗,也被雨水渐渐扑灭。 第2章 因起琉璃楼 琉璃楼是整个江南最好的酒楼,单从名字就知道,这样的酒楼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进来的。 据说酒楼的老板是侍奉过皇帝的御厨,烹饪功夫举世无双。而且这里还有最好的食材,最好的装饰,最好的厨子,让每个到过这里的人都流连忘返。 老板的名字就叫做天下好。当然这只是一个外号,因为这里是一个和平的去处。 这酒楼每日里许多达官贵人、江湖豪杰进进出出,有些人是朋友,有些是对手,有些人从朋友变成了对手,有些人从对手谈成了朋友。 但无论朋友还是对手,总能在这里找到一张桌子,平心静气的谈事情,和和气气的吃东西。 酒楼里面纸醉金迷、活色生香的日子,很容易就让人忘记了外面的事情。 大旱大涝已经连续三年,使得原本很多富庶的地方都已经民不聊生,流离失所的百姓眼巴巴的等着官府的赈济。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朝廷内外却被一团“黑云”笼罩,久久不能飘散。 从京城来的消息说:五年前,曾被视为国之砥柱的重臣,也是江湖上泰山北斗级的人物,东林武宗宗主贺云暖,内结私党、外勾番邦,幸得当今圣上提前察觉,粉碎了他的造反图谋。 而他却想做困兽之斗,单枪匹马强闯紫禁城意图谋刺皇帝。所幸东厂的探子及时得到消息,由掌印太监刘颂在紫禁城设伏,锦衣卫、东西两厂厂卫、还有奉昭讨贼的各大门派好手一起狙杀了贺云暖,拘捕了一众东林武宗的弟子,这才消解了一场弥天大乱。 但直到现在,陆陆续续的还有多人因为此事被抓,基本上都是不愿依附魏奉朝的人。 当然,也有人不太相信,贺云暖既然有逆反之心,又有很大的势力,又为什么要单枪匹马闯入紫禁城呢? “因为他自称是‘天下第一刀’,觉得自己无敌于天下了。却不想紫禁城中早埋伏了一个‘剑仙’,二人只过三招,剑仙便使出了绝技,剑上光芒万丈,闪瞎了贺贼的狗眼。 贺贼早吓得屁滚尿流仓皇逃命。还没等走出午门,神箭世家的司马侯爷百丈之外一箭射来,就在他身上留下一个透明窟窿,他就一命呜呼了。 据说尸体从护城河中捞出来时,早就面目全非了。被吊在菜市口的旗杆上示众三天三夜,连个收尸的都没有。真是可怜啊。” 一个年纪不大的粉嫩公子兴高采烈的大声讲着,一旁人听到精彩之处,纷纷鼓起掌来。 一个身着三品官服的人说道:“说起来,本官也曾见过那贺云暖几面。当年他身兼太子少保,统领锦衣卫及紫禁二十卫,又创建了东林武宗,可不是一般的意气风发啊。” 另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却捻着胡须说道:“哼,不过是仗着和皇上关系亲厚罢了。他在的那几年,我们的生意可是难做的很。那人满口的仁义道德,暗地里却干的净是谋反窜逆的勾当。幸好皇上圣明,及时结果了他,我金钱帮少了一个强敌压制,才有了当今的作为。” “赵堂主说的是极,是极!贵帮双帮主雄才大略,金钱帮生意遍布五湖四海,日后我巨鹿帮少不得要仰仗贵帮呢。”那粉嫩公子连声奉承。 “不敢不敢,巨鹿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我等的生意,还请少帮主在京城哪里多疏通下关系。” “这是自然,不过说到疏通关系,今日知府大人邀请的贵客,你可得好好认识一下。” “对了,你们到底请的是哪位?” 那知府大人摇头晃脑一脸骄傲地笑道:“这位贵客少年英雄可了不得,年纪轻轻便名动京城。 且不说他的家世显赫,他自己二十岁不到,便官拜游骑将军。率领两千山海游骑军纵横山海关内外,无论是马贼还是黑水兵无不望风而逃。 手上一条紫金虬龙棍,打遍三军无敌手,十四征衣个个都是万人敌……” “哦!原来是他,这可太好了。”那姓赵的堂主搓了搓双手,深情异常激动。 阁楼之上,灯火辉煌,穿窗而过的光线从楼上落下,正照在几个蜷缩的乞丐身上。因为大旱的原因,武昌城中的乞丐忽然多出了很多。 不过虽然是乞丐,也是分个三六九等的。不属于丐帮的,就不能在丐帮的势力范围内讨饭,要不听话非要去乞讨,十有八九都会被丐帮小脚揍得半死不活。 即便是加入了丐帮,也按照入行时间和贡献分为九等,到相对应的地方乞讨。 比如这琉璃楼,一般乞丐是不敢在这里行乞的,在这里行乞的乞丐也不是为了讨饭这么简单。 月华初上,正是酒楼里最热闹的时候。此起彼伏的划拳声和奇珍异馐的香味不住的飘了过来。 一名老乞丐懒洋洋的倚靠在墙角,听几个小字辈在哪里胡侃。 “有一道菜唤作凤翔九天,肉是用孔雀翅膀尖上的肉,汤是用西域佛国十三味香料制成的汤,加小火煨熟,再用南洋的奇珍异果榨汁调味,香而不腻、鲜美异常,那简直是人间的极品啊。” “你说这道菜是不错,但只是色香味俱全而已,真正的好菜,需口眼鼻舌耳全方位的享受才行!” “哦?这可是第一次听说了,耳朵如何享受,还请大哥指教。” 中年乞丐得意洋洋的摆了摆头,道:“那我便指教指教。说起来还是在几年前,我有幸跟随老帮主到蜀中唐门做客。 席间有一道菜名曰金猴啸宇。在桌上挖一个洞,把峨眉山上的出生不久的小猴绑了四肢放在桌子底下,那猴头露在桌子。用滚烫的热油浇上去,颅骨便嘭的一声炸裂。 用小银锤敲开裂缝,镊子清掉碎骨,然后以金勺挖其脑,生食之,味道鲜美至极。最妙的是那猴子还在哀嚎,这耳朵便也尝到味道了!” 先前那小乞丐,匪夷所思“啊”了一声,一道“凤舞九天”就够他思想一辈子了,想不到世上还有更不可思议的花样。 中年乞丐洋洋自得的说道:“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 墙角老乞丐看着满是失望表情的小乞丐,说道“还有更想不到的,要不要听听?” 小乞丐和那位五袋乞丐都点了点头,这名老乞丐名字叫做曲黑,乃是身负两袋的丐帮元老,丐帮中权利极大的人物。 曲黑半闭着眼睛慢慢说道:“这世上最好吃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在这琉璃楼里,有一道惨绝人寰的菜!” “哦?什么菜好吃到能够配得上惨绝人寰四个字?” “惨绝人寰便是惨绝人寰,哪有什么配与不配。这道菜的名字唤作蒸天童。”曲黑缓缓说出这菜的名字,干枯的双眼望向楼中璀璨的灯火。 第3章 年少万兜鍪 激烈而整齐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曲黑耳朵抖动了下,向两个弟子说道:“大人物来了!” 身着银色重甲的兵士簇拥着金盔金甲少年将军,兜鍪长缨,烈火披风,刚毅的面容在满身繁华和壮烈之中若隐若现。 他宛如天上的金星,闪耀在当下的黄昏。整齐划一的踏地之声和刀剑撞击金鸣之声贯穿了整条长街,二十几人的队伍竟然如千军万马一般让人震撼。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青年将军身上,只见他翻身下马,整肃甲衣,然后昂首阔步进了琉璃楼。他一个动作、一个步伐都让人觉得分外有力、分外潇洒。 “长老,那人是谁啊,这么大的阵仗!”中年乞丐问道 曲黑道:“听说过山海游骑和十四征衣吗?高天俯长岭,大日照重山。征衣浴热血,山海固长安。 你看这将军年纪尚小,却有这么雄壮威严的气度,除了山海游骑军统领魏武侯还能有谁?!” 魏武侯并不高兴,他与别人不太一样,不喜欢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 他的心在辽阔的关外草原,在绵延的万里长城,在遍地血肉的疆场上。无论是在塞外大营还是在这武昌城中,他从来是穿着战甲,随时都可拿起镔铁虬龙棍,立刻就能出现在战场每一个角落。 他这次从关外来到武昌城,是因为接到司礼监内相魏奉朝的命令,协助武昌府知府护送一件重要东西进京。 但已经到了快十天了,那东西却始终未曾见到。虽然心中有气,但是能够让内相亲自授命,专门安排山海游骑护送的东西,一定是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况且还有一件事,今年山海游骑的军费较往年迟缓一些,除了朝廷划拨的只有六成到位外,地方上的商团资助也不足半数。 他之所以来赴宴,正是因为邀请他的除了那个姓刘的知府外,还有金钱帮、巨鹿帮以及几个大商团的人。 门厅内,武昌的知府、巨鹿帮的粉嫩公子和金钱帮的赵堂主早在那里等候,他勉强挤出笑容与几人打了招呼。 知府姓刘,他前几日交接公文时便已识得;粉嫩公子名叫鹿安,是巨鹿帮的少帮主,年纪不太大,却是一副老练的样子;还有一个身材健壮的汉子,是金钱帮一个堂主,他只记下姓赵。其他几个人,他再也懒得去记。 天下好引着众人等上了最高一楼,众人按了顺序坐定。天下好便上了第一道凉菜,唤作四海明珠。 “四海明珠这道菜,是取了东南西北四海中狮、寐、鳇、鲔四种鱼目制作,配以扶桑国运来的秘制芥末酱料生食。 这道菜的特别之处在于这鱼目是上桌之前刚取的,这鱼也还是活着的。” 众人纷纷点头称赞,要知这武昌虽近长江,但是离最近的东海都有八百余里,东海之鱼运到这里还能活已经十分不易。更别说那南海到此地万里之遥,能够活着运达武昌却是比登天还难的一件事情。 众人纷纷点头称赞,唯有魏武侯端坐上首,看不出什么表情。众人都以为他身居高位,对这些早已司空见惯,哪能想到此时他心系远在山海关的将士,没有心情听这些连天的鬼话。 天下好见状,又上了第二道菜,名唤千山暮雪。 “这一道千山暮雪食材就普通些。是选用朱鹮、红鹳、白鹤、黑鹰等九十九种珍禽的肝尖做主材,加了虫草、熊尾、藏红花等佐料磨酱做底,上面盖上一层去年秋时收集来的百草冰霜,吃起来清爽,最是消暑解腻,值得一试。 魏武侯瞧了下天下好,道:“倒是辛苦你了!” 天下好嘿嘿笑道:“那里那里,请侯爷试菜,看合不合胃口?” 魏武侯掂起银箸,试了一口,果然不错! 这一箸入口,先是清新凉润,而后鹅肝浓郁香气缓缓散发,从胃至喉,而又升腾回到口腔,与一般味道自上而下反其道而行之,十分可口舒服。 正因如此,他心中不悦更甚。 魏武侯自幼辗转各大门派习武,一十六岁便跟了父亲东征西讨,早已习惯颠沛奔波的日子,也熟悉了饮风餐露、枕戈待旦的辛苦。 即便是封候拜将之后,也是与士兵同甘共苦,每与黑水、瓦剌军队浴血奋战之时,总是一马当先。吃的是粗粝干粮,喝的是血水臭水。 而这帮人却如此的奢侈浪费,随便一道菜的耗费,就能顶一百个人一日军粮,你叫他如何不恼怒?食了这些东西,与食将士血肉有何分别? 想到此处,魏武侯脸上浮起一层愠色。 天下好察言观色本事了得,但却不知魏武侯所思所想,以为这菜仍不对胃口,赶忙说道:“将军是见惯了大世面的,这等东西当然不愿入口,小店还有特色,容我陆续上来!”说罢急忙退了出去,亲自下厨操弄。 鹿安看场面尴尬,捧起酒杯向魏武侯道:“小人虽身居穷僻之地,却也是久闻武侯英明。 武侯一十五岁之时,便指挥军队大破武夷山贼;一十八岁便号令十四征衣,以不足百人之众,击垮瓦剌两千悍勇。 这样的功绩莫说是本朝,便是那汉朝的卫青、南朝的冉闵、唐朝的李靖也比不得啊!” 众人纷纷附和称是。 古往今来名将虽多,但论功绩少有能与卫青、李靖二人相抗衡的,这二人一个北击匈奴,稳固了汉朝大好河山;一个西征突厥,成就了大唐旷世辉煌。 更主要的是这二人均是少年英雄,年纪轻轻就已有大成。魏武侯虽知对方有意奉承,但这公子哥所说的事情也确是他生平引以为豪真事。 武侯的爵位虽然是世袭,但自己这一身本领和功绩,却也是担当得起。 他便站起来举起酒杯,说道:“公子谬赞,小将愧不敢当,上阵杀敌本来就是我等从军之人的本分,没什么好说的。”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众人也跟着喝了起来。 鹿安又道:“去年天涝、今年天旱,帮里生意不太好做。加上北上之路多有匪贼,原本给山海游骑的军资便迟了一些。 不过幸好小侯爷路过武昌,家父鹿饮差人备齐军资,请小侯爷一并带上,也免途中遭匪贼打劫。” 一旁金钱帮赵堂主也急忙站起身来,道:“是是是,我们双帮主也是这个意思。” 魏武侯心道:“你们两个帮派势力大、人又多,不去抢别人已经万幸了,还担心别人来抢你们的东西吗?分明是要我亲自开口,好赚人情罢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朝廷粮饷军资远远不够,山海游骑虽只有两千人,但常年在关外游击,所耗军资抵得上山海驻兵万余人。若不是有这些帮派势力和商团财阀供给,自己的山海游骑早就不在了,更别提什么赫赫军功。 因此他心中感激,主动举起手中酒杯向大家道:“我魏某人戎马倥偬,不识得礼数,承蒙各位大人、兄弟关照,不仅支援军资,还专门在此款待,小将不胜感激,这一杯酒代表两千游骑向诸位致谢。” 说罢一口饮下,众人也纷纷举杯附和,气氛登时热闹起来。 刘知府趁机站起,向魏武侯道:“侯爷,这琉璃楼虽然比不上京城内的名店,但也有些特色是别处吃不到的。 这楼主人天下好以前是大内御厨,还伺候过内相几年饮食,算起来大家都是一党。今天天下好准备了几道别致的菜,一道比一道精彩,请武侯暂时放下心中挂念,一一品尝,也不枉费下官及大家的一番心意。” 魏武侯道:“君子同而不党。不过我家蒙内相恩德深厚,向来唯其马首是瞻。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便不必拘束,开怀畅饮如何!” 众人闻此心中大石落地,沉郁气氛一扫而光,纷纷举酒相敬,吹捧之余也不忘介绍自己,为的是以后同武侯拉上关系,靠上这一棵大树。 这楼内觥筹交错,吃喝渐酣,楼外曲黑长老也还未收工。两个弟子早就疑虑,今日已经收了近百两银子了,却为什么仍要待在这里忍受蚊虫叮咬? 更夫方敲过二更,曲黑耳畔微微一震,有一匹快马正往此处奔来。 他自小天赋异禀,耳朵极是灵敏,后来经丐帮前辈调教,练成一双顺风耳,便是二里之外的马蹄之声,入耳也是清清楚楚。 那马速度确实很快,不一会便到了目及之处。那马上一人身着黑衣,入到巷口便拉停马匹,纵身而起上了屋檐,而后跃动身形,无声之间急速向那琉璃楼而去,消失在楼内。 曲长老缓缓站起身来,道:“该来的人,终于来了!” 第4章 恶鬼在人间 天下好正在算时间,算的是最后一道菜的时间。 在他看来,要做好一道菜跟打一场仗一样,风林火山,待时而动。 做四海明珠就要疾如风,越快越鲜越好。做千山暮雪就要徐如林,必须要受得了漫长的等待,做猴脑当然是侵如火,要有绝对的压制才行。 至于这最后一道菜吗,关键是要稳如山,容器、火候、调料、汤水、灶柴,还有食材,一个都不能马虎,不能出丝毫差错。 他喜欢当厨子,他觉得有人喜欢吃他做的菜,就如同臣服于他一般,尤其是魏武侯一样的英雄人物,会让他更有成就感。 现在他正站在厨房里,洗干净了双手,静静的等待。正确的时辰对这道菜来说很重要,因为它的名字叫做蒸天童。 屋梁上悬着一根麻绳,一位小腹隆起的年轻妇人被高高的吊起。天下好拿着剔骨的尖刀对着妇人的肚子比了一下,位置刚刚好。 妇人瞳孔放的极大,塞紧的嘴里呜呜的哀嚎着,浑身不住的颤抖。天下好很享受的看着,只要子时一到,他便会以极快极准的刀法来获取他今晚最后一道菜的食材。 滴漏声音在这黑夜中出奇的清晰,滴、哒、滴、哒。天下好闭上了眼睛。五、四、三、二、一,成熟…… 子时刚过,楼上酒喝的正酣。鹿安晃了晃有些朦胧的眼睛,正看到一个全身黑衣的人,托着一个食盒出现在楼梯口。他顿时兴奋起来,迫不及待的喊道:“快,快,快端过来!” 黑衣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金钱帮的赵堂主隐隐觉得不对,依天下好的品性,他怎么可能放弃这样一个能收获赞赏、感受荣光的上菜机会。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有问题! 于是他朝那黑衣人说道:“你是谁,天下掌柜呢?” “你问的可是这个屠夫吗?” 黑衣人将食盒丢向桌子丢了过去。鹿安一把接过揭开盖子,登时吓了一跳。一颗眼睛渗着鲜血、嘴角挂着微笑的头颅赫然出现在大家眼前。 “好快的刀!”魏武侯对那黑衣人说道。 自从黑衣人踏上楼梯时,魏武侯就已经知道来“朋友”了。寻常的人走木楼梯,脚步不会这样轻,呼吸不会这样稳。 最重要的是,这人从头到脚散发出来的杀气,浓烈的杀气,以至于让他感受到了沙场的感觉,烦躁的心已经兴奋了起来。 几个巨鹿帮、金钱帮的随从纷纷掣出刀剑恶狠狠向黑衣人砍去,黑衣人早已拔刀在手,一道寒光挥出,那几个人胸口纷纷迸出血链,身子向外跌出,还未着地早已一命呜呼。 鹿安喝下去的酒都化作冷汗冒了出来,急急忙忙躲到魏武侯后面。 金钱帮的那个赵堂主却迅速从袖中取出一对分水刺迎向黑衣人。黑衣人一刀砍下,赵堂主单臂举刺抵挡,另一手猛扎向对手前胸。他这招有个名堂,唤作荆轲献刀,若论招式的话是极为妥当的,攻中带防一气呵成,黑衣人若要闪躲当胸的一刺,砍下去的刀必会失去力道。 而他的分水刺并不是普通的刺,而是花重金请山东鲁班门精心打造的暗器,中间暗藏绷簧,只需触动机关,涂了毒的针便会急速射出。 金钱帮做事,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是轻易不下本钱的。但他现在有点慌,因为那黑衣人并没有躲避他的分水刺,头上的刀仍旧实打实的砍了下来。 他安慰自己道:虽然你的刀快,但我也不是吃素的。他深信黑衣人砍这一刀必定砍不下来,因为分水刺上的毒提炼自南阳一种树蛙,见血封喉、无药可解。 他毫不犹豫的按下机关,同时也放弃了自己逃生的机会。因为黑衣人就在他按下机关的一刻,衣衫忽然鼓动起来,将那枚毒针顶偏了方向,深深的钉进桌上天下好的头颅中去。 那颗头颅也几乎在一瞬间化成一滩粘稠脓水,只剩下一张含笑的嘴巴兀自漂浮着。 黑衣人毫不迟滞的将赵堂主从头到脚劈做两半,鹿安裤裆一热,屎尿俱下,连滚带爬的便要抱紧魏武侯脚踝。魏武侯一脚将他踢开,站起身来道:“九段刀!” 就是九段刀。 第一刀弧形挥出,杀掉六个好手;第二刀自上而下将人劈作两半,江湖之上如此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刀法,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会九段刀刀法并不稀奇。贺云暖当年创立东林武宗时广开门户,不管资质根骨好坏悉数收入门下。传道授业也是毫不保留,将自创刀法全部公开传授。 只是九段刀与别的刀法不同,只有九式,没有套路,用法极为简单。威力大小全凭使刀之人速度、力量、敏捷,警觉,以及临敌对阵的感悟。 从这两刀的威力来看,黑衣人显然不是一般的东林武宗弟子。而那赵堂主的毒针竟然破不了他的护体罡气,如果没有猜错,这名黑衣人,一定就是他找的那个人——杨破云!!! 杨破云心中弥漫的怒火将他烧的十分难受。 他也杀人,而且杀过许多人,可即便是杀一个十恶不赦的惯犯,他也从来没觉得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更没有想过,有人不但杀人,还以虐杀为乐。 他答应刘家村的刘老汉,一定要帮他救下儿媳。尽管三日不眠不休,接连累垮四匹良驹却仍旧是来晚了。 当他破窗而入的瞬间,天下好正好完成了他的“收割”,他的眼睛里满是贪婪、满足和骄傲,即便是被九段刀割离肥胖的身躯,仍然保持着那一副可憎的模样。 杨破云目光望向那名被吊的女子,就不忍再看第二眼了。那尚未出生的婴孩,已从肚子里掉出,脐带尚与那女子相连。 他砍断铁索,放下那青年妇人,找了厨房里宽大的包袱盖住尸首。口中喃喃念道:“对不起,我来晚了。我这便与你报仇去!” 他不敢想,他从塞外千里奔波所寻觅的人,现在是否还安好? 背后一股阴寒之力袭来,他急运善护功心法,体内真气流转护住全身。那偷袭之人如同击在铜钟之上,反震倒在地。 杨破云以刀抵住他前胸,问道:“他们都在什么地方?” 那人哀求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只是酒楼上的伙计,我什么也不知道那些女人去了什么地方。” 杨破云道:“你既然是伙计,又怎么知道我要问的是女人?我杨破云与东、西两厂鹰犬交手无数,难道不认得你使得五阴掌吗?今日你若不说实话,我一刀一刀斩的你尸骨不留。你反正也不是全人,想来也不会在乎死无全尸吧?” 那人一听杨破云的名字,登时吓破了胆子:“都被巨鹿帮的人押走了,一部分上了江船准备卖到西洋,另一部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杨破云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下午他已经在江上将那船截了,他要找的人并不在此中。 一个知道内情的姑娘告诉他,有人将掳走的妇人分为两批,没有身孕的全部运往西洋,有身孕的被押上马车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而即将临盆的,像刘老汉的女儿,便都留在了琉璃楼中。 “巨鹿帮,又是巨鹿帮!告诉我,巨鹿帮在什么地方?”杨破云已经快要抑制不住怒火。 “巨鹿帮行踪诡秘,表面上做的是河运买卖和粮食生意,在长江码头上经营。但是总舵却是十分隐秘,平日里只有天下好和他们联系,我地位低下还未曾去过。” 眼看再也问不出什么,杨破云便将那厂卫放了。他将天下好的人头挑进食盒中,提着便要上楼。昨日已从江船中巨鹿帮头目处问得,今晚巨鹿帮的少帮主要在这里大摆筵席。既然找不到巨鹿帮,那就让巨鹿帮来找他。 那厂卫死里逃生吓得半死,待杨破云上了楼,急忙奔到窗户跟前,从怀中掏出信炮便要燃放。火折子刚打开,半块木板飞射入他咽喉,立时便扑到在地、不在动弹。 第5章 惊雷斗苍龙 魏武侯从腰间解下一对指虎戴在手上,向杨破云说道:“你要的东西我还没拿到,你本不必这么着急来找我的。不过既然来了,我们就提前做个了断,我也好快些回去交差。”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指着鹿安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他的。” 魏武侯道:“这可奇了。难道说内相大人要我护送的就是这蠢…那个鹿公子吗?我瞧着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不过,不管是不是他,我都不会让你把他带走。我是官,你是匪,今日还在我面前杀这么多人,你休想再跑掉。” 虽然镔铁虬龙棍未带在身旁,他仍旧自信一定能将杨破云手到擒来,因此双拳紧握,展臂欺上,想速战速决。 杨破云也是这个心思,此刻多在楼上待一刻,便会多增加一份凶险。见魏武侯如大鹏展翅一般袭来,已经找到破绽,自腰至脚猛地用力,口中一吼,刀随身躯涌出,直刺魏武侯心口。 那知魏武侯用的乃是虚招,身子斜斜避过刀锋,右拳指虎直奔杨破云面门。 杨破云似是早有预料,也微错身形让了开去。二人生平交手第一招,均是以硬碰硬全力击出,却又神奇的彼此错身而过,甚至连衣袖也未曾碰着,不由得从心底互赞对方一声功夫了得。 楼下的山海游骑军士已经上到楼梯,一个手持大斧的汉子正要向杨破云出手,魏武侯却大叫一声,“三哥莫急,对手难得,你们看着就好!” 两人走得均是刚猛路子,一人如惊雷临地、一人如苍龙击天,小小阁楼木屑乱飞、尘土弥漫,不多时已变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魏武侯用的虽是指虎,但在此地此时倒占了一寸短一寸险的便利,要比虬龙棍更加方便,不过杨破云刀势凌厉,他数次抢上眼看得逞却都被突来的刀锋迫开。 杨破云其实早已看穿魏武侯破绽所在,但每每要出杀招之时,都瞥见楼梯口一人正挽着弓箭,箭头对准的正是自己要移动的方位。 没射出去的箭,是最危险的箭。那弓箭随着二人打斗来回移动,料敌机先,压得杨破云只能疲于抵挡魏武侯的杀招。再斗一刻,魏武侯愈战愈勇,指虎数次划过杨破云身躯,留下道道血痕。 远处兵马喧哗之声传来,杨破云知道不能再等。他一边抵挡,一边挪动脚步,引得魏武侯身形刚遮住那搭弓引箭人之时,双手持刀使出一招“云破天明”,九段刀第七刀,旋字诀,破局刀。 魏武侯只见那钢刀卷起烈风直刺向自己咽喉,刀气如同当年山海关外的箭般贴脸穿过。 这才是战场。 魏武侯的武功是在战场上无数次与生死擦肩之际悟出来的,也只有在真正的战场上,才能发挥到极致。 他一拳击向杨破云的刀,“彭”的一声,手上指虎寸断。 杨破云虎口震动,刀刃却顺势向下划开了魏武侯的肋甲。魏武侯腰间一阵刺痛,急忙向后撤了两步。杨破云大喝一声,一刀砍断地板下深藏的龙骨。 这阁楼建在琉璃楼顶,全靠一根龙骨支撑。龙骨一断,整个阁楼便塌了下来。烟尘飞扬中,众人纷纷跃下,滚落在大街之上。待得尘土消散时,杨破云已然不见。 魏武侯面色失望的理了下破损的肋甲,却又向众人笑道:“看来这次差事要比我想的有意思的多!”他翻身上马,领兵而去。 刚从土里扒出来的刘知府怔怔站在原地,许久方才清醒过来,环顾四周大声喊道:“鹿公子呢,鹿公子去哪里了?” 老乞丐曲黑慢慢悠悠的走到跟前,对他说道:“你说那个粉嫩的公子哥吗?刚才你们忙乱之时,一个黑衣人挟住飞奔走了。”刘知府闻言,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鹿公子被掳走,他的小命恐怕难保了。 曲黑乐呵呵的捋了捋花白胡须,向身旁的两个弟子说道:“第一场戏演完了,我们也得回家了,主事的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呢!”转身便隐匿在夜幕下的深巷之中。 ———————————————————————— 从武昌城到刘家庄,最快的马也要走四个时辰。杨破云挟着鹿安翻过城墙,很是废了一番力气。那小子一直伏在马上一点声音都没出,他担心没了性命,探了下鼻息方才安下心来,附在马上慢慢闭上眼。 “晨起懒梳洗,弄妆迟挽纱。白马窗下过,问郎是谁家。” 杨破云永远记得十二年前的那一场初见。他正骑着白马路过一家宅院边上的小楼。楼上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如春光般明媚的少女探了出来,双手支腮望着他。如山黛一般的眉下,是湖水一般泛着粼粼笑意的眼睛,温暖而明亮。 “喂,你是谁家的儿郎啊?” 杨破云脸一下子羞红,怔在哪里说不出话。 “咯咯咯。”少女笑了起来,又接着问道:“你的马儿好漂亮,你要去那里啊?” “我要去东郊玉黛湖做事。” “哦,听说湖边的桃花开了,你带我去好不好!”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从窗台一跃而下。杨破云急忙伸手将她托住。 “哈哈哈,好玩好玩。”她一拍马身,白马似通人性一般,撒开四蹄跑了开来,留下一路笑声。 “我叫卢夕月,你是谁?” “我叫卢夕月,你是谁? “我叫卢夕月,你是谁?” …… “我是杨破云。你可还好吗?” 他不愿睁开眼睛,星空再亮,也永远无法照亮前方的道路。他也不敢睡去,在梦中常会出现让他不敢回忆的场景。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安然睡过了,往事如同一只飞入他眼中的麦芒,无论睁眼还是闭眼,总是会刺的他泪流满面。 他曾经怨恨苍天不公,凭什么让他在少年时就失去了父母,过着寄人篱下、流离漂泊的生活。但当他最无助的时候,一双温暖大手牵住了他,给了他一个叫做东林武宗的家。 他害怕贺云暖失望,更害怕被再次抛弃,因此非常努力的练习功夫,小小年纪便得九段刀之大成,十五岁即入列锦衣卫,成了师父的左膀右臂。 二十五岁那年,他遇见了一见倾心的女孩,发誓要守护她一生。这应该是一个最美好的结局,可偏偏破坏这结局的正是他最信赖的师父。 那一年,卢夕月问他,能否带她出走江湖永不回来。他迟疑了一下。只是一下,卢夕月便再没给他机会。她身披凤冠霞帔,转身便上了凤辇,在贺云暖的护送之下,入了层层深宫。 原来命运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他一个人啊。既无留恋了,他便骑上白马,远入江湖再不相见。 第6章 血雨刘家村 刘家村原本是一个普通的村子,村里头生活着两百来户人。他们以务农为生,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虽不富裕,倒也能安居。 村子三面环山,一面背水,进村之路恰是个垭口,若不是当地人,很难找到地方。想来这村子的祖先是因为逃避祸患才选此地居住。 在故事中,这样的村子,很难拥有平静的未来。 刘老汉扶着拐杖在村口站了一个晚上。他有个儿子,半年前被衙门里的差人征兵征走了,只说是石龙山土匪猖獗,地方官军兵力不足,临时征些健壮男子前去剿匪,这一下就带走了村中大半男子,只留下妇人和老弱病残。 他还有个身怀六甲的儿媳妇,只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征兵走后不久,一群不知哪里来的强人冲进了村子,掳走了所有年轻女子,然后盘踞在村中,逼迫他们开山凿石,似是要挖什么东西。 这群可怜的人,经过无谓的挣扎反抗过后渐渐变的麻木,每天如同蝼蚁在人脚下爬行一般活着,不敢说话、不能休息,在日复一日非人的劳作中等待未知形式、未知时间的死亡。 然而只要还活着,希望总是会有的。 杨破云刚到中原,便有神秘的人通过丐帮给他传递消息,一路指引他来到村子。他假装游玩,懒洋洋的驱马跨过石桥行到入村的垭口,往里面看去,村中异常平静。 此时正是午时饭点,太阳最热的时候。通常这个时候,妇人们都在家中做饭,男人们应该在河边赤身沐浴才对。这村庄一定有问题。 果不其然,还未进到垭口,便从里面跳出两个汉子,持着明晃晃的钢刀恶狠狠说道:“哪里来的野驴,快走快走,要迟半刻把你剁馅做成云吞。” 杨破云微笑着近前,道:“你两个连上差都不认识吗?” 二人迟疑问道:“你是谁。” “我便是地府勾命之人。”话音未落,双指点出,那二人便软软瘫在地上。 刚一入村,杨破云便动了杀机。他第一眼看到的景象,是几个壮硕的汉子将一个老妪吊在火上烧烤。 浓烟已经熏哑了老妪喉咙,她只能无力的发出嘶嘶的声响,而那几个汉子围在一旁不停拍手,其中一个似乎并不过瘾,从哪火堆中抽出一个燃烧的木棍,狠狠的击在老妪背上,那老妪顿时没了声音。 周围围满了村民,却没有一个感出来说话,几个孩子吓得要哭,也被旁边大人捂紧了嘴巴。 一个恶汉向众人道:“以后谁想要逃,这就是下场。乖乖的干活,还能多活几日。要是偷奸耍滑,我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看过无数世态炎凉,历经许多江湖凶险后,杨破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他曾经问过贺云暖:“圣人讲以德报怨,可是何以报德呢?”贺云暖只是轻轻拍着他的额头说:“既然以德报怨,还要图什么后报呢。” 然后顿了顿,又说道:“其实这句话是不对的,不能叫做以德报怨,而应该是以德化怨。报而不化,养恶为患啊!” 然而要化解一场恩怨谈何容易,通常他对待恶的态度,就是比恶还恶,简单直接、不去多想。 杨破云下手极重,在他快如疾风的刀下,四人血肉横飞,站着的时候还是一个活人,倒地后已经变成一堆碎肉和骨架。 一众手持各类兵刃的大汉围了上来,杨破云轻蔑一笑,这些人显然是无法度化的,他自然不必手下留情。这些个亡命之徒空有勇力,平时仗着人多欺压那些不敢反抗的百姓而已,却哪里见过杨破云如恶鬼般的杀人的手段?眼见得同伴一个个尸首分离,哪还敢停留半刻,一个个哭爹喊娘向里面奔去,一边跑一边呼喊着“九爷、九爷!” 九爷是他们的老大,只要他来,这小子一定死无全尸。 而九爷果然不负众望,提着一柄苗刀,挡在杨破云前面。 他朝杨破云一拱手,道:“巨擎攀日月,白鹿逐中原。天下熙攘,你来我往。敢问大侠高姓大名,却不知因何要趟这一趟浑水?”他说的乃是巨鹿帮的切口,表明身份,让杨破云知难而退,不要与巨鹿帮为难。 杨破云两眼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好个巨擎攀日月,白鹿逐中原。我做官的时候,说这话是要杀头的。一个无恶不作的江湖匪帮,聚了些猪狗就敢这么嚣张,中原的英雄豪杰莫非都死光了?” 这话把九爷惹怒了。他本不是汉人,最忌别人骂他猪狗。他自小便拜在南疆高人门下,习得正宗的苗家刀法,入巨鹿帮几年来,也是运气好,还未曾有过败绩。 他看过杨破云的刀法,因此决定先出手。口中一边说着:“敢问阁下是谁,为什么无端来找我巨鹿帮麻烦?”一边已经出刀,斩向杨破云左臂。 他想要出其不意,这一刀既快又狠。但杨破云似是早知道他会如此一般,拿刀往外一磕,挡了开来。九爷一刀不成再补一刀,脚下移动,苗刀斜刺向杨破云。 周围围观的恶汉们纷纷拍手叫好,只是这好字还没喊完,已经变成了“啊”的惊吓声。原来九爷这一刀不但没刺着杨破云,反被杨破云寻得破绽斩向手臂。 九爷也确有些本事,急速变招防下,却不想杨破云这一招本是虚招。他防了个空,陡然间刀风劈面,杨破云直直砍了下来,他赶忙举刀抵。 只听见“铛”的一声,苗刀已经断做两节。杨破云并未下杀招,他感觉这被称作“九爷”的苗人刀法不弱,应该是这群人的首领,想必知道些事情,砍断苗刀之后,再补一刀断了他的手臂。 九爷断腕鲜血直喷,疼的在地上打滚。周围巨鹿帮众想要四散,杨破云一声狂吼“那个敢走!”声如惊雷震得火堆中火星四溅。那些个帮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脚步再也不敢挪动。杨破云方才慢慢放下老妪,用手探了探鼻息,早已回天无力。 在江湖中颠沛流离的这些年,他已经见惯了生老病死,那老妪的离去于她本人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但是这些作恶之人决不能轻易的解脱。 他从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堆中,拿出一根冒黑烟的木棍,缓缓走到九爷身边,只一棍便打断了他的脊柱,那九爷疼痛难忍,昏死过去。 第7章 初闻烧饼歌 打得好!打的好!”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一人鼓起勇气,喊出了声音。杨破云抬头望去,见是一名跛脚老汉。这老汉先是大笑,接着便抽泣起来,引得周围村民也跟着恸哭。 老汉引着众人纷纷跪下,道:“多谢侠士救命啊。”杨破云急忙将村民们一一搀扶起来,仔细询问情况。刘老汉便将刘家村遭遇叙说了一遍。 杨破云听完之后怒气更甚,道:“官府与豪强狼狈为奸,竟然想出这等卑劣的手段。一面强征壮丁上战场送死,一面又在后面欺压践踏他们的父母妻儿,如今大明内忧外患日重,恐怕天下免不了一场灾秧了。” 他转向那一众巨鹿帮众,恨恨道:“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们也能干得出来。你们把女子都掳去了哪里?” 巨鹿帮众都不敢说话,杨破云伸刀一指:“今日若问不出来,你们一个也别想好死。” “扑通”、“扑通”,巨鹿帮众纷纷跪下求饶。其中一个说道:“大侠饶命啊。我们都是低阶的弟子,知晓的不多。那些女人都是运到武昌城外四十里地的码头押着,人数凑的差不多了,就要从哪里上船,但不知要运到什么地方。” 杨破云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便请村民帮忙,把几十个帮众捆了扔到近旁的茅草房中。 刘老汉乐乐呵呵忙活完,走到杨破云跟前又是深深一躬,道:“老朽姓刘,是本村的村长。请问侠士高姓大名?我全村上下感恩戴德,必将侠士姓名供奉家中日日祷祝。” 杨破云也是深鞠一躬,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老丈这可是折煞我了。我姓杨名破云,来这里却是为了寻找几个人。老丈可曾见过从京城来的一队差役,押解着一对父女路过此地吗?” 那老汉睁大眼睛道:“杨少侠找的可是卢靖秋大人吗?” 杨破云心中一动,道:“正是正是!” 那老汉道:“天可怜见,终于有人来了。卢大人就被关押在村中的社庙。只是他被折磨的不轻,怕是不行了!” 杨破云从塞外赶到京城,又一路南下追到这里,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叫他寻到了,心里自然无比激动,赶忙请刘老汉带路。 刘老汉跛着脚,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些歹人进村不久,就将一队囚徒模样的人押解过来,关在祠堂中。接连几天,不断有死人从里面被抬出来,扔到村外野地。那些尸体有的被砍了手脚,有的被挖了双眼,各个惨不忍睹。我觉得里面有蹊跷,便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披了蓑衣,悄悄伏在祠堂柴房顶上查看。” 随后,刘老汉便将他见闻一一道出。 那晚风大雨急,电闪雷鸣。一个新来的官人不住的骂被称作‘九爷’的头子,大意是在说这次为了拿下卢大人花了极大的代价,若是他不开口,整个巨鹿帮一个人都别想活。 那位‘九爷’在这细嗓官人面前当真是连孙子都不敢装,只是低着脑袋牢牢撑住雨伞,生怕大风刮歪了伞盖,淋湿了朝廷派来的大人物。 那官人说到恼怒之处,一脚就把他踢倒在泥水里,自己径直走进祠堂。他也急忙爬起来跟了进去。 刘老汉壮了壮胆子悄悄跟上。祠堂窗户破烂,远远看到堂中窝着一人,衣服上血迹斑斑,有些已经干成一层厚痂,有些正顺着衣角淌落到地上。那人头发凌乱,面容枯槁,虚弱到连擦掉脸上蛆虫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官人一抬手,‘九爷’便递上去一根长鞭,官人重重抽向那地上之人。那人只闷哼一声,睁大眼睛怒视那名官人。 官人说道:“卢大人,你很有骨气啊,在下佩服的紧。文人风骨,嘿嘿,文人风骨啊。” 原来那地上卧着的,乃是前任礼部尚书卢靖秋。他大骂道:“苟朗,你这个忘恩负义丧尽天良的畜生,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苟朗道:“想不到卢大人还能记得我!我知道我不是好人,我也不需要是个好人。你当年骂我是条狗,可你现在连条狗都不如。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说出《烧饼歌》的下落,我就留你一命。你仍可回去京城做你的尚书。” 杨破云听到《烧饼歌》这三字时,不禁愣了一下。《烧饼歌》的秘闻,他多少知道一些。 话说当年,太祖皇帝在内殿里吃烧饼,只咬了一口,便听到内监会报刘伯温进见。太祖心想都说刘伯温能掐会算,便有心考他一考,于是便以碗盖着只咬了一口的烧饼,再召刘基入殿晋见。 刘基入殿后,太祖便问:“先生心明数理,可知碗中是何物件?”刘伯温掏指一算,对曰:“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依臣所见碗中为一烧饼是也。” 太祖见他拥有奇门之术,于是便继续请教以后的国运,刘伯温便着手推算,这一推算不要紧,竟然算出后续千年之事,起名为《烧饼歌》。当然,这烧饼歌中也包含了大明朝兴衰,其中一句“墙高百丈似无虞,只恐北燕飞入京”,说的是燕王要谋朝篡位之事,不久之后便即应验。 燕王入京之后,四处查找《烧饼歌》下路,最终在投井自杀的一个老宫人尸身上寻得。他一读之下仰天长叹,道:“若这便是华夏千年国运,朕无论如何也要逆天改命,不能让这些事情发生。”即位后,励精图治奋发图强,开起了数百年华夏盛世。那《烧饼歌》因太过重要,一直被历代皇帝亲自保管,直到土木堡之变后,英宗被俘,书也就下落不明了。 想不到,竟然在此地听得《烧饼歌》消息,看似还是在卢靖秋哪里保存,你叫他如何不惊? 这刘老汉却哪里知道这么多,仍旧自顾自的在哪里讲,他本来跛脚,这一来走的更慢了。但他说这些事情对杨破云来说极为重要,祠堂也不甚远,他便没有催促,继续听他讲。 卢靖秋听闻对方要问《烧饼歌》的下落,脸上轻蔑一笑,却不想胸口剧痛,连吐数口鲜血,再也发不出声响。 第8章 天地有正气 苟朗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对那‘九爷’狠狠骂道:“你把他打成这样,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向内相交代?”‘九爷’急道:“大人息怒,我有办法。”说罢从腰间挂的小袋中取出一个拳头大的葫芦。“这是苗疆奇物神仙水,只要喝下他,保证卢靖秋一时半会死不了。” 他朝卢靖秋口中灌了几滴,那水刚入喉,卢靖秋脸上便有了血色,竟然慢慢翻身坐了起来。 “回去告诉魏奉朝,你们能罢我的官,抄我的家,杀我的人,折磨我的躯体,但你说对了,我是个读书人,你们夺不了我的气节。即使用尽阴谋诡计,割尽我的血肉,我也永不会说出《烧饼歌》的下落。” 苟朗抬手指着卢靖秋,虚张声势的道:“你不要太嚣张,我苟朗儿什么样的忠臣良将没见过,没有一个能在东厂的诏狱里撑过三天。我到了这里,你就是死,我也要追到阎王殿里问出话来!” 卢靖秋呵呵一笑,道:“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是死了好些,还是活着好些呢!” 苟朗道:“当然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当年我进京赶考,路逢劫匪将我抢的精光。一路要饭到了京城,想送信回家却连纸笔都讨不到。若不是你卢大人给了几两银子,我怕早就喂了野狗了。这世道上,那个人没经历过生死大关,你问我活着好还是死了好,那我告诉你,没命活的时候死了好,但是有命活的时候,还是活着好。” “可是,你活不长久了!” “我为什么活不长久呢?” “你可知道阉贼让你找寻的《烧饼歌》是什么?” “我虽然学问做得不好,但也是十年寒窗苦读过来的。《烧饼歌》是我大明开国国师刘伯温所做,从太祖登基后推千年,各代大事悉数备注,是一部天授预言之书。” 卢靖秋哈哈笑道:“天授预言之书,这种事情真有人信吗?若果有此书,怎能让奸佞专权、阉人当道,坏我大明根基,涂炭天下生灵?我若知道此书下落,早在那魏阉受宫刑之前,便将他笞死在宫门之外,那容得他日后兴风作浪,坏我朝纲。” 苟朗儿道:“那烧饼歌乃是天书,你我凡人怎能读的通、弄得懂?内相入宫护佑皇上,铲除你等仗势欺主、以下犯上,罔顾君臣之纲的伪君子,这是天数注定,岂是你这蝼蚁能够改变的。若无内相力保,恐怕这王朝早就不是朱家的了。” 卢靖秋道:“可恨!可惜!可叹!我等力主之修宪变法,乃是河山永固,百姓长乐,天下安定的百年之大计,也是能保皇家基业千秋万代的唯一之法。只可惜皇帝昏聩,奸臣当道,将我等的一片忠心反视作狼子野心。可怜我五千年华夏要被四方恶鬼糟蹋,亿万万子孙要被任意凌辱虐杀,一想到此,心肠碎裂,只恨自己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 苟朗儿冷笑道:“哼哼,当真是可笑之极,可笑至极。你都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如此的天真。我华夏深处天下之中央,南蛮北胡西狄东夷,那一个不是俯首称臣、争相攀附?再往远处说,波斯、罗刹,无非就是些野人和红毛鬼而已,又有什么可怕的?你既不信那歌中所预言之事,却为何不肯将那天书拿出来呢?分明是那天书所载之事一一应验了,是也不是?” 卢靖秋道:“所以我说你活到头了。假若我今日告诉你烧饼歌的下落,你将拿给那阉狗后,他疑心很重,无论你有没有偷看书中秘密,他都会将你处死。若是你找不到那书,那阉狗定然认为你藏匿起来,也会把你处死。只有这《烧饼歌》不存在,你才有一线活命的机会。” 苟朗儿听到此处,冷汗顺着脸颊成股流下。卢靖秋所说的事情,他何尝不曾担心过,只是他迫不得已接了差事,若是想的太多就办不下去了。 如今被卢靖秋点破,心内害怕起来。魏奉朝的脾性他是了解的,虽然是在册门生,但也不过只是一个奴才而已。若是真如卢靖秋所说,一旦知晓那《烧饼歌》的下落,定然是无法活命了。 他眼光一转,便想出了对策。只要卢靖秋答应说出下落,自己便直接将他带回京城,一个亲口说、一个当面听,自己不掺合其中,便没有事情了。当下最要紧的除了让他松口外,还要保住他的性命。 卢靖秋骨子里硬气的很,只靠用刑怕是不行。不过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卢靖秋的弱点应该就是他女儿。他悄悄问‘九爷’道:“他女儿呢?” ‘九爷’道:“被巨鹿帮里的兄弟都带走了!” 苟郎气的眼里冒火,强忍着冲动走到卢靖秋跟前,凑近耳朵低声说道:“卢大人,您既是朝中元老又贵为国丈,若能够低头认错,皇上圣明定然不会为难您老人家。您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您女儿着想。若贵妃能够回到宫中,生下龙子,我们大家保着坐上帝王的位子,倒时候还不是想怎么变法,就怎么变法了?”到此顿了一顿,生怕卢靖秋听不懂弦外之音,又悄悄说道:“皇帝身体你是知道的。” 卢靖秋淡淡一笑,也凑到苟朗儿耳朵,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看来你也是明白人。若你能保我不死,带我跟我女儿入京。我必定亲口告诉魏奉朝《烧饼歌》下路,而且还会和他结为一党,他日我若能够卷土重来,你便是第一大功臣了!” 苟朗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用手扶住卢靖秋慢慢坐下,边说道:“如此甚好啊。若是大人早日想通,就不用白受这些个苦楚了。” 他生怕卢靖秋反悔,或是死在半路上,又悄声说道:“皇上心念贵妃娘娘,知道娘娘身怀龙种,早已将她接走了。此事魏奉朝并不知情,希望卢大人也不要再说此事,以免节外生枝。待贵妃娘娘顺利生产,你父女二人自然会相见的。” 卢靖秋,听闻此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眼前一黑,便要倒了下去。 第9章 人间留忠义 卢靖秋听到此话,眼前一黑便要倒下去。苟朗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辞,是无法瞒过他的。若皇帝真将女儿召回,他又岂敢如此对待自己,卢夕月多半是遭了不测了。 苟朗狠掐卢靖秋人中几下,卢靖秋才挺了过来。他恨这无能的老九,白白将卢靖秋折磨成这幅样子,却一无所获。 怒骂道:“你这蠢才,若非我到的及时,你便闯下大祸了。内相安排的事情我已解决,你好生看护卢大人,哪怕用完所有的神仙水,也要保他平安到达京城。你可明白” ‘九爷’睁大眼睛道:“可是,鹿帮主给我我的命令是……” “莫要多说,照做就好。他鹿饮武功再高,在内相面前也不过是个强一点的奴才。”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派人去找最好的郎中,保证卢大人平安。” 苟朗儿哼了一声往外走去,‘九爷’等人紧随其后,就要出门之时。却听卢靖秋高声说道:“苟大人,这《烧饼歌》的下落我已告诉了你,希望你信守承诺,保我不死。” 苟朗儿听到此语,便似晴天里打了一个霹雳一般,急忙回身,急促说道:“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 “便是刚才啊!这里人都看到了,你也点头说记住了,难道想抵赖不成?” 苟朗儿方知道自己上了当。原来这卢靖秋刚才低声耳语,是给自己下了一个套,看来他是抱定必死之心,临死之前拉自己做垫背。而此时常九等人都紧盯着自己,顿时嘶吼道:“我不知道,你没有告诉我,你想害我!” 卢靖秋目的已经达成,便哈哈笑道:“我为什么要害你,我已告诉了你下落,你现在不承认,定是要独吞。” 苟朗儿歇斯底里起来,他狠狠拿起鞭子,猛抽向卢靖秋。卢靖秋傲然挺立,任由鞭子抽在自己身上。鲜血顺着额头流进眼中,将这世界染作血红之色。 刘老汉说完这些时,二人也到了祠堂之中。刘家村虽然偏僻,这祠堂却是异常的大,虽然年久失修,但仍然可以看到昔日的辉煌。祠堂门口两尊石像,既不是佛教的菩萨,又不是道教的神仙,猛然看上去倒像两个武将一般。不过杨破云哪有心情细细计较这些事,他慢慢的推开了祠堂的木门。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卢靖秋一动不动的卧在干草堆中,身上爬满了蛆虫。杨破云看到此时情景心脏如同被锤击一般,绞痛过后眼泪夺眶而出。他几步上前,探了些卢靖秋的鼻息,已经微弱到几不可闻。 他急忙将卢靖秋扶着坐起,双掌抵向后背,默运善护功心法,将真气慢慢输入卢靖秋身体。杨破云所习练的善护功乃是一门极为奇妙的功法,不同寻常之处在于,其他内功所凝练之真气可随心所欲供人驱使,高手练到一定程度便可收放自如,甚至凝聚成劲力离体而发重创对手。 而善护功所凝练的真气则只能在经脉中流动,不能凝聚外发,却能驱邪护体。例如贺云暖以六九玄功对阵真宏和尚的大威天龙经时,他真气如刀,凌厉霸道,而真宏和尚的真气似盾,坚不可摧。而杨破云的善护功则像一个茧子,将他整个人紧紧包裹,一旦有内力侵袭,立时便在体内将其化解。 杨破云打开经脉,体内真气便急速涌入卢靖秋体内,耳听得他一声闷哼之后,逐渐有了呼吸,便知这善护功真气与他大有益处,更是加紧运转心法,催促更多丹田真气生发。 卢靖秋便要踏进鬼门关时,忽觉一股暖流从任督二脉涌入全身,身上竟然生了些力气。他慢慢睁开了眼睛,便看到面前的杨破云,不由得大悲大喜起来。 “你,可,来了!”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喉咙便再也发不出声响。他深知自己时日无多,先下便是回光返照之时,强忍着剧痛抬起渗血的手指,在地上慢慢地点了十几下。他要珍惜生命中最后的时刻,来完成他最后一个使命。杨破云全力运功,向卢靖秋输送真气,可是终究回天乏力,卢靖秋最后看了一眼杨破云,嘴角努力的说出一个“玉”字,便撒手而去。 他一生忠君爱国,正直良善,到死也没辱没了读书人的风骨,也算是求仁得仁。让他最为遗憾的,便是自己的女儿卢夕月。当年他为了争夺和阉党相斗的资本,逼迫女儿嫁给皇帝,没想到头来女儿还是被自己牵连,就连她腹中的皇室血脉,也没能保住她。不过还好,在他临死之时还能见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人,终于将藏匿半生的两个秘密说了出去,他是个可信赖的人,一定能够救出卢夕月,然后做好贺云暖未曾做好的事情。 杨破云再催真气,却无济于事。因当年强逼卢夕月入宫之事,杨破云对他颇有恨意,可当他在自己面前死去的一刹那,杨破云内心里充满着失落和悲哀。 他当年以为自己抛弃掉一切转身离去,就可以忘却烦恼开始新的生活,他想的太简单了,那只不过是少年人无助时候的任性,是故作洒脱的逃避。 现在他回来了,虽然卢靖秋已被奸人害死,但至少卢夕月还有活着的希望,她身怀龙种,这帮阉狗再凶残,也不过是帝王家的奴才,是万不敢对卢夕月下手的。 可是这世上还有许多他和卢靖秋不知道的事,例如阉党最终对卢靖秋动手,并不只是因为他和《烧饼歌》,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卢夕月身上的孩子。自她嫁入皇宫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一个悲惨的结局,那腹中的胎儿,不是她的护身符,而是他的催命符。因为司礼监大总管魏奉朝要炼制的长生丹中,缺一味极其罕见的引子,这引子有个名字,叫做炎龙胎。 此事后话,暂且不提。 刘老汉见卢靖秋已死,便对杨破云说道:“你看他这个样子,死了也是个解脱。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让卢大人安心上路,总不能带着这一身污秽去那边吧。” 杨破云点了点头,二人便抬起卢靖秋的尸身往外走,想寻个干净地方收敛。人岁已死,伤痕还在,几处都已经见到森森白骨,身上蛆虫不断涌动,一抬之下纷纷掉落到地上。二人才知卢靖秋所受苦楚之甚,已超乎想象。 杨破云下意识的看向那些蛆虫时,瞥见了卢靖秋临死之前在地上点抹的血指印,马上停下仔细观瞧。指印分上下两部分罗列,共有一十三个,有深有浅,排列怪异。又想到他临死之前似乎说了一个玉字,分明是有事要向自己交代。 “莫不是《烧饼歌》的线索?”想到此处不敢耽误,趁那地上血印未干之时,急忙撕下内里衣襟完整拓了下来。他本不想蹚这趟浑水,但卢靖秋舍命也要保下来的线索自然是极为重要,等他日把卢夕月救下,亲手给了她,也算是有个交代。 他做这些之时,刘老汉不知从哪里提了水桶进来。二人将卢靖秋尸身擦洗干净,搬至院中火化了,就地埋下。 杨破云默默念道:“卢大人你且在这里安息,等我救回夕月,便回来接你。”这些做完已经快一个时辰,村中静悄悄竟无一人来寻他两个,杨破云心念一动,大叫一声:“不好!”急急忙背起刘老汉向村中赶去。 第10章 黄雀在身后 眼前景象让杨破云心中一惊,百余村民全部直挺挺的躺倒在地。他赶忙上去查看,只见村民牙关紧咬,嘴唇发紫,但呼吸脉搏尚在,看上去像是被极强的内力震晕过去。杨破云急忙对一人进行推拿,那人慢悠悠醒转过来,呆滞一会后忽然大喊:“鬼,有鬼啊!”杨破云急忙安抚,道:“别怕别怕。”那人挣扎一阵方才恢复了神志。 他急急向杨破云道:“杨大侠,有鬼有鬼。”杨破云无奈的摇了摇头,忽然闻见浓重血腥之气从囚禁巨鹿帮众的茅屋中窜出,他急忙提刀在手,悄悄走至跟前侧耳倾听。屋内一片沉寂,但血腥之气更甚。 他一脚踢开破烂屋门,只见那几十个帮众全部尸首异处,茅屋中间汇集了一滩鲜血,尚未凝固,显然动手之人刚离开不久。他查看那些尸身,均是一刀毙命,毫无迟滞,赫然是九段刀法。 他暗暗心惊。当年贺云暖为了快速扩充东林武宗的实力,收了很多纨绔子弟,但能安心练武的却不多,能将九段刀练至这种境界的更是屈指可数。 贺云暖被杀之后,一些有骨气的弟子被下入大牢,没有骨气的转身投靠了魏奉朝,其余乌合之众做鸟兽散。这动手之人既不肯与他相见,必是已经投靠魏奉朝的熟识之人,怕此地之事败露,前来杀人灭口。 一想到这些叛逆之徒,他恨得咬牙切齿。当年在京城时,就因为狠狠教训这帮纨绔子弟,而被师傅训斥。他其实知道贺云暖苦衷,作为清流一党,贺云暖和礼部尚书卢靖秋、吏部尚书宋之濂力推改革,无奈权贵、阉党唯恐利益受损,联合起来处处相抗。 虽然当时皇帝还肯支持,但他三人毕竟势单力孤,难以与阻挠势力抗衡,因此便由贺云暖创立东林武宗,广纳天下贤士,兼收朝堂其他势力的年轻小辈,以形成新的平衡。 京城内外热血青年无不欣然前往,各种势力也抱着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权谋,纷纷将门下弟子送了进去,东林武宗一夜之间便成了朝堂上最大的势力。 可是,三人改革之事太过激进,不但要打烂豪强贵族的金饭碗,还要提出什么君主立宪制,一下子便触怒了皇帝。 皇帝之所以同意改革,为的是借机敲打各股势力,让他们吐出侵吞的民脂民膏,如今要动摇皇权,这岂不是等同造反? 在魏奉朝等人谗言之下,贺云暖、卢靖秋、宋之濂罢官,新政废止,凡有子弟在东林武宗的一律严查。东林武宗自此土崩瓦解,各大势力也被狠狠收拾,最后得益最大的除了皇帝外,竟然是以魏奉朝为首的阉党。 所以杨破云最恨的,除了阉党外,还有那缩在紫禁城中的狗皇帝。可有些事情,终究是人力不可为之。他连从巨鹿帮手中真正救下这些村民都没有把握,更何况是后面要干的更大的事情。 虽然盘踞在村中的乌合之众都已被杀,但他进村之前早已将周边探查了一遍,以刘家村为中心的两里之外,聚集了大批的官差,将这村子围成一座孤岛,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他要自己走当然不难,但是要带上这一百多个村民一起走,则是不可能的事情。 杨破云迈出茅草房,一边思索对策,一边想要给村民们推拿,忽然一个脏兮兮的十四五岁大小的少年从地上爬起,大哭起来。杨破云急忙上去安慰道:“小兄弟,莫怕莫怕。”心里奇怪道:这少年是如何醒转的。 那少年抽泣道:“大哥哥,你刚走,刚走不就就来了一个戴面具的人。他只低低的叫了一长声,我就觉得心口疼得厉害,爷爷奶奶和弟弟妹妹们都倒下了,我以为他们都死了,害怕那人来杀我,就假装倒下了。哇......” 这少年的话虽只说了半截,已经把让杨破云吃了一惊。从话中推测,袭击村民之人一定是用了类似狮吼功一样的内家功法,体内若无如内力支撑,肯定是气血翻涌、脏器移位,晕厥过去。 但这少年看上去却没有任何事情,杨破云拿住手腕一探,发现这孩子似是练过内家功夫。他运气向少年体内送去,一股内劲竟然从他掌中发出,将自己的手弹了开来。 杨破云惊异问道:“你会内功?” 那少年却反问道::“什么是内功?”瞧那神情,并非说谎。 杨破云心道,这刘家村好不简单,官府和江湖帮派如此大动干戈,内里一定有文章。待会要细细请教刘老汉,眼下且先听这少年把话说完。于是一边安慰一边问后来的事情。 “那戴面具的人把大家喊倒之后就进了茅屋,问谁是狗?我当时觉得好笑,但没敢出声。然后那人便一刀砍下你打死的大恶人的头。” 杨破云知晓他说的大恶人是“九爷”,刚才在茅屋里也见着了他的尸体,便接着问道:“后来呢?” “后来就有人吓得哭叫,就大声喊是他,是他。那人又问,你是狗是狼?有一个回答是是是。我很好奇,就朝里面看了一眼,就看到那个人提刀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我害怕的紧,再不敢动。一直趴到你来。” 杨破云听完这孩子叙述,大致知晓了发生的事情,把刘老汉叫了过来,问道:“老丈,这里面可有你说的那个叫苟朗的吗?” 刘老汉道声我进去看看,只迈了一条腿进去,就转身跑出来“哇哇”大吐起来,一边吐一边喊:“杀的好,杀的好。” 杨破云叹了一口气,心道:“这苟朗定是被阉狗接走了,可惜迟了一步,不过他貌似也不知夕月下落。” 那边刘老汉已经吐的差不多了,在那高声喊到:“乡亲们,都起来啊,恶人们都被杀了,我们再不用怕了。” 杨破云方才记起来,村民们都还躺在地上呢。要逐一推拿的话,这百十口人,恐怕两天两夜时间都不够,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时,刘老汉已经提起一桶水冲一人当头泼下。那人打了个机灵,一股脑儿便站了起来。 就这样一个泼两个,两个泼四个,不一会所有村民都醒转过来。刘老汉登上高台大声喊到:“乡亲们,都起来了,恶人们已经都被杀光了。” 众人登时欢呼起来,盘踞在心里久久的恨意和恐惧,在这一刻全部消散。 杨破云默默说道:“对付这世间的恶,果然只能靠杀伐吗?给无助者以安心,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那个少年忽然牵住他的手一脸惊恐道:“大哥哥,我们还没脱险,是不是?” 第11章 救人武昌城 杨破云轻抚那少年的额头,道:“没关系。我一定能保你们平安。”他将兀自欢呼的刘老汉叫了过来,悄悄说道:“我本应带你们逃离这里,可是村庄两里之外驻扎着一圈官兵,应该是和你们有关。可否告诉我,刘家村到底有什么秘密。” 刘老汉略一思索,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祖上传下来说,村后那座石山中有一座大宝藏。匪贼日日让我们挖山,也许就是想寻见这宝藏吧。可是我们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了,别说宝藏,便是废铜炼铁都没发现过。” 杨破云道:“这便对了。定是你们村中有人播消息,这巨鹿帮信以为真,想和本地官府私吞宝藏。因而由巨鹿帮出面做事,官府在后面撑腰。他们唯恐这事情泄露,便在外面围了官兵。” “那为什么要把卢大人押送到这里呢?”刘老汉疑惑道。 “此地异常隐秘,且把守森严,原本便是一个囚禁关押人的好地方。卢靖秋生前最是刚正不阿,也给别人许多恩惠,也许阉党担心有人半途将其劫走,又想从他嘴里问出些事情,因此便交由巨鹿帮看押在此地,方便行事吧。” 刘老汉想了一下,着急问道:“这样的话巨鹿帮的人岂不是还会到这里来?” 杨破云点了点头。 刘老汉神情一下子暗淡下来,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杨破云道:“老丈莫慌。我听闻你们在后山挖了许多洞穴,不知能否藏人?” 刘老汉道:“能,能。这后山之中本来便有一个深洞。加上这些时日我们四处开凿,打了许多小洞,要是人藏进里面,没个三五日根本找不到。” 杨破云心中一喜,道:“三五日便足够。你马上收拾些吃食,带领乡亲们躲进洞中。我即刻便到外面求援。那苟朗刚被一人救走,此地附近应再无巨鹿帮的人。他们若要来,最快也是明日。到那时我已经回来,会想尽办法拖住他们,直到援军到来。” 杨破云自从来到村中,早被村民当作神一般的人物,他这么一说刘老汉自然是无比信服,赶忙通知村民准备。 村民们刚刚还欢喜着,一下子又沮丧起来。巨鹿帮众早已把各家东西搜刮干净堆放一处,倒不用各自收拾。刘老汉指挥众人带足食物和水,向后山山洞中躲藏。 忙碌中,杨破云瞥见先前那少年正在指挥一众儿童,十四五个孩子被安排的井井有条。他便叫住刘老汉问道:“那孩子好像会些武功,不知是谁教的他。” 刘老汉道:“杨大侠说的可是巧姐吗?” “巧姐?怎么,他是女孩吗?” “是啊。这孩子自小聪明伶俐,又爱扮作男孩打扮。因此在那日匪贼绑架村中妇人时逃过了一截。说起来也是可怜,她父母死的早,只有一个奶奶自小带着她。要说武功吗,也没见孩子练过。倒她奶奶年轻时候可厉害的紧,十几个山贼都不是对手。” 杨破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刘老汉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杨大侠,我有个不情之请。” 杨破云颇为无奈,又一次把刘老汉搀扶起来,道:“老丈快快起来说。” “我们刘家村还有些女人被他们掳走,先前一个匪贼说囚禁在武昌城外码头上。我有一个儿媳有了身孕也在其中,我老头一生辛苦,儿子也走了,临死之前就这一个念头,还请杨大侠仗义出手,救救她们。” 杨破云道:“这事不用老丈交代,我出城第一件事便是去救他们。只是不知夕月,哦就是卢大人的女儿是否在她们中间。” 巧姐突然远远答道:“大哥哥,你说的那位姐姐被他们拉走了!” 杨破云急切问道:“小妹妹,快过来与我细细说。” 巧姐向那群孩童说道:“你们就在这里站着,莫要乱跑。”便快步跑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拿给杨破云看。杨破云一见之下,泪水忽地涌满整个眼眶,强忍着才没落下。那是当年他随贺云暖西征之时,从青海带回原石做成的玉牌,是卢夕月十六岁时,他送她的生辰礼物。卢夕月异常爱惜,寻常人连碰都碰不得。却不想如今又回到了自己手中。细看之下,这玉牌中间被摔了一道深深裂缝,内里也起了一大块白棉,不知这主人受过什么样的罪,更不知现在何处。 那小姑娘一边落泪,一边道:“大姐姐肚子里有孩子,他们便带到我家,让我奶奶伺候。她趁没人时给了我这个玉牌,说如果你来找她,就把这玉牌给你。她想对你说的话,都在这玉牌里面呢。” 杨破云心中五念杂陈,原来卢夕月一直在等自己。她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道:“后来呢?” 小姑娘泣不成声的说道:“后来他们逼问姐姐烧饼藏在什么地方了,姐姐说不知道,他们就……他们就…” “他们就怎么了?” “他们割掉了姐姐的舌头,还扎瞎了她的眼睛。哇……,我奶奶去帮她,可是她年纪大了,又有骨病,打不过他们,被他们吊起来打死了。” “今日被打死的那老太婆,就是巧姐的奶奶。”刘老汉叹息说道。 杨破云顿觉天旋地转,热血直冲头顶,心脏陡然一阵抽动,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便在支持不住时,体内的善护功真气立时运转,紧紧护住心脉,他脑中打开一丝清明,急忙盘腿打坐,好不容易才将周身沸腾的鲜血压制了下来。 “巨鹿帮、巨鹿帮,我杨破云定要将你们全部斩尽杀绝。”杨破云咬紧嘴唇说道。 他从怀中取出一根拇指般大小的烟花递给巧姐,道:“小姑娘,你到场子中间把这花炮点了。”巧姐依言,走到场地中间,将那号炮点着,后一颗明亮的蓝色焰火升上天空,虽是白日,依旧闪耀许久方灭。他对刘老汉说道:“刚才燃放的焰火是一个信号,会有丐帮的朋友接连传递出去,若是附近有我江湖上的兄弟,一定会赶来助我。到时候你跟他们说明我的去处,请他们帮助保护你们。我现在出发,最早明日便回。” 刘老汉点头让杨破云安心去救人,自己安排乡亲们做些善后的事宜。 杨破云离开刘家村便一路疾驰,未及三个时辰便到了江边码头。此时天色逼近黄昏,船上都相继挂起了灯笼,唯独一艘大船,虽已经升起了桅杆要出行,舱内却黑漆漆一片。他将马儿拴下,几个兔起鹘落跃上船尾。向内一瞧,舱底横七竖八的躺满了被缚的女子。 几个彪形大汉正在船头与人交接,完毕之后大手一挥,船便慢慢离港出发。 杨破云看那船已驶离港口正顺流而下,便从船尾一跃而出,几刀便解决了巨鹿帮的看守人员,只留下两个掌舵的船夫。他将那船女子救了下来,逐一看去,里面果然没有卢夕月。他向众女子说明来意,其中一知情女子告知他,妇女都分作了两拨,他们这波未有身孕的要被运到出海口换大船运往西洋,而已有身孕的则不知被巨鹿帮运到了何处。 杨破云心中合计,这帮女子决计不能留在城中,更不能送回刘家村。他看那掌舵的似是个老实人,便说道:“你可知此处向下五百里外的石龙山?” 那舵手连连点头,有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里面空无一物,不但牙齿被打掉,连舌头也被割了一半。却也是被巨鹿帮谋害的可怜人。 杨破云道:“你顺江而下,到了石龙山便停船等候。”那人急忙点头。 他又向那知情女子道:“我给你一支号炮一封书信,你到石龙山附近时便对天燃放。到时会有人前来接应,你便把书信给他们,说是杨破云让你们来求救的,他们便知道了。”众女子千恩万谢随船离开。 杨破云安排妥当直奔琉璃楼救人,也不知是天意如此还是有人安排,正碰上巨鹿帮公子鹿安设宴款待山海白龙魏武侯,二人一场对决,纠缠了一生的宿命便自此便拉开了序幕。 第12章 三义重相聚 刘老汉并没有躲进山洞中,他一直站在村子垭口处,眼睛盯着远处,终于在东方泛起鱼肚白色、朝阳方要探头之时,看到了杨破云和他的马出现在远方。 杨破云心内满是愧疚,他若是再快一些,就能够在天下好落刀之前赶到,就能够了了刘老汉最后的心愿,可是世事往往不如人意,他救了所有的人,却唯独没有救到最想救的人。 他将鹿安一把提起,扔到祠堂里,奇怪的是那鹿安不知为什么真的很“安”,一个人找了个干净地方悄悄坐了下来,还对杨破云说道:“我知道的很多,你不能打我,不能饿着我,我观察下情况后会一点一点告诉你。” 若不是真相摆在眼前,杨破云很难相信这没有一点骨气的粉嫩公子,竟然是武林赫赫有名的魔头鹿饮的儿子。 鹿安却不管他如何看法,只是自顾自道:“你可以绑住我,但不要太紧。放心,我不会傻到要跑的。” 刘老汉却不吃他这一套,看杨破云绑来一人,虽不知道什么来头,但料想不是什么好人,拿起麻绳结结实实的捆了个五花大绑,那手法甚至是做过锦衣卫的杨破云都叹为观止。 鹿安被捆的难受,鬼叫道:“老爷子,你是做啥的?捆这么紧?” “哼哼,我年轻时候是抓野猪的好手。现在是老了,捆不动了。” 鹿安道:“要不你松开一些,我马上就告诉你一件事情。” “你先说,说了我就松!” “好,小爷就大气些。我看这情况你们是把村中的巨鹿帮众全杀了,有些本事,不过人太少,绝不是巨鹿帮的对手。” 刘老汉没好气道:“这他嫂子的还用你说?你放心,他们杀来我第一个先杀了你。” 鹿安摇摇头道:“我好歹也算个人质。不过我要说的是鹿饮现下不在武昌,你们还有三五天的命活。若是有救兵赶紧去搬,搬不来大家吹灯拔蜡共赴西天去吧。” 杨破云暗暗推算,石龙山的人要赶到这里,最快也要五六天时间,如果这段时间没有江湖朋友相助,无论是官兵还是巨鹿帮他那个都对付不了。尤其是那巨鹿帮的帮主鹿饮,江湖传闻此人身份极为神秘,之前在江湖上名头极低,所率领的巨鹿帮也不过是武林中的二流帮派,平日里只是做些车马生意,还时常被当地大帮派岳阳门欺压,每月都要抽成上供。 可就在五年前的一天,鹿饮不知是得了什么奇遇,武功陡然大涨,凭一己之力一夜之间荡平岳阳门,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官府不但没有追究,还将所有岳阳门的地盘和生意交给巨鹿帮。 自此之后,巨鹿帮一发不可收拾,当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凡是与他对立的他全部赶尽杀绝,势力遍布南七北六十三省,聚集徒众数以万计。 最可怕的是,江湖许多名门大派都与巨鹿帮有勾连,派遣门下高手任巨鹿帮供奉,共同掌管起漕运、车马、制盐、挖矿等各色生意,甚至还涉足人口买卖、杀人越货等江湖下八门的生意,就连武林盟首武当派也是无可奈何,任其胡作非为。 江湖上有两大情报机构,一个是青楼,一个是丐帮。杨破云所知的这些消息,全是从丐帮哪里得到,绝对没有差错。但有些还不够详细。 “你父亲用的是哪家功夫?”杨破云问道。 “怎么想探底吗?那我告诉你,今日是武当派的太极拳,明日是少林派的伏魔棍,后天说不准就变成了白云山的白云剑法。我反正什么武功都不会,你问我等于白问。” 杨破云知道鹿安在调侃自己,刚要发怒,却不料鹿安抢先一步说道:“你问我的我都说了,你还想怎样?我今日说的已经够多,待我继续观察下,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会主动给你说。对了,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问,但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我知道卢夕月在什么地方。但我现在告诉你,你肯定会杀了我,所以我是决计不说的。只要你安然度过当下的劫难,我一定会告诉你。否则也是白搭。” 杨破云无计可施,心想时间紧迫,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哪里能在这里面听他贫嘴,且先出去安排些事情,待会回来拿刀一架,就什么都招了。 他吩咐刘老汉好生看管,走出茅屋想再观察村中地形。待看到那入村的垭口时,心中有了几分计较。他自言自语道:“若是有我好兄弟在,于哪里布下个阵法、埋伏下机关,定能挡得住那些官军和一般匪贼。” “谁说不是呢。以前叫你学,你就是不学。现在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吧。”后面一人应道 “正是,正是。”杨破云低声叹了口气,忽然心中大喜,转身看去,不是别人,正是他口中的好兄弟。 “萧道仁,你果然来了。” 萧道仁头顶一坨蓬松发髻,身着一身破烂道袍,伸手擤了下鼻涕,没好气的道:“有好事的时候不见你惦记,一到难处就念叨起我来了。我这人怎么就这么经不起念叨,上赶着就来了。” “是啊,这经不起念叨的好像还不止你一个呢。”垭口上面一块巨石之上一人懒散的应道。 杨破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哈哈笑道:“罗森兄弟,你也来了。” 罗森一跃而下,附身拜道:“二哥、三哥,别来无恙?” 萧道仁却一把将他俩搂在怀里,道:“说好日后江湖相见,没想到一转眼就是五年。” 三人抱在一起哈哈大笑,久久不歇,仿佛这世上再没有什么难事能让他们忧愁一般。 -------------------------------------------------------------- 说点题外的话 从动笔写《相见江湖》到现在已经过了6年,全部推翻2稿,大改1稿,耗费精力巨大,到现在总算有些眉目。大概是人在成长,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也有了变化。然而我想写一篇真正的好武侠作品的初心却是一直未变。武侠小说到底该怎么写,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看过许多受欢迎的作品之后,我更加困惑,get不到闪光点。很多人跟我说不要写武侠了,没人看。我承认,现在喜欢看武侠的人相对来说不是很多,看传统武侠的更少。但导致这样问题的原因,恰恰是写作者本身。一些人不用心去想、去写,没有诚意的套用写作公式,剧情逻辑混乱经不起推敲,如何能吸引住读者呢?《相见江湖》绝不能犯这样的错误。我宁愿花大量的笔墨去铺垫好一个场景,只为了能让后面的剧情更加跌宕起伏,更有看头。《相见江湖》现在还是个婴儿,请读者朋友见证他的成长。感谢大家支持。 第13章 道人显神通 故人相聚,分外欢喜。杨破云自回到中原以来,还未与旧友见过,没想到此时一下子来了两个,还都是换过命的结拜兄弟,心中怎能不喜?不由得又想起来当年“君山五义”策马江湖、快意恩仇的旧事。 萧道仁对杨破云戏谑一笑,道:“当年我算定你命犯天煞,今生今世劫难不断,想必这五年你过的不易,说说是怎么活下来的?!” 杨破云朝他肩膀重重一推,道:“我真是怕了你,算得真准。我曾数次逢险,一度以为今生就这么完结了。” 萧道仁道:“今生听上去很长,可与一转眼有什么区别呢?” 罗森两手推开二人,道:“尽说些不着调的话。这村周围围着近五百个官差样的人,是什么情况。” 杨破云便将刘家村之事简略说出。罗森越听越是皱眉,向杨破云道:“官府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巨鹿帮和山海游骑却是棘手的很。” 萧道仁也点了点头,道:“巨鹿帮帮主鹿饮的武功,我们三人合起来也不一定斗得过,何况再加上山海游骑,那可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汉。” 杨破云道:“形势危急,所以我才放号炮召集江湖上的朋友帮忙,想不到你们两个竟然就在附近。” “我们两个在附近?谁闲的没事跑这里来转悠!十天前差丐帮传信的人不是你吗?”萧道仁惊异问道。 “我却是十五天前收到的信息。”罗森也应到。 “有问题。我自进入中原以来,也有人一路指引我追赶卢靖秋到了这里。而你们分别在不同时日收到信息,看来是有人有意为之,叫我三人同时聚于此地。”杨破云道。 “正是如此。背后传信之人对我三人行踪了如指掌,却又不敢现出庐山真面目,极有可能是想得渔翁之力。”萧道仁道。 “我本就是奔着救卢夕月而来,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总是帮助了我。而且从当前形势看,对方虽然不一定是我们得朋友,但绝对是巨鹿帮的仇敌。”杨破云顿了一顿,又道:“不知道大哥会不会到这里?” “大哥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我连方位都算不出,别人怎能找到他?”萧道仁摇了摇头道。 杨破云略有些失望,想到当前刘家村处境,他马上又问道:“你二人是布阵行兵得行家,若要抵御来犯之敌,这垭口处可否设下机关和阵法?” 罗森道:“这垭口处本来是一处极好得埋伏之地,可我们人少,也没什么东西,做不了那么多机关陷阱。” 萧道仁微微一笑,道:“无妨。我听闻刘家村中还有些村民,我新作了一套阵法,正好实验一下。” 杨破云道:“村中剩下得可都是老弱病残,能行吗?” 萧道仁道:“虽是老弱病残,但能开山凿石,有这样得力气应该可以。” 杨破云赶忙差刘老汉去洞中叫些尚有力气的人出来,刘老汉领命而去。半个时辰之后,一百来号人全部跟了出来。 刘老汉向杨破云道:“我就想叫几个还能行的,可他们听说要跟匪贼干,就全出来了。” 巧姐儿越众而出,向杨破云道:“我奶奶给我讲过,你越是胆小怕事,就越有人过来欺负你。以前我们不反抗,是没有希望。如今希望来了,我们就要和他们斗到底。” 杨破云点了点头,向众人道:“前面跟大家说的不太清楚。我再向大家细细介绍下。我姓杨名破云,乃是东林武宗贺云暖大弟子。江湖上有个外号叫做‘九段刀’。”众人“哦”了一声,显然没听过。 “这位小道士名叫萧道仁,江湖人称神算铁版,乃是云门山紫虚真人的关门弟子。”话刚说到此处,众村民齐声惊呼起来,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着肖道仁。 原来这紫虚真人并非一般的道人,而是天下道门掌教。民间相传紫虚道人早已位列仙班,能升天入海、会行云布雨,几次返老还童,修成不死真身,不少百姓甚至都在家中供奉。 如今杨破云说萧道仁是紫虚道人的弟子,你叫这些村民如何不惊。村民们半信半疑,眼巴巴看着他。萧道仁微微一笑,唱道:“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云来!”众人见萧道仁向天空一招手,晴空之上四方阴云陡起,快速汇聚到众人头顶。漆黑的乌云越压越低,直向众人头顶盖下。云中雷电轰鸣,几条金龙若隐若现。几个小孩当时便吓哭了出来。 萧道仁随后一挥,喝到:“千变万化,终是虚妄;镜花水月,清明自得。云散!”眨眼之间乌云消散,还是一般的晴空万里。 村民炸了锅,见到真神仙降临,纷纷跪了下去。肖道仁道:“都快快起来。” 村民还那肯起来,肖道仁又道:“你们抬起头来,看我身后。”众人依言抬头,登时吓得站起来便要逃跑。刘老汉清清楚楚看到,那肖道仁身后,竟然站着一只青面獠牙的巨大恶兽,那巨兽血盆大口一张,嘶吼一声,便跳入云霄不见踪影,只唬的他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倒在地。杨破云、罗森三人相视一笑,心道:“这道士又用幻术骗人了” 萧道仁对村民道:“你们不必害怕,刚才只不过是些障眼法而已。相由心造,境由心生,你们刚才所见的越是恐怖,就说明你们心里头越是害怕。” 刘老汉擦了擦大汗淋漓的额头,惊吓过之后,反而安定许多。他高声喊道:“大家不怕,我们有仙长在此,什么样的事都能转危为安。”经他一安慰,众村民也都定下心来。 杨破云又指着罗森道:“这位也是我的结义兄弟,姓罗,单名一个森字,江湖人称白翎箭。” 一名村民问道:“这位大侠又有什么神通?” 罗森欠身答道:“我除了射箭看的过去外,什么都不太行。” 众村民哪里肯信,杨破云笑道:“众位不必着急,后面免不了血战一场,大家到时便知道了。” 巧姐忽然上前一步,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君山五义,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是大侠客、大英雄。 第14章 山雨欲来时 罗森心中惊奇,这偏远山村中的小姑娘竟然知晓江湖上的见闻。“小妹妹,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巧姐儿却反问道:“你怎知我是女孩?” 罗森道:“你虽然装扮做男孩的样子,可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如此清秀的男孩?” 巧姐道:“你不要骗人,大哥哥都没看出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快说快说。” “大哥哥?” “就是我了。”杨破云挠了挠头。 “好吧,看在你大哥哥的面子上我就告诉你吧。男人说话和女人说话是不同的,即使你嗓门压得再低,学的再像,骗得了其他人,却骗不过耳力好的人。” “我知道了。就像蝴蝶煽动翅膀,他们都听不见,我却能听得见。” 杨破云、肖道仁、罗森一听之下既惊又喜。想不到这小山村中竟然有根骨如此好的苗子,若有良师引导,必定能成大器,心中都暗暗有了盘算。。 那小姑娘却不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自顾自说道:“我奶奶曾给我讲过君山五义大战吸血老魔的故事,所以我知道。”刚说到这里,便又说不下去,哭了起来。 杨破云一边擦拭那孩子的泪水,一边向肖、罗二人道:“这孩子的奶奶被巨鹿帮的人害了。” 二人叹惜的摇了摇头。肖道仁看看了天色,向杨破云道:“时间不早了,需抓紧一些。” 杨破云向众人道:“刘家村乃是一处天然的易守难攻之处。进村之路只有一条,村口狭窄两侧的小石山便是我们埋伏的好地方。待会请刘老伯寻二十名手巧的人,随罗森去布置机关。其余男子每人寻刀具一把,到此处集合。所有女人收集村中饮食和能用之物集中到祠堂。小孩子就归巧姐儿管着,不要乱跑。大家可听得明白?” 众人七零八落的点头称是,三人无奈的对望一眼,各自引着人去做准备。 刘老汉一招手,说道:“女人们都跟我找东西去!”便领着一众女眷挨家挨户搜罗东西了。 巧姐儿拿根竹棍把一群小孩召集到一起,都赶到祠堂里,拉着他们端正的的排好坐着。有几个小孩子不太听话,吵嚷着出去玩。她一根竹棍朝头敲下,那几名孩童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哭声一起,其他的孩子也莫名其妙的跟着大哭起来,顽皮的甚至已经开始在地上打滚了,屋内乱作一锅粥。 巧姐知道外面大人们都忙着做抵御外敌的准备,绝对不能让这群孩子乱跑。正在无计可施之时,却瞥见屋角里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条的鹿安。 虽然她不知道鹿安是谁,但从刚才杨破云对大家说的话中,她听出这个油腻公子一定不是个好人,多半和杀死自己奶奶的恶人们是一伙的。想到奶奶的惨死,小女孩的小怒火一下子升腾起来。她拿着手中的竹棍,朝鹿安头脸一阵乱抽,打得鹿安呜呜喊疼不迭,脸上也出现了几根红色血条。抽打几下后,那竹棍便断了。她四处张望看到门边拄了根手臂粗的棍子,于是双手抱起,对着鹿安屁股一阵疯打。 虽然巧姐儿年纪不大,但那鹿安是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打,只顾着抱头求饶。那巧姐儿打得累了,便扔下棍子。恶狠狠的望着那群孩子。却哪里还有一个敢哭,早已都乖乖的挤在一起。 罗森领着十几个人分别上了垭口两侧土坡,看那上面树木茂盛登时有了计较。 杨破云和萧道仁则带着四十几个男丁到了大槐树下的那片空地,让大家围成一个圈子站着。大家哼哼唧唧、拉拉扯扯的站了一个瘪圈子。 有的弓腰驼背、有的溜肩抖腿。这群乡下老农干活的时候倒还是利利索索,可真要与人搏斗哪有半分的战斗力可言。 “咻”的一声九段刀出鞘,一圈农夫纷纷“哇哇”怪叫起来,有人摸头、有人抱着膀子、有人扶着腰,却是杨破云看不下去,拿刀背一人给了一下。 杨破云问道:“疼是不疼?” 众人纷纷道:“疼啊,疼死了!” “知道疼就好!如果我是巨鹿帮的人,你的胳膊现在已经断掉了;你的心脏,早已被戳穿一个窟窿;而你们几个,身首异处、被斩做两截。”其余人等或是脸色煞白、或是大汗淋漓,大家都被杨破云的话吓着了。 人群中有一人低声说道:“杨大侠你武功高强,可是我们做惯了农活的,哪里是他们那些会功夫的对手呢!” 杨破云道:“看你身材也算是魁梧,年轻时候打过架吗?” 那人道:“自然打过啊。我年轻时候除了打不过刘老头和巧姐奶奶,其他我还没怕过谁呢。” 众人纷纷看向这个臭不要脸的男子,清一色给了他一双白眼。 杨破云道:“武功这个东西,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江湖人称我九段刀,自然是以九段刀最为拿得出手。今日我便将这刀法前三刀传与各位,习的熟练便足以与巨鹿帮的那一众外强中干的盗匪相抗了。” “可是,我们能学会吗?时间这么短。” “会与不会一学便知。这三势刀法分别名为雷霆落地、魁星穿云,铁马秋风。是不是很难记?简单来说,就是砍、刺、挡。先看第一式,砍杀式。” 杨破云右手挥刀,对着发问之人脖子斜砍下来,待刀锋触及肌肤之时迅速收住。那人吓得抱住头蹲到地上。杨破云收了刀,问众人道:“会也不会?” 众人纷纷诧异道:“就这么简单?当然会啊,四五岁得孩童都会啊。” 杨破云在心中微微一笑,这看上去的简单一砍,自己当年足足练了两年,挥刀六百多万下才得以练成。九段刀法学形易、会心难。同样是自上而下的一刀,内中却是大有玄机。便如同李白做一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便可传颂千古,若由高力士做来,便贻笑大众了。这些村民自然不会懂得这些道理,自己本来就想鼓舞他们士气,见已初步达成目标,便继续说道:“有谁人愿意试上一试?”。 人群中走出一个五十几岁的老者,向杨破云说道:“少侠,我是个砍柴的,平时也经常挥刀,你这一招老头还是学得来的。” 杨破云点了点头,将九段刀递上,那老汉双手刚接过,却不想身子一下沉了下去,气喘吁吁道:“少侠,你的刀怎么那么重?” 第15章 聊发少年狂 杨破云道:“这把刀重二十九斤,乃是我师贺云暖成名兵刃。刀名九段,与刀法名字相同,最能发挥九段刀刀法得威力。” 话音方落,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却是那刘老汉率领一众农妇带着各式各样的物事靠了过来。打眼一看,有杀猪刀、砍柴刀、铡刀、菜刀、镰刀,唯独没有一把真正的刀。 “杨大侠,我们找遍了村子,凡是带刀字的物件,都找来了,你看看能用吗?” 那老樵夫一眼便瞅见自己的打柴刀,急忙上前抢在手上掂了几下,说道:“老伙计,还是你最好使!” 杨破云心道:这里也只能找到这些了,好在都是村民平时用惯的,手上不生。九段刀法本来就是重意不重式,只能将就了。 于是朝大家说道:“大家都自己寻个合适的器物,我们再来练习吧。” 众人纷纷上前,挑来挑去后,拿镰刀的最多,其次是拿菜刀的,最后竟然还有两个拿扁担的,反倒是剩下一把杀猪刀没人要。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那杀猪的被抓走了。 杨破云看那一众农夫拿起镰刀不住挥舞,心想这镰刀做兵器虽然奇怪,但也不是不可。江湖上奇门兵刃颇多,使用巧妙反而会收得奇效。于是也拿了一把镰刀在手。问那农夫道:“你们平时是如何使用这镰刀的?” 那农夫道:“这个简单啊。平日里稻麦熟了,我们弯下腰去一手抓住穗头,一手握住镰刀从根部向内猛拉,再回头放到身后。这一把稻麦便算是割下来了。”这农夫一边说着,一边比划。 杨破云仔细看那农夫的架势,倒似是和九段刀回杀式有些相似之处,便对着那那拿扁担之老汉说道:“哪位大哥,请你过来打我一扁担。” 拿扁担的老汉“啊?”了一声,伸着脑袋张着嘴,一副请杨破云再说一遍的样子。杨破云只好耐着性子道:“你来打我一扁担,用力打。你若不用力,伤的可是你自己了。” 那汉子想到刚才砍在后脖颈上的那一刀背,哪敢不用全力,双手高举扁担,垫着小跑冲向杨破云,当头便狠狠砸下。 杨破云看这一下子力道十足,心道有这把力气便好练习了。于是直直迎上前去,身子向前一探,手中镰刀拦腰便是一斩,刀头朝穴道打了一下。那汉子双手登时没了力气,扁担失了准头砸在一旁石头上。 杨破云向众人道:“你们看清楚没有?” 众人有的摇头有的点头。 杨破云看那太阳已经快到西山,马上便是黄昏,心道这样子不是办法。如果预料不错今晚官府和鹿饮的人马就会杀来,实在没有太多时间。 想到此处,索性就将“砍”、“刺”、“挡”三式,再加上“回”一式,用镰刀使了出来。虽然怪异,但他稍加变化,倒是也流畅简便。 那九段刀法本来就是集天下刀法大成后返璞归真的极简招式,入门及是简单,这些农夫无一个是练武之人,便似白纸一般,学习起来反而容易的多。 众人依样画葫芦跟着练习,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已经像模像样。杨破云见大家学的快速,便要求大家使得快些,用力大些,目光毒些。于是那大槐树下一众老农虎虎生风的挥舞着镰刀,惹得老妇们怪笑连连。 那刘老汉也觉得滑稽,心中更是没有底气,走到杨破云跟前问道:“杨少侠,不是老朽不相信你,这帮人就在这里练习这个,可管用吗?”杨破云道:“管不管用明日就见分晓。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大家失了锐气。” 他召集众人团团坐下,道:“众位乡亲,我知道大家害怕巨鹿帮的人,也不会觉得我临时教给大家这四招刀法能有用处。但是大家为什么还会去练习呢,是因为我们还有希望。” 杨破云“刺啦”一声扯开自己胸前衣服,露出伤痕累累的半个胸膛。那无数伤痕中,心口那一个拳头大的凹陷甚是让人惊骇。 他指着那个伤疤道:“我曾被人用十字枪穿体而过,钉在贺兰山的悬崖上曝晒等死。乌鸦落满身上,不断啄食骨肉,虫蚁钻入经脉,蚀骨钻心的疼痛。就是那样,我苦熬了三天三夜,终于等到了一场大雨。喝了几口雨水,恢复些气力,自己拔掉身上铁枪,坠落于悬崖之下。幸好那雨下的大,山崖之下集成一个小潭,我才得以生还。九死一生这样的词,根本不足以形容我这半生的飘零。我想跟大家说的是,无论我们多么无助,多么弱小,我们自己一定不能退缩,不能放弃,要给正义一些时间。” “好,好!”人群中掌声雷动,大家热血澎湃,挥舞着镰刀道:“我们这一辈子本分惯了,从未想到还有机会能够跟着大侠大干一场,能活的像个人的样子。拼了,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 “死不了,死不了。这人世上的事情,但凡有因必有果,有立必有破。山穷水尽之时,便是绝处逢生之日啊。” 萧道仁一边说话,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图册递于杨破云。展开来看时,那第一页上中间绘有一黑一白两条鱼儿,周边是天干地支、五行八卦的符号,还连有不同颜色的短线。 杨破云大概认得这是一幅阵法图,但却看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萧道仁道:“此阵法名为双鱼阵,是我参悟天地间阴阳变化,找寻自然之力时,灵光一现想到的阵法。阵分阴阳两部,各有一阵眼。阳部阵眼负责对阵克敌,阴部阵眼负责策动阵法,只要按我说的来,阴阳互生万般变化,威力非同小可,区区一个巨鹿帮又何足挂齿?” 他将众人带至入村的垭口处,只见地上堆砌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石堆。正要询问,萧道仁主动说道:“这里有十八堆石头,你们每人寻一个站过去。” 大家刚刚站定,便看到垭口山坡上燃起浓浓的烟尘,一个巨大的旗帜立了起来。 “罗森发的信号,人来了!” 第16章 林木成兵戈 杨破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来的倒是快啊。”他沿着垭口石坡轻身而上攀上大旗对侧山顶。远远望去,五里之外灯火蜿蜒,杨破云心中破口大骂,夜晚奇袭最忌灯火,这帮人堂而皇之打着火把前进,轻而易举的就能被看出人数、行军速度、以及阵型凌乱程度,简直比通风报信还可怕,难怪大明朝边境烽火狼烟不断,若是边关的兵士也是这种样子,怎能不招四周狼顾? “一共三百人。行军速度很慢,军阵涣散,瞧样子应是地方守备军士。”罗森在垭口对侧石坡旗下喊道。 杨破云向罗森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身后那杆大旗,上绣一只振翅雪鹰,威武霸气。 “五弟,这上面就交给你了。” “三哥放心。” 杨破云从十丈坡顶纵身而下,稳稳落到地上。萧道人已经将村民安排妥当,每人站定一个位置。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取出一粒黄色丸药,递给杨破云:“这粒玄灵丹你先吃下,待会阵法启动,我怕你内力跟不上。” 杨破云接过来吞下,道:“你这是要把你师父的老底都败光啊!”丹药入体,百脉通畅,丹田中的真气便似一头怒兽,若不是压着,早已怒吼而出。 他高声唱道: “两怀杀生剑,一意九段刀。 白羽破惊风,拂尘定狂涛。 朝踏昆仑土,暮揽长江韬。 丹心参天地,侠义照九霄。 哈哈哈哈。”笑声在旷野中绵延,震的山中夜宵扑棱棱飞起。 那大队人马越来越近,仔细看去,却分为三队。最前一队打着火把,身着军服,人数最多。后面紧跟两队,一队骑兵身着重铠,约有二十余人。另一队服色混杂,兵刃各异,各个凶神恶煞一般。这队中间是一个八人抬的巨大轿子,也不知里面坐了什么人。 杨破云一看便知,除了地方守备军士,巨鹿帮何山海游骑竟然也一起来了。 地方守备军最前头是一个穿着官服的人,正是武昌城的刘知府。那日杨破云大闹琉璃楼,这刘知府吓得尿了裤子。后面查得杨破云奔刘家村而去,生怕刘家村之事败露,一面急报巨鹿帮,一面向魏武侯求救。自己则整点人手准备报仇。 魏武侯那日与杨破云一战未讨到便宜,心中很是不快,身上又有魏奉朝的命令,便答应跟刘知府一同“讨贼”。但他对刘知府勾结地方豪强欺压百姓之事也并非一无所知,更不愿与地方守备军这一帮乌合之众一起作战,临行之前早已安排,山海游骑只是观战。至于和杨破云乃是私仇,他一人解决便可。 刘知府押着队伍到了垭口外的小桥,正要入村。忽然半空中传来一声尖啸,紧接着便是“嘭啰啰”“喀喇喇”的响声从上面传来,他抬眼一看,自家军旗旗杆折断正往他身上砸下,慌忙翻身下马狼狈躲开。 这一箭乃是罗森所射,他见对方来势汹汹,便抽出一支带有洁白尾翎的箭,对着那军旗射了出去。那箭如白鹤一般携风雷之势离弦而去,穿过中间那一段不可思议的距离后正中旗杆。虽然隔了百余丈的距离,却在黑夜中一击命中,不仅射断了旗杆,还余势未消,深深钉入地下。 “有埋伏,有埋伏。”队伍顿时慌乱起来,一个个士兵抱着头左顾右盼,却看不到这箭从哪里射过来。 “三哥,这箭好厉害,不知与你相比又如何呢!”魏武侯向一个身边一个四十几岁的汉子问道。 “我的箭从来不会浪费在旗杆上。”那汉子颇有深意的一笑,又道:“小侯爷,你看对面石坡上的旗子。” 魏武侯循着看去,只见村口处的一侧石坡上燃起了火焰,一枚绣有白鹤的大旗在火光中招展。 “神羽营的人怎么在这里?” 那枚招展的旗子,正是神州四大营之一神羽营的大旗。为抵御四周强敌,早在成祖之时便抽调天下兵马精锐,组成东西南北四个大营,分别为神策营、神羽营、神武营、神机营。这四个大营世代镇守四方,兵强马壮、战功显赫,四大营营主均是世袭,直接听从皇帝调派,无论在朝廷还是在江湖都是巨大的实力存在,便是阉党也不敢随意轻视。 尤其是神羽营,负责抵抗西北鞑靼,平定地方叛乱,从来不干涉中原的事情,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小侯爷,我们静观其变。”一个带着面具但唯一没穿铠甲的人对魏武侯轻声说道。 魏武侯点了点头。 地方守备军士领头将领显然也看到了那山头大旗,急忙寻着趴在地上的刘知府,将情形报知。那刘知府一听是官军在驻守,登时挺起了腰杆,大声道:“什么狗屁神羽营、鬼羽营的。作乱的乡民就在前面村中,你们还不给我冲进去缉拿。若是跑了贼人,内相追究下来,一个都跑不脱。” 那将领无计可施,只得硬着头皮号令众人向前硬闯。入村小桥狭窄,军士七零八落的拥挤着上前。山头忽然大喝一声:“放箭!”如飞蝗一般的箭矢破空而至,刚过河的兵士纷纷中箭。那守备军将领也是上过战场之人,知道对方用的是《孙子兵法》中“渡河未半,击其中流”的计谋,要破此招只能硬着头皮顶上。于是拔出长剑大声吼道:“众军听令,极速进攻,不得后退,违令者斩。” 他方举起长剑,罗森早已看到,一箭将他头盔射落,他“啊呀”一声丢掉长剑,奔跑到士兵之中。 “小侯爷。那山上只有一个人。”那“三哥”说道。 “我也觉得怪异,可是既然没人,这箭都是谁射的?” “小侯爷请看。”三哥递上一支从地上捡来的“箭”,众人一看哑然失笑,竟然是一根竹篾。 “对方利用山上竹子和树木的反弹之力,提前作了机关,是不是?” “三哥”点了点头,却又道:“是这样。但此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非常困难。可以断定对面有一个深谙箭道的高手。” 魏武侯又点了点头,道:“越来越有意思了。我就说内相不会平白无故给我安排这样一个简单差使。我到要看看对面到底还有什么花样。” 第17章 双鱼陷巨鹿 以树木、竹子反弹之力布下弓箭机关,确是罗森想出来的妙招。但这需要极巧妙的手法,耗费功夫也是巨大。因为时间有限,做不了许多,只能起到疑兵作用。一阵“箭雨”过后,虽然骗不过魏武侯,但足以吓阻那群窝囊的守备军了。 刘知府混乱之中找不到领头将领,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身后喊杀之声传来。原来是巨鹿帮一众凶神恶煞正在疯狂砍杀溃逃的兵士,方才稳住阵脚。 那一众兵士鬼哭狼嚎的被驱赶着过了石桥,幸好此时箭雨停住,周围开阔,便四散开来各自找地方抱头躲下。巨鹿帮众人继续驱赶兵士向村口冲去,一队胆大的刚冲了进去,忽然间天昏地暗、血雨横飞,立即哭喊着退了出来,缩在地上大喊大叫,任凭责打也不敢再上前。 魏武侯诧异的向那村口望去,月光之下,几十个石堆旁各站着一人。最中间是一个道士,另一个却正是杨破云。除此之外并无什么可怕之处,他想不到那些士兵为什么如此害怕,便向那戴面具之人问道:“独钟先生可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独钟先生点头道:“我们低估对面了,看来还有不少高人啊。” 他指着那乱石堆说道:“众位看那是什么?” 那使巨斧的汉子道:“一堆乱石头啊!” 魏武侯、“三哥”等人也纷纷点头,而一个普通军士却一脸茫然的盯着看了半天。 独钟先生问他道:“你看是什么?” “报军师,村口处一团黑气围绕,我看不清楚。” “哈哈哈哈。你看不清楚就对了。那前方石堆并非随意排列,而是一个阵法,布阵之人更似会施展些幻术。对功力高或者意志坚定之人来说没什么,看到的不过几堆石块而已。但是功力稍差或心志不坚定之人,则只能看到一团黑气。先前哪些军士被刚才的箭雨吓破了胆子,心志最是脆弱,在他们看来那里面不是恶鬼,便是猛兽了!” “天下竟有如此神奇的战法?若是能用到战场上,岂不是无敌了吗?”魏武侯问道。 “侯爷想的原本没错。历史上也是有先例的,传说唐时兵马大元帅樊梨花平定西北,用的就是撒豆成兵、移山倒海之术。其实便是阵法加上幻术,将突厥士兵惊吓的失去斗志。” “既然如此厉害,为什么历代兵家都不用呢?” “要布此阵须有两个条件。一是会奇门遁甲,二是能施展幻术。会奇门遁甲之术的人本来便少之又少,能施展幻术得更是没有几个。最难的是要催动这么大的幻术必须要有极高的修行,可不是修炼内功这么简单。战场上的人成千上万,又早都看破生死,除非有大罗金仙的法力,否则毫无意义。” 魏武侯方才明白,想了想忽道:“当年诸葛武侯布下八阵图,即使无人驻守,也能将陆逊困在其中。我想即使抛开幻术,这阵法应该也能用的。” 独钟先生点了点头,道:“小侯爷,待会我细细观看他那阵法,若是学成了便安排游骑操练。” 便在几人说话间,巨鹿帮帮众已经怪叫着冲进双鱼阵中。 萧道仁大喊一声“起阵”,便闭目盘坐下来。杨破云催动丹田,只觉得周身气道都打了开来,眼前一阵恍惚,忽然看到前所未有得景象。他一个人便似是生了十八双眼睛一般,周围每一处角落、每一个人都瞧得异常清楚。那二十几个农夫眼神也突然凌厉起来,一个个都抬头挺胸拉起架势,便似变了人一般。 巨鹿帮众将近百人,而阵法中连同杨、萧不过才二十人而已,按理说是绝对的人数压制。可巨鹿帮众杀阵中之时,却发现并不是那样一回事。 他们只看到四面八方镰刀和各式各样得兵器不断袭来,白森森刃光闪耀在阵中,吓得帮众惊慌失措,每每要闪退之时,却总和同伴撞到一起。更要命的是,那一众农夫不但力气巨大,而且动作非常迅捷、狠辣,不一会便有几十人丧命。 剩余的帮众,却是有些真本事的,但也只是勉强抵挡而已,很难再支撑下去。 独钟黄观瞧一阵后,道:“原来如此!” 魏武侯问道:“先生可是看出些端倪?” 独钟黄点点头,道:“侯爷,我们玄门中人平日里泄露天机太多,总有些五弊三缺。今年春时,我曾占卜一卦,三年之内,独钟黄必有一场大劫。若是离去,眼前这道人可顶替我。” 魏武侯刚要开口,却又止住。思忖后道:“若先生有事,我山海游骑威势必将去半。” 独钟黄没有回应魏武侯,只是对所有人道:“众人听令,给我看好哪位道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需力保他的安全。” 众人齐声答应。 独钟黄方解释道:“这阵中看似有二十人,实则只是借了十八具躯壳、用了两人的力量。” 魏武侯道:“莫非便是这杨、萧二人?” 独钟黄道:“正是。道家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这阵法即由阴阳五行相生之术变化而来,虚虚实实、假假真真。这些帮众一旦进去,便似是进入千军万马之中,不但要跟对方打,还要提防自己人误伤。更厉害的是,萧道仁似是会移神之术。他以自己的意念为媒介,将十八人的心智与杨破云连在一处,还靠这阵法之力,将杨破云内力注入众人筋脉之中......” “所以这十八个人,就变成十八个杨破云了?”使大斧之人问道。 “是也不是。这些人虽然是得了内力和意念,却因人数多而减的很弱。就好比将一缸米分与一百个碗中盛放,有形而无力。且因本身体质问题,一些招式是使不出来的,如若是强行运使,必定会伤筋折骨。” “我看这些人翻来覆去的只有三、四招。想必是之前已经练习过动作,所以筋骨舒展开了才能完成。若是换了我山海游骑来操练,威力必然无穷。” 独钟黄道:“所以小侯爷要成大事,一定要将这人收于麾下。” 魏武侯摇了摇头道:“我也有此心,只怕不太好办。” 第18章 神箭荡森罗 魏武侯道:“可惜我先前与这杨破云已有过节,这道人既是杨破云的朋友,恐怕有些困难。” 那身背巨弓的“三哥”说道:“眼下正有一个良机。我看这村中都是老弱病残之人,并非那刘知府说的匪贼。杨破云这人在江湖上名声也不错,还有几个结义兄弟并称‘君山五义’,其中就有一个道士和一个箭士,当年在洞庭湖上血战吸血老祖一帮水贼,为朝廷和地方百姓除去一个大患。他们没来由去帮助匪贼作恶,侯爷若是能够查清前因后果,帮他们化解这场劫难,说不定这五义感念恩德,和我等一样从此追随侯爷呢?” 魏武侯道:“可是内相的命令......” 独钟黄道:“内相只是让侯爷护送一件重要东西进京,可并未让侯爷去帮助武昌城内这般蠢货啊。” 魏武侯点了点头,道:“我们且观察下,再说不迟。” 便在这边议论之时,那边阵内却是胜负已分。巨鹿帮众折损八成,剩下数十人仍在勉力支撑,想退却没有去路。刘家村村民也并不好过,所有人都已负伤,小小一块场地之上处处是残肢血泊,异乎寻常的惨烈。 杨、萧二人头顶白气蒸腾,黄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各位供奉,此时不出手,还要等到何时?”那黑色轿子中传出阴森的声音。巨鹿帮阵中各门各派派遣来的高手互相看了看,一个胖大头陀挥舞禅杖喊道:“你们不上,我上。”立时便向阵中冲去。 罗森早已做好准备,一箭便中了头陀手臂。头陀却也是个凶狠角色,怪叫一声折断箭簇,转而向罗森扑来。 罗森无奈的摇摇头,又射出一箭。他前一箭乃是为了警示,故意射中头陀手臂,这一箭却不再留情,朝那头陀面门射到。 那头陀眼见飞箭来到,口中哎呀一声,心道:“不好,老子要上西天见佛祖了。”便急往后一倒,却仍旧慢了一步,箭支刚好从鼻孔中穿过,带着半个鼻子不知飞到了何处。 头陀后面还紧跟着几个不知何门何派的人,罗森也不停歇,引弓搭箭便是五星连珠,五支箭接连射向头先五人。这些各门各派高手并非寻常帮众可比,知道罗森箭法厉害,早早便闪在一旁。却哪里想到,罗森箭法神出鬼没,远看似能避开,到近处时箭矢突然转向、无一落空,虽没有射中要害,却也够他们养上几个月伤了。 山海游骑均是用箭的行家,纷纷喝起彩来,那身背巨弓的“三哥”也是频频点头,却又着急喊道:“小心!”。 罗森只觉背后一股劲风袭来,他急忙翻身避过。却是一个双手带钢爪之人,不知何时绕到背后偷袭了一招。那人身形瘦小、行动极为快速,一抓不成紧逼上去。罗森把手中弓箭一横,当做兵刃抵挡。他本生于善羿世家,最厉害的本事便是箭术,距离越远威力越大,但若是敌人欺身搏斗,这箭法可就不怎么灵了。 但他家族之所以世代昌盛,除了一套“大羿道”的箭术外,还有一套名为“金蛇缠丝技”的绝学,专门应付近身的缠斗。他自小便被告知这保命的技能比箭术更为重要,因此练得极为纯熟。 常言道:一寸短、一寸险。那钢爪是近身武器,连划带抓,极为凶险。但罗森这弓身三弯四曲,还有一根坚韧无比的弓弦,恰巧克制了那钢爪,二人拆了数招不分胜负,紧紧纠缠在一起。 那胖大头陀已然赶到,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吼道:“猴儿仙,头陀来助你!”举起禅杖朝二人重重砸下。二人本是锁在一起,眼看那禅杖当头砸下,急忙分开,禅杖将石地硬生生的砸出一个坑来。 猴儿仙怒对胖头陀道:“死胖子,你这是想砸死我吧。” 那头陀道:“瘦猴精,你要想死佛爷还没那功夫呢。先料理了这放冷箭的家伙再说。” 二人分开左右,攻上前来。罗森双手一抬,两支袖箭分别射出,那二人未想到罗森身上还有暗箭,急忙滚地躲开。罗森岂能容他们喘息,紧跟着扣动机关,袖箭接连射出,纷纷钉进那胖头陀和瘦猴儿的身上上。二人眼看行动不得,便要丧身箭下之时,一柄拂尘当头砸向罗森,却是自巨鹿帮哪里又出来一名黄脸道士。 罗森躲避不及,急忙一个低头,一只弩箭从背上射出,那黄脸道士急忙摆头,弩箭擦着脖子掠过,将一侧血管刺破。而那一记拂尘也硬生生砸在罗森背上,“喀拉”一声响过,机括、铁簧崩了一地,却是后背上的背弩被一下打碎了。 三人将罗森团团围住,那猴精朝那黄脸道士呸道:“妖道又来捡便宜了。我跟他说过数次,他那拂尘看着吓人,实在是没什么用,若是刚才换做单刀,这小子早就一命呜呼了!” 那胖头陀却对那猴精道:“你倒是仗义,让我在前面当靶子,你却是从后面偷袭,害得老子半个鼻子没了。” 那黄脸道士却向那头陀道:“你是活该,那么多人围观谁让你先出头了,你不当靶子谁当靶子?”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谩骂,倒是把罗森晾在了一旁。刚才他硬挨了那黄脸道士一拂尘,虽有背弩替他挡了,但那道士功力深厚,直震的他气血翻涌。若是再正面对上三人,恐怕凶多吉少,须得尽快想法子摆脱他们。 想到此处,他双手连翻,高声喝到:“看箭”。登时之间七八支袖箭劈面向那“猴儿仙”打到。“猴儿仙”行动不便,脚踝上又中了一箭。 黄脸道人一看是机会,拂尘又见缝插针砸到,罗森手肘一抬,漏出一副盘肘弩。 黄脸道士显然比其余二人武功高出许多,也更加机警。罗森刚抬手肘,他就闪在一旁,拂尘反手一挥,将盘肘弩箭尽数扫落。惊魂未定之际,又听到那胖头陀“啊呀啊呀”连声惨叫。转头看时,却见那胖头陀前胸齐齐的插了十数支弩箭,却是罗森在射完盘肘弩后,又提膝发动小腿上的步足弓机括,对那胖大头陀一通狂射。 那头陀胸前鲜血淋淋沥沥的顺着衣角淌下,苦笑道:“背弩、袖箭、盘肘弩、步足机,这他哥的身上到底有多少玩意。” 第19章 一意九段刀 “瘦猴仙”一边拔着脚上弩箭一边问道:“你这废物吃了这么多弩箭还不死吗?” 那胖头陀咬着牙道:“没事,我有童子功护体。这些小孩玩意伤我不得。” “瘦猴仙”大笑道:“你还有童子功护体?你若是死了,便白来这世间一遭了。” 黄脸道士见自己两个兄弟伤的严重,眼中凶光闪现,拂尘横扫罗森面门,罗森提膝喊道:“看箭。”那道人赶忙侧身,却发现中计,哪有什么箭?他以为罗森弩箭用尽,正要攻上,罗森再喊一声:“看箭!”又有七八支更小的弩箭扑面而来。 黄脸道人简直要被逼疯了,心一横便要强攻,却听罗森喊道:“箭上有毒。”心中一惊急忙跳向侧后方,落地之后用手摸下脖颈一侧的伤口,见是一片鲜红颜色,知道又上当了,一边暗自庆幸箭上没毒,一边又恨的牙齿痒痒。 他与那胖头陀、瘦猴仙并称芒砀三鬼,也是啸聚一方的人物,如今当着巨鹿帮及一众供奉的面丢丑,简直是奇耻大辱。生死是小、面子是大,他打定决心要和罗森同归于尽,把拂尘高举,鬼叫一声,便要上前厮杀。 可这股英雄气概只维持了几秒的时间,因为罗森已经将白翎箭搭上弓弦,对准了他。 “再动一步,我这一箭便要射穿你喉咙!” 黄脸道士登时面如土色,问道:“你莫非就是白翎箭罗森?” 罗森点了点头,向对面众人道:“我有一箭名白翎,可行空可穿云,可闭月可落星,可叫人间无不平,换时空,鬼神惊。” 黄脸道人紧紧盯着罗森手中的箭,小心的一步一步向后挪去,边退边道:“原来是阁下。我们三个兄弟只是被邀来助拳,乃是身不由己。无意冲撞阁下神威,不知道能否放我一马?我三人以后退出江湖,永不复出。” 罗森本来也无意取他性命,便点了点头。黄脸道人急忙扶起地上胖头陀和瘦猴仙,向外奔去。那胖头陀还想说话,黄脸道人急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低声说道:“想活命就闭嘴。” 三人退到小桥处仍不停歇,径直向远处逃去,生怕晚了一刻便丢了性命。 轿中之人冷哼一声,道:“没用的东西,平日里把自己吹的如何厉害,还自称什么“芒砀三鬼”,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吓成这幅样子,真是丢我巨鹿帮的脸。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各门派的精英到底是不是和他们一样。都给我听着,今日的事若是处理不好,休想再从巨鹿帮得一点好处。” 此言一出,那些个观战的供奉们再也坐不住了。如今巨鹿帮势力极大,几乎涉足了所有的江湖营生,不少帮派要靠巨鹿帮吃饭,迫不得已也派出帮中子弟供他驱使,大家敢怒但不敢言,都知道巨鹿帮的后台便是东厂,只是这层窗户纸还未捅破而已。 一干人等抖擞精神,各自携着兵器逼了上来。罗森正要搭箭,便听到杨破云朝他说道:“五弟,我来会会他们。”却是那边双鱼阵中一场乱战已经结束,一眼望去,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巨鹿帮的人,十八个村民也倒了大半。 萧道仁也收回心神,悄悄对杨破云说道:“力气省着用,后面更难。”杨破云点了点头,拔出九段刀跨步到了罗森前头。 一个使单刀的汉子带头抢上,与杨破云乒乒乓乓拆了几招之后,被一脚踹飞出去。 “雁荡派的刀法,稀松如此,让阁下打头阵,太勉为其难了。” 话音方落,一柄流星大锤当胸砸到,杨破云翻身闪过锤头,单手抓住绳索一拉,就把那使流星锤的人拽了出来,却是一个瘦高个子。 那瘦高个子没料到自己如此不堪,赶忙松手想要转身逃脱,杨破云向他喊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将那锤头回掷,正中瘦高个子后背。 瘦高个子刚一扑倒,旁边一个使双钩的光头老者和一个赤手空拳的络腮胡子便欺上前来,杨破云右手展刀拦下斜刺里杀出的两把风火钩,左手与那络腮胡子硬拼一掌,善护功应力而动,霎时便卸掉了络腮胡子内力。络腮胡子吓了一跳,不知他用的什么妖术,对掌时便似击向深渊一般,内力虽然发出,但瞬间便无影无踪不知去向。他连起数掌,均被杨破云单掌接住,一样的毫无作用,内心不由得惊惧起来,招式渐渐没了力气。 那老者走的却是狠辣路子,招招不离要害,杨破云单手提刀或封或挡,脚下腾挪闪转,带动二人身形寻找时机。几个回合之后,使双勾的老者已然浮躁,而络腮胡子出掌早已毫无章法,杨破云知道时机已到,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将后背朝向了老者。 老者心中一喜,高喝一声便要下杀招。杨破云大叫一声:“来的好。”一招“反弹琵琶”使了出去,背身挥刀猛力反磕,锁住了双勾,老者心道不好,刚要回拉时,杨破云抢先一步转身一绞,便把双钩从老者手上夺了下来。此时络腮胡子双掌奔袭而至,杨破云怒喝一声:“我教你用掌。”将九段刀插到地上,双掌迎上。 四掌相交,高下立判。 络腮胡子使得内家掌法,全靠双掌内力伤人,如今遇上杨破云,内力被“善护功”迅速卸掉,一点作用也使不出来。 但杨破云那一掌却是极硬的外家功夫,名唤“大开碑手”,一掌下去,能开碑裂石。络腮胡子只觉得双臂筋骨一颤,差点疼的跪倒在地,急忙撤开双掌狼狈退到一旁。 “岭南派的吴老爷子,双钩使得不错,但这不知那门那派的毛脸野人,就太稀松平常了。”杨破云一边拔出插在地上的刀,一边向众人傲然说道。 巨鹿帮众供奉心中一懔,杨破云所说的那个稀松平常的“毛脸汉子”可不是一般供奉,而是威震两广的无极门门主侯四海,是众供奉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一双先天无极掌使得出神入化、克敌无数,今天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杨破云轻易的破了。对杨破云的惊骇,更多了一分。 但谁都不知道,杨破云此时正忍受着巨大苦楚。世上从来没有完美的东西,包括这《善护功》在内。 第20章 贺兰山旧事 贺兰山脉位于宁夏卫与鞑靼国交界处,北起巴彦敖包,南至青铜峡。山势雄伟,若群马奔腾。鞑靼语称骏马为“贺兰”,故名贺兰山。 这山与中原群山不同,山脉西北部是腾格里大沙漠,绵延千里寸草不生,东南部因黄河蜿蜒而过,造就了“鱼米之乡”宁夏卫。一山之隔,气候迥异,一边干旱贫瘠、一边富饶丰美,因此这贺兰山口自然成为历代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兵家必争之地。一旦破了贺兰,便可长驱直下,中原再无屏障可据守。 正因如此,朝廷才在此处设卫,派重兵把手。因为距离中原太远,物资线过长,这宁夏卫与其他地方不同,士兵都是半农半兵、自给自足,和老百姓几无差别,因此战斗力便弱了很多。 此地原本是西夏旧都,自金灭西夏后,党项一族全部斩杀,一度沦为无人区。明朝开国之后,大批民众随军垦一同迁至此处,方才重现昔日的繁荣。 但光明之下,总有阴影。除了各部族势力纷争之外,因此地是丝绸之路重要通道,来往商贾络绎不绝,另一种职业也便应时而生,那便是响马。凡是被响马盯上的客商,一个都别想逃脱。众商户为了保护自己,除了雇佣军队护卫之外,还雇佣一些会武功的亡命之徒全程跟护,这些人也有一个名称,叫做刀客。 杨破云因为一壶酒,也成了刀客。 两年前的那个正午,他正百无聊赖的倚在卫所残破的城墙边上,数着经过的一队驼队数量。若是单数他便进山去杀几个响马,若是双数他就再睡上一天,宁夏的春日风沙很大,这样的天气即适合杀贼,又适合睡觉。 忽然一壶酒递到了眼前,抬头看时,一个蒙面女子正低头看着他。“你不应该一个人坐在这里,若是非得一个人,至少也该有一壶酒喝。” 那是一个年轻的异族姑娘,深蓝色的眼睛宛如静谧的月牙湖,神秘而美丽。 如果算上最后一只怀孕的母骆驼,这队商队一共有二十四头骆驼。杨破云接过酒壶,一饮而尽。 “痛快。走!” “去哪里?” “送你们出山口。” “可是我没有多余的钱了。” “这一壶酒足够了。” 这日,风沙较平时更大,还未到傍晚,便已看不清楚。临到山口,四五个刀客前去探路,剩余的十几人卸掉货物,围住驼队短暂休息。一个首领模样的独眼刀客冲驼队中一人喊道:“阿里木,这次运的什么?怎么舍得出那么多钱,把我们最好的刀客全叫来了。你这些钱,足够收买一个百夫长了。” 阿里木道:“黑鹞子,我是做什么的你还不知道?我运的这些东西可都是见不得光的,雇佣军队不是找死吗?” “哈哈哈哈,这些东西军队想要,响马更想要。你最好没走漏风声,否则我们大家一个也别想活了。最近响马子厉害的紧,听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几个厉害角色,但愿不会遇到。”黑鹞子一边咂摸着嘴,一边又道:“不过这次你队伍里咋有个小娘子,该不会是新讨的老婆吧?” “风沙大,少说话,小心沙子窜了牙。那姑娘是一个搭伙的客商,我瞧她可怜,便带上了。” “客商?哪有女客商跑这条路的,可别是响马子的奸细。”黑鹞子纵身下马,越到女子跟前,便要去掀开她的面纱。他一伸手便被一个胡子拉碴的人捉住,用力一挣,却没有挣开。仔细看时,却是一个刀客打扮的年轻人,他登时警觉起来。 宁夏镇中所有刀客他都认识,怎么从未见过这样一个生面孔。 他果断拔刀,身为一个刀客最直观的感觉:这人定是响马派来的奸细。 可是他的刀竟然没有拔出来,杨破云在他抬手之际,已经按住了他的刀把。黑鹞子是使刀的行家,对手功夫显然在他之上,正要呼喊同伴,杨破云确对他道:“围子有狼,莫生火。” 这是绿林黑话,意思是有埋伏,不要乱动。黑鹞子心中一惊,凝神仔细的听了一听,果然风沙中隐约传来马匹喘息的声音。他看了看杨破云,杨破云指了指那姑娘点了点头,放开了他的刀把。 “他娘的,今日合该倒霉。” 阿里木也瞧见了二人神情,忙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以后运货查清楚,别没来由的运些晦气东西。” 便在这时,马蹄声动,黑鹞子知是探路之人回来了,他心中略觉安慰,多一个人便多一条活命的机会。然而马匹到来之时,众人却惊吓起来。 只见五匹马上各自绑着五个人,但浑身鲜血,沾满沙土,便似是新造的红漆人偶一般。阿里木惊吓一声,赶忙指挥驼队围成圈子,所有人缩在圈子中间。 黑鹞子将几个血人扶下马躺好,其中一个还能呼吸,便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对头是谁?” 那人用仅剩的一口气说道:“没……看……清楚。都被剥了皮。”说罢,便咽了气。杨破云注意到,那蒙面女子神情一动,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独眼刀客急忙召集众人,喊道:“点子手硬,大伙多留心。这趟走不成了,往回撤。” 杨破云道了一声:“来不及了。” 霎时间,马蹄声陡起,四面八方呼喊声纷纷传来,风沙之中杀出四五十个响马,他们显然跟踪已久,直接切断了商队的退路。 黑鹞子久经沙场,一看形势果断下令众人弃掉货物,骑骆驼向前方逃跑,这种情形保命要紧,若是被响马拿住,一个个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杨破云一把便将那蒙面女子提了起来,抢上一头骆驼,混在人群中向前狂奔而去。而黑鹞子则率领众刀客策马断后。 这些刀客都是卫所中的好手,一边驱马紧跟驼队,一边又保持距离不让响马接近。响马阵型被拉扯开来,顿时没了人数上的优势。两队人一旦碰面,便毫不留情的下狠手,两三刀过后,便有人跌落马下。 在沙漠中骆驼要比马匹跑的快的多,黑鹞子眼看两队已有距离,便放下心来,有意放慢马速,全力与响马厮杀。他本是中原豪门弟子,因犯了戒律被逐出家族,中原早无立足之地,这才到了宁夏做了刀客。因武功高强,从不失手,所以在宁夏卫众刀客中名声最响,有许多人跟着他吃饭,也有很多商旅靠他保护,对他来说人生可谓重新开启,他很珍惜,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队商旅出事。 他挥动大刀接连杀了几人,已然看出对方人数虽多,但都是一般角色,于是将手指凑到嘴边打了个口哨。众人领会意思,这群响马不足为惧,先打拉扯消耗人数,最后反杀聚歼。大家继续策马奔跑,又杀一阵,响马人数越来越少渐渐退了下去。 黑鹞子见响马不再追赶,知道对方明白吃不下自己,想要撤退。他示意手下快速追赶前面的商客,安顿下来后,再聚众夺回财物。那群响马没有骆驼,东西是运不走的。 他快速清点己方人数,原本有二十个人,先前折损了五个,刚才又折损了四个,只剩下十一个人。原本预计驼队狂奔要好一会才能追上,但没想到不过一刻钟,就望见了已停下的驼队,他心道不好,前面莫非有埋伏吗,急忙纵马赶了上去。 眼前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驼队前面,数百具尸首横七竖八的躺满了狭窄峪口,其中有客商,还有兵士,让人恐怖的是,所有的人都被剥掉了后背上的皮,现场血腥冲天一片狼藉,这风沙弥漫的峪口,便似是地狱一般。 第21章 恩怨一壶中 蒙面女子便要失声大哭,杨破云一把便捂住了她的嘴巴,低声道:“想活命就不要出声。”那女子虽未哭出声来,但在杨破云怀中不住颤抖,已是伤心到极处。 杨破云暗暗捏住刀柄环顾四周,如临大敌。 黑鹞子领着众刀客列在众人前头戒备。风沙之中无数黄衣人现身,已将众人紧紧围住。 “这不是响马。”黑鹞子向阿克木大声吼道:“说,你到底运了什么东西?” 阿克木颤抖道:“是火药。可是都丢在后面了啊!” “不对,还有东西。现在拿出来,还有活命的机会。” 阿克木颤抖着把背后箱子递了过去,道:“还有这一箱药方。” 黑鹞子一听火冒三丈,怒道:“这东西你也敢往外番偷运?活的不耐烦了?” 阿克木自知事态重大,不敢说话。华夏医术精湛,乃是历经两千年才研究出的成果,虽然在国内是普通东西,但在番邦却是极为珍贵,尤其是战争年代,一个普通金疮药的方子,便能救无数战士的性命。朝廷深知兹事体大,首先禁运的便是这药方,还有冶炼、制造、农林等各项技艺的书籍。 阿克木本是维吾尔人,此次冒险收集了各类医书怀揣上路,只盼能顺利运回家乡,为族人造福,却没想到在此地遇到困阻。但他左看右瞧,这队黄衣的蒙面人绝不是明军,却不知到底是何人与他过不去。 黑鹞子接过箱子,向那队黄衣人道:“好兄弟,这是你们要的东西。还请众位放我们一马。”他用力将那箱子扔了出去,却听见一声晴天霹雳,火光一闪,那箱子不知被什么物事击的粉碎,便像是糟了雷击一般,所有书籍都变成纸屑,随风上下翻卷着飞走了。 刀客们互相看了看,没有说话,但各自心中充满惊骇。他们都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却真的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那可是天雷吗?”一个刀客忍不住颤抖的问道。 黑鹞子心中也怕,但众人性命都系在他身上,他不能露怯。在马上大声道:“你们是什么意思?东西也给你们了,你们还想怎地?” 话音方落,杨破云大喊一声小心,众人便听到“轰隆”一声,沙尘里火光迸发,黑鹞子急忙翻身挂在马后,便听见坐骑一声悲鸣,便倒在了地上。他急忙查看,只见一侧马身有几十个小孔正在往外流血,登时明白对方手上用的是一种没见过的暗器。 “应该是火器。只是从没见过威力这么大的。”杨破云下了骆驼,凑近黑鹞子悄悄说道。黑鹞子看了看他,道:“人是冲着你来的吗?”杨破云摇了摇头。 对面一人忽然说道:“把人交出来,放你们生路一条。”一听便知是一个胡人,汉话虽然说的十分不流利,但意思简单,众人也都听懂了。 “一定是那个女子,你可别说你不知道。”黑鹞子低声道。 “我也觉得他们找的是那女子,可是我真不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情。”杨破云答道。 “你们要什么人,只要能放过我们,我们一定会交出去。是不是这个女人?是不是?”阿克木急忙向那些人喊道。可是他说的太急,那群黄衣人显然没听清这大喊大叫的人说的什么。 “闭嘴。”黑鹞子恶狠狠的瞪了阿克木一眼,道:“我黑鹞子可不会败坏刀客的名声,今日就算死,也不会把任何人交给他们,这是一个刀客的底线。” “别太天真了,你看看前面被虐杀的士兵和商贾,你们真的相信他们会放了我们?”杨破云一边向众人说话,一边用余光看向那蒙面女子,只见那女子深深低着头,唯恐有人发现她。杨破云心中一阵苦笑:“为了一壶酒,可把命都搭上了。” “嗨,你们都把脱掉衣服。我们找到要找的人,就送你们走。”黄衣人继续喊道。 登时便有几个人要把衣服脱掉,杨破云看见那女子异常的惊慌,急忙大吼一声:“不能脱。一旦脱了谁都别想活。对面有厉害武器,迟迟不出手就是怕毁掉要搜寻的东西。我推测,一定有人悄悄将东西藏到商队中,或许就在谁的身上。一旦脱衣搜了出来,那厉害武器便会将大家杀得一个不留。” 众人听杨破云说的在理,便又穿回脱掉的衣服。那女子感激的望了杨破云一眼。 黄衣人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喊道:“没办法了,全部杀掉,再仔细找。”这人说话却异常流利,众人听得更加清楚明白。 正当大家不知所措时,杨破云忽然走到前面,大声喊道:“你们要的东西在我身上。”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事,正是那女子给他的酒壶。那女子神情大变,在骆驼上大喊:“不是这个,不是这个。这事与你无关。” 杨破云心中一阵怅然,轻声对那女子说道:“我的命,原来只值一壶酒钱吗?也罢,也罢,便卖给你了吧。”那女子大叫道:“不是,不是,你不要去!”已有一个刀客奔了过来,将她嘴紧紧捂住。 杨破云对黑鹞子说道:“对方要的东西,是这酒壶无疑。待会你们先走,我殿后,千万不要为难那女子,务必把她送到想去的地方。” 黑鹞子知他本领高强,便点了点头:“不知英雄尊姓大名?” 杨破云笑道:“姓名不重要,如果一定要问,就叫我朝八吧。” 黑鹞子一拱手,道:“谢谢朝八爷,山水有相逢,日后再相见。”杨破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要的东西,在我手里。给你们可以,但是要让其余的人先离开。” “什么?你说我们要的东西,是一个酒壶?” “哈哈哈哈哈。怎么你们连要找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吗?还是收到了什么错误的信号?”杨破云暗地里捏了把汗,毕竟他也看不出这酒壶有什么不一样。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黄衣首领问道。 “你们要的东西当然不是酒壶,不过我把秘密都藏在这壶中。若是不信,我这便将酒壶碎了,我送不出去,你们也休想得到,大不了大家血拼一场,看看你们能不能赢下我手中这把刀。” 杨破云见对方没回话,便将那酒壶高高举起,做实欲砸,黄衣首领急道:“不要,我们信你便是。” “好。让这帮人先走,一切和他们无关。” 那黄衣首领点了点头,示意围堵之人让出通道。众刀客纷纷向杨破云道别,转身护送客商们向后退去。那蒙面女子还待挣扎,却被两个刀客缚住,硬拖上骆驼疾驰而去。 第22章 神秘黄衣人 杨破云看到她临走时滚满热泪的双眼,忍不住自责起来。这酒壶也许真的是她愿意用性命交换的东西,可是自己不能因了她的私心,牺牲这么多人。 他左手提着酒壶右手扶着刀把,与众黄衣人僵持在原地。不知何时,风沙已经停歇,半个月亮悄悄爬上贺兰山颠,月光下的沙漠泛着空旷的白光。按照骆驼的脚力,估摸已经追不上了。他方落下左手,道:“你们拼尽全力要抢夺的,想来定是要紧的东西。你们现在下马,将马匹都拴在一处,只留一匹给我。我才敢给你们,否则我给了你们你们也不会放过我。” 黄衣人首领怒道:“这么多人都放了,还差你一个吗?” 杨破云道:“看来还是不信我啊。” 黄衣人首领低声对同伴说到:“此人如此谨慎,手中的东西应该不假。”随后大声向杨破云喊道:“我便依你。”他以番语向众人交代一番,众人领命纷纷下马,将所有马匹牢牢系在一起,只给杨破云留下了他自己挑选的一匹。 杨破云将手中酒壶远远抛了过去,黄衣人首领一把接过,打开看时内里空无一物,外表也是光滑平整,只是一个寻常的酒壶。登时大怒道:“骗我们!杀了他。” 杨破云知道不好,赶紧翻身上马想要逃跑,马匹刚迈出四五步,背后轰鸣声起,他急忙腾跃而起,烟火中马匹应声而倒。他落地时已被团团围住,便忙抽出九段刀迎战。一名黄衣人持刀来砍,却哪里是他的对手,一招之下便被砍断了脖子。又有几个黄衣人齐齐出刀砍到,杨破云无法招架,急忙后撤。 几人紧紧逼上,但脚下却是分了先后。杨破云看准破绽,接连递出三刀,立时便有三人倒了下去。眼见包围圈打开了缺口,他刚要突围而出,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寒光,他急忙后撤,却是那黄衣首领握着一把极细的剑向自己刺来。 那剑极为快速,月光之下只见寒星点点,无论闪避抵挡都很吃力,心中暗暗惊道:“师父对天下刀法、剑法都曾讲过破解之道,但唯独没听过这一种剑法。”只见那人手中宝剑形状与中原大不相同,刀身细长呈棍状,只在刀尖之处开了三指的刀刃,挥舞起来剑花四散,诡异莫测,极难防御。杨破云只得运起“六九玄功”,单掌隔空发力,逼迫黄衣首领不敢向前。 饶是如此,几个回合过后杨破云身上数处中剑,虽都避开要害,但血流不止,如此打下去定要交代在这里。九段刀法中,能打快剑的招式除了他还未曾领悟的第九刀“意杀式”外,最有效的是第七刀“回杀式”。 他一抬眼,只见左方围着几个黄衣人,便想到了法子。运气提掌,一股啸风猛击向黄衣人首领。那首领脚下一错步,剑招便迟了一些,杨破云抓住间隙,迅速向那群黄衣人杀去。 那群围观的黄衣人也非寻常之辈,见杨破云杀到纷纷挺刀与他战了起来,倒把首领隔了开来。首领见状收起佩剑,高声道:“给我留下活口。” 好在那些黄衣人用的都是普通刀剑,虽然各门各派都有,但杨破云深黯破解之道,以一敌众仍游刃有余。只是装作勉强应付的样子,伺机准备逃跑。 这机会瞬间便已出现。混战中,一黄衣人刀法迟了一下,而他所站方位刚好离首领最远。杨破云起手便是第七刀“白云苍苍”风杀式。这一式与其他几式不同,说是一刀,实际却是连绵不断的几刀,如同水上波纹层层荡开。那人自然受不得杨破云全力一击,勉强挡过两刀,第三刀却将半个胸膛剖了开来。杨破云激射而出,一步跨到马上,削断绳索疾奔而去。 黄衣人纷纷上马要追,那首领却挥手阻止。杨破云未听到后面有人追赶,心中暗道糟糕,恐怕那惊人的火器又要射来,急忙回头观看,却不想马蹄忽然一失,一张大网瞬间罩了下来,几个黄衣男子从沙地里爬起,将杨破云牢牢困住。 那首领冷冷道:“中原人,不可信!”一掌将杨破云击昏过去。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铁锁拴在一个石洞中。黄衣首领正站在对面看着他,却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胡人,双眼阴森十分瘆人。 “说!”那胡人狠狠说道。 杨破云笑了笑,道:“尔等外番,如此猖狂。天威之下,还敢行杀伐抢夺之事。不管你等有何阴谋,劝你们趁早退去,我华夏朗朗乾坤,容不得宵小做恶。” 那胡人淡然一笑,道:“你也是个人物,想来应该有些见识。雄狮再威猛,病倒时也敌不过一只鬣狗。而且草原上的雄狮并非一头,妄自尊大贻害无穷。” 杨破云道:“看来你们要做的,还在我想象之外了。” 胡人点了点头,道:“你叫做杨破云,你师父叫做贺云暖。是也不是?” 杨破云心中一惊,问道:“你是谁,如何得知这些?” 那人背向洞口,沉默了一阵,说道:“与你比剑时已经猜到。原本想以后再去找你,没想到却这么早就碰面了。也罢也罢。你既然是杨破云,那么肯定与我们要找的东西无关了。不过,我倒想一问,你是如何卷进来的?” 杨破云道:“如果我不说,你能有什么办法?” 那胡人回头一笑:“我知道锦衣卫是用刑的行家,你也一定受过反刑讯的训练。不过你们发明了坐井观天的成语,却也慢慢成了那个观天的人。医生,到你出场了。” 另一个胡人微笑着走到杨破云面前,手中拿着一个项链对杨破云说道:“这个项链是你心爱人贴身之物,你好好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杨破云瞬间警醒起来,难道卢夕月已被他们抓住了吗?可是他从来没见过卢夕月有这件首饰。胡人将项链来回摆动,他凝神仔细观瞧,却不知怎么眼皮越来越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23章 贺兰山中雨 钻心的剧痛将杨破云刺醒过来。一柄十字枪穿胸而过,将他牢牢钉在一处石崖上。阳光在头顶曝晒,他身体里仿佛燃烧着一团烈火,正慢慢的将血液蒸腾成水气,将骨肉燃烧成灰烬。他需要水,哪怕一滴也好。 他试着动了一下胳膊,结痂的伤口又重新崩开,比碎骨断筋还要厉害百倍的疼痛涌遍全身,几欲使他昏迷过去。他用力的回想发生了什么事。蒙面女子、驼队、黄衣人、项链……,对,就是项链。 那黄衣人不断摇晃项链,杨破云逐渐失去了意识,隐约记得对方问了他很多话,他也回答了很多,至于到底说了什么,他根本记不起来。 一只秃鹰在他周围盘旋一阵,看他不动,便停在了他身上准备啄食,他用力挥了挥胳膊,秃鹰被惊走,他也险些昏厥过去。 “杨哥哥,你不能睡,你不能睡……” 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他脑中想起,他用力摇了摇脑袋,方才清醒过来。太阳已经落下,晚霞烧红了西天,头顶之上墨蓝的天空中星星开始闪烁。 他依稀记起来十年前的那个夜晚,贺云暖带他爬上泰山之巅,二人坐在巨石上感受天地的静谧,探寻自然的力量。贺云暖问他将来有什么打算,他那时说了很多。 贺云暖微笑着说:“忠君爱国、仁义信达,这样的话我之前对你说过很多,不过那都是师父对徒弟说的。你从小没了双亲,而我与你父亲是旧交,今天便替他对你说一句话,你要记在心里。” 他顿了一顿,慢慢说道:“人生是一段艰难的旅程,你要走好自己的每一步,不要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只要心中无愧就好。我要你活的快乐些、坦然些,去努力找寻自己的人生,享受该有的幸福。你以后会遇到很多困境,无论遇到什么难处,都不要放弃希望。” “无论遇到什么难处,都不要放弃希望。”杨破云咬牙坚持着,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不能就这样离开。 从来没有什么奇迹,所有的幸运不过都是绝境后的触底反弹,比如那日贺兰山中的一场大雨。 杨破云张开嘴猛吸了几口雨水,力气便恢复了一些。数日暴晒之下,伤口已经结了厚厚的痂,疼痛减了很多。他全力催动丹田,感觉一点真气生出,便急忙催动运转。全身经脉大都闭塞,只有左臂处少阳经还能勉强贯通,不过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他抬起手来,握住十字枪柄,咬紧牙关用力一拔,十字枪应声拔出,他也向崖底跌落下去。 幸运的是,因为山中雨大,崖底又是一个低洼之处,形成了一个很深的水潭,杨破云正跌落在水潭中心。饶是如此,巨大的冲击力也将他击晕过去。 杨破云刚一落下,数个黑影便急速奔向水潭,将他捞了起来。一人着急问道:“他怎么样了?”另一人探了探鼻息,回道:“没死。” 便再此时,高崖上有人大喊了一句番话,登时便有数名黄衣人奔了过来。前来营救杨破云的一伙人知道已被发现,急忙背起他向外逃去。 黄衣人首领对那施展催眠之术的医生说道:“我料想的果然没错,他们回来救人了。这次一定要抓住那名女子。” 来救人的不是别人,正是黑鹞子、阿克木和蒙面女子一伙人。 那日黑鹞子护送商队返回城中,那女子跪地大哭一阵,便要扭头回去相救杨破云。黑鹞子也是个讲义气的人,早有回去救人的心思,只是这女子来历不明,不能糊里糊涂的便上了鬼门关。 “你到底有什么古怪,为什么他们要抓你?” 蒙面女子紧紧盯着他,道:“你们先前看到的被剥皮的人,都是我的族人。他们为了引开外番贼寇,都已丢了性命。我没有什么古怪,有古怪的是他们,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传说,就要把我族赶尽杀绝。既然族人们都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只是临死之前,不能再搭上朝八一条性命,我这就去换他回来。” “你一个人能行?我这里有十几个兄弟,如果你肯出价,我们愿意帮你。” “我身上已经没钱了,你们去也是送死。”蒙面女子摇了摇头。 “没钱不要紧,可以赊账。我听说你雇佣朝八用了一壶酒,我们人多也贵些,至少要两壶。”十二个刀客哈哈大笑起来。 蒙面女子泪流满面便要跪下,黑鹞子伸手一搀,道:“天下有情有义的人并非只有你一个。刀客的名声不能让我们丢了,我们这便回去救朝八。”众人齐声答应。 黑鹞子见阿克木缩在角落里,跑了过去一把拉起丢在骆驼上,“你也一起去!”在阿克木的叫喊声中,众人策马奔驰而去。 找寻黄衣人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对方不但没有抹掉痕迹,很多线索倒像是故意留下一般。阿克木小声说道:“这怕是对面故意引诱我们吧?” 黑鹞子道:“这还用说?” “那我们还去?” “你闭嘴!” 众人找寻一日,已经到了贺兰山深处的一处山崖。蒙面女子一眼便看到了钉在石崖上的杨破云,不由得失声痛哭,便要上前去营救。 黑鹞子一把拉住,道:“你不看那是一处陷阱吗?你这样上去只能害了大家。相信我,只要我们不出现,他们绝不会杀了朝八。静待机会,这时节山中常有大雨,那便是我们的时机。” 这场大雨终于到来。众人正要出动,恰好看到杨破云崖上拔枪一幕,黑鹞子大喊一声:“真是个汉子。”领着众人便奔向积水潭中将他救下。 与此同时,崖后两侧也出现数十个黄衣人,喊叫着追杀过来。黑鹞子让蒙面女子与阿克木先行撤退,自己和众刀客抵住那群黄衣人。 众刀客均是身经百战之人,在大雨中舍命搏杀。将黄衣人阻了一阻,乘势迅速退去。 黄衣首领此时已然赶到,急忙指挥手下追赶。两队人奔跑不远,便又纠缠在一起。黄衣首领拿出古怪长剑杀了上来,接连刺落几个落单的刀客。黑鹞子见状大喊一声:“上弩!”众刀客齐齐放下兵刃,从背后取下弩箭便是一通急射。众黄衣人躲避不及,纷纷中箭落马。黑鹞子心中得意,大喊一声“再射”。 第24章 世外漠上泉 众刀客弩箭再发一轮,却再未见有黄衣人被射中。仔细看时,所有黄衣人不知从何处取了一枚圆盾护在了身前。 “他哥的,这什么古怪响马,竟然随身配盾。”急忙加上几鞭,催马狂奔。 又如此追逐一段时间,两队人马都已出了山谷。贺兰山中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一阵大风吹开了空中乌云,月亮竟然露了出来。 黑鹞子借着月光约略一数,追逐的黄衣人仍有几十人之多。他快速翻过一座沙丘,大声喊道:“阿克木,阿克木!” 阿克木已等待许久,听到讯号便掏出怀中火折子点燃了脚下的引信,大声喊道:“别以为只有你们会用火器。” 便听见“轰隆”一声震天响起,追逐而来的黄衣人连人带马都被炸飞了出去。原来阿克木早已在沙丘底下埋下火药,为了万无一失,甚至在所有箱子都捆上了毛毡,就是防着突如其来的大雨。 火药一响,巨大的推力将也将众刀客从马上掀翻过来。他们迅速站起,拔刀在手,冲向那群被炸翻的黄衣人。 大部分黄衣人或被震死震晕、或被沙子埋住,但仍有少部分人顽强站起身来,拔刀杀向刀客。两方都已没了章法,全是乱砍乱刺的招式,成对成对的人倒在沙上。 黑鹞子早就红了眼,一眼便寻着了那黄衣首领,举刀砍了过去。那首领提起手中怪剑,一下便刺穿了黑鹞子的身体。 黑鹞子死死抱住他,哈哈大笑道:“来啊,让你见识下什么是刀客,同归于尽啊!”黄衣人首领拼命的想推开,但却又推不动。 阿克木眼看场中只剩下两个人还站着,心道不好,赶忙骑上骆驼飞奔而去。 他狂奔一阵后,看到不远的前方蒙面女子正拖着杨破云在沙上爬行,急得大喊一声:“你们的骆驼呢?” 蒙面女子急忙摆手道:“不要过来!”可是已晚,阿克木的骆驼忽然向下一沉,也困在了流沙之中。 沙漠中的流沙极为恐怖,外表看去没什么异样,一旦踏足便即下沉,被埋进去只有死路一条。阿克木经验丰富,急忙翻下了骆驼,平趴在沙上。 那骆驼不一会便沉了下去,他急忙打几个滚躲开那向下的沙旋,不敢再动弹。 蒙面女子和杨破云倒比阿克木更好的多,他拖着杨破云试探着努力向外爬,只是半天时间才挪动了一小段距离。 这时,黄衣人首领已经赶了过来,他本不太熟悉沙漠环境,更不知道流沙的恐怖,一见三人在前方,便腾空一跃,落地时大半身子也陷入流沙之中,才知道危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阿克木与黄衣人首领越陷越深,而蒙面女子也好不到哪里,虽然在流沙边缘,但她拉着杨破云根本挪动不了。流沙下陷的面积越来越大,将二人往中心吸去。黄衣人首领忽然从身上掏出一个方形盒子,也不知是怎么摆弄了下,那盒子“砰”的一下子撑开,变成一件盾牌。 他将盾牌平放在沙子上,双手在上面一撑,身体竟然从沙中拔出一些。阿克木心道糟糕,若是让他脱了困,他们三人都活不成了。心中只盼望黑鹞子一伙人能赶到。 黄衣人首领一边往外拔着身子,一面道:“不要看了,你们的人都死了!”他又看了看昏迷的杨破云,冷笑道:“杨破云,嘿嘿,杨破云,你这幅样子可千万不要被你父亲看到,太丢脸了。” 阿克木眼看黄衣人首领就要脱困,而自己还在往流沙中陷去,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他一边从背后取下一个包袱,一边向蒙面女子喊道:“姑娘,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不过也算是有一场缘分。我家乡在南疆库尔勒,请你务必把这本《本草纲目》交给我的儿子,他叫做阿里汗。你告诉他,要做一个好首领!”说罢双手一扬,将一本书掷给了蒙面女子。 他又笑着对黄衣人首领说道:“听说你们外番人也信真神,我们各自去找自己的主接受审判吧。” 阿克木不知何时已点燃了手上的一枚旱天雷,在黄衣人首领惊叫声中,旱天雷轰然炸开,巨大的冲击力将蒙面女子和杨破云掀翻出去。起身看时,阿克木和黄衣人首领,都已不见了身影。 她咬紧嘴唇,默默的抹掉眼泪,想站起身来背起杨破云,却不料小腿一疼,跪倒在地。原来那轰天雷填充的是阿克木改良过的火药,威力极大,饶是她离的远,也被炸伤了腿。 她拉紧杨破云的胳膊,拖动着向前艰难爬行,小腿处疼痛难忍,便如同爬行在刀山上一般。她很想停下,就这样结束掉一切,但是她不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身后这个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杨破云醒转过来,他看到那虚弱的女子正努力的向前方爬着,便使劲张嘴说道:“把我放下!”女子听到杨破云醒了,急忙回转头来,哭泣道:“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杨破云看到了一张绝美的脸。蓝色湖水一般的眼睛,阳春白雪一样的肌肤,鼻如虹桥,唇似花岸,虽然一脸憔悴,但仍盖不住神秘的异域美艳。 “想不到,这么美的女子,心肠却是如此歹毒。你骗我也就罢了,为什么隐瞒身份混进商队,险些把大家的命都搭上。”杨破云强忍疼痛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要伤害大家。我叫做李念夏,所有的事我以后会说给你听。我腿受伤了,你能动吗?” “动不了。你不要管我自己走吧。” “不行,我一定要把你带离出去!” “你这样我们两个人都活不了。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我受了很重的伤,没人能救得了我。你也不用自责,我把你的东西交给了别人,咱们两不相欠。”杨破云刚说完一句,胸口一疼,吐出一大口黑血。 “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有个人能救你。等你好了,我把所有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你一定要撑住啊!” 杨破云却没有听到这句话,又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旧的床上,伤口处都被包扎了起来。他挣扎着坐起,环顾四周,是一间简陋的土坯屋子,阳光透过门板的缝隙照了进来,惊起了满屋的浮沉。 他推开门,眼前是一个月牙似的湖泊,湛蓝的湖水被洁白的沙丘簇拥着,静谧而美丽。一位老僧背对着他站在沙丘上,像是眺望远方。杨破云慢慢爬了上去,可是远方还是空旷的沙漠,什么都没有。 第25章 茅山派剑来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什么都没有。除了沙,还是沙。” “既然看到了沙,为什么还说什么都没有?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在你的前面,是无数的世界,也是无数个人生。”和尚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杨破云。 他满脸皱纹,须发皆白,看不出年纪。但一双眸子精光内敛,一看便知是有大修行之人。杨破云弯腰一躬,道:“多谢前辈教诲,只是晚辈愚笨,还未能参悟。” “不要紧,不用刻意去想。每经一事,便会明白一分,经的多了,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你伤好的比我预料的快很多,是个武学奇才。” 杨破云苦笑一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月牙湖。一个女子在沙漠中爬行了三天三夜,将你拖到这里来的。我在周围设的阵法,若没有坚若磐石的意志和纯净无邪的心境,是闯不过的。所以我才出手救了你们。” “她怎么样?” “不好。她腿上受了极严重的伤,在沙漠中爬行的太久,已经坏死掉了。我给她装了木肢,昨日她骑骆驼出去,还没有回来。” 杨破云心中思绪犹如滚滚江涛:他与这自称李念夏的女子本不相识,但她却找到并利用了自己,而后又不顾性命的把自己救下,她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秘密?那群黄衣人又是谁?为什么对自己那么熟悉?想来想去理不出头绪,心口疼痛的更厉害了。 远处忽然传来驼铃声,李念夏飞奔回来,一眼便望见醒转的杨破云,跪倒在沙丘前喜极而泣道:“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杨破云冷冷回道:“你冒死把我救出来,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李念夏愣了一下,心中极是难过,不知该说什么。 杨破云瞥见她那条腿,自膝盖以下已全部截掉,换了木头的假肢,心中一软,道:“不过,还是要多谢你!” 李念夏双目中噙满了眼泪,忍住哭泣道:“他们都死了。黑鹞子和刀客们,还有阿克木大叔,都死了。” 杨破云心下黯然,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问道:“我跌落悬崖之后的事情,你说给我听。” 李念夏便从头到尾讲了一遍,那老僧听完摇了摇头,双手合十叹息一声,闭上眼睛默默的诵起了经文。 杨破云听闻之后,心中更是难过。他与那黑鹞子、阿克木都是一面之交,却没想到众人为了救他而甘愿牺牲性命。他无以为报,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查明真相,替他们报仇。 一切起于李念夏,当然要从她身上开始着手。 他正要询问,李念夏却从身后解下一个长布包裹,打开一看正是自己的那把九段刀。 “我去那石崖上看了,黄衣外番都已不见。我找到了你的刀,就给你拿了回来。还有……还有这个酒壶,我拿给你看。”她从怀中拿出那个酒壶,递到杨破云眼前,道:“这真是一只普通酒壶,我从来没想过要利用你!” 杨破云知她冒死去到石崖那里,只为取回酒壶证明清白,心中登时明白错怪了她。但黑鹞子、阿克木等人的死,到底还是与她脱不了干系,心中芥蒂难以消除。 李念夏知道杨破云不肯原谅自己,低着头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等你伤好了,我就告诉你!” 杨破云冷冷道:“你还是不要告诉我,我不想再上你的贼船。” 那老僧睁开眼睛向杨破云道:“前世业造今世果,走不脱、逃不掉。你还是先养好伤,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李念夏赶忙道:“枯木大师,朝八哥的伤能痊愈吗?” 枯木老僧答道:“能不能好,不在我而在他。一个人若是心死了,怎么救都没用。” 杨破云道:“我之前却是因为旧事心灰意冷过。不过那日在石崖上,依然想的通彻。我在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请大师救我。” 枯木老僧点了点头,道:“你左胸被利器穿透,心脏已经破损,寻常医术医治不得。我有一套内功心法,名曰‘善护功’,练成之后,体内真气可自然流转,时时刻刻护住你的心脏。凡有外来内力入侵,善护功可立即将其化解消散保你无恙。但凡事有利必有弊,善护功有两个弊端。其一,无法再将自己的真气转为内力,以后只能守,不可攻。其二,所能消化的内力也并非无限度的,一旦入体过多,无法立时化解,外来真气便会在你体内逆行,到时如万剑穿身,极为痛苦。你可愿意修炼?” 杨破云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头。 三年之后,在这刘家村的垭口,他第一次尝到了善护功的反噬之痛。 他先前作为双鱼阵的阵眼,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真气。如今对上侯四海的先天无极掌,真气已是十分有限,虽已将对方内力疏导开来但无法全部化解,便如同钱塘江潮倒灌一般,乾坤逆转、清降浊升,无以复加的疼痛传遍他的五脏六腑、经络骨骼。 所幸有善护功护住心脉,保了灵台清明,他深知面对强敌,绝不能示弱,于是大喝一声:“还有谁来,九段刀一一奉陪!” 众供奉见到连侯四海这样的顶尖高手,都被轻而易举的击溃,自然不敢再出头,都默默的看向那顶巨大轿子。 轿中之人怒道:“都是废物!对付区区一个杨破云,难道都要我亲自出手吗?” 便在此时,人群后一个中气不足的声音喊道:“后生,别太目中无人了,让老夫来会会你。”一名穿着天师道袍的老者,缓步走了出来。众人一看都哑然失笑,原来是茅山派的掌门何长水。 茅山派的名声是极为响亮的,比之少林、武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不是因为武功,而是因为他们驱鬼降妖的法术。虽然武当也供奉三清四御五方五老、少林也供奉佛祖观音诸天菩萨,但这些名门大派都是在潜心修炼、追寻大道,以求正果。但茅山派的弟子却行走于市井乡野之中,专管捉鬼拿妖之事,赚的盆满钵满。虽在民间有好口碑,但有识之士都知是骗人的伎俩,对他们的做法极为不齿。 这群人早就想看茅山派的笑话,没想到今日何长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自己出来找难堪。 何长水撵着白须,飘然而出,倒是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样子。他一伸手,威风凛凛的喝道:“我有一剑,可搬山,倒海,降妖,镇魔,敕神,摘星,断江,摧城,开天。剑来!” 一个小道童慌忙冲上前去,将背在身后的剑取下递了过去。何长水潇洒接过,却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登时怒道:“这什么玩意,我要真剑、真剑、真剑!”却原来是那道童习惯了跟师父布道场,将做法用的桃木剑递了上去。 众人登时哄笑起来,何长水涨红了脸,返回队伍一把夺下弟子手中的铁剑,又跑了回来。一来一回已累的气喘吁吁,众人笑的更厉害了。 他装作没看到、没听到,拔剑出鞘向杨破云喊道:“教你活个明白,我乃茅山掌门何长水。” 第26章 山海心有意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想不到茅山派这样的明门正派,也被收买来做这些下作之事!” 何长水道:“不必多说,还是多留心下你自己吧。我茅山派可不是轻易就与人比试的。看剑。”说罢一剑刺向杨破云前胸。 杨破云心中暗道:“这人说话怪异,莫不是已发现我身上的问题?若是他再使出内力,我却是抵挡不住了。” 眼看何长水一剑刺来,他忙举刀封住,一招‘醉里挑灯’连消带打。 何长水沉声道:“来得好。”气贯长虹、遮云闭月、水落石出接连递出三招。杨破云心道:“茅山派果然名不虚传,这三招收放自如、大开大合,攻守兼备,确是上乘的剑法,自己须要小心应付。”便顺着对方剑路抵挡。 何长水浸淫茅山伏魔剑法数十年,深知其中真味,一路剑法使将出去,气势、姿态都是非常的好看。 但杨破云刚一交手,便觉不对。何长水剑招看似凌厉,但刀剑相交之时却没有任何劲力,看那表情却是连吼带叫、血脉喷张,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倒像是演戏一般。 杨破云想探探深浅,反手用力一磕,何长水长剑向外一荡,险些脱手。 他急忙倒退一步,握好剑把,高声喊道:“好内力,怪不得连侯掌门都不是对手。来来来,再战一百回合!” 说罢又迎了上来,口中却低声说道:“臭小子,演戏都不会吗?”杨破云登时会意,也大吼一声挥刀砍了上去,却在最后时刻收了劲力。 二人一边吼叫、一边跳来跳去,架势摆的相当足。尤其是何长水,一会展剑高跃、一会金鸡独立,便如同孔雀一般,引来大家一众叫好。 一边打一边还道:“现在的江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什么邪魔外道的都敢出来招摇了。让老朽好好教你几招,让你见识下我茅山的上等武学。” 不远处,魏武侯看的直摇头,向身边众人道:这茅山掌门的功夫华而不实,杨破云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背巨弓之人也点了点头,道:“侯爷说的极是。我们用弓之人最是懂得劲力收发,那二人出招看似凶狠,但都在最后收力,普通武者根本觉察不出。” 使巨斧的汉子道:“不过普通武者也很难做到这样收放自如,这里面恐怕大有文章,我们再看下去。” 杨破云一边仔细抵挡何长水剑法,一边暗自调息真气。阴阳双鱼阵一战,他虽然是吃了萧道仁的丹药,但那也是竭泽而渔的法子,若不调息,护住丹田,难保不会油尽灯枯。正好这何长水有意在人前卖弄,便尽心尽力的配合着那二十二路茅山伏魔剑使完。 那何长水施展了一炷香时间,招式已然使了个遍,气力也有些不足,心道:“差不多了。” 只见他猛地一个回转,手中宝剑舞起数个剑花,直刺向杨破云心口,这招有个名称叫做“天女献花”。若是对付一般人,只这一招便已足够。但何长水极为小心,还留了第二个续招“仙子提柳”。杨破云若能躲过第一招,重心势必不稳,再难躲过这从下而上的一剑。 杨破云忽觉他招式一变,心道:这是唱完戏要下杀手了。眼看对方五六朵剑花袭来,他也不躲闪,一招铁马秋风直刺何长水手腕。以实击虚,彻底破了何长水的招式。 何长水急忙撒手后撤,手中的铁剑也掉落在地上。 杨破云一个健步上前紧逼,眼看那何长水便要伤于九段刀下,人群里忽然纵出一个青年道士,长剑直奔杨破云心口要害刺来。 杨破云急忙止住身形,连续接下那青年道士几剑。惊觉那道士剑势沉稳、迅捷有力,使得虽然也是茅山伏魔剑,但却没有那些拖泥带水的繁重招式,竟然迫得自己连退数步。 那道人也不上前,只是扶住尚在喘息的何长水道:“师父,您可还好?” 何长水看了一眼那青年道人,提起掌来怒扇了他一个耳光,呵斥道:“孽障,本尊便要拿下这个狂妄小子了,你却要出来捣什么乱,给我滚回去!” 那道人深深低头道:“是。”收拾起何长水掉落的长剑,抱着默默退回人群。何长水又长叹一声,昂首大步退了回去。 何长水这一败之后,再无人敢上前一步。 “既然如此,老夫今日是非出手不可了!”轿中鹿饮一字一顿的说道,便如同闷雷滚落一般,众人胸口均是一震。 “鹿帮主且慢,我有话说!”魏武侯策马来到众人前头朗声说道:“山海游骑受刘知府所托,前来协助地方官军围剿山匪。但从刚才所见所闻,山匪没有寻着,倒是看到地方帮派勾结官员败类祸害百姓。说不得便要管上一管了!” 这显然不在鹿饮所料之内:“小侯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刘知府急忙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向魏武侯道:“小侯爷,内相可是让你来协助本官的!” “协助你欺压百姓吗?这村中的事情内相可全部知情?” “这个……,干系太大,我不便说。” “你不便说,我就叫方便说的人来说。杨破云,你有什么话说来听听。” 杨破云收起九段刀,向魏武侯道:“让村民说,比让我说更合适些。巧姐儿,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这位官爷。” 巧姐从后面人群中挤出,拽着杨破云衣角,对魏武侯说道:“你就是天下闻名的大英雄魏武侯,你是来救我们的吗?我奶奶经常讲你在边关杀敌的故事,说天底下只有你,是真正的大英雄。可是……可是……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奶奶已经被他们害死了,哇……” 巧姐边哭边跪了下来,将刘家村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身后那一众百姓听到伤心之处,也纷纷大哭,跟着跪了下来。 萧道人暗暗点头,心道:这女孩年纪不大,却如此的机灵懂事,天分又高,将来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魏武侯瞧着这一群下跪的人,倒有些错愕了。 “我既然已为你们出头,就一定会管到底。” 便在此时,杨破云后面传来一阵凄惨的嘶吼声:“爹,救我啊!”却原来是五花大绑的那位鹿公子不知用什么方法弄掉了嘴里塞的袜子,张嘴向他爹求救来了。 第27章 浮云长无情 “哼哼,无端绑走我儿,还说不是匪贼?”鹿饮怒道。 “先前巧姐说过,村中妇女都被巨鹿帮掳走。这鹿安便是知情之人。我请他回村中做客,就是为了探问被掳走之人的下落,顺便也告诉鹿帮主,莫要随意动手,小心伤了自己的人。这第一件事情吗,鹿公子倒是配合,已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我才得以将众女子救出。”杨破云向魏武侯说道。 “你编的好故事,可有证据吗?你既然救了船上的女子,那就让她们出来对峙啊!” “哈哈哈,我何时说过我救的是船上的女子,鹿帮主你这么着急,不妨全说出来好了。” “荒唐。魏武侯,我儿鹿安现在就被绑在那里,我看你如何处置。别忘了你也是内相的人。”鹿饮狠狠说道,这话中的深意魏武侯如何听不出来? “这里的事便是这里的事,你扯上内相做什么?杨破云掳走你儿子的那晚我也在场,这事不用你说,我也要讲。” 魏武侯又转向杨破云说道:“杨破云,我今日本来是要拿你归案,就算村民不是匪贼,但你们几人杀了这么多地方官军,罪不可恕。我这里有一个法子,你若肯依我,这场风波便可平息了。”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叫我放了鹿安可以,若是想让我归顺于你那是不行的。我们几个兄弟逍遥惯了,服不得你管束。” 魏武侯还没开口便被拒绝,脸上杀气陡现,沉声道:“你非要自寻死路吗?” 轿中鹿饮哈哈哈大笑起来,道:“魏武侯,你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可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啊。巨鹿帮众人听令,杨破云杀我门人、掳我爱子,此仇不报巨鹿帮再无江湖立足之地。上去把所有人都杀干净,那牛鼻子、射箭的、还有这个杨破云,我一人收拾就好。” 杨破云、萧道人、罗森三人并肩站在一处,豪迈笑道:“自洞庭一战,我兄弟五人还未曾携手对敌过。今日倒要看看,是你鹿饮厉害,还是那魔头血如来厉害。” “怎么,巨鹿帮不守规矩要群殴吗?算我一个。”山海游骑中那使巨斧的汉子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 “我瞧着有趣,也来向巨鹿帮的讨教一下。”使巨弓的那人也紧跟着跳下场子。其余山海游骑各自亮出兵刃,时刻准备厮杀。 鹿饮怒道:“姓魏的,你好歹也是内相门下,一向只管边防不管内事,千万莫要因小失大,伤了同门情义。” 魏武侯道:“鹿帮主说的极是。我自然不会蹚这浑水。不过我的这几位大哥出身草莽,从未吃过朝廷的粮,也不是朝廷的人,他们要是想管上一管,我却也拦不住。” 独钟黄接上道:“不如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使斧头的名叫梁钟,使巨弓的名叫虫二,名字你们可能不太熟悉,不过一定听说过‘十四征衣吧’,他们便是其中的老二和老五。” ‘十四征衣’,一个响彻长城内外的名号。当年鞑靼五千铁骑冲破阴山关隘,一路烧杀劫掠直逼京师,两万多关防军被打的丢盔卸甲。刚刚承袭父亲爵位的魏武侯临危请命,自带一支两百余人的兵马与鞑靼铁骑正面交锋。凶悍的鞑靼铁骑遇到煞星,登时威风不再拼命逃窜。独钟黄又引了一百人正面拦截,这一战足足打了三天三夜,血流成河、风云变色,直杀的方圆十里遍地尸骸几无落脚之处。 鞑靼退后,魏武侯率人紧追不舍,长驱直入杀进毛乌素沙漠,将所有蛮兵连同其部落一个也没留下。而他的三百人也只剩下十四个,便是后来的‘十四征衣’。此战之后,山海游骑一战成名,在阴山以北,便是鞑靼的小孩子一听到“十四征衣”的名号也吓得不敢出声。 独钟黄话音方落,全场一片寂静,都静静的瞧着场上两人,想看看魔头到底是什么样子。让他们失望的是,一个黑胖子、一个蜡黄脸,那里有一点背着千条性命的样子。 “魏武侯,你不必在这里装好人。你若是真的要管他们,就不会给我讲什么条件。我这人最讨厌你这样的伪君子。”杨破云指着身后一众村民道。他不敢肯定三人是否是鹿饮的对手,若是能赢得魏武侯一方相助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他不肯相助,也要利用他尽量拖延下时间,援军应该马上就到了。 魏武侯一脸肃杀的说道:“你说的很对。我若是做好人,早就在山海关外被乱箭射死了!我若是做好人,山海关早被铁蹄踏破。你救的是一村之民,我救得可是关内千万生灵,你杨破云没资格说我。“ 他又指着鹿饮的轿子说道:”他的武功天下罕有匹敌,你们要去跟他打,我不插手看着便是。赢了倒罢了,若是败了,这里所有的百姓都会死去。你一个都救不了,你敢赌吗?若是我插手,鹿饮他就没有赢的机会!我也不趁人之危,你们有三人,我这里也出三人,我们痛快比试一场。若是你们赢了,我便替你们劝劝鹿帮主。若是我赢了,你们从今以后便要加入我山海游骑,跟我一道去关外杀敌。” 众村民听闻此言,纷纷向杨破云跪拜下去,央求他答应了魏武侯的要求。 杨破云长叹一口气,道:“人一旦有了生的希望,什么骨气、尊严就都丢到一旁了。我答应你便是。” 鹿饮在轿中高声笑道:“好戏,难得的好戏。你们先打,我后面收拾残局。” 魏武侯不理那鹿饮,向杨破云说道:“那日琉璃楼上我和你未分胜负,今日刚好一战。我看罗森兄弟箭法不错,我这位虫二哥刚好也喜欢射箭,不如便由他二人做第二场切磋。另外……” “刚才那套阵法甚是有趣,这第三场便由我和这位小道长比试下棋艺吧。不知小道长意下如何?” 萧道仁道:“求之不得。” 独钟黄道:“如此便开始了,我先借鹿帮主十六个棋子。” 只见那独钟黄一招手,巨鹿帮中十六个人栽倒在地,再爬起来时便似没了魂一般,呆呆走上场中,分成三排站定,最前一排五人、第二排两人、最后一排九人,却是象棋的站法。 萧道仁微微一笑,道“原来前辈也会这小把戏啊,刚才却是让您见笑了。”他也盘膝而坐,最近的十六个村民也如同那几个帮众一般,走到场中面对面站定。 “前辈比我年长,这第一步便由我来走好了。炮二平五。” 第二排一名村民便向那中心走了五步,是“炮”走的路子。 “好,中炮局。马二进三。” 巨鹿帮最后一排帮众应声走了上去,乃是“马”走的步子。 第28章 棋烈箭更厉 二人各自以意念控制着两队人作为棋子,开始了一局不同寻常的对弈。在场众人那里见过这样的下棋方式,一个个大开眼界,直勾勾的盯着棋局。 走不数合,独钟黄平静的道了一句:“卒三进一,吃兵。”巨鹿帮那枚“卒”子便一下子跨过河去,径直走到村民跟前,一刀将那村民砍死了。 这一下出乎众人预料,都禁不住张大了嘴巴。两方棋子拼命想要逃,但身体早已不受控制。萧道仁盯住独钟黄,怒道:“前辈,一定要这样草菅人命吗?” 独钟黄淡淡回道:“下棋嘛,棋子当然有死有活。” “可是他们并不是棋子,是人。你无端取人的性命,心肠也太狠毒!” “不止他们是棋子,你我也是棋子,只是下棋的人不同罢了。我们的输赢不就是别人的赌注吗?你若不愿舍弃这几个棋子,那不如认输好了。其余两场你们都胜,还有机会的!” 众人听完方知,独钟黄是借真杀“棋子”来给萧道仁压力,逼迫他弃子认输,不由得连连摇头。就连巨鹿帮中的众恶霸,也觉得独钟黄过分了。 虫二刚要张口,魏武侯便阻道:“二哥莫要多言,专心对付罗森!” 萧道仁咬牙切齿道:“卑鄙,狠毒。我萧道仁无论如何不会与你们为伍!” 可这棋对萧道仁来说也太难下了。他本来极善对弈之道,在棋力上颇有信心,却不曾想独钟黄为了干扰自己,竟然用了如此邪毒的手段。 他本欲驱“马”踏“卒”,但这样一来下一手无论如何也要折上一个棋子。但若不走“马”,自己左路必然空门大开,敌方“车”一旦长驱直入,便极为危险了。 思来想去,终不愿意伤及无辜,只好放下先机,将对方“车”放了进来。如此一来二去,不但数个村民被杀,自己局势也渐渐落了下风。 罗森正紧张看那对局之时,忽然一支箭迎面射来,他提弓打落。抬头看时,那射箭之人正对着自己微笑,不是别人,正是虫二。 虫二将巨弓拿在手上,远远喊道:“射箭的小兄弟,不如我们也开始如何?” 罗森道:“好!但不知前辈要怎么样比法?” 虫二道:“我看小兄弟箭法了得,射靶子、射鸟兽的寻常比发恐怕比上十年八载也终是个平手。不如我们对射,最后没死的那个就算赢了,你看如何?” 罗森道:“那这一局可是赌上了身家性命了。” 虫二道:“你我都是行伍之人,哪天不是拿身家性命来赌?” 罗森道:“好。就依前辈。不过我有言在先,我们只射对方,若是谁一不小心射中了别人,就算输了。”搭弓在手,便已准备射出第一箭。 那正对弈的独钟黄却突然抬头说道:“二位以生死定胜负未尝不可,不过若有一人甘愿认输,倒也能算有了结果。否则无论谁赢,小侯爷都得不偿失。” 罗森、虫二均哈哈一笑不理他,依着比箭法的规矩各自转过头去。虫二远远喊话道:“小兄弟当心,第一箭来了。” 二人同时弯弓搭箭回头便射,那两只箭呼啸而出,却刚好在半途相撞,掉落下来。 两箭手也是不停歇,一箭接着一箭连珠而发,仍然是相同箭道,纷纷相撞跌落。看上去似乎平分秋色,但明眼人都知道其实罗森落了下风,因为这两箭相撞的落地点离罗森越来越近。 原来,那虫二使得是一把巨弓,相比罗森的力道更足。二人虽然射速相同,但虫二的箭矢飞行速度更快些。杨破云在一旁看的着急,若是这样下去,最后一箭罗森非要被射死不可。 罗森自然知道这其中利害,但他艺高人胆大,眼看那虫二的箭离自己越来越近,不慌不忙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白翎箭,搭上弓、拉满弦,稳稳射出。 这只白翎箭破空而发,瞬间便与虫二之箭接头。“锃”的一声响过,虫二那箭竟然连箭簇带箭支被击做几段散落在地上,而那支白翎箭却威势不减仍旧直逼虫二。 众人纷纷拍手喝彩,虫二也道:“来得好。”又抽出一支箭射出,仍旧被白翎箭贯穿作几段。待要再射已来不及,山海游骑众人疾呼道:“二哥快闪。” 虫二却似没听见一般,面含微笑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那白翎箭转眼即到,一下便射穿了他的发髻,满头苍白而干枯的头发顿时覆了下来。原来虫二第二支箭虽然依旧被击落,却也改变了白翎箭的方向,让它射偏。众人见他无事,都长嘘一口气,暗地里仍旧捏着一把冷汗。 他撕了片衣服,一边束起披散的头发,一边对罗森道:“小朋友,好厉害的箭矢。” 罗森道:“前辈的箭法才是真的厉害,晚辈这区区小技,倒是在前辈面前献丑了。” 虫二道:“却不知这样的箭你有几支?” 罗森道:“杀人的话一支便足够了!” 虫二道:“好在我命硬,浪费了你一支。我现在还你五支。”话音未了,已经抽出五支箭搭上弓弦。罗森道:“来得好!”也抽出五支普通箭支,二人同时射出。那十支箭却不曾有半点碰撞,径直射向对方上中下各处要害。 眼见都无法阻挡,二人各自向旁边跃开。十支箭齐刷刷落地,深深插入地下。 罗森也不再停手,又一支箭瞬间发出,而后急速跃起,空中再来一箭。虫二也不示弱,大步流星朝前奔跑,手上也是毫不停歇一支紧接一支射出。二人每每跃起或是奔跑开,那原地必定飞过一支箭。如此几十个来回,已经跑进了林子。 这林子中树木茂密,更是增加了难度。罗森仰仗自己身法灵活,在树间穿梭。虫二却是站定在一棵树下,不住的放箭,逼得罗森不敢探头。 虫二嘿嘿一笑道:“小子,你这可失算了。我们在塞外与建州鞑子对敌,追进长白山中那是常有的事。这小树林却是对我有利了。” 第29章 我道既仁道 他一边说话,一边向罗森藏身的大树走去。罗森刚要探头,身旁便是一箭飞过,饶是他本领高强此时却是无法施展。耳听得虫二越来越近,他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之上,一跃而出凌空一箭。 与此同时,虫二箭矢也已射到。罗森微微转头,使出家传绝学“噬箭术”,张口接住这一箭。再看虫二时不由得吃了一惊,那虫二竟然也用口接住了他这一支箭。 罗森心中疑虑越来越深,若说是天下箭法大同小异,对方既然深谙此道,自己会的别人也会那也没什么。可是这啮箭之术除了他家之外绝无第二家。 正思忖间,眼前一个人影忽然逼近,他来不及躲闪,胸口重重挨了一掌倒飞出去。 “你爹没有教过你,临敌之时不能有丝毫大意吗?我们用弓的,生死成败只在一毫一厘之间,你怎能犯这样的错误?” 罗森道:“我只是想验证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的身份!你若和我家没关系,刚才定会下重手的。” 虫儿瞬间明白,道:“看来刚才那一掌打的有点轻啊!” “你到底是谁?” “打赢我我再告诉你。先让我看看你的缠弓技如何。” 虫二不知从哪里折了一根木棒拿在手上。罗森刚一站起,便朝他当头砸去,罗森只得咽下口中言语,专心与虫二拆解起来。 几个回合过后,虫二一棒砸空,罗森看准时机,双手横推弓背,弓弦勒向虫二脖子。 那虫二应变也是迅速,将手上木棍抬起阻住弓弦。但那木棍乃是新折之物,敌不住精钢与雪蚕丝混合制成的弓弦,登时折作两段。 罗森提膝跃起,重重的顶向虫二前胸。虫二双臂挡在胸前,接下这一膝,身子却也向后急退,重重撞在树干之上,背后箭袋撕扯开来,箭矢都散落在地上。 “想不到你不但射箭的功夫不弱,这近身格斗的功夫却也高明的很。都是从姓杨的小子那里学来的吧。不错,不错,比我们以前强的多。” 罗森道:“你到底是谁?” 虫二道:“我们还没比试完呢!” 罗森道:“你身上已无箭,我却还有这一支白翎箭,你若以为能用噬箭术接住它,不妨救试试看。” 虫二哈哈一笑道:“亏你还是飞卫传人。难道没有听说过射术的最高境界,不射之射吗?” 罗森惊道:“至为为不为,至言为无言,至射为不射,不射之射。” 虫二道:“正是!这第一重境界你可看好了。” 只见那虫二挽起巨弓拉满空弦,“砰”的一声闷响,数股气流奔涌而至,将罗森身体撞飞出去。气劲更是从七窍窜入头颅,疼的他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栽倒在地上。 看似胜负已经分明。 这边棋局却仍在焦灼。萧道仁已经沉默两炷香时间了,无论怎么走,必有枚棋子被吃掉。也就是说,又一个无辜村民要死掉。 独钟黄在一旁冷冷的道:“阁下打算耗到什么时候?” 萧道仁抬头看了看杨破云,轻声问道:“如何?” 杨破云盘膝而坐,双手向脐下丹田气海抱去。然后睁开眼睛道:“可以一战。” 萧道仁道:“靠你了。” 原来大家在观看对弈、对箭两场精彩绝伦的比试之时,杨破云已暗暗运转了一个周天的善护决。他全力催动丹田真气生发,功力已回复七八成。 他相信,单以箭术而论,普天之下能赢罗森的凤毛麟角。自己若是再打赢第三场,萧道仁便可以直接认输,他们仍能赢了赌局。 他提起九段刀,指向魏武侯。 魏武侯策马来到场中,手中虬龙棍指向杨破云说道:“你恢复的如何,可别输了又说我占你便宜。” 杨破云道:“你兵刃可选好了,别输了又说我占你便宜。” 他二人走的都是刚猛路子,琉璃楼一战后都心有不甘,早就想痛痛快快再打一场。在杨破云心中,凡是阉党均是十恶不赦之人,而魏武侯更是急于报那一刀之仇,因此两人一上来便使了杀招。 杨破云刀刀直逼魏武侯要害,魏武侯也不闪躲,直接用紫金虬龙棍猛砸猛磕。九段刀虽然迅猛快速,但那虬龙棍舞起来力道重逾千钧,双方各有优势,又都存短处,却要比那日琉璃楼上凶险万分。 双方越斗越酣,利弊也渐渐显现。魏武侯对杨破云招式极为熟悉,又有胯下宝马脚力相助,力量上占尽了便宜。而杨破云情形则要差了很多,前面与侯四海等人相斗之时,已经受了内伤,功力并未完全恢复,虽然寻着魏武侯数处破绽,但却难以抓住机会。幸运的是魏武侯骑在马上,回旋游走多有不便,虽然势大力沉但招式不能连续,给自己很大的游走空间。 二人斗到激烈之时,萧道仁和独钟黄的棋局陡然生变。 独钟黄的两只马左右夹击,包围了萧道仁的一只相,无论怎么挪动都是死路一条。 萧道仁沉吟良久,下定决心说道:“我便让你一个相。”一挥手,那当想“相”的村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退出了棋局。 象棋让子是规则允许的,但要在对局前让。独钟黄没想到萧道仁会出这一招,对他道:“这怕不合规矩吧?” 萧道仁道:“规矩还不是人定的。我不占你便宜,让相退出算我走了一步,下一步仍是你走。” 独钟黄笑道:“肖道友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性命,却要让我连走两步吗?”他几乎稳操胜券了,但并不急于将军,他要将萧道仁的棋子全部杀死,彻底摧毁萧道仁的意志。 萧道仁每撤走一个棋子,独钟黄便要再去捕杀另一个。 萧道仁再撤子,独钟黄再捕杀,步步紧逼不留退路。未过几合,萧道仁便只剩下一帅一兵了。 独钟黄看着这个孤军深入的可怜棋子,哈哈大笑道:“就这一个无名小卒,能在这盘棋中起什么作用?他过了河又能如何?这天下大势,岂是一人之力可能扭转的吗?” “人世便如同这棋局,有人善良正直,棋路也是光明正大。有人则是阴险狡诈,下棋处处阴损。这光明正大的人自然斗不过阴鸷小人呢。不过……” “不过什么?” “我明知必输,但也要不可为而为之。我不逆天天为何生我?我不破道又为何去修道?我之大道便是我心之道,天地不仁,我心道仁。兵三进一,破!” 这一只过了河的小卒,便在萧道仁一声断喝中奋勇向前,直逼对方九宫! 独钟黄立时清醒,看向棋局时冒了一身冷汗。这一只小卒同时杀向自己两炮两马,根本没有回旋余地。那兵一脚将炮踹倒,正将军独钟黄老将。独钟黄挪动老将,那兵又吃一炮,还将一匹马逼入绝境。 如此一来,独钟黄只剩一马,和几个冲到头的卒子,再无将死萧道仁的能力。 “道友果然高明。原来从一开始便打定主意要摆下这‘一兵巧和十六子’的旷世奇局。我太大意了!” 萧道仁紧皱眉头不语,头上汗珠滚滚而下。 第30章 雷龙再相争 萧道仁和独钟黄的棋局已是和局,但二人却没有停下,一人走将、一人行兵,就在一条线上反复来回。 梁钟没有看懂,向何长水问道:“这两个不是和棋了吗,在这里翻来覆去的干什么呢?” 何长水白了他一眼,骄傲的说道:“这都看不出来,这二人是在比拼修为呢。看谁的意念坚持的久,谁自然就赢了。” 梁钟这才明白,却又喃喃说道:“比箭的怎么还没回来,二哥看来碰上对手了。” 罗森想不到,他们神箭世家“大羿道”的最高境界不射之射竟然真的有人练成了。 这人到底是谁,与司马家到底什么关系?浑浑噩噩中只觉的一股内力从后背岑谷穴进入经脉之中游走,正是神箭世家内功的修炼方法。一个周天之后,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虫二正在为自己疗伤。 刚要开口,却听到虫二道:“你莫说话,仔细运功,听我讲就好。” “罗森是你行走江湖的名字,你是神箭世家的人,你父亲叫做司马任,你母亲叫做罗绫绮,是也不是?” 罗森点了点头,心道果然不错,此人却与我家有很深的关系。 虫二又道:“江湖之上的名号,什么天下第一、刀皇剑仙的,都是杀来杀去得来的,唯独这箭神这一称号,却是由司马家世袭,几百年来从未有人敢挑战。传至你父亲已经是第五代了。不过他天资驽钝、又没有骨气,远不如历代祖先威风。” 罗森听到虫二诋毁自己父亲,立时便站了起来,说道:“晚辈不知前辈到底与家父什么关系,但对子辱父非忠厚正直之人所为,还请前辈自重。” 虫二呵呵一笑道:“你这脾气倒是和我年轻时候颇为相似啊。你不愿意听,我便不再说了。司马家族每一代弟子都会在十六岁之时到江湖上游历,到了二十岁方可回家。这期间在江湖上的表现有专人记录并供长辈评测。成绩优异者将被确定为下一任的箭神,将来接掌神机营。这规定两百年来从未变过,到了你父亲这一代,家族人丁不旺,只有他和他弟弟两个人选。” 罗森奇道:“我还有个叔叔吗?我却从未听说过。” 虫二道:“你当然没听过。你父亲为了顺利接任箭神,与当时的权臣做了一笔交易,他们共同设计害了你叔叔。” 罗森睁大眼睛道:“不会的,父亲绝不会这么做的!” “他会不会这么做,你心里不清楚吗?紫禁城箭伤贺云暖的事情你应该知道的。所以你过了二十岁,却仍不肯回家,想必就是因为此事吧?” 罗森低下了头,没有言语。 “不过你也是司马家百年来难得的好苗子,我在山海关外就听说过君山五义诛杀血菩提的事情了。那血菩提的武功与贺云暖、洛嗔翁不相上下,在癫狂状态下甚至更高一筹。你们五个小子竟然能不失一人的情况下将他除了,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罗森道:“江湖传言大都夸大其实,不过那场大战确实凶险,换作现在我绝不敢贸然前去挑战了。” “那就好。你长大了,一定要做有把握的事情,不要轻易的与别人赌命。就好比今天,你就这么肯定你能胜得过我吗?” 罗森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大丈夫光明磊落,既然技不如人,就要认。日后我在与你比过便是了。” 虫二道:“刚才一战你却是输了,不过我们说好的比试箭法,我未射出箭矢,打伤了你自然不算。但我身上却真真实实的插着你的白翎箭呢!” 罗森这才看见虫二的右肋之下插着一支箭,却是晕倒之前松了弓弦射中了他。 急忙道:“前辈恕罪,我这便帮前辈拔去。”虫二却摆手挡了下来,道:“我贴身穿了锁子甲,你那箭虽然厉害,但失了准头未中要害,不打紧的。我带着这箭回去,大家自然明白谁胜谁负。就为了这些村民,你们也不能输。不要以为我们这些当兵的真是铁石心肠,只是战场上呆的久了,不愿意因善心弱了斗志。我们回去吧。” 罗森点了点头,却不愿迈步。 虫二问道:“怎么了?” 罗森道:“你是不是就是那个人。” 虫二摇了摇头道:“那个人早已死了,是我亲手葬的。” …………………………………………………… 杨破云武功到底有多深,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九段刀厉害之处并不在招数上,还是在使用他的人上。贺云暖曾经说过,九段刀的前八式,没有人比杨破云更能发挥威力,就连贺云暖自己也不行。因为杨迫于是一个遇强则强的人,刚正、果断、直接,可以说他本身就是一把刀,一把能洞悉敌人弱点,一招制胜的刀。 但现在他对上魏武侯,却是用上了全力。 魏武侯自幼便在战场厮杀,他的武功一半是泰山书院传授,一半是杀伐过后的自行领悟。他的招式残酷、极端、决绝,每一招、每一式的目的都是要将对手斩与马下。 杨破云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对手,却从未像现在一般窘迫。因为他几乎是被魏武侯吊打。每每寻到破绽要近身,却受限于一匹马的距离,而这段距离恰是虬龙棍的最大威力的发力点。若要闪躲,魏武侯又紧紧黏上,不住消耗他的体力。 他连躲三棍之后,压力突然一减,却是魏武侯将马快速倒退了四五丈的距离。他不明所以,只听见梁钟远远喊道:“小侯爷要使出那一招了,姓杨的小子怕是要倒霉了。” 话音方落,只见魏武侯双腿一夹马腹,喝到:“白蛟,上。”那匹白马一声嘶鸣,撒开四蹄便向杨破云冲来,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杨破云暗道一声不好,赶忙翻滚向一边。魏武侯却从马上高高跃起,双手举棍朝杨破云翻滚方向用尽全力猛砸下去。棍落之时,山野惊动,鸟兽飞鸣,众人只觉地面一阵颤动,村口石桥喀拉拉轰然倒塌。杨破云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冲飞出去,重重跌落在地上。 第31章 巨鹿化飞鸟 强震之下,所有平民都摔倒在地,包括萧道仁和独钟黄的棋子。 “高天俯长岭,大日照重山。征衣浴热血,山海固长安。”独钟黄轻捋胡须。“很久没见这一击了。” 萧道仁道:“好厉害的一击。叫什么名字?” “这一击唤作关山定。当年建州女真趁朝廷内乱,山海关兵权放空之时,联合了各部大军发起猛攻。守关的几万兵马无人指挥,被打的落花流水丢盔卸甲。 眼看山海关便要被攻破,小侯爷率领一千山海游骑星夜驰援。那一战,我们被女真大军团团围住,关上的人却不敢出城营救。山海游骑能以少击多,靠的是游击和突袭战术,一旦被围起来便失去了优势,成为待宰羔羊。 我记得那是小侯爷第一次领悟此招,紫金虬龙棍一棍下去,数丈厚的人墙被生生砸出了一个缺口。十四征衣鱼贯而出奔袭敌军中军大帐,砍了敌将首级,迫的女真联军紧急收兵,才保了山海关安宁。说起来,我也是自那时开始追随小侯爷的。”独钟黄失神的看着远方,又回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若是能多几个这样的勇将,外患定可根除,边境自然长安。”萧道仁道。 “你怎么一时聪明,一时又糊涂?本朝善战的武将还少吗,熊庭、王焕、还有东南西北四营统领,随便一个都是能安定天下的人。只可惜国境之忧在内而不在外啊。” 独钟黄顿了一顿,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又回到正题:“棋子们都倒了,咱们这一局算是和了。阁下胸怀侠义、心藏玄机,一句‘天地不仁,我心道仁’使我受益匪浅。佩服,佩服!” “不敢当。其实魏武侯本不必设下这三场赌约。只要是为国为民的事情,我们自然义不容辞。他这样一来,倒让我看的轻贱了。” “怨不得他。战场上充斥着阴险狡诈,为将的一不小心便会断送千万人的性命。比不得你们江湖人,一个个快意恩仇逍遥自在。还请道长记得刚才承诺,我期待将来与你沙场相见。”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需要我时我自然会出现。” 二人相互一揖,各自回转。 尘埃散尽,杨破云硬咽下喉头的鲜血,拄着九段刀站了起来。刚才那一棍,并未击中他,但力道迸发将他震飞出去,筋骨、内脏俱受损伤。 魏武侯仰天笑道:“杨破云,你还不肯认输吗?” 杨破云也微微一笑,道:“算上琉璃楼一刀,我们刚好扯平。” 魏武侯知道杨破云仍不死心,对付这样的硬汉,唯有彻底打垮他才能为己所用。他催马前行举起虬龙棍全力横扫向杨破云。 杨破云断喝一声:“正是如此。”起身一跃,半空中身形转变,双手按住九段刀迎向魏武侯横扫来的一棍。 九段刀刀身一弯,随即反弹,杨破云便借着一棍之力射向鹿饮乘坐的那一顶奇怪的轿子。 奇变抖生,众人惊诧。所有人都以为杨破云已经无力再战的时候,他竟然以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方式奔袭鹿饮。 杨破云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他的对手不是魏武侯,而是鹿饮。 九段刀的前八式,没有人比杨破云更能发挥威力。但九段刀能成就贺云暖“天下第一刀”的威名,却是因为第九刀,意杀式。 杨破云自始至终始终藏着第九刀未出,就为了眼前这一击。 第九刀,从来没有固定的描述,也没有固定的形式。杨破云自看到那顶轿子的一刻,就已经发动了这一刀。从一开始的双鱼大阵,到单人独挑群雄,再到与魏武侯的三个赌约,这一切全都是这一刀的招式。而现在,到了最后出刀的时刻。 眨眼之间他已飞临大轿上空,刀砍下来的气浪一度让魏武侯产生了时空撕裂的错觉。他在想,如果是他自己,能否挡的下这一刀? 但轿中的人不是他,而是鹿饮。一个被传是天下无敌的人物。 这一刀,鹿饮该怎么破?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轿中一个奇怪的声音喊道:“玩几把蛋了!” 咔啦一声,轿子四分五裂。一只怪鸟扑楞楞从碎屑中飞了出去,登时不见了踪影,除此之外轿中再无一人。 这一下变故,惊呆了当场所有人,尤其是杨破云。 独钟黄捋捋胡须道:“我早就该猜到,这个鹿饮有问题。” 萧道仁也道:“一个绝世高手,怎么可能会说那么多话,浪费那么多时间。是我们一开始就太害怕,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巨鹿帮众惊慌失措的互相问道:“帮主呢?帮主呢?” 梁钟哈哈大笑道:“你们帮主变成鸟飞走了,你们还不快滚,等着挨刀吗? 帮众们屁滚尿流的往外逃去,桥已被震断,只好蹚河而过甚是狼狈。何长水与同来的几个供奉也傻在原地。侯四海怒道:“这事情有猫腻,你们谁见过鹿饮的真面目?” 众人均摇了摇头,都没见过。何长水似乎想通了一件事情,向众人道:“我们还是走吧,别在这里给自己帮派丢人现眼了。”当先率众弟子离开。侯四海恨恨说道:“我们这就去他巨鹿帮那里,问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便要散去之时,忽然马蹄声四起,大队人马飞驰而来,将整个村口团团围住。山海游骑迅速结成攻击阵势,等待魏武侯下令厮杀。 那群人马中一将身背双剑、手提偃月大刀,飞奔至杨破云和萧道仁面前,单膝一跪抱拳道:“二师叔、四师叔,我来晚了!” 萧道仁急忙将他搀起,道:“说了多少次,虽然高你一辈,但我们年纪相仿,以后不要再行此大礼了!”那人站起身来,仍旧躬身说道:“晚辈不敢。几位师叔于我有救命之恩,若是不拜心中难安!” 萧道仁哈哈一笑道:“你再晚来一刻,可就见不到我们几个了!”那人大惊失色,四处张望寻找敌人,正看到魏武侯的人马。 他立即横起偃月刀,便要带人前去拼杀。 第32章 再见刘家村 杨破云一把拉住他手,道:“不是他们,是巨鹿帮,已经退去了。稍后我在跟你细说。你带了多少人马?” 那人道:“石龙山共有两千人,我留下五百人看守寨子,带了一千五百人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杨破云一直苦苦等待的石龙山援军。这首领正是石龙山寨主,名字也叫石龙,还有一个身份是君山五义中老大原怀心的弟子。 魏武侯持棍在手,向杨破云道:“好极,这次真的来山匪了,看样子还不少!” 杨破云道:“魏武侯,你说过此间事与你无关。石龙山众义士是我请来护送村民逃离此处的,既不曾烧杀劫掠又不曾强取豪夺,还望你不要干涉,就让这些村民平安离开吧。” 魏武侯道:“你们若是赢了这三场赌局,我自然不会干涉,可你们还没赢呢。” 萧道仁接道:“这局棋,我俩和了,不知算不算数?” 独钟黄点点头,道:“算数。不知道虫二和罗森那箭局结果如何?” “是我输了!”虫二远远答道。众人循声望去,虫二与罗森各自带着弓从树林中返了回来。 魏武侯惊诧道:“虫二哥你输了?” 虫二走到跟前说道:“是的。这位罗森兄弟家传绝学极是厉害,我比不过。”又小声说道:“以小侯爷的本事和独钟先生的见识,要赢下两场并不难。所以我故意输掉一局,拼着性命挨了一箭。我们拿回去细细研究,令工匠仿造一批,定能使我山海游骑大涨战力!” 魏武侯苦笑道:“二哥你心思用的真深。可是独钟先生打平了。” 虫二装作惊讶“啊?”了一声:“那小道士真有那么厉害?” 魏武侯不再理他,对杨破云道:“我们还没比完,再来打过!” 杨破云道声“好!”便要再出手。 却在这时,天空中一声长唳,一只巨大的仙鹤从天而降,落在独钟黄身旁。独钟黄轻轻拍了下丹顶,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小竹筒,里面藏着一封纸卷。独钟黄阅罢,眉头一皱,递给魏武侯观看。魏武侯看过之后,向虫二、梁钟等人耳语了一番。众人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杨破云,山海关告急,我先走了,日后若有相逢,我们再来比过。”坐下白马一声长嘶,向北方疾驰而去,不一会便消失在视野之外。 魏武侯一走,杨破云等人便放下心来。这一日之战数次生变,身心俱是疲累不堪。幸好石龙山援军在,把受伤的村民、官军、巨鹿帮众都扶在一起休息。刘家村垭口前的平地便似是被翻了一遍似的,空气中血腥味不停翻滚,令人作呕。 萧道仁又从怀中掏出两粒丹药,分别递给杨、罗二人服下。又将巧姐喊了过来,递给她一粒药丸,吩咐他化在水里让每个人都喝一碗。巧姐随手招了几个大些的孩子打水去了。 杨破云一边打坐一边向萧、罗二人道:“我走这五年来,可有四弟的消息吗?” 萧道仁摇了摇头,道:“那日与血菩提一战之后,老四便真的从江湖上消失了。我拖了丐帮和青楼的人四处打探,但毫无线索。只是一年前,浏阳霹雳堂堂主被人杀了,全身无任何伤口,但身体里的血液却全部消失。” “血菩提的《化血阴经》?” 萧道人点了点头。 杨破云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实在不希望萧道仁所说的是真的。当年与血菩提一场血战,晕厥过去。醒来后发现血菩提已死,只是不见了老四江无伤,也不见了血菩提的《化血阴经》。 杨破云不愿多想,对二人说道:“我帮你们运气疗伤。”二人点了点头,各自手掌相接。杨破云催动善护功,真气从丹田运至两手手心,再进入罗、萧二人体内游走,将他们乱窜的真气一一引入正途。 便在此时,人群中忽然跃出一个裹满破衣之人,举掌便向杨破云天灵盖击去。三人经脉相接、真气贯通,正是紧要关头,若是急断,必将同时反噬,经脉从此就废了。 正在这时,旁边一直寸步未离的刘老汉拼了老命一个飞身挡在三人前面,那人一掌打在刘老汉胸口。便听见喀拉拉数声并响,刘老汉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在三人旁边。那着破衣之人便要继续上前,石龙已经赶到。 他师承原怀心,《杀生剑法》早已炉火纯青,两柄大剑上下翻飞将那破衣人逼住。 那破衣人阴阴一笑,并起两指临空点出。石龙不知厉害并未闪躲,忽然间肋下一疼,低头看时胸上多了一个血洞。破衣人一指逼退石龙,又伸掌击向杨破云。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袖箭射到,直直钉穿了那人手掌。石龙双剑也砍了过来,那人来不及躲闪,背上中了一刀。与此同时,杨破云已经收回真气,睁眼一看那人,怒喝道:“刘颂!”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东厂三号人物,掌印太监刘颂。 刘颂知道时机已过,纵身急跃逃了出去。杨破云正要去追,萧道仁喊住了他:“救人要紧。” 杨破云急点了石龙穴道帮他止血。萧道仁也将一丸丹药喂入刘老汉口中,但刘颂那一掌太狠,寻常武人都抵挡不住,更何况这年迈体弱的刘老汉。 他探了探刘老汉鼻息,又看到胸口深深凹陷,默默的摇了摇头。即便是看透了生死别离,但每见无辜良善之人离去,他总是难掩心中哀恸。 刘老汉慢慢睁开眼睛,借着回光返照的力气张开嘴巴,杨破云赶忙凑过去听,只听见那老汉断断续续说道:“我儿唤作刘猛,找他回来……” 杨破云点点头道:“放心,我一定把他找回来!” 刘老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慢慢闭上眼睛。巧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村民们也都默默的擦拭泪水。杨破云抱起刘老汉的尸体,走至村中祠堂,在卢靖秋旁边挖了一处坟坑,将刘老汉葬了下去。 罗森看到巧姐手中拿着一只损坏的弩箭,问道:“刚才那一支袖箭可是你发的。” 巧姐点了点头,眼里噙满泪水。罗森安慰道:“不哭不哭,没事了。” 杨破云向那一众村民道:“今日一战,虽然逼退歹人,但他们一定还会来的。趁着天色晚,大家刚好启程。天下之大也没有什么地方是你们能去的,就跟着石寨主上山吧。” 第33章 真假巨鹿帮 众人各自回去收拾行装准备上路。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只是马上要远走他乡再不回来,心中阵阵酸楚,免不得在家中拖延几分聊做慰藉。 巧姐拉住罗森,道:“罗大哥,能不能帮我取个东西?” 罗森本来要和杨破云商议今后的事情,但一看到女孩儿满脸期盼的样子,便不忍拒绝,跟她一路往村后走去。一直走到祠堂,方才停下了脚步。 罗森以为小姑娘家就在附近,但左右环顾除了几间破烂祠堂,再无能住人的房子。正要问时,看到小姑娘对着堂前一尊石像跪了下来。 她双手合十祷告了一阵,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方才站起。 “罗大哥,能帮我把这石像手臂砸断吗?” 罗森虽然疑惑,但没有多问,一掌拍向那石像的手臂。石像不知在这里矗立多少年了,早已风化破败,手臂应声而断摔在地上成了一堆碎石。 巧姐拨开石块,从中寻出一个破烂长包裹。随手一拂,外面的那一层布便化成灰尘飞了出去。留在她手中的是一柄镶满五色宝石的长剑。 罗森惊讶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巧姐道:“这是一个秘密。我拜的这个石像是我先祖,姓黎名庭芝,南宋的一名将军。我们家族世代居于此处,就是遵从祖先遗命,守护着这座山和山中的宝藏。其实原本有两个家族的,另一个在我朝开国时就搬走了,只剩下我们一家。” “这秘密村民都知道吗?” “他们不知。开国之后,百废俱兴,村中人渐渐多了起来。我们家也改姓为刘,跟其他人混在一起。我父母死的早,只有奶奶一手把我带大。现在奶奶也没了,我怕一个人守不住这秘密。罗大哥,我想求你一件事情。后山宝藏的秘密都在这把剑里藏着,你能不能先替我守着它,待我长大之后,再交给我?” 罗森犹豫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从一个十四岁少女口中说出,未免难以信服。但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他又不得不信。也许在别人看来,小女孩手中的这把剑代表着富可敌国的财富,但在他看来却是厚重的责任与不可预料的危险。 他本想拒绝,可是巧姐信任而无助的眼睛让他接过了宝剑。 “你不怕我把宝藏独占了吗?” “你不是这样的人。况且,这把剑只有我们两个家族的人能拔出,其余人要是硬拔只会把这剑连同里面的秘密一同毁了!” 罗森微微一笑,道:“天下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不过你既然如此信任我,那我便答应你。可是你也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巧姐这个名字既土又难听,你以后叫做黎雀吧!” 女孩重重的点了点头,抱住罗森又大哭起来。 罗森知道她心中难过,如果此时不让她哭个痛快,就会一直在心里存着,永远也过不去这道坎了。 黎雀哭过之后,放松了许多。她站起身来对着那石像道:“我有新名字了,我好喜欢。”脸上绽开了绝美的笑容。 她已经十四岁,已是一朵初开的花儿。 而此刻杨破云,正在打量着鹿安。鹿安吓得双手背在后头,紧紧靠着一块石头不敢动。 “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吗?”杨破云平静中带着一股杀气。 鹿安咽了下一大口口水,快速的点了点头,道:“我说我都说。可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才行。” “我答应不动你一根毫毛。你只要说了,立即便让你走,回去后告诉你爹,我迟早会找上他!” 鹿安急忙摆手,连道:“不行不行不行。” 杨破云道:“怎么不行?” “都不行。第一你不能这么快去找我爹,第二你千万不要把我放走,最好就让我跟着大家一起去石龙山。” 杨破云诧异道:“又搞什么名堂?” 鹿安道:“不搞名堂。我前面不是说了吗,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但是要观察下才肯说。现在观察好了,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你不问我我也会主动找你的。” “啰里啰嗦,再不说割了你的舌头。” “是,是,我这便说。但你要答应我不能赶我走。” 杨破云道:“这可奇了。难道你巨鹿帮比我们这里还要危险吗?你父亲还会杀了你不成?” 鹿安道:“正是,正是。我这次若回去了,那个鹿饮肯定会杀了我的。” “那个鹿饮?还有几个鹿饮?” “还有好几个。不对,不对,我爹才是鹿饮,他们都不是。是他们杀了我爹,假扮的鹿饮。为了不让外人看出,才留我的性命替他们做坏事。” 此话一出,惊呆了所有人。杨破云急问道:“你细细的说来,不要漏下任何细节!” “是。小人本名鹿安,小名叫做鹿宝儿,今年一十九岁,自幼聪颖,能写诗会做赋还善歌舞。家父本来梦想让我考个举人做个官,却不想在我十二岁的时候,他自己破坏了他的梦想。他带着一帮人创立了巨鹿帮,以为能过上好日子,可他也就是个一般的江湖人,武功连二流都算不上,帮里只能做些行车贩运的买卖。偶尔,偶尔也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杨破云不耐烦的一摆手:“停停停,让你细细说,却不是听你讲书。” 鹿安砸吧砸吧嘴,继续说道:“我叔很多年前就死了,没什么好讲的,还是说我爹吧。就在前年,我父亲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等到回来后,却似换了一个人。他终日带着一副面具,说是在外面遇到大火伤了面容,毁了嗓子。但我知道那不是我爹,因为他不知道我有个叔!” 杨破云听他絮絮叨叨,无奈的摇了摇头。 鹿安却仍旧自顾自说道:“他不但不知道我有个叔,武功还比以前强了不知多少倍。更恐怖的是,有一次我不小心看到了两个他,穿一样的衣服、带一样的面具。还有一次我又见了第三个他,因为有一只手是六个指头。我和母亲尽量躲着,但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第34章 息月知归处 “一天夜里,宅子里突然起了火,将我母亲和家里人全部烧死,只留下我一个。他找到了我,告诉我只要听话什么都不说,我就能平安无事。我自然答应了。后来,巨鹿帮在他带领下一下便强大了起来,无论是江湖帮派还是官府都不敢与我们为难。可是这巨鹿帮干的事情却是越来越过分,不只是强圈土地,奴役平民,而且还贩卖女人和孩子去西洋。我干的那些事,全都是他们逼得,我若不干他们就会杀了我。”鹿安强忍着泪水说完,怔怔的看着杨破云。 杨破云道:“这下便理顺了。刚才那假扮鹿饮的人就是那阉人刘颂,这么说来巨鹿帮的后头是东厂。所以无论是官府还是江湖帮派都不敢去管它。东厂披了这么一个画皮四处敛财,倒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我知道杨大侠到这里是为了就一个叫卢夕月的姑娘。但这事干系重大,我所知也不多。不过我十分肯定,这批怀孕的女子都被运往了武当山。” 杨破云听到此处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扯住鹿安的衣领急问道:“是武当山吗?去哪里干什么?” “是武当山。孕妇能做什么,当然是去生孩子。这批孕妇有个特征,都是九月九日重阳前后生产。但后面到底有什么……,我不敢确定。” 杨破云紧握双拳,道:“原来卢夕月在武当山,那可好办了,我现在就去武当派要人。” 萧道仁沉吟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武当派是第一大派,统领天下武林多年,怎么可能和巨鹿帮沆瀣一气?我担心……” “什么?” “没什么,此间事已了,我便再陪你去武当山走上一趟。”萧道仁忧心忡忡的说道。 “我也去!”罗森和黎雀也返了回来。 杨破云向二人拱手道:“如此甚好。有两位兄弟在,我把握也更大些。”他将石龙喊了过来,细心嘱咐一番。石龙拍了拍胸脯道:“我这里有五百个兄弟,五里外的山中还有一千个驻守。就是地方官军见了也得躲着走,师叔放心!” 杨破云见众人都收拾好了,便差了石龙在前头引路,领着众百姓出发。罗森点燃一支火箭射向村中,村中屋舍多是由茅草做顶,不一会全村房子便已点燃,远远望去一片火光。 天明时分,众人已经到了三岔路口,正是要分别的地方。大家走的累了,便找了一块干净之地休息,打水的打水煮饭的煮饭,忙在一团。 远处一匹健马向人群疾驰而来,边飞奔边喊道:“白翎箭罗森,北方来的千里书!” 这千里书乃是丐帮传递消息所用,因传送极快所以被江湖人称为千里书。丐帮新帮主即位后,大力整顿帮内事务,凭借弟子分布广泛,市井消息灵通的优势,与青楼组织强强联手,开始经营各类消息收散、情报传递的事务,势力迅速扩大起来。各门各派遇有紧急或机密的事情,往往都会出重金请丐帮帮忙传递。 那送信的是个脸色黝黑的老者,看衣服的破烂程度在帮中地位应该不低。他从怀中掏出一副画像对照罗森比了一比,确定了身份方才拿出一个火漆封的书信。罗森急忙打开来读完,眉头登时皱了起来。 “二哥,我家里出了些要紧事情,恐怕不能陪你去武当山了。” “什么事情?” “我父亲被东厂构陷,母亲令我回去快回去商议。” 杨破云也皱了皱眉眉头:“东厂这帮狗贼一天不灭,朝廷内外便人人自危。等救回卢夕月我便进京助你。在此之前,你要小心。” 罗森道:“他东厂要动我家,恐怕还没那么容易。二哥你切莫急着进京,现在还不是时候。”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你莫要轻敌。东厂的人都有残缺,做事是不计后果的,不能以常理忖度。还是那句话万事小心!” 三人正说着话,却看见黎雀一路小跑着朝三人奔来,后面还跟着那鹿安。她手中还拿着从罗森哪里捡来的破损袖箭,一边跑一边高声喊道:“你不要追我,你不要追我,你在追我我就射你了。” 那鹿安却并没被吓到,一边追一边喊道:“你莫跑,你莫跑啊。我这里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看!” 黎雀叫道:“我才不看。”一抬手,丢出一颗石子,不偏不倚正敲在鹿安头上。 鹿安一摸头,起了一个大包。黎雀已经逃到了三人前面,一下子搂住罗森的胳膊道:“罗大哥,那个恶人老是缠着我。他居心不良。” 鹿安远远的躲在树后,探出头来使劲摆手道:“不是,不是。” 杨破云朝那鹿安一招手,鹿安忙不迭的跑了过去。 杨破云问道:“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吗?” 鹿安呆了一呆,倒头便向杨破云拜了下去。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杨破云吓了一跳,急忙道:“谁是你师父” 鹿安道:“是师父将我从琉璃楼带来此处,又安顿我跟石龙师兄回山。我已无父无母,师父将我从仇人刀下救了回来,便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没什么本事,此生唯有鞍前马后伺候师傅,才能报了大恩大德。” 杨破云正要拒绝,萧道仁却插话道:“说的有理。二哥,确是你把他给带了过来,你若不管他谁来管他?虽然他也是受害者,但刘家村那么多村民都被巨鹿帮所害,你若不收他做徒弟,恐怕他没几天日子好活。” 杨破云想了想,萧道仁的话没错,但他确是看不上这个油滑又胆小的家伙。 萧道仁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但仍说道:“鹿安,我问你一句你要认真回答,若有一日你师父遇险,你可愿牺牲自己去救他吗?” 鹿安正色道:“我自然愿意。我这贱命一条能换师父这样的大英雄一命,便是死上十次八次也是值的。” 萧道仁满意的看了看杨破云,意思是“你瞧着办吧!” 杨破云无奈的指了指萧道仁,对鹿安道:“好吧。我便收你为徒,也不指望你如何,只要不给师门抹黑就好。” 鹿安大喜,又“噔噔噔”连磕几个响头。 杨破云道:“行了行了。” 鹿安欢喜的站起身来,身子一阵摇晃又差点摔倒,想来是刚才磕得的太猛了,眼前金星直冒。他突然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件事情忘了?” 第35章 江湖又相别 鹿安拍了拍脑袋,向杨破云问道:“一千五百人,搬走三百万两白银应该没问题吧?” 杨破云瞪了他一眼,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鹿安道:“巨鹿帮这几年来四处搜刮,攒了不少家底。除去每年上缴的一些,还有很大一部分都藏在此地不远处的一个山坳里。我想石龙师兄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带点东西回山上啊!” 罗森笑着对杨破云道:“你这徒弟很不错,刚上山寨就要立大功了!” 杨破云没好气道:“这银子多半是东厂那帮人的,石龙山吃得下吗?可不要给带来些祸事。不过这终究是不义之财,不取了实在可惜。鹿安,你去找石寨主商量下,一切都凭他的主意。” 鹿安愉快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走开。 黎雀看鹿安拜了杨破云为师,双眼满怀期盼的望向罗森。 萧道仁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向罗森道:“我看你与这女孩甚是有缘,既然名字都给起了,不如便收了她做徒儿吧,也叫这姑娘今生有个依靠。” 罗森心中也有此意,只不过黎雀是个姑娘,有诸多不变。他问道:“黎雀,你刚才用石头打那鹿安的手法是跟谁学的?” 黎雀道:“我自己练得。以前放羊,羊儿不听话,我就用石头赶,扔的多了准头就好了。” 罗森道:“再扔他一下我看看。” 黎雀应了一声,从口袋中掏出一粒石子,朝着鹿安比划了几下。 鹿安缩着头道:“不行,不行。这太近了。”说罢远远的跑开了七八丈,又不住的跳来跳去,唯恐头上在挨一下。 黎雀瞄了半天瞄不准,喊道:“你别动,你动了我就打不着你了。” 鹿安道:“傻子才不动呢!” 话音刚落,巧儿一扬手,那石子便嗖的一下朝鹿安飞去。鹿安看那石子飞来,使劲向旁边一跃,心道:“小丫头片子,我也是练过的。” 谁知不躲还好,这一躲刚好把头放到了石子飞来的方向上,只听见铛的一声,轻轻脆脆的砸中脑门。鹿安怪叫道:“妈呀疼死我了,小丫头下手真黑。”话音未落“嘭”的又一声,又挨了一石头,脑门上起了三个绿油油的大包。 黎雀作势仍要打,鹿安抱着头喊道“服了服了。”跑回杨破云身后。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小小年纪便懂得击敌于先的道理,确实难得。” 罗森望向杨、萧二人,犹豫道:“真的要让她入这江湖吗。” 杨破云叹了口气,无法作答。 萧道仁却是一手摸着黎雀的头顶,一边说:“你看,别人不愿收你呢。要不然你拜在我门下,做个女道士如何?” 黎雀看罗森不想收自己为徒弟,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道:“我不要当道士,我想学射箭。我爹娘不要我了,我奶奶也不要我了,师傅也不要我了,我好难啊。哇……” 黎雀心中一揪,弯腰擦去黎雀脸上的泪珠。黎雀止住了哭泣,眼中泪珠噙着,抖了几抖,却未曾掉下。罗森从她手上接过那把坏了的袖箭,问道:“这袖箭哪来的?” “昨日你和人打斗,这小弓儿掉到了地上。我偷偷捡来,修好了。” 罗森道:“好个聪明的孩子。这弩箭坏了,要再用会伤着自己。我给你一个新的。”说罢从身上解下一个更小、更精致的五彩弩箭递给了她。 黎雀看那弩箭十分的小巧,正好套在手臂上,登时开心起来,那两颗泪珠儿也终于滚了下来,摔在了草地上。 杨破云道:“你还不跪下谢谢师父?” 黎雀忙跪下拜道:“谢谢师父,谢谢两位师伯!” 萧道仁大笑道:“亏本了,亏本了。黎雀,这把弩箭不是一般的弩箭,它有个名字叫做‘朱雀’。你师父珍藏到现在,一直没舍得用过。” 黎雀一听,果然开心的不行。 萧道仁道:“你杨师伯身上的好东西也多的很,看他会给你什么?” 杨破云轻轻拍着自己的口袋,道:“我除了这把刀,哪里有什么物事。” 萧道仁嘿嘿笑道:“那《惊鸿剑谱》对你没什么用处吧,便传给她好了?” 杨破云斜了萧道仁一眼,道:“这下真亏本了。”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翻出一本剑谱,道:“这《惊鸿剑法》是我师娘毕生绝学,最适合女子练习,如今便交给你了,你要勤加修炼,日后发扬光大。” 黎雀接了过来,坚定的点了点头。 萧道仁道:“这还说得过去!” 这边鹿安看的眼红,凑上去道:“师父、师叔,有什么给我的?我不挑的。” 杨破云没好气道:“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九段刀法》,石寨主也会,你先跟着他学习,日后有空我来查验。若是块练武的料子,我便传你《六九玄功》。” 鹿安失望的点了点头。 杨破云道:“我是没什么了。你找你萧师叔讨点东西去。” 萧道仁笑道:“来来,我这些罗盘、桃木剑、符纸、镇魂铃,看上什么你随便挑。”说罢掏出一堆法器摆在鹿安面前。 鹿安坏坏一笑,道:“我看上什么你当真给我吗?” 萧道仁道:“自然。当着你师父的面说话算话。” 鹿安上去紧贴着萧道仁道:“我要你身上这件袍子!” 杨破云、罗森噗嗤一笑,同时道:“好眼力,好眼力!” 萧道仁尴尬一笑,道:“别的可以,唯独这件道袍不行。这是我云门派掌门信物,只能传给我派弟子。我也只是替我师父暂时保存,暂时保存。” 鹿安道:“这就没劲了,还当着我师父的面!” 萧道仁轻斥道:“莫要挑拨离间。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一件厉害的东西。”说罢也取出一本书来,道:“我这也是一本书,不过不是什么武林秘籍。这书名叫《天工开物》,里面有很多新鲜物事。比如能带人飞的巨鸢、不吃不喝日行百里的木牛流马、能让你在江海中自由来去的辟水甲衣等,你学着去做,将来有大用处。” 鹿安一听如此奇妙,立即就抢了过来藏到怀中,把杨破云气的半天不愿说话。 萧道仁看了看天色,向杨破云道:“时间不早,该出发了。我本打算与你一起去武当山。但刚才鹿安的话提醒了我。武当山之行恐怕不会那么顺利,我有一些事情还需要到武昌城中查实、做些准备。” 杨破云道:“我也正是此意。你若跟我都在明处,反而被动。” 罗森向众人一揖,道:“山高水长,江湖路远,今且暂别,日后相见。保重!” “保重!” 三人各自抱拳告别,策马奔向不同的地方,消失在苍茫旷野中。 黎雀呆呆望着罗森远去的方向,默默跪了下去。 鹿安却失神的望着天空中的白云,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一句话:你看那天上的白云散了又聚,聚了又散,人生离合,亦复如此! 第36章 天子正无愁 侵夜鸾开镜,迎冬雉献裘。从臣皆半醉,天子正无愁。 这是唐代李商隐所做一首绝句,讲的是深秋初冬交接之际,陈朝后宫里的景象。若看这字面意思,倒是一片君臣同乐、太平安详的景色,但若多读几遍,颓败和萧瑟之气便生了出来。 时近中秋,月落景山,枫叶红尽。宫灯之下,一个小太监使劲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袍子,自言自语道:“昨日下的还是露水,今天怎么就变成霜了。也不知道今年的过冬钱什么时候才能发下来。须赶紧在这夹袄中加些棉花了。” 边说边狠狠的跺了几下脚,又伸长脖子听有没有打更声。偌大一个宫廷,白日里看见金碧辉煌人来人往的,到现在却是连个鬼影都没有。小太监冻的熬不住了,原地跑了几圈,想要发发热,谁知这不跑还好,一跑起来差点跌倒,好几天没吃饱饭,哪还有力气奔跑啊。 如此又熬过了一个时辰,终于更声响起,四更天到了。小太监揉揉睡意惺忪的眼睛,收拾了下衣服,等待来接他值班的人。他因身材羸弱、家境穷酸,主事的说有失天子威仪,因此白天时只能干些粗重的活,晚上才能当值。 不知怎么回事,早过了换班的时候,那高大的太监却一直没有过来,他也不敢离开。眼看天上星星黯淡下来,怕是马上五更天了,阁老和总管们应该马上到了。 远远的宫门打开,一盏灯笼出现在他眼前。近看时似是一个太监搀扶着一个瘦弱的老者,却不是来替他值班的,他有些失望。那老者虽然瘦弱,但精神却是很好,尤其是一双眼睛,虽然天色还暗,但仍能看到让人胆寒的光芒。 打着灯笼的公公朝老者说道:“宋大人,我说您每次都来这么早,在这里干等着。为了啥啊?” 那老者不是别人,却是内阁首辅宋之濂。他抬头看了看天光,慢慢说道:“二十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当年皇上精力旺盛,每日四更天就要找我们几个议事。时候长了,便落下个病根,到了三更便睡不着了。早来些也好,万一皇上有事情急招,我直接就过去了。” 那宫人道:“是啊。不过,我都很久没见过皇上了。这几年,天下太平啊,皇上有时间静下心来修道。我也不打扰您了。一会还有别的大人到了,我得去迎着。” 宋之濂拱手将那宫人送走。那小太监方才弯腰向宋之濂道:“给宋大人请安。”宋之濂看了看这瘦弱的小太监,道:“天这么冷,你怎么穿的如此单薄?” 小太监道:“今年的过冬钱还没发下来,棉衣也已经几年没发了。我本不该值早班,因此也没有借齐整衣裳穿。大人千万别怪罪小的。” 宋之濂道:“哦,原来这样。我这里有些银两,你且拿上,置办些棉衣吧。” 小太监本以为要受罚了,却不想这宋大人如此的心善,登时不知道怎么说话。连忙跪下深深磕了几个头。宋之濂道:“罢了,罢了。赶快起来。我却有话问你呢。” 那小太监站起身来,宋之濂继续说道:“你在这中极殿里当差,可曾见过皇上出外活动,或者批阅司礼监送过来的奏折吗?” 小太监挠挠头道:“皇上今年修道似乎进入要紧时候,平时是不出来的。至于奏折吗,我却是很久没有看到老祖宗们送来了。” 宋之濂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今日我与你说的话,你万不可与旁人说。以后别人问你话,你只说不知道即可,千万记得。你先走吧,等下司礼监魏公公到来,我自与他说。” 那小太监还有所犹豫,宋之濂又道:“放心走便是。”那小太监方离开了。而后片刻,那本该接替小太监值班的胖大太监衣着干净整洁的来到殿前,看到宋之濂赶忙跪下说道:“小的拜见宋大人!” 宋之濂笑呵呵的搀起那太监说道:“何公公不必多礼。”何姓太监正待多寒暄几句,却听见一阵急促声音,而后殿门打开,一大队侍卫和太监挑着灯笼鱼贯而入,分两侧站定。 几个衣着鲜明的太监踱着步走了进来。为首那位正是司礼监总管太监魏奉朝,也就是人人口中的“内相”。后面紧跟着的是掌印太监郭不若,以及其他几位司礼监总管太监。 几人早知道宋之濂会早道,进门便向他拱手道:“宋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早啊。若是我大明所有官员都像宋大人一般,那皇上便不必日夜操劳这国家大事了。” 宋之濂道:“哪里哪里。我这把老骨头不过是一个站着的皮囊而已,除了能早点来,向皇上表表忠心,也没什么用了。倒是几位大人,既要照顾皇上龙体,还要协理各种朝廷事务,当真是辛苦异常了。” 那几位太监纷纷摇头,道:“岂敢岂敢,太祖皇帝明令,宫人不得干政。我们这几个只是大家给皇上递递折子,若是皇上有什么旨意要传达,碰巧几位大人不在,便安排我们代传了。以后这样的话,宋大人还是不要再提,要杀头的。” 宋之濂哈哈一笑道:“玩笑话,哈哈,玩笑话。天气转凉,几位公公要照顾好皇上,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郭不若冷哼一声道:“多谢宋大人体恤我们的难处。可不像某些人,表面上天天祝我们长命百岁,背地里不知诅咒我们早死多少遍了。” 宋之濂正待要答话,却听见外面有人先应了起来:“是啊,偏偏好人不长久,祸害留千年。”随着话音落下,一个剑眉朗目、棱角分明的中年武官大踏步走了进来。 他心中一喜,道:“熊大人回来了?”。来人正是他日夜思盼的辽东经略熊廷。 郭不若一见熊廷,立即堵在前头:“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英雄回来了。熊大人不是在辽东督战么?却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 熊廷看都不看那郭不若,径直走到魏奉朝面前,极慢又充满愤怒的说道:“我从辽东传来的十几道军情奏折,为什么没有回信。” 魏奉朝似是努力的睁了睁眼看了看,抬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慢慢说道:“熊大人,太祖定下规矩,宫人不得干政,你难道不知道吗,却要来问我?” 第37章 污墨湮赤诚 宋之濂见熊廷要发作,赶忙上去拉了拉他的衣袖,然后对众人说道:“时辰到了,我们准备进去吧!”话音落下,中极殿内一声细嗓拼命喊道:“时辰已到,众官早朝!” 一众人等便分了左右,穿门而过,再走百丈,越过九十九阶白玉石阶,进入到议事的宣德殿。 抬眼望去,龙椅之上空无一人。魏奉朝手上捧着一个盒子,走到众人前头,嘶哑喊道:“皇上口谕。”众人便齐齐跪了下来。 “朕自即位以来,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荒怠。常思先人之功过,常怀惶恐之心思,大小事必躬亲,不敢倦怠。四十年来天下升平、海晏河清。但朕深知居安尚需思危,因此闭关一月,专心修道,以祈上天恩德,福泽百姓。朝中大小事务,俱交司礼监总管太监魏奉朝处置。钦此!” 熊廷听罢,咬紧铜牙,喊了句万岁万岁万万岁。魏奉朝又说道:“皇上最近修道到了关键时候,若是这次成了,便可长生不老。实乃是我大明的福气。” 一众太监纷纷附和,宋之濂也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熊廷却道:“若是修炼不成呢?” 郭不若怒斥道:“大胆。你敢诅咒皇上!” 熊廷一个跨步到了他跟前,斥道:“魏奉朝说了个若是,便没有事;我也说了个若是,你便要问我罪。这些年来,你们杀了多少正直言官,使这朝堂之上除了奸佞之徒便是些懦弱之辈,怕是你们的功劳吧。” 郭不弱眉头拧皱道:“久闻熊大人武功高强,不如廷议完了,我们到左顺门前打一场如何。” 左顺门乃是紫禁城中一块神奇地方,明朝官员盛行论辩之风,大到边关战事,小到帝王该临幸那个妃子,都是他们朝堂上的争论问题。往往有不可开交谁都不服的时候,下朝之后便不约而同来到左顺门前,脱去官服动手互殴,非得打到头破血流方止。 若是刚好两个党派相争,那便更是热闹,几十个年轻的赤膊上阵,年老的在旁边呐喊助威,打赢的一方洋洋自得,打输的便垂头丧气,再到朝堂议事,也不敢大声说话。 熊廷是个急躁脾气,怒吼道:“郭公公统领锦衣卫和东厂刑讯司,想必武艺不凡。我倒真想讨教一番,不如现在便来比过。”几个内阁学士赶忙把他拉住。 魏奉朝也对郭不弱斥道:“你放肆。熊大人乃是国之柱石,有他镇守边关苦寒之地,你我方能安享太平。你们也都不要争了,我现在主持廷议。” 魏奉朝从一个小太监手中接过厚厚一沓奏折,从中间分做两半,一左一右放下,道:“这是本月的奏折,按照皇上的意思,左边已经批阅完了。右边的事情有些复杂,还要请各位大臣商量一下。 这第一道,便是御史台上奏的追捕东林武宗余孽的折子。皇上意思是,东林武宗在京余孽大部分已经剿灭。但是贺贼党羽众多,有不少在京城之外,尚未捉拿归案。东厂查过之后,拟了名单,待查实过后在行抓捕。众位大人,可有什么说的?” “有。”熊廷怒声喝到:“我与贺云暖虽不是一党,但相识日久,深知他的为人忠正清明,绝非奸佞之徒。你们到现在仍抓住不放,我且问你,可有他谋反的证据?” 郭不若冷哼一声,道:“贺贼谋反,还需要证据吗。当日他当着皇上和各位大臣的面,公然说要推行变法,修订宪制,公推内阁,公选官员,说什么皇上可以放权,不用日夜辛劳处理国家大事了。这分明是逼宫,比当年张居正更要居心叵测,不是造反是什么?” 魏奉朝道:“当年进犯午门,意图行刺。是我们东厂和锦衣卫忠心耿耿誓死不屈,折损了七成人手方才将他击毙。不知熊大人若是在场,会如何处置?”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宋之濂一把拉住了他,向所有人道:“皇上圣明,当年也曾说过,朝堂之上你来我往争争吵吵也很好,我朝繁荣兴盛三百多年,就是这样吵出来的。熊大人是个直率性子,说话快了些,公公们不可当真。我们还是来说些正事吧。” 熊廷心中有火,怒道:“好。我便来说正事。建州女真已经吞并了海西与东海两部,现在只剩下叶赫部还在努力支撑。若是叶赫部再被打败,努尔哈赤便一统辽东,下一步恐怕便要进攻山海关了。” 魏奉朝道:“努尔哈赤不过几万兵马,便给了他那塞外苦寒之地又能如何?” 熊廷道:“女真铁骑骁勇善战,努尔哈赤更是用兵的奇才,自起兵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山海关乃是我大明咽喉,若是失了,我大明江山危矣。还请魏公公禀明皇上,即刻派兵马粮草增援。” 魏奉朝将右手边的一推奏折一下推倒在地上,怒道:“要钱要人!要钱要人!我大明国库哪里有那么多钱和人。熊廷你给我看看,西北说鞑靼来犯,要钱要人;两广说倭寇作乱,要钱要人;西南说流寇造反,要钱要人。每个人都要,哪有那么多。我们一年赋税只有两千万两,只你们辽东就用去了近七百万两,却连个努尔哈赤都收拾不了,还有脸来说?” 熊廷道:“我辽东十万兵马,除了山海游骑一万人,其余常年补给不够,有的地方士兵连马都杀了吃了。你说每年七百万两的军费,我到手的不到三十万两。你让我怎么打?” 魏奉朝道:“难道这银子还会飞走不成?” 熊廷道:“公公说问的好,这银子去哪里了,在座各位心中都有数吧。” 魏奉朝道:“你治军无能,打不过努尔哈赤,便来说银子丢了。你连自己的银子都看不住,要你何用。若不是你们这些个人养寇自重,哪能让辽东女真做大?” 熊廷道:“好。你若给我粮草和人马,我即日便率军破了建州女真。若是破不了,也不劳公公,我自杀了事。” 魏奉朝道:“哼,轮不到你。郭公公你告诉熊廷,他的奏折我们是如何批的。” 第38章 初入武当山 郭不若道:“熊大人,我们已差李如松的神策营前往山海关,汇合辽东守军共同围剿建州女真。大军已经出发几日了,熊大人你就先呆在京城等着捷报吧。” 熊廷闻听此言,大惊失色道:“万万不可。李如松虽是名将之后,但他不了解辽东情形,若是贸然出击后果不堪设想。请公公们火速招他回来,以免酿成大错啊!” 魏奉朝哈哈一笑,道:“你这么着急,难道是害怕李如松戳穿你的西洋镜吗?” 熊廷大怒:“姓熊的行的正坐得端,无愧于心,哪来的什么西洋镜。但你们不懂军事,胡乱指挥调度,真的很危险。还请尽快收回圣旨!” “大胆,圣上旨意是说收回就收回的吗?我念你在关外御敌有功,不和你一般见识。今天的事不议了,都回家吧。”魏奉朝说完袍袖一卷,带着众太监离开了。 宋之濂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熊廷说道:“算了算了,李如松也是名将,没事的!” 熊廷怒甩衣袖,恨恨道:“李如松这辈子就没打赢过一场仗。江山社稷早晚要被这帮阉狗断送!” 宋之濂急忙遮住他的嘴巴,他并不领情,怒向宋之濂道:“刚才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们这帮没用的臣子也是帮凶!”说罢拂袖而去。 秋日的的风已初显凌厉,他伸手摸摸了后颈,一片冰冷,原来京城并不比辽东暖和多少。 后殿里魏奉朝闭着眼睛,慢慢说道:“若是当年杀贺云暖的时候,熊廷在京城就好了。辽东事情一了,找个机会除了吧。我看这东林武宗余孽里,不妨给他留个位置。” 郭不若开心一笑道:“如此便能拿到辽东军权,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情啊。”众人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昨日收到刘颂的飞鸽传书。南方的事不顺利,被一个叫杨破云的毁了。巨鹿帮的秘密也被人知晓,恐怕我们的辛苦经营要毁于一旦了。” “内相不是派了魏武侯去办事了吗?怎么还能叫杨破云毁了?” “哼,毁就毁在这个小子身上,他半途丢下差事,带人杀回山海关了。这几年他仗着自己有些功劳,便不服我管教。这样的人万不能让他做大,召他回来除了吧!” “好。我这便差人去调他回来。”郭不若道:“我看这南方的事情,一个杨破云成不了气候。后面肯定有人相助。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总觉的宋之濂那老家伙不太老实,背地里一定有些勾当,不如找个机会也除了?” “跟我这么久,还这么愚蠢。我问你,现在除去宋之濂有多大的把握?”魏奉朝眯着眼道。 “十成,我手上有他私通贺云暖的铁证。” “那就是了。既然有十成把握,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除掉他?你若是把他杀了,我们在朝中再无对手,那下一个被杀的就轮到我们了。我们是刀,刀后面是手,手后面才是人。” 郭不若听完,冷汗都冒了出来。 武当山,又称“大岳”,以“四大名山皆拱揖,五方仙岳共朝宗”的“五岳之冠”地位闻名于世。武当派的开山祖师张三丰曾率领江湖群雄襄助朱元璋抗元,朱元璋成事之后,便在山上建了道观,并将整个武当山赐封给了武当派。 自张三丰真人得道飞升之后,武当派已执掌江湖两百余年,因为与朝廷关系密切,天下帮派无不惟其马首是瞻。 武当派处事倒也公平,两百年间在朝廷和江湖帮派中不断斡旋,维持着各门各派的生计,也一手打造了微妙的平衡,江湖上人人有饭吃,便不会聚众起来闹事。 偶有几个不守规矩的刺头,只需武当掌门一声令下,众门派必定群起而攻之,瞬间便给它收拾的服服帖帖。 特别是两年前,东海慕容世家勾结倭寇的阴谋败露之后,现任掌门柳玄枝亲自率领九大门派围剿,一夜之间便灭了这个存在了一千年的江湖豪门,武当派势力到达了顶峰。 柳玄枝是武当历代掌门中除张三丰外悟性最高的人,武功绝顶自不必说,为人正直侠义,对门下弟子约束的极为严格。武当弟子也很争气,四处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为武当派赢得了极重的声誉。 杨破云忌惮的也正在此处。柳玄枝武功再高,依他的性子,拼了命也要斗上一斗。但武当派素来名声很好,他甚至自己都不相信会和巨鹿帮有牵连,当然更拿不出什么证据了。 若是贸然上去讨人,一定会被认为是无理取闹,先不占理,气势上输了一半,还怎么跟人家打? 他丝毫不怀疑鹿安说的话,但他也不能肯定鹿安听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巨鹿帮利用鹿安暗地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也不是没可能,决不能就这样跳下去。于是打定主意,要先探探虚实。 这样的名山胜景,自然要比别处热闹许多。山下的太子坡便是一个热闹的城镇,居住了不少人口。杨破云用了十几天的时间从刘家村赶到武当山下,越走道路越是宽敞,屋舍人烟也越来越密集。 他想到武当山是江湖圣地,许多豪杰义士聚集在此处,若是被人认了出来,恐怕会有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寻了个破败的庙宇,想把自己乔装一番。 他对这易容之术只略知一二,一顿涂抹之后连自己都觉得假,只好又贴上一脸浓密的大胡子。对着水潭照了一照,只看见一个恶狠狠的丑陋汉子在那里摇头晃脑,哪有平时自己半分样子? 杨破云这才放心走上街头,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走的累了,抬头看到一个酒肆,便走了进去。偌大的一个酒家除他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他觉得奇怪,便高声喊道:“有没有人?” 酒店里走出一个老头,看那打扮似是掌柜的。 杨破云道:“老丈,给我拿一坛酒来。” 那掌柜的连忙鞠躬道:“这位客官,小店今天不做买卖。才把客人都送走了,还未来得及关门呢。还请客官换个地方可好?” 杨破云心道:此时正是午饭时候,这掌柜的放着买卖不做,又是一脸愁容的样子,莫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便问道:“你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掌柜的哎了一声道:“听客官口音,是外地来的吧?” 杨破云道:“正是。我是从京城来的捕快,到武当派公干。老丈你有什么难处尽管与我说,说不准我能帮你解决。” “我不是损你的意思,我这难事莫说是你这个一般捕快,便是那天下第一神捕何大河来了也是没有办法。” “怎么,对方是什么人,如此厉害?” “不是人,是妖!”掌柜一脸惊恐的说道。 第39章 最好初相逢 杨破云闻听此言,心中一凛,道:“天下哪有什么妖怪,都是人扮的。” 掌柜道:“夜夜到人家抢孩子,没生的便硬剖出来,若不是妖怪,谁能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杨破云一拍桌子,道:“我就是为此事来的。你给我仔细说来。” 那掌柜的见杨破云模样凶悍,倒是真有几番钟馗的样子,便将信将疑的说道:“若是真的那可就太好了,真武帝君显灵了。这妖精凶的紧,平日里不出来害人,但若谁家孕妇要生了,那妖精便准时来了。儿媳妇算的是明日生产,若能顺利产出也好,若是不顺利,恐怕连儿媳妇的命也难保了。唉!” 杨破云道:“这地方上出了这样的事情,武当派难道不管吗?” 掌柜道:“武当派?管倒是也管。只是他们说这降妖伏魔所消耗的法宝非常贵重,需要我们出一些香火钱,他们才能到家里护佑。若是他们来了,那妖精自然不会来。所以我们家东拼西凑将钱早早送了过去。可是直到今天,仍没来人。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些走,待在此地作甚?” “若是走的脱,谁还在这里?这妖精也是最近十天左右才出现的,我们要走也来不及了。孕妇只要出了武当山地界,没有一个能活着的。” 杨破云听到此处,心中已然明了。鹿安所说的武当派与巨鹿帮相互勾结的事情并非虚言。否则以武当派江湖至尊的地位,有那个不知死活的敢来这里作恶?只是不知道他们虏走孩童是为了什么。这些不明真相的人们,还把那罪魁祸首当做了救星,最终弄的个人财两空。 他看着那悲伤无助的老人,将背上九段刀拿下重重拍到桌子上,把那掌柜的吓了一跳。 “你家的事,我管定了。那妖怪的来头我已知晓,今晚让你儿媳安心生产,有我在这里坐镇,谁都伤不了她。” 掌柜的闻听此言,便似抓了跟救命稻草一般,赶忙跪地拜道:“多谢义士仗义出手,多谢!” 杨破云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起来起来。话说多了没什么用,远不如一壶酒来的实惠些。” 掌柜的忙不迭的到后面取了酒,又叫来儿子做了几个精致小菜。再问两句后知道掌柜的姓张,名唤做二九,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杨破云看他在哪里毕恭毕敬,便觉的不自在,找了个由头让他进内堂去了。 张二九一走,他就提起酒坛子晃了几晃。虽未开封,但里面酒已经不足四成,便知这酒已经窖藏多年,辛辣之气早已挥发,只剩下香味扑鼻的醇浆。于是急不可耐的拍开泥封,一股浓浓的香气立时翻涌出来。不禁叹道:“这才是好酒啊。” 他提起酒坛,哐哐哐猛灌几口,砸吧了一下嘴巴。一侧头却看到掌柜的一家子站在门口偷窥他。便装模作样的大吼一声,“躲在那里看什么,有事情就出来说。还怕我骗你家酒喝不成。” 张二九看他如此凶恶,心中大定,要抓这凶妖,自然是越凶恶的人越好。他趴在门口说道:“这酒还是当年我结婚时存下的,到现在已经快四十年了,一直没有舍得喝。” 杨破云道:“果真是好酒。”便要再举坛痛饮。却不想刚一抬手,一股阴柔之力传来,压住了坛子。 他抬头一看,不知何时一个小道士站在了他面前。 那道士没好气道:“如此好酒,让你这等粗鲁之人牛饮,岂不是糟蹋了?” 杨破云看了看这道士,明眸皓齿、五官精致,鼻梁长而细挺,嘴唇薄而红润,却是长了一个女子模样。 他笑道:“酒这东西,本来就是豪壮雄烈之物,自然该痛快淋漓喝掉。我本是一介武夫,难道要学那秀楼上的娇娘一般一点一点嘬吗?” 那道士一脸鄙夷的说道:“同样的刀,有人用起来便如同大风吹沙,而有人便如同细雨熏柳。你笑那秀楼上的娘子不敢痛快喝酒,秀楼上的娘子还笑你粗浅鄙陋呢。喝烈酒有喝烈酒的喝法,喝好酒有喝好酒的喝法,你这样暴殄天物,对得起刚说的‘好酒’二字吗?” 杨破云顿时语赛,这道士以大风吹沙和细雨熏柳比喻武功的两种境界,却是让他无法反驳。 道士见杨破云不说话,心道:他这幅尊荣如此丑陋,穿的也是破破烂烂,想来定是在江湖上风里来雨里去讨生活的人,说不定也真娶了一个比无盐赛莫母的老婆。我这可说到他的伤心处了。 心中有些不忍,于是宽慰道:“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容貌什么的并不重要。关键要行的端做得正,干一番事业,闯下个名头,总要比那些油头小生要好很多。” 杨破云瞧了瞧那少年,笑着说道:“你说油头小生,可指的你自己吗?哈哈哈哈......” 杨破云一通狂笑,把这小道士惹恼了,吼道:“我是可怜你才这么说,你反倒嘲讽起我来了。” 杨破云不理他,伸手便要端那酒坛。却不想刚刚用力,却又被那道士压了下来。杨破云加一份力,那道士便也加一份力。如此运了几番力气,仍没有将那坛酒端起来。 他方知遇到了内家高手,又看他一身道士打扮,想起李二九刚说过曾到武当山请过人,不由得一声暗笑:武当派的戏做的真足。正好闲来无事,不如索性与他玩上一会,看他还有什么幺蛾子。于是双臂不断加力向上托举。 那道士初时尚能应付得来,但杨破云双臂力量惊人,他渐渐感到吃力。杨破云探出了他的实力,便维持了恰好的力道,想看那道士能坚持多久。 张二九看两人如同木头人一般良久不动,起初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再看下去已然瞧出了门道。杨破云脸上神情轻松,手臂不颤不抖;那道士却是脸色由白转红,额上冒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便上前说道:“你们怎么了,这酒是不对吗?为什么不喝?”说着便在桌子上摆了两个空碗,想要接过酒坛。刚要伸手,却听到杨破云喊了一声:“掌柜的别动。这位小兄弟在和我掰手腕呢! 第40章 双人对饮时 张掌柜的听到杨破云这一声对然不大但是饱含劲力,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便悄悄闪到一旁。 眼看那道士明显坚持不住,却又不肯示弱,在哪里勉力支撑。杨破云心中好笑:到底是年轻气盛,不过这道士单掌便支撑如此之久,倒也有几分本事。他不愿过早暴漏实力,便想卖个破绽早点结束这场比斗。 正想着时,忽觉那道士下压之力一下了消失了,若不赶紧收住手劲,这坛酒怕是要被他扔上天,于是赶忙松下手劲。 便在此时,那道士内力却又极快的回转过来,杨破云也急忙用力,但却发现这道士内力方向竟然偏向了一侧。 他心道坏了,打了一辈子雁,确被雁窜了眼,一不小心着了这小道士的道。 只见这道士一抬手画了半个圈,就把那坛子酒拿在了手里。微笑着向杨破云道:“你这蛮牛一般的力气,却怎么输了呢?” 杨破云笑着回应道:“阁下内力高深、机智过人,我又是真担心这坛子酒破了,自然比不过了。不过愿赌服输,你赢了。” 杨破云这几句话既没有示弱,也没扫道士的面子,既有理又有节,一下子便消弭了对立的情绪。 张二九赶忙到:“这位仙长想必就是武当山派来的吧,这位义士也是来相助的,老头我这辈子积德行善,才得二位贵人前来相救,感谢真武大帝、感谢上天保佑。” 杨破云道:“你谢那尊泥胎还不如谢这坛酒呢。小道长,我们把酒先分着喝了,待会有的忙呢!” 年轻道士却是故意要调侃一下他,将酒坛子凑在自己鼻子前闻了闻,说道:“当真香的很。可是这么好的酒,千万别教骗子糟蹋了。” 杨破云笑了一笑,心道这道人原来以为我是个骗子,既然武当派派人来了,那“妖精”定然不会再来,索性施展些本事探探虚实。他拿起九段刀,瞧见邻桌有一个空碗,心道“就是它了”。 只听见“咻”的一下,挥刀、入鞘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只碗微微动了一动。杨破云道:“张掌柜,麻烦你去把那只碗取来,让这位小兄弟看一下。” 张二九依言去取那碗,捏了碗沿一拿,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原来那碗竟然从中间被横斩做两段,断口处齐整光滑,便似是在地上磨过一般。 那掌柜的虽然不会武功,但因为平时也做饭,是一个使菜刀的好手,自是知道要做到这种程度是何等的艰难。 年轻道人脸上惊讶之色微微一现,随即隐去,道:“凭这一刀,却是配的上这样的好酒。” 杨破云看那年轻人只是惊讶,却不慌张,便知道对方不是为自己而来,心中放心大半,笑道:“你却是凭什么本事来喝这样的酒呢?” 那年轻人道:“既然这位大哥问了,我便露上一手。”说着拿起身前一只碗,两手拇指搭沿、四只扣底,一边来回转动,一边默默运使内力。 那碗“咔咔啦啦”颤动了一会后,道士长舒一口气,散去劲力,将碗往桌上一放。 手刚松开,那碗就竖着分成两半,断口处也是齐整光滑。 杨破云见状,喝了一声彩,道:“阁下好精纯的内力。佩服佩服。在下名叫杨破云,请教道长大名。” 那道人也慌忙拱起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陈曦薇。江湖上无名小卒一个。” 杨破云诧异道,我已经说出自己名字,他竟然不知道,看来并不是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便说道:“道长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夫和胆识,更难得的还有一颗行侠仗义的心。若是江湖后辈都如你一般,这天下太平便指日可待了。” 陈曦薇一开始瞧杨破云生的丑陋,行事粗鄙,以为是江湖骗子,是以生了挑衅之心。 但现在瞧这个人虽然邋遢,但武功高强,为人也豪爽正气,自己如此不敬,而对方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大加夸赞,不由得脸红起来,赶忙赔了不是。 杨破云笑道:“现在可否让杨某尝一尝这美酒了?” 陈曦薇赶忙倒了两碗酒,自己先拿起一碗,对杨破云道:“杨兄,你是江湖前辈,我敬你一碗。” 杨破云也不客气,说声好,拾起碗来一饮而尽,砸吧嘴道:“好好,酒香浓郁,味道醇厚,再来一碗!” 陈曦薇便又给他倒上一碗,他又一饮而尽。这次不待他说,早把酒倒上,杨破云一连干了三碗。 他擦擦嘴,看那陈曦薇碗中还有大半碗,便道:“如此的好酒,陈兄弟为什么不喝?” 陈曦薇道:“大哥英雄气概,应当这样喝法。我生来内敛,修习的也是圆通柔韧的功法,这样喝酒不太习惯。” 杨破云道:“哈哈哈,也是也是。不过小兄弟的功夫实在是厉害,杨某走遍大江南北,这种内力运使的法门,只有武当派、南海派等很少的门派习练。” 陈曦薇道:“杨大哥猜的不错,我所习内功名为抱元功,确实是家传的功法。” “家传的功法?怎么,道长不是武当派的弟子吗?” “啊……这个……我是武当派的。我是带艺投师,拜入武当派是为了学更厉害的功夫。” 这带艺投师乃是江湖大忌,这小道士怎么能随口就说了出来? 杨破云隐隐觉得这事不简单,若说其中有诈,又寻不到动机。莫非是对方有意安排一个初生的牛犊,来试探我这只恶虎吗?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可暴露了。 陈曦薇看他安静下来,便道:“你怎么不喝了!”说罢竟然也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杨破云心道:我便装作不知,看你们如何继续演下去。 “好,我们喝酒!” 待陈曦薇又倒了一碗时,杨破云突然扶住了他的肩膀。他身子一颤,急忙闪了开来。 杨破云假装说道:“我知道你今晚来是为了抓那妖人。虽然你功夫不弱,但到底是江湖经验少些。你可知有多少英雄好汉被那些奸邪小人使手段害死。你便是武功再高,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陈曦薇却没听出他话里有话,心中还泛起感动。他以为杨破云担心他的安危,却不知道杨破云已将九段刀对准了他。 第41章 抬头望酒旗 “你不如直接告我我下一步要使什么阴险手段,岂不是更加痛快?” 小道士瞪大眼睛瞧着杨破云抬起的刀锋,诧异道:“什么意思?” 杨破云道:“还装,你与那抢夺婴儿的是一伙人,提前探路的吧?” 小道士道:“你这么大个人,脑子为什么糊里糊涂的。看清楚,我是武当派的弟子。” “哈哈哈,若是别人也就信了。武当派与巨鹿帮联手害人的事情,我却是一清二楚的。” 陈曦薇脸色大变,不顾杨破云的刀锋,直接上去遮住了他的嘴巴,低声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此地耳目众多千万不可多说。” 杨破云心中更糊涂了,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陈曦薇定了定神,仔细端详了杨破云一阵,下定决心说道:“我便相信你一回。我其实不是武当弟子,潜入到武当派是为了别的事情。恰好知晓了武当派的秘密。我本来不像暴漏身份,但今晚他们不会来人保护酒店掌柜,我良心上过不去,这才下来。只盼能迷惑对方,救这家人一条姓名。” 杨破云心里愈加糊涂,问道:“这么说,你也是来寻武当派麻烦的吗?” 陈曦薇怒道:“我说的不清楚吗?要细细说我可没这功夫。” 杨破云仍旧半信半疑的打量陈曦薇,陈曦薇气的一掌拨开九段刀:“我这也是救了你姓名。你也不看看自己斤两,还想与那怪物交战?我告诉你,先前那些管闲事的都死光了。若不是我坐在这里,你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杨破云看他不是说谎,便又问道:“我来武当山,是为了救一批怀孕的女子。你是否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我自然知道,不过为什么要告诉你?” 杨破云立即深深拜下道:“我要救的人是我少年好友,于我有很深的恩情,还请阁下告知。” 小道士奚落道:“是旧情人吧?我不是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上山送死。那批人全被关在武当后山禁地中,有高手日夜看护。你不但救不了他们,还会送出性命。” “武当派乃是侠义门派,为何会干出如此邪恶勾当?” 小道士鄙夷道:“若非我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我本来想把这事通报出去,可你自己都要怀疑,更不要说别人了。我们没有证据。何况这事情一旦败露,武当派便彻底完了,他们定会对你下死手。” 杨破云想了想,道:“有一个办法能拿到证据。” “什么办法?” “今晚我就在此设伏,擒下那妖人,到时对峙看他武当派还有什么接口。” 小道士上下打量了杨破云一番,哈哈笑道:“你要送死我不拦你,只是别连累了旁人。” 杨破云道:“我叫做杨破云,你可能不熟悉,但你是否听说过血菩提?” 陈曦薇道:“就是那个靠炼化人血增长功力的魔头?不是被君山五义给杀掉了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我便是五义之一。” 陈曦薇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待了好一会才哈哈哈大笑道:“就是你吗?刚才挥刀斩碗的把戏我就不拆穿了,你怎么还越吹越上头呢?” 杨破云刚才以刀斩碗确是投机取巧。原来那碗上下口径不一,不同位置硬度有所不同。杨破云观察到那碗上有一处收紧的腰口,便快速拿刀一击,自然就裂成了两块。 没想到这陈曦薇竟然看出了他的破绽,杨破云知道说再多的话也没用。便说道:“你若不信全力打我一掌试试。” 陈曦薇将信将疑地说道:“你让我打的,别耍赖啊。” 说罢一掌击向杨破云前胸,杨破云有善护功护体,自然不怕。陈曦薇却是吓了一跳。他怕伤了杨破云,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功力,只盼能打消他的念头,却没想到一掌下去杨破云纹丝不动,便似没事人一般。 他不肯相信,又拍出一掌,这下却是用了六成功力,却见杨破云也只是晃了一晃,心中大奇,便要使出十成掌力。杨破云急忙闪到一旁,道:“你还要打,我毕竟也是肉做的。你要十成力道,我今晚就不用抓人了。” 陈曦薇方才意识道自己过分了,但仍问道:“我这六成掌力,自信便是武当掌门也难以硬挨,你是怎么做到的?” 杨破云道:“你和武当掌门打过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陈曦薇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功夫还不够,仇是报不了了。” 杨破云道:“你的仇人是谁?” 陈曦薇道:“都跟你说了,武当掌门啊。脑子不清楚。” 杨破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道:“你这仇人可够厉害的。虽然我也没和他交过手,但我估计合君山五义之力,都未必是其对手。” “你不是来找武当派要人的吗?打不过别人还要个什么东南西北?” 杨破云道:“打不过也要打。若是他武当派真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跟他们斗到底。” 陈曦薇道:“好极,好极。不如我们就联手如何?” 杨破云道:“那是自然。就从今晚开始。你听我安排,一定能抓住那妖人。” 说罢附耳对陈曦薇一番耳语,陈曦薇听罢连连拍掌叫好:“就这么干。” 二人看天色还早,商定完了便继续饮酒。 你来我往一会儿这酒坛子就见底了,陈曦薇小饮小酌,只喝了一碗多一点,剩余的却是都进了杨破云的腹中。 连日的奔波劳累下,杨破云大半坛酒下肚,已然有些醉意。他站起身来,倚着窗户望去,刚好看到那随风飘扬的酒旗,不禁吟道:“莫谈流离,这世上谁个不为生活跑东跑西;莫论高低,这世上谁个不曾低头打鞠。下雨打伞,天晴晾衣。要管别人不平事,先吃饱了自己。是非曲直真假辩,悲喜苦乐各自知。便是那寒来暑往已白发,还只道镜花水月有醒时。唉,抬头望酒旗。” 第42章 携手斗妖人 陈曦薇听那杨破云似唱非唱的胡乱吟完,心中卷起一阵苦涩。这词句虽然凌乱,但却寥寥几句,便勾勒出一个江湖上漂泊的人,无处可去时的哀叹。 他又想到自己的身世,心中更是难过。眼看坛中还有些酒,便拾了起来,一饮而尽。 想要站起来也唱上一曲小时候学过的歌,却不想一阵眩晕袭来,便趴倒在桌上。 待到醒来时候,天色已经昏黑下去,心道:我怎么睡了过去。 揉了揉双眼,一下便惊醒过来:明明是要和杨破云一起捉拿那抢夺婴孩的恶徒,怎么到关键时候,却喝了个烂醉如泥。 原本二人是要隐藏起来,待恶徒一来同时上前拿下。可现在四面看去,杨破云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倒没有怀疑杨破云逃脱,只是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后堂房中人声嘈杂,一名妇人不断大声喊叫,正在生产。 他庆幸自己醒来的早,不然非耽误事情不可。房中女人哭喊之声越来越大,那恶徒必然已在附近,自己需多加留神。 他悄悄起身伏在门边上仔细观瞧。 就在此时,夜空中一只黑影一掠而至。陈曦薇喝道:“什么人?”双掌齐出袭向那黑影身后。 那黑影似是知道有埋伏,回转身来也是双掌拍出,二人双掌一交,两股力道碰撞在一起,陈曦薇被震得倒退跌倒。 这一交手便知自己不敌,眼看那黑衣人进了屋内,已然阻拦不及,只好大喊道:“杨破云,你在哪里啊!” 话音未落,那屋中火烛突然熄灭,只听见“啊”的一声痛叫,那黑影连同几把明晃晃的菜刀,一起从屋中飞了出来。 “就算你是妖怪,也吃不起我这后厨十三刀!” 产房门“咿呀”一声打了开来,杨破云在最前头,身后是张二九一家人,每人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 陈曦薇方才知道,原来杨破云一直在屋内躲着。那黑影不知,一下便中了埋伏。 心下安定,总算是保住了人命。看那黑影慢慢站起,月光之下,左臂滴滴答答流着血,却不知是被谁飞起的菜刀砍中。 陈曦薇喝道:“你是什么人,还不束手就擒,留你一条性命!” 那人差点得手,却不想着了杨破云的道,口中似恶鬼一般桀桀怪叫道:“敢坏我的好事,纳命来!” 手一翻,亮出一把匕首向陈曦薇攻来。 陈曦薇本来便擅长近身格斗,见那人攻来,也不急躁,左臂一低身形旋转,避过了一招。反手却抓向对方肩头。 黑衣人冷哼一声,右肘击向陈曦薇的手腕,左手匕首却又从腋下刺出。 陈曦薇知道这招厉害,即便是卸下那一肘,也躲不开这一刺。于是变抓为推借力后跃而去。 这一套身法如行云流水一般,看似是混不着力,但一收一放浑然一体,便似一个旋转的陀螺一般。 黑衣人惊讶的咦了一声,道:“你是武当弟子么?怎么会使武当的功夫?” 陈曦薇左右手两侧展开,摆了一个野马分鬃的架势,道:“你们武当的功夫?你且细细看来这是武当的功夫吗?” 说罢一招揽雀尾抢上。那黑衣人对武当功夫熟的不能再熟,见陈曦薇揽雀尾直取自己脖颈,自己若是向后躲闪,后面必是一招进步般若锤了。 现在情况甚急,场子里还有个狙击自己的人,顾不得与这小子拆招,越早下杀手越好。 他知道这揽雀尾虽是进攻招数,但并非实招,便仗着功力深厚,竟然不躲闪,一拳一匕首猛击向陈曦薇的前胸,却是少林派伏虎拳的招式。 杨破云瞧得仔细,暗叫一声不好,想要上前却是来不及了,眼看陈曦薇要被黑衣人刺中,却不想他身形一矮半蹲了下去,黑衣人拳与匕首双双落空。 陈曦薇提身挺膀向黑衣人撞了过去,用的乃是太极拳中的靠字诀。 这一招大大出乎黑衣人意料,好在他内力深厚,硬受下来,借力向后跃出。 杨破云却已赶了过来,还是照例当头一刀,黑衣人侧身躲过,杨破云紧跟上去横刀一揽。 黑衣人提起匕首阻拦,但这一刀势大力沉,匕首脱手而飞。 黑衣人叫声:“好刀法!”伸展双臂如同一只巨鹤攻向杨破云,却是终南派的鹤行拳。 杨破云见这黑衣人鹤行拳使得行云流水一般,几次以双掌硬碰杨破云的刀身。杨破云想活捉他,却发觉对方双掌似有股吸力,竟然将自己九段刀黏住。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原来是东林武宗的余孽。” 杨破云心道:这人武功如此高强,定然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要是抓住他,巨鹿帮和武当派的事情必能大白于天下。对方以掌法锁住九段刀,须得抽身反打才好。 想到此处,九段刀猛然往后一撤。黑衣人立即以攻代守,一掌击向杨破云,杨破云举掌迎上。 一个是内力,一个是外功,但听见“嘭”的一声,杨破云被一掌震飞数步,那黑衣人也是晃了几晃 “东林党中除了贺云暖,居然还有此等能人。今日非将你除了不可,免有后患。” 说完便欺步上前,陈曦薇却斜刺里拦了过来。黑衣人此时下了杀心,顾不得隐藏本门招式,双臂一展,使出来的竟然也是太极拳。 杨破云暗道一声:果然如此,这掳掠孕婴的恶事,真的是武当派所为。这人武功高强,绝不是一般弟子,若是拿不下活得,死的也务需留下。 他提刀在手加入对战。一开始以为陈曦薇不过是借用些巧力和滑头赢了自己,但却没想到这小小道士竟然身怀绝技,虽然使得也是太极拳,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克制对方。 那黑衣人虽然以一敌二,但却丝毫不落下风。 若论招式,陈曦薇使得明明也是太极拳,却明显要比他高明,有的招式他甚至从未见过。只可惜他内力差的一塌糊涂,因此并不是多大的威胁。 但杨破云却不一样,九段刀招招击向要害,一不留意便要血溅当场。 因此他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杨破云的刀上。太极拳本是极为高明的拳法,擅长借力打力,黑衣人一边应对二人,一边将陈曦薇往杨破云的刀路上引,倒令杨破云投鼠忌器不敢发力。 第43章 迷雾愈重重 三人僵持不下之际,后堂厨房里突然传出婴儿啼哭,本来那孕妇一直忍着疼痛不敢出声,但这婴儿的初啼是怎么也止不住的。 黑衣人惊怒道:“要坏我事情!”双掌霎时腾起两股黑气,杨破云只觉得迎面袭来无数气劲,他有善护功护体仍连退数步,陈曦薇则是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黑衣人一跃而起劈空击向杨破云,杨破云便觉泰山压顶一般,滚地跳开。黑衣人占的先机,步步紧逼,一掌自上而下劈了下来。 杨破云站稳步子,横起九段刀吼道:“来的好。看我这刀雷霆落地!”黑衣人身在半空无法闪躲,还以为他全力施为的隔空一掌能将杨破云击退。 却不料杨破云在他凌厉掌风之下,不但未退,反而横刀砍来。一声惨叫过后,黑衣人半个手臂断了下来。 杨破云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跑到陈曦薇跟前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陈曦薇睁开眼睛,无力说道:“没事!那黑衣人是武当派的长空,刚才他用了血解大法,耗光自己精气神,你趁现在快去制住他。” 黑衣人连点几处穴道,止住鲜血。恶狠狠的道:“你居然知道血解大法。看来他的余孽还没清除干净。” 杨破云硬吃下黑衣人一掌,体内各处经脉又是一阵剧痛,较那日与侯四海对掌后的情形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将陈曦薇扶正躺倒,拿起九段刀慢慢走向那黑衣人。 黑衣人怪笑道:“你中了我的血解下的穿心掌,竟然还能……”话音未落,便“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他弯下腰抱住小腹,似是支持不住。 陈曦薇却拼力喊道:“小心!” 只见那道人掏出一根黑色火铳朝向杨破云,杨破云自然知道那物的厉害,急忙闪躲。只听见一声轰响,杨破云与黑衣人双双坐在地上。陈曦薇哭喊一声长泣,惊慌之下露出原先的声线,确是一个年轻女子。 黑衣人一边装填火药,一边说道:“想不到你还是个雌儿。柳玄枝,可以啊。”便要点上火绳之时,一根扁担结结实实的砸在他剩下的一只手上,却是张二九的儿子从屋里出来了。 黑衣人知道自己已经力竭,怕是连七八岁小孩也无法抵住,若是折在此处那可大大的不妙了,于是运起最后力气,攀墙逃了出去。 张二九和儿子将二人扶到屋中休息。陈曦薇勉力做起,看见杨破云正盯着她,登时羞红了脸。 “有没有事?” “没事,受了内伤,调息一会应该没问题。你呢?” “你没事便好。在这里修养,我去院子里看看,防那人再回来。”说罢便和张二九父子出了门。 陈曦薇内力运转数个周天,仍觉得数处经脉流转不畅,五脏也似受了损伤。心道这血解神功果然厉害,若是这妖人一开始便使用了,我二人怕是抵挡不住。 她吐纳了一阵,天色已然明亮。外出寻杨破云时,确瞧见他在那产房之,便快步走了过去。 那床上卧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一名老妪正在给她喂食稀粥。张二九抱着一个肥胖的新生婴儿逗弄,杨破云却坐在角落里,手中端着一只酒杯安静的观看。 陈曦薇见他没有大碍,心下大慰。虽然昨日才认识,但陈曦薇已然知道杨破云的为人,虽然面容难看一些,但无论人品还是武功都很让人敬佩。 杨破云也已看到了她,伸出食指在嘴边摆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走到门外头。陈曦薇明白他的意思,怕惊扰了这一家人难得的时光,也悄悄的走了过来,坐在他身侧。 二人一同观看了许久,杨破云端着的酒杯自始至终也未曾放下。那张二九逗弄的孩子哇哇哭了起来,他不知怎么哄,慌慌张张的递给一旁的老太婆。老太婆接了过来,道:“怕是饿了啊!” 张二九极有眼色的走了出来,才看到陈曦薇,赶忙上去道谢。陈曦薇摆了摆手,也学着杨破云的样子做了噤声的姿势,嘴角抿着笑意,拉着杨破云走了出去。 二人到了前面酒肆下坐定。陈曦薇问道:“杨大哥,那《血解大法》是武当禁术,厉害的紧。我明明看你中了一掌,不知身体有无大碍?” 杨破云道:“没有什么,只是当时受了些内伤,一眨眼的功夫就好了。多谢姑娘挂念。” 陈曦薇听到杨破云称自己姑娘,脸颊刹那红了一片,低声道:“并不是有意欺瞒杨大哥,在江湖上行走多有不便,因此时常化作男装。” “无妨,姑娘家在江湖上行走却是凶险许多,做些伪装也是好的。我看你用的武功似是武当派的太极拳,你又不像是武当弟子,如果不介意可否告知真实身份?” “我先前说过啊,我的确不是武当派的弟子。天下拳法那么多,有一两式相近也是常事。我知道杨大哥有许多疑问,我慢慢说给你听。” 杨破云道声好,便叫来陈二九要了几样饭菜,陈二狗不敢怠慢,匆匆忙忙的下厨去了。 待得他走远,陈曦薇方才慢慢说道:“实不相瞒,我虽非武当派的弟子,却因为一些事情在武当山上呆了大半年。昨日,杨大哥不偏不巧的来到这酒店之中,我猜必是为了附近婴儿被掠杀之事。我来这里本也是为了保护这新生婴儿的,却不想事情发生变化,来抢的竟然换了人,幸好有杨大哥,不然昨日我便没命了。” 杨破云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昨日那人是谁吗?” 陈曦薇道:“当然知道。那人便是武当派掌门柳玄枝的师兄,武当派七大长老之一,长空道人。” “果然是武当派的人做得。昨日一交手,我便知此人地位不低,想不到武当长老竟然亲自来做这样的恶事。你待的时间久,可曾查出什么苗头吗?” “我卧底这么久却也没有弄清楚。传闻武当掌门柳玄枝正在闭关,不知道在修炼什么邪毒的功法。这长空道人是武当七宗中的丹鼎一宗,是专门负责炼制丹药的。他亲自出马,难道是要用这婴儿做丹引,帮助那姓柳的练功吗?” 第44章 解惑须抽丝 杨破云微一思忖,道:“你说的虽然匪夷所思,但我也想不出其他解释。实不相瞒,武当派不只在武当山附近掳掠婴儿,在各地也抓了不少怀有身孕的妇人。我的一个旧识,也是被他们抓走,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此事。” 陈曦薇道:“只是旧识吗?青梅竹马那种?” 杨破云道:“旧识便是旧识。什么青梅竹马乱七八糟的。我且问你,你却是为何要藏在武当山上,有何目的呢?” 陈曦薇道:“这可说来话长了。武当这种名门大派外表光鲜,背地里却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特别是那掌门人柳玄枝,看上去一副谦谦君子得道高人的模样,内地里却是一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伪君子。” “看来你对他很熟悉?” “自然熟悉。他害得我没了父亲。我这次来就是来找他讨个说法。一旦搜罗到证据,便将这些丑事全部公之于众,让大家看看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内地里都是一些什么鬼模样。” “但凡江湖上的有名号的门派,有哪一个是真正干净的呢!即便是管事的人正大光明,也难保门下弟子全都见得光。如若不然,他们维护门派日常用度所用的钱财来自何处?这只是一层窗户纸,大家都不想点破而已。我看你江湖经验并不多,是如何做到能在武当山卧底半年之久而不被发现的呢?” 陈曦薇揉了揉鼻子,道:“我也不清楚。这武当山近来十分古怪。我初上武当山时,还担心身份败露。但后来发现他们不止不认识我,好像彼此之间都不熟识,见了面都不打招呼。我手中有一块他们的令牌,有什么需要就直接找管内务的道士要,他们一律供给。到现在我还住最好的房子,吃最好的斋饭,上下山门从没人阻拦。” 她将一块玉牌递给杨破云,杨破云接了过来,端详一阵。只见那玉牌上刻着“万物有灵”四个字,他也从未见过,猜想可能是武当派的标识信物一类东西。 “这东西对我们太重要了,能少很多麻烦事情。” 陈曦薇点了点头,道:“我们伤势好些了,便一同上山救下他们,把这事情公之于众。” 杨破云道:“怕是来不及了。昨夜长空恶道不顾身份暴漏亲自出动。至少说明两件事情,一是他们知道可能会有人来保护这家人,二是他们要做的事情到了紧要关头。我还是要快点上山,以免误事。” “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啊!” “我所练得内功有疗伤护体的独特功效,虽然对敌不行,但防御却极为管用。所以我平日里只用刀,从不赤手空拳。江湖上就送了我九段刀的名号。话说你当真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当真不知。大哥很有名吗?” 杨破云瞧着丫头一副不更事的样子,只好说道:“有名,恩,有名。知道我名字的人,七成以上时时刻刻都想着杀了我。这样的名没有也罢” 陈曦薇一脸的不知所云,不知道如何接下这句。杨破云尴尬一笑,道:“我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陈曦薇“哦”了一声,道:“这世道真是可恶。杨大哥这样一个侠义之人,反而成了通缉犯。那些真正作恶的,却堂而皇之的招摇过市。总要像个法子来改变才好。” 杨破云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前面有人要去做,可惜失败了。不过我们不着急,慢慢的来。总会有办法的。” 陈曦薇点头道:“是。就从当前做起吧。我记得杨大哥晚上砍下了那长空恶道的手臂,不知还在不在,能不能当作是证据?” 杨破云道:“我收起来了。怕吓着这家人一直未打开看。我们一起来看,你怕不怕恶心?” 说着便从桌子底下拿出了半截断肢。事实证明陈曦薇还是怕恶心的,她跑到门口狂吐一阵,肚里差不多空了时方才回来。 杨破云笑着摇了摇头,道:“还看不看?” 陈曦薇道:“看,怎么不看!” 强忍着恶心看向那半截手臂,惊呼道:“杨大哥,你看他有六根手指?” 杨破云心中大震,急忙看过去,果然是六根手指。他一下子便想到了鹿安在刘家村时所说的话,在数个假扮鹿饮的人中,其中一个便有六根手指。 他一向不信巧合,这世上无数个巧合,其实都是有意或者无意促成的,比如你认为的偶遇、相识、重逢,说不定就是对方用无数次的等待换来的。 “这人的六根指头,足以证明武当派与巨鹿帮的关联。好兄弟,不对好妹子,也不对……” “就叫我阿薇吧!” “嗯。我们分开两路,我即刻去到武当派去摸清底细,最好能把被掳之人救出来。你便带着这支手臂,寻到丐帮的弟子,将武当派长空真人就是巨鹿帮主的秘密传播开去,号召江湖群雄一起上武当讨公道。” 陈曦薇连连摆手道:“不可,万万不可。你一个人上山救人是死路一条。我要陪你一起去才行。” “不行的,我们两个人的力量也是送死,当务之急是先传播消息,让武当派不敢轻举妄动。等到江湖众位豪杰来到之时,我们便有了援军。” “有人肯来吗?” “一定有。天下如此大,必定不缺持身守正的义士。” 陈曦薇道:“我有一个主意,可能更好些。” “哦,你讲!” “三日后便是重阳节,这太子坡有一个大集会,会有不少江湖人士前来凑热闹。杨大哥你亲自现场说法,凭你的名气,一定能说动很多的人。” 杨破云道:“怪不得这太子坡出现了这么多江湖人士。却不知他们因何事聚在这里?” “镇上有个万紫楼,听说是青楼组织的的分舵。重阳节这日,要搞一个武林鉴宝大会。青楼今年的花魁坐镇,那个赢了便会嫁给那个。所以引了不少看热闹的闲人。” “妙极。说起来,我与青楼组织头目三尺红云头的还是相识,见面还要喊一声世叔的。这么大的盛会来人肯定不少,若能在那时宣布真相,一定会有人呼应。” “你怎么还跟青楼扯上了关系?好吧我不问了,但这事必须你去才行啊!” 杨破云低头想了想,道:“我们现在便过去打探下情况。如何?” 第45章 情愫暗自生 陈曦薇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确定要带着这张假脸去吗?” 杨破云尴尬道:“你已经发现了吗?” “你自己摸摸,皮都掉了” 杨破云拿手一摸,一块干裂的油面皮就掉了下来。他拿在手中看了又看不知道怎么处置,竟然凑在鼻子跟前嗅了一嗅。 陈曦薇掩嘴一笑,道:“你还是换作本来模样吧,要不然谁会信你?” 她一边细细的替杨破云清理脸上皴裂的皱皮,一边说道:“我见过很多易容术很差的人,可是像你这样差到我都以为是真生的这个样子,也算是易容术的至高境界了!” 杨破云道:“男子汉大丈夫行的正坐得端,光明磊落行事,却也用不着遮遮掩掩。若不是要去救人,我才不会乔装呢。” “你是为故交而来,可是她的丈夫却怎么不管她?” “他的丈夫岂但不管他,根本就是把他推向绝路的罪魁祸首。我来救她,既是顾念昔日情意,也是为了一件事关天下苍生的事情。这事情十分重要,我若告知你,势必会把你卷进这场事端。” “哦。你既然不肯说,我也不问了。” 杨破云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若是后面有恶斗,你万不可参与进来,只管逃跑就是。若是我们两个全部折了,那这武当派的秘密,就没人知晓了。” 陈曦薇道:“不用你替我着想。该怎么办我自有计较,反正不会把自己搭进去便是。你忍一忍啊?” “什么?.啊……”随着杨破云一声惨叫,陈曦薇已将他脸上一大块面皮撕了下来。 “太紧了。你往脸上弄的都是些什么啊?扯都扯不下来。” “小姑娘,你要扯,可否提前说一声呢?” 陈曦薇微微一笑道:“我说过了啊。我让你忍一忍,想不到你这么怕疼!” 杨破云道:“这疼可和刀剑伤不一样。我这脸都快被你扯下了。” “哈哈。那你再忍一忍。” “什么,啊~” 一番折腾之后,杨破云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只觉得着手处异样的平滑柔软,却原来是胡须、汗毛被连根都带了出来。“ 陈曦薇掩起红唇微微一笑道:“挺好的,连胡子都不用刮了。你且坐着,我替你打盆水来。好好净一净。要不然毛孔会发炎,到时候痒死你。” 杨破云呆呆的望着陈曦薇的背影,既熟悉又陌生,她就像是一个很久以前就认识的人,而现在的场景也像是经历过一般。 正呆呆的愣神,陈曦薇已经打水回来了。她对杨破云说道:“你先洗一下。” 杨破云点了点头,双手浸入到那盆中,水竟然是温的,心道这女孩心思真是细腻。 洗完擦净后抬起头来向陈曦薇真诚说道:“多谢了。” 陈曦薇看着杨破云抬起的脸,岁月的沧桑尚未湮没初始的白净,时光打磨过的骨胳更显棱角分明,挺阔的鼻梁和紧闭的嘴唇透漏着冷峻和果敢,可偏偏在这硬朗的脸庞上长者一双秋水般明亮的眼睛。 不深邃、不浮夸,就只是明亮。 她望着这双眼睛,竟然看的痴了,喃喃道:“想不到你竟然生的这般模样!”杨破云赶忙低下头,道:“小姑娘,我是吓着你了吗?” 陈曦薇此时醒悟过来,脸上飞起一片红霞,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杨大哥俊朗的很,却为什么把自己画的跟钟馗一个样子,有些好笑。” 杨破云道:“我手笨的很。”他看出了陈曦薇的局促,转移话题道:“此家掌柜虽然躲过了昨日一难,但难保武当派不会杀人灭口,须得替他们找个安全的地方。” 陈曦薇道:“这方圆百里,恐怕只有青楼是安全的。” 杨破云道:“这样便好了,我就把他们带到哪里避难。” 陈曦薇白了白眼睛道:“男人果然都是这个样子,那种地方你怕没少去吧?” 杨破云讪讪道:“你别误会。青楼组织和青楼是不一样的。虽然表面上是卖春的地方,但他们凭借独有的手段,在江湖上经营消息收集、传递的买卖,是江湖上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他们的老大唤作三尺卷云头,曾经是朝廷重臣,与我的师傅还有些交情。我少年时也曾向他学习剑法。” 陈曦薇却哪里肯听这么多解释,只是端起那一盆水狠狠的跺着脚走了出去。杨破云却呆呆立在哪里不知道陈曦薇为何生气。呆了一会,不见她回来,问了张二九才知道她已经独自出门了,还叫他不必等她,自己行事。 杨破云只好吩咐张二九一家收拾东西,到万紫楼避难去。张二九急急忙忙套了一辆大车,将家人安顿进去。他和儿子则在前头牵着马,向万紫楼方向行去。 万紫楼在太子坡主街最繁华的地方,越往前走越是拥挤,江湖人士越多,几乎每隔几丈就有一堆人围着,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叙旧。 杨破云小心翼翼的在前头开路,生怕马车碰到了人。江湖人虽然侠肝义胆,但也都是火爆脾气,他有要事在身能不生事就不生事。 他远远望四层红楼,心中暗叹终于快到了。便在此时,身后人群鼎沸,嘈杂马蹄声极速逼近。他急忙拉扯马车往边上靠。刚刚停稳就见一匹白色烈马呼啸一声从身旁经过,惊的车中婴儿一声啼哭。 杨破云心中有气,但不待他开口周边人早都骂了起来。他刚要询问车中是否安好,就听见空中传来一声:“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却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施展轻功从众人头顶越过,还不忘借力在马车顶上重重一踏,那马车顶只是微微一晃,杨破云暗道:“好轻功!” 因他从众人头顶越过,更是引发不满,一个铁塔似的大汉怒气冲冲便要追上去理论,却被一旁汉子给拦了下来。那汉子见杨破云赶着马车,便示意七八个同伴让出了道来。 杨破云双手抱拳,喊了声感谢。那人也回礼道:“不必客气!” 好不容易捱到了前面,又堵了起来。杨破云一瞧,却是那骑白马的和用轻功的在哪里争吵。 第46章 慧眼辨古剑 因他从众人头顶越过,更是引发不满,一个铁塔似的大汉怒气冲冲便要追上去理论,却被一旁汉子给拦了下来。那汉子见杨破云赶着马车,便示意七八个同伴让出了道来。 杨破云双手抱拳,喊了声感谢。那人也回礼道:“不必客气!” 好不容易捱到了前面,又堵了起来。杨破云一瞧,却是那骑白马的和用轻功的在哪里争吵。 骑白马的怒道:“李快风,你要愿赌服输,大家都看到了,是我马蹄先到的。” 使轻功的轻描淡写道:“江硕沿,我们赌的是谁先到,没说是谁的马先到吧?我明明比你快半个身子,怎么你还想抵赖吗?” “我的马是我的,它到了自然也是我到了,有什么好争执的。”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那你看前方地上是什么?” “什么?” “那是我的扇子,我早早的便扔了过来。这可不是领先一个身子了,这怕是要领先你一丈了!” “强词夺理!如你这般说来,我十丈以外声音就传过来了,我声音先到,还是我先到了。” “哈哈哈哈,我在空中,五十丈外就看到了万紫楼,那就是我目光先到了,你服不服?” “你,你,我去年到万紫楼住过几天,总比你到的早吧!” “我二十年前就来过了!” 江硕沿开口大笑,道:“二十年前?你还没到二十岁呢!你要笑死我吗?” 李快风待他笑声止住,微笑说道:“我还没出生,但我父亲来过啊!” 众人闻听此言,一阵哄堂大笑。本来有几人要寻他二人麻烦,也被逗的发不出火来了。 一个中年道人走到二人身边,说道:“你们在这里争执,没什么用。不如把随身携带的宝物拿出来比一比,让大家做个评判岂不是好?” 二人相视苦笑,道:“正是没法比所以才想出这等法子。请教道长大名?” “不敢称大,在下山东徐虹如。” 道士名字刚一报出,周围人纷纷将目光聚集过来,江李二人赶忙下拜,道:“原来是徐仙长到了,还请恕晚辈无理之罪。” 杨破云也知道徐虹如的大名,江湖传闻他精通道术,能偷天换日、会呼风唤雨,修为几与萧道仁的师傅紫虚真人并肩。 这江湖传言自然骗不了他,但徐虹如乃是成名很早武林的前辈,他自然也十分敬重,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一向清高内敛的他,也会参与到这低俗的‘天下第一斗宝大会’中。” 徐虹如笑道:“怎么就没法比呢?” 李快风对江硕沿道:“拿出来吧?” 江硕沿依言把身后一个长盒取了下来,打开来却是一柄古朴长剑。而李快风也拿出一个包裹,展开来看,也是一柄古朴长剑。这两柄剑,看外形是春秋样式,似乎是一对。 “啊!这是…...” 现场负责鉴定宝物的一个老者急忙奔到近前,轻轻拿起两把剑仔细观看,好一会才道:“天哪,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能够见到如此神物,此生足矣,此生足矣!” “这是什么剑?”众人纷纷围着问道。 “这两把剑本是一对,一名干将、一名莫邪!” 干将、莫邪,无需过多解释,现场顿时炸了锅,众人挤来挤去争睹神剑风采。若真是这两把剑,却是没法比较谁高谁低。 徐虹如微微一笑:“这个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有人拿得出比这更好的宝物,不就行了。你二人也不愿意争第二第三吧?” 江硕沿道:“仙长说的是,只不过我斗胆吹嘘一下,怕没人能拿出比这更好的宝物了吧?” 徐虹如微微一笑,道:“这世间宝物不计其数,这两把剑虽然珍贵,但也不见得就能获得这斗宝大会第一名了。你二人亮出这宝贝也正是时候。可以以此为基准线,自觉不如的便不会拿出来献丑,这大会便能更清净顺利些。” 众人听他说完,纷纷点头称是,有几个悄悄把随身带的东西藏了起来,想必是怕人看到耻笑。 但李快风却说道:“不成,不成。且不说这宝物能不能拿第一,现在我们二人就想分出个高下来。” 徐虹如道:“那也简单。你二人各拿一剑用力对砍,谁的剑断了,谁便输了。你们看如何?” 围观者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叫好,江硕沿左右看了看众人:“砍就砍,难道我会怕吗?” 李快风却抱紧宝剑对他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两把剑本是一体,对砍只会两败俱伤。” “你不敢跟我对砍,你的就是假的。看来还是我赢了!” 杨破云又好笑有着急,正不知怎么办才好时,身旁一个黑脸小个子忽然大喊道:“这儿有个懂剑的,让他看看。” 杨破云转头一看,那黑小个子竟然指的自己,他刚要发作,却看那人有些眼熟,仔细分辨才认出来,竟然是陈曦薇。 他待要说话,陈曦薇一把把他推了出来。 他也想着快快驱散人群让马车通过,便走上前去,向二人道:“两位公子,能否借刀一看?” 二人虽不认识杨破云,但见他长的气宇轩昂,料定不是一般人物,便将宝剑递给了他。 杨破云接过两把刀一掂,心中便明白了。 他向众人道:“寻常刀剑都是精钢所锻造,大小一样的重量也差不多。但干将、莫邪却不同。 相传楚王有妃子夜梦仙人临幸,因而怀孕,三年后生出一铁块。楚王令干将莫邪以之铸剑。成两把,一名干将一名莫邪。 剑成之时风云变色、山鬼鸣泣。干将知道自己必死,因而只献上雄剑,留下雌剑交给妻子,嘱咐她待腹中孩子长大后持剑为他报仇。 楚王得剑后异常高兴,又担心干将再为其他人铸剑,便杀了干将。二十年后干将儿子眉间尺长大,得知真相后,从母亲那里取到雌剑,杀了楚王。这便是两把剑的来历。” 江硕沿恍然大悟道:“我只知道这宝剑厉害,确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来历。那我可舍不得对砍了。不过,你还没说怎么分辨呢?” 杨破云道:“干将莫邪之所以坚硬锋利,是和材料有关。我们只需要取同等大小的精铁,比较重量。若是比铁重就是真的,比铁轻就是假的。” 众人听罢纷纷鼓掌。李快风却是聪明些,问道:“这剑如此形状,如何得知原来精铁的大小呢?” 陈曦薇却高举起手,大声喊到:“我知道我知道,你将一个水缸注满水,将剑投进去。把溢出的水收集起来就是原本精铁的大小了!” 众人纷纷伸出大拇指夸赞,陈曦薇得意的望了望杨破云,杨破云也对他赞赏的点了点头。 李快风道:“虽然麻烦些,但总要叫你心服口服。”便要去找水缸。 徐虹如却道:“何必如此麻烦,我招眉间尺来问问便是。” 只见他从袖中掏出朱砂和黄纸,随手画了一个人形,写了一连串的怪字。向空中一抛,火光一闪,黄烟升腾。 散去后,原地忽然出现了一个身高一丈多的狰狞恶汉。那汉子青面獠牙,双眼赤红,身上绘满了金色符咒。 众人有的惊吓躲藏,有的好奇观瞧。那巨汉缓缓向徐虹如跪拜道:“恭拜东天皇极大道帝君。不知帝君召唤有何法旨?” 第47章 青衣裹冷暖 在众人惊叹声中,徐虹如负手而立,对那狰狞巨汉道:“唤你出来,是让你瞧瞧这两柄剑,是不是干将和莫邪?” “尊法旨。” 巨汉转头望过去,江、李二人吓得一哆嗦。 “禀帝尊,是假的。” 众人哗然大笑。杨破云也笑了笑,忽然觉得手臂一紧,却是陈曦薇害怕那巨人,抱着手臂紧张的躲在身后。 杨破云看她梳了个朝天发髻,便揪着说道:“莫怕莫怕,都是幻术。假的假的。” 他跟肖道仁是至交,早就对道家幻术了如指掌。只是这徐虹如能对众多武林高手施展幻术,修为不知比肖道仁高了多少。 徐虹如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望着杨破云说道:“眉间尺,有人好像不信啊。” 眉间尺巨大身躯转了过来,对着杨破云一声嘶吼,陈曦薇只觉得腥味扑鼻,差点吐了出来。 杨破云将陈曦薇挡在身后,向徐虹如道:“道长好深的修为。我有一个好友名叫萧道仁,也深谙这奇门遁甲之术。” “萧道仁?他们云门派都是欺世盗名之徒,不要与我相提并论。”他又对那眉间尺说道:“既然是假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眉间尺点了点头,径直走到江李二人身前,取了双剑并在一起,用力一折,竟然一下断做两节。 杨破云心中一惊:幻术都只是制造假象,但眼前这个巨汉分明是真把双剑折断了。 众人一个个大惊失色,江硕沿、李快风抱着断剑愣在当地。徐虹如对二人道:“借的便是假的,断了便是断了。你若还不信用那小子的刀砍一下试试。” 李快风就要向杨破云讨刀,杨破云怎能给他,自己抽刀一砍,地上断剑又多了一节。 众人方才相信,对徐虹如的敬仰有多了几分。 徐虹如哈哈大笑道:“眉间尺,既然叫你来了,你也别急着回去。就暂时当我的童子吧。” 眉间尺答应一声,附身跪下。徐虹如便踩着他的手臂坐上肩膀。眉间尺小心站了起来,向万紫楼走了过去,众人纷纷避开。 杨破云也赶紧拉着陈曦薇,与张二九父子赶着马车紧紧跟了上去。 陈曦薇在一旁问道:“那是神还是鬼?” 杨破云道:“都不是。依我看,应该是人。” “那有那么大的人?” “天底下千奇百怪的事情还多着呢。”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有眉间尺开路一会就到了万紫楼前。仰头看去,万紫楼共分四层,装饰艳丽而奢华。门厅很大,足可容下百人。门口设着一排台子,几个鉴定宝物的人正紧张忙碌着。 这样大的盛会自然是人人都想参与,若不控制一下可就人满为患了。稍微体面一些的,早就拿到邀请,从一旁贵宾通道入楼休息。未受邀请的,也可以凭借手上的宝物入场参加。有几个宝物鉴定没过关的在哪里与鉴定人争论起来。其中一个貌似不服,竟然抽出刀来。还未比划,几个劲装大汉便奔了过来,按到在地扭送出去,这些闹事的也自然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 杨破云仔细观瞧,来人大部分都是江湖上闲散之人,大门大派的并不是很多,想来是故作清高,看不上这样媚俗的集会。江湖和江湖,始终还是不同的。 杨破云停稳马车,嘱咐里面的人不要说话。一个人走到那贵宾入口处,几个脂粉涂得已经开始往下掉的女子在哪里迎着,看到杨破云便围了上去。 “这位侠客来自何处啊,不如随我休息去啊。” “随你休息?你今晚不是约了好几个了吗?我那地方安静。随我来吧。” “你那里阴沉沉黑漆漆的,还是我哪里好正对大街热闹亮堂。” 杨破云急忙摆脱纠缠,作揖道:“请问贵处那个姐姐主事?” 一个中年女子道:“呦,你这胃口还不小呢?小当家在里面忙呢,你有话可以直接跟我说,也算得数。” 杨破云伸手拍了三下肩膀,中年妇女登时会意。这是青楼组织的暗语,意思是要对切口,便说道:“青衣裹冷暖?” 杨破云应道:“红袖藏乾坤。”几个年长的姑娘听完,瞬间端正了身子。中年女子见杨破云对出了切口,知道是自己人。 手中一笔划,便将杨破云一把推了出去,吼道:“你个穷酸,你把我们这当成什么地方了,要找活干把你媳妇送来,你却是不要。给老娘滚。”边说着边向杨破云使了眼色,杨破云会意,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一众豪客的哄然大笑。 杨破云带着张二九一家转了一会,两个大汉迎面过来,径直走到杨破云跟前,作揖道:“请这位大哥随我们来!”杨破云道了声好,便跟着二人走到了一处楼宅的后门,那中年女子正在哪里等候。 “怠慢自家兄弟了。敢问兄弟高姓大名?” “九段刀,杨破云!” 中年女子大惊失色,道:“杨兄弟怎么才来,小当家等你很久了。” 杨破云心中疑惑,他并不知道中年女子所说的小当家是谁,先将马车交给两个大汉,嘱托好好安顿。又将陈曦薇拉过来,准备一起进去。陈曦薇却一甩手,生气道:“我不从这里进去。我看前面好玩,我从前面进。” 杨破云无奈道:“我们又不是来玩的。” 陈曦薇道:“我也不是来找什么小当家的!”自己一人又离开了。 杨破云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中年女子一笑,道:“尊夫人怕是吃醋了!” 杨破云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只是一个普通朋友。怎么,姐姐看出他是女的来了?” 中年女子笑而不语,引着杨破云一路进了万紫楼的后院。 万紫楼的后院是姑娘们休息的地方,少了前院浓重的脂粉气息,更没有灯红酒绿的俗世气象,装扮的朴素自然、轻松暖心。 几个穿着得体端庄的女子,正倚着栏杆向下眺望。看到杨破云近来都很稀奇,齐齐下楼围着他观看。 第48章 红袖藏乾坤 对这群姑娘来说,早已见惯了人间诸多丑态,每一个人进了门后,从肢体到眼神再到形容,无一不暴漏出恶的本性。可杨破云不一样,这样一个血气外溢,英武俊朗的男人,在众女妖媚、炽热的目光注视下安然而坐,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吸引力。 她们不知道,此时杨破云的心里,却在想着一个人。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故人。 因为人总是会变的,顶着同一个名字的人,今天说的话到了明天不一定会认,现在做的事到了将来也多半也会忘记。 对他来说,那个叫做卢夕月的人,是蹲在秋千上守着月亮不肯睡去的女孩,而不是深宫中被重重帷幕裹住身影的嫔妃。 他很珍惜每一个不用打打杀杀或者匆忙赶路的时光,这样他可以好好想想一些问题。 眼前突然黑了下来,是一个人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柔媚但未脱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云哥哥,猜猜我是谁啊!” 杨破云听到这一声云哥哥,脑海里便出现了一个扎着小辫,拿着糖葫芦的女孩的模样。 “叫我云哥哥的,肯定是阿果了! “哈哈,你一猜就猜中了。”阿果松开手,跳到他眼前。杨破云几乎都不敢认了。 他很难将眼前这个身材饱满婀娜,面容玲珑姣好的女孩子,与那个曾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丫头片子画上等号。 “你都长这么大了?” “云哥哥,都七年了。你再不来看我,我都要嫁人了!” “哈哈。是啊,这一下子就七年了。世叔他还好吗?” “那个老头挺好的,还能活三四十年。云哥哥,你怎么才来?” “看来你们当家的早知道我要来啊?你快请她出来相见,我有要事和她商量。” 众女子听完哈哈大笑起来,阿果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杨破云一脸疑惑的看着大家,道:“怎么了?” 那中年女子道:“阿果姑娘就是我们少当家啊!” 杨破云这下可真的傻了。 阿果好不容易忍住笑,对他说道:“这里的姐姐出了事情,阿翁派我临时来负责下。云哥哥,到我房中说吧。” 杨破云道声好,便起身跟着阿果到了一处偏僻房子。这小姑娘自小便跟着他玩,他一直当妹妹看待,所以也不拘束。这房间与其说是闺房,倒不如说是一处办公的场所。 一排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各种簿子,前面是一张书桌。除此之外就是一张床了。 他在书桌旁直接坐了下来。阿果不待他发问,主动说道:“你到宁夏之后,开始我们还掌握着行踪。后来你跟一个商队出了关,怎么就没了消息?” 杨破云道:“说来话长,我在宁夏被一群外域人攻击,险些丢了性命。以后若有时间我细细说于你听。你先跟我说,这个‘天下第一斗宝大会’有什么名堂?” “我搞这个大会却是为了你。” “为了我?” 阿果点了点头。 陈曦薇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寻见了江硕沿、李快风二人。他们正蹲在地上一手一块断剑思考人生。 “让我抓住那骗子非宰了他不可。骗我十万两,骗了你多少?”江硕沿问道。 “一两银子都没骗。我偷了我爹的一只洞箫换的。”李快风答道。 “什么一支破箫也能换来?” “破箫?那可是苏轼的箫啊。独一无二,孤品,买都买不到?” “苏轼是谁?” “我不想理你!你给我老老实实反省,要不是你跟我面前显摆,我也不会犯错误。” “唉,你这就没良心了。可是你求爷爷告奶奶的让我告诉你那骗子的去处。” “别说了,先想想回去怎么交代吧?” “就说被石龙山的人打劫了!” “石龙山的人跑到武当山下打劫?你脑子被打劫了吧?” 陈曦薇瞅着二人懊丧的样子,感觉特别好笑,也蹲在地上插嘴道:“就说是互相对砍,砍断的。” 不说还好,一说更来气。江硕沿看了陈曦薇,认出就是那个黑小个子,恨恨道:“还没笑够,到这里来说风凉话吗?小爷发起火来,扭断你的胳膊。” 陈曦薇道:“我本来想帮你们,既然不领情,那就算了!”转身欲走。李快风一转身便挡在她身前,道:“这位兄弟有什么见教?” 陈曦薇道:“你二人过来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参加斗宝大会啊。若是运气好,顺便就把天下第一美人带回家。” “这就是了。既然是来参加斗宝大会的,自然要斗宝啊!就算输了,回去也有个交代。” 李快风道:“可我们的剑是假的,也都断了!” “哈哈哈,我有办法。只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把我也带进去。” “快说快说,若是能成,当然会带你进去。” 陈曦薇一拍手道:“我看二人都是富贵人家子弟,身上少不了银票吧?” 江硕沿道:“有啊,就不缺这个。但是这会了上哪里买去?” 陈曦薇道:“不用买啊,你们手上不是有现成的宝物吗?虽然是断剑,砍个普通刀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我买的时候还试过,厉害的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被你同伴一刀就砍断了。” “他那把刀是一把真正神兵利器,莫说你这假货,便是真的干将莫邪也不见得就比那刀强!” “原来如此!那我们怎么办?” “听我安排。”陈曦薇低声说了一通话,乐的两人直竖大拇指。 三人商量完毕,每人抱着一截断剑大模大样的走到了鉴宝之处。那鉴宝的却是刚才那个老头,一看三人道:“三位这是?” “鉴宝啊!” “可是……” 陈曦薇抢着说道:“刚才那个不算,我们新带了三把剑,一名鱼肠、一名龙鳞、一名虞帝,可都是名震一时的短剑啊!” “可是……” 江硕沿拿起半截剑,对着自己随身携带的金锭一挥,那金锭一下子便分成两半。 “看见没,削铁如泥!” “可是……” 陈曦薇将手中一个纸团塞进那老头手中,道:“战国时期的短剑,到现在有破损是正常的。我们也不跟别人比了,就想进去看看世面。如果可以,还请老丈加个印章。” 那老头不用展开,也知道陈曦薇赛给他的是一张银票。他悄悄拆开一看,登时乐呵呵的说道:“这位小爷说的在理,我这仔细一看果然是好宝贝。” 随手开了三张票据,盖上印章。写的是鱼肠、龙鳞、虞帝,小字上还备注了破损的字样。 三人便如此大摇大摆的进了万紫楼。 第49章 善恶何所辨 陈曦薇、江硕沿、李快风三人大模大样的走进万紫楼,正赶上晚饭时间。当日万紫楼少当家亲自安排宴请,不少武林豪杰想一睹天下第一美人的风采,早早便入了席,但主家却迟迟未出现。 三个人既没有邀请函,又没有响亮的名头,自然没地方坐。负责接待的中年女子一眼就发现了她,暗地里差了丫鬟将三人领到一个偏僻位置坐了下去。 陈、李二人还以为自己名望高,顿时趾高气扬起来。 陈曦薇四面看去,坐满了三教九流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李快风看她瞧的仔细,便问道:“有熟识的人吗?” 陈曦薇摇了摇头。李快风道:“我给你介绍下。你看对面那个黑脸汉子,叫做王大猷,是漕帮帮主。手下有不少兄弟,专管运河拉纤的生意。那个和他争执的红脸高个子,是海盐帮帮主安海生,向内地贩卖私盐的。那个衣着光鲜的油头小生,是梨堂堂主赵小梅,专管天下戏子,那个贼眉鼠目的,是妙手门掌门人,鲜于空空……” 他正一一介绍,众人忽然都站了起来,一个衣着华贵的老人慢慢悠悠走到主席上做了下来,身旁众人赶忙上去寒暄起来。 陈曦薇道:“这老爷子看上去江湖地位很高啊,他是谁?” 江硕沿呸了一声道:“屁的江湖地位。这老爷子是楚党的领袖,名叫闵生主,是一个掮客,贺云暖死后,就由他专门调停朝廷与江湖恩怨的。”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些江湖人如此尊敬。” “也就仗着是剑仙洛嗔翁的老丈人,江湖人都给个面子。这人看似公平,心黑的很。去年黑了我万马堂几个牧场呢。” “得了吧。你把平南王世子打的鼻青脸肿,没赔上性命已经不错了,还想怎地?”李快风嘲笑道。 “我去你大爷的。你就是占了跑得快的便宜。那天你要不跑,你家几个船坞也保不住。” 陈曦薇听得一愣一愣的,敢情身边这两个脑子不大胆子缺不小,平时没少给家里惹祸。不过听上去过的也蛮逍遥快活的。 李快风朝二人道:“我们听听这老头子说些什么,说不准能透漏点朝中大事。” 陈曦薇、江硕沿一起点了点头,三人便凑了上去。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问闵生主道:“闵阁老大驾光临,一定是带了绝世珍宝,不知是何物,可否先让我等饱饱眼福?” 闵生主道:“那里那里,在下一生为官清廉,不曾置办下半分家产,哪有什么珍宝。这次来就是看看解解眼馋。” 那人自知说错了话,急忙打个哈哈,道:“阁老德高望重,两袖清风,实乃是朝廷之幸,武林之福啊。” 众人纷纷称赞,闵生主却摆了摆手道:“我们都老了,占着位子,却干不动事了。以后还得看年轻人。最近听说江湖上出了好几个厉害的年轻人啊。” “是谁又给阁老添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就只是听说有个什么君山五义,十几日前大闹了武昌城,还联合石龙山的人击溃了地方守军,抢了三百多万两银子。” “是有这么回事。君山五义豪气干云,替天行盗,不但重创巨鹿帮,还劫了他们的赃银。我姓安的一万个服气。”说话的正是海盐帮帮主安海生。他话音方落,有数人便纷纷点头附和 闵生主寻声望去,哈哈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安帮主啊。你说的也没错,这君山五义六年前杀掉武林魔头血菩提,的确是为天下除了一个大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和石龙山的人又勾结在一起。” “石龙山的人怎么了,劫富济贫,惩恶扬善,一样是江湖好汉。” 众人看向那说话之人,是一个大汉,都不认识。大汉旁边一人赶忙将他拽到身后,向众人道:“我兄弟是个鲁莽汉子,不会说话,请大家莫怪。” 陈曦薇看这伙人眼熟,努力回想了下方记起来,正是上午给自己马车让路的一伙人。 “说了便是说了,又怎地。你们都自称是英雄好汉,却又几个敢和君山五义比较?”漕帮帮主王大猷拍桌喊到。 梨堂堂主赵小梅却不屑的“切”了一声,道:“君山五义杀了血菩提,你们谁见到了?都是假的,博取名声而已!” 王大猷怒道:“戏可以胡演,话不可以乱讲!” “没有乱讲。五天前锦衣卫的人在武昌城外发现了芒砀三鬼的尸首,和之前几个江湖高手死状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伤口,但体内鲜血全部消失了。”闵生主慢慢说道。 “普天之下,除了血菩提没人能做的到。所以当年君山五义并没有杀死血菩提,只是为了名声,编造的谎言罢了。” 众人都沉默下来,一半为了血菩提的重现,一半为了君山五义的名声。 闵生主见大家不再说话,便哈哈一笑道:“都怪我,都怪我,坏了大家性质。赵小梅,你带的什么宝物,可否让我一看。” 赵小梅立即奉上一个锦盒,道:“这可是我千辛万苦从东洋人那里弄来的,一颗东珠,足足有鸽子蛋大小了。” “哦?快拿来我看。”闵生主打开来看,盒子里果然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而且品相极好。 “你这算什么。看我的羊脂玉净瓶。”一个贼眉鼠眼的人道 “一个玉净瓶,也敢和我珍珠比吗?” “你可看清楚,这是南海普陀山观音院观音手上那只。十年前被大盗贺飞盗走的那只。” 众人闻言纷纷围了上去,将陈曦薇、江硕沿、李快风挤了出来。 三人也不愿听这些无聊的东西,便到原地坐了下来。 但没多久江硕沿和李快风就连滚带爬的跑了开来,陈曦薇看二人跑开,便问道:“怎么了?” 江硕沿不说话,远远的指了指她旁边。陈曦薇回头一看,正对上一张狰狞的巨脸,登时吓得不敢出声。 被唤作眉间尺的巨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朵黄色雏菊,食指与拇指捏着递给陈曦薇。 陈曦薇颤抖着接了过来,巨人咧嘴一笑,慢慢的向徐虹如身旁靠了过去。 “谢谢你。”徐虹如像陈曦薇道。 “为什么谢我?”陈曦薇问道。 “谢谢你给了他一份世间的善意。他很开心。” “他是一个……人吗?” 徐虹如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陈曦薇又向那巨人看了过去,他静静伏在地上,虽然狰狞,但眼中却尽是哀伤神色。陈曦薇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瞧见他手臂上有一处看不出深浅的黑色伤口,便从身上取下了一块纱布试探着给他包扎起来。那巨人一动不动的让她包扎好,又咧嘴一笑。 陈曦薇也笑了起来。 “他不是眉间尺对吗?” 徐虹如冷冷看着她,道:“你若不能带他走,就不要对他好。你今日对他好一分,来日他受到的恶便多十分。” 陈曦薇又怎能不知这其中的道理,她叹息道:“我若是能有处地方安身,那就好了。仙长能给我讲讲他的故事吗?” “眉间尺的故事吗?和你一起的那小子不是讲过了吗?”徐虹如道。 “哦,那也是个好听的故事。” “我给你讲另一个故事吧。在西川一个山中,有个小村庄。一家农户老实本分又勤快,虽然不富裕但也过的平安和顺,唯一不足的是,农妇已经四十多了,还没有孩子。 不知是不是上天可怜他,这农妇四十多岁时忽然怀孕。两口子自然十分高兴,满怀期待的等着孩子降生。 可是天不遂人愿,农妇怀胎十月后,竟然产下了一个巨大怪胎。婴儿生来便是一身红皮,长者两只巨大獠牙。 村里人都传农妇生了一只恶鬼,逼迫那对夫妇杀了孩子。 那对夫妇自然不愿,跪求众人放过。但偏偏那年大旱,村中一个酒肉和尚逢人便讲是那孩子作怪。 愤怒的村民深夜闯进农夫家中,就要动手杀那孩子。农夫拼命反抗,竟然被村民活活打死。 农妇仰天长哭,跪求众人放过他们母子。那酒肉和尚就拿了一把利锥,蘸着狗血给孩子身上纹满了符咒,说是镇邪。法事做完,那老妇便带着那孩子远走进深山中去。 如此平静的过了十六年后,那村庄忽然发生怪事,所有不足周岁的孩子,一个一个接连在夜里被捉走。与此同时,有人看到一个身高一丈多的恶鬼时常在村庄周围游荡。 村里人为了自保,集合起来捉拿这恶鬼。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这恶鬼果然来了。 黑灯瞎火中,村民听得门窗破损的声音,紧接着便有婴儿啼哭。村民点燃火把极速追去,正看到那个一丈多的恶鬼在前面奔跑。 村民紧追不舍,有几个猎户还拿火箭射中那巨鬼的后背。但他们跑不过它,不一会便被远远的抛开了,只能看到巨鬼背上浸泡了桐油的箭支慢慢熄灭。 正当村民们失望时,那巨鬼竟然回来了,身上溅满了鲜血,口中还叼着一个襁褓。 众人都不敢动,只见那襁褓慢慢松开,一个孩子从里面滚落下来掉到了地上。 那巨鬼吃了一惊,弯腰用嘴去捡时,一张大网罩了下来,将巨鬼牢牢捆住。 次日,他们发现这巨鬼生着两只巨大獠牙,浑身红皮上绘着金色符咒。他们认出来,这就是当年的那个怪胎。 村民恼怒当年没有将他彻底杀死,便朝他身上浇满了火油,准备烧死。便在这时,乌云密布,天黑如夜。一群豺狼从山中奔袭而出,将村民紧紧围住。” “哦,我知道。那巨鬼从小和狼在一起长大,群狼来救同伴了是不是?”陈曦薇抢先说道。 徐虹如摇了摇头道:“你说的那只是故事,真相要比故事残忍的多。” 第50章 芙蓉初长成 陈曦薇单手支腮认真听着,惊讶道:“不是吗,那后来怎样了?” 徐虹如道:“群狼将村民咬死的咬死,咬伤的咬伤。那巨鬼被绑在那里怒吼,终于吸引了狼群的注意。几十匹狼上去撕咬,差点将巨鬼咬死,但也把绳子咬断了。 巨鬼胳膊被咬断,只能和狼群对咬。那么多村民竟然没有一人去帮助他。后来巨鬼力竭晕倒过去,群狼也损失惨重逃走了。一整个村的村民,都逃出了村子再没回来。巨鬼的下落也无人再知晓了。” “这巨鬼好可怜啊。幸好有人收留了他。”看着那眉间尺说道。 便在此时人群忽然安静下来,陈曦薇好奇张望,却见一名身着紫衣、头戴薄纱的女子,在众人簇拥下来到了大堂。那女子身材婀娜、风姿绰约,一路走过来,似潋滟动秋月、如春雾掩桃花,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走到堂前台上,向众人欠身致礼,微启朱唇柔声说到:“怠慢各位英雄了,出来了一点事情,耽搁一阵。还望各位不要见怪。” “不会、不会,少当家亲自款待,还有什么好不满的!”一部分人纷纷说道,另一部分人却仍是张大嘴巴,直勾勾的盯着阿果。 阿果掩嘴而笑,道:“承蒙众位看的起我们青楼,小女子感激不尽。家师身体抱恙,便由我来组织这‘斗宝大会’,如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对,还望各位及时提醒。” “少当家客气,三尺红云头费劲心力组织这一场盛会,让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们相聚,我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闵生主捋着胡子说道:“不过我也是好奇,老爷子是为什么要办这样一个斗宝大会呢?” 阿果嫣然一笑,道:“众位都知道,阿公身体一向不好。组织里又没有可以依靠的男人,小女子虽然勉力支撑,但仍能想到以后一旦阿公不在了,这么大的组织便没人主理了。这‘斗宝大会’是他老早便想好的事情。哪个在斗宝大会上胜出,如若不嫌弃,便将我许配给他,也将这青楼交由他打理。” 此话一落,全场震惊。这笔买卖可是赚大了,一夜之间美人、财富、权势全部入手,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闵生主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名为斗宝,实为选人。老爷子高明啊,能拿出这世上第一珍宝的人,家世一定也不错,足以配得上阿果姑娘。这场热闹有的看。哈哈,有的看。” 一个着锦绣配长剑的青年公子忽然站起,向阿果道:“若是如此,便不用比了。我平南王府家有金山,在做各位哪个能敌?”闵生主一看,原来是平南王府世子沐崇安,便颔首打了个招呼。 可那些江湖人士却不买官家的账,纷纷不屑,揶揄调侃之声混在一起。其中两个声音特别突出:“你有钱又如何,还不是被我们打的叫爹,你这种怂包,阿果姑娘能看上你才怪呢!我看你还想挨揍了。” 沐崇安循声望去,见是江硕沿、李快风二人,脸上瞬间失去光彩。他曾在京城被二人殴打当众出丑,虽然后面找回了场子,但失了面子。他灰溜溜的坐了下来,悄悄安排身边卫士,斗宝大会一结束便暴打二人一顿。 江硕沿、李快风二人得意洋洋的说道:“若是给阿果姑娘挑选夫婿,还得从我们这种年少有为、玉树临风、才高八斗、武艺高强、能吃能……不是,能文能武的少年豪杰中选拔。” 众人一片哗然。阿果微微掩住嘴唇笑道:“如果我们比试青年才俊,二位定然不分伯仲,但这次既是‘斗宝’大会,自然以宝物为主,不必执着于年纪。” 陈曦薇“呸!”了一声,看那江、李二人还在那里开心,心中暗暗骂道:风尘女子果然是风尘女子,这样的话也能当众说出口。还有这两个蠢才,别人嘲讽你们,你们也听不出来。忽然身旁一暖,转头一看,杨破云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旁。 “你不去陪着你的老相识,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今夜便要上武当山。特来与你告别。”杨破云淡淡的说。 “什么,你还是打定主意要一个人上去吗?我们还没将武当派的丑事公之于众呢!你等等,我这便跟大家说。” 杨破云一把拉住她,道:“不必说了。有个比我们更合适的人会说。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手上的证据只有这一支断臂,若是武当派赖账我们也没法子。一旦群雄上山,武当派定然会将所有的痕迹抹掉,到那时候就晚了。” “看来我是拦不住你了。你看看,这偌大的一群人,各个都自称英雄好汉,为什么非得让你去打这个头阵?” “因为那里有我最关切的人。” 陈曦薇咬了咬嘴唇,道:“我也去。” 杨破云急忙摆手道:“我此行太过危险,你万不能去。留在这里照顾李二九一家。对了,你的玉牌我借用一下,如果平安回来,一定原样奉还。” “不行。越是危险,我越要与你同去。武当山我呆了半年,前山后山都已转遍,有我在麻烦会少很多。你也……平安些。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全,一旦有事我跑了便成。” 杨破云知道拗不过她,只好点头答应。二人一同离去,那伏在地上的“眉间尺”抬头望着徐虹如的背影,眼中留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舍。 徐虹如轻轻说道:“别看了。人与人是不同的,不要期待太多,你还能过得好一些。” “眉间尺”呜咽一声,闭上了眼睛。 二人匆匆行走,一会便将灯红酒绿的万紫楼抛在了后头。陈曦薇叫住杨破云道:“武当山共有五个山门,一个比一个严苛。昨夜长空被我二人打伤,一定会加强守卫。等会到了山门,你要看我眼色行事。路上不起冲突,我们也能快些到达。”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后包袱中拿出一件道袍让杨破云换上,又给他挽了一个翻天印发髻。自己也洗净了脸,恢复了寻常道士的模样。 第51章 双璧夜中行 杨破云心中只顾着去救卢夕月,因而脚步格外的快。初时陈曦薇尚能跟上,可是走了不到半柱香时间,她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只好蹲在地上歇息。 杨破云转过头来,看到陈曦薇疲累的样子,心道:这小姑娘功力不够,又受了伤,那能和我这修炼过善护决的人相比?我这一路只顾前行,却是把他给忘记了。 走到陈曦薇跟前,见那小姑娘眉目间渗着密密的汗珠,便道:“我修炼的善护决,疗伤解乏功效甚好。以后可以交给你一些口诀。若你不介意,把手给我,我助你运行真气。” 陈曦薇犹豫的将手背在了后面。杨破云微笑道:“我们江湖人整日风里来雨里去,这一刻不知下一刻的命,却还管得了这么多。我认识很多巾帼豪杰,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提刀上马、疆场杀敌丝毫不逊色男儿,比那些活在深闺中的女子更加快意恩仇些。” 陈曦薇抬起脸望着杨破云,轻声说道:“杨大哥说的是。我母亲便是那整日窝在深闺中的人,受尽了欺辱也不敢多说话。所以我才偷偷跑了出来,再也不回去了。” 杨破云道:“你虽然聪明伶俐,但江湖经验实在不行。你先前说要寻武当掌门柳玄枝报仇,但不知是怎样的仇恨?” 陈曦薇心中默默念道:杨大哥,你我虽相识不久,但我已把你当做亲人一样看待。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也有很多事情要问你。可是你现在要去做要紧的事,自然不会上心的,待我们把这事情做完了,我再说于你听。 杨破云看到陈曦薇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虽然是一瞬而过,但眼中却藏不住忧愁。 他看出陈曦薇心中有苦事,不愿意与旁人说。这样一个柔弱女子,若不是遭了非常之事,也不会一人在江湖上漂泊这么久。 他心中怜惜,便拉起陈曦薇的手,掌心贴住腕上任督二脉,将真气与陈曦薇连通。 陈曦薇只觉得一股雄浑刚正的气息由内关穴缓缓流入,登时便神清气爽,倦怠之气一扫而光。惊叹道:“好厉害的内功!” 杨破云道:“这功法厉害倒是厉害,可也是一个牢笼。他阻住了外面的敌人,却也限制了我的功力。不知道你有没有发觉,我无法将真气转化为内力,与人对战全凭这柄刀。” “那你还是不要用这吓人的内功了!”陈曦薇关切说道。 “不能不用。这善护功并非由我控制,而是自行运转。我能做的,只是催动丹田真气而已。况且我心脏有伤,全靠这善护功维持性命。” 杨破云嘴上说着闲话,却没有放下陈曦薇的手,就一直牵着上了路,但脚步比之前慢了很多。 陈曦薇此刻脸红的便如同炭火一般,所幸是在晚上,否则早就羞得跑走了。 杨破云自然也觉察到了,但他若是不大方些,陈曦薇会更难为情。反正四下无人,也不必避嫌。 他觉得帮陈曦薇似乎患有寒疾,便催动丹田升腾真气,不断输送到她体内。 陈曦薇只觉得身体暖暖的,甚是舒坦。也就不自觉的握紧了杨破云的手。这双手给的温暖和信任,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杨破云问道:“似我们这样上山,大概要多久?” 陈曦薇道:“差不多一个时辰。” 杨破云皱了皱眉头,说道:“好!” 陈曦薇却问道:“你不顾一切去救的这位姐姐,怕不只是旧相识这么简单吧?” 杨破云回头看看她,道:“她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曾经约定相守终生的人。” 陈曦薇手轻微抖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道:“这位姐姐命真好,只是你为什么没能娶她呢?” “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给你说了,你也不会懂。有的人活着,活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我也是,她也是。” “我怎么能不懂呢!” “她嫁人后,我便去了塞外。这五年里我想通了很多事情。等到回来时,师父已被人害死,恋人也被人劫掠。这一切都因为我当初的决心不够坚定。所以我想尽我全力做些事情弥补犯下的过错。” 杨破云心中一阵悲怆,与他真气相连的陈曦薇竟然也有所触动,忍不住想要安抚他。 “对了,我听他们说你还有四个结义兄弟,你们合称君山五义,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我以后可记下了!” “哈哈,你记这个做什么。我那几个兄弟却都是很好很有意思的人。有机会给你一一介绍下。” 二人走了一炷香时间远处灯火渐亮却是又到了一处关卡。 陈曦薇轻声说道:“杨大哥我好多了。”杨破云会意,将真气慢慢收回,放开了手。 陈曦薇亮出那玉牌在守卫面前晃了一晃,那守卫抱拳行礼,让开了道路。 杨破云奇道:“你这块玉牌什么来路,恐怕不简单啊!” 陈曦薇假装没听见,道:“此后的关卡却要比前面严的很多,要小心些。” 杨破云点了点头,行出一段距离方道:“刚才那个道士是假扮的。” 陈曦薇心中一震,道:“为什么这么说?” 杨破云道:“道家弟子作揖双手结的是子午阴阳印,和一般江湖弟子不同。无论这道士修为如何,手印是不会错的。” 陈曦薇心念一转,道:“你是说这武当山上不止有武当弟子吗?” “恐怕是这样。如若不然,以你的江湖经验怎能在山上混过半年之久?” “怪不得。他们定是把我当做对方的人了。我们慢慢留心,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面不远处又是一座山门,守卫的人陈曦薇却是认识:“封师兄今夜当值吗?辛苦了!” 那位姓封的道人也拱手道:“陈师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办了一件要紧的事情,我不敢在山下耽搁,连夜回来了。” “好。陈师弟地位尊崇,却也亲自去办事,叫我等惭愧了。他日师弟若是回去了,可要照顾下我们这些兄弟。” “好说,好说!” “这位师兄是?” 陈曦薇悄悄凑到封道人耳边说道:“不该知道的,还是不知道最好。” “哦,明白,明白!反正明日就是师兄弟了。哈哈哈” 那道人一边说着,一边也让开了路。陈曦薇大方走过,杨破云却突然问了一句话,把陈曦薇下了一大跳! 第52章 独斗七劫阵 那道人一边说着,一边也让开了路。陈曦薇大方走过,杨破云却突然问道:“巨擎攀日月?” 那封道人立即回道:“白鹿入中原。”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了声好,便转身离去,留下姓封的在哪里一阵凌乱。 “杨大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陈曦薇问道。 “那是巨鹿帮的切口,我随口一问他就答了上来。”杨破云道。 “但是他不是巨鹿帮的人,我敢肯定他是武当派的弟子无疑。”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武当派内部一定发生了重大变故。” 陈曦薇打了一个哆嗦,许久方道:“若果真是这样,恐怕江湖要大乱了。” 二人又经过数道关卡,终于上到山顶。武当山不愧为天下名山,虽是深夜,但处处灯火,将山顶太和宫映照的分外金碧辉煌,便如同一座小宫殿一般。 陈曦薇悄悄说道:“那些姐姐不在此处,而是在后面秉烛峰之下的山洞中。那个地方是武当山的炼丹禁地,防卫极为森严,我只知道位置,但从未进去过。” 杨破云道:“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形。” 陈曦薇点了点头,道:“我先放把火,把这劳什子宫给烧了。”太和宫真武殿是武当山的大殿,供奉的是真武大帝,既是北方之身,又是武学之人的护法者。因此无论是地方百姓,还是江湖人士,都常来真武大殿供奉香火,这门前的香炉里满是灯油。 陈曦薇随手折了一根柏枝,悄悄的将山上一颗柏树点燃,瞬间生了浓浓烈焰,引燃了周围一片树木,一场大火便着了起来。当值的道士从梦中惊醒,拼命嘶喊着众人来救火。 杨陈二人便趁乱绕过主殿到了后山秉烛洞口。 那洞口守着两个白衣道人,陈曦薇仔细一看,心中暗道不好。那两个白衣人正是武当新一辈中的佼佼者,武当七秀中的万子同和刘望峰。 她急急忙忙上前喊道:“二位师兄不好了,大殿着火了,快去救火啊。” 万子同和刘望风二人却只是冷冷瞧着陈曦薇,纹丝不动的守在洞口。杨破云忽然觉得不对劲,直觉告诉他,这地方是个陷阱,他们已经是进入陷阱中的猎物。 他反映神速,抱住陈曦薇纵身一跃。陈曦薇惊呼一声,就在刚才站立的地方,一张布满利刃的网落了下来。若不是杨破云发现的早,只怕已经被这网困住了。 杨破云挡在陈曦薇身前,九段刀指着前面道:“我只当是武当派光明磊落,却原来也使这些下三滥的法子。” “哈哈哈哈哈,你不是也放火烧了我们真武殿吗?却在这里跟我说什么光明正大!” 黑暗之中走出五个人来,单听声音便知道,为首的一个正是那日被杨破云砍断手臂的长空道人,其余四个却都身着白色道袍,想必也都是武当七秀中的人了。 杨破云虽然没和武当七秀交过手,但却早听过大名。这七人分别是武当派掌门人和六大长老选出的传人,每一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更加难办的是,这七人自小就习练武当山绝学“真武七劫剑阵”,威力极大,江湖上至今还没人破过。 如今这七人当中到了六人,再加上一个长空,对阵起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但卢夕月此刻就在七人身后洞中,他早已热血上头,便是武当七个老不死的一起来,也休想拦阻他的步伐。 五年来,他时刻压抑自己的情感,要把卢夕月放下,但却始终难以释怀,他需要做一件事情,来弥补年轻时因不够坚决而犯下的错误。 “就是现在!”杨破云心中想着,体内真气瞬间升腾起来。 “杨破云,我早知你会找到这里。你的卢夕月就在身后的山洞中,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去把她救下来。你来的太晚,时间不多了!” 长空道人一挥手,万子同、刘望风、宋水吟,葛筱落,韩与石,王柯哀六人便各自抽出长剑。 杨破云九段刀横在胸前,喝道:“既然如此,你们六人一起来吧!” 万子同挺剑而上,向杨破云眉心而来。杨破云九段刀一挥,将万子同长剑荡开。正要追击,脑后风声凄厉,他急忙转身闪避,刘望风一剑刺了个空,与万子同并肩站到了一处。 长风道人对其余四人道:“此人功力高强,你们一起上,免得再生枝节。太阳快出来了,千万不能让我们这五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六人闻言也不说话,只是分别踏着阵步,向杨破云一齐逼来。杨破云将陈曦薇往后一推,道:“你先走。”便提刀迎向六人。 陈曦薇哪里肯离去,但又担心拖杨破云的后腿,便躲在一棵大树后,探出头来观瞧。 只见那武当六人来回进退颇有章法,杨破云以一敌六,顷刻之间便落在下风。 杨破云早已料到,武当七秀若是单打独斗,其中任何一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但合六人之力开启剑阵,你进我退你守我攻,所有的破绽都不是破绽,杨破云便如同被困在四面墙中,远远见得有一个门,走近时却又消失不见。 他靠着九段刀精妙直接的招式和刚猛的劲道,稳扎狠打、直击要害,每一刀挥出便能将一人击退。让他奇怪的是,武当六子虽然步步紧逼,但眉宇间丝毫没有杀气,这剑阵也是处处破绽,难道因为少了一人,所以威力大减了吗? 七人又斗了一阵,长空道人见拿不下杨破云,气急嘶吼道:“你们六个蠢货,说什么武当七秀,六个打一个还拿不下。”他手中突然翻出一根短笛,呜呜哇哇的乱吹一阵。 六人听罢,脸现痛苦之色,进攻忽然凌厉起来。杨破云压力陡增,接连几次遇险,身上已受了多处剑伤。但他便如同一头困兽一般,越是情形危险,反击能力越强。 他已看出,这六人中以万子同为中心,只要压制住他,便有破阵的机会。 九段刀刷刷刷三声,雷霆落地、铁马秋风、醉里挑灯三式刀法快速使出攻向三人,不仅力道足,速度也是极快。三人齐齐架起长剑,准备防守,却不想杨破云这三招都是虚招,拼着挨了万子同一剑,使出一招“破”杀式,三人长剑叮叮当当碰在一起。 那阵法微微一顿,杨破云便瞅准空隙一剑刺向万子同,万子同急忙后撤。杨破云便趁机跳出了战圈向那洞口的长空攻去。 第53章 烈火焚人心 长空没料到杨破云竟然能破解真武七劫剑阵第二层变化。眼见他不顾身后数柄长剑,横刀向自己砍来,心中着实吓了一跳,左手挺剑抵挡。 杨破云没想到长空左手也能使剑,被他拦住几招后,身后武当六子又已经围了上来,却是三人一组各站定两个方位,万子同和韩与石二人分左右攻向杨破云,其余四人仍旧转换步伐在旁支应。 长空吼道:“早就该如此。没了风如秽,你们连阵法都运转不开了吗?” 杨破云心中暗暗惊惧:“我之所以能撑如此长时间,想必是武当七秀中缺了关键的一个人物,以至于六人阵法错乱。若是那七人都在,我恐怕早已败了。” 他生怕长空加入阵法,便朝他喝道:“妖道,今日我便是拼着姓名不要,也得把你斩做两段。” 长空哪还敢往战圈里跳,一个闪身进入洞中。杨破云想要进去,却被六人死死缠住。又斗了一会,已是筋疲力尽,丹田之中空空如也真气耗费的干干净净。万子同似是察觉到杨破云内力不济,手中捏起一个剑诀。 杨破云心道不好,这下他们要出杀招了。果不其然,随着六声断喝,六把长剑从四面八方袭来,将杨破云罩在剑光之下,眼看杨破云难以抵挡,陈曦薇突然高声喊道:“步走震坤,刀向乾兑。”杨破云依言而行,堪堪避过了袭来长剑。 “踏坎位,刺向比观。退三步走巽位,回撩节夷……” 他依言而行,不但躲过所有攻击,还出现了数次能够破阵的机会。武当六子瞬间神色大变。 杨破云一边按照陈曦薇指挥行动,一边默默思考,他发现了一个很奇特的事情,按照陈曦薇提示的步伐,武当六子不但不进攻他,反而更像是配合他攻击别人一般。 真武七截剑阵本来是七个人,武当派有六人,难不成他现在走的便是第七人的步伐?如此一来他便成了阵中一员,其余六人无论怎么攻击,都不会伤到他。 想通此处心中大喜,他本欲开口询问陈曦薇是否正确,但这剑阵仍在运转,陈曦薇还在不断念着方位,哪有时间回答。他心中一横,决定赌上一把。 “如果步伐不错,他们便伤不到我。但是我的刀反向运转,一定能破了着阵法。” 只听到陈曦薇喊道:“上步乾位,正刺离火。” 杨破云立即上步乾位,却反向坎水位刺出。 只听见“噗”的一声闷响,万子同被刀刺中,倒在地上。真武七截阵顿时便凌乱起来,杨破云信心抖起,几刀过去便冲散了阵势。 但他此刻已经力怯,虽然阵法已破,但六人还在,一人一剑就是乱砍,也足以致他于死地。 陈曦薇知道杨破云已经抵挡不住,急忙从树后冲出挡在他身前。杨破云咬牙道:“不可,你不擅刀剑,不是他们对手。” 陈曦薇却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坚定的挡在前面。 “你们快去洞中救人,他们交给我。”身后一个声音想起,杨破云往后看去,只见万子同扶着剑摇晃站起,胸口兀自留着鲜血。 “多谢你破了我的夺魂术,务必在日出之前把人救出来,否则就晚了。”万子同长吸一口气,挥剑便冲进五人之中。 杨破云看看天色,东方已现微光,他向满身鲜血的万子同道了一声“保重”,便和陈曦薇杀进洞中。 那洞口从外面看来甚是狭窄,往里面行不多久,便看到远处一道石门虚掩,里面灯火通明,有人在里头活动。 杨破云想继续往里走,陈曦薇却拉了一下他,道:“慢一些,不要中了机关埋伏。” 杨破云却浑然没听见一般,一头冲了进去。陈曦薇跺了跺脚,眼看杨破云越走越远,也顾不得那么多,径直追了过去。 刚踏进石门,一股热浪便轰然袭来,空间豁然开阔了起来,也不知是人工开凿还是天然形成,便如同一个巨大宫殿一般。 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丹炉,里面正燃烧着熊熊烈火,传到外面的火光就是从这丹炉中发出。 杨破云细看时,不由得一阵战栗。那丹炉周围竟然布满了铁架,铁架上赫然挂满了赤身的女子。有的已经烤的干枯,有的兀自滴着油状液滴。 纵是见惯了各样惨烈血腥场面的杨破云,心中也是惊骇无比。这场景下,便是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而陈曦薇五脏一阵翻腾,一下便坐到了地上。 丹炉傍边,长空道人正在不断往里加着炭火,嘴中嘟嚷道:“快些,再快些!马上就要成了!” 杨破云双目眦裂,飞也似的奔了过去,一刀砍向长空。 长空似是入了魔一样,任由杨破云一刀斩在自己肩上,疯狂抱住杨破云撕咬。杨破云用膝盖猛的将他顶飞了出去,长空衔着一块皮肉重重撞在石壁上昏死过去。 眼看那丹炉中的火越来越旺,偌大的山洞中却找不到一点水。杨破云握住铁架上的一根柱子,用力往后拉去,却那里能拉动。 陈曦薇已然回过神来,想上去帮杨破云,手刚一握住铁柱子,一股钻心的疼痛便传了过来,原来那铁架已被烤的炽热了。 她忍着疼痛,与杨破云一同用力,终于将那铁架拉倒。她一边哀嚎,一边将人从铁架上救下。一拉才知道,所有人都是孕妇,被铁钩穿心而过拴在铁架上,都已死去多时。 杨破云嘶吼着翻找,终于在中间寻见一个烧的面目全非的人。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过与她重逢的场景:也许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正俯瞰着文武百官;也许是在蝴蝶飞舞的花圃中,他正对着如镜的湖水发呆;也许是在一大堆人的簇拥下,趁着月光翩翩起舞。 如果是这个样子,杨破云一定不会让她发现,只要在一旁悄悄看一眼便好,他也就能放心离去,寻一处清净地方藏起来,慢慢过完一生。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身怀龙种,本该呆在深宫中的妃子,竟然遭到这样的磨难。 他实在不愿相信,怀抱着的这一具焦尸就是卢夕月。可是他认得那根昆仑冰蚕丝做的腰带。这是他从昆仑山采下的蚕茧做成,刀剪不断、火烧不掉。 当年她还说过:“这带子就像你这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却是我最想带在身上的。” 他紧紧抱住卢夕月,哀吼道:“你这下可知道了……你这下可知道了……当年若是带她离开,又怎会害她成这样,现在你又来的这么迟,有什么用啊。” 可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是泪水,最没用的却偏偏也是它。 第54章 云月诀别时 杨破云眼泪鼻涕沾满了衣襟,滚落在卢夕月半边烧焦的脸上。 陈曦薇心疼难耐:人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悲惨之事,怎么又都让杨大哥遇上了。我自己觉得命苦,但我至少还有一个娘亲陪伴。可是杨大哥既没有父母,师傅也死了,就连从小爱慕的女孩,也死在他怀中。 她上前抱住杨破云哭道:“杨大哥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你还有我。” 就在这时,陈曦薇忽然看到卢夕月的手指动了一下,她以为是幻觉,参看眼泪仔细一看,那手指竟然真的微微的颤动。 她赶忙拉住杨破云道:“杨大哥你看,卢夕月还没死。” 杨破云止住眼泪,望向怀中的卢夕月,便在这时卢夕月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嘴唇噏动了几下,似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一双如皎月般的眼睛深情望着杨破云。 二人四目相接之时,便好像说遍了人世间相见、别离的话语。 杨破云静静看着这双眼睛,直到完全失去光泽。 “杨大哥,你看这满山的桃花多美啊。纵然他们会谢掉,可我已装进了心里,从此谁都不能从我这里夺走他们。” 或许就是那个时候,爱上她的吧。 正在发呆时候,他忽然看到卢夕月小腹一阵抽动,却不知怎么回事。 陈曦薇惊奇喊道:“她是怀有身孕的。不会是,不会是这孩子要出生了吧?” 杨破云也是手足无措,这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卢夕月却懂些医理,赶忙趴下身子看去,果然是孩子要出生了。急忙让杨破云脱下外衣盖在卢夕月尸身之上。 杨破云呆呆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陈曦薇高兴了喊了一声:出来了! 她手中举着一个湿漉漉的婴孩,给杨破云看。 那孩子紧闭双眼,并没有啼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陈曦薇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孩子离开这里,找水清洗一下,或许还有救呢!” 杨破云急忙脱下袍子,将孩子包括起来。 陈曦薇一眼望去,肌肉健硕,线条分明,忍不住心动了一下,待看到胸前身后无数的刀疤时,爱怜之心更甚。 杨破云却不知道如何抱这孩子,便将那孩子又递给了陈曦薇。自己则背起了卢夕月尸身,二人匆匆朝外走去,只盼能够找些水和丹药,救这孩子一命。 他内心十分焦急,只想赶紧走出这洞口,或许还能救活这故人之子。却不想走到门口时,却发现洞门早已不见,似是从来没存在过一般。他用力推遍每一块岩石,但都是白费力气。 陈曦薇道:“找长空,他一定知道怎么出去!” 回头找寻,却不见了那恶道士的身影。 杨破云自责道:“怪我一时大意,这恶道定是自己逃脱,把门给封死了。你好好照看孩子,我再去查看一下。 杨破云又把那石壁仔细查看了一番,仍旧没有发现机关,终于明白为什么进来这里时门是开着的,因为所有的机关都在外面。 他心中担忧,若打不开这道门,他与陈曦薇和这新生的婴儿便要困死在这里了。 陈曦薇心思却在那小婴儿身上,他出生到现在还未哭过,呼吸几不可闻,甚至连心跳也越来越弱。她向杨破云着急喊道:“杨大哥,你快想办法救救这孩子!” 杨破云接过婴儿,伸手一摸,浑身火烫,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陈曦薇道:“杨大哥,你的善护功不是能疗伤吗?你把真气输入到这婴儿体内,不知道能不能有效?” 杨破云道:“我修炼的真气霸道,怕这孩儿承受不住。” 陈曦薇道:“我修炼的是混元劲,倒是阴柔一些。但我不会给别人运劲疗伤的方法啊。” 杨破云想了想道:“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试试。我们三人联通,我将真气注入你的身体,运行上一个周天,在引导至这婴儿体内。” 陈曦薇道:“你可有把握吗?这法子我到从未听过。” 杨破云道:“只有这个法子可行了。这是夕月的孩子,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好他,只要有一分希望也要试一试。” 陈曦薇点了点头。杨破云嘱咐了她一些善护功的要点,她用心记下,随后双手抱紧了孩子。 杨破云端坐在地上,丹田之中一股纯阳真气升腾了起来,由两臂经脉传递至双手手掌,缓缓注入陈曦薇体内。 陈曦薇突然感觉两股炽热精纯的真气从双肩秉风穴进入体内,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突然袭遍全身,她既紧张又麻木,身体一阵燥热,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杨破云顿时察觉到了异样,他的真气一进入到陈曦薇体内,便似被牢牢抱住一般,无法正常的在经脉中行走。于是低声道:“不要分心,不要运气。” 陈曦薇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杨破云尝试将真气在她体内游走了一遍。初时非常晦涩难行,一个周天之后,才稍微好了起来。三个小周天过去,这股真气变得柔和起来,便低声道:“我现在把真气注入到孩子体内,你切勿乱动。” 这股真气便由杨破云操控,以陈曦薇身体为媒介注入到了婴儿身体。 只听见婴儿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紫色黑血,杨破云敢忙停下,陈曦薇迫不及待的抱住男婴,一摸脉搏跳动有了些力气,虽然身上依旧火烫,但要比以前好的多了。 杨破云看那男婴获救了,心下稍安。对陈曦薇道:“我们要尽快想个法子出去才好。如果这门打不开,我们便向洞里深处寻下。或许还有别的出口。” 陈曦薇却道:“这孩子还没有吃过一口奶呢!” 她抱着男婴走到卢夕月的尸体旁,掀开上衣,将那孩子递了过去,那孩子刚刚含上,便大口的吸吮起来。 杨破云看着这一切,心中犹如狂风席卷波涛,汹涌澎湃无法止歇。 卢夕月,这个他深爱的人,在生命尽头奇迹般的诞下了一个婴孩,即使死去了也仍然用**去哺育着他,这是怎样的无助与绝望,又是怎样的留恋和牵挂。 他暗暗的发下毒誓,有生之年一定要亲手杀掉那个害死卢夕月的人,即便他高高在上执掌天下,自己也要拼经全力翻天覆地。那婴儿吸允了良久,终于什么都吮不出来了。 陈曦薇将孩子抱起,摇着说道:“可怜的孩子,你也喝过你娘的奶水了。希望你以后能够记得这个味道。” 第55章 情窦为君开 陈曦薇仔细查看孩子的脸色,虽然已经输过了真气,身上温度降了一些,但额头仍旧烫的厉害。她也无计可施,只好将那孩子紧紧抱在怀中。 杨破云默默注视着陈曦薇的一举一动,虽然只认识不久,但这姑娘不顾安危与自己一同赴险,又冒着真气逆冲走火入魔的风险搭救卢夕月遗下的男婴,着实让自己感动。 这姑娘不到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然是道士打扮,但仍掩盖不住清秀之气,尤其那是一弯新月般的眉眼,于俏皮之中渗透着一股深藏的妩媚,就像是卢夕月和李念夏合起来的样子。 一想到李念夏,他急忙收了心思,回到现实中来。 前面石门已被封死,只能期望这山洞另有出口了。杨破云侧耳倾听,里面似有水流之声。便对陈曦薇道:“前面路打不开,我们不如到后面去看下,说不定会找到出口。” 陈曦薇点了点头,抱着孩子站了起来,刚要走,却又想到一件事情。于是问杨破云道:“这些人虽然与我们非亲非故,但若我们走了,尸体必定会腐烂在这里,不能入土为安。我们不能不管的。” 杨破云道:“你说得对。但我们二人力量有限,能不能出去还不一定。我们先往深洞里深处走走,若是能找到出口,我们再将他们遗体火化掉,带出去葬了。” 陈曦薇道:“若是找不到出口,我们也要把他们葬在洞中。” 杨破云点了点头,又道:“曦薇,你害怕死在这里吗?” 陈曦薇摇了摇头,低声道:“有什么好怕的。有杨大哥陪着我,我什么也不怕。”说罢眼眶一红,却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杨破云道:“恩。我这半生,不在生死之间转过多少回。比这凶险百倍的事情都经历过。放心,有我在,一定会把你们两个带出去。” 陈曦薇使劲的点了点头,呆呆的看着杨破云,脸上又起了一片红晕。杨破云以为她身上不适,赶忙将手搭上额头,果然滚烫的很,急急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陈曦薇赶忙摇了摇头,又小声说道:“杨大哥,刚才你可是喊我曦薇吗?” 杨破云心中一动,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对这个小姑娘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他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自然知道女子的一个脸红,有时会胜过一大段对白。这是他害怕的事情。 他用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是。难道不妥吗?” 陈曦薇摇了摇头道:“我这个名字从小只有我娘唤过。杨大哥也这样唤我,我很开心。”杨破云道:“恩,以后我便这样唤你。”陈曦薇脸上的红,愈发鲜艳起来。 二人收拾停当,点了浸油的火把,朝那洞穴深处走去。 这洞穴是一个地脉溶洞,看上去并不宽阔,却是十分狭长。一路上拐来拐去,岔路很多。对陈曦薇来说,简直跟进了迷魂阵一般。但杨破云有办法,他没行经一处岔口便在石壁上刻上箭号,若是走到尽头没路,便折返过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的时间,虽没能够寻见出口,但却找到了一处水潭。杨破云听得陈曦薇重重的脚步声,知道她已经十分疲乏。便道:“这洞不知有多大,一时半刻我们找寻不完。不如先停下来休息下。” 陈曦薇道声好,回转身时脚底下却打了一个趔趄。杨破云急忙将他扶住,关切道:“你怎么样?” 陈曦薇回道:“不碍事。” 杨破云道:“不要逞强,赶紧休息。那孩子如何?” 陈曦薇道:“呼吸越来越弱,身上仍旧发烫。” 杨破云又依着先前的法子,给那男婴输入了一股真气,见他呼吸顺畅了些,二人方才放下了心。 陈曦薇用杨破云的衣服绑了一个包裹,将男婴小心的放到里面。杨破云见陈曦薇不住打着呵欠,便道:“折腾这么久,你好好的睡一觉吧。” 陈曦薇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就侧趴在了杨破云怀中睡了过去。 杨破云苦笑道:“当真是累坏了,说睡着就睡着了。但却趴在我怀里,让我如何是好?”想将她放在地上,但那山洞地面潮湿阴冷,她一个小姑娘家怎么能扛得住。 想来想去,还是端端正正的盘了起来,将陈曦薇抱住。在江湖上漂泊的久了,知道有些时候讲究不得,只能遵从权宜之计。 他怕陈曦薇受凉,将丹田之中的内力催动起来,身体顿时发热,陈曦薇在她怀里躺着,时不时的砸吧下嘴唇,杨破云笑了笑。 他也觉得有些疲累,却不敢睡,害怕那道人突然引人回来。只是轻轻闭上眼睛、催动真气,几个周天过去,他疲乏困倦之意一扫而光。 睁开眼睛时,却发现陈曦薇一双大眼睛正瞧着自己。 陈曦薇没想到他突然睁开眼,自己本来正在偷偷的瞧着,一下子被抓个正着,脸就又红了起来。 杨破云微微一笑,问道:“你醒了多久了。”陈曦薇道:“刚刚。”杨破云道:“恩。这些天把你折腾的够呛,你若是没睡好,不妨再睡一会。” 陈曦薇道:“我睡好了。我去瞧瞧那孩子去。”快速从杨破云怀中站起来,去看那男婴。那男婴仍旧没有好转,紧紧闭着眼睛,呼吸时断时续。 “杨大哥,不如我们先回去,也许长空已经带人回来了,我们找机会逃出去。” 杨破云想了想,也没其他法子,就点了点头,在前头领路往回走去。 虽然出来时间很长,但多用在探路上。循着记号往回走,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丹炉中的火已经熄灭,只剩下几块红炭还在冒着青烟。 杨破云道:“看来他们是不肯开门了。从武当六子表现看来,似是收到胁迫,我想这洞中的事情,说不定在武当派之中也是秘密,长空自然不肯败露。我们再往深处走走吧。” 陈曦薇点了点头。杨破云又道:“这些可怜的人,先火化了吧。把骨灰就留在此处,日后真相大白于天下之时,再寻找家人独自安葬。不过这里太过狭窄,你且带着孩子朝里面走,就到昨日那个水潭边等我。” 陈曦薇知道杨破云不想让她瞧见焚烧人身的惨烈场景,她虽然也算是江湖人,但毕竟涉世太浅。烈火附着人身,将皮肉化成烟,将骨头变成灰的过程,若非是见惯了生死,谁又能坦然得面对? 第56章 自此误终生 杨破云将那些妇人的尸体分开排列,正要火化,但转念一想:这些人也都有亲人朋友,若是就在此地火化了,岂不是剥夺了人世间最后的别离?他却是没有权利做这些的。 但卢夕月他要带走的,玉黛湖畔的桃林才是她的归宿。他默默的点燃傍边木炭,卢夕月便被一团明亮的火焰围住。 他盘膝坐起,嘴角喃喃的念道:“阎浮众生,举心动念,无非是业,是故临命终时,父母眷顾,宜为设福,引导众念……” 念过这一段超度经文念过之后,心里舒服多了。那曾经若天人般的容颜,已变成世间浮灰。 他小心的收起骨灰,与那块摔裂的玉佩一起用冰蚕丝带包住,紧紧放在到身上。人若真的有灵魂,此刻她一定正坐在前面看着他笑吧。 他心里默念道:“夕月,想不到最后还是我来送你啊。你安心走吧,我知道你最后的愿望,无论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我总会帮你把他抚养长大。” 一切收拾停当后,他转身向洞深处走去。 昨日他们已经将这洞穴探过,所以很容易的就找到了那个水潭。陈曦薇伸手摸了摸那水,竟然是温的,昨天太匆忙,竟然没有发现。 她看着怀抱中脏兮兮的男婴,今日算是出生的第二日了,还没有洗过澡,刚好给这孩子净一净身子。因不知道水有多深,便小心翼翼的撩起袍摆,攀着边上钟乳石探了一下,水面刚莫过小腿。 她放下心来,小心抱着那男婴慢慢的下了水,一手托着,一手撩起水花淋在他身上。男婴细小的身体刚一接触到水,便打了一个哆嗦,她赶忙高高举起,却不想脚下一滑躺倒在了温泉中,站起来时身上已经全部湿透了。 不过,刚才那泉水浸润的感觉当真舒服至极。她离家半年以来,一直做道士的打扮,想好好的泡一个澡很不容易。 “反正衣服都已经湿了,身上也沾了这孩子的羊水,不如就洗洗吧。杨大哥那边估计要等上一会才能到这里来呢。”他心里想着,便剥去了湿衣。 十七岁的年纪,玉体初成,秀峰侧立,无暇的胴体冲破束缚,毫无保留的坦现了出来。 她抱着那男婴慢慢的向深处探去,待温水没过秀峰之处便停了下来。也不知是水重还是初生婴儿身轻,竟然漂浮在了水上。这水流的也并不急,她安心下来,慢慢的洗掉那孩子身上的污秽。 孩子虽然有些瘦弱,但仍然十分可爱。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洗过澡的原因,这孩子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如同夏日黄昏时的启明星一般闪耀着光芒,又像黑色水晶一般无暇晶莹。 陈曦薇欢喜的看着这个孩子,心里猜想,当年她出生之时,母亲是否也是这般观瞧着她。如果那时能有记忆,她一定好好记着整个生命中最美丽的时刻,即便是后来要历经千辛万苦、尝尽酸甜苦辣,也永远知道幸福的感觉。 她的惊喜,杨破云切切实实的看在眼中。 他心念着陈曦薇和那男婴,收拾停当以后一直朝那水潭走去,却刚好看到陈曦薇在水中擦洗身体。 他赶忙闪到石笋后面,盘腿坐下打坐,只盼陈曦薇早些梳洗完毕,他好出来相见。 就在这时,陈曦薇忽然惊叫起来,似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他再不敢有顾忌,一下从石笋后面飞将起来,跳入水中。 陈曦薇仰面倒在水中不住的拍打的水花,似是有什么东西拖着陈曦薇快速的向水底游去。 杨破云左手抄起水上漂浮的男婴,右掌向水中奋力一击。水面四散开来,露出一个如大锅盖般的东西,却是一只大鳌。他紧跟着又劈下一掌,正中大鳌,却不想大鳌壳子坚硬无比,硬抗了杨破云一掌,还借着力道拖陈曦薇进到了水底。 杨破云放开婴儿,也急忙潜了下去,只觉水势越来越深,眼前漆黑一片,只能循着大鳌游动的乱流往前追去。追了一阵忽觉前面水流急速涌动,他本能伸手一抓,碰到了一个极软的身体。 那自是陈曦薇无疑,他牢牢抱住,但那大鳌还在往前急游。杨破云在水中拿它无可奈何,只好一只手紧紧抱住陈曦薇,耳听得他咕嘟咕嘟冒了几大口泡,心道这女孩不识水性,一旦呛水后果不堪设想。他急忙运行真气,急速注入陈曦薇体内。 陈曦薇呛了几口水后,心中害怕至极,脑袋中一片空白,心里不断回荡着一句,我不能死,我死了我娘怎么办,杨大哥怎么办?她强忍着不敢呼吸,脑中越来越空白,意识越来越模糊。 便在此时,一个有力的臂膀将自己环抱起来,紧接着一股真气自丹田而入,游走过各处经脉和穴位。她知道,是杨破云来救她了,于是精神松弛下来,再也坚持不住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曦薇隐约听见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想要努力的睁开眼,但又舍不得这股慵懒的感觉。半睡半醒只间,一个厚重手掌搭上了自己的额头,雄浑却又温柔的声音说道:“还不快醒来吗,你若再睡下去,我可不管你了啊?” 陈曦薇睁开眼睛,正对上杨破云关切的眼神,她惊慌失措赶紧闭上。杨破云道:“你终于醒了。我真不该让你一个人在哪里,差点便酿成大错了。” 陈曦薇努力回想,终于记起这惊险的一幕。惊慌之中忙用手护住周身要害,却发觉已经穿好了衣服。 杨破云道:“当时情况危急,我来不及多想,冒犯了你。”陈曦薇心里如小鹿乱撞,不知该怎么面对杨破云,只好紧闭着双眼点了点头。 杨破云看她这幅模样,犹豫了片刻,方才说道:“我是个风里来雨里去的江湖草莽,难以配得上你。等我报完仇之后,我便任你驱使。若是你心中气愤难平,也可直接取我身上东西,哪怕是头颅,我杨破云也绝不眨一下眼睛。” 这却不是陈曦薇要听的话,她又羞又气,睁开眼睛怔怔的瞧着杨破云,良久方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杨破云道:“男子汉大丈夫说道做到。” 陈曦薇道:“那好。你把你的刀借我一用。” 杨破云从身畔拿出九段刀递给陈曦薇,微笑瞧着她。陈曦薇微咬薄唇,横刀架在杨破云的脖子上下定决心用力一挥。 第57章 相对诉钟情 一缕黑发落在陈曦薇手中,她细细的挽起,藏在胸口。对着怔怔立在一旁的杨破云说道:“我原以为你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却没想到这么的不干不脆。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偏偏要说这些折辱的话。我就是个没人疼的孩子,比不得你家卢夕月……” 她说着说着竟然抽泣起来。 杨破云想要安慰她,却找不到话语,嗫嚅了半天,嘴中却只是说了几个“我”字。 陈曦薇手背抹去眼泪,正色道:“我屡次遇险,都是杨大哥救我。这次情形危急,若是没有杨大哥已然命归黄泉。若杨大哥不嫌我愚钝丑陋,我便陪在杨大哥左右,你到哪里我便到哪里。” 杨破云见陈曦薇说的坚决,便道:“我自从回到中原,便抱定必死之心,不敢耽误你的大好青春。可如今深处绝境,能否出去尚未可知。若能出去,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完,若那时还活着,便携你同游江湖,好让天下英雄都知道我杨破云娶了一个你这样一个妻子。” 陈曦薇眼中无限惊喜,道:“好,无论是死是活,我只嫁你一人。” 她细心的理了理杨破云鬓角垂下的乱发,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却是忘记了当下的处境。 一声婴儿的呻吟,将陈曦薇惊醒,他赶忙问杨破云:“孩子怎么样了?” 杨破云:“无妨,这孩子也是命大。他自生下来便气息微弱,浑身发烫,但在水中时却好了很多,那会已经睡着了。这孩子的父亲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了。” 陈曦薇道:“卢夕月的事情,你能跟我说说吗?” 杨破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既然跟了我,我自然会告诉你。只是这些事情太长,有一些我都忘记了。你若是想听,我慢慢地给你讲可好。”陈曦薇点了点头,火折子跳跃的光在她柔和的双眼中不断跳动。 此刻的陈曦薇宛若日照下的桃花一般,杨破云看的心动,赶忙熄灭了火折子,道:“也不知道要在这洞中待多久,这火折子需省着点用。你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我说话吧。” 陈曦薇将身子靠在了杨破云身上,杨破云便由着她,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讲了起来。 那是一个深秋,天气很凉。更夫缩着脑袋,躲在一栋宅子的门檐下。他长长的打了一个呵欠,一团白雾从嘴上冒出来,迅速消散。就在他快要睡着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他刚睁开眼时,几匹健马已经到了门前。 马上几人都身着红色官服,更夫认得是锦衣卫的制服,赶忙退在一旁。一个青年武官走到门前,用力的拍打这处高挂着杨府匾额的大门。 门内迅速的传来回应,一名老家丁打着灯笼出来,向为首的一位男子作揖道:“贺大人,您到了!” 来的正是禁军统领兼锦衣卫指挥使贺云暖。院子里面灯火通明,正堂的大门敞开着,一位儒雅的学者端端正正的坐在太师椅上,向贺云暖道:“你赶回来了?” 贺云暖点了点头,道:“杨素,这次魏奉朝所参奏事情,我已经认真查过,他们证据确凿,救不了你。” 杨素道:“我知道。我写《告群贤书》之时,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 贺云暖道:“东厂的人已经出发了,待会便会到门口。我只让他们带走你一个。” “多谢你!”他一招手,将一个睡眼朦胧的幼童叫了过来,殷切说道:“云儿,为父出身贫寒,从山乡里正做起直到刑部侍郎。虽一直坚守圣人训令,以清正廉洁约束,但也做过不少违心之事。如今被那**人拿着把柄,没有什么可辩驳的。 我走以后,你师便是你父,你要认真听他教诲,专心把武功练好。朝堂上的争争斗斗,你万不可参与其中。你可记好了?” 杨破云嘘着鼻涕,不知道自己父亲再说什么。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杨府的大门嘭的一声被推倒在地,一个铁塔般的人迈了进来,观看下四周后闪在了一旁。待灰尘落地,一名干瘪瘦削的中年宦官,连着乘坐的步辇被抬了进来。 “这么多人都在啊,我看看都有谁!”宦官挨着扫了周围一遍,念道:贺云暖、左光斗、还有卢靖秋,都是朝廷重臣啊,聚在这里莫不是要商量着造反吗?” 卢靖秋怒斥道:“魏奉朝,在场的都是大明栋梁,御史台、大理寺、刑部的人都在,安能容你信口诬陷!” 魏奉朝哼了一声,道:“你们觉得很讲义气是吗?你们人来的越多,这家人死的就越快!” 卢靖秋正要骂人,魏奉朝却高喊一声:“圣旨到!” 众人纷纷跪下,魏奉朝缓缓打开一个锦盒,取出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杨素,你不是个东西,我继位的时候你就百般阻挠,现在又私通番邦,垄断金银兑换,毁我大明国本,所幸魏爱卿发现的早,否则我还被你蒙在鼓里。我让他去抓你,你不要跑。钦此。” 众人听到这圣旨,一阵哗然。卢靖秋道:“魏奉朝,这圣旨是谁拟的?”魏奉朝道:“皇上亲手所书,不信你自己看。” 贺云暖接过来来看,一片狼藉的字迹,如同看到了一个王朝的命运,不禁长叹一声。 几十个东厂的人拔刀向前,将一付重枷扣在杨素身上。魏奉朝冷冷道:“杨府的人,全给我拿下!” 贺云暖立即迈步上前,怒道:“只许你们带走杨素。” 魏奉朝直盯盯的看着贺云暖,道:“锦衣卫了不起吗?我东厂办案先斩后奏,这是皇上给的权利。江湖上的歪风还想吹熄朝堂里的灯活?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刘颂、郭不弱!” 魏奉朝身后跃出两个人来,各使两把分水刺攻向贺云暖。贺云暖知道这刘、郭的恶名,不少江湖上的好汉和朝廷的正直良将都命丧在他们手下,便管不得什么东厂西厂南厂北厂,掌中挟着十成的内力,如两股奔雷一般迎向二人。 二人不敢硬接,分左右避开,却又仗着手上利器双双欺来。 这两下虽奇快无比、配合精妙,但在贺云暖眼中也不算什么,他心中有火,正要找地方发泄,双手中指齐出点中了刘、郭二人手腕。那二人惨叫一声,将兵刃丢在地上。 贺云暖这一指唤作金刚伏魔指,是正宗的少林绝技。他自幼便多奇遇,天下各门各派功夫都曾涉猎,不仅融会贯通,还以心学之道重新梳理,造诣早就超过各门正宗。这两下外人看来如若拈花,但在刘、郭感受上却比断了手腕更加难忍。 贺云暖也知道魏奉朝是奉皇命拿人,也奈何不得,只要给魏奉朝一个下马威,保住其他人即可。他听见杨破云哭声,便转头过去想安慰几句,忽觉烈风袭来,有人偷袭自己。 他听风辨位,避开了袭来一剑,但剑气已经破了他护体真气,一侧衣袖化作碎片四散落地。 贺云暖知道来者不善,回身、运气、提掌一气呵成,来人也不惧怕,与贺云暖硬拼了一掌,二人各自后退了几步。 贺云暖虽在朝廷做官,但在江湖上已是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对方能与他打成平手,功力当真不凡。他仔细看去,那人浑身被一袭黑袍笼罩,难以分辨模样。 他从腰间拔出九段刀指向魏奉朝:“人我让你带走,这是公事。但杨素是我的朋友,他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们要动他们,这便是私事了。” 魏奉朝想要说什么,却看到贺云暖一双眼睛满带杀气,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提高尖嗓喊道:“我们走。”便在一堆人的紧紧簇拥下离开了。 杨素回头向杨破云一笑,也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十年后,贺云暖才告诉他,杨素被罚往宁夏卫作苦力,被不明刺客刺死,连尸骨都没留下。 那日贺云暖面向窗子,背对着他。太阳将下未下,浮于西山之上,晚霞格外灿烂,但越是美好的东西,越不能长久,如同人之韶华,转瞬即逝。 “云儿,有很多事情你还不懂。你父亲的牺牲,原本就是他自己的决定。他自知必死,为了保护别人,担下了一切罪责。若有人再去为他求情,无异于是向皇帝示威,不但救不了你父亲,反而白白耗了性命。东林党,已经不能再有人牺牲了。” 黑暗中,杨破云闭紧了双眼。多年以来他一直强忍着不去回想过往的事情。可是过往的事情,就像是一道伤疤,每到快要愈合的时候,都要忍不住去重新揭开。 陈曦薇躲在杨破云怀中,伸开双手紧紧抱住他,静静等杨破云讲后来的事情。但杨破云却只淡淡说了一句,以后的事情就简单一些。我跟随师父勤学武功,为的就是想要为父亲报仇。可是东林党竟然和阉党讲和,而且…… “而且他们还把你最喜欢的姑娘嫁给了皇帝对吗?” “是。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大局,夕月只是他们的一枚弃子。” “杨大哥,你和卢姐姐真的是有缘无分。但若是你当初再勇敢一些,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已经错过她可不要再错过我,无论是什么情形,都不可以!” 杨破云轻抚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道:“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让你走了。” 陈曦薇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杨大哥,我如今嫁给了你。你的仇便是我的仇,我一定会帮助你杀掉魏奉朝的。你也一定想知道我的事情吧?我先不说给你听,等到我们成亲之时,我自然会和你说。” 许多年以后,杨破云才知道陈曦薇为什么不告诉他自己的身世。因为她明白,卢夕月一直在杨破云的心中,也许就在那晚的黑暗里,他仍把自己当做了卢夕月吧。她在等杨破云放下。 可是很多事情,都是过去后方才领悟。譬如一个人对你说一句话,送一件东西,也许就是她的千言万语和整个世界,只是那个时候,你还不明白。 第58章 红绳束青丝 九月初九,日月并应,故曰“重阳”。 天下第一斗宝大会正在举行,天下第一美人也首次在大众面前亮相,如此抓眼球的噱头,自然将所有人都吸引过来,万紫楼前并肩接踵好不热闹。 但是能真正进到会场的人却不是很多,因为大多数人无权势又缺宝贝,只能挤在楼前凑个热闹过过嘴瘾。不过大家确实想知道,这大会魁首到底是谁,第一美人花落谁家。 万紫楼大厅内,数百个豪杰围坐在一起,有的互相吹捧、有的畅快痛饮,但内心里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开始的时间。 阿果在楼上默默注视着一切,扫过那些饥饿的眼神。她不急着出场,他们等的时间越久,她的魅力就越大,今晚的事也就更顺利。 大厅中灯火忽然熄灭,众人齐齐站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要询问时,一阵幽咽的琵琶声自头顶传来。众人立即兴奋起来,期待着下面的惊喜。 一束光从下向上射出,照亮了空中舞动的飞天。琵琶声渐渐转急,笙、箫、筝、琴和声四起。忽然之间光线大亮,就在他们身旁不知多少个艳丽女子同时升空而起,偌大的一个空间里。飞扬着五颜六色,让人意乱神迷。 万紫楼从来不会让人失望,空中众女纷纷抛洒花瓣,众人伸手去接时,却化成了醇香美酒,沁在衣衫之上,惹得英雄意乱情迷,只顾鼓掌。 就在音乐最激昂时,众女同向一处拥去,昂首以待。阿果身着白色纱裙缓缓从天而降,落在众女中央。她双璧一抱,身后张开了一对巨大的白羽翅膀,便如同九天仙子降落在这尘世之上。 阿果这个出场,震惊了所有人,就连一道风烛残年的闵生主都忍不住搓了搓干瘪的小腿。 “美!”江硕言砸吧了一下嘴边的口水,自言自语道。 “可惜,我们没机会了!”李快风难过的说道。江硕言怒转回来刚要痛骂李快风坏了他的好事,却见李快风两道鼻血长流到了脖子。 “众位江湖义事,承蒙大家厚爱,到小楼捧场,阿果不胜感激。今日在这里设下斗宝大会,想必大家都知道是为了什么。小女子福薄,幼年失怙,飘零江湖,只盼寻一安生之所,从此安然度过余生。今日各位无论是谁,只要凭手中宝物夺得头筹,小女子便委身与他,做妻做妾,自无怨言。” 这一席话说的既凄凉又魅惑,便是铁打的心肝也要被化了。众人乱七八糟的喊叫着,也听不出说的什么。阿果也不打断,任由现场鼎沸。过了好一会,才逐渐平息下来。 她方道:“只是比试有比试的规矩,我在这里要先说明了。以免后面发生争执。我一条一条说,若是大家认可只需答个好字,不知可否?” 众人纷纷点头道好。 “这第一条最要紧,今日来的虽然都是江湖豪杰,但我们这是斗宝大会,不是比武大会,希望大家不要现场比试刀兵拳脚。” “好!” “这第二条,宝物比试不想比武,总有难分伯仲的时候。我便将这权力交给大家评判。那个得认可多些,那个便胜出。” “好!” “这第三条,今日参加比赛的人多,总要有个人维持秩序。我提议,由闵老爷子作为公道人,主持这场盛会。” “好!” “这最后一条,为防一开始就出现绝世奇珍,无人敢与之相比,坏了大家兴致。每件珍宝上台时,若无人与之相斗,则直接列入待选。再进行下一轮比试。今日重九,我便设了九个位子,待选满后便停止斗宝。既然是我嫁人,也想有个选择,我选中的那个就是魁首。” “好!” 这四条规矩简单,却又十分得当,尤其是最后一条,不但完美解决了分不出胜负的风险,还给她自己留了极大的余地,不由得对她的冰雪聪明赞叹起来,毕竟谁都不想看到这样一个智慧美貌并重的绝世女子,嫁给一个手持重宝的糟老头子。 阿果冲众人妩媚一笑,道:“说了那么多,都是些不得已。感谢大家谅解。今日比赛的彩头,便是它了,最后胜出的人便可为我系上。”说着伸出右手亮出一根崭新的红色绳子,郑重交给侍女放在一个精致的盒中。 一些个老油条登时燥了起来,抓耳挠腮、大口喘息,双眼似乎要喷出火焰了。 “彩头就只是一根红绳子吗?”漕帮帮主王大猷疑惑道,她实在不知道这根红绳子有什么好拿的。 “切,这都不懂还来参加什么斗宝大会。回去问问你的相好吧!”梨堂堂主赵小梅揶揄的说道。 “下海系红绳,上岸断青丝。下海系红绳,上岸断青丝。”那风流倜傥的平南王世子也傻在哪里,嘴中不住地重复一句不知所云的话。 题外的话:各位看官,本周拙作试水推,给了个很差的位置,前景不容乐观。我在动笔时便发下决心完成一篇佳作,不敢说屠神正道,但也不愿被满屏飞舞的系统、穿越之流打败。我始终认为,传统武侠小说是高级的,是有魅力的,是经得起时光淘洗的。现在网文届流行一句话,武侠小说死的快。我很难过。在这里我请各位帮我个忙,动下手指点个收藏,有票的给个票,我一定要坚持到底,把这作品好好写完,武侠不死。 第59章 万紫楼斗宝 闵生主本来便是个好出风头的人,听阿果委托自己当评判人,也欣然接受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台上向众人说道:“既然阿果姑娘委托,我也就不推辞了。其实我与他师傅三尺红云头也是老交情,算她长辈。替她主持这事情也顺理成章。既然今天大家兴致都那么高,不如趁热打铁,我们开始斗宝!有哪位先亮出宝物?” “我来。我来。”众人循声望去,却是那平南王世子沐崇安。只见他费力穿过人丛来到台下,双手攀住台面用力一支,却没上去。他尴尬的笑了一笑,怒对侍从喊道:“你们都是瞎子吗?” 那侍从本是好心,不愿意少主在众人面前出丑方才没管,但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更是丢脸,只好奔过去左右一架,将他推上台子。 沐崇安环顾四周,得意洋洋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向众人道:“我记得有个人拿了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珍珠是不是。我觉得他就没必要拿出来了。因为我这里有个更大的。” 他一揭开锦盒,里面赫然露出一个鸡蛋一般大的珍珠,通体圆润,没有一点瑕疵。 女人们纷纷惊叹,男人们却都无动于衷。 沐崇安见众人反应不大,急道:“这真的是好宝贝,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 闵生主哈哈一笑,道:“宋人戴复古有诗云:锦绣有光摇竹影,珍珠无价买春华。相传当年秦始皇四寻蓬莱,一无所获。最后一次还都时路经山东一个无名小村时忽然心生困倦,就在一处泉水旁睡着。梦见仙人降临,授之于珠。醒来时身旁泉眼不见,化为一粒珍珠。按照野史记载,那珠子也是如鸡蛋般大小。沐小公爷手上的这枚珠子却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沐崇安见闵生主如此为他说话,心中自然十分感激:“还是闵大人博学多才,慧眼识珠。不似一些人孤陋寡闻、没见过世面。” 他这句话一下子惹怒了众人,心道怪不得在京城会被人打,若不是有四条规矩,我等照打不误。也因此对江硕沿、李快风二人高看了一眼。 “哈哈哈,既然珍珠无价,那我也拿出一个无价之宝跟你比划一下。”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纵深一跃,便上了台上,引得众人齐声喝彩。 “在下八卦门傅紫松!” “原来是傅掌门到了。”这傅紫松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武功人品俱佳,在江湖中颇有威望。 只见他拱手揖遍四方宾客后,从随从那里取过一个长条锦盒,小心的打开,里面是一副卷轴。 他更加小心的展开了那幅卷轴,一副小楷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我已有妻室,本不该来参加。但是我又好热闹,也想见见老朋友认识新朋友,便忍不住心痒过来了。我害怕真的赢了,没地方安置阿果姑娘,因此没敢带贵重的东西。这幅《道德经》是晋朝王羲之所做,收藏多年,拿出来供群贤赏评!” 现场中几个儒雅侠客惊呼起来,挤到台前仔细观瞧。其余草莽也不懂,也不敢问,就在那里等着解说。 那闵生主知道自己该出场了,他撵着自己的胡子道:“这就厉害了!我不说他的价值,先给大家讲个故事。 王羲之是东晋时期着名的书法家,哦,就是那个写《兰亭集序》的人。很多文人梦寐以求得到他的字来临摹,但是他的字千金难求。但他本身富贵不爱金银,却是酷爱鹅。 一日,王羲之和儿子王献之乘一叶扁舟游历绍兴山水风光,只见岸边有一群白鹅,红顶白羽,相映成趣,忽而张翅狂奔,忽而引吭高歌,其中的两只毛色格外好看,叫声也分外动听。 王羲之出神地看着,不觉对这两只白鹅动了爱慕之情,很想顺便买它回家去。于是他就让艄公向岸边划去。 上岸后,王羲之父子穿过一片竹林,见寺院门前有个老道士,便快步上前询问鹅主。那道士连忙拱手作揖,禀道:“右军大人光临敝院,不知有何吩咐?” 王羲之即把自己的心愿开门见山地说了。那老道士道:“我这鹅是不出卖的,倘若右军大人想要,就请代我书写一部《道德经》”吧!” 王羲之求鹅心切,不到半日,一卷“铁划银钩”的恭楷《道德经》跃然纸上。那道士见着这卷书法脸现喜色,瞬间化作一童子,呵呵一声大笑道:“我乃观音坐下善财童子,王母寿辰在即,欲以书圣佳作献礼。因怕吓着你,所以幻化此等模样。今日书成,两只天鹅便送与你了。 说罢,伸手一挥那《道德经》上所有字化作金色光芒随童子离去。这便是书成换白鹅的故事。各位说下这幅字价值几何啊?” “自然是无价之宝啊,比这劳什子珍珠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众人有意要踩沐崇安,懂的不懂的都把那《道德经》捧的上了天。 “什么啊。那都是故事你们也信?就这破烂卷子,能比我的珍珠值钱?”沐崇安羞愤难当,气急败坏的说道。 他越是这样,众人越开心,一直在那里哄笑。几个侍卫实在看不下去了,要拉他下来。 他怒道:“拉我做什么?我还有事没说完!”只见他用力一摔,那鸡蛋大的珍珠登时摔成了碎块。几个万紫楼的女子惋惜的快要哭了出来。群雄见他摔碎了稀世珍宝,也都惊讶的不再说话。 沐崇安昂首说道:“这颗珍珠却是不算什么。我今日就把它碎成粉末,供阿果姑娘敷脸用!” 这一下大手笔可谓是震惊四座,闵生主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便在此时,阿果娇叱一声:“沐崇安,我知你家世显赫、富有四海,但你也把我看得太低了些,这些粉末了就留给你的那些女人吧。我们江湖儿女再不济,也轮不到你们权贵子弟来欺辱!” 阿果这一席话分量极重,在场数名豪侠已经摩拳擦掌,要不是看阿果面子,早就上台殴打他了。 沐崇安在哪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彻底乱了分寸。只反复说道:“不是,不是!阿果你误会了!” 便在此时,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台上,一人抬起一脚重重的踹在了他身上。他一个趔趄,就栽了下来。刚要开骂,却看见了那两人样貌。不是别人,正是江硕沿和李快风。沐崇安登时把话咽了下去,只是抬着手指道:“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闵生主怒向那几个侍卫道:“你们还不赶紧把少主扶走,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那几个侍卫迅速的抬起沐崇安,一路小跑狼狈逃了出去。 阿果向江、李二人深深福了一福,道:“多谢李公子、江公子!” 二人心里乐开了花,却仍旧装作斯文模样,举手回礼道:“姑娘不必客气,我二人生平最痛恨这种草包,以前就打的他叫过爹!” 阿果掩嘴一笑,江李二人自知不会说话,再多待下去便露馅了,赶忙不舍的下了台去。 闵生主续道:“众位,下面继续比斗,但却不可造次了。有哪位愿意跟这幅《道德经》比试?” 下面众人鸦雀无声。闵生主道:“好好,一开始就这么激烈,这门槛抬得可是高了。那我就把他放到第一个位置上了。” “等等!”一个奇怪腔调突然喊道。 众人心道竟然还有人比试,转头看清说话之人时差点惊掉了下巴! 第60章 天下第一宝 说话之人竟然是个金发碧眼的罗刹人。群雄都见过世面,本来毫不稀奇,但罗刹人出现在这个场合可就奇怪的很了。 只见那个罗刹人操着并不流利的官话说道:“既然是斗图,我这里也有一张,想比一比!” 闵生主在朝廷为官,与不少罗刹人打过交道,便道:“这位异邦友人尊姓大名啊?” 哪罗刹人道:“我叫做汤祖望。” 他身材高大健硕,用力一蹬地便跨上了高台。众人都是行家,一眼便看出他只是力气大些,并不会轻功。 汤祖望向闵生主弯腰施礼后,也取出一个轴卷。闵生主帮着他展开,众人“咦”了一声,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 那副图色彩斑斓,似画非画,倒更像是一幅海图。 他生硬的说道:“众位朋友,这幅图,,叫做《神域万国全图》,记载了世界上,所有国家和位置。是我们帝国勇士,历经千难万险绘制而成。你们明国,在这块地方,外面还有更广阔的世界。这个,才是天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他们自小便以为这天下就是华夏,华夏就是天下。即便是周边有些个小国,也不过是野人兽类居住的不毛之地,何曾想过这天下竟然有这么大呢? “假的吧,糊弄谁呢?” “就是,随便找个孩子撒泡尿也比你画的好看!” 群雄爆发出层层声浪,纷纷喊这罗刹人下台。 汤祖忘哈哈大笑道:“在我们的国家,英雄们以四处征服为荣,我们的步伐踏遍了天下的每一处地方,找寻过每一个宝藏。而你们,却还面对这样一幅壮阔画卷不肯承认,当真是可笑。” 众人听他说的傲气,也都怒了起来。闵生主眼看控制不住局面,便急忙叫大家冷静下来。 他指着那副图纸说道:“对这个我也不太明白。但是成祖时我朝重臣郑和曾亲帅宝船七下西洋,到了爪哇、苏禄、天方、红海等地,也带回不少新奇东西,这天下确实比大家想象的要广阔一些。只不过哪些地方都是些穷山恶水,生养的人都是野人异种,哪比的了我华夏宝地,自然就跟没有差不多了。这天下,到底还是以我们为中心的。” 群雄听闵生主这么说,方才平息了心中怒火,不过仍然瞧这罗刹人汤祖忘不顺眼。 汤祖望便似没有察觉一般,仍然问道:“你们说说看,这幅万国全图,和那个书法,比起来,那个好?” 众人哄笑一声,纷纷喝起了倒彩,催促他赶快下台。 汤祖望明明被嘘,看上去却十分高兴,他向众人说道:“对不住,我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打扰大家了。”他便要收起地图。 台下徐虹如却突然喊道:“等等,我要瞧下真假。”便走了上来。 汤祖望见是个道人打扮,便疑惑道:“你能分得出真假?” 徐虹如微微一笑道:“一看便知。”说罢仔细看了起来。 汤祖望感到不对,急忙卷起了图纸,向阿果道:“对不起,阿果姑娘。我要走了,来日去拜会三尺红云头,希望那时你也在那里!” 说罢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门外等候的罗刹同伴急忙牵过马来,低声询问了道:“怎么样?”汤祖望诡异一笑道:“人不在这里。”便翻身上马冲过拥挤人群快速离去。远远回头一望,口中喃喃说道:“这就是他们的帝国勇士!让人失望,又感到高兴!” 万紫楼内,徐虹如高声喊道:“取笔墨来。”立即有使女现上笔墨,他展开纸张急速书画。众人开始不解,再看一会时忽然明白。徐虹如画的竟然是刚才那罗刹人的《神域万国全图》。 大家都知徐虹如是有大修为之人,但怎么也没想到就刚才短短一刻的观瞧,就把整个地图记在心中。只见他运笔如飞,未过多久便将整个图纸勾勒出来。方才长吁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向阿果道了声谢谢。 “先生这么厉害啊,真是神人!”闵生主赞叹道。 “唉,可惜那人已经觉察。还有好几处没看清楚。”徐虹如一边回应,一边轻轻吹着纸上墨迹。待干了后,小心翼翼的折了起来。闵生主伸手来拿,徐虹如却自己揣进怀中,飘然下台。 “你个当道士的,要这玩意有什么用啊?好吧,好吧,我们这斗宝继续吧。” 现场中气氛再次热烈起来,雁荡派拿出九龙盘山玺,龙虎门亮出辉光琉璃石,甚至还有拿出家传武林秘籍的,还有一个不知哪里的土豪直接搬出一大箱银票……各式各样、林林总总五六十件。 最后终于选出了九件旷世奇珍,分别置于九个檀木高座之上。分别是王羲之作《道德经》、渎山大玉海、真珠舍利宝幢、司母戊鼎、青釭剑、九转还魂丹、催风落雨萧、佛祖等身像、金缕玉衣。无一不是举世无双的无价至宝。 寻常人一辈子见到其中一件也算是开了眼界,如今九件齐出、光芒四射,只晃得众人睁不开眼,也不知应将目光定在何处。 有人说九转还魂丹是最好的,因为它有起死回生之效果。有人却说佛祖等身像在最珍贵,得了它死后便能去西方极乐世界,还留恋人间做什么。还有人说青釭剑最有用,其他都是吹出来。但最终决定权,却在阿果身上。 阿果慢慢走到九座至宝前,仔细看过。谁拔得头筹,谁便是天下第一美人和青楼组织的主人。众人翘首以待,看看阿果到底会选哪个。 “这《道德经》虽好,但是他的主人已有妻室,已明确说不参与比试,就只好放弃了。”傅紫松微笑着点了点头。 “渎山大玉海本来是集天地万年造化而成的宝玉,可惜被人雕刻成这个样子,已失了灵气,我是不会选他的。真珠舍利宝幢精美华贵,上面每一颗宝石都是难得的珠宝,可是他里面的舍利子乃是人骨所化,我有些害怕。司母戊鼎嘛,据说这上面的文字乃是天书,可是我又看不懂。女孩子佩戴刀剑什么的也是不应该的。只有这九转还魂丹、催风落雨萧、佛祖等身像、金缕玉衣我难以决断。” 四宝主人登时喜形于色,却听阿果说道:“只是这些宝物虽好,却仍旧比不过一件在场人人都有的东西!” 闵生主哈哈大笑道:“阿果你可是说笑啦,人的命只有一条,给了你,还怎么娶你啊?” “不是命,比命更重要!”阿果正色道。 第61章 第一个真相 在众人的注视下,四个侍女带着一张小床从后面转出。床上躺着一个人,似是受了重伤,闵生主急忙上前查看。这女子身上盖着薄薄的纱布,但仍能从头脸上看出伤的极重。 便似是被火烧过一般,头脸、脖颈、手脚全部是可怕的肉红色,目之所及溃烂遍布,虽涂了药膏,仍有脓水不断渗出。 阿果道:“闵大人,你不妨看清楚一些。”说着便揭去了那人身上盖得薄纱。闵生主只看了一眼,嘴巴一张便吐了起来,直到胆汁酸水全部吐尽,方才停了下来。 前排的人纷纷站起来去看,一个个也是恨得咬牙切齿,纷纷质问:“这是谁干的?” 闵生主擦干嘴巴,脸上和善的表情已经被狰狞代替。看到后面的人还不知什么情况,便大声道:“人间至悲,无过于此!你们不用看了,这女子全身被烧伤。小腹……小腹已被剖开,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众人听完心中俱是一震。 “闵大人,您既是朝廷重臣,也是江湖前辈。你可一定要为她做主!”阿果咬着嘴唇颤抖说道。 “这事我一定管到底!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对待一个弱女子,无论是谁,无论是那帮那派,无论他武功多高势力多大,老朽一定把他抓出来,碎尸万段。我就不信,没了贺云暖,江湖就不安宁了。丫头,告诉我,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是……武……当……派。”香菱用尽力气,吐出这四个让整个厅堂大惊失色的字。 闵生主“啊!”的一声,几乎站立不稳。他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又问道:“丫头,你说的可是武当派?” 香菱缓缓点了点头。 现场群雄炸开了锅。武当派是公推的江湖领袖,已经执掌“五湖四海印”两百余年,大小门派无不尊其号令,即便是无门无派的散人也要受其约束。虽然武当地位尊崇,但从未行霸凌之事,发号施令从来都是为国为民,谋事决断历来公平,门下弟子也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若是是其他门派干的也倒罢了,若说是武当派,众人心中不愿,也不敢相信。 阿果道:“众位英雄,这样的事情,是我一个弱女子敢随便编造的吗?不止是香菱,到现在为止至少有千名女子遭此劫难,就在武当派的后山秉烛洞中,此刻还关押着近百名女子。香菱便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实不相瞒,香菱因不小心怀了身孕,姐妹将其送离万紫楼,希望她能过上我们想过的平凡日子。就在大家满心欢喜期待孩子降临之时。武当派的恶道人,在深夜将她掳走,放到后山用丹炉熏烤,将她、将她不足月的孩子拿了出来后,把她弃到荒野喂狼。若不是她坚强,一路爬着寻人求救,我们到今天还被蒙在鼓里。” “哇呀,这么说来,附近这些失踪的孩童也是武当派干的了?这下我就明白了,能断我一臂且毫发无损的,不是武当派的人还会是谁?”盐帮帮主安海生拍案而起,咬牙说道:“兄弟们,我们这便去烧了武当山,拆了紫霄宫。” 众人立时激愤起来。来参加斗宝大会的本来就多是江湖游侠,一些零散帮派也并未归属到那个势力,不被官府承认。武当派的江湖地位虽高,但他们不服其约束,而且对其联合官府打压江湖反对势力的行为早就不齿。此刻这地方同时将这些人聚齐,大家心中胆气陡升,憋了着许多年的气,已经开始释放了。 但也有几个名门大派的人默不作声,眼巴巴的瞅着闵生主。 闵生主浑身冷汗直流,武当派掌管五湖四海令这件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当年成祖为了解决江湖隐忧,专门铸造了一枚金印,上书五湖四海四字,是为五湖四海令。钦此圣旨,凭此印可调动天下武林人士和地方捕头。毫不夸张的说,这就等同于江湖上的玉玺。 武当派从此替帝王家看守江湖,一手拉拢一手打击。少林派、华山派、太白派、点苍派、崆峒派、雪山派、青城派、峨嵋派悉数归附,组建了天御盟,并按照地域负责各自周边帮派的辖制。小门派自然不敢反抗,有些实力的门派既不反对也不干涉,武当派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和和气气的运营各自营生,有钱赚了自然就安宁了。但若是哪个想挑头打破这种平衡,大家便会立即出手,群起而攻之。贺云暖死后,慕容世家就想出头,却在九大门派围攻下惨败。 这个平衡维持了百年,中间断断续续停下过,但自柳玄枝接任武当第八代掌门之后,达到了顶峰。柳玄枝,自张三丰以来最出色的武当掌门。贺云暖的刀无敌,洛嗔翁的剑无双,而柳玄枝的内功却是天下第一。 他不敢,也没有能力去触动这个体系。 “三寸丁谷树皮,你好歹毒啊。自己不出面,却让我来背这口黑锅。”他没工夫多想,要尽早平息眼前事端,否则将一发而不可收拾。 闵生主沉吟道:“这个事,我们不能妄下结论。若真是武当派干的,自然要去找他们讨回公道。但若是其他人有意栽赃嫁祸,或者有其他什么隐情呢?无凭无据的,我们不能让江湖乱了啊。” “无凭无据吗?眼前这不是证据?闵大人,最近江湖上疯传的巨鹿帮之事你有听闻吧?我告诉大家,” 阿果一把打掉那九转还魂丹,登上檀木台子大声说道:“巨鹿帮就是武当派,武当派就是巨鹿帮。” 便似遮天乌云中透下一束阳光,众人心中疑问豁然开朗。 怪不得籍籍无名的巨鹿帮一夜之间便席卷南七北六十三个省,抢了不知多少小帮派的赖以生存的营生,原来是武当派干的好事。 闵生主眼看这股火要烧起来,卖命喊道:“阿果,话不可以乱讲,你今日之事恐怕会给大家招来杀生之祸啊!” “若无充足证据,我自然不会轻易就说出来。就在刚才我们莺歌燕舞寻欢作乐之时,一个真正的侠义之人,已经单枪匹马上了武当山寻找证据。天下什么最珍贵,就是那颗心怀苍生、不论生死的侠义之心。你们若不服气,便与他比一比。” “什么,有人上武当了,是谁是谁?” “杨-破-云!” 第62章 第二个真相 杨破云这三个字,就像是一点星火,瞬间点燃了长在众豪杰心中的野草。野草紧挨着野草,瞬间便成了燎原之势。 “他,终于肯出现了吗?” 漕帮帮主王大猷喃喃说道,一个墨衣白马,干净爽朗的人浮现在他眼前。“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冒险!不能,我这便上武当山,便是死,也要保恩公无伤!” 他急急忙忙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便往外冲去。 “你一个人去,有什么用,我陪你一起去!”安海生呸了一口,单手拾起鱼叉紧跟着追了上去。” “多谢两位大哥。多谢!”阿果跪了下去。 “蛋!什么狗屁的武当派,我白马堂的人可不是每种的,我也去!”江硕沿一拍大腿:“姓李的,我们从小比到大,比的都是什么玩意!今天我跟你好好比一比,就比侠义!” “好,就比侠义!” 有了几个领头人,其余人都纷纷站起身来鱼贯而出。闵生主也急急忙忙的赶了出去,今天的事他必须要跟进,尽最大努力去挽回,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 此时里面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外面,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情,也都想看看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一干人等浩浩荡荡的奔向武当山。 ……… 此刻的武当山秉笔洞里,杨破云和陈曦薇确还在黑暗之中想办法出去。陈曦薇枕着杨破云的手臂又说道:“杨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做陈曦薇吗?这名字是我娘取的,她说我生下来了就是她的希望,就像寒夜过后东方升起的晨曦一样,开始很微弱,但最终会成为灿烂的朝霞。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杨破云在黑暗之中一直闭眼恢复真气,听到她这样说话,心中感动,睁开眼睛想要安慰她几句,却发现不远处的地方似乎闪烁着点点微弱的光。 他怕自己眼花,仔细看去,哪微光虽然时隐时现,但却是真实存在无疑,可能因为前面一直燃着火折子所以一直没有发现。他强忍着惊喜,对陈曦薇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陈曦薇使劲揉了揉眼睛,看了一阵说道:“这么黑,看不到啊。” 杨破云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听准水流之声,到河中摸起一块石头,看准了那亮光的方位掷了过去。 “嘭”的一声,石头砸在石壁上,无数星星点点的光忽然都亮了起来,在洞内不断地飞舞。 陈曦薇开心的喊道:“是萤火虫!” 原来,那些萤火虫一直都附着在石壁上,经杨破云这么一吓都飞了起来。无数萤火渐次亮起,漆黑的石洞也已亮了起来,星星点点的光渐渐缭乱,如同璀璨的星空,却又更近,更容易触摸。陈曦薇咯咯笑着站了起来,只是一跳就抓了好几只,拿到眼前观瞧。 那萤火虫要比寻常的萤火虫大得多、亮的多,想是因为洞中黑暗且与世隔绝的缘故吧。 陈曦薇将薄纱脱下,做了个简单的网,不一会就捉了许多萤火虫放到了里面。杨破云明白她这是学着车胤囊萤映雪,将这些萤火虫捉了放在一起,做成灯笼。 若是寻常人自然是不行的,可是杨破云、陈曦薇内力都不弱,目力要比别人强很多,这一点光已经足够用。 二人见了光亮,相视一笑,却又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先前是伸手不见五指,二人以心相交,说了一些相许的话。而今一旦看到了对方,陈曦薇脸色一红便低下了头。 却在这时,远处那男婴醒转,虽然不能哭泣,但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听上去比哭更加难过。 杨破云赶忙过去抱了起来,一碰到那孩子的额头,不由得吓了一跳。陈曦薇也伸过手去,刚碰到孩子的小腹,便一下子弹开,喊道:“丹田怎么这么烫?这可怎么办?” 杨破云也将手放到孩子丹田之处,哪里便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一般。 陈曦薇马上自责道:“都怪我,我看到这地下水流温暖,又见这孩子身上腥臭,就自作主张给他洗了一下,却不想弄成这个样子。” 杨破云道:“这事情不对。普通人再怎么烧,也不会烧成这个样子。若是习练至阳的内功,内力运转时丹田发烫是常有的事情。可他还是个婴儿,如何变成这样子,我倒是想不出来了。” “会不会是长空搞的鬼?” “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解释了。我们被困在这地方,迟早会有事情的。我查看一下他的丹田。” 陈曦薇点点头,将那孩子抱住。杨破云盘膝而坐,双手握住陈曦薇手臂,真气自左手出右手入,将自身真气缓缓注入男婴身体,把那孩子体内炽热热乱窜的真气尽数置换到自己体内。 这股真气虽然微弱,但却异常的阳刚猛烈,一进入杨破云体内便似是龙入江海一般,胡乱翻腾起来,所到之处巨疼无比。 杨破云哪里知道,这孩子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出生于至阳之日,又不是自然分娩,体内运转之气全是先天元阳之气,这是其一。他本是皇家血脉,这股元阳之气更是九龙之气,这是其二。他未出生时,母亲卢夕月被那长空道人用丹炉青火炙烤,更加重了至阳之气,这是其三。卢夕月在被炙炼之前,已经被喂下了无数元婴炼制的丹药,体内阳气充斥,全部转入这胎儿中,这是其四。 恶道长空之所熬尽心血干这些事,就是为了要将这孩子练成炎龙胎。 卢夕月嫁入皇宫,就是为了成就这一件事,也注定了一场悲剧。 第63章 怪兽斗巨鳄 长空费劲耗尽心血、机关算尽,却没想到一件事情。那便是杨破云送给卢夕月的冰蚕丝带。因为卢夕月一直紧紧裹在身上,组绝了一点点丹炉的炙烤,就是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作用,救了这孩子一条性命,却也给这孩子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简单形容来说,寻常人的丹田便似一块土地,只要练习吐纳方法得当,自然之气便会转为真气生长出来。但这孩子却因为自身条件和凄惨遭遇,他的丹田便似是火炉一般,不断的燃烧他的先天元阳气和杨破云注入的真气,变为自己的炎龙真气。 但他不会吐纳运转,更无处发泄,炎龙真气不能重归丹田,在内到处乱窜。可怜的男婴连哭都哭不出来,天知道这是怎样的磨难。更为严重的是,这丹田无时无刻不在燃烧,待到先天元阳气和杨破云所输入的真气一旦耗尽,他的生命也就终止了。 这么复杂的情形,杨破云当然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他也是无可奈何。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依靠《善护功》。 他将体内真气试探着输入孩子身体,在那孩子丹田将竭之时补充了一把“柴”,又将那股霸道的炎龙真气吸收到自己体内消化,救了男婴一命,但也加重了他的病情。 陈曦薇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落到孩子脸上。这泪珠一落,孩子紧皱的眉头似是舒展了一下。她赶忙对杨破云说道:“杨大哥这孩子身上烫成这样,不如我们拿水敷一下,或许会有效果。” 杨破云强忍着乱窜的炽热真气。将孩子抱起,却又担心道:“先前你在河中不知被一只巨鳌拖到水底,我潜下水底救你时,已经发现这水有一些奇异之处。我先前身上受的剑伤,才过一天不到就已经恢复很多。这段时间里也没有吃过什么,必是这水的功效。但是,我怕水中还有更危险的东西。所以迟迟不敢将他放在水里。” 陈曦薇也想起来,说道:“确实如此,我先前在这水中……沐浴之时,就觉得身上轻松的很,这水一定不同寻常。我们将这孩子放到边上,在旁边细心看着应该可以。。” 杨破云将这男婴放入水中,他紧皱的双眉渐渐舒展起来,除了丹田仍旧很热外,身体也渐渐跟这河水变了一个温度,神情也平静下来了。 陈曦薇惊喜喊道:“这孩子有救了。” 杨破云虽然不动形色,心中实在高兴。他心里默默念到:夕月,你且安心的去,这孩子我一定把他抚养长大。” 便在这时,杨破云忽然听到一阵奇怪声音传来。前方水上萤火虫一下散开,巨大的浪花将水面分了开来。 杨破云心道不好,对陈曦薇喊道:“快回岸上去。” 陈曦薇刚抱起孩子,却已经来不及。水面哗的一声分了开来,一条巨兽从水中跃了出来。杨破云来不及看这是什么东西,一掌便拍了出去,正中那怪物的头颅。那怪物体型巨大,虽然挨了一掌,却也只是失去了空中平衡,又跌了回去。 杨破云不敢与这怪物纠缠,一手携着陈曦薇,一手抓住那孩子,一下子便跃出水面到了岸上。 只听见一声怪吼,那怪物从水底奔出,竟然也跟着上了岸来。 陈曦薇吓得发不出声音,早已将学的武功忘到九霄云外了。杨破云定了定心神,伸手向后一摸,没有摸到九段刀。这才记起早已解下与那火折子放在一处了。 他双掌立在胸前,便准备与这巨大怪兽徒手搏斗。 然而那怪兽却不攻向杨破云,反而前爪伏地卧在他前面,倒似是跪拜一般。 杨破云不知道这畜生想干什么,不敢贸然行动,慢慢倒退到陈曦薇跟前,将九段刀拿到手里,心中方安定了一些。 那怪物见三人后退,又慢慢的爬了过来,仍是前爪伏地。 杨破云心道先下手为强,一横刀便要出手,陈曦薇却急忙制止了他。 她认真的观察了下,只见那怪物身长两丈有余,浑身青灰色的毛皮,四脚又短又粗壮。最奇异的是,头顶前边生了一个巨大的鸭嘴,正在不断的对着三人抬抬落落,敲在石板上砰砰作响,便似是再磕头一般。 在细看时,只见巨兽身上带着数道深深的伤口,兀自汩汩留着鲜血。 陈曦薇忽然醒悟,拉住杨破云衣袖说道:“杨大哥,它似乎有求于你啊!” 杨破云也觉得奇怪,正要上千查看时,那怪兽游来的方向又传来巨大的击水之声。它一阵悲鸣,浑身哆嗦起来,也不再管杨破云,而是直直的爬到陈曦薇跟前。 巨大鸭嘴张开,吐出一小团黑黑的物事。 陈曦薇蹲下身子将那物事捧在手中细看,却是跟它一个形状的小兽,只是身上绒毛还未长开,身体胖乎乎,模样十分的讨人喜爱。 陈曦薇毕竟是个少女,看到如此讨喜的小兽,自然而然的抱了起来,贴在胸前。 那小兽也不反抗,只是把脑袋紧紧缩着,埋进陈曦薇的胸口。那大兽仿佛松了一口气,向陈曦薇重重一磕,随即转身直直望向水面。 水面也就在此时哗啦啦扰动开来,一张血盆大口便露了出来。巨口后面是一个长约三丈、披满硬甲的巨大恶兽。 杨破云认得这种怪物,乃是一只鳄鱼,在云南以南倒也能常见。但是如此巨大的鳄鱼,却是连听都未曾听说过,更何况荆楚腹地本不是鳄鱼生长之地。 杨破云没有时间去细想这件事情,他紧紧握住九段刀,护在陈曦薇身前,紧紧盯着两只巨兽。 那鸭嘴怪兽怒吼一声,直直的冲向巨鳄。巨鳄两只眼睛幽幽发着蓝光,没想到这手下败将竟然冲着自己来了,冷不防被它一下撞了个趔趄。 巨鳄大怒张开血盆大口朝那鸭怪嘴兽咬了过去。鸭嘴怪兽虽然受伤在身,却是仍旧灵活,扭动着巨大身躯往旁边躲去。巨鳄却哪里容得他喘息,尾巴一阵拍打水花四溅,借力转动身子又咬向鸭嘴兽。 第64章 人兽两相伤 这鸭嘴怪兽和巨鳄似是老对手,它伸出尖利爪子向巨鳄腹部掏去,在那肚子上撕开了一道口子。无奈那巨鳄身披硬甲,那口子甚浅,对巨鳄没什么伤害。 但鸭嘴巨兽似是知道巨鳄的弱点,用爪子牢牢勾住巨鳄那块伤口不放。巨鳄疼痛难忍,不住在水中打转。 杨破云远远看去,心道不好,这鸭嘴巨兽显然是要和巨鳄同归于尽,只要那巨鳄回身咬过去,它必然躲不过。 说时迟那时快,那巨鳄疼的发了疯,张开血盆大口朝那鸭嘴巨兽尾巴咬去,两面巨齿深深插入鸭嘴巨兽后半身,不住的晃着脑袋撕扯。兀是如此,那鸭嘴巨兽仍忍着疼痛不肯松开爪子。 陈曦薇见两只巨兽在水中激烈缠斗,紧张的咬着嘴唇。眼看那鸭嘴巨兽是撑不住了,晃着杨破云的手臂喊道:“杨大哥,你快去救救那只大鸭嘴啊!” 杨破云不是没有这个心思,那巨鳄凶狠,眼中不存活物,若不趁着那它正与鸭嘴巨兽缠斗之时杀了它,等它斗败了鸭嘴巨兽,怕是要对自己下手了。 虽然他自信那怪物不是自己对手,但现在身后站着陈曦薇和那男婴,容不得有任何闪失。 于是他几步赶了上去,九段刀对准巨鳄脖子处,使劲砍了下去。 只听见璞的一声,甲屑四溅,却是只砍透了外甲,并不够深。杨破云心中一咯噔,九段刀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名刀,在他全力一击下,竟然只有这一点伤口。 那巨鳄也吃了一疼,血红色的眼睛翻看了一下杨破云,却不愿意松开咬紧鸭嘴巨兽的口,只用尾巴朝阳破云使劲扫来。 杨破云提刀高跃躲了开来,双手持刀向下深深对准那脖子上的伤口狠命插了下去,半个刀身没入到巨鳄脖子中。 巨鳄疼的打了几个滚,连同那鸭嘴巨兽一起滚入到地热河流浅水处,连同九段刀也带了进去。 杨破云心道:“想不到这畜生竟如此厉害。不趁机杀掉后果难料。” 他扑向水中,一拳击向那怪物头颅。但巨鳄鳞甲就如同锁子钢甲一般既硬又韧,卸去了他的力道。杨破云见状不敢怠慢,换个方向一把抓住那怪物尾巴。 用力一扯,巨鳄带着九段刀的伤处便漏了出来。他立刻翻身上去紧紧握住九段刀,全身凝聚真气,用力横切下去,割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血水喷涌而出一下子把杨破云顶进水中。 那鸭嘴巨兽十分有灵性,使劲的将爪子伸进鳄鱼肚子乱掏。巨鳄在水中不断翻滚,嘶吼声响彻整个溶洞。 杨破云知道这巨鳄垂死挣扎,必然有最后一击。他刚从水中爬起,却正好看到那双猩红的眼睛。 巨鳄见到仇人,终于松开咬着鸭嘴巨兽的血盆大口,想一口将杨破云吞下去。杨破云看准那巨鳄张嘴之际,双手举刀对准上颌猛力刺去,一下子便穿透颌骨,直插进了巨鳄脑髓。 那巨鳄一个猛烈甩头,将杨破云从水中拉出扔到两丈外的石壁上,然后轰然翻身再不动弹。 杨破云后背狠狠砸在石壁上,震得他五脏六腑不住翻涌,肩胛骨更是钻心的疼痛,却不知道是那处裂了。心道:“这畜生好大力气,若不是有这鸭嘴巨兽相助,今日怕难以全身而退了。” 陈曦薇见心爱之人受伤,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抱着小兽,赶忙跑到跟前,关切问道:“你怎么样,伤到哪里?” 杨破云抬起头,微笑道:“只是肩膀撞疼了,不妨事。” 陈曦薇自然知道他在说谎,放下那小兽和孩子,柔声说道:“让我看看。” 轻轻扯开杨破云的衣衫,只见肩膀处好大一块淤青,中间皮肉被断骨高高的撑起,吓得她滋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杨破云道:“不妨事,应该是脱臼。你帮我按下去。” 陈曦薇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道:“你忍耐一下。”双手轻轻按着哪出凸起,找到了位置。想按,却又不敢按。 杨破云笑道:“不要怕。我天生体质怪异,长枪穿心都死不了,这点伤不算什么。” 陈曦薇道:“除了卢夕月,你还有没有爱过其他女人?” 杨破云怔了一怔,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异族女子的样貌。陈曦薇敏锐的察觉到了。 她一跺脚,道:“不要你说了!” 杨破云还要解释,却听见咔嚓一声,肩膀袭来剧痛,差点便栽了下去。 陈曦薇也不管摇晃着身子的杨破云,又抱起一婴一兽,蹲到一个角落里,带着哭腔道:“从前的事我便不管了。” 杨破云道:“那人名叫李念夏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在心中是敬重她的。不过你放心,她一心想利用我成事,我今生是再也不想见她。” 有些事情越描越黑,杨破云想岔开话题,便朝水中看了一眼,那两只巨兽还缠在一起,不过巨鳄要害吃了他一刀,便是再凶狠也肯定活不成了,只是不知道那鸭嘴巨兽是死是活。 他心中稍安,道:“你躲在那么远处干什么?小心这巨兽活过来。” 陈曦薇心中也是担心,便抱着两个小家伙来到杨破云身边。她瞧见杨破云肩膀上流着血,是她按下断骨时把肌肉弄裂了。心中一疼,便从皮囊里拿出一个瓷瓶,取出一丸丹药捏碎了直接敷在伤口处,又撕开自己内襟给他包上。 杨破云轻抚着陈曦薇头发,说道:“好了。多谢你啊!”陈曦薇却是两眼泛红,微微怒道:“你不要谢我,我又不是外人。”杨破云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那边两个巨兽虽然安静下来,但他终究是不放心,单手提起九段刀走了过去。 陈曦薇想要跟过去,杨破云却在身后摆了摆手。她方才想起地上的婴儿和小兽,于是又紧紧抱了起来。 杨破云走到那巨鳄跟前,只见那巨鳄下方水已经被染得血红,血线顺着水流一直漂到黑暗深处。 他仍旧不放心,将九段刀又对着巨鳄伤口处连插几刀,方才放心喊道:“曦薇,已经死了。” 话音方落,身后哗啦一声,接着一声低吼响彻山洞。 第65章 洞外有洞天 杨破云心中一紧,只道是那巨鳄又活转过来,转身横刀严阵以待。 却见那巨鳄身体一翻,向旁边滚了开来。原来是被巨鳄压在身下的鸭嘴巨兽将巨鳄顶开,缓缓的从水里爬了出来。 杨破云横刀不定,心中犹豫是否也把它击杀。 陈曦薇大声喊道:“杨大哥,不要伤它。”边喊着便跑了过来。 那巨兽又朝杨破云点了点头,朝陈曦薇慢慢爬了过来。陈曦薇蹲下身子,只见那鸭嘴巨兽眼中流下两道泪水,她心有所感,将小兽捧到那巨兽跟前。 巨兽歪着头,用那巨大的鸭嘴不住蹭着那小兽。小兽口中呜呜呜的叫着,努力挣脱了陈曦薇的双手,沿着巨兽的身躯爬到腹下。 巨兽身子一番便躺了下来,小兽趴在肚皮上。“滋吧滋吧”的吸吮起来。巨兽身躯一动不动,看了看那小兽,又看了看陈曦薇手上的婴儿。 陈曦薇会意,赶忙将手中的男婴也递了上去。男婴自生出来只吃过一次母乳,一嗅到乳喂,便张开嘴巴大肆吸吮起来。而那鸭嘴小兽更不必说,连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曦薇开心的喊道:“杨大哥你快看,你快看哪!” 杨破云却也想不到,这鸭嘴巨兽竟然能通人性,必然是经过高人调教过。如此说来周边可能有人来过,也就有希望找到出去的路了。 过了好一会,那一婴一兽都已经吃不动了,各自抱着圆滚滚的肚皮仰面躺着。 陈曦薇抿嘴一笑,将这两个小东西抱了起来,拿到巨兽眼前想让它看看,却发现那巨兽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眼睛。 不知怎地,她似乎已与那巨兽心意相通,看到那巨兽死时安详,双眼涌出泪花。 杨破云上前抱住她肩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许久之后,陈曦薇才对杨破云道:“杨大哥,我们替它照顾好这小兽好不好?”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二人本想把这巨兽埋掉,但这溶洞上下四周全是石头,只好捡了些石块将那巨兽盖住。 事情处理完毕,陈曦薇仍不肯离开。杨破云道:“想不到,这巨兽如此通人性。” 陈曦薇道:“杨大哥,小时候家里人都不喜欢我,没人跟我玩跟我说话。我就到山上跟鸟玩、跟小狗小猫玩,他们都对我很好。 你说他们通人性,其实是不对的,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它的性,不止人性是向善的,兽性也是,哪怕是一棵树一株草也是。这世上万事万物都该被尊重和善待。” 杨破云认真听了这话,细想下来似乎隐隐与师父当年所提的九段刀第十式有所相通,一瞬间仿佛得到了什么,却有看不清楚。 但眼下却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用力的扯下巨鳄的一块皮甲,将男婴包住自己抱着。又他对尚在抽泣的陈曦薇说道:“说不定饲养它的人就在附近,我们沿着他们来的方向追去,或许就能够出去。” 陈曦薇点了点头,抱着兀自酣睡的一孩一兽跟着杨破云向水流上方行了过去。 山洞中除了飞舞的萤火虫却也再见不到什么生物。一行人越走越深,洞口也越来越狭小,直到被河流完全占据。 杨破云道:“前面没路,但这水势很大,不知道后面是什么,只能蹚水边探边走了。” 陈曦薇道:“若是水浅还好,太深了我怕这孩子受不了。”忽然又想起什么来,续道:“也不知道外面是多久了。说起来,这孩子还没有名字呢?” 杨破云闻听此言,眉头一皱,道:“我与这孩子的父亲有深仇,他自己不要的孩子,我却要舍命去救。” 陈曦薇将那孩子向身后一藏道:“你怎么这么小心眼,你们三个人的事情与这孩子有什么关系。他身体如此弱,随时都可能没了,你怎么放心交给别人?” 杨破云苦笑一声,心道:其实我也没什么计较。只是这孩子的病很复杂,除非枯木大师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实在没把握能将男婴救活,所以才不给男婴起名字,故意说些不好的话,这样陈曦薇也能难过的少些。 那地下河流并不湍急,水也不深,杨破云牵着陈曦薇在边上行走,只觉得河水温暖,淙淙流过腿边,十分的舒适。 杨破云越走越是惊奇,对陈曦薇道:“这水流有些古怪。” 说罢从水中抬起右腿,就着萤火灯笼仔细观瞧,发现腿上几处不深的伤口竟然慢慢的愈合起来。 “果真如此。怪不得那巨鳄和鸭嘴巨兽能长这么大。这水很神奇,你看我的伤口,都开始愈合了。” 陈曦薇惊喜道:“先前我就发现这孩子能够浮在水面上。听说若是水重,人便可以浮在水上的。” 杨破云也道:“是这个道理。怪不得先前这孩子放到水里就会好很多。想是这孩子还在用皮肤呼吸吐纳,将这水中精华吸收到体内。” 陈曦薇道:“我就说这孩子福大命大,你看连老天都会帮他。” 于是朝那水中央走去,杨破云怕他有什么闪失紧紧跟随者她。 这时那吃饱奶水的小兽醒转过来,摇动着肥硕的脑袋看了看四周,见到水流便一下子从陈曦薇手中翻到水中,出出进进快活的游了起来。陈曦薇却没法捉它,只好由着那小兽在水中游来游去。 走到水流没过腰际以上时,陈曦薇将那婴孩放进水中,那婴孩紧皱的脸一下便舒展开来。杨破云长吁一口气,向陈曦薇道:“这水对我们也大有好处,不如我们也游上去如何?” 陈曦薇道:“好。” 那小兽在不远处露出脑袋,不住的吱吱喊叫,似是催他们一般。 陈曦薇道:“这小兽认得路,跟上它。” 杨破云一手推着水上的婴孩,一手拉着陈曦薇,三人便跟着小兽一路逆流而上。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拐了个弯,前面豁然开朗。不远处就是一个光点,陈曦薇道:“杨大哥,你看。” 杨破云也喜道:“果然是有出口,这下咱们可得救了!”那洞口越来越近,不多时便已到达。 一出洞口,正是朝霞灿烂之时,二人初见光亮,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当时虽是深秋,但谷中得那热河滋润,便似阳春一般,看到这晴明天气,葱茏草木,如同重生了一次,才知道原先眼中平凡的物事,竟然是无比珍贵之物。 第66章 谷中现怪客 二人早已饥肠辘辘,本想在这谷中寻些野兽打来,却半天也寻不见踪迹。 山中虽然鸟兽稀少,但野果却是很多,不一会便采了许多。陈曦薇低头一闻,清香扑鼻,胃口大开。 找了一处地方清洗干净,将一个肥桃儿塞到杨破云口中,自己却捡了个梨子吃了。 杨破云一口咬下,只觉得这桃儿味道甘甜而又清冽,平生第一次吃到这样好吃的果子。再看陈曦薇,却哪里还有一点淑女的样子,几口下去,两个腮便圆滚滚的鼓了起来。 二人狼吞虎咽,一会便将那野果吃的干净。杨破云看了看四周道:“这山谷灵气旺盛,梨子、桃子竟然一同结果,想不到武当山竟然有这样一处洞天福地。若是在这里修习内力,一日便可得三日之功力,怪不得武当派高手叠出,却是占了如此的便宜。” 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衣服被不断撕扯,低头一看却是那鸭嘴小兽用滑稽的大嘴巴叼着他的裤脚使劲拖拽。 杨破云仔细看这小东西长得也太奇怪,明明其丑无比却又十分可爱,便顺手拎了起来。 那小兽四只短腿不断蹬踹,蹬了一会发现毫无用处,就停了下来,只是口中呜呜的叫着。 陈曦薇瞪着眼睛看向杨破云,一把将那小兽抢到怀里,说道:“不许欺负念念。” 杨破云道:“念念?” 陈曦薇道:“恩,就是念念。我刚刚想到的。” 杨破云道:“为什么要叫念念。” 陈曦薇道:“什么为什么,叫着好听啊。” 杨破云哑然失笑,只好点点头。又看了看那婴孩,在水中沐浴良久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便跟那鸭嘴小兽一样不住的蹬着小脚。 杨破云轻轻抱起男婴,用手小心试探温度。陈曦薇悄悄望向杨破云,看到了他眼中的一脸慈爱,心中一动:他嘴上虽然紧,说了些嫌弃的话。可是对这孩子却是万般爱护,这才是大丈夫所为。若是他真因为孩子生父而讨厌这孩子,那就显得太小气了。 正想着呢,杨破云突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陈曦薇赶紧去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那孩子撒了一泡尿,全数流进杨破云怀里,把他弄的手忙脚乱。 陈曦薇怕他弄疼孩子,就放下念念,接了过来。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高兴说道:“杨大哥,你看这孩子撒尿了。他一定能好好活下去。我们快点找到出口好不好?” 杨破云抬头四顾,只见这山谷四周都是峭壁,没有一个出口。正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去时,那地上的小兽念念却又吱吱的叫了起来,见杨破云和陈曦薇盯着它看,就摇着笨重的身子朝西北方向使劲爬去。 陈曦薇朝杨破云说道:“它让我们跟它走。” 二人几步就追上了小兽,小兽索性不爬了,不住的对着前方摇晃脑袋。杨破云一把将它从地上拾起来,向着它所指的方向飞速奔去。 这山谷并不太大,二人行了不久,就到了对侧陡崖底下。 那陡崖高逾百丈,根本无攀爬的可能,不知道小兽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个地方。 陈曦薇眉头瞬间耷拉下来,向杨破云道:“又是绝路了。” 杨破云却做了噤声的手势,陈曦薇立即屏住呼吸。 杨破云侧耳倾听一阵,便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有人。” 陈曦薇顺着方向望去,只见在那峭壁之下果然盘坐着一个人,只是身上盖满厚厚的落土,若不仔细观看绝难认出。 杨破云虽不知那人什么来路,但料想绝不简单。这人气息微弱,一动不动,看情形似乎也好不到那里去。 “前辈,晚辈杨破云,不小心来到此地,身边一男婴生了重病,但我们寻不到出路,还请前辈指点。” 那人却似没听见一般,仍旧不发一言。 陈曦薇低声道:“杨大哥,你看他也不动也不说话,莫不是个死人吗?” 杨破云斥道:“休要胡说。”又高声问道:“前辈不说话,可是有些不方便吗?” 那人肩膀轻轻抖动了一下,肩上落的小石块便掉了下来。 杨破云做了个揖,道声得罪了,便上前去,双手搭住那人双肩轻轻一摇。他身上的沙砾石块纷纷掉了下来。 二人细细一看,却是一个形容枯槁、面色僵硬、双目紧闭的老人。 陈曦薇见那老人气若游丝,便小声对杨破云说道:“我看他这情形,跟死了也差不多嘛。” 杨破云道:“不是。这人应该是关闭六识入定了,就好像青蛙冬眠一般。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必是高人。他一定是遇到了危急的事情,只好入定,这样可以保住性命。” 陈曦薇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杨破云道:“我们能否出去,就一定要把他唤醒。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在修炼某种厉害内功。二是他伤了重伤或者中了剧毒。无论哪一种,我先运功助他一臂之力。” 说罢盘腿坐起,默默运功,想将真气灌输到那怪人体内。 哪知道双掌刚一接触那怪人后背肺俞、厥阴二穴,两股内力便似排山倒海般冲撞而来,瞬间淹没了杨破云丹田气海,并溢出到经脉中。 那股真气在体内四处乱窜,虽不及那婴孩的真气霸道,却要猛烈许多。所到之处,如乱针逆行,疼痛难忍。善护功立时发动,护住心脉。但想要引导运行,却是再无余力。 他知道凶险,想要回撤,双手却被牢牢吸住,动弹不得。此时他身体好似成了一个容器一般被老人疯狂倾泻内力。奈何容器有限,容不下这么多。 杨破云这才明白怪人为何如此形容枯槁,却不知已忍受这般痛楚多久了。只是这怪人心肠太过歹毒,自己好心救他,却被他送到绝境。 他想要开口叫陈曦薇推开那人,或者封住双手经脉,却无法开口,只好要紧牙关忍受。 他这般模样陈曦薇自然是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内力运行时候最怕走火入魔,但却不知道杨破云此刻境遇却比走火入魔要危险的多。 正在这时只听那怪人忽然开口说道:“小娃,你若想救他,就按照我说的做。” 第67章 各分天地人 “此刻我俩个正在性命交关之时,你须依我所言谨慎行事,方能救他,若有伤痛千万忍住。” 陈曦薇没想到这怪人竟然开口说话,也顾不了许多,大声喝道:“要怎么办你快说!” 那怪人道:“你将双掌分别抵在我俩肩头,快!” 杨破云虽不能说话,但却听得清清楚楚。他闯荡江湖,深知人之本性善者少而恶者多,也一直小心谨慎。却没想到今日大意了,被一个将死之人算计。 心中既怒又怕,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只盼陈曦薇不要上当。但他这等阅历都栽在这里,更何况陈曦薇?果然肩上一动,陈曦薇将手掌搭了上去。 他体内真气又迅速便向陈曦薇体内流去,想努力收回,却早已失去控制的能力。 随着内力的外泄,他压力减了下来,但此刻越是感觉到轻松,心中越是害怕,陈曦薇与自己真气联通,所受的苦楚必定和自己一样。心中难受万分,却偏偏不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那怪人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三人此刻命悬一线,要想脱困,你们两个按我口诀运功,能理解多少,看大家造化了。 呼吸元气以求仙,仙公公子自在前。 朱鸟吐缩白石源,结精育胞化生身。 留胎止精可长生,三气又回九道明。 正一含华乃充盈,遥望一心如罗星。 ……” 杨破云、陈曦薇二人耳中听得清清楚楚,这显然是内功心法修习口诀,但意思晦涩难懂。尤其是里面一些象形比喻,若不理解就是天资再高也难以练成。 但杨破云的师父贺云暖乃是天下第一文武双全之人,儒、道、释、法、墨百家经典无一不通、无一不晓,江湖上各个流派内功、外功都有所涉猎。 他有心要将杨破云培养成接班之人,极为注重心形力兼修并长,传授给他大量的心法口诀。因此杨破云对怪人口中所说的口诀也能理解一二分。 譬如朱鸟是指舌头,落星是指双目中间天眼。但如此紧要关头,却哪有时间细细思忖? 只是听的一句“独食太和阴阳气,故能不死天相既,世说五脏皆有方,心为国主五脏王。” 这句杨破云却是真正理解,因为枯木神僧传他的《善护功》法诀和这段如出一脉,却又高深很多。 杨破云虽然不是很懂,但也按照平日《善护功》修炼之法运行真气。 刚一起式,便觉的体内那杂乱的真气中,有一股正在慢慢汇聚成型,似是可以引导。于是认真按照那怪人所说法决修炼起来。那团真气越聚越多,隐隐现出厚重浑圆之势。 他不由得心中大喜,若能控制得住,陈曦薇的压力必然会减轻很多。 可他不知道,此时此刻陈曦薇却要比他更加顺利。因为那怪人所后续念出的“立于明堂望丹田,将使诸神开幽门。通灵天道去灵根,阴阳列布似流星……”这一套法决,她甚为熟悉,这本来便是她修习的《黄庭经》下部章。 虽然个别语句上有出入,但整体上十之七八是一致的,于是忍着剧痛在丹田运转真气。 只觉得体内从杨破云处传来杂乱真气越来越少,被那怪人抽去的越来越多,剩余的一股空灵纯正的真气正在丹田气海凝聚。渐渐的身体疼楚感越来越轻,体内真气越来越强大,只一刻所修习的效果就已超过自己十年下的苦功夫。 杨破云也已经察觉到了变化,除了自己正在凝聚的真气以外,有两股真气正在被那怪人和陈曦薇慢慢抽离。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闭目精心修炼,害怕错过一分一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体内真气已各自成型,可以控制。盘膝吐纳良久后,相继睁开了开眼睛。 只见那原先盘坐的怪人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背着双手仰面向天,道:“我自以为必死,想不到上天开恩赐我造化,刚好碰上你们两个。有恰好能领悟这神功法诀,能将那团杂乱无章的混沌真气分开。我原以为你们是武当弟子,看这情形似乎不像啊。” 杨破云心中怒气陡升,道:“前辈,我见你受难本想祝你一臂之力,想不到你恩将仇报,要把走火入魔的真气强行灌输到我二人体内。你却要如何解释,怎么了结?” 那怪人头也不回的道:“如何解释,怎么了结?那我先给你个解释。我修炼的内功,本是一门旷古烁今的绝世奇功,我当时并未完全领悟这套神功,修炼之时又被小人算计。方才逃到此处入定,只盼望能够依靠这谷中混元灵气将其慢慢化解。 但却没想到,这股真气不但没能化解,反而吸收的越来越多。我才悟出,这神功练成的真气分为天、地、人三部分,必须由三人各自吸纳才行。就在我已到极限之时,你打开经脉与我联通。但你那气海太过虚弱,以至于被我体内真气反侵,这不是我的主意。 这真气在你我体内翻腾,无法化解,最后结局一样是死。但因你替我分担一些,我灵台逐渐清明,听到这女娃在拼命呼喊,显然是你至亲之人。 因此便想到一个方法,只盼能有万分之一成功几率。想不到,你二人竟是武学奇才。一人修炼地中决,一人修炼人下决,加上我运使天上决,竟然将这团混沌真气分开成天、地、人三部分各自吸纳。当真是造化啊。造化!” 杨破云道:“好,即便如你所说,害我不是你的本意。但你却把曦薇拉进来时只有万分之一不到的成功几率,这确是说不过去了吧?” 那老人闻听此言转过了头,看了看二人。见杨破云刚正俊朗心中生了好感。 待见到陈曦薇时,不由得一惊,仔细打量了一阵后便陷入了沉思。 陈曦薇被他瞧得不自在,便躲到了杨破云身后。那老者方道:“你只是怪我把她拉进来,那我来问问这小姑娘,倘若这位少侠死掉了,你会怎地?” 陈曦薇听闻此言,从杨破云身后站了出来,道:“若是杨大哥出事,我也绝不独活。莫说是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救他,便是亿分之一、十亿分之一的事情,我也会去做。” 第68章 常向梦中问 那怪人向杨破云道:“你可听仔细了吗?” 杨破云望向陈曦薇,她眼神坚定而决绝,经历过生死瞬间后,他越发珍惜,心里却暗暗自责:“我怎么如此莽撞,却又要连累于她。” 那怪人道:“若说到要了结,那更要好好跟你说下。你可知你刚才练的是什么内功?” 杨破云试着运了运气,只觉得体内真气充盈,运转极快,内力要比之前提高了不知几倍,便说道:“我正要问你,我们三人练得是什么功夫?” 那怪人说道:“你二人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就练成了我的口诀,之前必定修炼过类似的功法。你修炼的似乎是《善护功》,对也不对?” 杨破云心道:我又未曾和这人交过手,只凭我真气运转就看出内功来路,此人当真不简单。江湖上知道善护功的也应该没几人,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那人又道:“善护功的弱点你应该比我清楚。若没有深厚的真气,根本没什么作用。你记好了,你所修炼的内功名字叫做《黄庭经》地中决,这丫头修炼的乃是人下决。你吸收这么多真气,自此以后,天下能以内力伤你的人,据我所知不过五人。 你能够融会贯通这内功心法,我还能理解。这丫头这么小小的年纪,是如何做到的,还望告知?” 陈曦薇听那怪人如此问询,刚要作答,却被杨破云一把拉住,替她说道:“我二人师出同门,我既然能习得,她又为什么习不得?阁下武功如此高强,想必是前辈高人,还望赐教姓名?” 那老者轻轻摇了摇头道:“你们既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我刚才所行之事,虽然略有不妥,但最后结果还是好的。你二人如今内功突飞猛进,这也算是一件大好的事情。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了。至于我的名字,原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就是说出来你们也不知道。我姓李,名叫做李成植,早已退隐江湖多年。我看你二人明明不是武当弟子,却都穿着武当派的服色,这武当派的内讧终于开始了吗?” 陈曦薇被那杨破云一拉,早就不敢说话了。杨破云心里琢磨道:这人在武当山被害,应该不是武当派的人。如果友非敌那就好了。 于是便说道:“我们不是武当派弟子,穿上这身衣服是为了行事方便。” 李成植点点头道:“我猜想你们也不是。如果武当派中有你们这样的后辈,我有岂能不知?” 杨破云道:“听前辈口气,似是对武当派十分熟悉?” 李成植道:“岂止是熟悉。我本就是武当派的。” 杨破云心道这可猜错了:“既然前辈是武当派的人,却为什么还沦落到这等地步?” “我到了这一步,正是被武当派的人害的!” 他轻轻一拂脸面,粘在上面的一层泥壳“哗啦啦”掉了下来,漏出本来面目。 陈曦薇不由得吓了一跳,他看到一张极其恐怖的脸。 确切来说,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张脸。双眼虽然还在,但是眼睑却已烂掉,鼻子只剩下两个细孔,嘴唇也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一排牙齿露在外面。整个脸上竟然没有一处好皮,全是深褐色的疤痕,虽然已经痊愈,但望起来便如同恶鬼一般。 李成植淡淡说道:“是不是把你吓找了?” 陈曦薇点了点头。李成植道:“不怕。这就是武当派那几个叛徒干的好事。我看你们也不像是武当派的朋友,可否给我讲讲外面发生了什么?” 杨破云已经约略知道,大概是武当派内部出现火并,这人所在的一方失败。只是不知道他是被关押在此,还是躲避在此。但总而言之,不是敌人。 “武当派勾结巨鹿帮为非作歹,长空残杀妇女幼童炼制丹药,我到山上是为了救人。” “就你一个吗?未免太莽撞了!长空那厮终于还是做这事了。当初我力阻此事,被他们憎恨,终于成了导火索。我这一身的伤就是被他用火药伤的,我出去后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他。” “不只我二人,我山下还有一些朋友,不知道他们此刻到了何处。按照时间来算应该就要攻山了?” “哈哈哈哈,好。他果然没让我失望!你二人随我出去,我们看场大戏!” 杨破云闻听此言大喜道:“前辈可是知道这出去的路吗?” 李成植点了点头,道:“这山谷乃是我门派禁地,祖师爷张真人曾在谷中布下各种禁制,若无我引路,你们是断然出不去的。对了,你们却是如何找到此处的?” 杨破云道:“来龙去脉说来话长。我们被困武当后山秉烛洞,顺着水流找到这里。” 李成植道:“遮遮掩掩不如不说。丫头,你会《黄庭经》人下诀,可是河北陈家堡的弟子?” 陈曦薇连忙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是。” 李成植摇了摇头,道:“你不愿意说就不说了,为何要撒谎呢。你怀中的蛟兽是哪里来的?” 陈曦薇这下不敢隐瞒,就将如何在水中遇见巨兽,如何与巨鳄搏斗等事说的明白。 那老者闭上眼睛,仰头长叹道:“那巨鳄和蛟兽乃是我养的畜生。我被困在这里久了,那巨鳄吃光了谷中生灵,还想要来吃我。这蛟兽原本是一对,想必是为了保护我,被巨鳄给吃掉了。我被暗算之时只道是人不如牲畜,却不曾想道这人和牲畜本性都是一样,凡有灵性之物必有善恶之分。这小兽与你有缘,望你善待于它。” 陈曦薇点了点头,道:“原来这叫做蛟兽啊!” 李成植道:“这异兽来东海吕宋岛,你不认识也是正常。这河水乃是从地底冒出的温泉,于练功之人大有好处。你二人内功初成,想必十分疲乏,可在水中打坐恢复些气力。我去洞中寻那两只巨兽的尸体。” 杨破云道:“前辈,那两只巨兽我们已经替前辈埋葬了。洞里面太黑,前辈还是不要进去了。”李成植却道:“这两只巨兽我辛苦喂养三十余年,体内应该有快成形内丹,不能浪费掉。 题外的话:试水退结束,武侠看的少,给的位置差,成绩很不好,就不给大家汇报了。感谢顾心颜、感谢桃子姐、感谢小措哥、感谢遗忘33、感谢琼怡安、感谢茂利商队助理,感谢所有给我投票的朋友们。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我。 第69章 不识眼前人 杨破云一听李成植这话,心中恼怒起来,心道:“那巨鳄倒还罢了,鸭嘴巨兽可是救了你的,你却不知感恩还要取他内丹。” 于是便说道:“前辈不必去了,那两只巨兽打斗之时甚为惨烈,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那内丹想必早已毁了。” 李成植闻听此言倒也合理,便道:“可惜了,可惜了。”转眼又看到那男婴,道:“凭二人之力从长空那里夺下婴孩,你二人也不简单。我看你也是个可造之材,莫如拜在我的门下?” 杨破云道:“前辈内力精湛武功高强,晚辈原不该推辞。只是我四岁时便已拜入恩师名下,不敢再投别派。” 李成植望了望杨破云,看到了背后的刀,微微一笑,似是明白了什么,于是转移话题道:“这孩子似乎气息不畅。” 杨破云道:“是。这孩子是母亲死后才生产出来,我一直用真气给他维持生命。他丹田与别人不同,便如同火炭一般焦热,每次运气时总有一股霸道真气回到我体内,极难化解。不过这水倒是对他有奇效。” 李成植道:“这是那长空干的好事,差点让他得逞了。这孩子在腹中之时,已经被烈火炙烤,先天便修成炎龙丹田,日日夜夜燃烧他自己的元气。若不是你,他早已没命了。可惜了,若是那蛟兽的至阴内丹在,给他服下,便能克制那炎龙丹田一段时日。” 陈曦薇听到这里,便悄悄走开,寻到了一处岩石遮盖的地方。她本是女儿家,水中沐浴即便是穿着衣物也多有不便。 先前与杨破云单独呆在黑暗洞中倒也不曾在意,但此刻却是有些难为情。他将怀抱的婴孩放下,又将那小兽抱起想找个地方围住,怕它乱跑。 却听见那小兽喉咙里叽里咕噜一通,随后又咔咔的咳了起来,似是卡了什么东西。 陈曦薇试着拍了几下那小兽的后背,那小兽“哈”的一声,咳出来一件物事,正好滚到陈曦薇较小。 陈曦薇低头一看,是一个如普通珍珠一般大小的珠子,通体雪白,却又晶莹剔透。 陈曦薇忍不住拿起来观瞧,只觉得手心一凉,浑身精神一震,知道这是宝物有联想到刚才李成植所说的内丹,心道:“这冰凉的珠子就难道就是蛟兽的内丹吗?” 想要喊杨破云,却怕被李成植听见。思忖一会,终于下定决心,将那珠子放到婴儿口中。那婴儿仿佛知道是个好东西,张嘴就将那珠子吞了下去。 一瞬间那孩子发烫的丹田便凉了下来,眉目也舒展开了。陈曦薇知道自己做对了,高兴的喊道:“杨大哥,杨大哥你快来看啊?” 杨破云听她喊叫,忙从水中跃出,找到陈曦薇。见她完好无事才放心下来。 陈曦薇将那孩子抱起,递给杨破云,杨破云疑惑的接了过来。惊喜的说道:“丹田不热了!”陈曦薇开心的点了点头,却又示意眼破云噤声。 杨破云会意,低声问道:“你给他做了什么?”陈曦薇指了指那地上的小兽,食指拇指指尖相对比划了一个珠子的模样,又举向嘴边做了一个吞咽的表情,而后捧住肚子闭上眼睛,舌头半吐,却是再学那婴孩的样子。 杨破云登时会意,又看陈曦薇那表情着实好笑,忍不住莞尔一笑。 陈曦薇看到这一笑心中颇为安慰,她自与杨破云相识以来,还未曾见他如此笑过。 便在此时,远远传来一个声音道:“两个小娃娃,要是身体恢复好了,我便带你们出去。”却是李成植在远处不耐烦了。 杨破云应道:“好,前辈稍候我这便过来。”二人转出巨石,到了李成植处。 李成植已将满头乱发系了起来,只是容貌早已被毁,颇为吓人。陈曦薇心道:“这老人年轻时候想必也是一个俊朗之人,不知道比杨大哥如何。” 于是从衣兜里掏出油膏珠粉,对李成植说道:“前辈,不如我替你装扮一番,免得他们将你认出。” 李成植听完对杨破云道:“小伙子,你运气不错,娶了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娘子。这小姑娘是怕我这幅样子出去,遭人耻笑啊。” 陈曦薇连忙摆手,李成植道:“不过你说的对,他们若是见我还活着,定然玩命的逃出去,再找却是不容易了。你若会易容,就给我装扮一下。” 陈曦薇点了点头,仔细的为那李成植易容起来。而杨破云也不放心那婴孩,盘膝而坐又将一股真气尝试输到他体内。刚一打开经脉,就觉得一股平和温厚的真气在男婴体内缓缓流转。原先燥热如火炉的丹田似是被什么压制住一般。 他收回真气,长舒一口气。心道:“这孩子还未懂人事,就经历了世间极悲,但危急关头总能逢凶化吉,想来将来必定会有一番大作为。只是要等他长大,还不知道要面临多少生死艰险。” 正思考间,闻听陈曦薇嘻嘻一笑,道:“成了,成了。”在她妙手之下,李成植原本已经毁掉的脸,竟然已经恢复,咋一看去极为俊朗,分不出真假。 李成植点了点头,走到河边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竟然一下子呆住。 陈曦薇却以为他怪自己没有弄好,低声问道:“前辈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李成植呆立良久,转身时眼中藏着一团水色。他柔和的问道:“你以前见过我吗?” 陈曦薇道:“我连前辈名字都没有听说过,自然没有见过前辈。” 李成植道:“那你为什么将我易容成这个样子?” 陈曦薇低头想了一会,轻声道:“我有一个至亲的人,虽然从未曾见过,但心里却一直藏着他的样子。前辈身形气度和我听到、想到的相似,就依着样子不自觉的化了出来。希望前辈莫怪。” 李成植低头凝视陈曦薇良久,说道:“小丫头,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从今以后,你不妨把我当做是他。” 陈曦薇却又后退了一步,恨恨的说道:“我才不要。那个人害了我,害了我的母亲。我若是见着他,定要为我母亲讨个公道。”李成植默默点了点头,道:“好,等我们寻着他,一定让他还给你们母女俩一个公道。” 说罢,就带头走在前头。杨破云和陈曦薇在后面紧紧跟随。只见李成植急走了一段便停下了了脚步,前面虽然仍旧平坦,但他却转换了个方向继续走。如此反复在谷中绕来绕去,一个多时辰,竟然只走出了三十几丈远。 但杨破云知道,他这是在堪踏阵法禁制,生怕陈曦薇走错了,便一手抱着小兽,一手紧紧挽住她的胳膊。 如此走了一段时间,李成植低声喝道:“开!” 第70章 深谷藏不住 前面豁然开朗,本来紧紧围合的山壁,突然显现出一个山口来。杨破云看李成植也不再转弯,径直的向前走去,知道已经走出了阵法,深深的虚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武当派也有这样厉害的阵法。可惜我的义弟萧道仁不在,不让他定会在这里研究半天,不破阵绝不回家。” 李成植说道:“那孩子是你的义弟?他辈分可是高的很啊,便是我见了他也得称呼一声仙师。那人也是个奇才,若是给他一个月的时间,说不定就能破了祖师爷的大阵。” 杨破云道:“我只听说武当派最厉害的剑法和拳法,想不到这玄门阵法也这么强。” 李成植道:“却是你少见多怪了。武当派乃是道教一脉,却又分为真武宗、六合宗、丹鼎宗。三宗修道均有各自法门。真武宗主修内外功夫,六合宗浸淫奇门异术,丹鼎宗则是天天炼制各类丹药。 本来这三派势力不相上下,只是这六合宗的人奇门异术研究的多了,把捉鬼降妖当成了职业。而丹鼎宗更是可笑,每年吃自己炼制的丹药,越是大胆的死的越早。久而久之只剩下真武一宗独大了。” 陈曦薇侧过头来问道:“前辈你是哪个宗啊?” 李成植看了她一眼说道:“我那个宗都不是,我就是个外门弟子。只不过入门早辈分高而已。对了,待会出去以后,你们不许叫我姓名,只叫做李伯就是。我怕他们知道我没死,转而去威胁我的……我的家人。” 杨破云接过话道:“这个自然。不过前辈死里逃生,若是无必胜把握,还是不要再去冒险的好。你既然有家人,不如跟他们远远离去,安度余生。” 李成植道:“若论武功你比我如何?” 杨破云道:“未曾和前辈交手,不好定论。不过应该不是前辈对手。” 李成植哈哈哈哈笑道:“你这小伙子,倒是颇有勇气啊。怪不得敢闯武当。我告诉你,你若能接下我十剑,我便认输,将我最宝贵的传与你。” 杨破云没好气道:“倒是想和前辈过几招,不为了什么东西,却是为了一口气。” 李成植停下脚步,举起右手对着旁边一颗松树隔空一挥,只见空气中起了一道波纹,沿着掌挥的方向迅速荡开,那颗松树应势断开,却比刀剑砍过还要齐整。 陈曦薇惊呼一声道:“难道这就是无形剑气吗?” 李成植并未答话,忽然一掌拍向不远处一块立着的石碑,只听砰的一声,那巨石便似被铁锤击打一般,碎裂开来。那大石后面,一个身着武当弟子服饰的道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头颅破裂,红色白色混合着撒了一地。 杨破云杀过恶人无数,但像李成植这般半句话也不问就出手置人于死地的事,他却是十分不满。 李成植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说道:“这人便是丹鼎宗的,长空所做的恶事,他一样没少干。他在这里是监视我们,我再迟出手一点,他的消息便放出去了。” 他虽然说的不错,但杨破云心中仍觉得这老者行为太过乖戾,向来是无端被囚禁真么多年,心中已经生了魔。此间事了定要避而远之。 这怪人武功着实可怕,江湖上有这等身手的人屈指可数,但却都对不上号。不过转念一想,神州大地英雄豪杰数不胜数,也有不少高人隐居遁世,自己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事情。 这一行人一路向武当山顶紫霄宫前行,一路上却没有遇到几个道士,又走了一段时间方看到一个小道童。陈曦薇上去一把将他拉住,问道:“小春,人都去那里了?” 那小道童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看清三人衣着虽然破旧,但都是武当派服色。于是双手作揖道:“师兄师姐,你们是刚被召回来吗?” 杨破云道:“正是。我等三人接到命令回山,却并未被告知何事。” 那道童摇了摇脑袋道:“做事的人越来越不用心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传不清楚,怪不得只回来这么些人。你们快随我来,我边走边说给你们听。”三人便紧紧跟上那小道童的脚步。 小道童一边疾步行走,一边讲道:“山下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伙高手,无端进犯武当山,在山门前和师兄弟们冲突起来。这些人身手不错,我们没能挡住,一股脑的涌上山来。现在在半山腰的复真观对峙呢。那帮人派了几个领头的就在紫霄宫,要我们的掌门真人出来解释。” 杨破云哼了一声道:“柳玄枝敢出来解释吗?” 那小道童转头怒斥道:“你这个人,出去哪里做供奉了,学的一身江湖气,连规矩都不懂了。掌门真人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乱叫的?” 杨破云见那道童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是一本正经,忍不住想笑,却被陈曦薇狠狠的白了一眼,于是再不说话,乖乖的跟在后面。 太子坡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至少掌柜的张二九从没有见过。他一家被杨破云所救后就一直呆在青楼对面的阁楼中,从窗户上向外望去,各色的人携带了各式各样兵器,呼啸着就朝武当山方向奔去。 有的表情凶狠,像找人打架;有的喜笑颜开,仿佛去赶集会。武当派的人再也没有来找他们,他反倒有些担心起来。正当他探头向外张望时,一个稚色未脱的少女来寻到了他。 “张大叔,阿果姑娘派我来接你。去武当山为杨公子作证。”李掌柜的回头一看,忙道:“杨公子,是哪位?” 那小丫鬟道:“就是带你来的哪位英武侠客啊!” 张二九低头犹豫了片刻,抬头坚定说道:“好。我这一把老骨头,也该干点有用的事了。” “你莫要担心。我家姑娘神机妙算,早就把所有事情安排好了。如今江湖上消息已经传开,武当派掠婴取心、滥杀无辜。现在四面八方都有人来向武当兴师问罪,当然也有来看热闹的,不过好歹也装了声势。如今武当派的人是不敢恣意妄为了。你到了那里只是做个证,将这真相公布于众。没人敢动你的。” “好。我这便跟你去。” “你不跟家里人说说吗?” 张二九摇了摇头,轻轻说道:“就这样离开吧,不必说了。” 第71章 初战武当山 张二九与那小丫鬟各骑一头毛驴,走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到了山脚底下。一路上骑马佩刀的武林人士越来越多,都是生怕错过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和一场百年难遇的热闹。二人下了毛驴随着人流往山上行去。 武当山半山腰复真观门前,几十个执剑的道人立在卸剑石下,阻挡着众人。那被挡在外面的许多豪客对着山顶或是骂骂咧咧或是窃窃私语。阿果走的慢些,刚到这里见上不去了,便左右张望,寻到了江硕沿和李快风二人。远远望去,一个双手环抱着剑在那里晃荡,一个直接靠在石头上打瞌睡。 阿果笑道:“二位师兄,现在却是什么境况?”此时阿果已换做男装,二人愣着看了一会。 李快风反应过来,喜道:“阿果姑娘,你怎么来了?” 江硕沿也定睛看道:“真的是姑娘啊。姑娘这身打扮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阿果嗔怒道:“我到这里可不是让你们评价装束如何的。快说,你们不上山去,在这里呆着干嘛呢?” 李快风道:“我们也想上去,但不够资格。” “怎么说?” “一开始我们几个到了山脚下,那守山门的道人毫不客气,实实在在的打了一架,双方互有损伤。后来到的人越来越多,一股脑儿便将拿下,顺着山路到了这里。 可是武当派也得到讯息,所有弟子都下到复真观,中间还有个厉害的老道。本来我都准备好了大杀一场,可是闵生主那老不死的非要劝住大家,说我们没有证据不能冤枉人家。 那些看热闹的也纷纷附和,于是大家差了几个有头脸的人物上到他们紫霄宫对质去了。我们在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等那帮大佬信息呢!” 阿果杏眼一番,道:“人家不让你们上山,你们就不上去吗?又不是叫你们来当客人的。” 不过她原不指望这些看热闹的人能做成个什么事情,只要能够起哄就好,闹得越大便对他们越有好处。 她也留心到其他一些人,他们衣衫破旧、面容沧桑,虽然不多,但是都各自携着兵器成团站定。 一个老爷子在哪里逗弄着孙儿,一个蒙面人躲在远处休息。 该来的,都来了,现在该轮到她上场了。 阿果抽出软剑,怒向那武当剑阵冲去。一名道人跃出阵来,横剑指道:“这位朋友请留步!” 阿果将剑放下,那道人以为他要说话,谁知道阿果一脚便踢了出去,正中那道人胸口,那道人连退七八步,终于没能站住摔倒在地。 一旁的另一名道人见状,拔出剑来砍向阿果。阿果早已执剑在手,迎向那道人。 她虽是年轻,但自小便的了三尺红云头的真传,武当派守在山门的弟子不过是最微末的角色,那里是阿果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叮叮当当几声过后,四五个道人都被打倒在地。 众人不知什么原因,一看开打了,有几个立即便加入战团。阿果剑法灵动、姿势绝美,配合上那婀娜别致的身段,简直是一道无可比拟的风景。 武当派挡在最前的几个道人,全都是花拳绣腿,不一会便被全部打倒。 但紧跟着后面便呼啦一下冲出近百道人,各持长剑摆开了阵势。 众人一看,登时恼怒。前面留几个不中用的道人,后面却埋伏下大批高手,布下这等诡计,一开始就没打算善了了。 阿果当先冲在前头,刀刀见血,凶狠异常。几个道士团团将她围住,她以一敌多仍旧不落下风。江硕沿、李快风哪能忍得了这个,两人一声怒吼冲了进去。 这二人平时说话行事不靠谱,但手上功夫却是不弱,二人瞬间便将围着阿果的几个道人逼退,将她救了出来。阿果嫣然一笑,道了声谢谢,却又杀了进去。 二人一咬牙,分左右护上。这时三名中年道人迎面而来,阿果当先出剑刺向中间一人,那道人一声冷笑,长剑一翻便将阿果刺来的剑打在一旁。踏步上前便要擒拿阿果手腕。 阿果登时觉得不对,这道人功力似乎比其他人强的很多。她不敢保留,左手一抬,水袖激射而出。 那道人不知她衣袖中藏着什么,不敢硬接,身子一错闪了开来。阿果急忙后退,这才看见江、李二人已被另两个抓了过去。 “武当派真正的弟子,终于肯出手了。我们上!” 几个汉子急冲而至,与武当几个弟子迎面对上。陈曦薇心中疑问,并不识得这几个人。 她仔细一数,一共十几人,用的全是棍棒、朴刀、斧锤等手重的武器,虽然没什么精美招式,但乱战之中虎虎生风、所向披靡,逼得武当众弟子节节败退。 在这几个汉子带动之下,身后六七十个人也都加入战团,只要是见着身着道袍的,便围上去殴斗。 武当弟子眼看便顶不住了,空中突然响起猎猎风声,一袭褐色身影从天而将,半空里一掌击向阿果。 阿果知道来者不善,急忙闪躲。却不想这一掌乃是虚招,半路已经变为鹰爪之势,身还未落地已经将阿果软剑双指捏住,轻轻一用力便夺到手里。 阿果失了兵刃,双手一扬,两只水袖如同波浪,卷向那人面门。那人也是双臂微转,宽大的袍袖翻卷起来,一下便将阿果水袖缠住。 “流云铁袖是不错,可惜你功夫还不到家!”那灰袍人用力一扯,便要将阿果拽到身边擒住。 便在此时,中间纠缠的四只袖子忽然着起火来,瞬间便裹住了了那道人。 道人微微一惊,急忙脱下道袍。但那火中不之是夹杂着什么东西,仍隔空追着烧向灰袍道人。 道人叫声“来得好!”双臂环绕似抱球,四方拂动如行云,那团烈焰便被吸在了一起形成一个火球,在道人双臂中慢慢熄灭。 道人沉声道:“年纪轻轻,就学这些害人的法门,你师父好歹也是一派宗师,他怎么教的徒弟。” 阿果却哪有这本事,知道是有人暗中相助,她有恃无恐,对那灰袍道人道:“你们武当的长老残害无辜,从上到下恣意妄为,却不知是哪个教的!” 灰袍道人摇了摇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姑娘,我武当山以解剑石为界,界限以内,未经掌门真人允许谁都不可携兵刃入内。 你不禁犯了我武当规矩,还行凶打伤数人,我念你是小辈不与你为难。只是日后见了姬万千,一定要让他给个说法。” 阿果吃了一惊,心道:“他怎么会认识姬万千?” 第72章 紫薇星罗阵 三尺红云头的真名,就叫做姬万千。 她怔怔望着那道人,半天不说话。 那道人见状又道:“罢了罢了。你就没有好好想想这件事情吗?你一个弱女子怎能做这么大的事情?年轻人一时脑热,我不与你计较。你走吧。”说吧转身欲离去。 阿果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泣不成声的喊道:“武当派丧尽天良取婴心炼丹,我姐妹已经受害,天下英雄亲眼见证。你过来一句话就想打发了我们?你当这天下除了你武当派,就再无英雄了吗?” 阿果极力抽泣,泪水滚落成线。 众人听得义愤填膺,纷纷围了上来。十几个汉子冲在最前头,其中一人大声喝道:“妖道,吃我一棍!” 熟铜大棍当头砸下,道人侧身一避,躲了开去。 这一棍硬生生砸在石阶之上,碎石四散飞出。 道人本是为调解而来,不想起冲突,但看这人下手如此狠毒,心中怒气再也憋不住了。 他垫步上前,双掌向前一推,使出绝技排云掌。真气化作汩汩内力,如劲风似猛虎,咆哮着冲向当头几人。 众人如受重压,一起打了个趔趄。那使棍之人在最前头,更是吐出一口鲜血。 “孤鹜子道长,好厉害的身手。在下黄龙帮高胜岳讨教几招。” 那灰袍道人正是孤鹜子,位列武当七大长老之列。他闻声观瞧,只见一个敞怀的黄脸汉子,越众而出。 “黄龙帮远在延庆府,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到武当山闹事?”孤鹜子道。 “天下事,难道不该天下人管吗?都说道长排云掌、伏龙手双绝冠天下。我就以五雷掌试试!” 高胜岳身形急动,挺起双掌直击孤鹜子,掌风掠过阿果身旁,便似在空中滚过一阵闷雷。 孤鹜子急忙催动真气,迎了上去。 两股内力撞到一处,半空中的滚雷一下子变成了霹雳,“咔嚓”一声响过,二人身影分开。 高胜岳蹬蹬蹬倒退几步,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孤鹜子猛退一步撑住身形,大喊一声:“武当弟子听令,结紫微星罗剑阵,凡硬闯者,当下格杀。” 百余名道士立即站住各自位置,齐声喊道:“齐。” 孤鹜子立于中心大声喊道:“御!” 众武当弟子齐刷刷变换方位,一个动作便显出阵法大开大合、森严威猛的气象。 这紫薇星罗剑阵乃是张三丰从星相变化参悟而来。正中间由真武七截剑阵策动,周围各按诸星方位运转,威力极大。 众人都知道厉害,不敢擅自闯阵,进攻便停了下来。 高胜岳立在群雄前头,大声斥道:“武当派将各位首领骗上山去,如今摆下大阵要截杀我们,这是想杀人灭口吗?可是在场之人可没有弱者。黄龙众弟子可在?” “在!” “随我破阵!” “是!” 十几个大汉挺起兵刃直冲过去。 寻常武人比武,一般都是点到为止,极少下杀招。因此招式上都多少会留些回旋余地。 但这十几个大汉却浑然不是那么回事,仗着力气大、兵刃重,直直撞进了武当剑阵之中。 “兵兵乓乓”一阵乱响,不少武当弟子手中长剑被击飞,人被击倒。而那些大汉也不好过,腿上、身上都中了剑,热血随着棍棒、锤斧、朴刀四处飞溅。 阿果一声娇叱:“青楼弟子,随我破阵!” “是!”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怒吼,江硕沿、李快风一马当先,随阿果冲了上去。 其余槽帮、海沙帮,甚至是云南沐王府众人也都跟着杀了进去,一片人海瞬间将剑阵裹了起来。 但这紫微星罗剑阵威力了得,虽是一百个弟子布下,但一经发动威力不下于三百人。 况且这复真观居于山道之中,两侧均是陡壁,极为狭长,众豪杰人数虽多但都被分块围住,不但使不出本事,还相互掣肘。 场面登时大乱起来,有人倒下、有人跌落,鲜血顺着石阶流淌下来,脚踩上去都感到了湿滑。 孤鹜子看的真切,心中开始惊惧起来。 因为当前这个这紫微星罗剑阵并不是真正的剑阵,若无真武七截阵策动,这大阵威力连三分之一都使不出来。再斗下去,这阵法恐怕就保不住了。 他知道阿果是核心人物,要平息这场争斗必须要先拿下她。 他接连四掌迫开围攻他的人,两指隔空飞出便点中阿果。阿果疼的蹲在地上,他正要去擒拿,却不想一直守在阿果身边的江硕沿、李快风二人早就盯上了他。 李快风大吼一声,径直刺向他前胸。而江硕沿则挽剑花、移身形,斜刺里向孤鹜子脖颈抹去。 孤鹜子认得这两人招式,冷哼一声,心道:一个是白马堂,一个是桃花坞,便是你们堂主、邬主两人亲来也奈何不得我。 他左手直直抓向李快风那一剑,右手跟着江硕沿剑势搭上剑面,正是得意之技“伏龙手”。 谁知刚要发力夺下二人长剑,却觉得腿上一麻,阿果不知将什么东西刺进了他腿上。 他心中一怒,两手用力,一脚踢出。 只听见咔的一声,李快风手中长剑断做两截,江硕沿的剑直直飞出去。阿果中了一脚,向后翻滚几下方才停下,低头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想要开口说话却使不上力气。 江硕沿、李快风两人手里没了兵器,心下骇然,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武功高强之人。 孤鹜子打倒阿果,正要上前拿人,却觉得腿上一麻,撩起裤脚一看,半截小腿已经紫黑色,心中暗暗骂道:“这小姑娘人长得天真善良,却不想手段这么狠辣。”急忙封住穴道,真气强行下压,将那毒一点一点往外排。 眼看那紫微星罗剑阵便要被冲散时,一青一白两道剑气自外向内迅速突来,一路如入无人之境。 群雄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脚便中了剑,兵刃掉落在地上。 便是那几个骁勇的黄龙帮的大汉,不是手臂筋被割断,就是大腿被贯穿,也纷纷倒在地上。 第73章 烈龙噬心掌 那一青一白剑光停在孤鹜子身旁,众人方才看清是两个分别着青袍和白袍的年长道人。 “师兄,区区几个江湖杂鱼,怎么把你弄得如此狼狈?”青袍道人道。 “隐龙师弟,流云师弟,你们怎么回来了?下面有数十个江湖帮派,还有一些游侠散人,情形很乱。不可乱杀,以防乱上加乱!”孤鹜子摇了摇头道。 “哼,都欺负到我武当头顶了,再不下杀手,我们还有何脸面号令群雄?” 流云道人怒道:“武当众弟子听令,化‘御’为‘弑’,变阵。有抵挡着格杀勿论!” “流云师弟,不可啊!” 有隐龙、流云二人发号施令,武当众道士那还肯听孤鹜子的,众道人大喊一声“戮”,立即横剑变阵,化守为攻,向群雄逼来。 流云道人一剑当先,向群雄大喝道:“你们还不放下兵刃,束手待擒?” 武当派剑阵一变,瞬间便占了上风,群雄不一会便被压出剑阵,向后溃退。 高胜岳见势不好,领了几个还未倒下的大汉想要硬拦一下,隐龙、流云二人却如电闪雷鸣般快速穿插而过,众人全身血流如注,身上顿时多了几道深深剑创,兵刃再也拿捏不住掉在地上。 槽帮、海盐帮、子午门等小帮派弟子本身武功都不怎么样,一见武当派反杀回来,登时抱头向后躲去。 这时,人群后方一人喊道:“到我们这些江湖散客了!眉间尺,该你出场了!” 一阵巨吼惊天动地,从一旁陡崖下翻上一个面目狰狞巨人。 他举起一块巨石朝武当众道人掷了过去。几个道人闪避不及,瞬间便被砸的筋骨碎裂,当场便丢了性命。 群雄在斗宝大会上已经见过这名为眉间尺怪异巨人,此刻又见他出手勇猛,一下便结果了数人,纷纷鼓起掌来。 隐龙、流云开始还有所保留,眼见自己弟子亡了,二人杀心已起,持剑重重刺向眉间尺,要当场取下他性命。 众人惊呼声中,一黑一白两柄剑刺入眉间尺胸膛。 但眉间尺似是练有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功夫,剑虽刺入体但并不深。 他反而两手握拳重重击向隐龙、流云。 两个道人自然不敢硬接他如锅盖一般的拳头,急忙抽剑跃闪出去。 鲜血从眉间尺左右胸膛汩汩流出,他低头看了一下,从一旁青草中抓起一把泥土按在伤口上止住了血。 又瞧见旁边一棵半抱粗的松树,便用肩膀使劲一撞,双手用力将它连根拔起。 他将手中这松树当做武器,朝那一众道人横扫而去。 这次道人们知道厉害,跃起的跃起、后撤的后撤,阵型又乱了起来。 后面那些江湖散客,便直直冲了进去。这些人虽少,却都是真正有本事的人物,有很多还是赫赫有名的独行侠客,乃是青楼组织特意重金邀请来的。 武当弟子又被逼的向后退去。 隐龙、流云相互一望,齐齐攻向眉间尺的后背。眼看便要刺穿过去,一旁一个苍老声音响起:“两个打一个,无耻之极!” 一柄精钢杖从后面点到,隐龙、流云急忙向两侧闪开,躲开了这一击。 却不想对方钢杖毫不停歇直扫隐龙。隐龙举剑格挡,而流云一剑便刺向那老人。 隐龙、流云虽然分别排了武当七宿中老六、老七,但二人自小便在一起,共同习练武当两仪剑法。艺成后又专门负责武当外门事务,与各门各派交手无数,二人相互配合天衣无缝,共同御敌几无败绩。 那老者却面漏不屑,前面钢杖横扫之势不减,后面却一掌猛地向流云拍了出去。 一股凶狠劲力劈面袭来,流云体内五脏六腑同时巨震,手上宝剑失了力道,身子也被隔空顶飞出去。 而隐龙情况更惨,宝剑不仅没拦住钢杖,自己手臂反被震脱了臼。 二人合到一处,心中骇然,向那老者道:“烈龙噬心掌。你是慕容海?” 那老者却剧烈咳嗽起来,摆了摆手手道:“老了不中用了。” 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抱着个葫芦跑了上来,老者含笑抚摸了下孩子的头,打开葫芦喝了一口,长嘘一口气后,向二人慢慢说道:“你们想不到吧,慕容世家的人还没有死绝吧!” “慕容世家勾结山匪,意图谋反,武当派奉朝廷之命拿人,行的正做的端。” “好好好!你两个杀了不少慕容家的人吧。你们武当派觊觎慕容世家产业已久,终于打成所愿了。但吃相这么难看,能消化的下去吗?我们新仇旧恨一并算!” 他提起钢杖又杀向二人。那钢杖势大力沉,隐龙胳膊脱臼只能后退,流云勉强接下一仗,手中长剑断做两截。 “别说我老汉欺负你们两个后辈!” 慕容海将钢杖重重插在石中,并起双掌分袭二人。 二人各挺双掌对了上去。慕容世家烈龙噬心掌乃是天下数一数刁毒掌法,一经催动真气化作螺旋内力冲向对方体内,瞬间便将二人真气搅乱。 隐龙、二人的弱点就是真气不足。年少时因为贪恋成绩,只是挑了进步快速的剑法来练习,在内力修为上却比其他几个师兄差很多。 平日里对付的二三流高手多些,如今遇上慕容海这等决定高手,却是捉襟见肘了。 二人努力催动内力压向慕容海,却始终抵挡不过,眼看便要重伤之时,身后一股真气涌了过来,立时便将慕容海的真气压了回去。 却是孤鹜子及时赶到,双手贴住二人后背运功相助。 “你们三个欺负我爷爷!” 那抱葫芦的小孩冲了上去便要踢孤鹜子。 阿果惊呼一声,却来不及阻挡。这三人内力正在比拼正烈,若是这一脚踢上,孩子必定被内力所伤,恐怕难以保住性命。 便在千钧一发之际,孤鹜子和慕容海同时撤掉了内力,隐龙、流云内力尽出,将慕容海击退了出去。 孤鹜子转身一揽将那孩子抱在怀里。 虽然隐龙、流云内力不强,但慕容海当时已经完全撤去内力,等于以血肉之躯硬扛了二人的全力一击,若不是他内力深厚恐怕就要尸横当场了。 “你若敢动火儿一根汗毛,我叫你整个武当山来陪葬!” 慕容海双眼血红,狠狠盯着孤鹜子。 第74章 怒斥紫霄宫 武当山顶,紫霄宫中。真武大帝庄严肃穆,俯视着芸芸众生。 神像下方的大厅中分左右摆齐了十几张椅子,一排坐的是武当派的景阳子、曹目星以及其他长老;另一排坐的是群雄推出的各方人物,居首一人便是楚党党魁闵生主,另外还有海盐帮帮主安海生、槽帮帮主王大猷、江南米帮的谢胜泰,妙手门的鲜于空空等武林中的成名人物,那茅山派的何长水竟然也列在中。 若在平时,武当派是看不上这些草鞋班子。但今日却是格外礼遇,这让这些老江湖分外惊醒,也暗生叹息。 惊醒的是武当派的笑里藏刀,叹息的是往日里各自为战不堪一击的小帮小派,一旦抱起团来竟然也能让这些大门派胆战心惊。 闵生主向景阳子抱拳道:“真人见谅。我等来到武当山,并非与贵派为难。江湖上自来传言便多,本来也不必理会。但这次传的越来越厉害,以至于许多人都涌向这里。我等只好跟随前来查证清楚。” 景阳子道:“闵大人心怀天下,仁义无双。我武当派上下十分敬仰。您刚才也提到这些传言,不知是什么人兴风作浪胡乱编造,武当也是深受其害。我派立派三百年来,始终以锄强扶弱、匡扶正义为己任,上为国家,下为黎民,不知道做过多少的事。莫说是杀人取那个……心,这等十恶不赦的事情,便是见不平事而束手都是犯戒的,又那怎么会是真的。” 安海生却冷哼了一声,道:“刚才闵大人说的不对。我等不是来查证的,是来讨要公道的。人证物证俱全,还查什么?请贵派柳掌门出来,给我们一个解释!” 曹目星一拍扶手道:“安海生,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们武当派修的是无上大道、遵的是朝廷律法、行的事义勇之事,武当弟子只有拔刀相助,从未欺压良善,你要在胡说下去,贫道便对你不客气了!” 安海生哈哈一笑,道:“拔刀相助,拔的是朝廷的道,助的是豪强的势吧?” “哼!你们海盐帮被查封,那是朝廷的旨意。若不是我武当派从中斡旋,你们海盐帮的人早就被诛杀干净了,那还轮得到你来嚣张!有证据就亮出来,没有证据就滚出去!” “曹师弟,不得无礼!”景阳子瞪了曹目星一眼,曹目星才不再说话。 安海生却怒道:“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曹道长杀伤我门下二十个弟子的大恩了!” 吟龙子站起身来道:“海帮主,武当派打伤贵派弟子确实不对,但你们的人鼓动苦力杀了东厂的人,这可是要灭族的死罪啊!” 安海生刚要发作,却听到堂下站着一人说道:“好个武当派,好好的江湖盟首不做,却甘心做阉党的走狗。” 安海生向那发话之人拱手道谢,却只见衣着朴素、带了面罩,认不得是哪个门派,想来是江湖上的独行侠客,不知跟着谁上到山顶。 闵生主说道:“这位小兄弟此言差矣。武当派的江湖盟首虽然是朝廷册封,但几百年来侠义为怀,江湖上各大门派都服气的。没有武当派从中调和朝廷于江湖的关系,恐怕各位都难以太平了。” 闵生主说完,那米帮的谢胜泰连连颌首,何长水也是念着胡子转着脑袋,看不出是点头还是摇头。 槽帮帮主王大猷坐不住了,怒道:“你们名门大派是平安了,将这天下该分的分、该刮的刮,什么时候管过那些小门派和苦力的生计。论人数我槽帮也是一个大帮派,朝廷一声令下,几千个弟兄都没了饭碗,让巨鹿帮垄断各处漕运生意。弟兄们原先一个月挣一两银子,刚刚养家糊口,现在一个月挣五钱银子,饭都吃不饱了。你们武当派怎么不行侠仗义了。” “王帮主,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拉帮结伙、哄抬苦力价格,让那些经商之人承受不住,朝廷当然不能坐视不管。”曹目星道。 王大猷怒道:“曹大人,原来百姓找口剩饭吃,也是犯法了。你武当派的盟首,可不是我们封的。” 曹目星一掌将座椅扶手击碎,斥道:“姓王的,当年我追捕你时你不知逃到哪里,今日风声没了你却到我武当山来耀武扬威来了! 众位英雄,我即是武当派长老,也是锦衣卫的千户,如今要拿这通缉的逆贼,谁要来拦阻便是与锦衣卫、与朝廷作对。” 他将官家身份亮出,闵生主想说什么却不便插手。 王大猷也不是等闲之辈,将一双练的乌黑的铁砂掌亮了出来,口中喝道:“姓曹的,接我一掌。” 话音未落,铁砂掌带着风雷之声袭向曹目星。 曹目星早也不示弱,挺起双掌迎了上去。一声闷响过后,曹目星往后急退四五步,王大猷也粘着不放紧紧跟上,从头到尾双掌始终未曾分离,但二人脚下方砖却是碎了几块。 王大猷有意报仇,自然是用了十成的功力。但他刚接上对方双掌,如同击在沙土中一般,力道被卸了干净,紧跟上几步想要发力却仍旧无处着落。 曹目星虽然被逼退数步,此刻却高挑着眉毛得意的看向王大猷。 王大猷心知不妙,想要撤掌。刚要退步时,对方一股柔中带刚的内力便涌了过来。此时若要后退,必被对方反击,说不定一身修为就废了,因此便强撑着运劲抵抗曹目星。 曹目星一占上风,体内真气流转涌向双掌,化作大潮一般的内力一波接着一波攻向王大猷。 那王大猷练得是外家功夫,在内功造诣上要差了很多,除了硬挨之外再无法子,只恨自己太过急躁,竟然和对方拼上掌力。 不过他在江湖上显赫声名,也是凭本事得来的。 他心中暗道:我便在这里死死抗住,看你能运使多久的内力。只要你一换气息,我便发力直接将你击倒。 二人均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双方互不相让僵在一处。 大殿上众人都是高手,又怎能看不出这局势,明着是势均力敌,暗地里王大猷吃了大亏。若不是仗着外门功夫精纯、身体健壮如牛,怕是早已筋脉断裂了。 第75章 酆都城现身 闵生主心道:“这黑厮真是江湖草寇,我等本来是上武当山讨说法,事情还没弄清楚就跟此地主动起手来。实在失礼,我虽和你平素没有什么交情,但大家都是被推举出来,伤了你我也丢脸。” 他走进场中,伸出两手分别握住场中二人手腕。王大猷只觉得闵生主臂力沉稳,硬生生的将自己手臂拉回。而曹目星却感觉一股内劲急冲而来,将自己内力逼退。二人便分了开来。 场上众人都是一惊,都知道这闵生主是楚党领袖、朝廷要员,却想不到竟藏着这等本事,闵生主双手一外一内同时发力,却是江湖上独一无二的厉害功夫,顿时将他高看了一眼。 王大猷与曹目星双双折服,拱手向闵生主行礼过后,又互相狠狠瞪了一眼,回到座位各自调息。 闵生主这一手露的正是时候,本来吵吵嚷嚷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他走到场中向大家拱手道:“众位英雄,大家听我说一句。我等来到武当山,所为的是江湖上广为传播的一件事情。 我不知道各位耳朵里听的是什么,我所听到的,是两个传言。第一个很不可思议,说的是武当山附近出了专门吃人心的妖怪,但是武当派却没对此不管不问。甚至有乡民请求帮助时候还漫天要钱。 第二种就是在万紫楼里阿果姑娘所说那些。我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中间一定有诈。还望大家警醒,勿要上了奸人的当。” 上山群雄一阵哗然,这明显是替武当派说话。安海生更是站了起来,刚要说话,却听到堂下一人高声喊道: “你不过是个和稀泥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替大家发声。” 闵生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向那声音望去,认出那人正是刚才蒙面素衣的剑客。 他微微一笑道:“你先容我把话说完。江湖上有很多人说我悯生主是和稀泥的,譬如像今日这情形。但如果我不来,那么你们是不是就要和武当派大动干戈?且不论你们是不是武当的对手。你们难道就真不想查明真相吗?我为人处世讲究的就是公平二字,既不能饶过恶人,也不能冤枉好人。但凡事总要分个清楚明白。” 闵生主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公正公平,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松弛下来。 他接着又说道:“我们既然被公推来到这里,不妨便给武当派一个解释的机会,说完之后大家再作评论。如何?” 谢胜泰、何长水等一部分人纷纷点头称是,而王大猷、安海生却一言不发。 景阳子冲闵生主轻轻颔首致谢,慢慢踱到真武大帝神像之前行了礼,而后转身向大家说道:“这两个传言我也听过,相同的地方是武当山周围很多孕妇和婴孩被害,这点我可以确认。” 人群中一阵哗然,景阳子又继续说道:“这事情发生在我武当山周围,实在是匪夷所思。我们并不是没有动作,先前那些收香火钱的行为也是刻意为之,是为了迷惑那行凶恶人,让他放松警惕。武当弟子中有不少人和那恶人交过手,为此还伤了十几个弟子,包括我的师弟曹目星。” 众人一听登时愣了,这和阿果所说完全相反。 景阳子又续道:“我们查看过弟子伤势,也从他们口中寻得一些线索。为了不打草惊蛇,一直没向外面透漏。如今既然大家来逼问,我只能告诉大家,只盼这里面没有奸细才好。我让受伤的弟子前来,请各位自己查验。” 十几个武当弟子从外面被抬了进来。 景阳子冲群雄一抱拳道:“各位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我相信大家能够通过这伤势认出谁是凶手。” 说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相互观瞧一阵却没人能够认出。曹目星则满是鄙夷的哼了一声。 安海生站起身道:“我且来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他走到一名弟子面前仔细观看,只见那弟子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但周身看不到没有任何伤势。 他奇道:“这哪里有什么伤,莫不是弄了几个好人在这里故弄玄虚吗?” 景阳子叹了口气,道:“安帮主,你动一下他的胳膊。”安海生依言,一捏那道士胳膊,不由得一惊。 脱口而出道:“怎地这般软,骨头哪里去了!” 错愕中,他又去摁另一个人的前心,一整个手掌便陷进肉里,那个道人面容一阵抽搐,急忙缩回手来。 他还要再拉另一个人的腿时,曹目星拦在他跟前,一字一句说道:“你没看出来,这可怜人的苦楚吗?” 安海生知道自己失礼了,连忙说了几声对不起,羞愧的退了回去。 景阳子道:“安帮主可曾看出来什么?” 安海生回答道:“这些小道长的骨头,好像是化掉了一般,可怕至极,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阴毒招式。” 景阳子转向何长水,问道:“茅山派何掌门,您见多识广,一定知道这是什么功夫。” 众人这才注意到,何长水脸色慌张,看上去十分害怕。 “何掌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长水向四周看了一圈,颤颤巍巍道:“这世间上有一个隐秘的地方,唤作酆都城。那是恶鬼聚集之所,经常出来作祟害人。被那恶鬼袭击的人,有很多是就像是这样,没了骨头。也活不多久的。” 众人闻听此言,都颇为惊异,有几个甚至偷笑出来,觉得这何长水捉妖捉的走火入魔了。 谁知那闵生主却点了点头,道:“何掌门所说不错。都说那酆都城是恶鬼聚集之所,实际上不然。这酆都城,其实也是一处地方。以前江湖上作恶多端走投无路之人,往往都投向酆都城。因此这酆都城势力一度很大。 若是有人有求于酆都城,可以拿一些珍奇之物甚至是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要求,一旦酆都城的人收了,便会帮那人达成心愿。酆都城极为淫邪、极为神秘,其中最阴毒的武功便是化骨钉和催骨掌。所中招之人,都是全身渐渐软绵无力,最后骨头融化生不如死。我看这几位道友的模样,定是中了透骨钉无疑。这样的暗器,武林中绝无第二家。” 第76章 神秘蒙面人 景阳子叹了口气,续道:“说起来都三十年了,当年在蜀中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 各大门派好手和朝廷精英组成人马围剿酆都城。因为太过凶险惨烈,并未让一些门派参与。 我有幸随师父前去,一战之后,联军元气大伤,酆都城也销声匿迹。 我师父回来不久就驾鹤西行,而我也中了极厉害的阴寒掌力,至今未愈。” 景阳子说出这些往事之时,脸上现出痛苦之色。众人想多听一些,他却不再陈述。 曹目星接口道:“我们根据这事情判断,是酆都城那帮恶鬼又出来害人了。除了他们,谁会干掠婴这等毫无意义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们提到的证据是什么,但我和我师弟长空就在山下和两个妖人斗过一场,可惜让他们跑了。” 众英雄此刻面面相觑,千里迢迢赶来看这场热闹,难道真的是这样一个结果。 曹目星继续道:“酆都城又出来作恶,我武当派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武当派已经飞鸽传说各大门派,各路高手早就潜伏在武当山周围,只要酆都妖人敢现身,就一定跑不了。各位还是早早回去,不要妄自送了性命,还给我们添乱。” 曹目星这一番话说完,众人已经听明白其中两个意思。 一是武当山之事乃是酆都城所为。 二是武当山已经请了八大门派的盟友。 有些聪明人本来就不愿与武当派为难,已经要转身离去。 那蒙面剑客却冷笑道:“这借口找的不错,只不过漏洞百出,大错特错!” 曹目星早已不能忍受,指着那人说道:“我看你唯恐天下不乱,莫非就是那作乱的妖人?” 那人道:“武当派是这样不讲理吗?你说我是,我就是了,你把我一剑刺死。 所有的事情都推在我身上,你武当派不但不用担罪,还赚了个为民除害的好名声,再也不用担心丑事外漏。岂不美哉!” 曹目星气的眼珠爆瞪,口中连连几个“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年轻人接着说道:“也不知道这酆都城的故事该相信几分。我便当他是真的,但那酆都城的人选什么地方不好,偏偏选了武当派周围作恶? 更加可笑的是,周边已数百人受害,而武当派却一直没能抓住凶手。你们高手如云,又有八大门派作为盟友,竟然奈何不了几个酆都城的小鬼吗?那三十年前的大战,你们怎么做到势均力敌的?” 众人听那年轻人说的有道理,便齐声附和起来。 曹目星高声说道:“这分明是陷害我武当山,好引起天下大乱。若不是这样,这消息传的怎么如此快速?” 景阳子默然说道:“三十年前一场大战,我九大门派和锦衣卫、六扇门伤亡不下千人,官兵更是死伤无数。 这些死去的人已不能说话,但我们能说的人,是否也该尊重一下他们呢。” 闵生主捋着一缕长须说道:“当年酆都妖人作乱,朝廷令武当派为首,组织江湖人士和官兵绞杀。 九大门派甄选门下最优秀的弟子参战,回来者十无一二。老夫当年因为其他事情没能前去。每想到此,总是心痛不已。” 停了一会又说道:“若真是酆都城又卷土重来,那这个江湖又要面对腥风血雨了。大家不能一心,迟早便会被各个击破。” 蒙面剑客却道:“若是那酆都城有意栽赃陷害,让江湖相争,完全可以做得更加像一些。却为什么还要用本门的透骨钉呢?” 曹目星怒吼一声道:“你这小辈,今日存心与我武当派为难来的? 你定是酆都城派来的奸细,我将你拿下细细拷问,不怕你不说。” 闵生主伸手将他拦住,道:“他说的也并无道理,我们回去可是要向山下数百人回复的,问的自然要仔细些,还望勿怪!” 他又向那青年人问道:“这位少侠,为了洗脱你的嫌疑,可否告知老朽你的师承?” 那青年恭敬回道:“闵老前辈,不是晚辈不肯告知师承,而是家师与堂上诸位都是旧相识,因为避嫌所以让我先隐藏身份。真相大白时,我自会表明身份。” 曹目星拔剑出鞘,道:“听你口气,你师父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吗?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旧相识!我念你是晚辈,让你三招。” 那青年冷冷一笑,道:“重阳已过,不知道曹大人少阴心经开始疼了吗? 家师让我转告曹大人,日后天地间阴气一日胜过一日,且不可妄动无名心火。心火盛则经脉寒,对曹师叔的旧伤是很不好的。 武当众人闻听此言心中都是一惊,曹目星年轻时候因为贪功冒进,修炼武当玄阴功时走火入魔,阴气入心。 幸得师傅虚谷真人及众师兄合力救治,将阴寒之气逼入少阴心经之中,才保住一条命。 只是每到天寒之时,半条胳膊疼痛难忍。知道此事之人少之又少。 蒙面剑客又道:“景阳子师伯也是。师傅叮嘱我,你中的那一记九幽驱魂掌无医可治,还希望你安心呆在丹炉旁,出来时间久了血液会结病的。” 此言一出,便如同一个霹雳,击在了景阳子的心上,他脸色一下子变得乌青。几个道人见状立即抬上一个丹炉放在他身边,方才好过了一些。 九幽驱魂掌的名字,便似那化骨钉、催骨掌一般,都是众人闻所未闻过得武功。 景阳子位列武当七宿之首,无论是内功还是剑术,都足以傲视群雄。当年,全江湖都知道他必定是下一任武当掌门。 让大家没想到的事,武当掌门最终却让排名第二位的柳玄枝接了去。直到如今众人才恍然大悟。 景阳子中伤之后,为了稳定武当派军心,一直对外隐瞒,从未曾公开过。 这几年他备受折磨,每日必须守着火炉才能减轻痛苦。 现在武当派危急时刻,他面对群雄苦苦支撑良久,早已经是极限了。 眼前这个蒙面剑客,却又如何知道这些隐秘事情?难道他师父,真的是众人熟悉之人吗? 第77章 局外执棋人 所有人的眼光,都瞄向了蒙面剑客,各人心中隐隐觉得这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曹目星想要看的清楚一些,但那剑客却把头低下,根本看不样子,只得作罢。 闵生主的疑虑更不用说,但在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前,他还是要稳一些,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他继续说道:“既然这件事情关系到天下的安危,便要认真的对待。要弄清真相说起来也很简单。 江湖传言,这掳婴取心之人就是武当七宿之一的长空长老。不如就请他和掌门人出来解释一番,这事情也就清楚了。” 他这一句话却是点中了要害,众人听罢纷纷点头附和,喊道:“就请柳掌门和长空道长出来对峙。” 景阳子、曹目星互相看了看,面露难色。 “各位英雄今日莅临敝派,原本掌门师弟应该出来相见。只是他已闭关五年,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不能被打扰。 至于长空师弟,他前几日下山保护一户人家时,与酆都城两个妖人相遇。 两个妖人打扮成武当长老模样,其中一人就自称是长空。为保护这家人。也为扞卫自己的名声,他以一敌二、不退半步,虽然打退他们,但右臂中了化骨钉。上山时已经神志不清,至今仍在昏迷中。” 有人不屑的哼了一声,景阳子转头看去,却是穿着武当派服饰的三个道士,不知怎么混到了群雄之中。 他心道:道袍原本差不多,或许是别家道友,因此也未多留意。 这三人却不是别人,正是杨破云、陈曦薇、李成植三人。 陈曦薇起初还能忍住听下去,听到“长空因为救人而被打伤”之时,再也忍受不住了,心中暗暗骂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是以忍不住嘴上不屑的哼了出声。杨破云心知还不到现身的时刻,便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手臂。 陈曦薇会意,朝阳破云吐了下舌头。 武当派一个掌门人,一个当事人竟然都不能现身,自然引起大家不满和猜疑。 闵生主也隐隐觉得事情有猫腻,入关五年这么久,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刚要发话,却听见一个小道士呼喊着跑上大殿,喊道:“众位长老不好了,山下那群人打上山来了……” 曹目星一跃而出拦住小道士,吼道:“大殿之上胡乱喊叫,成何体统。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道来!” 那小道士被曹目星吓了一跳,说话结巴了起来:“来了,山下,人马,拦不住。” 曹目星听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一巴掌打了过去,将那小道士打得清醒了。 “孤鹜子师叔祖、隐龙师叔祖、流云师叔祖都受了伤,山下那帮人已经打上山来了,现在师兄们正在下面的复真观解剑石处据守。” 曹目星惊道:“什么,孤鹜子师兄都受伤了,难道有高人?” 闵生主气道:“我们尚未把事情弄清楚,他们就乱来。这帮人太鲁莽,太不知死活了。” 曹目星怒斥道:“你们的人都打到我武当解剑石了,我还在这里与你这老儿废话,当真可笑。武当上下诸长老弟子听令!” 武当众人齐声答应,“在!” 曹目星手中长剑直指山下,厉声吼道:“随我下山御敌,凡执兵器上山者,格杀勿论!” 景阳子上前拦阻道:“师弟,不可鲁莽!” 曹目星却哪里肯理会他,径直带人向南岩宫奔去。 闵生主朝景阳子一拱手,道:“我等众人被贵派请上山来,本来是想化解这一场纠纷。却不知道山下还有人在作乱,鼓噪众人行此大不敬之事,我该当此罪责。 我这就随道长下山去,严厉约束他们,故意生事的一定严惩不贷。不过也请道长以大局为重,万不可妄动杀念,加深纷争。” 景阳子叹了口道:“闵大人,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眼下这局势分明是有人在做局。我们都是局中之人,若是跳不出去,就永远的败了! 也罢,该来的总会来,我们一起到复真观去,我倒要看看这幕后兴风作浪的,到底是多有本事!” 曹目星率领一众武当长老、弟子向复真观奔去,景阳子在后面紧紧跟着。 王大猷、安海生心中对门下弟子暗暗称赞,这一次大闹武当,不论成败,各派名气都已打出来了。 而闵生主却慌了手脚。 他心里始终不信武当派能够做出这等十恶不赦的事情。答应上山,也是为了查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想不到山下的人没了约束,反而更加坏事。 他刚到武当山之时,整个太子坡已经聚拢了不少江湖人士。其中大多数都是籍籍无名的年轻武人。 他深知这帮年轻人渴望扬名立万,巴不得凑场热闹,一旦有事情发生,总会不顾一切的扑上去。 围攻武当派,本身就是一个极为唬人的噱头。是骡子是马,都想蹭上这场虚名。 他自己一时不查,竟然也沦为了别人手中的棋子。可怕的是,这下棋的人他还不知道是谁。 这局棋已经下了很久了,棋盘上已经厚厚的落了一层浮尘。 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手上捏着一枚白子静静的看着棋局。 棋盘之上黑子声势异常浩大,在数个关键地方已将白棋死死围住,层层绞杀。 但是这白棋却不落输态,越战越勇。 尤其是在棋盘下侧,那白棋似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局,引得众多黑子到了跟前,却又不见它任何反抗之势。 这个局模糊的摆在老者面前,做局之人早已离去。他只能猜测,如果下棋的还是他,下一步是如何走法。 他手心里已经攥出了汗水,却还在犹豫不决是否落下。 “如果你们都还在,我就不必这么为难了!” 老人走到窗前,天边晚霞正绽放的灿烂。 但他仍觉得自己所处的这间房子、这层阁楼、甚至这条小巷、这个城区,就像是一只笼子一般被困在苍穹之下。 而他就是笼子里的一只乌鸦。 这座楼,叫做栖鸦楼。 “老师,您还在犹豫什么?” 不知何时,一名绘着诡异脸谱的男子出现在他身后。 老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透窗的光照在那白色油墨上,显得那一张笑脸夸张而恐怖。 “看得出来,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是。难得的开心。毕竟辛苦准备了那么久,终于要开始了。” “可是我还没想好呢。这一子赌的太大,一旦落下我们便不能回头了。” 第78章 老凤尤能舞 “人这一辈子不就是一直要向前走,那个有回头的机会。从杨破云回来之时,这个局就已经动了。” “啪嗒”一声,老人手中的棋子从指尖掉落,在棋盘上转了几个圈,最后落定在黑子中心的位置上。 老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决断前总比决断后艰难,这个道理他一直懂得。 ———————————————— 复真观外,两方人各自损伤惨重,眉间尺手持巨木仍在剑阵中冲杀,他左挥右砸逼得众道人不断后退。 但江湖群雄也一样被堵在后面,只能一边与落单的武当弟子相斗,一边紧紧跟着向山顶攻去。 孤鹜子强忍着胸口疼痛,抱住慕容海带来的名叫“火头”的孩子向群雄走去。慕容海害怕他伤了孩子,也不敢阻拦。 他慢慢走到阿果跟前,说道:“这里那么危险,为什么还要让孩子上来。你也受了伤,就别再动手了,好好看着这孩子,莫让他乱跑!” 他将那火头轻轻放在阿果身旁,转身欲离去时,却听那火头说道:“道四爷爷,你回过头来,我有四情问你!” 他不知这孩子要问什么,便依言回过头来,蹲在他面前。 火头走到跟前笑嘻嘻的说:“你看我手中四习涅(是什么)?” 他低头要看,火头忽然抬起手朝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坏林,坏林,你们杀了我阿爹阿妈,杀了婆婆姐姐,都是大坏林。我早晚把你们一个个都扔到炉子里烧成飞、和成泥、做成尿盆!呜呜呜~”火头说完便大哭起来。 孤鹜子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默默走到隐龙和流云处。 “两位师弟,没事吧?” “没事。那怪人凶猛,阵中无人能应对,我们需先去解决了他!” 三人刚要迈出步子,慕容海又横杖拦在前头。 他看着孤鹜子道:“虽然是假仁假义!不过看在你刚才没伤火儿的份上,今日便留你一命。这两个畜生却要把命给我留下!” 便在此时,一个人影拖着一道剑芒从上而下极速弛到。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眉间尺重重的身躯已经飞了出去,狠狠撞到复真观大门山墙之上。 那山墙应声而倒,整个门厅便稀里哗啦垮了下来砸在了眉间尺身上。 曹目星背剑而立,俯瞰着群雄。只一掌便将眉间尺击飞出去,一下便镇住了众人。 “你们这群江湖散客,别人说什么你们便信什么,今日竟然欺道我武当来了。你们若是再不退,休怪我曹某人要开杀戒了!” 慕容海冷哼一声,道:“千眼屠夫曹目星,你杀的人还少了吗?今日我偏来瞧瞧你是如何开杀戒的。” 说罢一扬手,龙头杖直直砸向曹目星。 曹目星眼看一杖极具威力,急忙闪在一旁。 慕容海一击不中,反手又是一击,曹目星却不再等他把招式使牢,刷刷刷三剑直奔慕容海前胸而去。 他本意是想劝阻这些攻山的人,并不愿意多生枝节与江湖众人结下仇怨。 况且武当派虽然弟子众多,可是一大半都被派往各处,或照看产业,或替朝廷行事。 留在山上的弟子多为年轻一辈,武功、经验均是不足。 但他虽是武当长老,但也是朝廷武官,脾气自来暴躁。一看到众人如此轻视武当,竟然打伤打死这么多弟子,便再也忍耐不了了。 与这使杖老人斗了几个回合之后,他心中不祥之感越来越烈。 这老人年纪甚大,体力却是异常的好。 几次兵刃相交,手中长剑嗡嗡震动,虎口生疼,竟然占不到丝毫便宜。 要知道武当七宿中,论功力他排第三。但是论实战,他却是稳坐第一。 这么多年来一直受命于朝廷,奉旨追杀各类犯人,折在他手上的高手不计其数。 他边打斗边观瞧,忽然觉得这老者有些面熟。 分神之时,那老者钢杖忽然一转,荡开了他手中长剑,直直点向他眉心。 速度之快,让他猝不及防。 他极速后退,却仍未能摆脱那根钢杖。 倒退之时背后一震,却是靠上了院门的石狮子。 危机之中一侧头,那钢杖直直插入狮头中去,碎裂石块纷纷坠落。 慕容海双手一搅一拉,钢杖与杖柄分离开来,从杖柄中抽出一把宝剑。 慕容海空中挥舞两下,那剑便发出凤鸣般的声音。老人眼中泪光闪动,用手轻轻浮动剑面,缓缓说道:“老伙计,终于还是再见了!” 曹目星心中一紧,正在想这老者到底是谁。孤鹜子已高声喊道:“师弟小心,他是慕容世家老家主,凤剑客慕容海!” 群雄一阵哗然,曹目星更是心中一凛。 慕容海垂泪说道:“不错,我就是慕容海。我慕容世家上下百余口人,都被你们九大门派屠戮干净。 可惜我当时已经退隐江湖,在外游历,才让你们得逞。这仇,便从你们武当派先开始算吧。” 景阳子此时也已赶到,他知道慕容海的厉害,暗暗号令武当众人准备迎战。 “慕容老前辈,慕容世家意图谋反,九大门派也是奉了朝廷的指令围剿。大义面前,我武当自然不会退缩。 慕容前辈仁义侠名远播,这谋反的事情自然与您无关。还望前辈珍惜侠名,深明大义,不再提往前之事。” 慕容海哭中带笑,凄惨说道:“说我慕容世家造反吗?我慕容家原本便是皇族之后,我大燕也曾一统河山百年,虽已没落至江湖,但也从未放弃大志向。 我儿不管做了什么,都是我慕容氏的骄傲。你若要跟我论道义,那刚出生的孩子有何过错,你武当派不是一样杀了取心来炼制丹药吗?” 曹目星道:“老贼,你休要血口喷人。” 景阳子也道:“前辈,话不可乱说。” 慕容海道:“我早知你们不会承认。不过也无妨。我已经到武当山潜伏半年有余。你们看下这可是武当弟子之物?” 说罢朝火头说道:“火头,你把包袱拿来。” 火头早就按耐不住,听到爷爷召唤自己,兴奋地冲到前面,从背后解下一个包袱,打开来扔向场中。 众人看是却是一些长方形的材质各异的牌子,有木头也有铜,还有几个金色闪闪的。 这些各色牌子,正是武当弟子的随身名牌。 木质的自然是刚入门不足三年的弟子。三年之后换做铁制,十年之后换做铜质或是银质。 而金色牌子,只有武当七宿入门弟子才可佩戴。 景阳子看着牌子,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第79章 真假册中人 曹目星道:“这些人,都去哪里了?” 火头学着慕容海哈哈一笑,憋足力气说道:“都使累!(死了!)” “什么,都死了?你说他们都死了吗?” 慕容海冷笑一声,向身后众人道:“这些都是他们武当弟子,在作恶之时被我发现。全部杀死一个不留。只取了腰牌作为证物。” 曹目星怒道:“无凭无据,不问青红皂白,就杀我武当这么多弟子? 我本以为只是酆都城妖人出来作祟,却想不到还有你这老贼在暗处偷袭。 我看你就是那妖人!今日留不得你了。” 就要冲上去时,却被景阳子横剑阻住。 景阳子强压着体内寒气,颤声道:“慕容海,你口口声声替天行道,屠戮我门下弟子确如同割草。 你若是要复仇,光明正大来便是,无武当山不欺你人少,一对一与你较量,又何必用这等下三滥手段来诬陷我们。” 慕容海道:“铁证如山还要嘴硬。你门下道人有刀有剑,可他们屠戮的妇婴却是手无寸铁。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便拿出个活人来给你对峙!” 李快风与江硕沿二人似是得了信号,从后面抬出一个布袋扔到场中。 二人大手插在腰上,趾高气昂喊道:“你们不是要证据吗?这袋子中就是证据,还是会说话的证据!” 七手八脚的将布袋解开,果不出大家所料,布袋里面塞了个人。 李快风一把拔下塞在那人嘴中的布团,见那人迷迷瞪瞪,一个耳光便扇了下去。 那人登时清醒过来,四处张望,神情紧张至极。 江硕沿拔出剑来架在那人脖子上,对慕容海问道:“老爷子,下面干什么?” “让他把那日给我说的话,重说一遍!” “把那日对我说的话,不对不对,你把那日对老爷子说的话重说一遍!” 那人吓得一哆嗦,刚要开口,但看到武当派众人时,却不敢说话了。 江硕沿问了半天不见回答,心中恼怒至极,将宝剑在鞋底蹭了一蹭,朝那人喊道:“你若再不说话,我这把八极游龙剑就要饮血了!” 说罢高举起宝剑想要吓唬一下他。 却不想那剑刚升到半空,剑柄突然一震,竟然从中间断做两截,他吓了一跳赶忙跳了回去。 景阳子走上前,朝群雄抱拳说道:“众位英雄到访武当,为的就是解开掳婴妖人的谜团。 可如今先有慕容海借机寻仇,又有这不知何处来的小辈要滥杀无辜,这实在不是侠义之人所为。 武当派立派三百年来,门下弟子众多,也并非个个都是善人。但若真的发现有弟子作恶,武当从来不曾包庇过。 今日你们上山之前,已经推选闵生主老先生带人上山追查。但事情还未清楚,就对我派群起而攻之。这是欺我武当不敢还手吗? 你们若是真心追查,我武当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要想趁机惹事,还请各位掂量一下。” 李快风狠狠摇了摇头道:“如不是我刚才亲自查验,恐怕还真被你唬住了。我就让你看个明白!” 说罢,从那人脖子上扯下一块木牌。那正面上是一个红色“丹”字印章,反面却是一个人的名字。 “你可别说这牌子不是你的,或者说是我们给挂上的。你武当派行侠仗义,我桃花坞难道就是邪魔外道吗?” 景阳子听到江硕沿自爆家门,再细细看了一眼,默默摇了摇头。 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滥杀无辜而已。你且把牌子上的人名念出来。我便知道是不是我武当山的人。” 李快风道:“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闵生主心道这后生真的不知事理,江湖上凡是成名的侠客,都把名声看的比命都重要,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假。 于是打圆场道:“景阳子道长侠名远播,誉满天下。他既然说了这话,自然是算的数的。” 曹目星刚要说话,景阳子却先道:“你不要急着念。我武当派每位弟子都是在册的,这本花名册恰好就在复真观中。 我们先把名册取来,你再说出名字。如果对上了,确实是武当弟子做恶,我立刻自刎谢罪。武当上下人等,任凭你们处置!” 曹目星听到师兄这么说,心中一怵,补道:“即便是对上名字,也可能是冒充的。还是需要深查的。” 景阳子道:“这没关系,自管按我说的做,我定会叫大家心服口服。” 道士花名册不久便取到手,一名道童当着众人直接递到李快风手中。 江硕沿方才把那污秽的木牌擦了干净,高声念道:“张添五。” 念完名字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李快风也跟着哈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道:“添五、添五,二一添作五!” 笑了半才反应过来,众人正直直看着他俩,便似是看两个傻子一般。 于是止住笑声,尴尬的翻看那本名册。 李快风一张一张翻过,最后定在一处,用手指着大笑道:“哈哈哈,找到了,找到了,张添五。我看你们武当派还如何赖得。” 景阳子不慌不忙的说道:“我武当派丹鼎宗的确是有一人叫做张添五。不过你仔细看,下面的记录可对的上吗?” 闵生主将那名册拿过来,认真观瞧。那名册上清楚写着张添五的名字,但生辰却是丙戌年,籍贯是四川。仔细推算一下,却是一个不足十八岁的孩子。 而袋中这个大汉,怎么看都是三十开外了。 于是朝众人说道:“不错,这武当山的名册中,却是有张添五这个人,只不过年纪对不上。” 他看了看那个大汉,问道:“你是哪里人?” 那大汉还不想说,江硕沿一巴掌糊了上去:“不说,打折你的腿!” “我说,我说。我是豫州濮阳的。” 一听便是标标准准的豫州话。 闵生主一块石头落地,大声说道:“年龄,籍贯,都没对上。这人是冒充的!” 众人心下愕然,阿果越众而出,道:“不可能,我们蛰伏武当山下,亲眼看着此人从山门走出,又跟了一路,要行凶之时才将他擒获。却怎么不是你武当的人?” 曹目星道:“我看今日这事,分明就是你青楼组织搞得鬼!你们便是要栽赃,可也要栽赃的像一些。 随便找个人安上个武当弟子的名字,就要把屎盆子往武当那个头上扣吗?” 曹目星这话刚说完,忽然眼前一晃,一团物事迎面打来。却不知是什么人用暗器偷袭。 他冷笑一声,拔剑朝那团物事斩去,可那东西虽然化做两节,来势却依旧不减。 他心道不好,要闪躲时已经来不及,两团粘稠的东西扎扎实实的糊在了脸上,腥臭难闻。 他用手一擦顿时暴跳如雷,那东西竟然是一团新鲜的大便。 第80章 世间存无常 一个孩童哈哈大笑起来,喊到:“中了,中了!”众人才反应过来,却是火头趁曹目星说话时候朝他扔了一坨刚做出来的暗器。 曹目星暴怒,但他总不能对一个孩子下手,只好撕下衣摆将脸胡乱一擦。 王大猷道:“青楼组织也有被害人,她指名道姓是武当派所为,而且还被囚禁在武当后山的秉烛洞中。这又怎么说?” “哼,既然能找人假冒我武当弟子,难道不能找人假冒受害者吗?” 王大猷一时语塞。阿果却道:“我这里还有一个受害人平民,专门指认你武当派的!张掌柜,你出来把事情说清楚吧!” 那窝在队伍后头的张掌柜,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武当派中不少人“咦”了一声。 原来这李掌柜的在山下太子坡开酒店,有时也往山上运送些柴米油盐,是以不少武当弟子对他眼熟。 李掌柜一咬牙,就把武当派的长空真人如何行凶,杨破云、陈曦薇如何救人真相等事情一一讲的明白,只特意隐去了杨破云断了长空右臂一事未讲。 最后说道:“我今日说的话,要是有半句假的,定叫我全家死无葬身之地。我已经过了六十,也不怕你武当妖道算计,有本事你们现在就把我杀了。” 众人听完后,心中怒气更盛,朝景阳子和曹目星喊道:“这还不分明吗?说什么武当长空真人是被酆都城的人打伤,分明是做了恶不敢出来见人。你们若是不怕,就请长空出来对峙。” 景阳子倒搭浮尘,沉吟良久方才说道:“长空师弟为人素来和善,一生专注炼制丹药,极少下山。前几天他与曹师弟下山捉拿酆都城妖人时,就碰上有妖人假扮他。与妖人相斗时他中了化骨钉,一支胳膊没了!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我猜想,你说的杨破云所遇到的那人,会不会也是妖人假扮的呢?” 阿果冷笑一声,道:“你说长空中了化骨针没了胳膊。可是这只胳膊怎么会在我这里呢?” 一个青楼的小厮立即送上去一个盒子,阿果将它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支断臂。 “武当派长空,江湖人称‘六爻丹士’,是因为他右手有六个指头,辨识度极高。而且,他常年服用丹药,体内存着大量的丹毒,肉体不会腐化。你们看这只手,是不是有六个指头?”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身旁保镖提的布袋里抓出一条毒蛇,放到那断臂之处。 毒蛇闻到腥味,一口便咬了上去。阿果立即将那毒蛇扔到前面,却见那毒蛇扭了几扭便不再动弹。 “这断臂上的丹毒如此厉害,不是长空的又是谁的!” 曹木星一脚踏烂那毒蛇的头,怒道:“原来不是酆都城,是你们青楼组织的人。砍了我师弟的胳膊,还要来栽赃!我武当派与你们青楼势不两立!” 阿果急忙后退,道:“你前面可说中的是化骨钉!是谁说谎大家可清楚明白。” 景阳子道:“化骨钉对付常人会化掉骨头,可是我师弟久服丹药,身体能抵抗毒性,是不惧那化骨钉的。 你青楼组织如此处心积虑的要置我武当派于死地,不惜作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居心。你说是那杨破云伤了长空师弟,不知那杨破云在何处,为何不出来对峙?” 却听见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道:“好一个守端持正的武当派,先把黑锅甩给咱们,这会又推给青楼。你摸着良心说,你这话你自己信吗?” 又有一人沙哑说道:“你要他摸着自己良心,他怎么会有良心!” 先前一人道:“对对对,你说的对。我倒是把这事忘掉了。武当派都是些没心没肺的恶人。我这做鬼的,都害怕的紧啊。” 曹目星横剑怒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有本事出来一会!” 那沙哑之声应道:“你问什么人,又说是鬼鬼祟祟。到底是叫人,还是叫鬼呢?” 清脆声音道:“你若是叫人,我们便不出来。若是喊鬼的话,这四周倒是有我两个!” 曹目星听声观色,认准方位,手中掷出两枚钢钉。 便听得噗噗两声,两个物事从旁边一棵树上坠落下来。一个年轻道士急忙奔过去查看,却听见“啊”的一声从那处传了过来。 曹目星吼道:“叫唤什么!” 那道士快步从树后绕了出来,手中提着一黑一白两个纸人。 曹目星怒道:“你那这两个纸人过来作甚?打中的人呢?” 那小道士道:“没有人,只有这两个纸人。” 先前那阴测测声音忽然又传来:“好狠的手段,若不是我俩早就死过,今天可就送了命了!” 曹目星肺都气炸了,飞奔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众人只觉的一闪而过,曹目星已经出现在远处,心中暗道“好快的身法!” 回转头时,都不由得吓了一跳,原来就在曹目星刚才站的地方,那两个被扔在地上的黑白纸人,竟然站了起来。 一黑一白两个人缓缓走到场地中央,一个头戴黑色尖顶高帽,上写着“天下太平”。另一个却戴着白色尖顶高帽,上面写的却是“一见发财”。 看这两人打扮,却不是黑白无常又是谁? 火头看那二人样子可怕,一下便保住了阿果大腿死死不放,阿果使劲拍拍他的脑袋,喊道:“臭小子,你爷爷在那边啊!” 火头却不搭理,抱的更紧了。她无计可施只好叹了一口气。 陈曦薇也吓得不轻,一只手抱着小兽,另一只手紧紧挽住杨破云胳膊。杨破云低头笑了一下,轻声道:“没事没事,那都是人假扮的,不要害怕!” 黑无常声音嘶哑,说道:“前些日子酆都城中去了不少新死小儿,有地方城隍报说那些小儿皆是在此处丧生。阎罗特地差我兄弟二人来查看。 却不想这行凶之人反而将这事推在我酆都城的头上。本来酆都城与这阳间平安相处,互不侵犯。但既然武当派主动找上酆都城,说不得,我们也只好在真武大帝前面行不恭之事,好好教训下你们了!” 众人当然知道这黑白无常是人假扮,多少也都听过一些酆都城的传说。 据说,酆都城在一个极其诡谲的地方,城中高手云集,在江湖上走投无路的人,都会在此处被接纳,更有传说许多死掉很久的人,都在城中出现。只不过这都是传说,谁都不知道那地方在何处。 可如今亲眼看到,都捏了一把汗:“这下事情可有看头了!” 第81章 现身道实情 那白无常虽然口中叼着根舌头,但说话声音确是异常清脆。他缓缓拿出一个册子,慢慢念道:“去年,二月十八,太子坡张宝丰家,死一男婴。三月三日,长庚县罗家湾罗二狗家,死一男婴……” 如此念完长长的一串,随后说道:“以上是七百四十五家中的一部分,人数太多不一一念了。 还有两百六十余家的孕妇,全是死在武当山后秉烛洞中。婴孩全部死于挖心,妇人全部死于剖腹。” 众人闻听此言,不由的牙关咬紧,就连武当派众道士,也都禁不住心虚起来。 此时,曹目星已经回来,看到中间站立的黑白无常,怪叫一声冲上前去。 黑无常说道:“这一个行凶的已经来了。”从腰间解下一条锁链迎上曹目星。 “真武座下也敢装神弄鬼!”曹目星一剑挑开锁链反刺过去。 黑无常嘿嘿一笑,长链忽然化作漫天虚影扣了下来,将那曹目星笼罩住。 曹目星也不示弱,极速抖动长剑。剑锁相击,火花在“铛铛”急响声中不断迸发。 “就这点本事,也敢来武当山撒野?看我扒了你的鬼皮,让大家看个清楚!” 他外号唤作“千眼人屠”,目力极好,能在瞬间之中发觉对方空档。 这漫天的链影虽然密集,但却难不倒他。身形一动,便突破了那锁链形成的圈子,到了黑无常跟前。 黑无常的长链本是远攻武器,一旦近身便没了威力。曹目星一剑深深刺进了黑无常的胸口。 众人惊呼声中,那黑无常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身体却顺着曹目星长剑滑到他身前,撑开双手紧紧保住了他,燃烧了起来。 曹目星瞬间全身着火,又惊又疼,不住的喊叫。 景阳子最先应变,急运内力一掌推出。一阵急风吹的火苗乱窜,但却没能把火灭掉。 “是磷火!”话音方落,他已到了曹目星跟前,双掌抵向曹目星后背。 众人只见一道白色寒气从他掌中释放而出,瞬间便扑灭了曹目星身上的火焰。 此时曹目星已经被烧的焦黑,虽没受伤但也狼狈不堪。一个纸糊的假人还飘飘荡荡的挂在他身上。 他生气的摘下了那烧剩下的几根高粱秆子和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丝线。重重的朝白无常抛了过去。 那一堆黑色架子在空中忽然抖动了几下,落地时又便成了黑无常模样。 景阳子见状,一跃而起对着黑无常便是掌。 武当七朽各有各的绝艺,其中曹目星、隐龙、流云习剑,而景阳子、孤鹜子却以内家掌法见长。 这一掌,景阳子是用足了十成十的功力。 黑无常叫了声来的好,挺起双掌迎向景阳子。 不过电光火石只间,罡风从二人掌心迸发,如锋刃四射。阿果急忙护住火头以免伤到。 景阳子借着力道翻身回了原处,而黑无常则是晃了一晃,倒退了一步。 白无常笑道:“范无救,你可是遇到硬手了!” 黑无常道:“这老道人的真气好冷啊,倒和我的玄冥功有几分相似。比这个曹目星要强了许多了!” 景阳子运气按下翻涌的气血,道:“好厉害的阴邪招数、鬼蜮伎俩。酆都城作恶多端,迟早会受天谴之罚!” 白无常道:“酆都城是什么样子,用不着你来评价。景阳子,我看你似乎还不知晓,这取婴心炼丹的恶事,却是武当派做的。 罪魁祸首就是这曹目星和长空恶道。你若不信,我找个人来给你说。杨破云,你还不出来吗?” “什么?杨破云也在吗?” 众人目光注视中,杨破云将手中的婴儿交给陈曦薇,大踏步走了出来。 “哈哈哈。两位前辈果然厉害。我杨破云就在这里!两位前辈说的不错,长空也是被我所伤,武当派作恶的证据也都收集全了。” 武当山众道人和群雄一阵错愕。阿果急急上前抱住杨破云的胳膊,抽泣道:“杨大哥,杨大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杨破云拍拍阿果的头,笑道:“莫哭莫哭,你杨大哥生来命硬,哪能这么容易死掉!” 陈曦薇却不识得阿果,见那姑娘抱住杨破云,心中又急又气。一下子迈了出去,将杨破云重重的拉到自己身边,对着阿果说道:“不错。长空正是伤在我二人手下。” 阿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遮着面退回人群,刚刚站定却又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一幅梨花带雨的样子,把傍边的江硕沿、李快风看的回不过神来。 众人一见杨破云、陈曦薇现身,都心中捏了一把汗,这场悬案终于能有个结果了。 景阳子细细看了下二人,道:“你说你便是杨破云,却在刚才为何躲躲闪闪不肯出来?” 杨破云道:“我一直在站在声讨武当的人群之中,怎么能算躲躲闪闪。我方才不站出来,是想验证我的一个猜想。” 景阳子道:“什么猜想?”杨破云刚要开口,陈曦薇抢道:“当然是验证下武当派的脸皮究竟有多厚了!” 众人闻听此言,哄堂大笑起来。 杨破云笑着瞧了陈曦薇一眼,道:“不错,武当派的脸皮到底有多厚,今日总算有了分教。” 曹目星又要站起,却被孤鹜子死死摁在座位上。 众人早就听说杨破云大名,见他一人上山夜探武当,自然无比的敬佩,不知谁带的头,都纷纷鼓起掌来。 杨破云向众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和陈曦薇上山的事情,阿果已然跟大家说过,我不再赘述。我上山后,却是查明了真相。那掳婴取心之事,就是武当派所为。 我二人查到山后秉烛峰一座山洞中,发现了无数已经被残害的妇人,可惜我晚到一步,没能救活一人。” 杨破云说道此处,卢夕月当时惨状又浮现在眼前,恨恨说道:“行凶之人头一个便是武当的长空道人。可惜我当时只顾着救人,没有防备,被他关在山洞之中一日一夜,方才寻着出来的路径。” 群雄从杨破云口中得知如此惨烈的真相,纷纷亮出兵刃,就待一人开头,便要将这武当山头也给掀翻。 第82章 天地一玄枝 景阳子看渐渐压不住势头,早已暗暗吩咐众人戒备。 一边问向曹目星道:“这到底是真是假,你可知晓?” 曹目星呸了一声道:“如今大敌当前,你不想怎么御敌,还问我是真是假? 幸好掌门安排周详,若是由你来做,我武当早就颜面扫地了?” 景阳子心中又羞又愤怒,退后一旁不在说话。 曹目星站起来道:“你说你是杨破云你便是杨破云吗?你们这场戏演得好足。 演鬼演人的都有了,不如索性在找个跳大神的!” 杨破云道:“铁证如山,不怕你不认!”。 他从陈曦薇手里接过那婴孩,举起来向众人道:“这个婴孩,便是我从洞里救出来的唯一一个生还者,也是我至交好友的骨血。” 说罢又从身后解下那个丝带包裹的骨灰,黯然说道:“我千里迢迢从宁夏卫赶到这里,就是为了拯救故人。 却不想来晚一步,被这恶道以无比残忍的方法害死。我只得将她火化。这里面便是她的骨灰。 就在那后山秉烛峰山洞之中,还有无数的焦尸躺在哪里。任你武当派如何抵赖,总也掩盖不了真相。 你说我不是杨破云,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持正守义的九段刀。” 说罢,从背后拔出九段刀,缓缓走向曹目星。 众人也纷纷掣出刀剑。 闵生主高声呼道:“众位莫要急躁!” 却哪里有人听他的话。杨破云却向后挥了挥手道:“待我擒住那曹目星,让他亲口出真相!” 那曹目星早已拔剑在手,心道:“杨破云既能伤了长空,武功自然不可小觑,如今他定然不会饶过自己,莫如先下手为强。”便要抢上动手。 就在这时,老掌柜张二九突然喊起来:“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阿果问道:“你想起什么了?” 张二九答道:“那个叫做张添五的,其实不是张添五。那是巨鹿帮的打手。 以前曾到过我店里索要过例银。我不愿给,他还打过我一巴掌。那时候是夏天,我清楚记得他右肩膀上纹了一只鹿头。” 江、李二人闻听此言一把便将张添五从后面揪出来,扯掉上衣后,果然纹有鹿头。 武当山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景阳子道:“我便说此人不是我武当山的人!” 他只道是嫌疑已经洗脱,却没想到阿果早早就对大家说过,武当山就是巨鹿帮,巨鹿帮就是武当山。如此一来,真相欲加分明。 白无常嘿嘿一笑道:“怎么就不是武当派的人了,难道他穿的不是武当派的衣服吗?” 景阳子道:“这分明是巨鹿帮帮众假扮的。我们武当派不查之责是定然的,但这掳婴取心之事,当是巨鹿帮所为了。” 白无常道:“好好好。但不知你门下众弟子敢不敢一一解开衣衫,让我们看看呢?” 这话一说完,武当派中不少道士悄然往后退了一步,把头深深的埋了下来。 景阳子又惊又怒,将那些个往后缩之人一一抓出,撤下衣袖,都纹了一模一样的凶恶鹿头。 一名年长道士身上竟然也有,不由得恨恨说道:“虚庚,怎么连你也都是巨鹿帮的人吗?” “不只是他。还有这个。”先前那蒙面剑客突然出来,到了一个看上去大义凛然的道士身旁。 那道士慌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蒙面剑客突然出手,将那人点倒。一把拉着扔了出去。 隐龙流云要起身拦阻,景阳子伸手将二人拦了下来。 蒙面剑客道:“你们有人认识他吗?这可是个名人。” 人群中果然有人喊道:“是蔡士恭,华山弃徒小淫龙蔡士恭。销声匿迹这么多年,想不到躲到武当来了。” 蒙面剑客又走到一道人跟前,还未开口,那道人提剑便砍了过去。 蒙面剑客长剑出鞘,只用了一剑,便卸下了那人手中的剑。再出一剑,就指住了他的胸膛。 “这个人,海盐帮的人应该熟悉。” 安海生上前一看,勃然大怒:“孟大勇!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了。原来到这里做了道士。 众位英雄,这人原是我海盐帮的副帮主。他勾结锦衣卫,偷袭我总堂,害死不少兄弟。今日我便要替他们报仇……” 不待安海生说完,蒙面剑客早已挺剑刺入,孟大勇登时一命呜呼。 景阳子向那蒙面剑客道:“武当剑法。你是谁?” 蒙面剑客一下子撕掉脸上蒙面,跪地泣道:“师伯,我是风如晦啊!” 景阳子大吃一惊,宝剑、拂尘差点双双落地。 武当派掌门之徒,武当七秀之首,下一任掌门人风如晦,竟然带头反击武当。 这异变来的突然,群雄有些不知所措,武当众人都已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安。 景阳子急忙上前扶起风如晦:“秽儿,这,这,是怎么回事?” 风如晦道:“师伯,他们没害死你,当真太好了。你且稍安勿躁,弟子这就揭穿真相。” 他转头对群雄道:“这些武当弟子里面,没几个是真的。你们可认得他们吗?” “他是峨嵋派的张增寿。” “他是衡阳派的马鸣之。” “少林派的惠聪,点帮派的安和廷,还有这个是太白派的人。” …… 众人七嘴八舌指认,这才发现,武当弟子中,竟然混了这么多其他门派的弟子。 景阳子怒向曹目星问道:“你可知道这事情?” 曹目星道:“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师兄,都这么久了你才想起来问这种事情,是不是太迟了!” 景阳子怒道:“果然是你!” 又纷纷看向孤鹜子、隐龙、流云等人,师兄目光扫过,他们全低下了头。 “你们,你们怎么敢......”景阳子一口鲜血喷出。 他提起拂尘朝曹目星打去,却不想曹目星早有准备先他出手,一剑斩落他的浮尘,又将景阳子点倒在地。 “食古不化!幸好武当派没有让你来做主。” 景阳子倒在地上,双眼血红瞪着曹目星,孤鹜子过来将他扶到后面。 杨破云早已掣刀在手,怒道:“曹目星,把公道还来!” “公道,哈哈哈,这儿有个人想要个公道!你来,杀了我,公道就是你的!” “曹目星,清理门户的事情,还轮不到别人。”风如秽仗剑寻来,后面群雄也都抽出兵刃,准备最后一搏。 便在这时,数里外有个低沉声音吼道:“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在我武当山撒野!” 话音未落,山风呼啸,草木摧折。一股强劲内力如海啸般扑来,席卷了整个复真观。 江硕沿、李快风等修行相对较弱的人,紧紧攀住身边石栏杆方才稳住。但那张二九是一介平民,虽然有黄龙帮的高胜岳挡在前头,但仍是一口鲜血冲喉而出,倒在地上。 好在罡风瞬间过去,众人心中惊叹:“好厉害的内力。范围之广、威力之大平生罕见!” 抬头看时,武当众人前面傲然挺立着一位道人,身着杏黄色无极经纬袍,头顶束了白玉浩然冠,素面上生着五缕长髯,抬眼既是睥睨众生、束手便为挥斥天下,让人一望便心生畏惧,不敢直视。 武当众人纷纷跪下喊道:“掌教天尊无量!” 群雄方知这戴面具的道人,竟然是武当掌教柳玄枝。 第83章 决战武当山 陈曦薇一见柳玄枝现身,忽然激动起来,两只手不住的颤动,就想要迈步走过去。李成植拦在她跟前摇了摇头,她方才醒悟过来。 闵生主拱手道:“柳掌门别来无恙啊?” 柳玄枝看了看他道:“你是什么东西?” 闵生主脸上一热,自己好歹也是一党领袖、朝中大员,二人也曾见过几面,却没想到竟然会这般轻视自己。难道,他怕连累自己故意装作不识得吗?想到此处,豁然开朗,赶忙退到一旁静观事态变化。 曹目星上前道:“掌教真人,这些人辱我山门、杀我弟子,还要给我们安一个罪名妄图将我们从江湖上抹去。是可忍孰不可忍,请掌教真人下令!” 柳玄枝望了一眼众人,目光中射出寒气,最后定在杨破云身上。 “你便是贺云暖的徒弟吗?可惜、可惜!” “柳玄枝,武当派作下这等恶事,定与你脱不了干系!你是不是就是幕后主使?” 柳玄枝面无表情,淡然说道:“贺云暖也算是个英雄,教出来的徒弟也很不错。这事情本来可以悄悄过去,天下依旧生平,你何必一定要揭开这层苫布?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了,怎么善了? 我看除了杀光你们,再没有其他法子了!” 众人均是热血之人,话到此处,还有什么可说?各自拿出兵器戒备,而杨破云已经抢上,朝柳玄枝劈砍下去。 他知道自己不是柳玄枝的对手,但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自己现在是众人关注目标,必须要打出气势。 那柳玄枝看杨破云上到前来,身形微动,便让开了这一刀,右手直接捏住了刀背。杨破云左肩受伤,力道不如以前,双手夺了几次,竟然夺不回刀来。 柳玄枝一声冷笑,举掌便向杨破云当胸击来。 陈曦薇、阿果同时大喊:“杨大哥,放手啊!” 柳玄枝掌力如何,众人刚才都已见过,这一掌落下,便是钢筋铁骨也要灰飞烟灭。 杨破云却不放手,死死抓住九段刀不放手。 柳玄枝这一掌,结结实实的印在杨破云胸前。又是一股罡风,以杨破云和柳玄枝为中心向外横推出去。 无论是武当弟子还是群雄,内力稍低之人皆被震的晕厥过去,便是阿果、高胜岳等高手也是真气乱涌。 李成植急忙握住陈曦薇的手臂,陈曦薇则紧紧盯住杨破云,若不是被李成植拽着,恐怕就冲进去了! 罡风散尽,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杨破云竟然稳稳的站在那里,横刀怒目,如同九天战神一般。 “好!好样的!” 杨破云血液都似凝结一般,目已失明、耳已失聪,只有灵台还有一丝清明,使劲咬牙硬硬顶住。 他赌了一把,因为李成植说过,吸收了《黄庭经》地字决真气后,天下能以内力伤他的人不超过三人。 武当派的柳玄枝自然也在这三人之中。但只要他能站住,这一局便是胜了。 果然,群雄一阵赞叹与欢呼,先前的沉郁与惧怕一扫而空。 柳玄枝咦了一声,道:“果然有几分本事!恐怕你师贺云暖,也不敢凭肉身硬接我这一掌。再接我一掌试试!” “柳玄枝,可认得老夫手中这柄剑否?”一柄长剑破空而至,却是那慕容海见仇人现身,赶了上来。 刚一照面,便是杀招。 凤剑客慕容海祭出长剑升到半空,阳光照耀下泛出五色剑气,便如同一只振翅凤凰一般,直冲而下。 “以气御剑!”有人喊道。 剑芒如同暴雨一般,直冲向柳玄枝。 柳玄枝脸色微变,双手抱元,一个紫色气团在双掌中间成型,并迅速扩大,将自己笼罩起来。 道道剑芒击在气盾之上,变成蓝色闪电一闪而灭。 慕容海全力催动宝剑,又生成无数剑芒继续刺了下来。那气盾瞬间便被闪电笼罩,也摇晃了起来。气盾之外,石屑纷飞,僵硬的石地已被剑芒削出了一个深坑。 慕容海大喝一声,空中剑芒瞬间合成一体,宝剑本体闪着刺眼白光,如同白龙直冲而下。 “喀拉”一声响过,气盾抵挡不住一下便碎了。宝剑直向柳玄枝头顶斩去。 柳玄枝双掌裹着紫气,合掌夹住了斩下来的宝剑。 一柄黑黝黝的刀确横砍过来。 他急忙向后一躲,长剑直冲而下刺入他身前石地。数十道剑芒立即激射而出穿体而过。 柳玄枝、慕容海二人各自吐出一口鲜血。杨破云一刀砍空,强忍剑芒穿体,又欺身上去怒砍一刀。 柳玄枝真气不继,眼见杨破云一刀砍来不敢再用手接。手腕一抖,现出一柄宝剑。 杨破云眼前一花,只看到那柳玄枝瞬间变成了两人,两柄长剑一同刺了过来。 他急忙使出九段刀封杀式,刀剑相撞震的他胳膊一动,宝刀险些脱手而出。 “好刀!”柳玄枝喊道,两个身影各踏步伐,又围了过来。 杨破云分不出真假,只能在用九段刀封杀式护住要害,但腿上、背上、臂上已中了数剑。 “这小子好像还不错,我们去祝他一臂之力。”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极速扑了上去。两只锁链蜿蜒抖动,直取向两个柳玄枝的前心。 那两个柳玄枝各出一剑,便将黑白锁链削断。转身一分,又化作三人。 黑白无常各自抽出哭丧棒接上一个人影。 未过几合,黑白无常也是各中一剑,虽不是要害但深可见骨,情形急转而下。 慕容海真气稍平,伸手一招,地上宝剑便飞了回来。他立即弹身而上,替杨破云挡下致命一剑。 “他不是柳玄枝。”风如秽一边向众人喊道,一边仗剑加了进去。 “哈哈哈,来的好!还有没有?”场中柳玄枝身形又变,也成了五个人。 “有!”景阳子、孤鹜子、闵生主、徐虹如相继跃出冲了进去。 “好,叫你们见识下我的九重幻灭神功!” 剑光闪动中,柳玄枝左右回旋,竟然变成了九个。每一个都不是虚影,而是实打实的真身。十八件兵刃乒乒乓乓响在一处,各人鲜血也混在一起四处飞溅。 全场人都呆立在远处,怔怔的看着不可思议的画面。 九人中慕容海、景阳子、闵生主武功最高,勉强能和身前三个柳玄枝打成平手。黑白无常、徐虹如次之全力应对险象环生。杨破云、风如秽、孤鹜子就差的多,三人虽然勉励抵挡,但仍身中数剑,再过一刻便要支撑不住了。 “萤火也敢与日月争辉,蚍蜉安能较山海比大。看我悟道之剑。”九个柳玄枝忽然定住身形,全力催动真气,手中宝剑光芒大作,便似活物一般嘶鸣着分别刺向九人。 慕容海、闵生主全力运功,全力抵挡。孤鹜子、黑无常、风如秽、杨破云四人全身真气涣散,已经无力再挡,眼巴巴看这长剑当胸穿来。 便在此时,景阳子大喝一声,飞身扑在杨破云与孤鹜子身前,三柄长剑同时穿胸而过。白无常也是一声厉啸,挡在黑无常跟前。风如秽自知必死,举剑一搏,忽然体内真气汹涌,一下子便破掉了袭来一剑,手臂也似是被人支撑一般,深深刺进了眼前那一个柳玄枝的胸膛。 那柳玄枝中剑,登时消失。他转头再看时,闵生主、黑无常、杨破云、孤鹜子、拄着各自兵刃单膝跪在地上,景阳子、白无常、徐虹如前胸被刺穿,汩汩流着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支持他的内力瞬间消失,他也倒了下去。 场中,只剩下慕容海兀自与归为一个的柳玄枝相对站立。 慕容海望了望远处的火头,对孤鹜子说道:“你们武当派欠我们的,希望你把火头抚养长大,就算还债了。” 他伸出食指猛戳向自己心脉,杨破云大惊失色,他深知心脉乃是人的命脉,一旦阻绝,必死无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慕容海依然长啸着冲向柳玄枝。 以我之血,奉汝之身,以汝之力,助我成仁。 慕容海须发乱舞,衣衫破裂,双眼血红,便似是一条恶龙一般,手中的长剑也化作赤红,闪烁着灼热的光芒。 “是真龙元气!慕容世家的真龙元气!” 慕容世家的真龙元气,每代只有一人修炼,每人一生也只有一次使用的机会。 四掌相交,除了天崩地裂之外,再无词语可以形容,整个武当山自二人身前横裂出一道深沟。慕容海仰天长啸,鲜血夹杂着碎裂的内脏从口中喷出,重重跌在火头身边,再无气息。 柳玄枝也是吐出一口鲜血,身子重重靠在石崖之上,再不能动弹。 陈曦薇、阿果、眉间尺奔了上去。 眉间尺不知怎么弄到了那粒九转还魂丹,快速的喂到了徐虹如口中。 徐虹如瞬间醒了过了,急忙封住自己的穴道,软塌塌的躺在眉间尺手臂上。 陈曦薇保住杨破云放生大哭起来,哽咽到几乎发不出声响。 阿果看到了,就呆呆站在一旁,双目关切的望着杨破云。 杨破云强忍疼痛,笑着说道:“没事,没事!” 阿果听到他能开口说话,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群雄和武当弟子中,不少人被震死震伤,勉强站立的也不敢妄动。 曹目星哈哈笑,横剑道:“你们还有谁能出战?” 他话音刚落,一人从群雄中跃出,只一掌便将他击飞出去。然后挟带奔雷之势扑向柳玄枝,便要将他当场击杀。 第84章 无相既彼道 那假扮柳玄枝之人强运真气硬顶上去。 经过刚才一场大战,众人已经如惊弓之鸟。这突然冲出去的人一掌便废了曹目星,不知是什么来头,也不知和这假柳玄枝之间将会有怎样惊天动地的一番较量。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四掌相对反而寂静无声,一点也看不出凶险迹象。 陈曦薇将杨破云扶了回来,阿果则远远的退了开去,只是目不转睛的瞧着他们。 杨破云全身受了几十处剑创,都还在冒着鲜血。陈曦薇急忙拿出金疮药拼命的往伤口处洒,没几下就用完了。 旁边一个人立即递上一瓶,她也顾不上道谢,又往伤口上上洒去。 杨破云拍了拍她的头,笑到:“不妨事的,我体质特异,只要不当时死不了,后面就死不了。那孩子你放哪里了?” 陈曦薇道:“你放心吧。李前辈说了,孩子吃了蛟兽内丹,身上有了四五十年的内力,伤不了他的。我将他们交给了青楼组织的姐妹照看着呢!” “那便好了,李成植虽看上去和我们一路,但我总觉得他来历怪异,不可太过相信他。” 陈曦薇点了点头。李成植武功多强她不清楚,但是至少是和景阳子一个级别。 他一直隐忍,等到现在才出手,足见其心机之深。 场中,柳玄枝和李成植如同练习推手一般,看上去谁都没有用力。 有眼尖之人却突然指着假柳玄枝的身后惊叫起来。 众人寻着方向看去,假柳玄枝身后的石壁,竟然一点点的在消失,已经形成了一个内壁光滑的半球形凹陷。 石壁不是被击碎成粉末,而是真的在消失。 闵生主扶着胸口惊道:“大无相功!这是大无相功!” 众人都没听过这功法的名字,就只呆呆的看着那两个人。今天经历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已经足够吹一辈子牛。 然而,让他们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没有完。 所有人忽然感觉到体内鲜血忽然发热,就跟沸腾了一样,在血管中胡乱窜。 空中一个身着大红袍服,头戴白骨面具之人飞跃而至,一掌击向李成植后背。 “血菩提?” 李成植仿佛知道来人是谁,急撤双手,回身迎上。 二人手掌一粘,便极速分了开来,各自握紧。 “化血大法!” “大无相功!” 血菩提一声狂笑道:“你我谁都奈何不了谁,你损耗这许多内力,我不占你便宜,我们后会有期。” 忽地举起双掌,无数掌影飞驰而出,向所有人拍了过去,众人只感到心头血一热,一股邪气便冲向了头顶。 杨破云尤为难受,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当年君山五义与血菩提拼死一战,他正是倒在这化血大法之下。 “血菩提!你……”他大喊一声,登时便昏死过去。 血菩提向他望了望,便一手拉起假柳玄枝,纵身几个高跃,消失在重重山峦之中。 星月无光,风吹雪卷。元宵佳节,京城处处挂满红灯,便是那穷苦人家,也是将油灯燃了起来,共同祈求今年风调雨顺,恰逢天降瑞雪,雪打灯花分外好看。 一阵寒风吹过,正在马上疾驰的杨破云忽然醒来了,一阵迷茫过后,才想起来今日不正是元宵节吗?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外出这么久了,对了卢伯伯一定去拜访父亲了,夕月一定也跟着在家里等我吧。 他这样想着,捏了捏怀中的玉佩,不觉又催了催马儿。眼看着便到了家门,门口两个大灯笼正在迎风飘摇,他看了一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仔细一看,却发现那红灯笼瞬间变成白灯笼,上面隐隐写着“冤枉”二字。 他心知不好,赶忙翻下马来跑进屋中,只看到院子里血流成河,父亲、母亲、卢靖秋、卢夕月的头悬挂在屋檐底下。 杨破云嘶吼的跑上前去,却不想一阵烈焰卷来,眼前出现熊熊大火,火光中卢夕月抱着一个孩童,恨恨的朝他说道:“你可又来迟了,你可又来迟了!” 杨破云大吼一声:“不要!”向那火中冲去。 耳畔中远远传来一阵阵呼喊声,他顿觉一双手臂紧紧抱住自己,蓦然醒来,方知是一场梦。 陈曦薇正紧紧抱着他抽泣,两行泪水不住落。 杨破云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做了一个噩梦。” 陈曦薇看到杨破云醒过来了,顿时破涕为笑,道:“杨大哥,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她紧紧抱住不肯松手,直到风如秽进入房间,才站起身来,不好意思的背过去擦拭泪水。 风如秽向杨破云道:“杨大侠,你终于醒了!” 杨破云捂着心脏小心运气试探,没有大碍,便放心问道:“我睡了多久?” 风如秽答道:“你已经昏迷了将十日了!” 杨破云道:“这么久吗,我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看这个样子,柳玄枝是败了吗?”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熟悉的笑声,杨破云一听便知道是谁了,脸上也荡开来笑意。 门被打开,萧道仁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你怎么在这里!”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怕死啊。总算我到得及时,要不然你又要去阎罗殿走上一回了!” “哈哈哈,阎王殿上转了数了不知多少次了。看到你在,我便知道天下太平了。你不应该叫做萧道仁,你应该叫做太平道人。啊!” 杨破云开心之下,说话声音了大了一些,不觉牵动伤口,疼了起来。 陈曦薇赶忙过去扶着他的肩膀,让他靠着床头半坐起来。顺手接过了萧道仁手中的药碗,就喂杨破云喝了下去。 萧道仁笑嘻嘻的看着这二人,倒把杨破云看的不好意思。 蹬着他道:“你还不说吗,难道要我这个将死之人来问?” 萧道仁道:“我当初就不该被你拉下水,耽误我的修行。 那日刘家村一战,我便感觉到不对。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我师兄司无相。 那日你与巨鹿帮鏖战,鹿饮始终不出面,我初时还想不明白,直到后来看到那只鹦鹉,才怀疑是我师兄作怪。 我隐身遁迹一路查下去,才查到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巨鹿帮鹿饮、武当派柳玄枝,其实都是你师兄司无相。” “呵呵,就你聪明。” 杨破云沉吟道:“如此以来,这一桩桩怪事就说的通了!我早知道巨鹿帮这么快就崛起,武当派又到处作恶,中间一定出了问题。 只是没想到,武当派柳玄枝这样的高手,都被司无相给杀了!” “我师父不是司无相杀的!”风如秽在一旁说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第85章 风止山如秽 风如秽叹息道:“真正谋害我师父的,主谋是曹目星、长空,隐龙、流云、孤鹜子也都有份。” “外敌可御,内贼难防。柳真人修为高深莫测、武功冠绝天下,若不是被自己人害了,恐怕那司无相不一定是他对手。”萧道仁惋惜的摇了摇头。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知风兄可否相告?”杨破云问道。 “说来惭愧。杨大侠是武当恩人,我自然不敢隐瞒。但是一些细节之处我也不详,有些地方也难易启齿,我便捡重要的说吧。 武当派虽然执掌武林,拥有号令天下的五湖四海印,但实际上还是受朝廷管制的,这个诸位应该知道吧?” 三人点了点头。 风如秽又道:“朝廷传旨让武当统帅九大门派剿灭慕容世家后,魏奉朝还要求要继续剿灭江湖上四十几个帮派,被师父严词拒绝。 阉党便怀恨在心,但武当派的江湖地位无人可动,他们便想出了偷梁换柱的诡计。传密令给曹目星,杀了师父找人代替。 师父遇难之后,武当掌门之位便由他们指派了一人代替。他们把忠于师父的长老、弟子全部派到外地,又从其他门派和江湖散人中招了一批人来充数。 然后杀掉巨鹿帮主,借了巨鹿帮的壳子围剿那些小帮小派,妄图控制江湖上所有的营生,垄断各路财税。这样的事情竟然持续了三年之久,没有被人发现!” “那掳掠妇婴又是怎么回事?” “也是阉党下的密令。妇女全部卖到外域换成银子,那些不足月的孩子,就被当做药引了。据说是给皇帝炼制长生药!” “虎毒不食子,这狗皇帝就为了长生,连自己骨肉都不放过吗?”杨破云愤恨说道。 “自古君臣父子相杀的事多了。帝王之家,这算不得什么。” “这笔账总是要算的。四弟,你那师兄受了重伤,不知是否捉到了?” 萧道仁摇了摇头道:“你晕倒之前,不是见到血菩提了吗?被他救走了!” “这血菩提不是被咱们狙杀了吗?尸骨都化作血水,是我亲见的!” 杨破云忽然看到萧道仁眨了下眼睛,登时会意,紧跟着问风如秽道:“武当山现在怎么样了,群雄若拿不到交代,恐怕不会走的!” “我交出了五湖四海印,让闵生主带回去交还朝廷。武当派、巨鹿帮在各处的经营全部让给这次上山的海盐帮、槽帮等帮派,由青楼组织出面分配。 武当七大长老中,景阳子最是无辜,已经以死殉道。孤鹜子本来饶不得,但他本性良善、身不由己,又受凤剑客临终托付,要将慕容火养大成人,所以免了罪责,降为普通弟子。 隐龙、流云二人已被群雄乱刀斩杀了。只可惜曹目星和长空一时不查,竟然逃脱。武当派承诺,一定将二贼拿下,给天下武林一个交代。 我暂时接了武当掌门的职位,也已召回所有在外面的弟子。从今以后关闭山门,江湖之上再无武当。” 说罢长叹一声。 杨破云道:“江湖这次血雨腥风,虽然武当派也是受害者,但也是作恶者。还望风掌门自重!” 忽然又想到从洞中救出的男婴,赶忙问道:“那孩子呢?” 陈曦薇指了指旁边,那孩童就在离他不远处的摇篮里酣眠。方才放下了心。 萧道仁道:“我给那孩子看过,这孩子体格非同寻常、千年难见。丹田已被炼制成了炎龙丹田,日夜燃烧自己的元气。若不是吸收了百年灵兽的极阴内丹中和,恐怕早就没命了。他现在已经有四十年的内功修为,说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 “也就是说,他吃了那蛟兽的内丹,病治好了吗?” 萧道仁摇了摇头,道:“不是的。这炎龙丹田就是一个炉子,有多少真气都会被烧成炎龙真气。虽然吃下内丹,短时之内无有大碍。但那内丹跟炉中木柴一般,最终也变成炎龙真气。一旦耗尽,他会被自己体内火热真气活活烧死。我估计最多不超过半年。” 杨破云心中一阵哀伤,问道:“可知道有什么法子?” 萧道仁道:“放心,早就替你想好了。藏边大雪山有一种雪莲花,不仅能治百病,还是至凉之物,服下去应该能够缓解。你将这孩子送到那里去,既有药物可寻又是寒冷之地,应该可以保住性命!” 陈曦薇听说他要去西藏,急忙说道:“万万不行。你身体这么弱,我不许你去。” 萧道仁道:“陈姑娘说的也对。武当山一战,你可是大大的有名了,现在整个江湖都以你为精神领袖。锦衣卫和东厂恐怕也会更加照顾你。” 陈曦薇看了看萧道仁,嘴巴动了动,良久才小声说道:“我不是陈姑娘!” 萧道仁立即明白,呵呵一笑向杨破云拱手道:“恭喜二哥,恭喜二哥!” 陈曦薇脸上一红便即跑了出去。杨破云连忙按下萧道仁的手,道:“不可取笑,不可取笑!” 萧道仁道:“我看二嫂善良大方,面相又佳。这十几天来对你无微不至,擦洗身子也不避嫌,现在才清楚了。果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 说到这里,风如秽也已经明白了,他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过,随即道:“也不知道二位是什么时节成的好事,婚礼办过没有?” 杨破云尴尬一笑,不知怎么回答。风如秽觉得自己问的多余了,也是尴尬一笑:“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就不陪你们了。告辞!” 萧道仁、杨破云将风如秽送了出去,直到走得远了,萧道仁方才说道:“那日出现的血菩提,我怀疑是三哥!” 杨破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我也担心是他。洞庭湖一战之后,我们几个全部昏死过去,最后只有老三苦苦支撑。而后我第一个醒来,就看到血菩提的尸体在慢慢融化,而老三连同那本《化血大法》一同消失不见。难道真的是他拿走那妖书的吗?” “这里面有很多疑点。那日出现的的血菩提功力很高,老三短短五年是不可能修炼到这个层次的。更重要的是,我相信老三的为人。” “是。自己家兄弟,不能怀疑。如果真是老三,也一定有什么隐情。我们静观其变吧。” 第86章 江湖又相别 “云哥哥,我可否进去啊?“门外一个柔媚的声音想起,杨破云一听便知道是阿果到了。 “自己家兄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快进来!” 阿果穿了一袭水色长裙款步而至,满屋子顿时充满了茉莉花的香气。 萧道仁从未见过如此明媚艳丽的女子,不由得看的痴了。 “道长好!”阿果欠身一拜。 “何处的仙子,落入了凡间!”萧道仁脱出而出道。 阿果咯咯一笑道:“我常听到道长大名,初时还以为是个古板的老头儿呢。想不到也会如此奚落我!” “我没有,我没有!”萧道仁脸一下子红了。 杨破云哈哈一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个样子。都是自家兄弟姐妹,客套话就不用提了。阿果,我正要问你,青楼组织一向是中立的,不知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阿果道:“云哥哥,你知道大师爸的脾气,他这么安排我又怎么敢问。这次要不是你,恐怕阿果就要命丧武当山了。” “我总觉得这次武当山之战虽然凶险,但也太容易了。中间一定有很多隐情。不过无论如何,总算为民除了一害。只是可惜没有救活她。” “云哥哥,你莫要难过了。没了月姐姐,不是还有陈姑娘,还有……我吗!” “你不必劝慰我,生死之事我早已看破想开。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要离开这里去京城,你与我同去吗?” “去是一定要去的,只是不是现在。” “哦。”阿果略带惋惜说道:“我这次来就是与你道别的。我走了,江湖路远,以后再见。野店风霜,何妨晏起;荒村雨露,慎忽迟眠,保重了!”阿果转身便向外走去。 “保重!”杨破云也黯然说道。 却不想那姑娘方跨出门外,又倒了回来。从衣袖中寻出一根红色绳子疾跑到杨破云身前,一把塞到他怀中,又转身跑走了。 萧道仁望着阿果远去的背影,喃喃道:“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白云仙家女,零落依草木。” 杨破云道:“你若喜欢她,为何不追出去呢?” 萧道仁默默道:“我若追出去,她便不是她了。” 杨破云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是拍了拍萧道仁的肩膀。 萧道仁转头看向他道:“江湖彻底乱了,这盘棋好大!” 杨破云道:“是的,只是不知道我这颗棋子是白字还是黑子。” “武当派本来是魏奉朝的势力,如今倒了,九大门派便没了领头之人。通过这一战,那些小门派已经知道了抱团取暖,彻底瓜分了武当派和巨鹿帮的经营,加上丐帮和青楼组织,已成了足以对抗九大门派的势力。 江湖从此刻开始,便彻底分成两方了。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让魏奉朝元气大伤。他吃了这么大的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这江湖又要不平静了。” 二人正在说话,陈曦薇又端着脸盆进来,萧道仁很知趣的告辞,找风如秽商议事情去了。 杨破云略带歉意道:“曦微,你是不是埋怨我刚才没向他们表露你的身份?”陈曦微摇了摇头。 杨破云无奈的笑了笑,道:“我比你大了许多,而且是个亡命之人,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上,明里暗里想杀我的人数不胜数。你可想好了。”陈曦薇抬起头啦,坚定说道:“我不怕。我也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我戴在身上那块玉牌,是我父亲的东西。我的父亲就是柳玄枝!” 杨破云吃了一惊,道:“柳玄枝?” “嗯。我母亲不到十五岁便将自己许给了他。但他却利用我母亲将陈家堡秘籍抱元功窃走,从此再也没回来。许多人骂我野种,打我踢我,我母亲疯了似的护在我身前。她容得下别人对她的打骂,却始终不允许我受一点伤害。 有一日她抱住我说,我是我父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决不允许有人来欺辱我。等父亲回来的时候,要把我完完整整的送到他面前。她还说,世上有数不清得男人,属于她的只有一个。而杨大哥也只有一个。” 杨破云听完这些,心中难过,想不到陈曦薇身世比他好不了几分。她孤身一人上了武当山,说是要为母亲讨个公道,心底里也想见见自己父亲吧。 她一直跟着母亲,对情爱上的理解,也必然会她母亲一般。想到此处,低头看了看,人如朝花带露,分外楚楚可怜。 于是说道:“从此以后,你便跟我了。看还有那个人敢再欺辱你。” 陈曦薇破涕为笑,紧紧抱住杨破云的胳膊。 杨破云又说道:“我想先安置好这个孩子,我们再去陈家堡一趟,将母亲接出来如何?” 陈曦薇道:“一切都依你!” “肖道仁说过,藏边大雪山雪莲可以救他。我刚好和大雪山转轮寺中的喇嘛相识,就将这孩子送到哪里,拜入佛门,从此后便远离这世上爱恨情仇!” 陈曦薇道:“好,我便跟你一起去。之后我们便去寻魏奉朝报仇!” 杨破云道:“仇人势大,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只好慢慢寻找机会。对了,差点忘了一个重要人物。那日我昏迷之前,李老前辈以武当神技大无相功对付萧道仁师兄,竟然能将他压制,必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知道他人去了哪里?” 陈曦薇道:“我也跟风掌门说起过此事。风掌门说李老前辈是武当山一个长辈人物,因为犯了戒律才被囚禁起来,具体事宜因牵扯武当派的声誉,也没给多说。” 杨破云道:“这些名门大派表面上正大光明,内地里卑鄙龌龊的事情当真不少。他们的事情我们原不该理会,只是那日里我们三人各收那黄庭经三气后,我自觉在善护功之外,体内又有了另一股真气,只是引导上十分的难。想要找他请教一下呢。” 陈曦薇道:“这个我却是知道。李老前辈曾找过我,他原来是我父亲的师叔,问了一些母亲的事情,顺便叮嘱我黄庭三气乃是自然灵气,不是一般心法能调动的。 但我所修炼的抱元功,也就是他们说的太极拳,却和黄庭经同根同源,因此最能发挥效力。而你一直修炼的善护功,是以护体为主,无法外发击敌,也不能自己运行,这股真气在你体内最为合适。你不必管它,让他自行游走便是。” 杨破云终于放下心来。 风如秽与萧道仁共同走进真武大殿,看到一派杂乱景象,不由得心中伤感,向萧道仁问道:“你那师兄司无相,是什么来路?” 肖道仁道:“惭愧。这个师兄我其实也没见过。他修道不成,被心魔侵扰,在我入师门时,就已经叛师出逃了。师傅羽化之前传我秘法,嘱咐命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他降服。这许多年来我一直在江湖游历,就是为了寻到他。但他好像知道我有制服他的道术,因此躲到武当上隐藏起来。” 风如秽道:“合慕容海、闵生主、杨破云、景阳子等九人之力都不是对手,说司无相是当世第一高手一点也不过分,你若要降服他,需要万分小心。” 二人正说着话,一名道士从外面直奔进来,扣头报道:“掌门真人,山门外来了一帮丐帮的人,领头之人自称韩春雨,求见掌门真人。” 二人心中疑惑,丐帮这几年发展迅猛,都是这名叫韩春雨的功劳。据说这人年纪轻轻,却手段通天,不仅统一了南七北六十三省堂口,还与青楼组织结了盟。两派垄断了天下消息打探、传递的事务,势力一眨眼便布满了天下。武当山变故是青楼在后面支持,这次丐帮又上到山来,必然也有所图谋。 “这个丐帮新任掌门,我早就想见一见了!”杨破云在陈曦薇的搀扶下,一边向下走来,一边向二人说道。 风如秽点了点头,立即给小道士道:“赶快列阵迎接。” 那日风和日丽、云淡风轻,一个身形瘦弱、脸上带着白色面具的人正拾级而上。台阶很长,但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四个人距离很近,近到可以看到彼此眼中的自己。 “不知韩帮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我来看一个人!”韩春雨道。 “看到了吗?”杨破云问道。 “看到了。阿果,我们该走了!” 阿果早已换下了水绿色的长裙,穿了一身粗布衣服,一句话也没说,一个人沿着石阶慢慢的走了下去。韩春雨笑了笑,也不知对谁说道:“我走了,保重!” 萧道仁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慢慢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他像一个人?” 杨破云点了点头,说道:“但我想不起他像谁来。” 陈曦薇道:“那个人好怪啊,为什么要带着脸谱呢?” 风如秽道:“也许他不想见人,却又不想骗人吧!” 入夜,武当山上繁星漫天。萧道仁煮了茶,邀请杨破云、陈曦薇等人聚在一处。 众人于山顶之上仰望星空,各怀心思。 萧道仁先说道:“此间事已了,明日我便动身去京城,帮一帮罗森。” 杨破云道:“我已和曦薇商量好,这孩童身体耽误不得,须得赶快启程前往大雪山。” 陈曦薇似是响起了一件事情,对萧道仁道:“说起来,这孩子还没有个名字呢!刚好你在,就给孩子取一个好名字,保佑他一生一世平安喜乐。” 萧道仁看了看一旁酣睡的一人一兽,道:“这孩子生来便不是寻常之人,却怎么能一生平安喜乐呢?我早已推演过,给他取名字的人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的!” 此时北斗七星正高悬在顶,分外明亮。萧道仁忽然心中一动,抱住杨破云道:“我想出来了,我想出来了。那日你告诉我卢静秋临死之前画了十三个点,说是务必找到烧饼歌是不是?” 杨破云眼中光芒闪动,急忙问道:“那可是解出谜底了吗?” 萧道仁道:“是。原来这十三个点的排列的形状,乃是北斗七星与南斗六星的样子。你刚才说到大雪山,我才想到,按照你拓的印来看,天下能看到的那种形状排列的,只有西藏大雪山。 杨破云喜道:“如此一来,便可取到那部奇书。阉党可除,江山可保,百姓可救了。” 三人心中甚是喜悦,杨破云不由得拔出九段刀武了起来。肖道仁也摸出竹笛吹奏相合,陈曦薇伴着悠远的笛声,高声唱道:北有千里雪,南有万重山,西有大荒漠,东有海无边,黄雀思白马,夕鸟念云间,只是江湖远,恁想见,怎相见! 第87章 白山生黑水 成败无非荒丘骨,死生都是披甲人。 群鸦悲鸣,迷鹿长嘶,夕阳未落,满地残红,分不清是鲜血还是残阳颜色。数不清的尸体,层层叠叠的铺满了山谷。就在不久前,黑水族用一千诱饵将神策营支援辽阳城的两万余人的兵马引进伏击圈。 神策营士兵跑的跑、死的死,只用了不到三日便全数被歼。此刻几千身着皮甲的黑水兵士,正纵马在尸体间踩踏,看见稍有一口气的,当即补上几刀。 一名身材健硕的将领开怀大笑的看着这一切,对旁边一名魁梧的年轻勇士说道:“老十四,你不愧是我黑水族第一勇士。用不足五千军马,就轻轻松松的击溃明军两万多人。大哥一定会好好奖赏你的,你这可要超出你几个兄弟一大截了。” 那勇士名叫多轮,乃是黑水可汗穆祖的第十四个儿子。 他微笑道:“明军太过怂包,本来只想击退他们,给可汗留些时间。可是弓箭一响,这帮懦夫就跟蝼蚁一样,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咱们打下这汉人江山指日可待。” 穆其道:“当年我和大哥在明军服役时,他们还没有这么草包,短短几年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不过,汉人中也有能打的,不能掉以轻心。” 多轮道:“这口袋阵原本是汉人兵法中最寻常的机谋,可是这帮明将连这样的伎俩竟然都看不破!我安排在明军的细作早早就报过,这路明军的将领叫做李松,是李成梁的儿子。 不过他这个将军头衔全是靠着父亲的关系才当上的,什么本事也没有。所以我才敢冒这个险,布这个口袋阵,没想到这个李松比我想的还要差劲。” 穆其道:“若是这些人再多一些,那我们破山海便如同摧枯拉朽一般!”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策马在尸体间行走。如此大胜,让叔侄两个异常兴奋,一时间忽略了警惕。 就在兴高采烈之时,一支弩箭忽然从马下射出,多轮本来身手极为灵活,但这一箭从下而上、角度刁钻,而且距离极其短,根本无法闪避,一下子便穿透他的右胸。 他只觉得胸腔撕裂似的疼痛,呼吸之间右肺嘶嘶作响,一口鲜血喷出,便再也握不住缰绳,掉下马来。 穆其一伸手将多轮抱在马上,一边策马向后退去,一边大声呼喊。 黑水士兵听到呼喊立即围了上来。一堆尸首中,爬起来一个血淋淋的明朝士兵。这士兵身上插着三支羽箭,全身上下被暗红色的血液染遍。 那士兵用嘶哑的声音高声笑道:“黑水鞑子,想夺我河山可没那么容易,我大明贪官污吏固然不少,英雄好汉却也遍地都是。” 穆其气的哇哇直叫,想不到这践踏过去的尸堆中还藏着一个活人。这人前面一直装死,为的就是等着射这一箭。若是多轮有什么闪失,他可没法向可汗交代了。 他大声喝道:“给我碎尸万段。” 十几个黑水兵士带着刀枪奔了上去,那明军士兵哈哈大笑,将手中一个物事展开披在身上,却是一枚鲜血染红的神策军旗。他怒目而视,凛然站立。 就在这汉子要被乱刀分尸之时,远处传来一声长鸣,一只白色长箭破空而至。 箭气呼啸,虽是只穿透了一人,却将附近几十名士兵一同掀翻。之后那箭连穿数人,其势方减,钉死在一名军官的胸甲之上。 穆其心中一惊,他们黑水世代以打猎为生,弓箭好手不计其数,却哪里见过这等神威箭法。 又见不远处白光闪动,一队军马从一侧山坡冲下。定睛一看,当先一人身着黄金盔甲,手中一杆大棍,便似条金龙一般,所过之处兵士纷纷倒下。 其后紧随两人,一人手持长弓,一弦三箭百发百中。另一人挥舞两柄硕大的锤头,一锤下去连人带马全被砸成肉泥。 其后又跟十数人,兵器各异却都威力异常。黑水勇士虽然勇敢,却哪里抵挡得住,纷纷败退下来。有几个不怕死的牛录迎上前去,却像雪花扑火一般,不是四分五裂,便是被高高抛出。 多轮被横担在马上,努力睁开眼睛,极为艰难的说道:“这是山海游骑,叔父快……快逃!” 穆其猛然醒悟,口中大声呼喊,让士兵奋力抵挡,自己抱着多轮一路向狂奔。 只听见耳后杀伐喊叫声音震天,他却是不敢回头,只顾用力鞭马。狂奔数里之后,喊杀声音渐渐消退,那马也累的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他抱起多轮,只见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呼吸也几不可闻。心想若不能赶快治疗,恐怕多轮的命便保不住了。 回头四顾,远远看见一处茅屋,便带着多轮跑了过去。那柴门闭的甚紧,穆其一脚踹开,却见屋子角落里躲着两个一对老夫妻。 他刚要拔刀,却听见多轮虚弱说道:“老丈,我们是神策营士兵,与蛮兵作战败了,请老丈帮帮我们。” 穆其会意,急忙点了点头。那老夫妻闻听来人说是神策营的,连忙起身,却见二人穿的盔甲,多轮说的又是汉话。于是信了,忙收拾了土炕,让他躺下。 一边问道:“怎么伤的这么重,蛮子的弓箭这么厉害吗?” 此地乃是黑水与大明交界之处,两族人之间互通很深。黑水贵族很多在大明做官,无论是装束还是说话都与一般汉人无异,是以老汉认不清多轮是黑水人。 但穆其仍旧怕露馅,只是点头不敢说话。那老者立即从身后柜子中拿出一包东西,拆来来看却是金疮药和小刀。 他对多轮说道:“小兄弟你忍着点。”便用小刀割开右胸前皮肉。 那一箭虽然距离近,但是那名士兵毕竟身负重伤气力不足,是以入体不深。老人双手用力,一下便将箭镞拔出。随手拿了金疮药洒在伤口上。 多轮始终紧紧咬住牙齿,不哼一声。待老汉将伤口包扎完后,方才松了口气,头上汗水已如同黄豆一般滚落。老人见状便取下了头盔,这一取之下,不由的大惊失色。 第88章 舍生成军魂 原来黑水族同汉族交往紧密,但是却有一处是显着不同的。黑水男人自小便将头发剃掉,为的是在森林中捕猎方便,不会被树枝刮住头发。 老汉一见多轮明亮的前额,立即明白了二人的身份,刚要呼喊时穆其一刀便将老汉头颅砍下,随后一脚踢向老妪。那老人身体羸弱,那里经受得起,一脚之下胸腔破裂,便没了性命。 多轮对着两位老人尸体说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本来不必杀人的,可你非要揭下我的帽子,这怨不得我。” 穆其道:“谢他们做什么?反正也不是有意要救我们。” 他四处查看,除了几件破烂兽皮也没有别的,只好将就盖住多伦。 他唯恐敌人来袭,双眼趴在门缝往外瞧了瞧,却惊喜的发现外面竟然飘起了大雪。山海关外乃是极寒之地,此时下雪本也平常。大雪遮盖了路上痕迹倒是救了二人。 多轮失血过多不住的打着寒战,穆其想要生火取暖却被他挡住,生怕被周围明军发现。好在这老汉本也是猎户,伤药效果很有效,不但止住了鲜血,连疼痛都减轻了很多。此时天色已大黑,四周一片安静,多轮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黑水军固然是勇敢,但那里是山海游骑的对手。如果说前面追杀神策营是猎狗逐兔,那么面对山海游骑,这角色便要倒转过来了。五千人马没了首领,虽然悍勇,但是没了章法,也有跑的、也有伤的、也有死的,最后只剩下不到一千人被围在当中。 魏武侯骑在白马之上,如同天神一般威武,几个士兵只抬头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 他一声冷笑,对两千名山海游骑喊道:“这就是黑水勇士,这就是让神策营胆战心惊的魔鬼。你们看看,这是魔鬼吗?” 众军齐声喊道:“不是!” 魏武侯又道:“那是什么?” “笑话!” 魏武侯哈哈大笑道:“对,这是笑话。天大的笑话。这帮人也贪生怕死、也害怕强者。而你们就是强者,就是他们害怕的恶鬼。这个修罗场上,谁胆小懦弱,谁就是个笑话。” 他又指着这一地的明军尸体,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死,因为他们比黑水鞑子更加懦弱,所以他们会死。如果有一天你们也变得懦弱,那么你们也将跟他们一样。 不过,这群笑话中有一个传说。” 梁钟将那身披神策军旗的士兵扶在前面。 魏武侯道:“这位兄弟所做作为大家都看在眼里,不禁射杀了敌酋,在将死之时也丝毫不惧。为保我河山周全、百姓平安,而舍生忘死,杀身成仁,这便是我大明军魂。” 说罢,翻身下马拜倒在地。两千山海游骑纷纷跪倒,齐声喝道:“大明军魂、大明军魂!” 声音响彻天地,震得树上新落下的雪花嗦嗦坠地。 不远处高坡之上,独钟黄正看着这场景,平静的脸上显出一副不安的神色。 虫二清点了俘虏,大概有八百余名。他向一位参将模样的人问道:“你们战力不弱,是那一支军队?” 那参将刚要作答,魏武侯提起紫金虬龙棍一下击碎了他的脑袋。他有意要震慑其余众人,所以出手毫不留情。 “这人看上去很奸猾,料想也不会说真话,不如直接杀死了事。” 他深知黑水人性格倔强,便利用那军官彻底摧垮剩余人的心里防线,如此问话便方便省事了许多。 果然,一名年纪不大的士兵主动说道:“我们是飞狼旗军,是多轮贝勒手下。” 魏武侯面色一沉道:“刚才逃跑的两个首领,其中是不是有多轮?” 另一军士抢先道:“正是,正是。一个是多轮贝勒,另一个是穆其大官人。” 魏武侯闻听此言心中大悔,他早知那二人军衔不低,但却没想到是穆祖的父亲和弟弟,如此好的机会放走了,真是大大的遗憾。 又想到多轮身负箭伤,应该跑不太远,便要差众人去追。 独钟黄看明白魏武侯的心思,悄悄对他说道:“正下大雪,二人痕迹早就没了。况且长白山山大林深,我等众人没有方向,若是遇到敌军主力,恐怕十分麻烦。” 魏武侯自然也知道这些,先前冲动只是不甘心罢了,在深山中逃了一天的人,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况且士兵刚刚经历一场大战,体力损耗严重实在不能再与敌人交战。 刚要下令撤退,却听见虫二在远处高声喊道:“小侯爷,多轮抓到了。” 众人抬头看时,只见虫二策马徐迟,马背上还驮着一个人。魏武侯自然知道虫二使了计谋,远远喊道:“二哥,穆其呢?” 虫二得意洋洋的喊道:“那家伙功夫不弱,也是条好汉。只可惜本事还是差了些,被我一箭射死。我的马驮不动,丢在林中了,想来这时已经喂了狼了。” 众人哈哈大笑,几个黑水牛录却是吓破了胆子。有一个胆大的抬头看了一眼,却见那马上果然驮着一个人,不由得大声抽泣起来。 魏武侯心中一笑,面上仍然冷峻:“虫二哥立了好大的功劳,待会到了营地,需好好喝几杯。” 虫二哈哈笑道:“谢了谢了。不过还要放我出去浪几天啊,最近身上痒得很!”众人越发笑的放肆了。 魏武侯向那地上抱头的黑水士兵命令道:“我今日心情很好,可以留十个人的命,你们自己决断吧!” 他将一把刀丢到一名牛录身边。那牛录拾起刀来,看了看魏武侯。 “你看我做什么,你们谁活到最后,谁便回去向穆祖报信。就说多轮在我这里,让他带兵到十三山一较高下!” 那名牛录“哈哈”一笑,径直向魏武侯砍来。魏武侯一棍子便将他砸做两截。 一部分黑水士兵疯了似得冲向魏武侯,山海游骑策马便冲了过去,连尸体也都踏成肉泥。 剩下的黑水士兵不敢再斗,自己人死命互殴起来。山海游骑也不放过,一样的左冲右突。 魏武侯的士兵和其他兵士不一样,不但兵强马壮,而且装备精良,连马匹都身负重甲。未过一刻钟,八百多人就只剩下几个十几个了。 魏武侯选了几匹快马,对这十几人道:“跑的快点,谁落在后面,别怪我下手无情。” 几人各自抢了马,狂奔而去,魏武侯拿过一把弓箭,弓弦响处,最后面那人跌落马下。余下人不敢落后,死命逃窜而去。 这些人逃走后,魏武侯向那军士道:“你是好样的,以后就跟随我山海游骑吧!” 那人有气无力的点点头,看得出来他伤的严重,虽然已经包扎,但仍未能脱离危险。 魏武侯虽不忍心让他多言,但仍旧有些重要事情要问。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现在辽阳城战况如何” 那人回答道:“我叫做刘之月,是……武昌城外……刘家村人。”说完之后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魏武侯安排人将他抬下去照顾,心里觉得这个村子很熟悉。独钟黄轻声道:“便是你和杨破云定下三战之约的地方了。” 魏武侯这才记起来。原来刘家村被征的男人,都被派到了这里作战,难怪这神策营战力这么差了。又想到刘家村大部分村民都被巨鹿帮的人害死,剩下的人也不知道逃难到哪里,这名叫刘之月的士兵,怕是已经没有家了。 他不愿意多想此事,扭头看到虫二,便笑道:“虫二哥演得一出好戏啊!” 虫二哈哈大笑道:“还是瞒不过小侯爷的眼睛。”说罢将马背上的那人丢了下去,却是一名普通军官的尸体。 魏武侯道:“可惜该逃的还是逃了!下面我们怎么办呢?” 虫二道:“我看的清清楚楚,哪位兄弟一支弩箭正中多轮。他虽然逃脱,但决计走不多远。这帮鞑子屁也似的跑路,肯定要比多轮早回去。到时候一定能乱了穆祖主力军的军心。” 独钟黄捋了捋鬓角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应先找地方歇息。等刘之月醒来问清楚近日几场大战的详细经过,然后我们如此这般……” 众人听完纷纷竖起大拇指,赞道:“还是军师厉害,叫他穆祖好好领教下大明山海游骑的军威!” 众人策马离去。大雪纷纷扬扬,不多时便将尸首全部盖住,就好似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辽阳城激战正紧,穆祖两万旗军将整个城围的水泄不通。神策军早已不是他父亲李成梁那事的神策军了,不但疏于操练,而且因为长久欠薪和军官贪污,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士气可言。 守将李如柏几次冲锋均被打散,士兵与穆祖的八狩军一接触便拼命溃逃,更有甚者直接跪地投降。大小战斗十几次,神策军员折损严重,七万大军已剩下不到三万。 李柏唯一的希望,便是来增援的弟弟李松。 他却没想到,穆祖用了围城打援的计策,冒着极大的风险分兵给了多轮。多轮不负众望,以逸待劳,不到三日便打垮了援军。 消息传来,他气的差点兔血。仰头看着天空,默默叹道:“这城怕是保不住了!两万多人,就是跪在地上让鞑子砍,三天都砍不完啊。” 第89章 雄兵围孤城 李柏唯一的希望,便是来增援的弟弟李松。 他却没想到,穆祖用了围城打援的计策,冒着极大的风险分兵给了多轮。多轮不负众望,以逸待劳,不到三日便打垮了援军。 消息传来,他气的差点吐血。仰头看着天空,默默叹道:“这城怕是保不住了!两万多人,就是跪在地上让鞑子砍,三天都砍不完啊。” 他好似忘了,半月之前辽阳城中还有四万大军。那时候的他何等的意气风发,一度觉得自己便是天下无敌的将军,马上便能荡平鞑子,立下不世之功勋。 然而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他的意气风发便荡然无存。 此时的他已经十分明白,穆祖才是用兵的天才。 穆祖可汗曾经也是明军的将领,他深知明军的弱点。看似庞大的军队,却调度缓慢、指挥松散,不过是一只空壳。 他的八狩军恰恰相反,乃是以一敌十、令行禁止的雄师。李如柏在辽阳城外列阵。 两军一交战,明军将官带头便往城里头跑,霎时间兵败如山。 若不是还有山海游骑的一支队伍死命抵挡,辽阳怕是早就沦陷了。 这一支山海游骑只有一千人,统领名叫王佐六,十四征衣排行老六。 王佐六也在凝视着天空,他在等,等一个讯号。 半月之前,穆祖刚一动兵,他便立即差人向正在中原的魏武侯报信,并在第一时间召集在各处游击的山海游骑支援李柏。 他力劝李柏不要在城下与穆祖决战,可惜军衔低微,直接被神策军晾在一旁。 李柏大败之际,他提早埋伏下的山海游骑在城门附近突袭,把穆祖吓了一跳,以为中了埋伏。 若不是这一招,恐怕辽阳城内已是一片生灵涂炭了。 黑水人每打下一座城,必然是烧杀抢掠不留活口。他与黑水常年作战的,甚是了解那股士兵的恐怖。 其实,山海游骑不是也一个样子吗? 这次穆祖的军队,却不似以前一样。 城门口那一战,军队中有一支队伍甚是凶猛,山海游骑中不乏江湖高手,尤其是还有与他同列十四征衣中的秦游、郭念、宋万八。 但与对方几人对上时,竟然不分伯仲,郭念和宋万八甚至被对方重伤。 这让他非常担心。正在沉思中,忽然看到远处腾起狼烟,心中一喜,对李柏道:“小侯爷回来了,辽阳城有救了。” 狼烟冲天而起,刘之月问虫二道:“将军,我们在这里放狼烟,城里头的兄弟能明白吗?” 虫二拍了拍刘之月的肩膀说道:“兄弟,你是个好样的。以后不必叫我将军,可以直接喊我二哥。” 刘之月拱手道:“是,二哥!” 虫二点点头道:“如果你说的都是实情,只要城中有咱的兄弟,他们一定明白。咱这狼烟一起,散落在各处的山海游骑都知道小侯爷到了,都会向辽阳城聚集。” 魏武侯道:“却也是没时间等了,我们抓紧行军。务必在穆祖调动军队时侯赶到。” 众人齐声道好。 穆祖端坐在大营中,望着久攻不下的辽阳城,心中极为焦虑。 神策军虽然不堪一击,但退守城中之后,已然避无可避倒是激发了斗志,凭借坚固城墙,自己打了几次竟然都无法拿下。 此刻的关键,是多轮与李松的胜负。 如果李松胜了,他便可与李柏成夹攻之势,自己万难抵挡。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对多轮的能力十分信任。便在此时,门外侍卫来报:“元帅,距此地五十里外发现狼烟!”穆祖心中一紧。 紧跟着有兵士来报,多轮大批败兵回来了。 他赶忙走出营帐,但见一地伤兵垂头丧气,急忙问道:“怎么回事?多轮呢,赢了还是输了?” 一名满身是血的牛录上前回道:“元帅,开始赢了,后来输了。” 这名牛录便将穆祖如何率领五千人马大败两万神策军,又如何遭遇山海游骑偷袭损失惨重,穆其与多轮如何负伤,又被抓回,连同魏武侯交代的一字不落全部说了出来。 他又生怕穆祖重罚,因而将山海游骑数目说成了两万。 穆祖悲愤交加,胸中鲜血直冲向脑门,眼前一黑便要栽倒,一旁的长子盛极急忙将他扶住做好。 盛极紧盯着那牛录道:“你说的可有假话?” 牛录答道:“句句属实。小人亲眼看到一名大汉托着十四贝勒……” 话音未落,只觉得脖子一凉,头颅便离开了身体。 盛极竖起腰刀高声喝道:“山海游骑总共不足五千人,却哪里来的两万。” 众人鸦雀无声不敢说话。盛极又继续说道:“定然是多轮指挥不力,阵前输了才来找借口。 山海游骑固然厉害,可我也曾多次与他们交手,向来是互有胜负。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厉害,是不是多轮害怕自己立下军令状不敢回来了?” “四弟。这里有三四百名兵士回来了,总不能都说谎话。三弟带领五千人与对方作战,必定是人劳马乏。 山海游骑本来就是明军中的佼佼者,更有不少能人异士在里面。若是乘机突袭,三弟兵士虽多,未必能挡得住!况且还有穆其叔叔在呢,他的性子我最理解。 即便是多轮要说假话,叔叔也不会答应的!”却是二子代善从旁说到。 穆祖此时已经缓过气来,两个儿子刚才的对话,他却是听得清楚。 于是问道:“依你两个看来,我们该怎么办?” 盛极抢先说道:“父汗,如今辽阳城战事焦灼,但只要我再加把力,一定能够攻下来。 若他们说的是真的,来敌若是那么强大,怎么不立时攻来,与辽阳城守军一起夹击,还轮得到这帮丢盔弃甲的懦夫跑来报信? 而且我们的斥候每日来报,从来没发现明军主力。所以我想,这定是调虎离山之计,将我们骗去十三山,来解辽阳城之围。 退一万步讲,若是真是明军主力,我们一旦去了十三山,哪里早就布下埋伏,必然会损失惨重。” “代善,你说呢?”穆祖又问道。 代善一把跪倒在穆祖跟前,大声说道:“父汗,不论是真是假,四弟的兵回来了,四弟却没有回来,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 这辽阳城屡次急攻,都无法攻下,在这里耗着对我们十分不利,我恳请父王挥师十三山!” 穆祖紧握着腰刀,脑中不住权衡。 盛极却又抢上说道:“二哥你不必在这里收买人心,平时倒也罢了,当前正是决断时刻,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们辛苦打下的基业也就完了。 你明知不能撤,还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扰乱父汗决断,你是何居心?” 穆祖闻听此言勃然大怒,道:“内不合,外必受辱!我们现在还没什么基业,你们争抢什么?老四我问你,若是今日被擒住的是你,那救还是不救?你说。” 第90章 猎人与猎物 盛极立即跪下道:“为了我黑水大好前程,牺牲一条命算得了什么? 那日我若被擒,还望父汗及诸位兄弟手下不要留情!” 穆祖道:“只可惜现在抓的不是你,而是我的老十四!褚英你说!” 一个身着火红色铠甲的汉子站了出来,沉声说道:“父汗,二弟、四弟说的都有道理!汉人有句话叫做父子连心,如今十四弟被明军俘获,父汗心中必然焦躁,巴不得立即率军营救,这是情。 但辽阳之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行百里者半九十,如果我军有任何异动便会动摇军心,功亏一篑,这是理。 依我之意,父汗拨我精兵一千,我前往十三山查探一番,伺机拖住明军,待父亲攻下辽阳城才与我汇合。” 穆祖点了点头,道:“我穆祖以十六副铠甲起兵之时,便曾立下誓言,跟随我者,皆是兄弟。哪怕有一人陷入绝地,我都不会见死不救。 我意已决,三军修整半日,巳时拔营攻袭十三山。” 穆祖一声令下,三军齐声回应,慌得那城中守备的明军打了一个寒颤。 盛极与代善二人均受到训斥,反倒是褚英一番话赢得赞誉,内心闷闷不乐。 穆祖对他二人说道:“随我进营帐,褚英也来!”三人便紧随其后,跟进了帅帐。 穆祖示意三人坐下,慢慢说道:“十六年前,我在建州起兵起兵之时,只有先祖的十六副铠甲。 当时一位世外高人便算的我黑水族早晚必马踏中原,成就大业。 可是到了现在,当初与我共同征战的十六个人,只剩下我和穆其……,啊!穆其也没了。” 穆祖顿了一顿,努力掩盖心中悲伤,接着说道:“可是现在,别说北京城,就是山海关、辽阳城我们都还没拿下。这逝去的一十五人,要么死在叶马部落的毒箭之下,要么死在明军的红衣大炮之下,甚至连饿死、冻死的都有。 他们一直跟着我吃苦,但却始终心志坚定,何曾想过你压我一头,我胜你半分之事! 我刚好有你们十六个儿子,战场上刀剑无情,说不得那一天一场大战下来,就一个都没了。 你们现在争斗起来有什么意义?你看大明江山有辽阔的土地,有无尽的财富,但是他们守不住,因为他们不团结。 整日勾心斗角、相互坑害,所有气力都用在兄弟相残上,怎么能抵挡住我黑水大军。 那万里江山还不够你们几个分吗?即使要争,也去跟明军去争,赫赫军功不是喊出来的。” 三子听完穆祖教训,便如芒在背一般,均深深跪在地上,喊道:“父汗,我们知错了!我们一定拼死救出十四弟。” 穆祖道:“你们三人中,各有各的本事。但是综合起来说,褚英是大哥,随我时间最长,也最有见识。 不过,你刚才所说的要分兵之法,实在是匹夫之勇。我下令退兵,自然有我的想法,你们需更加精神些,应付接下来的大战!” 三人齐声答应,穆祖又说道:“汉人兵法高深莫测,在这一方面你们都不如多轮。 等会大军拔营,你三人各自率领本部巴图鲁殿后,刀出鞘、箭上弦,辎重物资一律丢下,做好血战准备。你们可明白?” 盛极闻听此言,大喜道:“孩儿明白!父亲是想……” 穆祖点了点头,其余二人也当即会意,脸上兴奋之色难以抑制。穆祖道:“快去各自准备!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眼看着午时三到来,黑水兵马早已集合完毕,等待首领发号施令。 穆祖骑在一匹骊马之上,纵立中军。他往辽阳城望了一望,城头上稀稀拉拉的站着几个明朝士兵。 想起自己在明朝为官时,也曾在此地驻守过,心里长叹一口气。 他抽出腰刀,高声喊道:“全军拔营!” 众黑水兵士齐声高呼“万岁”,当即开拔。 八狩军与明军编制不同,此时一百人为一牛录,五牛录为一甲喇,五甲喇为一固山,每一军固山数目不等。 穆祖亲帅苍龙、玄虎二旗,其余六旗分别由他的两个弟弟及四个儿子所统领。 可汗命令从上至下迅速传达,各级额真分开部署,两万大军井然有序,看不出一丝乱象。 这把城头上的李柏看的胆战心惊。他虽然是依靠祖上福荫才当上神策军统帅。 但毕竟出身武将世家,也曾几次远征,对于行军打仗,却也是有些真知灼见。 他对身旁的王佐六说道:“黑水人军机如此严明,怪不得我大明军队不是对手! 我们还是牢牢守住,等待援军为好!” 王佐六当然明白李如柏的意思。那日他看到远处绿色狼烟,便知道是魏武侯向他传递信息,山海游骑已经集结,且就在附近。 他只需要一个机会,就可以两面夹击黑水军队。 山海游骑负责冲散八狩军队形,神策军便可以依靠人数上的优势一举击败八狩军。 他早已把这个想法或者说是建议,告知了李柏。毕竟辽阳城中,还轮不到他做决定。 不出所料,李柏根本不想听他的,无论王佐六怎么说,他就是要坚守城池,绝不肯出城迎战。 王佐六很失望,但仍旧保存一丝希望,因为山海游骑已经集结。 只要辽阳城坚守下去,穆祖若是强行攻城,山海游骑必定会从后方偷袭,这样胜出的概率很大。 他们一起打了这么多年仗,太了解对方了。到时候,便是把刀架在李柏脖子上,也要逼迫他出城迎战。 他却没想到,穆祖竟然撤军了。撤的很突然,而且毫无缘由。 辽阳城虽然城墙坚固,但三万大军粮草物资早已消耗殆尽,就连守城的弓箭一人都分不了三支。 穆祖只要再强攻一次,辽阳城可能就陷落了。 当然他不知道穆祖为什么撤军,就跟穆祖不知道明军已经进入绝境一般。 两方唯一知道的,就是魏武侯那一支不知在何处、不止有多大实力的军队。 王佐六眼看着正在往远处移动的八狩军,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一直军队无论纪律多么严明,只要是在行军,那么阵势一定会有破绽。他不知道突如其来的撤军是不是和魏武侯有关系。 但机会稍纵即逝,一定要把握住。因为按照他的计算,从看到狼烟到现在,山海游骑应该已经到了。 难道穆祖有所察觉,准备逃了吗? 他向李柏一拜,请求道:“李将军,敌军正在撤离,我军应出城追击,定可大败敌军!” 第91章 谁是狩猎人 李柏早知道他会如此问,急忙说道:“穆祖撤了,不是正好吗?何必要去追,多生枝节。 况且,你看他虽是撤离,但是秩序井然、一丝不乱,你怎知他不是引诱我前去决战?” 王佐六道:“若是引诱我出城追击,必定会装出一副散漫模样,他如此谨慎布防,正是怕我等出城追杀。 况且城外小侯爷的军队正在埋伏,剿灭黑水鞑子胜败在此一举,统帅万不可放弃这天赐良机啊!” 李柏一挥手道:“穆祖心思缜密,料定你会如此想,所以才布下这等疑阵。等下你一出去,他反杀回来,你拿什么抵挡? 我弟李松两万多军队,硬是让五千名“八狩军”打的落花流水,我们这伙残兵败将,怎能打的过他们。 还有你说的什么魏武侯,我怎么不见他!” 王佐六心中急躁,怒火腾然而起,瞪着血红的眼睛望着李柏,狠狠说道:“李将军,你追还是不追?” 李柏傲慢的瞪着他道:“这辽阳城中,我官职最大。还轮不到你说话!” 王佐六刺啦一声撕掉身上战袍,胸前露出一只独角恶鬼刺身,高声道:“你可知道,我在入山海游骑之前,是干什么的?” 李柏却是认识这个刺青,他面色惨绿,惊恐说道:“你,你,你是那魔王……左不生!”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寒风掠过李柏头顶,他那华丽钢盔被王佐六长刀劈开,无数断裂的头发被风刮散落了一地。 辽阳城头,鼓声齐作。一千山海游骑当前冲出,神策军紧跟其后杀了出来。 穆祖悬了良久的心终于放下,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那日的狼烟他看的清清楚楚,多轮被俘的消息看来也是千真万确,可他后来认真询问方知,魏武侯的山海游骑,不足两千人,分明就是以多轮为诱饵,逼迫自己转向十三山,来解辽阳的危机。 他是穆祖,绝不会被感情蒙蔽双眼。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儿子放弃这样一个大好机会。 撤军当然是假的,他就像一只饿狼,后退的几步只是为了让自己跳跃更加有力! 他所有的巴图鲁,都布置在后方,就像他的獠牙,已经伸了出来。 一千山海游骑猛冲向敌方阵地,如同一把匕首,就要撕裂前面的猎物的肉体。 但王佐六忽然发现,对面不是一只羊,而是一头饿极了的狼,正张着一口獠牙等待着自己。 山海游骑就这么在他的眼皮底下冲入了敌人的陷阱。 绊马索、捕兽夹、陷坑,瞬间将山海游骑吞没。 后面的神策军正源源不断的从城门涌出,可是毕竟跟不上山海游骑的速度。 此时的明军,便似是一条被斩做两截的蛇一样,两截舞动但却使不上力气。穆祖放生长笑,高声喊道:“儿郎们,给我杀!” 王佐六双眼赤红,他败了! 此时的他才明白,他收到的狼烟讯号,或许根本就是穆祖派人释放的。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第一次狼烟那么远,而第二次忽然这么近。 和李柏比起来,真是五十步笑百步。李柏好歹知道自己斤两,而他竟然自以为是到这种地步。 他回望了一下辽阳城头,李如柏仍旧被他绑在旗杆上。 王左六本来想让李柏看到他辉煌的胜利,却不想却让别人看到了最狼狈的样子。 魏武侯的山海游骑根本就不在,没人能救辽阳城了。 如今他能做的只有战死。饮血魔刀,刀长五尺,重五十三斤,刀锋过处,无论人马全部变为两截。 他一边狂笑一边劈砍,鲜血飞溅着冲入口腔,又腥又咸。 乱军之中,一名身着重甲的黑水骑士猛冲过来,他笑了一笑,猛地挥刀向前砍下。 大刀砍破了辔头,直直嵌进马的身子。他用力一抽却没有抽出来,那骑士早已贴近身来死死的抱住了他,接着又一个人上来压住了他。 他想挣扎,却发现身上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动不了了。 就这样吧,他心里想着。他本以为死去的时候会想很多事情,却发现到了临死的时候竟然这般的空寂,是真的空寂。 也许是他欠下了太多的债,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我该去见他们了。他这样想着。 可是一个声音却传入他的鼓,“老六,你还不到死的时候!” 刹那间身上一轻,压在身上的人,正在被一个巨汉一手一个扔了出去。 他认识这个人,开心的笑了一声,道:“梁三哥,你们总算到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十四征衣和山海游骑。 事实上,二千山海游骑兵士早就埋伏在离八狩军不远的山坡。 跟王佐六所料不差分毫,魏武侯在等穆祖的动作。 无论是攻城还是撤军,都是他突袭的绝佳时机。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事,穆祖竟然设下计策,表面退军,实际上却是吸引城中明军来攻。 结果辽阳城果然中计,就在穆祖以为稳操胜券之时,山海游骑忽然杀到,一出手便是八狩军后方最薄弱之处。 一击得手迅速推了过去,直至中军大帐不远处。 穆祖已然察觉后方的混乱,敌人来的如此快速凶猛,除了魏武侯别无他人。 褚英极速带人回援,他朝一队人呼喊道:“保护大汗!” 那队人马迅速脱离战场,围在穆祖身侧。 魏武侯等人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策马直奔而去。他一手持棍横扫,一手拿枪直挑,所向披靡。 一个黑衣人挡住了去路,他挥起手中长枪猛刺,那那黑衣人竟然一闪躲了过去。 随即数枚暗器飞奔眼前,他急忙勒紧马缰绳,胯下白马人立起来。 暗器纷纷击中马前胸,白马挣扎退了几步,却是再也站不起来。 魏武侯此刻才知道,对面竟然有武林高手存在。环顾四处,十四征衣均被人缠住,山海游骑攻势顿时弱了下来。 独钟黄远远的喊道:“小侯爷快进城去!” 原来城中的神策营兵士还没来得及全部出来,便着急的往后退去,堵在城门乱成一团。 魏武侯心知战机已失去,连忙打了一个口哨。十四征衣再不恋战,且战且退,退进了辽阳城中。 而穆祖一方却也是伤亡惨重,无力攻城,双方便又成了僵持的局势。 第92章 风烟起城头 魏武侯白马死在阵前,此时已经换了一匹马领在前头。 后面虫二和独钟黄跟在左右,再后面是梁钟、飞雷、王佐六。飞雷天生神速,善使霹雳雷火,专门负责刺探军情传递消息。 梁钟身材高大,身后背巨斧,冲锋之时手中大斧如车轮一般,负责左侧翼。 而王佐六使一把巨刀,名为封魔,挥动之时如百鬼哀嚎,负责右侧翼。 再后一排是宇文炙、杨宝、何叶、萧十一、琴十二、琴十三等十四征衣。 征衣之后,便是两千余名山海游骑,所有兵士整齐行进,虽然与穆祖的决斗中损伤巨大,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但却依旧威风壮烈。 城中困顿居民瞬间燃起了希望,纷纷跑出来观瞧。相比之下,神策军凌乱的队伍,显得甚是无力无能。 队伍奔行到神策军卫所,魏武侯方下令解散,众人纷纷退去,各自找地方休息包扎伤口。 魏武侯直冲进议事大厅。此时李柏早已被亲兵从城头上救下,他端坐在帅位上,怒视着魏武侯。 “魏武侯,你带出来的好下属!阵前抗命、擅开城门迎敌,差点弄丢了辽阳城!你今日需给我一个交代!” 魏武侯轻蔑一笑,道:“李柏,你这么急着推卸责任么?若不是我山海游骑,辽阳城早就易主。 开城追敌本就是我与六哥定下的计策。可你拒不配合,还断了支援,把我侧翼让给了黑水军。若是禀报给朝廷,你那死去的爹也保不住你!” 李柏怒道:“我李家世代镇守辽东,为报国门从不惜一死。我弟李松前几日便以身殉国,至今没收到他之尸骨。 你要上报朝廷,你上报什么?你还是先看看朝廷给你下的令吧!”说罢将手中一物掷向魏武侯。 魏武侯伸手拿住,是一道手谕,展开来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独钟黄见魏武侯脸色大变,急忙结果来看,只见上面写道:“查威武侯魏楚,擅离职守,违抗圣谕,令汝迅速回京,御前听训。” 他转念一想,便即了然。魏武侯这次离关,本来是奉了魏奉朝的命令,去护送一件要紧东西。 没想到中间生出变故,东西未能到手。又接到山海关的紧急军情,便急急忙忙奔赴前线。 再看那谕令字迹工整,却是魏奉朝所书,心道坏事了,小侯爷这一关怕是不好过。 魏武侯心内波涛汹涌。 他原本以为魏奉朝让他去护送的物件无非是奇珍异宝之类,既然没有拿到手,离开便是了。 却没想到是如此严重的后果,不过他毕竟是热血男儿,自忖只需守住了辽阳城,将功补过,便没什么大碍。 于是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况且这谕令并无兵部堪合,也无玉玺加盖,我凭什么遵从?” 李柏道:“你可看清楚那是谁的字迹!你敢抗命,九族也难保!” 魏武侯呵呵一笑,道:“我可看不住,不过见你扔来扔去的,相必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李柏心中一冷,道:“你们怕他,我李家却是不怕!但是我既然已经接到命令,便需押了你回京城!” 虫二哈哈大笑道:“你要押谁进京城,你出的去这辽阳城吗? 李柏你给我听好了,站在你面前的是御赐世袭一品威武侯,山海游骑总兵魏楚。 论官职比你大,轮品级还是比你大。你坐在那里连个礼都不行,按照军律,便是摘了你项上人头也不为过。你还不速速滚下来,交出兵符!” 李柏大喊一声:“你敢。来人!” 门卫卫士刚要进门,宇文炙、何叶两人大吼一声将地面砖石锤出一个大坑,卫兵害怕那还敢上前半步。 王佐六再次将李柏捆绑起来,塞住了嘴巴,交给武侯亲兵押往后堂看守了起来。 十四征衣围坐在一起,魏武侯道:“没有完成内相交代的事情,他一定会责罚。如今之计,只有把这辽阳城保住了,方可将功抵过了。” 虫二却不以为然的道:“我们山海游骑的职责本来就是保家卫国,十四征衣也不是他的家奴,若不是因为小侯爷,我才不会奉他们的号令。他能命令得了别人,在我这里屁都不是!” 众人闻听此言纷纷点头称是。 魏武侯却说道:“我知道大家的心意,当年若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也不会聚在这里。 但是既然为军,服从命令便是第一要务。有时候身不由己的,毕竟我们的军需,被别人卡住了脖子。这里情形六哥最熟悉,给大家说一下!” 王佐六点了点头,将此次战争的前因后果、敌我实力等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 众人听罢都暗皱眉头。穆祖亲帅黑水八部大军,看来是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这是一场恶仗,尤其是在城中断粮数日,城头守卫的兵士都已虚弱不堪的情况下。 好在大家都是久经征战的人,什么恶劣的情况都经历过,自然也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道理。 大家就在大堂中吃了些干粮,就地休息了一晚。 第二日,魏武侯带众人走上城头,只见八狩军军营中升起缕缕炊烟,阵阵肉香飘到城头。 又见守城兵士中不少人在呕吐,登时便明白了那肉来源。 大怒一声:“鞑子终究是鞑子,若真让这帮人进了中原,我华夏怕是要遭灭顶之灾了!这辽阳城务必要守住,最好是一举击溃八狩军。” 独钟黄却道:“谈何容易。黑水人自金朝便能征善战,骑术箭术都比明军厉害许多。更糟糕的是这些人作战异常勇猛,都是不要命一般。 相比之下,明军看似人数众多,却缺乏训练,后勤补给又不够,将领多是酒囊饭袋。 别看黑水人少,若是打起来,以当年成吉思汗的打法以战养战,明军怕是真抵挡不过!” 众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大家位置低微,根本无力改变什么,都不会刻意提起。 此时独钟黄点破了这层窗户纸,大家都很尴尬。 魏武侯却道:“你说这些都对,但还是了一条,那便是士气!穆祖想以战养战那也可以,但他只要攻不破这辽阳城,他军心必定动摇,士气一旦低了下去,便似是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第93章 致胜先攻心 魏武侯向王佐六道:“六哥,我知道军中没什么粮了,但是兵士无论如何不能饿肚子。 你对城中熟悉,就带上一队兵到百姓中间征些粮食来,有多少便拿多少!” 王佐六挠了挠头,犹豫道:“小侯爷,你可是见到刚才百姓夹道欢迎你的场面了!把老百姓的粮食拿光了,他们也会被饿死的!” 魏武侯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若是城池沦陷了,他们死的会更惨!” 王佐六岂能不知道这道理,他犹豫了好一阵子,方安排一个百夫长带人去了,他自己却没有过去。 魏武侯又看了看虫二,道:“二哥,这辽阳城城墙坚固,只要我们弓箭和滚木雷石足够,黑水人再怎么善于冲锋也是攻不上来的。 兄弟们中间你箭术最高,这就交给你了!” 虫二苦笑道:“小侯爷说的原本没错,只是我刚才问过,李柏平日里克扣不少军费,各类军需都变成了真金白银进了他的口袋,城墙之上别说滚木雷石,就是箭支,也早已不足。算下来每人不过三四支箭了。” 魏武侯思考片刻,想不出对策,于是向独钟黄问道:“独钟先生可有什么计策?” 独钟黄捋了捋胡须,说道:“容我想一想。小侯爷,近来市井间流传一本书唤作《三国演义》。里面有一段草船借箭的故事,我看可以效仿!” 众人围了过来,独钟黄便将周瑜如何以造箭之事难为诸葛亮,诸葛亮如何用草船和稻草人假意进攻曹操,曹操如何上当等说了一遍,众人听得有趣,哈哈大笑起来。 城下肉香味越来越浓,众人都知那是什么,笑过之后再也笑不出来。 辽阳城头的明军目睹了八狩军烹煮的全过程,一个个面色惨白,尽管肚里早已没有东西,仍旧不住的呕吐。 魏武侯竖起两道剑眉,对身边随从说道:“你去给我弄一个黑水俘虏来。” 那名兵士去不多时便押着一个八狩军头目模样的人回转过来。 魏武侯对虫二说道:“二哥,你看那远处的八狩军军旗,这样的距离能不能射中?” 虫二道:“射断旗杆岂不是更好?”说罢摘下背上大弓,拉满弓弦,“蹦”的一声利箭破空而去,声音过后,那五百余步外的巨大旗杆一下子断做两截,惊得八狩军纷纷站立起来,朝城头望去。 魏武侯大吼一声:“鞑子蛮兵,你们给我看好了!” 一把扯下那黑水俘虏的手臂,惨叫声中,竟将手臂放到嘴边一口咬了下去,使劲咀嚼起来。 黑水人固然凶残,但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看的那帮八狩军士兵大惊失色,不住的大喊。 这一幕,端坐中军大帐的穆祖也看的分明。 他素来看不起明朝将领,但眼前的魏武侯却是让他害怕。 这个人不但擅长兵法,更擅长对形势的把握,尤其是对兵士激励这一方面,实在是超出他的想象。 在他的印象里,再能征善战的明朝将军,也会被四书五经弄得昏头昏脑。 汉人打仗总时不时的说个“仁”字,即便是俘虏了敌军兵士,也必以礼相待。 还有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打仗便是打仗,哪里来的仁义可言。魏武侯无疑是他一个对手,所以他不得以要亮出底牌了。 他命人喊过盛极叫来,将手中一个兵符交予他手上,低声嘱咐几句。 盛极脸色凝重,认真聆听,生怕漏下什么。 穆祖讲完,伸手拍了拍他的的肩膀,道:“这次关系重大,你务必小心快去快回!” 盛极跪在地上道了声:“是。” 转身便上了快马疾驰而去。他刚离去,便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不多时穆其奔进了营帐。 穆祖一见弟弟平安归来,心中喜不自胜,立即向前询问。 穆其便将那日如何以五千人埋伏袭击李松两万兵马,多轮如何受伤,山海游骑如何偷袭,二人如何逃命等情形简略说完。 穆祖才知道险些中了魏武侯的计谋。 他记挂多轮伤势,问道:“多轮伤势如何?” 穆其道:“昏迷了两天两夜,幸好那农户家伤药灵验,已经不碍事了。多轮醒来后害怕大哥分兵救援,中了山海游骑伏击,因此要我赶紧回来向大哥报知。 他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就先在那猎户家中休养。” 穆祖点点头,道:“多轮这孩子不错。我昨日刚同山海游骑交过锋,那一支明军确实厉害得很,也怪不得你们会输。 穆其,你速速带人去把多轮接回来,战场上明军散兵游勇甚多,万一被发现那就麻烦了!” 穆其应诺,拿了一大袋烈酒,几块干肉便带了人去接多轮。 虽然山大林深极易迷路,但黑水人世代以打猎为生,穆其更是自小便跟随穆祖进山狩猎,只需走过一次便会将路牢牢记下,无论阴晴风雨绝不会迷路。 十几人策马狂奔六七个时辰,终于见到那间猎户小屋。 待到了眼前时,忽见那小屋门户开着。他暗暗叫声不好,下马掣刀在手,疾步跃了进去。 只是那小屋中空无一人,床上只有几张带血的皮子,多轮早已不见了踪影。 穆其急忙出来查看,雪虽然下的不大,但仍旧盖住了痕迹。 也不知多轮是自行离去,还是遇见败退的明军被俘,或者是遇见饿狼等伤人野兽。 转念一想,他来时多轮为防止意外,已将头发全部剃光,换上了那猎虎的破衣裳。 便是明军到了,他汉话说的极好,也不会露馅。 如果是狼的话更不会,现场没有一丝打斗痕迹。 他实在想不出多轮去处,于是拆了随行的十几个人分散前去打探,自己则回去将情形告知穆祖。 回到大营时,夜幕已至。穆祖听道多轮消失后,脸色微微变了些,却又马上回复了正常。 穆其神色焦急,道:“都怪我把他留在那里!大哥可否拨给我三百人马,我就是翻遍整个辽东,也要把老十四找回来!” 穆祖却向穆其道:“二弟不必惊慌,多轮想来聪明机敏,和汉人打交道又多,定然不会出事。 如今决战在即,我们先把精力放在对付魏武侯上,切不可再分了心神。 况且山海游骑早已离开那里,若真的被明军捉去,只要不是魏武侯的人,多轮总有办法脱身。也许明天多轮就回来了。” 第94章 独中黄借箭 却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一阵喧哗。穆其立即醒转过来,却发现自己睡在了哥哥营帐,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穆祖却不管他,急急出了帐外,正赶上卫兵来报。却原来是明军借着夜色,士兵坠绳而下想要偷袭。 穆祖向明城墙方向眺望,夜色极深,火把下隐隐约约看到满城墙挂了绳索,无数的士兵正在沿着绳索向下攀爬,似是要偷袭一般。 穆祖早已料到敌军会出奇兵,传令道:“弓箭手全体出动,趁明军尚未落地,全力射杀!” 黑水人本来便善于骑射,更何况明军都困在城墙之上想要下去已无可能,想要上去也不容易。 弓箭如同雨点一般往城墙上射去。夜色中只听见明军鬼哭狼嚎,似是伤亡惨重。 八狩军更是振奋,射的更加起劲。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明军绳索方才收了回去。 大家哈哈大笑,纷纷称赞穆祖料敌如神,不费吹灰之力便消灭了企图偷袭的明军。 次日天明,穆祖走到阵前查看,却见地上除了鲜血,只有稀稀拉拉不多的明军尸首。 他向褚英问道:“昨日企图偷袭的明军有多少?怎么就这么点尸首?” 褚英道:“天色昏暗看不清楚,不过从明军声势判断应不少于三千人。 我早早过来查看,也未发现尸首。想来是这城墙太高,明军坠绳而下势必会牢牢绑在绳子上。即便被射死了,也不会掉落下来,而是被拉回了城中。” 说罢又指着远远一堆尸体说道:“父汗你看,那边是被射断的绳索,从城墙上掉了下来。绳子上绑满了明军,全部被射死!” 穆祖远远看去,却是如此。方才消了心中疑惑。 他与褚英等众人回转大营,召集众人道:“趁黑偷袭,原本就是汉人善用的把戏。我料定他们会有此一举,因而提前防备。昨日一战,他们相比损失惨重。大家做的很好!” 众人齐声称赞穆祖。穆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我料定今夜他们还会偷袭。魏武侯虽然会用兵,但是聪明总被聪明误。 他算准我经过昨日大胜,今夜肯定不会有所准备。我们反其道而行之,所有兵士备好弓箭,今晚再战!” 众人意气风发纷纷点头,各自准备去了。 入夜之时,穆祖特意要前锋军中熄灭了火把,却暗暗埋伏下了更多的弓箭手。 此时大雪早已停止,但夜空中仍旧是阴云密布,星月无光。 果然,三更时分,城头上又悄悄的坠下了上百根绳索,那绳索之上的兵士隐隐约约可见,在八狩军弓箭手的目光中正缓缓而下。 褚英一声令下,万箭齐发,较昨日更加猛烈。果然明军城头又响起了哀嚎之声。 绳索急速的向上会拉,八狩军岂肯放过,射的更加猛烈,直到再无声息,方才回去。 穆祖在大营中默默注视着一切,他心中疑惑越来越浓。 第三日,他吩咐褚英继续埋伏人马,但没有命令不许放箭。 褚英不明所以,道:“父汗,难不成今日明军还要偷袭吗?明军将领再蠢,也不会蠢到如此地步吧?” 穆祖望了望他,良久才说:“这次恐怕蠢的不是明军,是我们了!” 褚英不明就里,只是紧紧跟随。 三更又到,天上乌云散去,月色朦胧却也能看的清楚一些。果不其然,明军绳索和兵士又坠绳而下了。 这次弓箭手却没有立即放箭,不只是没接到命令,而且众人心中也隐隐觉得不对了。 穆祖取过一张大弓,拿出一支弓箭。那箭头是提前准备下的,箭头上缠了棉布并浸了酥油。 代善将箭头点着,穆祖对准城墙射了过去。那箭像是一朵流星一样划过夜空,最后钉在城墙上一个明军身上。 那明军瞬间便燃烧了起来,并带着旁边也烧了起来,不一会整个墙上遍是熊熊大火。 众人此时看的再清楚不过,那里是什么明军,分明是一个个的草把子。 这时城头传来一阵阵的哄然大笑,火光之中一名威风凛凛的将军高声喊道:“谢谢穆祖校尉给我送箭!” 穆祖立时会意,只觉得一股热血自胸腔奔涌上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城墙之上,明军弓箭纷纷射来,八狩军防备不及,纷纷中箭,伤亡惨重。 代善、褚英见势不妙急忙拥着穆祖撤离开来,回到营中。城头之上,明军兀自大笑,直至天明。 经此一战,明军士气大振,山海游骑自不必说,神策营将士总算是雪了前耻,对魏武侯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对于那个绑在卧房中的李柏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魏武侯一夜未睡,却也不见疲倦。他召集众将领在军帐中庆祝,高举一杯酒说道:“我大明将士与黑水蛮子作战,向来是输多赢少。原因是什么众位可知道?” 众人纷纷议论,有的说明军身体羸弱不及黑水人,有的说八狩军弓强马壮善于作战,有的说明军供给不足士兵士气低下。 魏武侯一一点头认可。待到众人不再发话,他才向独钟黄问道:“独钟先生与我作战多年,不仅计谋无双,而且通宵天文地理世态人情,请先生作答!” 杜仲黄沉思片刻,向众人道:“大家说的都是对的。但还有关键一条,明军一贯是以守为主,太过被动。 山海游骑之所以屡战屡胜,就在一个游字上。我们从来不拒城而守,所以没有据点,不会被黑水人偷袭。 相反,山海游骑聚如日、散如星,以骑兵游击,专打黑水薄弱之处,用的其实便是黑水的战法。算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了。” 众人闻听此言恍然大悟。魏武侯借机说道:“因此辽阳城要解围,不能一直死守,必须主动出击。我已与独钟先生拟好了计策,请大家各自依计而行。” 听闻即将决战,各人摩拳擦掌,兴奋不已。独钟黄逐一进行安排,大家各自领命而去。 转眼又到深夜,云雾散去月色明亮。褚英巡视完各个营哨准备回去歇息之时,忽然兵士来报:“辽阳城上又坠下了草垛子了。” 褚英听闻肺都气炸了,他远远看去,月光之下一个个草垛子正在坠城而下,心道没完没了了吗?前两次被骗了许多弓箭,此时军中箭支早已不足。今天又来了,当我们是傻子吗? 他大吼一声:“不用管它,一支箭也不给!”众人一阵苦笑,再也不理,任由那些草垛子摇摇晃晃的挂在城墙上。 第95章 血战辽阳城 三更时分,正是兵士睡得最深之时。 褚英身着盔甲而眠,虽然劳累但是丝毫不敢松懈。 梦中忽然杀伐声起,他急忙起身。一看,是明军城门大开,偷袭来了。 他迅速上马,奔向前2方指挥。穆祖等高级将领也都纷纷醒转,各就岗位。 八狩军平素训练得力,加之最近对防止偷袭做了大量部署,虽然慌乱,但不一会便组成抵御阵线。 穆祖骑在马上急速前往交战激烈区域。 夜色之中两拨人马混站在一团,远处城门大开明军正源源不断的杀了出来,看样子像是倾巢而出。 穆祖吩咐褚英、代善与穆其各自带领飞狼、怒虎、雪豹、金雕、巨龟、白鹿六分别迎战前方和左右二路,自己带领青龙、烈凤二旗位于中间殿后加策应。 三人领命,六色大旗竖起,分别驰向三个方位。 八狩军一见旗子升起,便杀向己方位置。不一会八部集结,部下了阵法。 穆祖登上帅台了望,只见左右两路阵脚渐稳,唯独褚英的正前方明军较多,压力颇大。 于是赶紧吩咐青龙、烈凤二部上前相助。 魏武侯于城头了望,看见八狩军军旗分明,各部兵马与己方放开厮杀,偷袭的明军逐渐不敌。 他摘下城楼上的鼓槌,嗵嗵嗵连敲了三通鼓。 鼓声方起,从穆祖军阵后方突然冲出一支队伍,向他直冲而来。他站在帅台之上望去,不由得心中一惊。 这支队伍人数不足两千,但所到之处旗兵纷纷溃败。 他万万没想到,昨夜那坠城而下的并不再是草垛,而是实打实的山海游骑兵士。 这支明军不同于神策营,战斗力极强。他们趁着野色偷下城来,埋伏在自己身后。如今担任护卫的统领的两部兵马已经派上前方支援,自己后方已经没有队伍可以抵抗。 山海游骑中不少兵士已然夺得了马匹,朝中军大帐冲来。 尤其是最前方十几个人异常凶悍,若不是自己近卫军中高手阻拦,恐怕早已冲到眼前了。 穆祖急令身旁司令兵士吹响号角,褚英、代善、舒尔哈奇方知后方被人偷袭,均惊出了一身冷汗,想要回去救援却被神策营兵士困住。 褚英已然杀红了眼睛,用力刺向坐下骏马,那马匹嘶吼一声高高跃起,冲开了缠在身边的明军。 冲杀一阵总算能望见后方,但见帅台之上穆祖指挥若定,方才松了一口气。 正要一鼓作气冲上前去,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由得脸色大变。他高声朝帅台喊道:“父汗小心!” 话音未落,一支白羽箭破空而至,一箭便射穿了穆祖喉咙,穆祖晃了几晃一头栽了下来。 褚英大惊失色,明军之中一人手持弓箭似是在寻找目标,正是昨日前几日射断旗杆的将军。 那将军却也正好看到了他,弯弓搭箭射了过来。 他来不及多想,猛踢了一下马腹,那马匹吃疼向前一窜。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白色长箭穿甲而过,深深的射进马前胸。 那匹马发狂似得向前奔去,瞬间奔到穆祖坠地之处。褚英死命的勒停了马匹,跳下马来。 他扶起穆祖仔细查看伤口,只见那羽箭奇准无比,正中脖颈,连脑后颈椎都已经射断。 他心中无比自责,早知十四征衣之中有一善射之人,却忘记了安排人员守护父汉。 他抱着尸首仰天大哭起来,拔出腰间长刀就要向自己颈中抹去。 身旁一人一下便打落了他手中的刀,大声喝道:“如此不堪,怎么担当大任!” 他向那人望去,不由得心中一怔,说不出话来。 那人一脚踹了过去,高声喊道:“带领八狩军向东面撤离!” 褚英方才醒转过来,高高举起青龙旗,大声喊道:“八狩军兵士听我号令,速速向东方撤离!” 号令一下,八狩军士兵紧跟着边打边向东方撤去。 此时魏武侯已从城头杀出,向兵士高声喊道:“穆祖已死,全军追击,歼灭蛮兵!” 明军士气大振,紧跟魏武侯追杀过去。 一路之上血流漂杵,马蹄之下明军、金兵尸体纵陈横列。 八狩军且战且退,却并不慌乱,也未四散而逃。 明军目标就在前方,却无奈骑兵有限,步军渐渐跟不上去。 魏武侯知道此战干系重大,坚决不能让八狩军逃脱。带领山海游骑直接越过八狩军步兵,直追前头的褚英、代善、穆其等人。 两方军士却又糅杂在一处。 眼看着就要追上,忽然间八狩军军士不再撤退,而是停住了脚步。 他心中一惊,再看时一名高大威武的汉子正立在八狩军旗兵的前头,却不是穆祖是谁。 王佐六惊慌喊道:“糟糕,我们中计了!” 话音方落两侧山坡之上巨大雪球纷纷滚落,两队骑兵直冲下来。一看那黑甲装扮,就知是关外死敌朵颜三卫到了。 这朵颜三卫主力是鞑靼和瓦剌人,和黑水人本来不是一路,如今竟然偷偷联合了起来。 山海游骑与朵颜三卫本来是老对手、死劲敌,都知道对方实力不弱,互相忌惮。 独钟黄面色凝重,向众人道:“我们孤军深入,此刻遇上朵颜卫是敌不过的,不如先行撤退与神策营汇合。” 魏武侯道:“正是,先行撤退!” 山海游骑掉头撤离,只是那朵颜卫和穆祖如何肯放过,一路紧跟着追杀过来。 虫二一边飞驰一边向众人说道:“朵颜三卫只出现两路,还有一路恐怕是伏击了神策营!” 他所说的正是众人担心的,果不其然,行不多久便看到一路丢盔弃甲的神策军迎面而来。 魏武侯心知不妙,神策军羸弱不堪,哪能抵挡得了朵颜卫? 众人策马迫开四处逃窜的明军,刚好一队黑骑正对面冲来,两军杀在一起。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四面八方除了刀枪还是刀枪,任你有多高强的武功、多精妙的内功心法,在战场上毫无优势。 打仗,不是比武,论的是勇狠二字,靠的是斗志和力气。神策军早已溃不成军,不是被俘被杀,便是四处逃的不见踪影。 穆祖已率领八狩军杀了回来,加上三路朵颜卫的夹击,山海游骑渐渐落在下风,不少兵士纷纷跌落马下,或被刺死,或被踏死。 魏武侯等人便如同被关进笼子里的饿狼,再怎么凶恶也无计可施。 不远处辽阳城头燃气熊熊大火,已经陷落,顿时万念俱灰。 但他怎肯言败。十四岁便踏入战场,历经凶险从无败绩,他不能倒下,必须要回去。 因为在那遥远的京城中,还有等待他的人,那是一个叫做秦初的女子。虬龙棍如同一条劲龙,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坠落。 十四征衣排下鹤翼阵法,不断向前推进,朵颜卫还是八狩军军,都被压在两旁。 眼看便要冲破包围圈,前方士兵忽然散开,一个人带着极重的杀气阻拦在前面。 那是一个破烂而肮脏的人,浑身上下挂满血污,像狗一样伏在上,脖子上还挂了一跟粗壮的铁链。 十四征衣入伍之前,都是江湖上的高手,不但外功强悍,内力也是极为深厚。寻常的江湖人根本不是他们对手。 魏武侯早已杀红了眼,挺起虬龙棍直砸过去。 这一棍既狠又快,可是那人比他更快。他尚未看清楚,那人已到了跟前,一拳砸了下去。 梁钟、何叶早看出不妙,两把大锤挡在威武侯跟前,一柄长刀拦腰向那人砍了过去。 那人却并不躲闪,一脚将何叶钢刀踢飞出去。 何叶手腕便如同撕裂一般顿时软了下来。 那一拳也正正砸下,梁钟两个大锤登时被那人赤手空拳荡了开去。一股内力传来,震的他口吐鲜血,伏在了马上。 虫二一箭射了过去,那人伸手一捉,就将那支箭抓在了手中。 虫二脸色大变,这像狗一般的人竟然身负绝世武功,在他生平所识中,除了已经故去的贺云暖,恐怕再没人是其敌手。 便是那贺云暖,要在这么近的距离空手接住他这一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人接住箭支,在原地愣了一会,忽然双手抱头大声哀嚎起来。 十四征衣不明所以,但知道是一个逃脱的机会。不知为什么,与此人交手之时,八狩军和朵颜卫竟然都都已远远避开开。 刚要策马前行,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箫声,那人顿时止住了癫狂,眼睛已变作血红之色。 穆祖大声吼道:“给他一把刀!” 代善解下腰刀抛了过去,那人伸手接了过来,拔刀出鞘寒光四射。 他怒吼一声,刀刃之上隐隐泛出一股青芒。 王佐六大喝一声:“无锋刀芒!哈哈,今日碰上硬手了!” 跳下马来直扑过去。宇文炽、飞雷、杨宝和琴家三兄弟等人知道王佐六不是对手,纷纷下马各执兵刃冲上前去。 虫二向魏武侯大声喊道:“小侯爷快撤离,他们几个挡不住的!” 魏武侯那里肯撤,也提棍赶上。 那人仰头大笑几声,紫色刀芒跳跃闪耀,便如同闪电一般击出。 王佐六看准招式直取对方心脏,他自治不是对手,便要与其同归于尽。 却不想对方招式怪异,刀芒偏转,一下便将他的右臂斩了下来。那刀芒也不停歇,蜿蜒而行,十四征衣们连兵刃都没曾碰到,便已纷纷中刀,倒在地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魏武侯已经来不及撤退,他运足十成内功聚棍砸下,口中大吼一声:关山定! 第96章 凄然离长关 风云呼啸,江山变色。 紫金虬龙棍如擎天崩倒、似定海倾覆,五丈之内风沙风沙翻滚。 那怪人横刀在手,双眼忽然清明,高声喊道:“好!” 他双手紧紧握住钢刀,那刀上锋芒在他催动之下长了数尺。 刀枪相交,霹雳崩摧。马匹兵士尽数被掀起反在地上,口吐鲜血。 虽然早有勇士挡在穆祖跟前,但那强烈刀风仍旧将其冲退了几步。 那人手中钢刀不堪内力催动,一击之下化作粉末。 而魏武侯整个人高高的飞了出去,落在十几丈外。 他的关山定,被对方一刀破掉。 怪人刚要追出,嗖嗖嗖几箭射到,却是虫二施展了连珠箭法。他深知伤不了对方,但能阻拦一时便阻拦一时。斜刺里冲出一匹快马,奔向魏武侯落下方向。 挟起魏武侯死命跑开,正是被他们救回来的刘之月。 穆祖急忙命人前去追赶。一众兵士刚上去马,忽然面前寒光闪过,瞬间都丢了姓名。 那怪人狂性大发,见着人便开始追杀。他武功奇高,众人根本不敢沾其锋芒。他看到穆祖现在哪里,便冲了过去。 便在这时,箫声又起,那人止住了杀戮,眼神复又变得呆滞,呆呆的伏在雪地之上。 穆祖狠狠看了那人一眼,一刀扎了下去,胸前鲜血瞬间流了出来,那人却也不反抗,只是伏在地上,便如同一条丧家之犬一般。 穆其和代善带领朵颜卫一路追击魏武侯。 众人策马追去,只见冷箭不断射来,弓箭响过必有一人落地。 代善和穆其也纷纷射箭还击,但射的即不如虫二远,也不如虫二准,只好远远的隔了一段距离。 穆其在马上喊道:“兀那汉子,我看你也是一条好汉,不如投降了我汗国吧!” 他自知十四征衣各个铁骨铮铮不会投降,如此说话却只是分散注意力。旁边代善悄悄接近,想要将其射落马下。 却不想虫二根本不上当,弯弓搭箭一箭正中代善手臂,总算是他身着厚甲,侥幸逃脱,但手上已经没有力气,抬不起弓箭了。 两支马队狂奔,一直不近不远的保持着距离。 穆其大声喊道:“我看你能有多少支箭!” 虫二哈哈一笑,道:“你看我有多少?” 说罢指向旁边一匹无人骑的马。只见那匹马上背着二十几个箭筒,虽然一大半已经空了,但仍旧还有近百支箭。 穆其愤愤喊道,给我上。八狩军、朵颜卫听令急速冲上,虫二连珠箭射出。 但力气渐渐不济,虽然射中,却再也穿不透厚厚铠甲。 又追一阵,眼看前方是片密林,只要进去大家便安全了。 虫二却忽然放慢了马速,高声喊道:“穆其,你快过来!” 穆其正要加速,却突然被代善勒住马缰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代善说道:“我们已经追出这么远,前面又是树林不知深浅,汉人一向奸猾,可别是设了伏击圈。” 穆其想到此前一直被稻草人愚弄,心中也警觉起来。 虫二与、梁钟等人齐声喊道:“你们过来啊。不敢过来的是缩头乌龟!” 他们越是喊叫的凶狠,穆其越是警觉。忽然林中腾起群鸟,黑压压的飞了起来。 代善大叫一声,有伏兵便急忙向后退去。众人也跟随着一路逃走。 十四征衣相视苦笑。两万多神策军、数千名山海游骑全军覆灭。就连所向披靡的十四征衣也只剩下虫二、梁钟、何叶三人。 独钟黄、琴氏兄弟等人都已经各自跑散。幸好刘之月从乱军中抢回了魏武侯,保住了山海游骑的精神支柱。 众人心中难过,闷闷不语,一起进入密林之中。 十几日后,山海关前。虫二、梁钟、何叶遥望着远处的山海关。 关内便是华夏大好河山,也是他们魂牵梦绕,却又无法踏足的地方。 虫二将山海游骑的兵符挂在刘之月脖子上,对他说道:“过了山海关,便是我华夏乐土。你去关下呼喊熊廷将军,他识得这虎符,定会派人把你和小侯爷安全送回家!” 刘之月道:“几位大哥,你们不进关吗?” 虫二笑道:“我们不进去了,在外面看看就好!” 梁钟也喃喃说道:“是,看看就好!” 刘之月点了点头,背着昏迷中的魏武侯一步一步走向山海关。 虫二望着他的背影,笑着说道:“你们看看,这个年轻人像不像我们那会?” 忽然又高声说道:“刘之月,你回去后莫要再当兵了。你回到刘家村,若是找不到家人,便去找一个叫杨破云的人,他会帮你回家的!” 刘之月回头望去,三人策马奔行,背影在白雪中渐渐隐去。 南方的天气向来和北方不同,重阳过后塞外已经开始飘雪,但淮河以南仍旧是酷热天气。 只是今年雨水稀少,原本湿润的地区竟然也干旱起来。官道之上,车马驰过时竟然也似西北一般扬起了尘土。 今年已是第二年大旱了,粮食谷物产量稀少,农家日子自然不好过,东西也卖的贵了些。 原本热闹的丰字号酒家,也变得冷清起来。老板娘蹲在门口远远的望着,一架马车正缓缓驶过来,他连忙吩咐小儿收拾桌椅。她开店多年,练就了一双看人的眼力。 那架马车虽然又破又旧,但马匹却是十分的健壮,一看便知是远行之人,而且还很阔绰。 方圆十几里只有这一家店,必然会到这里歇息打尖。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车到店前便停了下来,走下一对男女。 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这不足为奇,奇的是男人手中竟然抱着一只没见过的野兽,长着鸭子似的大嘴,却有一副水獭一样的身子。 不过那兽模样憨厚,并不让人害怕。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杨破云和陈曦薇。 他们二人从武当山下来,原本要将那小兽放归河中。但却发现那婴儿只要离开小兽便哭个不停,若是发热了,只要和小兽睡在一起,便会立即降下来。 萧道仁判断,那小兽是至阴之物,便似蟒蛇一般血凉,因此能够缓解婴儿的丹田炎火,虽然不便,也只好带着上路。 三人一兽便在老板娘的指引下,进了店中。 说是家酒店,其实很勉强。前面搭了凉棚下面摆了桌子,充作吃饭的地方,里面有几间破旧客房。 好在陈曦薇习惯了江湖风餐露宿,也不讲究,要了几样饭菜,便坐下来盯着杨破云瞧。 杨破云给她瞧得不自在,伸手遮住他的眼睛。 “你看什么?” “我看你啊。想不到稀里糊涂的,就嫁人了。” 第97章 野店遇刀王 陈曦薇道:“也不知道我娘得到武当山的消息了吗?不知她现在如何。” 杨破云道:“把孩子安置好后,我便立刻送你回去。如何?” 陈曦薇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还是想赶我走吗?你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便是不回家我也要跟着你。” 杨破云道:“你这可是大大的不孝了!” 陈曦薇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娘也不想我回去的。家里头几个伯父,都对我娘俩不好。 我娘以前老是盼着我长大,长大了就可以离开家永远不回去。所以我十四岁就跑了出来了。” 杨破云道:“说起来,我也是十四岁就开始闯荡江湖了。” 陈曦薇将头靠在杨破云肩上,说道:“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就住下了,从此过太平日子,你看好不好?”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二人望了过去,却见十几个人身着异族服饰,带着兵刃恶狠狠的走进了茶馆。 店小二一看便知来人不是善茬,刚忙点头哈腰的上去招呼。 一个领头的大汉一脚将他登翻在地,那店小二捂着胸口爬到后面,本来就不多的客栈,瞬间只剩下杨破云和陈曦薇。 陈曦薇刚要站起,杨破云一把按住了她。那群人分四面坐定,恰好将杨破云围到中间。 杨破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连正眼也不瞧他们。 那领头大汉大吼一声道:“你就是杨破云吧?” 陈曦薇一声冷笑,道:“围都围起来了,还说这么多废话。” 那大汉听陈曦薇这么一说,顿时接不上话。半天才道:“是就好。今天就取你性命,为老九报仇!” 说罢就抽出腰间苗刀,向杨破云砍去。 杨破云右手举杯仰头喝酒,左手从腰间摸出一件物事,迎向那苗刀。乒乒乓乓几声脆响后,大汉被迫退了两步,众人才看清杨破云手中拿的竟然是一把筷子。 大汉见对方一边喝酒一边与自己相斗,自己四尺多长苗刀竟然被一把筷子压制,脸色瞬间铁青。 他“哇”的大叫一声,双手握住刀柄用力斩下。 陈曦薇生怕伤了孩童,早已闪在一旁。杨破云左手用力挥出,铛的一声金铁交鸣,众人惊呼声中,那把苗刀断做两节,其中一节高高飞起穿破棚顶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 自从修炼黄庭经地字决后,杨破云体内真气似乎发生了变化,但究竟是什么变化他也说不清楚。 他用筷子打断那人钢刀,自己也吓了一跳。 大汉自知技不如人,但当着众族人的面,只能死战到底才能留存颜面。 于是拿着断刀又挥向杨破云。却没想到手挽还没抬起,杨破云已飞起一脚,重重踢在他胸口。 那汉子脚下不稳不住后退,接连撞翻三张桌子,眼看便要跌倒,后面一个威猛老人伸手一拦,方才立住。 大汉又要上去,那老者说道:“还不够丢人现眼吗?给我退下。” 大汉羞愧难当,退在老人身后。 那老人站起身来向杨破云道:“阁下好厉害的功夫。”杨破云道:“区区小技,不足挂齿。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得罪前辈,还请告知!” 那老者道:“好一个区区小技,一出手便斩杀了我最好的徒弟。与你比起来,我苗疆这刀上的把戏实在是不入流了。今日老朽是专门来向少侠讨教的,还请赐教!” 那老人说话非常客气,但语气确是不善。 杨破云自回中原以来,所杀之人全是巨鹿帮的人,这老人说是为徒弟报仇,想必也是巨鹿帮一伙。 于是冷冷回道:“我只恨杀得还不够,你们一起来,我杨破云若是怕了你们,就不配这把刀。” 说罢解下负在背上的九段刀,横于身前。 那老者一见刀,脸色变了一变,说道:“九段刀,东林武宗贺云暖是你什么人?” 杨破云道:“正是家师。”心里疑惑,这老者竟然认得此刀,必定是师傅相识,但不知是敌是友。 自己重伤未愈,还要分身照顾陈曦薇和那孩童,能不战最好不战。 于是问道:“阁下识得家师吗?” 那老者手指自己的右臂,道:“岂止识得,我这右臂便是拜他所赐!” 杨破云这才发现,那老人右手衣袖空空荡荡,知道今日之战在所难免。 于是说道:“家师已经仙去,尊驾的要报仇,只管冲我来便是。单打群殴车轮战悉听尊便,只是这位姑娘和怀中孩子是无辜之人,莫要伤了她二人。” 那老者呵呵一笑,道:“我苗人向来恩怨分明,我徒弟名叫吉安九,江湖上有个不好听的名号叫做九爷。他可是你杀的?” 杨破云想起初入刘家村时曾杀过一个使苗刀的人,当时就自称“九爷”,必定是此人无疑。 于是说道:“正是我杀的。” 老者道:“好。敢说敢为是个好汉。老九学艺不精死在别人刀下,按理说我也怪不了别人。只是我仡劳寨家园被毁后,举族来到中原避难。老老少少全靠老九养活,若不能为他报仇,我这做族长的实在对不起祖先和子民。” 杨破云道:“尊驾要报仇,直接来便是,不必找什么借口。” 老者从腰间拔出一柄苗刀,说道:“看你九段刀练到了第几成!” 一刀刺向杨破云前胸。杨破云九段刀早已出鞘,见对方刀式凌厉便使出一招雷霆落地。这是九段杀中“封”字诀,若是习得熟练,无论是刀枪还是弓箭暗器,均能挡在身前。 那老者叫声好,忽然变招刀尖下行扫向杨破云小腹。 杨破云见对方变招又快又奇,当是历经无数实战。 当下紧跟变招,化封为挂,反身一刀横扫,不但避开要害,还兼带攻了一式。 那老者不慌不忙,身子一斜,苗刀横力推了出去,他虽然只有一臂,但是内力深厚,这一推之下运足力气,将杨破云格挡开来。 旋即高举单刀劈了下来,杨破云知道对方用上了内力,随机运起善护功,强行提起真气,但他内伤未愈,体内两股真气也忽然打架,如两队人马一般堵在了筋脉之中。 他勉强撑住刀柄向上一顶。 “砰”的一声响过,那柄苗刀竟然深深钳在了九段刀上,杨破云喉头一紧,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那老人道声:“好一把利刃。”便放开了刀柄。 后退了两步又说道:“你受了内伤?” 杨破云道:“这可奇了。我若不受伤,你们敢来寻仇吗?” 老者道:“我确实不知道你负了伤。这一个月里我们四处找寻,听说你在武当山大战司无相,名气响的很啊。 武当山我们是去不了,本来要回南疆去,却偏偏在这里碰到了你!” 杨破云道:“你们难道不是巨鹿帮残孽?” 那老者道:“笑话,我苗疆刀王怎么会同那种人在一起!” 杨破云连忙说道:“我将前辈及众位错认为是巨鹿帮的人,却是我的不对了。不过前辈所说的九爷,却是巨鹿帮的一个头目。” 老者道:“我也是在他死之后才知道的。杨破云,你师傅可曾对你提过我?” 第98章 一刀两分水 杨破云摇了摇头。 苗疆刀王道:“也难怪。我和他相识时你还是个小娃娃。老七、老八你两个过来!” 两个人战兢兢的走了上前。刀王问道:“从实说来,你们几个,还有老九带回来的那些钱,是不是从巨鹿帮那里拿回来的?” 二人畏惧刀王,战战兢兢的说道:“是!两年前,我们出去谋生,汉人都欺辱我们苗人,不但不肯用我们,还到处驱赶辱骂我们!老九气不过去,便动手打了人。 后来官府来了要拿我们,老九又跟官府动起手来,杀了两个官差。 我三人无处可去,只好投到了巨鹿帮。老九武功高强,还做了头领! 得到重用,供给族人使用的钱粮,也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刀王沉声道:“我族族规第七条是什么?” 二人道:“不仗势欺人,不强取豪夺,不助纣为孽。” 杨破云听闻却心中一荡,这几条正是当年东林武宗的规矩。 刀王又道:“你们虽然会些武功,但才有几个人,汉人有多少?你们怕是忘记我们是怎么失了田地、没了家园了吗?” 众人眼眶泛红,齐声道:“不敢忘!” 刀王点了点头,道:“汉人险恶,要骂要打你们便随了他们,要占便宜便给了他们,只要能活下去,这都不算什么!” 众人齐声跪倒应诺。 那刀王又转过头来望向杨破云,道:“你杀了我的徒弟,我为他报仇是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杨破云听完那老者一席话,大约知道这一群苗人经历了什么悲惨的事情。 便道:“老前辈,当时情形紧急,我为了救人也没有像这许多。何况您那弟子残杀许多无辜平民,晚辈也是替天行道!” 刀王道:“你说的不错。为非作歹折在你的手里,那是他咎由自取。但你可知道这三年来若没有我那徒弟,我们这一支苗人怕是早已灭族了。 我若不管便对不起大家。你身上有伤,我不占你便宜!我便同你比试刀法,若是我输了。我那徒弟的仇便一笔勾销。 若是你输了,你便像我一般砍下右臂。你看如何?” 杨破云此时内伤发作,丹田之中两股真气斗个不停,总想互相吞下对方。 若是比武绝难胜过这被称为苗疆刀王的老人,更不用说还有这么多帮手,若是单单比试刀法,说不定还能赢。 于是问道:“刀王前辈,如何比法?”苗疆刀王道:“我早已不是什么刀王,我名叫卯赤增丹,你可以叫我卯赤。 当年贺云暖随军征讨我部落时,也曾与我较量刀法。我自诩刀法无敌,却输给了他,于是断了自己的右臂。 多年来我苦心修炼,自创雨雪风雷刀,日思夜想的再与他一较高下,可谁曾想到他竟然一死了之。 幸好今日遇见了他的传人,九段刀既然在你手里,想必他的绝学也都传给了你。我们便按照那日的比法,如何?” 杨破云道:“悉听尊便!” 陈曦薇却抢上说道:“老伯伯,你这不公平。当年贺云暖虽然和杨大哥一般年纪,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你的武功一定涨了不少,可是杨大哥却还是那是的年纪,说不定还不如他师父当时武功深厚,你教他怎么跟你比?” 卯赤增丹瞧了瞧陈曦薇,道:“女娃儿,你不见我只有一只手吗?” 陈曦薇心知不错,也没什么能在反驳的。 杨破云转头看向她,陈曦薇双眉紧锁,脸现忧愁。他笑了一笑,轻声说道:“放心,我没事的。” 卯赤旦增命人取了两碗水来,放到了桌子上。向老七道:“把你的柳叶刀借我一用。” 老七慌忙递上。老者道:“我知道九段刀共有九式,每势又分为风火林山四重境界是也不是?”杨破云心道:九段刀风林火山四境界师傅只传了我一人,他是如何得知的? 他点头道:“是!” 卯赤旦增道:“我风雨雷电刀法刚好也有四重境界。我们今日比的,就是这用刀的境界!” 话音刚落,他快刀出鞘,极快的向那水碗砍了一刀,又将刀还了鞘。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只见,陈曦薇也算是武功好手,虽然知道卯赤旦增出了一刀,但是如何出的,却没有看清楚。 只是那桌上的碗却安然无恙,连碗中的水也不曾有半点波澜。 杨破云拍手赞道:“好刀法,好刀法!”卯赤旦增见族人中很多人摸不着头脑,于是对老七说道:“你去把碗拿起来看!” 老七疑惑着上去拿手一碰,那瓷碗一下子分成了两半,碗中的水也散了一桌子。 众人才知道刚才卯赤旦增挥出的一刀将极易碎裂的碗砍做两半,因为速度太快,那碗竟然没有裂开。 大家只知道族长刀法高强,却很少见他出手,想不到武功竟然到了如此地步,无怪乎苗地人人称呼他为苗疆刀王。 陈曦薇一见之下顿时喜笑颜开,想到初见杨破云时哇,二人也是跟一只破碗较了半天劲。 杨破云道:“前辈这一刀,快如闪电,威如惊雷,在下佩服!” 那刀王道:“当年贺云暖就是靠这一招胜了我。我那时习武,只注重修炼刀招式,一开始时武功进展快速,可是练到后来便到了瓶颈,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 正是贺云暖的这一刀让我开悟,后来突破了招式上的限制,才创出了新刀法!但不知他的后人,有没有这个悟性,学到了几分?” 杨破云道:“前辈所说的,正是家师的刀决。破云不才,也出一刀,请前辈点评。” 杨破云缓缓抽出九段刀,高高举在半空,却并不立即斩下。他闭上眼睛,呼吸渐收,九段刀缓缓而下,碰到那碗口时却似无物一般,毫不顿涩的落了下去。 众人张大了嘴巴看着,眼见那刀已经到底,杨破云左右一拨那碗便自行分开,奇的是两个半碗兀自立着,碗中的水也也依碗而立,便似是有透明琉璃拦住一般,水面丝毫没有倾斜,半点不曾洒出。 众人哪里见过这个,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就连陈曦薇也捂住了嘴巴。 及至杨破云慢慢将刀收回,那两片碗才分开到底,碗中的水也一股脑儿淌在了桌上众人方才纷纷惊呼。 卯赤旦增点了点头,道:“是我输了。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突破了徐如林的境界,了不起,了不起!也难怪我那徒儿死在你手上。这笔账一笔勾销了!” 杨破云出这一刀,已经耗尽全力,听卯赤旦增一说,知道他是个光明磊落信守承诺的人,心中大定。 卯赤旦增却忽然说道:“你和我徒弟的帐算清了,我和贺云暖的帐还没清呢?” 杨破云正色道:“好。我师父已死,找我算账再好不过,前辈若是有本事,便将我这右臂拿去,我杨破云誓死一搏!” 第99章 忆苗疆旧事 卯赤旦增却忽然大笑起来,道:“你的刀法要强过当年的贺云暖。但是这定力和眼界,却实在差的远! 店家,上酒!今日我要与你好好喝上一场。当年贺云暖比刀赢了我,喝酒可是输给了我!哈哈哈。” 杨破云会错了意,不仅脸红起来。 卯赤旦增招呼他和陈曦薇坐下,又命族人各找位置坐定。站起来掠起长须说道:“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原本寨子里的老人都知道,你们年轻人有的知道些,但也不全。 如今我便把我们卯赤苗寨的旧事说与你们听吧!” 他端起一碗酒,一口饮尽,双目直视前方,仿佛又回到了二十五年前。 “万历三十三年,博州土司杨应龙反叛,官兵派兵镇压。强迫我族出兵出粮,并借机屯田霸占我们的土地,杀害我们族人。 为了全族生计,我迫不得已联合清平、八番等部族起来反抗,攻打了明军的卫所屯堡。 明军大败,逃回去了一个参将。一个月后那名参将去而复回,带了大批人马围攻我们。 清平、八番两族系数被俘,族长也被凌迟。唯有我平越一族仍在坚守,但被攻破也是早晚的事。 当时我已经抱了必死之心,全族人誓于敌人同归于尽。 那一日我正要打开寨门放手厮杀,那明军中却突然来了一个将军,单枪匹马便闯进了营寨。 我族勇士围攻之下,他毫发无损,确也并不伤人。 我与他大战一个时辰未分胜负。现在想来,那是他多半手下留情了。 我二人从清晨打到中午,初时还是以命相搏。 后来力气尽了,他一边拆招一边对我说我的刀法虽好,但遇到瓶颈,再也无法提升了。 因为他说的很准,我便停了下来要听他说分明。他便趁机道出了身份和目的。 他自然就是贺云暖了,时任锦衣卫指挥使,不知怎么得到了苗疆叛乱的消息,便请了圣旨前来平叛。 后来才知道,当时内阁的命令是要将我等彻底剿灭。但贺云暖宅心仁厚,不忍做出这等事情,又查明了我等叛乱的起因,因此决议要保住我们,便与那参将起了争执。 那参将手上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只得依从贺云暖。他当时这么说我自然不信,汉人一向奸诈狡猾,不得不防。 于是他便提出了这比试刀法的法子。就如同我们今日这般。我一刀劈下连碗带桌子全部粉碎,他确一刀将碗斩做两段,碗口平整光滑。 我一看便知道对手高出我甚多,只好服气认输,带领全寨投降。 那参将答应不杀族人,只是要取我姓名。我以一个人的性命挽救全寨上下,自然十分愿意。 要自刎之时,却又被贺云暖拦下。那参将却是不依不饶,说我苗人勇悍,习武乃是图谋不轨,说什么也不肯,贺云暖只好取了我这一条右臂,算是废了我武功。并替朝廷做主,命我部族按年缴纳赋税,地方及军队不得侵占我们的土地。 他本就是钦差,那参将只好作罢。若不是他,我部族二十年前就已经灭绝了。” 卯赤旦增说完这段历史,众人方才知晓苗疆平越部族曾经受了贺云暖这样大的恩惠。 杨破云却从未听师傅谈起过,他心里不是滋味。 贺云暖一声刚正不阿,胸怀天下,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不少人受过他的庇护,到最后被奸人所害,诬陷为反贼,却没一个人出来为他争个公道,倒是这山野之人还心念恩德。 于是向卯赤旦增跪拜道:“晚辈冒犯请前辈原谅。我误杀九师兄,理应由前辈处置,只是我身负为家师报仇洗冤的之责恳请前辈暂且记下,等来日大仇得报,我再到您这里请罪。” 卯赤旦增道:“老九作恶,咎由自取。权当是你替我清理门户了,以后再不必说!倒是你们一家人,现在要去往何处?” 陈曦薇听卯赤旦增这么一说,登时一阵脸红。 杨破云想到此事太过复杂,便不再解释,只是说道:“这孩子身患重病,大雪山山雪莲能治疗,因此我准备送她前往西藏转轮寺医治。” 卯赤旦增道:“要去西藏吗?那可是远的很那!可否让老夫一看?” 杨破云素知苗人医术不同于汉人,说不定有什么管用的法子,便赶紧叫陈曦薇抱着孩子过来。 陈曦薇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抱着那鸭嘴怪兽走了过来。 卯赤旦增看见了那怪兽,脸现惊奇之色。他又用手摸了摸那孩童小腹,只觉得炽热异常,摇了摇头道:“这孩子并不是得病,他丹田与别人不一样,不断吞噬内力,转化为纯阳之气,如此下去只怕迟早将自己烧死。” 杨破云听他所料不错,当即询问有没有办法。 卯赤旦增说道:“有倒是有,只是太过残忍。你需将他阉割掉,他体内阴气大盛,阴阳之气或许可以平衡了” 众人听到这奇怪法子,不但匪夷所思,而且十分好笑。 杨破云尴尬说道:“这法子能不用还是不用了吧!” 卯赤旦增哈哈一笑道:“也是。不过你们从哪里捉的这只蛟兽?这兽我大明疆域内甚是罕见,乃是至阴之物,这个孩子每日抱上睡觉,当能缓解。只是小时后可以,长大了难不成你们夫妻一张床,让他和蛟兽一张床吗!哈哈哈哈哈。” 众人也跟着哈哈大笑,压抑气氛一扫而空。 杨破云却也脸红了起来,急忙岔开话题道:“可是前辈为何不在家里呆着,带领这么多人到中原来了?” 众人听他发问,立即止住了笑声。 卯赤旦增答道:“哪里还有什么家园。那参将早已升至两广总督,贺云暖一死便即派了军马将我们的田地都占了。 为了全族人生计,我们只好委曲求全。被迫离开,想的是到京城去讨个公道。 哪知道中原大地行走举步维艰,只好找了个地方暂时居住。老九他们替巨鹿帮做事,也是有不得已苦衷。” 杨破云心中一阵难过。卯赤旦增却道:“我们苗人以前因循守旧不肯开化,躲在那小山寨中被驱赶是迟早的事。 到中原后,确是学到了不少东西,见了不少市面。想起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 杨破云知道他是在安抚众人。于是也说道:“若是能在中原安定下来,倒也不错。” 众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开怀畅饮,直至日落西山。卯赤旦增方道:“时候不早。我们也该离开了。少侠身上有伤,我差阿七、阿八护送你们一段。” 杨破云想要推辞,但卯赤旦增态度坚决,便不再说话。 话别之后,他带领众人趁着夜色离去。杨破云问过阿七才知道,他们一直在山中居住,以草药草和打猎为生,虽然艰难但生计秒将维持了下去。 第100章 狭路遇长空 杨破云、陈曦薇在阿九、阿十的照顾下,一同上了路。 那孩童日夜和蛟兽不分离,身体也一日好过一日。杨破云心中稍定,心想若是中途无事,半年之内应该可以赶到西藏。 但他内伤远比想象中严重许多,虽然身体感觉不出异样,可是每每尝试修炼善护功法,两股真气总是难以运转顺畅。他本是朝廷要缉拿的要犯,江湖上也有不少对头,因而只走山间小路,倒是也没引起什么人注意。 走了几日,到了四川地界。几人找了一个路边酒家歇下。阿七、阿八吩咐伙计上酒上菜,那伙计倒上茶水后,便进了后厨准备吃食。酒家占地虽大,却不知是客人稀少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原本能摆下十几张桌子的地,只摆了五六张桌子。四周望去,也没有什么人,只是在这堂屋角落阴暗处,坐着一个怀抱孩童的中年男人。昏暗之中虽看不清楚样子,但仍让人觉得毫无生气,坐在那里如同死人一般。怀中那半大的孩童手足不住颤抖,看上去异常的阴森可怖。 陈曦薇只看了一眼,便感到极不舒服,不由自主的向杨破云靠拢过去。阿七、阿八是背对着,却没有发现,提起茶壶倒满水便要喝下。 杨破云急道一声:“不许喝!”两人打了一个哆嗦,怔怔望向杨破云。 杨破云道:“你们三人先到车上去拿些被褥,把孩子先安顿好。” 二人顿时会意。这是事先交代过的暗语,意思是有危险,先带孩子撤离。三人站起身来刚要出去,却见那酒楼大门吱呀一声从外面关了起来。 杨破云冷笑道:“如此拙劣的手段,一眼便看破了。是谁有事要谈,早早出来吧!” “杨破云,今日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七八个人从后面转了出来,领头的是长空道人,后面紧跟着几人,都是在刘家村碰到的对手。 杨破云道:“长空,原来你还没死!” 长空桀桀而笑,道:“杨破云,我身负练丹大任,怎么会轻易死去。不要以为武当山那里你赢了,实话告诉你,武当山道爷我早就不想待了!今日先把你杀了,再取了那孩子的心脏,一样可以炼丹!” 杨破云道:“我本来就想找你,想不到你自己送上门来!” 长空道:“看这情形是你送上门来了吧!”杨破云看了看对方几人,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陈曦薇和阿七、阿八应该也可以一战。自己虽然受了内伤,但长空只剩下一只手,而且用了学解大法后身体损伤极重,应该不是自己对手。真正的对手,是那躲在角落里怀抱小孩之人。 眼见得处境危险,便对着陈曦薇使了个眼色,陈曦薇明白是让自己先走,免得一会激战拖了后腿。她便朝门口奔去,长空哪里容得她逃走,纵身一跃跳至门口,岂料双脚尚未落地,几件暗器扑面打到,却是阿七阿八趁他不备突施偷袭,当下也来不及躲闪,半空中一招“风卷残云”将那暗器挡在外面。 陈曦薇原眼见长空受阻,也不犹豫,反向朝那窗口跃去。原来她夺门是假,跳窗是真,一开始故意朝那门边走去,将那长空骗至门口,自己飞身跃出窗外。 那窗外是马厩,只要骑上马,便可一路逃走,没了自己拖累,杨破云逃出生天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眼见便要破窗,忽然一股吸力从后而来,将她狠狠吸住摔倒在地。却是那角落里的怪人站起身来,用了一手类似昆仑派“控鹤功”的招式,将自己吸了回来。 杨破云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人武功一看便知极为厉害。虽然不知深浅,但从刚才那一手看来,陈曦薇和阿七、阿八都不是对手。 杨破云急忙护到陈曦薇跟前,小声说道:“这人厉害,你要小心应对找机会逃走。我若过不了这一关,你须务必找到萧道仁,只盼他能将这孩子平安养大!”陈曦薇咬紧嘴唇点了点头。 长空得意洋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向杨破云道:“姓杨的,你可听说过十二生肖吗?” 杨破云正暗暗运气,想要强行调和真气,听那长空一提醒,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这几年江湖上传说有一个怀抱孩童的男人,杀了不少江湖侠士绿林好汉。那人一定就是你了,十二生肖第一个,公子署?” 十二生肖的事情贺云暖曾经跟他说过。传说当年朱元璋揭竿起义,与蒙古铁骑鏖战十余年,方才将蒙古驱到漠北,建立王朝。期间有十二人,武功超凡、所向披靡,在乱军之中数次救朱元璋性命。 这十二人的来历姓名却没人说得清楚,只是以十二生肖互相称呼。朱元璋登基后,这十二个人便不见了踪影。有人说是怕朱元璋迫害功臣,隐姓埋名起来;又有人说是受了朱元璋之命前去大漠刺杀剩余蒙族头领。 最为可信的一种说法,是这十二人接受了朱元璋密旨,隐居在了江湖中,专门刺探民间消息,控制武林人物,以护佑大明朝廷帝皇。 那人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有怀中抱得孩童在哪里吃吃发出声响,不知道是笑还是哭。 杨破云向长空道:“长空,我不明白你如此处心积虑的要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竭力与长空周旋,想要多争取些时间好让筋脉贯通,能够运使善护功。 长空看着场下几人,似是欣赏猎物一般,也不急着动手,阴阴的说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那你给我说说,你所谓的行侠仗义、惩恶扬善是为了什么?” 杨破云道:“天地有正气,往来成古今。行善良之事,乃是人之本能,从来不需要借口,也没有为什么!但是为了一己私利而作恶,伤害他人性命,却是凭什么?” 长空道:“许多理所当然的事情,你若细细想起来,便会觉得很奇怪!道德经上有一句话,叫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若是不理解,我可以更清楚的跟你说,假若你走路踩死一只蚂蚁,你会不会为他偿命呢?” 杨破云道:“蝼蚁之命岂能和人相比!” 长空道:“所以天地不仁!万物皆有高低贵贱之分。蝼蚁之命是贱命,草民之命也是贱命!牺牲一个贱命,换皇上长生,这就是道理。” 第101章 邪魔公子署 杨破云道:“世万物只有纲种之别,无有贵贱之分!从善之人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残害无辜对你有什么好处!” 长空道:“做了那么多好事,可能增长你半分寿命?但我能!长生丹一旦练成,人就可以长生不死,我也可以做回完人! 杨破云,你以为你是救人了吗?你错了,我不妨告诉你,本来婴心已经够了。可是因你破坏,内相不得已又在京冀二地直接杀了一千婴儿,这些孩子可都是因你才死的。” 杨破云闻听此言心中大痛,一千婴儿,竟然说杀就杀了。虽然自己不是凶手,但总是有些关联。 他真气再难理顺,索性不管了,今日若不杀掉这个罪魁祸首,今后不知多少人还要遭殃。 横刀对长空道:“今日说什么也不能放你走了!” 长空一挥手,身后几人欺了上去。阿七、阿八上去招架住。 杨破云抢上前去,想要制服长空。那公子署却看透了他的心思,一剑刺了过来。 杨破云见偷袭不成,便直取向公子署面门。 情形危机必须速战速决,因而一上来便使出杀招,刀法如狂风吹雪一般急速使出。 那公子署虽然抱着一人,却也是进退自如。二人你来我往越打越快,最后只剩下两团人影纠缠在一起。 长空道人见陈曦薇正抱着他的猎物紧张的望着杨破云,便慢慢走了过去。陈曦薇立时警觉,怒瞪着长空。 长空知道陈曦薇的功夫了得,不敢大意,便提了剑堵到跟前说道:“小姑娘你乖乖的把那童儿给我,我便放你和情郎一条生路。今日你们再无帮手,跑不了的。” 陈曦薇怒道:“休想。” 便将那蛟兽放到地上,腾出一只手摆了个懒扎衣的架势。 长空一剑刺了出去,正是武当剑法的雁回式。陈曦薇对武当剑法极为熟悉,微微一错身便躲了过去。 长空后背大空,她趁机一剑刺出,却也是那一招雁回式,但威力却比长空大了许多。 原来当年柳玄枝到陈家堡,原本想以武当武功交换抱元功,为表诚意先传授了陈家堡众弟子武当剑法,并交出了半部《黄庭经》。 但陈家堡不想将绝学给别人,又想学对方的绝学,便交给柳玄枝一本假秘籍。 但柳玄枝天资聪颖,虽然学了假抱元功,但改良后成了太极拳。而陈家堡则惨的多,堡主在没有注解的情形下,强行参悟修炼半部《黄庭经》,走火入魔差点一命归西,更惨的是还搭上了一个女儿。 原来陈家堡大小姐对柳玄枝一见倾心,两人互相生了爱意,并有了一个孩子。 陈家堡欲强留柳玄枝时,大小姐连夜送他离开。是以陈家堡的人恨极了武当派,堡主陈师古便依照武当剑法潜心研究出了破解之道。 所以陈曦薇不但会武当剑法,更会破武当剑法。长空却不知道其中干系,还以为陈曦薇只会太极拳,一上来便吃了苦头。 幸好他反应快速,急忙前扑,后背只是被划了一道,但那姿势便如同恶狗吃屎一般,极为难看。 长空勃然大怒,除掉陈曦薇的心思更胜,当下也不在保留余力,鹰扬式、隼捕式、鹤舞式、雕啄式接连递出。 陈曦薇宁心静气见招拆招。虽然单手吃力,但长空投鼠忌器,不敢伤了那孩子,因而也奈何不了她。 又斗了一会,陈曦薇渐渐气力不济,不小心漏了破绽,长空大喜便要突入,忽觉脚腕钻心也似的疼痛,骨头好似碎裂一般。 他下意识抬腿甩出,一个黑胖黑胖的物事便滚到了陈曦薇脚边,却正是那头蛟兽。 那蛟兽虽小,但是嘴大齿锋,一口要下将长空脚踝大筋咬断,在哪里龇牙咧嘴看上去甚是凶猛。 长空咬紧牙关忍住疼痛,大声骂道:“哪里来这么个畜生,大畜生带着小畜生,我呸!” 陈曦薇听见长空骂自己,忍不住火气也上来了,回骂道:“你被畜生咬了,连畜生都不如!” 说罢挟起那小兽,纵深一跃便跳出了窗外。 几个同来之人已将阿七、阿八逼到了绝境,忽听见长空大声喊道:“你们几个眼瞎了吗?女娃儿跑了赶紧去追!” 一个大汉急忙撤出战圈,纵身一跃也想从窗户翻过。 却不想那窗户太高,他轻功极差一头撞到了墙上。 这酒店本来就是长空新盖,用来伏击杨破云的。 山墙泥土还未湿透,这一下竟然把墙穿透了个窟窿,硬生生滚到了外面。 站起身来看时,陈曦薇正和同来的伙伴交手,他啊呀一声怪叫,便冲到陈曦薇对面。 长空在里面听到大汉一阵怪吼,大声呼喊:“千万别伤了孩子!”那大汉一怔,陈曦薇飞起一剑便削掉了他半张脸。 阿七阿八也追出了屋外,杨破云料想陈曦薇暂时没有危险,于是全力对付那怪人公子署。 公子属与陈曦薇一般,也是左手抱着孩童,右手直接以长剑相对。 杨破云,一招雷霆落地使出,便似绵绵细雨一般,公子署举剑一挡,长剑便断做两节。 他一下扔掉手中半截断剑,赤手空拳将九段刀刀柄握住。 杨破云全身一震,只觉得体内原本相互冲突的两股真气突然像被什么吸住一般。但无奈他经脉被两团互不相让的真气堵住,怎么吸引都无济于事。 这却轮到公子署震惊了。他自己本身并无多少内力,却自上一代生肖中继承了一门厉害的绝学,便是曾经名动江湖的北冥大法。 这大法自宋朝便传了下来,专门吸取别人内力,是一门及其阴毒的功夫。 他仗着神功,每每与人交手,直接便抓住了别人兵刃吸取内力。但偏偏杨破云自身经脉杂糅堵塞,真气根本无法畅通。 所以公子属无论如何催动大法,也无法吸取杨破云内力。此时杨破云想要撤刀却也是撤不回来。 本来放手即可,但失了兵刃他也变成了待宰羔羊。 僵持越久,二人越是心惊。杨破云只觉得体内阻塞经脉在对方强大吸力之下,竟然一点一点打通。而公子属催动大法消耗太大,浑身上下热气蒸腾。 便在难以支持之时,杨破云忽然觉得身体一荡,只觉得体内最后一个关口被突破,两股真气各自行走经脉一边,狂泻而出。 一股无比舒畅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 他心里喊了一声糟糕,正要放手,公子署却先放开了九段刀。 只见他面色潮红,大口喘息,用一个沙哑嗓音道:“你练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力,差点便栽在你手上!” 他一掌拍向杨破云,杨破云正要抵挡,忽然心口一疼,便全身无力倒了下去。却是善护功真气被吸的偏激了心脉。虽然瞬间恢复了,但也差点要了杨破云性命。 眼看公子署一掌便要落了下来,一声怒吼在屋中炸起。 刀光闪过,公子署被逼退回去。一个须发花白高大威猛的苗族汉子立在当地,正是卯赤旦增来到。 “小子,没事吧?” “没事!” “你先疗伤,我来对付他。”他挥刀而上,用的正是自创雨雪风雷刀法中的雨式。 公子署见刀法精妙,也不敢托大,虽然只有一只手,但那五指或弹或点或拨或拦,甫一看去,便似少林绝学拈花指法一般,但指劲走的却是阴柔路子,招式变化无穷,就如同有五只手臂一般,将卯赤旦增死死缠住,两个人斗在一起,一时难分胜负。 卯赤丹增虽然派人护送,但他担心杨破云安危,亲自跟了过来,正看到这一幕。 他想速速摆脱公子署纠缠,因此便在不保留,见雨式奈何对方不得,刀法一变由快到慢,从刚变柔,剑势便似绵绵飞雪一般,看似缓慢,却飘忽不定难寻踪迹,正是雨雪风雷四剑式的第二式。 卯赤旦增方才变换招数,那公子署立时察觉出来,见那剑影似漫天飞雪般扑面而来,急忙退后一步,变指法为掌法,大开大合刚劲有力,抵挡绵绵刀势,便似一阵狂风卷走雪花一般。 第102章 雨雪风雷刀 卯赤旦增看对方应对自如,而且内功十分古怪,便更加小心,不敢再施展内功,只是以刀法对敌。公子署欺上前来,一指弹在卯赤旦增长刀之上。卯赤旦增手腕一震,兵刃差点脱手。 再斗片刻,这老人江湖阅历深厚,发现公子署弱点位置是在下盘,于是拳剑相加,全力攻了过去。 一番急攻之下,公子署应对乏力,下半身开始晃动,终于抵不住,后退了一步。 卯赤旦增看准机会,一剑刺向公子署前心,眼见公子署已是避无可避,就要伤在剑下。他突然将手中怀抱的孩子向上提了一下,恰好迎向卯赤旦增长刀,卯赤旦增看那孩童脸色煞白,张大了嘴,吓得不轻,当下硬生生卸掉劲道,回撤了长刀,身前门户大开。 公子署欺上一步一掌结结实实打在卯赤旦增前胸,卯赤旦增猛退几步,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眼看占得先机,公子署攻势瞬间凌厉起来。卯赤旦增勉励支持,但一来前胸中掌气息阻滞,二来投鼠忌器生怕伤了公子署手中那孩子,逐渐落了下风,一时之间险象环生。 他招式再变,将那雨雪风雷第三式风剑式使了出来。公子署见对方剑招再起变化,便故技重施,将那孩童挡在前面,却不想后背劲风袭来,皮肉裂开鲜血迸发。 却是卯赤旦增使出剑气,避开正面袭向公子署后背。 那剑气本来就是一门及高深的功夫,内力修为到达一定程度才能施为,卯赤旦增风剑式便是以剑气为基础,附上诸多变化,使那原本便无形无相的剑气,便似风一般肆意的改变方向,无孔不入。 他深知这风剑式极耗内力,如不快些打赢对方,时间一久必会力竭,倒是便如俎上鱼肉,任人宰割。因此完全不再防守,全力攻击公子署。 公子署后背、大腿、胳膊等处被剑气伤了数处,鲜血淋漓,极为恐怖。 但他却似不知疼痛一般,竟然不顾自己的伤势,仍旧与卯赤旦增抢攻,动作丝毫未见缓慢。 卯赤旦增心中着急,体内真气催动,剑锋上隐隐露出红色剑芒,随着剑势不住跳跃,那公子署也不示弱,不知用的何种武功,周身竟然被一层紫气包裹,抵挡住卯赤旦增剑芒。 忽听见“刺拉拉”一阵巨响,那客栈轰然倒塌。烟尘之中两个人影高高跃起。卯赤旦增脸色煞白,脚步已是蹒跚错乱,似乎随时都会倒地。而公子署虽然依旧招式凌厉,但满身上下鲜血喷溅,惨不忍睹。 此时阿七阿八和陈曦薇被人缠住,长空阴笑着拾起长剑向杨破云刺了过来。 杨破云想要抵挡,但却无法动弹,剑尖没入胸口,鲜血直流,不由得疼痛难忍,大叫了一声。 卯赤旦增听见杨破云惨叫,不顾自身安危,剑锋一转劈向长空。 长空没料到此,躲闪不急,被卯赤旦增剑芒扫中,左臂如同火烧般疼痛,再也拿不住长剑,狼狈向后跃出,落在地上。公子署见有卯赤旦增门户大开,当下用了十成功力,狠狠一拳打在卯赤旦增后背,卯赤旦增已便似风筝一般飞起,跌落在杨破云身旁。 杨破云见他受了重伤,硬撑着要站起身来。卯赤旦增拉住他说道:“我欠贺云暖的情,今日终于可以清了。” 卯赤旦增缓缓站起身来,点住杨破云几个穴道,止住了他胸前伤口。 然后慢慢微笑这转过身来,似箭一般冲到公子署身前,身体半蹲,右手举剑向天,左手深深插入地下,虎吼一声:“雷剑式”。 但见一道蓝光在剑尖跳跃,高空之上忽然传来一阵刺耳轰鸣,一道闪电当空击下。 公子署怀中孩童,突然哇的一声喊叫,似是非常害怕。眼见两人都要殒命,公子署忽然弯腰护住怀中小孩。 巨响过后,公子署跪倒在地,七窍里鲜血长流。卯赤旦增也耗尽元气,再也无力支持,躺倒在地。 众人都停了下来,阿七、阿八急忙跑到师傅跟前,卯赤丹增气息微弱几不可闻。而跪在地上的公子署身体撕裂做数块,稀里哗啦塌在一处,兀自冒着青烟。他怀抱的孩童也是昏死过去。 长空早又逃得不知去向,同来之人正欲逃脱,却听见周围一阵嘈杂,数十个苗族汉子赶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陈曦薇将杨破云扶了起来,给他喂下丹药。 一人上来向杨破云道:“他回到山寨中后,觉得虽有阿七阿八护送,但总感觉不妥当,于是亲自下山追赶,却不想还是出了事情。” 杨破云道:“前辈高义,这事都是我思考不周全,中了埋伏害了前辈。” 那人道:”他虽然服了我们秘传白药,但看情形仍不乐观。我须立即将他带回山寨,好生治疗。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这一族可就完了!” 杨破云赶忙说道:“还请这位大哥一定治好卯赤前辈,在下感激不尽!” 那人冷冷道:“这不劳你费心。”杨破云知道对方不想跟自己多说,便不再多说,只悄悄问来人道:“这位先生是谁?” 那人道:“是七苗大祭司。” 杨破云放心的点点头。苗族虽然分了好多部落,但部落间也并不是毫无往来。他们有共同的信仰,大祭司专门负责祭祀、祈福等活动,也是各个部族之间联系的纽带。将卯赤旦增交给他,自然是极为妥当。 他转眼看见阿七、阿八,两人武功不高,全凭一股勇力和对方周旋,身上多处负伤。拱手相谢道:多亏两位师兄舍命相救。杨破云无能,连累各位及卯赤师傅。” 阿七一边上药一边说道:“杨少侠太客气了。当年若不是贺大侠相救,我们全族都已经没了。今日能为少侠做一点事情,我们也能觉得安心一些。只是我二人受了这伤,恐怕不能在护送少侠了!” 杨破云道:“我正要说这些事情。敌人在暗处,我们人多目标太大。长空后面跟的是魏凤朝,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想今日起便改道陕西,绕一个圈子,他们便再难伏击。你们也不要再派人跟着我,这样还更安全些。” 他嘴上如此说,实际上是怕自己的事情再连累了旁人。果然,阿七、阿八点了点头。 休息过后,卯赤旦增有了一些呼吸,众人甚是开心。一人抱着个孩子跑了过来,大祭司看了那孩子一眼,只见他双眼紧闭,呼吸微弱,似是晕死过去。 他颇有深意的一笑,道:“十二生肖,有意思的很!我就把你带走,看你有何古怪。”吩咐那人将孩子一并带走了。 杨破云目送众人离去,急忙转向陈曦薇,她却正呆呆的望着卢曦月遗在世上的孩童。那孩童正紧紧抱着蛟兽,脸上又烧红了起来。 她担心道:“也不知道萧道仁说的准不准。我只怕取道陕西时间更长,孩子会撑不住。” 杨破云道:“你说的是。我们仍旧按原来的路走。” 陈曦薇抬起头道:“你方才不是跟他们说要绕一个圈子吗?” 杨破云道:“那是说给旁人听的。卯赤前辈义薄云天,但他族人中不见得各个都是好人。原先被我杀死的老九,不也是巨鹿帮的人吗?我们这次被埋伏,难保不是有人泄漏了行踪。这次是幸运,有卯赤前辈来救。单下一次也许会有更厉害的人物,我们在明处不好防范的。” 陈曦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杨破云自言自语道:“我总觉得那怪人怀抱的孩子有些问题,但又说不出问题在哪里。希望苗族兄弟们回去后能问出些事情。”陈曦薇没有听清楚他说的什么,便问道:“什么孩子古怪?”杨破云笑了笑,道:“没什么。也许是我多想了。” 三人一兽歇息了一阵,便上了马车向北行了一段,寻了个车夫给足银子,令起一路向北走上十日。自己则换了马车,折返回来继续向西行去。 第103章 做客八卦门 如此行出了五日,一路平稳并无异常,但杨破云始终不敢懈怠,盘膝坐在车中一边运功一边注意动向。 自从那日与公子属交手之后,原本真气乱做一团的经脉已被打通,体内竟然同时有两股真气在运转,一股是善护功,另一股便是黄庭经中的地字诀,两股内力各行其道竟然互不干涉。 这对习武之人来说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因为修炼内功最忌杂乱,一旦不同功法真气混乱,立时便走火入魔,轻则损害修为,重的便要一命呜呼了。 如今他同时得到两股真气,却安然无事,心中不免疑虑。又想到与公子署对阵之后心脉旧伤发作,给了长空可乘之机,险些送了性命,今后不知这样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更要命的是他带着这婴孩,魏奉朝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前途凶险,他不想拖累陈曦薇,但又怕她伤心难过,不知道该如何张口。 正思索着陈曦薇忽然焦急起来,喊道:“杨大哥,你看这孩子,不太对劲啊!” 杨破云急忙归气入丹田,一眼望去,只见那蛟兽不断的摇着脑袋,而男婴脸上却如血一般的红。 他赶忙双手抵住孩子丹田,将自己真气源源不断的送了进去,那股真气在孩子体内流转,将炽热真气置换出来,废了好大力气才融合掉。 陈曦薇待他脸色平静下来,方才问道:“杨大哥,你没事吧?” 杨破云道:“没事。不过这孩子吸收的内丹抵挡不住他体内的炎龙丹田了,我只怕支撑不到西藏了。” 陈曦薇想了想道:“萧道仁说天山雪莲可以有效,我们不如先到附近采购一些药物,即便是没有雪莲,找一些凉血性阴的药品,或许可以化解。” 杨破云拍了拍脑袋道:“正是,正是。我怎么没想到呢?此处离凤阳城较近,我们现在就进城去。” 凤阳城乃是大明皇族的龙兴之地,虽不及南北二京,但也算繁华。 杨破云找了间旅店,将陈曦薇等安置妥当后走出店外。见门口有几个乞丐,便向前去做了一个莲花状的手势。 那乞丐一下便站起来,回了一个手势,问道:“阁下那个池塘的水?” 杨破云答道:“浮萍无根,山野散人。” 二人说的都是江湖话,那乞丐问的是杨破云是什么门派。杨破云答的是无门无派,是身负案底的人。 那乞丐见多了这样的人,便问道:“阁下有什么事?” 杨破云道:“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想问下这凤阳城中可能找到天山雪莲吗?” 那乞丐道:“雪莲这东西可真不好找,不过今日你问对人了。阁下想必听过八卦门吧?” 杨破云点了点头,一个月前在武当山上,先一批登山的便有八卦门的掌门人傅紫松,只是最后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走了。“有过一面之缘!” 那乞丐说道:“那就好办了。八卦门主的夫人身患奇病,每月都要不断的采购各类奇珍药草,这天山雪莲便是用的最多的。只不过这八卦门最近貌似摊上什么事情,你要当心一些。” 杨破云心中一喜,便掏出一块银子递给那乞丐。乞丐却是摆摆手道:“都是江湖上的落难之人,互相帮助就不要这银子了。只盼阁下能记得江湖上还有丐帮这一号,日后我帮弟子遇见难处时帮上一把便是了!” 杨破云道了声谢,又问明了方向,便径直寻了过去。 那八卦门傅宅是本地是一个大户,不费吹灰之力便已找到。 杨破云对那门口值守之人说道:“我是傅掌门的朋友,劳烦阁下通报一声。便说是武当山杨武师求见。” 那人甚是有礼节,鞠了一躬道:“先生稍后。” 不一会门庭大开,傅紫松带领众人迎在门口,向杨破云道:“原来是杨少侠。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连忙将杨破云迎接进了府邸。 杨破云查看四周,亭台楼阁小桥曲水,甚是富丽堂皇。穿过三进院落,进的大堂分主宾坐下。早有丫鬟看了茶水,傅紫松一挥手,众人退去。方才说道:“杨少侠大义参天,武当山之战天下扬名,做了我等想做而不敢做也做不成的大事,在下钦佩的紧,钦佩的紧。” 杨破云谢道:“傅掌门这么说,我担当不起。我杨破云孑然一身自然是什么都不怕,倒是傅掌门家业这么大,仍旧能代表群雄杀上武当讨取公道,那才是真正的英雄所为。” 其实杨破云知道,当时傅紫松上山不过是和稀泥而已,但既然有求于人,当然要把客套做足。 那傅紫松却是笑了一笑道:“杨少侠却是笑话我了。我虽然上山,也没敢打出旗号,怕的就是武当派和巨鹿帮日后报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武当、巨鹿两股势力瓦解,我终于可以喘息一下。” 杨破云想不到这傅紫松如此的率真,便觉所求之事成了一半。便说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是有求而来。” “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去办,办不到的也会想办法!” “傅掌门可记得我在武当山上带的那名男婴吗?” “知道,说起来那男婴当真是命大,从鬼门关上几次被你救回来。只可惜自小便没了父母,当真是可怜。” “我今日来访,还是为了他。那男婴身患重病,急需昆仑雪莲救治。” “哦,有这回事?我夫人略通医术,家中也有不少药草。我这就将她唤来问下。” 杨破云道:“多谢掌门人。你也知道是朝廷通缉的人,武当山之战后更是大大得罪了魏凤朝阉党。还请掌门人代为保密,以免官府中来人盘查。” 傅紫松道:“晓得,晓得。但不知夫人和那孩童现在何处?” 杨破云道:“暂时在城南一家客栈休息。” 傅紫松道:“那怎么能行,你现在就去请他们过来,在我这里住上几日,总比在外面方便的多。我在此地有些声望,官府的人从不敢来为难我。” 杨破云连忙感谢。 说话间,一名中年妇人到了客厅,悄声立在一旁。 傅紫松立即介绍道:“这是我夫人。夫人这是云少侠,从湖北过来的。” 杨破云站起身来道:“夫人好。”那夫人身材婀娜,端庄秀丽,只是脸上蒙了一面薄纱。 她向杨破云还了一礼道:“少侠一路风尘,辛苦了。” 杨破云道:“这次来拜访,却是有些事情要麻烦二位。” 那少妇道:“都是江湖儿女,不必客气。” 杨破云便将所托之事说了一遍,那妇人微笑听完,道:“我道是什么大事情。这天山雪莲虽然稀奇,但是我们的商会每月都会采购一些。只不过都是阴干的,药力要比新鲜的差很多。这到月末了,家中存的不是很多,新采购的几日后就会送到。贤弟不妨多住上几日。” 傅紫松立即着人去客栈接陈曦薇,杨破云将内藏的玉佩交给那人,说道:“你带着这个去,她方会跟你回来。” 傅紫松笑道:“还是贤弟仔细。瞅着眼前的有空,不妨跟我到宅子里转转。” 杨破云点了点头,二人便走进了院中。这宅子甚大,亭台池塘无一不备,心道:一个普通江湖帮派,想不到如此的有钱。 走出庭院,外面却是一个习武的场地,十几个大汉正在练功夫。 为首一人见二人到来,急忙招呼众人停下,一起施礼。 傅紫松夸奖了众人几句,让他们继续练习。杨破云观看一阵,众人修习的乃是八卦刀,招式霸气、气力浑厚。九段刀法是贺云暖博采众家刀法之长创立的刀法,雷霆落地一式便是参考了八卦刀。杨破云见那一众弟子使得虎虎生威,也不由得喝彩起来。 傅紫松自然是脸上大大有光,说道:“这几个都是我不成器的徒子徒孙。本事不够在家练习,其他弟子都外出打理生意去了。” 自贺云暖死后,江湖势力便倒向了阉党,虽然大家都不说,单彼此心知肚明。靠着各自的势力,做起了生意,除了上交赋税和东厂的例银之后,还有大大的结余,各门各派都兴旺了起来。 “武当山之战后,武当、巨鹿两派倒台,放弃了很多生意。虽然有青楼牵头重新划分势力地盘,但八大门派硬是要插进来一脚,大家打的不可开交。得利最大的反而是冷眼旁观的丐帮和青楼组织。我看这新盟主出来之前,江湖怕是要不太平了。” 杨破云道:“江湖本来就是个不太平的地方,若是江湖太平了,恐怕天下就马上不太平了。” 傅紫松拍手道:“少侠说得好。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哈哈哈哈。” 两人说话间,陈曦薇已经接到。几人相互见过,陈曦薇向主家夫人谢道:“多谢夫人帮忙。这小儿生的命舛,却总能遇到贵人相助。将来定叫他好好回报今日之恩请。” 那美妇人道:“你这可就太见外了。我也是出身江湖,家父乃是太白派掌门人洛嗔翁,我名叫洛秋月。” 陈曦薇惊奇道:“原来夫人是剑仙的女儿,我倒是看不出来。” 傅紫松道:“她年轻时候舞刀弄枪的,倒不如现在更好看些。” 洛夫人斜了他一眼,道:“当着客人别胡说八道的。” 傅紫松笑道:“自己兄弟,有什么好见外的。” 众人说着天便黑了,傅府早已备好了酒菜,众人正准备就餐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锣鼓唢呐声,那声音尖锐绵长,听得十分瘆人。 傅紫松生气的说道:“这鬼东西又出来了。” 第104章 鬼火白无常 杨破云道:“什么东西?”洛夫人道:“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一到夜里便来作祟。几个更夫都说夜里见了鬼,晚上都没人敢到附近来了。我们不管他,先去吃饭。” 杨破云心道:我不能白拿他的东西,若是能替他解决了丐帮兄弟说的问题,倒也算还了人情。 于是道:“不急不急。请夫人带着陈姑娘先去,我和傅掌门到门口看看。” 傅紫松道:“也好。我捉了几次了,都见不到人影。一离开就又鬼叫起来了。杨少侠见过世面,或许可以帮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和我过不去!” 二人并排走向大门口,见几个弟子守在门边,脸上现出惊恐之色。 傅紫松刚要训斥,忽听那凄厉的声音由远及近,竟然在自家门口停了下来。 傅紫松怒道:“果然是冲我而来,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给我开门。” 一名胆大的徒弟走上前去将门打开,看到外面一件物事吓得倒退几步。 傅紫松一下将那人拨在一旁,见外面停着一个纸扎的小人,手上捏着一个黄表纸的帖子。后面是一顶纸扎的白色轿子,与真轿子一般大小,四条轿杠上分别挂了四个纸糊的人,晃晃荡荡甚是瘆人。 傅紫松乃是一方豪强,在江湖上地位也不低,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他铁青着脸,走到那纸扎小人旁边,一脚便将其踢散了架子。又走到那顶轿子旁边,一把拉下轿帘。 那里头没有人,只有一个牌位,上面朱红的字写着洛书娴,却是他夫人的名字。 他甚是气恼,大声吼道:“把轿子给我拆了!”众人见掌门人已经捣毁了那纸人,也不再害怕,上去便将那纸扎的轿子拆了个四分五裂。 众人刚停下手来,杨破云忽然嗅到一股奇异味道,忙喊道:“不好!” 话刚出口,几个拆轿子的弟子身上便着起火来,一瞬间便烧遍了全身。傅紫松惊得说不出话来,杨破云急忙脱掉傅紫松外面衣衫。再看那几人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还没等打水的人回来,便烧的只剩下黑色的骨架了。 杨破云命人用水将那已烧成灰的轿子的纸人浇湿,打扫完毕扔进了门外不远水塘之中。 他向傅紫松道:“那轿子里外全是磷粉,这些人拆那轿子时身上已经沾满。一靠近火便燃烧起来。” 傅紫松方才明白,怒道:“宵小鼠辈,想用这等鬼蜮伎俩来害我,有本事便现身来,畏畏缩缩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中气颇足,声音远传,引得一里之内野狗、家狗不住狂吠。杨破云侧耳倾听,不远处屋脊上有砖瓦碰撞,当即一跃而起上了墙头,朝那声响之处奔去。 夜色之中只看见一道白色人影咻地跃起,向远处逃去,身法极为快速。 杨破云高喝一声:“哪里走!”纵身追去。 只见那前面白影飘飘荡荡,如风筝一般,看似浑不着力,却是极为灵动。追了一阵,却始终保持着几丈距离。 杨破云拾起一片瓦片,向前扔去。那白影似被打中,突然便停了下来。 杨破云不知是否有诈,也立住身形,向那白影道:“阁下什么来路,为什么要使阴毒法子害人性命?” 那白色人影发出桀桀怪叫,道:“杨破云,才刚分开不久,这便不认识我了吗?” 杨破云道:“既然是老相识,为何不以真面目相见?” 那白色人影道:“见一面倒也无妨。只不过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清楚!” 杨破云道:“阁下请讲!” 那人道:“傅紫松、洛书娴种下恶因必然自食恶果。便是今日烧死的那几只新鬼,也是罪有应得。我知你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所以劝你还是少管这件事。” 杨破云越听这声音越熟悉,听到这里忽然记了起来,道:“原来是酆都城的黑白二使!” 那白影却正是白无常谢必安。 于是说道:“那日武当山上,幸好有二使相助。在下还未好好感谢呢。” 谢必安道:“感谢就不必了。咱二人原本也是因为他们想嫁祸给酆都城方才出手。不过,今天这事是我和傅紫松、洛书娴的事,与旁人无关。” 杨破云道:“尊使能否将事情原本告诉在下,若能有回旋余地,还望二位使者高抬贵手!” 谢必安嘻嘻一笑,道:“你是不是很闲,什么事都要插手吗?你自己都快要到阴曹地府报到了,还要管别人的闲事!也不知老黑那边怎么样了,可不要伤着你的娇妻才好。” 杨破云猛然想起这黑白无常向来是二人一同出没,眼下只有白无常,那黑无常一定是袭击傅府去了。 自己身经百战,却已经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想到此处赶忙回身要去保护陈曦薇安全。 “想走吗,没这么容易!” 一道劲风袭来,杨破云侧身闪过,却是刚才那片瓦。杨破云提刀打落。 谢必安腾空而起,一扬手,无数纸钱纷纷扬扬从空中洒下。 杨破云早已察觉那纸钱中间夹杂着无数飞针,便用九段刀一一当下,夜空中只看到火星四射。杨破云心道不好,急忙大力后跃。 那空中纸钱忽然便爆燃起来,虽然退得及时,衣袖仍然着了火。 黄磷不同于别的药剂,沾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便会燃烧,因此杨破云不敢用手掸灭。 也不知对方是什么意图,不敢分神去脱掉衣衫。一阵阴风忽然吹过,那黄磷随即灭了。 谢必安正站立在面前,道:“杨破云,你是个好人。酆都城惩恶扬善自不会和你为难,只愿你能知难而退,早日启程。” 话音说完,谢必安全身竟然燃烧起来,火光中他揭开了脸上的面具,杨破云看时,吃了一惊。那火光中隐现的,竟然便是傅紫松的妻子洛书娴! 谢必安凄厉声音远远传来,“杨破云,你已见到我真面目,这就去吧。不要在回来了!” 杨破云满肚子疑惑,却不敢再耽搁,急忙往傅紫松家中赶去。 远远望去,傅紫松家中一片昏暗。 杨破云不知情形如何,心急之下一个鹰跃便落入了院中。头顶上一张大网罩了下来,他急忙向旁翻滚避了过去,几个人高声喝着逼了过来。 第105章 悬疑难解释 杨破云怕引起误会,急忙喊道:“自己人莫动手!” 一人喊道:“是杨少侠吗?”听声音正是傅紫松本人发问。 杨破云道:“是我!”傅紫松急令众人撤下。虽是深夜,但月色朦胧亦能分辨。 傅紫松道:“对手太过狠毒,我怕他们在院子里放了黄磷,不敢生火。深夜之中看不清楚,错把杨少侠当成贼人了!” 杨破云道:“傅掌门心思缜密,本该如此。这张网子还伤不了我。” 众人一起聚在院子中,陈曦薇和也随着一人过来,正是洛书娴。杨破云凝视了她一眼,洛书娴急忙躲在一旁。杨破云心道我且看你葫芦里卖的设么药,便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傅紫松道:“杨兄弟身法太快,我追赶不上,又怕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因此回到家来。不知杨兄弟追上那人没有?” 杨破云道:“对方武功路数十分怪异,我与他交手也没占到上风,好在对方并不是针对我。那人似乎和傅掌门认识呢。说是要与你算一笔旧账。” 傅紫松道:“我八卦门一向注重声誉,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行侠仗义之时总难免得罪一些宵小之人,明里暗里想要害我的人也着实不少。其中倒有十之八九是相熟的。” 杨破云心道:“你倒是个明白人,不过你再明白,这次也怕难猜到是谁了。” 既然洛书娴也在,这院中便没有什么其他怪异东西,于是掏出火折子吹着了起来。 傅紫松本欲阻挡,却见火亮起来并无什么事情,于是便命众人点起灯来。又安排了人员轮流守夜。众人回去歇息,他却持刀端坐在大堂中。 杨破云和陈曦薇被安排到了一间客房中,初时虽觉不妥当,但陈曦薇劝说他傅府之中耳目众多,不要再生枝节。杨破云方才答应。只不过这对手就在附近,也不敢大意,守着一盏烛火端坐在书案旁。 陈曦薇心疼他,向他道:“杨大哥,不如你先睡会吧,外面有人把守不会出什么事。” 杨破云没有回应,反而问道:“曦薇,今天这事异常蹊跷,我有些事情瞒了傅紫松!” “什么事情?” “前来找他们麻烦的,是酆都城的黑白二使。” “酆都二使?就是黑白无常吗?他们可是在武当山帮了我们的,虽然行事诡异,但对我们还是有恩。” “你说的对。如果真是黑白无常,我们倒不能胡乱插手了。只不过,这白无常的真身,竟然是傅夫人。” 陈曦薇诧异道:“傅夫人,就是洛书娴吗?怎么可能!” 杨破云道:“我看的清清楚楚,就是她。” “那可奇怪了。她为什么要害自己家人?我看他们也很恩爱啊!” 杨破云道:“这中间的事情我们不明了,也不必搀和。所以我想过完今夜,我们便启程了,你看如何?” 陈曦薇道:“一切听你的。” 一夜无事,转眼间鸡鸣三遍,天渐渐亮了起来。 杨破云查看众人,都带有很重的眼圈,想来是一夜不曾入睡。 他找到傅紫松,还未开口,便被傅紫松抢先说道:“杨少侠你来看,这是昨夜那个纸人人手上的信件!” 杨破云接了过来,白纸上赫然写着“二十仇怨,至死方了。八卦门人,一个不留!” 傅紫松担心说道:“这次事情有些棘手,除了你外,我们还没有人与他们交过手,连对头是谁都不知道。 幸好少侠相助,否则我满门上下四十余口人怕是凶多吉少了。我已差人去岳父家请帮手。还有青城派的何长水掌门应该也在附近,他对这些事情最是在行。” 杨破云本欲推辞,但无奈受了对方恩惠,不好开口,于是说道:“或许这封信是障眼法,只是想吓你一下,谋你其他的东西!” 傅紫松道:“我的这些产业值不了多少钱,犯不着如此精心布局。” 杨破云试探询问道:“我知道尊夫人也是江湖上的人,不知她有无仇家?”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名女子说道:“我早先却是在江湖上闯荡过,但自从出嫁后便很少在外面走动。少侠这样问,莫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吗?”却正是洛书娴出来了。 杨破云笑了笑,道:“有些事情确实很蹊跷,那日与我交手之人便是那白无常谢必安。我先前不说,是怕引起恐慌” 他说要,笑着看了看洛书娴。 洛书娴惊道:“你看清楚了吗,是黑白无常,不是其他人吗?” 杨破云心中暗笑,怕我戳穿你的身份,又何必告诉我真面目。 “看清楚了,是黑白无常。我与他二人算是相识,不知道能否劝说他们不要在与傅掌门为难了!” 洛书娴平复了心情道:“多谢云少侠相助,秋月不胜感激!” 傅紫松重重拍了下案子,道:“我也不是好惹的,打上家门来也不用客气了。他酆都城势力再大,不也是见不得光吗!” 杨破云踱到门口去看时,原本热闹的街道,此时竟然空无一人。 一位徒弟跑出去打听良久才得知,城中疯传傅宅周围有厉鬼作祟,更夫更是亲眼看到黑白无常压着鬼轿子到了门口。 今日凡是进到附近的人各个浑身发痒,郎中看后断定此病为鬼风疙瘩,是踩了死人的脚印得了病,因此外无人敢来这里。 傅紫松道:“鸡鸣狗盗之徒,既不肯光明正大与我一战,必定是忌惮我八卦紫金刀”的威名。我派虽然比不得少林武当,但自信与华山峨眉还可比肩,既然找上门来,那就让他们看看我紫金刀的威名不是吹出来的。” 说罢,士气一震,大声喊道:“摆香案,迎紫金刀!” 门下众位弟子齐声答应。半个时辰之后,香案已经摆下,傅紫松率领众弟子三扣九拜,嘴里念叨一串长文,大意便是外敌来袭,八卦紫金刀一门蒙难,请祖先赐福,请宝刀出世之类的话。 杨破云却没有仔细听,只是瞧着那香案前方的紫檀木盒。 八卦紫金刀的大名他还听说过的,据说此刀极为凶狠霸道,乃是八卦门祖师传下的刀。因此刀杀气过重,那祖师便用自己的血将此刀封了起来,若无大事不得随意启用。 因为传说的太过邪乎,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八卦紫金门兴旺百年,此刀也是立下了大功。 傅紫松祷告完毕,走上前去揭开刀上封印。一把盘龙附凤的环首大刀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傅紫松将大刀取出,双手捧住。众人纷纷下拜,说不出的威风。 杨破云意味深长的看了洛书娴一眼,只见那妇人满眼的钦佩与骄傲,看不出一丝作假,倒让他心里有所怀疑了。 这天底下相似之人如此多,自己看不清楚也算是正常,事到如今自己是走不了了,只好见机行事。 陈曦薇悄悄站到一旁说道:“我看这紫金刀如此厉害,想必这场风波必定能够平下。” 杨破云想了想,道:“那晚上所见之事太过诡异,恐怕其中有很大的隐情。虽然很不道义,但我想还是早日离开凤阳城比较好。” 陈曦薇想了想,道:“原本该如此,只是这样不免损了你的侠名。” 杨破云道:“我若真把自己当一个侠客,自然不会在乎这点名声。只是眼下傅紫松有难,我此时离去良心上有些过不去。” 正想着如何解释,门外却传来急促的呼喊声,杨破云定睛一看,却是老相识,青城派的何长水到了。 第106章 真假局中人 青城派何长水满身乌黑,衣衫破烂,几个弟子中除一人还好外都是一瘸一拐,甚是狼狈。 杨破云与何长水也算相识,刘家村一战后,他越想越不对,总觉得这个滑稽老道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而哪位衣着整齐的弟子也让他印象深刻,二人交过手,武功要高出何长水不知多少。 这名弟子却是极为恭敬,搀着何长水进了院中,向傅紫松深鞠一躬,道:“晚辈茅山派弟子尹新余,拜见傅掌门。” 傅紫松见到何长水这幅光景,急忙问道:“世侄快快坐下,你们这是怎么了!” 尹新余将何长水交给其他弟子照顾,继续说道:“说来惭愧。家师接到傅掌门报信,说家中进了脏东西,便急忙赶了过来。却不想半路上被酆都城的黑无常范无救所阻拦,中了埋伏。家师和几位师兄弟均被黄磷烧伤,家师为了保护我,口中不慎进了黄磷,伤了嗓子。因此无法说话,还望傅掌门不要见怪。” 傅紫松本来约何长水助拳,却想不到这老道士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人还没到就差点被灭门。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无可奈何。 便道:“何掌门伤成这样还惦记在下的事情,在下感激的紧。快快去请夫人为大家诊疗一下。” 尹新余尴尬说道:“其实,其实我们来这里也是迫不得已。是那范无救将我们全部打倒,并找了辆骡车送了过来。说是今晚上傅掌门家里有事,让我们来做个见证。请问,傅掌门信中说的家里进了脏东西,是否和酆都城有关?” 傅紫松道:“正是那酆都城的黑白无常。昨日杨,那个云少侠已经和他们交过手了!” 何长水突然站起身来,指着那八卦紫金刀呜呜呀呀的似是有话要说,一旁弟子赶忙掏出纸笔,他提起笔来写了几句话,递给傅紫松。 傅紫松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道:“我们只抓真鬼,制不住那假鬼。” 他气的鼻子都歪了,但对方好歹也是一门之尊,不便发作,只是冷冷说道:“先去后堂治伤吧!” 尹新余也觉得颇为丢脸,急忙扶着何长水去了后堂。 他低头想了一会,忽然对杨破云道:“杨少侠,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不知你能否移步?” 杨破云点了点头,二人便到了后堂。傅紫松看周围无人,忽然向杨破云深深鞠了一躬,杨破云急忙将他搀住,道:“傅掌门,使不得使不得!” 傅紫松道:“杨少侠,请你救我一救!” 杨破云道:“我既然留在这里,自然是想为贵府出些力气,请傅掌门不必客气。” 傅紫松道:“酆都城的无常二使武功高强,我不一定能抵挡住他们。如今江湖上各门各派乱作一团,怕也没人因为我而得罪酆都城。本来我岳丈,哦,也就是太白派掌门人洛嗔翁可以的,但是距离太远。因此我请杨少侠帮我一个忙,将我妻子洛书娴带出城外,远走高飞。以免连累了他!” 杨破云心道:不知你知晓那害你之人便是你夫人后,你待如何去想? 但看他在危急时刻第一个想的便是他夫人,倒也是个重情义的汉子,便道:“这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怕我武功低微,帮不了什么忙。” 傅紫松道:“我思来想去,没有的罪过酆都城,对方应该是图谋家业而来。我妻子秉性良善、温柔娴淑,平日里吃斋念佛帮助不少人,酆都城应该不会和他为难的。 况且她娘家太白派无论是在朝廷上还是江湖中都实力不俗,酆都城若不想结下深仇,就不会伤害她。你只管带他们离开,我在这等着他们,若我能逃脱此难,自然能够再去找到他。” 杨破云心道:他对妻子这份情当真深,若是洛书娴知道了说不准也会放了他。或者,那日看到的并非是他夫人,而是另有其人? 于是问道:“傅掌门,你妻子可有姐妹,或者长相相似的人吗?” 傅紫松道:“没有。只有一个弟弟。长相相似的也没见过。杨少侠为什么这么问?” 杨破云心道,看来只有找洛书娴问了,她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放心,尊夫人交给我了,我一定保证她平安!” 傅紫松急忙吩咐人准备下马车,自己则唤来洛书娴,说明来意。 岂料那洛书娴将袖子一甩,怒道:“你却把我当什么人?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钱要命给他们便是,我今生今世不离开你半步!” 杨破云听她说的情真意切,心中更是迷茫。他几乎可以肯定,那晚看到的不是洛书娴,可是长着一样相貌的,哪又是谁? 傅紫松眼眶紧紧锁住泪珠,道:“我知道你的情意。来人是谁,要做什么我清清楚楚。这么多年了,谢谢你。替我照顾好闰儿。”说罢抬起右手,用掌缘将洛书娴脖颈轻轻一击。洛书娴便昏了过去。他向杨破云再作一揖,目送着杨破云一行从后门远远离去。 送走他们后,傅紫松回到大厅,却发现大厅里又多了些人,正是自己先前派出去求援的弟子,一个个垂头丧气待在一旁,看来是都被黑无常赶回来的。 傅紫松面庞铁青,一言不发的端坐在大堂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拄着紫金八卦大刀,在哪里闭目养神,众人也不敢多言陪在一旁。 天色很快暗了下去。凤阳城中闹鬼的消息近日里传的沸沸扬扬,普通老百姓谁还敢出来,就连巡防的兵卒也都窝在酒馆里喝酒打牌。 傅府大门敞开,灯笼高高挑起灯火通明,但在周围的暗处却埋伏着不少人,一些是八卦紫金刀的弟子,另一些人则是请来的武师,虽然没什么大用但也可以壮壮声势。一片寂静声中,马车声音由远及近,终身精神一紧,傅紫松却是睁开了眼睛。 从马车上下来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杨破云一行。原来杨破云日间马车刚出城门,杨破云便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向刚刚醒转的洛书娴道:“洛夫人,我们都出了城了,你还不打算说出来吗?” 洛书娴双眼含泪,小声说道:“你都知道了么?”杨破云点了点头。 洛书娴道:“二十年前,因我一时恶念酿成今日苦果,我羞愧异常。这二十年来,我时时刻刻胆战心惊,也受良心谴责。但无论做多少行善积德的事情,都无法弥补我犯下的过错。” 第107章 恶因得恶果 杨破云心道:“这就对了。想来是这妇人年轻时候做下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如今被人拿住把柄了。因此扮作酆都城的无常二使,搞出这一出戏。” 便道:“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了?” 洛书娴道:“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再问了。我害的人变成了鬼,她来找我,我不能一走了之。” 杨破云道:“我不问了便是。你要做如何打算呢?” 洛书娴忽然站起来向杨破云一拜,道:“请杨少侠把我送到他们那里,这一切因我而起,要杀要剐便随便了他们。只是不要为难我丈夫。”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声阴测测的声音说道:“什么事情说起来容易,你可知这二十年里,被你害的那人生活的多么凄惨吗?” 杨破云听这声音熟悉,应该便是那黑无常范无救。 洛书娴先是吓了一跳,随机快步迈出马车,跪在地上大声叫到:“你是谁,你在哪里,你便出来把我杀了吧!” 那声音又道:“杀了你吗?那倒是容易得很。只不过是不是太过便宜了?而且你有没有害过我,也轮不到我来动手啊。” 杨破云嘱咐陈曦薇在车上不要动,他向声音来处说道:“阁下何不现身呢。” 范无救哈哈一笑,道:“我便在你的面前啊。你难道看不到吗?” 话音方落,马车下一个影子慢慢站了起来。却正是范无救。 杨破云心下一紧,对方离自己这么近,竟然没有发现。 范无救悠悠说道:“杨破云,又见面了。你与我酆都城真是有缘啊。” 杨破云道:“范先生,我记得我们从未真正见过面吧?” 范无救道:“也是。也是。杨少侠侠义大名,我酆都城阴阳册中记得清楚的。你是个好人,我们自然不会和你为难。只是这傅紫松的事情,那是我那朋友的私事,还望杨少侠不要插手。” 杨破云道:“我本来便不是二使的对手,况且身上还有伤。原本也是管不了这么多。我知道你们酆都城名声虽然不好,但也一向惩恶扬善。只要你们不做恶事,我也不会插手。只是这事情若是还有余地,我还想出面说情,就放他们一马。” 黑无常仰头向天道:“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楚,就想出头。你让我想起了你的师傅。” 杨破云也抬起头,道:“莫非你识得家师吗?可是前辈故交?” 范无救道:“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了,到了酆都城,便是阴间鬼。不提了。” 杨破云道:“如此说来,阁下真的是无常使者范无救吗?” 范无救笑道:“不然呢?莫非你还想看看我的哭丧棒不成。” 杨破云心中疑惑,道:“可是那日在武当山,你哪位朋友谢必安,不是在武当山上被司无相杀了吗?” 范无救默默摇了摇头,道:“你说死过一次的人还会再死一次吗?” 杨破云道:“不会了吧?”范无救道:“会的。每个人都会死三次。第一次是丢了性命,第二次是丢了姓名,第三次便是被彻底遗忘。你还记得我那位朋友,真好。” 杨破云虽然看不出他的表情,但料想此时一定是十分伤心。 他心中一半清楚,一般糊涂。清楚的是无常二使的身份一真一假,糊涂的是酆都城到底要向八卦资金门讨要什么旧债。 范无救看着峨眉新月逐渐浮了上来,便向杨破云说道:“八卦紫金门的事情今夜便可了结了,正好你也在不妨便去做个见证。免得日后有人说我们酆都城残害无辜。洛秋月,你本是这件事的主角,少不了你的。” 洛秋月伏在地上道:“是。我本来就不想走的。” 范无救点了点头,又向杨破云道:“我虽然和谢必安是一道,但今日的事先私后公,我是不会出手的。杨少侠你内伤未愈,只在一一旁观看便是,若是觉得我酆都城有丝毫不妥,你要动手我绝不阻拦。” 杨破云点了点头,又赶着马车回转过去,在范无救面前,他自保尚可,但若是要保住马车中三人,恐怕很无力。范无救呆呆的看着杨破云又回到了城中,摘下了面具,一双俊美眸子中两行泪水悄然滴落。 洛书娴一进家门就扑在傅紫重怀中大哭,也顾不得堂上这么多人。傅紫重轻抚秀发,道:“我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洛书娴哽咽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傅紫重替他擦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怎么能怨你呢?无论你做错过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你是我的妻子,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你好好的,底下人都看着呢。” 洛书娴抬头望了望傅紫重,这个男人充满爱意的眼神正注视着他。她忽然想起当年初见他的情景,那是一个落英缤纷的春末,一个高大冷峻意气风发的男子,一手挽着受惊的马匹,一手托住一个吓呆了的姑娘,从此她便深深陷入爱河而无法自拔。她心底已经打定主意,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心中更坚定了许多。他背过身去擦干眼泪,整理妆容就站在了傅紫重身旁。 三更已到,阎王叫你三更死从不留人到五更。一黑一白两顶纸轿子,由几个纸人抬着,咿咿呀呀的从远处过来,轿子后头撒了满地的纸钱。 那外面放哨的弟子和拳师均是胆大之人,但也被吓得不轻。急忙跌跌撞撞的退进了院中。 傅紫松喊道:“将灯笼升的高些。” 那院中高挑的灯笼,又升上去了一截,却是防备对方故技重施,灯笼挂在了高初,便不怕点着磷粉了。 那两顶轿子到了大门口便停了下来,纸帘子一掀开,走出黑白无常二人。三进院子大门敞开成一条直线,傅紫重座位正对门口,他浩然大笑道:“终于肯现身了!” 黑白无常径直走进厅堂。黑无常范无救说道:“时辰刚刚好,大伙儿也都在啊!” 傅紫重道:“都在。不知道二位使者远道而来有什么吩咐吗?” 范无救道:“我二人今天来这里,有公私两件事情。先说公事,今日神主查看阴阳簿,恶人榜上有几位在场的人排到了队,因此特派我二人前来拘拿。”傅紫重道:“拘拿?我以前敬你们是江湖门派,从未相犯。如今到我这里来说拘拿,你们有官府命令吗!” 第108章 画人难画骨 范无救阴笑道:“你这说话可就有意思了。阴曹地府不是地府吗?无常索命还需要阳间官府文书?” 傅紫重道:“既无官府文书,休怪我不客气了!”说罢站起身来横起宝刀。 范无救呵呵笑着,抽出一本簿子,道:“不急不急,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他高声念到:“郝大晓,万历十二年为夺滨河县牛家铺耕田,杀害村民4人。罗运通,万四十四年为夺取西山镇西山堂的势力,带头杀害西山堂王讯全家一十六口,一同行凶的还有李二瘤、张小宝等。张小宝原名张有才,河北人事,因在河北奸杀民女十数人被六扇门缉捕,逃到凤阳,带艺投师八卦门下。还有卓灵通、杨保保等四人,均是些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之徒。傅紫重,你说他们该杀不该杀!” 傅紫重怒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凭你乱七八糟胡编一通,便要污蔑我门下弟子吗?我却是答应不得!” 范无救道:“我知你不肯承认,因此把这些受害人全部带来了!” 院中忽然黄烟弥漫,待散去时,一个小鬼牵着一根锁链锁着十几个不知是人是鬼,慢慢踱步进了厅堂。 “罗运通,你还记得我吗?” “郝大晓,你还记得我吗?” ...... 一声声阴森的责问之声从这几个“鬼”口中说出,八卦门的几个弟子吓得不轻。 罗运通瘫坐在地上,指着其中一人道:“王迅,是王迅。他来讨命了。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东厂的人让我干的。” 范无救对傅紫松道:“不怕你不认,查证起来再简单不过。你作为这帮人的师傅和首领,难逃其咎,理当该死。”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官府通缉令,上面画的赫然便是张小宝。那张小宝一见画像,忍不住腿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旁边李二瘤连忙将他搀扶起来。恶狠狠道:“老鬼,莫说你是污蔑我,便是真的,老子也不怕你!” 范无救从腰间拔出哭丧棒一个一个点着堂上的人说道:“你,你,你…….跟我去阴间受审吧!” 杨保保也拔出钢刀,指着范无救道:“来啊,别人怕你们,我可不怕你们。什么恶鬼厉鬼,要是真有鬼,他们早就找老子来了,还用得着你们两个小丑作祟?” 傅紫松却吼道:“住嘴。”双眼直视李二瘤。李二瘤早已半癫狂,拼命吼道:“我们做下这些,还不是为了大家。没有我们,哪有八卦门的今日!门主,不要上了这两个鬼东西的当,大家伙并肩子上,我倒要看看这鬼到底杀得死杀不死!” 傅紫松心中一沉,知道这范无救说的多半是真话。紫金八卦门这些年一直蒸蒸日上,所有事务都交给门下打理,自己从不过问,却想不到竟然出了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此时大敌当前,不能内乱。 便向范无救问道:“你说还有私事吗?我与二人本不相识,谈不上什么私事。不过在下愿意奉上一半家业,还请二位使者离去,这几个孽徒我自会处置。” 他认定这黑白无常是为了图谋门下产业而来,因此便以为私事便是私了之事了。 范无救依旧阴笑道:“我和你不认识,不过我身边这位可和你夫妻二人交情很深了!” 众人闻听此言都觉得极为差异。而杨破云更是云里雾里了。 从谢必安一下纸轿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猜错了。那日与他对战之人一定不是洛书娴。可是后面洛书娴又为什么跟他说后来那一番话?陈曦薇也觉得不对,暗暗拉了拉他袖子,他回看一眼,笑着拍了拍陈曦薇的额头。 便在此时,谢必安走上几步,对傅紫重说道:“你看我是谁!”说罢便将面具揭了下来,众人一阵惊嘘,脸上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宛若真的见鬼了一般。那人赫然便是洛书娴本人。 堂上洛书娴,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跪倒下去,高声喊道:“我该死,我该死。我当年中了邪杀死了你,你要来找我报仇,你只找我一人。” 事起陡然,大家都愣住了,就连待死的罗运通也都睁大了眼睛忘了自己的处境。 那白无常发出一阵凄厉长笑,道:“你要用死来赎罪吗?可是你夺走属于我的一切,我在地狱中受煎熬,你却在这里夫妻恩爱,我恨呢,不杀光你们,我这冤魂归不了地府。” 傅紫松却站起身来,眼神迷离道:“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谢必安道:“我可不是活着吗?这些年来我洛书娴不是一直好好呆在你身边吗?你看,”她指着跪在地上的洛书娴道:“这个半人半鬼的东西,她就是我。夺了我的容貌,抢了我的姓名,嫁给了我的男人。可笑那个男人,二十年来竟然从未曾发现,他的妻子,那个叫洛书娴的早已经是个死人了,你看那!” 她一把拉起地上跪着的洛书娴,伸出惨白的手爪向那脸上抓去,一下子便抓下来一团物事,狠狠的扔在地上。 “看吧,这就是我的脸。”陈曦薇被眼前景象吓得不轻,急忙躲在杨破云身后。 众人只见那脱去皮肉的脸上并没有血肉模糊,反而暴漏在灯光下的,是一具银色的铁面,这比血肉模糊哦更加让人害怕。 谢必安凄厉笑道:“看吧,这就是我的颅骨!” 洛书娴假面被拆下,早已失去理智,不住高声喊叫,双手扑打着谢必安。 谢必安将她重重的掷在地上,铁额触地发出一声轻响,众人听得骨头都麻了。洛书娴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眶中留着两道血水,比那谢必安还要恐怖十分。 谢必安指着她对傅紫松说道:“你看那。二十年来,你枕边睡着的,就是这么一个鬼东西。她脸上的皮肉都是假的。她是不是每隔两个月都要外出十几天?那是因为她脸上的肉都腐烂了,要去鬼医那里做一张新脸。她脸上的肉,都是别人家婴儿脸上的肉。你可知道这二十年间,她害了多少婴儿吗?” 杨破云听得毛骨悚然,心中也明白了八卦门为什么如此攀附武当派,却原来都是这个恶鬼般的女人在作怪。恐怕门下弟子残害地方百姓也是这女人授意,不断敛财来维持到鬼医那里的高价诊费。 想到此处,又记起卢夕月,心中一一股大火呼啸而至,他拔出九段刀便要将冒牌的洛书娴斩杀,却不想被范无救哭丧棒架住。 范无救面无表情说道:“我说过这是私事,还请你不要出手。”杨破云只好强忍怒火,死死盯着洛书娴。却看见洛书娴身体下面用处了一滩鲜血,双手还紧紧握着一把匕首,深深的插在心口。 第109章 识心不识面 傅紫松无力瘫坐了下来,向谢必安说道:“我知道。我十年前就知道了。” 他颤抖的对地上那“洛书娴”道:“十年前你生下我们的闰儿时,有段时间你不让我见面。我就觉得奇怪了,我差人跟踪过你,发现你去找鬼医。 所以,我也找到了鬼医,知晓了一切。我本来怒气冲冲想找你问个清楚,可是当我看到你抱着我们的闰儿向我微笑,我便说不出口了。 十年来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爱,让我原谅你这一切。你知道,鬼医是贪财的,我给足了那鬼医钱财,让他尽心尽力的为你医治。我还知道,你不是书娴,你是书娴的师妹胡杏儿。 可是你是谁有什么分别呢,我爱上的早已不是这具躯壳,你便是化成冢中枯骨,我也愿拥你入眠。 这十年对你是煎熬,对我何尝不是一种煎熬呢。如今我反倒觉得轻松了。她弄坏了你的脸,你等着我给你报仇。” 傅紫松提起八卦紫金刀向谢必安斩去,谢必安却愣在那里。 二十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象今日的场景,想象胡杏儿歇斯底里的祈求,想象傅紫松愤怒的杀死胡杏儿的模样。 二十年前,江湖各大门派在东厂的挑拨下,发生过一次大战。 她和胡杏儿两个人中了在峨眉山中走散,正当二人寻找出路时,她却被胡杏儿一把推下了悬崖。 众人都撤了出去,只留下奄奄一息的洛书娴留了下来。 幸运的是,洛书娴被酆都城中黑白二使所救。一年之后,她意识方才清醒,可也因知晓了酆都城的秘密,而被扣留下来,做了黑无常的徒弟。 如今她大仇看似是报了,可是她心底却无比的空虚和不甘。因为失去的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寻不回来。 她恨胡杏儿,恨傅紫松,恨他的父亲,恨一切活着的人。 而当傅紫松对着胡杏儿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她彻底绝望了。 她只愿从来没有出生过,只愿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她。 她有个错觉,她真的是一只无常鬼,而那个胡杏儿真的便是她。因此她呆在那里,任由紫金大刀砍下。 但那把刀终究没有砍下。傅子松看到了被刀锋吹开的乱发下,一张虚弱而苍白的脸庞,那不是他深爱着的夫人吗? 紫金刀嘡啷一声落在地上,他跪在地上拼命抽泣起来。 “我爱的人叫做洛书娴,既不是胡杏儿,也不是谢必安!我爱的人是洛书娴,不是胡杏儿,也不是谢必安……” 他翻来覆去的喃喃说道。 范无救上去紧握着谢必安的手道:“还杀不杀他?”谢必安摇了摇头,向傅紫重道:“不杀了。” 范无救又道:“你这回可是死了吗?愿意跟我回去酆都城了吗?我师父已死,从今往后你便顶了她的位置。我二人便是新的酆都二使了。” 谢必安点了点头,重又戴上面具,径直走了出去。 范无救也紧跟着走了出去,不一会便消失在夜色中。 杨破云、陈曦薇以及在场的青城派众人,却好久才缓过神来。罗运通、李二狗等人都倒在地上,却不知道何时被杀掉了。 对傅紫重夫妇的遭遇,杨破云心中既恼怒又可怜,但事情总归是要有个结局的。 他上前拉了一把跪在地上的傅紫松,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自绝经脉而亡。 陈曦薇一阵唏嘘,脸色微微泛白,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便在此时,何长水突然说话了,他向杨破云道:“你可看明白了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何长水却道:“我怎么有点糊涂呢?”杨破云无奈的笑了笑,对他说道:“何掌门你慢慢想,顺便替八卦门处理一下后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抱起那婴儿,拉上陈曦薇,带上蛟兽也径直走了出去。只留下何长水长的了嘴巴愣在原地。 马车咿咿呀呀往前行走,陈曦薇紧紧抱住杨破云的胳膊,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杨破云心中也是感慨,对陈曦薇道:“今夜好似看完了他们的一生。我们需要互相珍重才好!” 陈曦薇喃喃说道:“互相珍重,才好!” 那孩童一路倒也平稳,马车上带了不少雪莲,陈曦薇搅碎了合着米汤让那孩子服下。 每到一处地方,便四处打问有无正在哺乳的妇人,央求人家给那孩子喂上几口奶喝,还在车上准备一坛羊奶,用芦杆给孩子一滴一滴的喂下去,那孩子虽然仍旧羸弱,但身体总算不再发烫,也比以前大了许多。 好在天气日渐转凉,羊奶存起来方便一些。只是越向前走越是荒凉,路上开始是些难民,然后便有一些走不动的躺着,再向前饿殍慢慢多了起来,莫说是牛奶羊奶,便是米汤也难以寻找。 马车经过,许多饿极了得人凶狠的盯着。杨破云知道饿极了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只好将九段刀亮出,自己在马车下面牵马而行。 这一日,马车上的食物也快没了,那匹马也瘦弱不堪走不动路。杨破云想要寻些吃食,却又不敢离开马车。 他见那马不愿走路,只好卸下来让它伏在一旁休息,陈曦薇也抱着孩子从马车上出来,在一旁摇晃着哄那孩子。 一群人远远望着他们,议论着什么。杨破云也不理他们,在哪里闭目养神。、 那群人吵吵闹闹,对着一名抱孩子的妇女大声辱骂。 那妇女一言不发,紧紧抱住怀中小孩。一个男人一脚将那女子踹倒,小孩滚落在一旁。 女子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来,却饿的虚弱,哪还有力气。 男子抱起孩子,向陈曦薇走了过去,走几步停了停,再走几步。走的越来越慢,半天送算挪到了跟前。 陈曦薇道:“你有什么事吗?”那汉子也不说话,指了指自己的孩子,又指了指陈曦薇的孩子。 陈曦薇看那孩子瘦的皮包骨头,只有一个大肚子甚是可怜。便从马车上舀了一碗米汤递给那汉子。 谁知那汉子接过米汤端起来一口便喝了下去。陈曦薇看他不顾孩子甚是气恼,夺过了碗不愿意给他,但又怕他那孩子饿着。 那汉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孩子。陈曦薇道:“你是说孩子养不活了,要送给我们吗?可是我们车上东西也不多了,还要走很远的路。” 那人却摇了摇头。杨破云睁开眼道:“他是想易子而食。” 第110章 世险人做兽 陈曦薇听到易子而食几个字,心中无比震惊,这才明白刚才那妇人为什么哭的如此惨烈。 她一脚将那男人踢翻,那人登时便倒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远处那堆人见状,吓得便要四散而逃。杨破云却高喝一声:回来。 这种声势之下,哪个敢不从,默默的都聚拢了过来。 杨破云对其中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的说道:“看到那马了吗?” 那书生点了点。 杨破云道:“杀掉煮了吃吧。” 众人大喜过望,纷纷拜倒叩谢,然后欢欢喜喜的忙碌去了。 陈曦薇不忿的对杨破云道:“杨大哥,把马杀了我们也没法赶路了。他们那么坏,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破云道:“曦薇,自出了凤阳以后,路上旱情越来越重。我们补给不多,若是再这般行走恐怕很难支撑出去。 赤地千里,没有粮草,这马我看也是行不得路了。不如便杀了充做干粮,我们带上些有用的,应该会更快一些。” “可是……” “你今日若不杀了这马,就保不住那孩子了。” 陈曦薇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贪婪会把人变成鬼,饥饿也一样。若非到了这个地步,谁又狠心做下这等十恶不赦之事?” 陈曦薇不再说话,她虽然闯过几年江湖,却何曾见过这等事情。 自武当山变故之后,所经历的事都是以前想不都不敢想的。以前只知道江湖险恶,却不知险恶到这样的地步。 杨破云见她难过,便拍了拍她的额头,道:“等我做完了该做的事,我们便找一处地方安定下来,再也不用理这些人事。” 陈曦薇默默的点了点头。不多时,马肉的香味便传了过来,陈曦薇不由得动了动鼻子。 杨破云笑着牵她的手走了过去。众人虽然饿的狠,但慑于杨破云的威势,都只围定不敢动弹。 杨破云亦知道这些人很饿,但马肉粗粝,若不煮熟一些,大饥之下吃下肚去十有八九不能消化。 于是便在哪里看着众人,道:“大家不要急,等一等,我给大家分。” 过了一会杨破云看差不多了,便给那些人每人分了一碗,众人一接到手也顾不得烫,大口吸食起来。 杨破云又盛了满满一碗交给陈曦薇,陈曦薇接了过来,捞了一小勺汤,使劲吹了吹送到杨破云嘴边,杨破云痛快地喝了下去,陈曦薇脸上涌出一抹羞红的笑意。 也许是饿了,这汤分外的咸鲜。杨破云向那书生问道:“看你们像逃难的,没想到连盐都带着。” 那书生道:“别的可以不带,盐却是必须要带的。” 杨破云奇道:“为什么?” 书生待要说话,却被另一人抢先说道:“大侠你有所不知,三年来这地方不是洪水就是旱灾,地里收成早就断了。 树皮、茅根能吃的都吃光了。大家饿的不行,只好拿观音土来充饥。观音土特别难咽,许多人吃不下去。还是吴秀才想的办法,在土中拌盐,晒成饼子就有了味道,就能吃下去了!” 杨破云点了点头,怒视那吴秀才道:“易子而食的法子,怕也是你想出来的吧?” 那吴秀才低下了头,却又不甘的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野狗野兔若是饥渴,也会吃下幼崽。将死之人那个不是畜生呢?” 陈曦薇怒哼一声,道:“那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煮了吃呢?还说自己是个读书人。” 吴秀才良久才说道:“夫人教训的是。可是我若死了,他们只怕是一个也活不成了。何况我能吃得下土去,这婴儿却是不能的。就像这匹马,没有草吃,多半也活不了几日了。” 陈曦薇本来要痛骂他几句,可是听他称自己为夫人,心中有些喜悦,便不再骂他了。 杨破云向那吴秀才道:“你们吃的观音土可还有?我以前听说过,只是没吃过,拿一点来让我尝尝?” 一人便从背囊里取了一块交给杨破云,杨破云将土饼掰下一块,放到嘴里咀嚼了一会,只觉得粗粝干涩难以下咽。 他勉强吞咽下去,对陈曦薇道:“这是饥饿的味道。我们想象不到他们的处境到底有多难,那些事情就先放过去吧。” 众人碗中早已空了,一碗肉汤自然满足不了大家的空腹。杨破云给每人盛了一碗清汤,道:“众位,不能让大家放开了吃。大家将锅中的肉汤喝掉,马肉留下。” 吴秀才道:“恩人把马杀了供我们吃,已经是万分感激,吃过今晚这一顿,大家还能再支撑两三日,若能走出去碰到丐帮或是石龙山的人,我们就能活。 恩人明日上路要多加小心,前面有些兵匪恐怕会抢了你们。虽然恩人武艺高强,但毕竟带着夫人和孩子,还是要小心些。” 杨破云道:“前面有兵匪吗?正好。我本来便是要去找他们的。” 吴秀才道:“恩人难道是官家的人?” 杨破云道:“我不是官家的人,我是官家的仇人。若是我没记错,这附近应该有一座兵营,那兵营中一定有很多粮食。” 吴秀才道:“是的。这却有一座兵营,守着一座粮仓唤作永丰仓。只不过那营中军士异常凶狠,我去带人求过几次,希望能借些粮食。可是不但没有借到,不少乡亲还被打死。幸好我有功名在身,护了我一命。 那营中军头不但不给我们接粮,反而囤积居奇,一颗麦粒卖到一文钱,搜刮干净百姓后就再也不放粮了。” 杨破云道:“好一个恶人。这地方官竟然不管吗?” 吴秀才羞愧道:“我就是本地地方官,永丰县的县令。” 陈曦薇方才明白他先前说的“若是他死了,其余人只怕也活不成了”的意思。 杨破云道:“好。明日大家跟我回去,杀了那军头,夺了那粮仓。” 吴秀才连忙摇手道:“恩人使不得使不得。这营头来历不小,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是锦衣卫直接委任。我前几任都被这营头杀死,若不然也轮不到我这小小的秀才当这个县令。 我知恩人武功高强,可是哪一个军营至少有五百兵卒,我们这些快没气的却是帮不上忙的,只恩人一个太过危险。” 杨破云道:“如此说来,那人来历到还不小。那营头叫做什么名字?” 吴秀才道:“那人是锦衣卫的千户,名字叫做顾停云。” 杨破云怒笑一声道:“顾停云?我找的就是他。” 第111章 见信泪潸然 永丰仓里,顾停云刚吃完饭。因为手下没有按要求给他准备下牛头肉,他正在狠狠教训他们。他用一种特别的法子,让那个找借口的厨子再也没机会找借口。 这种法子很管用,下次绝不会有人再说方圆百里找不到牛了。 最近他的心情十分的差,因为东厂要他筹措的一千车军粮他连一半都没有准备下。 按道理,永丰仓属于东厂直管粮仓,必须要保证仓储两千车以上以备不时之需。可他他刚来永丰仓时,仓中存粮还不足百车。 他当即诛杀了地方县令,并大规模征缴粮草。 山海关战事吃紧,若不能凑足这军粮,只怕前线将士便要饿肚子打仗了。 偏偏永丰县连续三年大灾,民间根本挤不出粮草来,这让他十分头疼。 当然也不是因为前线将士,那毕竟是一个征缴的借口,他是因为这道命令,如果一个月内完不成征缴任务,他的千户头衔,怕就保不住了。若是再有几个小人在东厂那边多几句口舌,怕是脑袋都要搬家了。 他越想越气,手持马鞭对着一名小校便是一鞭子,怒骂道:“让你们征粮征粮,妈的征得还不如吃得多。东厂交代下来的事情若是完不成,大家都等着掉脑袋把。”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兵卒上来报道:“禀将军,营寨外面围了许多百姓,要打进来抢粮食了!” 他一脚便将那小卒踢翻,吼道:“他爷爷的跟你们说了多少次,刁民闹事就给我打,打不退的就地杀掉。什么他爷爷的事都过来报!” 那小卒被他一脚踢中胸口,一口气早背了过去,伏在地上半天不动弹。 他啐了一口狠狠骂道:“全是没用的东西,都是些饭桶。什么事都做不来,就知道找借口!” 正骂骂咧咧之时,外面喧哗声已经传来。又一个小卒跑了过来,一看到那名昏厥的小卒就不敢发声了。 顾停云指着那新来的小卒问道:“什么事,快说!” 那小卒方道:“将军,外面领头闹事的指名道姓让你去见他,他说他叫杨破云。武功很厉害,我们已有是几个兄弟被打倒在地。” 顾停云一听之下,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急忙问道:“他真的说自己是杨破云吗?” 那小卒道:“是,小人听得清清楚楚。” 顾停云搓了搓手,道:“坏了坏了,该来的还是来了!”急忙取了佩刀,匆匆的赶了出去。 到了营门之前一看,正是那让他日夜难眠的煞星杨破云。 杨破云看着他道:“顾师弟,看样你的官运亨通起来了!” 顾停云急忙丢了刀,跑了出去,眼角狂飙泪水,大声哭道:“师兄,。你终于回来了,师傅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已经被害死了。” 他这一哭声动天地风云变色,不论是饥民还是兵卒都惊得掉了下吧。 连杨破云也不知道怎么处置的好。虽然是同门,但他从来都瞧不起这姓顾的为人。 只见顾停云干嚎个不停,只好上前叫停,顾停云这才止住了声音。 “师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随我进去。” 杨破云道:“好。我正有一些事情要找你问个清楚明白,不过先解决另一件事情。” 顾停云道:“什么事情?” 杨破云道:“永丰地界大旱,饿殍遍野,听说你们不但不救灾,反而囤积居奇,横征暴敛可有此事?” 顾停云道:“你随我进去,这些事情我一并说给你听。你不要听他们胡说,是他们要抢运往山海关的粮食,我才出手阻挡的。我这仓里一颗多余的都没有,那什么放啊?” “你胡说,你强征民夫还不给饭吃,大家就捡了些露在地上的,就被你打杀了。你是个猪狗不如、杀人如麻的畜牲。” 杨破云自然知道谁说的真,谁说的假。 他向顾停云道:“师傅在世时曾说过,为国尽忠先始于民。谁把百姓饿死,谁就是不忠不义不仁之人。饥民是我带来的,你先生火造饭。” 顾停云连道几个是,急命人去做饭。 杨破云向陈曦薇嘱咐了几句,便跟着顾停云进了营寨。 贺云暖弟子众多,但最中意和依仗的便是杨破云。顾停云虽然年纪大,但也没少受教训。 他虽然是带艺投师,但却不是杨破云对手,心里还是很怕他的。 他屏退左右,向杨破云道:“师弟,你终于肯回来了。东林武宗遭逢大难,师傅被奸人所害,门下弟子被杀的被杀被抓的被抓,整个宗派无人主持大局瞬间土崩瓦解。我和其余几个师兄弟委曲求全,这方才留存了下来。” 杨破云知其话里有话,一方面为自己叛出师门寻找托词,一方面却又怪责自己在宗派最艰难之时寻不着踪影。 他一声冷笑。他来之前已经知道顾停云所作所为。 东厂追歼东林武宗之时,第一个反水的便是他,后面更是带人突袭了数处隐秘据点,抓了不少东林武宗的弟子。 若不是有话要问,他早就出手替师傅铲除败类了。 杨破云将九段刀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大声喝道:“顾停云,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顾停云急忙跪下,道:“这是东林武宗九段刀。九段九杀,一杀为臣不忠、二杀为人不义、三杀为子不孝、四杀为富不仁、五杀为官不清、六杀为盟不信、七杀为寇不靖、八杀为民不良、九杀为己不正。我东林弟子,见此刀如见掌尊,但有指令一概遵行。” 杨破云道:“记得倒是清楚,但不知你犯了多少条?” 顾停云冷汗淋漓,胆战心惊的说道:“师弟,我这里有一封师傅的信件。请你先行读过。” 杨破云闻听有贺云暖的信件,急忙站起身来,恭敬接过打了开来,苍劲笔直的熟悉字体映入眼帘: 云儿,汝读此信之时,想必我已不在人世。虽然阴阳相隔,但尤能以书信相谈,念及此处吾心甚慰。 父母早逝,吾一生漂泊,生于鲁长于齐壮游京师,于书卷内览古今之事,在孤途中阅天下风景。 还承圣上知遇,授吾大任,掌兵刑二部、辖锦禁二军,组东林武宗、收弟子结豪杰,平外辱、攘内患,竖旗帜以令众行,涂肝脑以扶河山,只愿白日朗朗、天下太平。 活至此处,当无遗憾。 着眼处,怎奈泱泱华夏魑魅横行,明明朝堂魍魉驰跃,吾虽有心,但终无力。始知天下大事,非一人之力能为。 在今之末路,吾仍愿以己之性命,换圣上开悟,更换朝纲、拥立新制,得后继万世之升平。 西去之后,东林武宗必有大劫,汝切记不可回转报复,若有门下弟子贪生背叛,已不必追责。 国之兴旺在于东林,东林香火传承汝身,汝虽聪慧,毕竟少年,不可逞强而上最好远遁江湖隐姓埋名。 另,当年你与夕月之事吾甚愧疚,没思及必,心中哀痛。不能当面,还望原宥。 贺云暖手书 杨破云,读完此书潸然泪下。顾停云急忙问道,师傅说了些什么?这书信中,有没有暗语? 第112章 身陷永丰营 杨破云读完信件,双目含泪,向顾停云说道:“师傅什么时候写的这书信?” 顾停云道:“你切勿急躁。先吃些东西,这事说来话长。” 杨破云却哪里吃得下去,逼问道:“你再不快讲,休怪我翻脸无情。师傅虽说过不让我跟你们为难,但你知道我不是什么都听他的。” 顾停云叹了口气,道:“说来说去,师傅弟子近百人,能入他眼的仍旧只有你一个。 师傅出事前一晚上,似是已有知觉,他把我唤来将信给我了,并叮嘱我千万交到你的手中。” 杨破云道:“师父早知你要叛出师门,所以这信交给你最妥当。你也必定怕我寻仇,所以千方百计也要将这信交给我。他老人家想的真是周到。” 顾停云讪然一笑,继续说道:“那一夜他从卢静秋那里回来,脸色十分难看。召集了一些弟子,派出去执行任务。 师兄弟们当时没有多想,只道是有要紧事情,便连夜启程离开京城。却不料第二天他便携剑出门。后来听说,他老人家硬闯紫禁城,连破三重宫门,想要刺杀皇上。 东厂却早已得到消息,不但布下天罗地网,还召集了武当派、少林寺等各门各派高手,连剑仙和箭神都到了。 听说那一场大战从早上打到中午,最后师傅气力耗尽,被司马玉成一箭射中,跌落护城河中。 身死之后,东厂那帮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将师傅头颅挂在了菜市口三天三夜。所有被捕师兄弟,系数在午门斩首。” 说到此处,顾停云涕泪交加泣不成声。 杨破云紧紧咬住牙关,忍住泪水。 他望着烛火上的悠悠蓝烟,良久方说道:“你们任由师傅头颅悬于城上,任由狗贼屠戮我派兄弟,只为保的狗命残喘一时吗? 我今日不杀你,便和你们有什么区别。” 话音方落九段刀出鞘。烛火之下刀影重重,砍向顾停云。 顾停云却是早有防备,从桌下拿出一柄大刀奋力一挡。 杨破云这刀是激愤之极时所发,自然是异常的凶猛,将顾停云连刀带人砍翻过去,九段刀深深砍进那大刀之中。 顾停云夺了几次,没夺回来,急忙扔下大刀,连滚几个跟头到了墙边。 那墙上挂着刀枪剑戟等十八般兵刃,他一翻身从墙上摘下一副流星大锤。 顾停云出身行伍,也是带艺投师,虽是东林武宗之人,但刀法上并不如何,倒是锤、斧等沉重兵刃用的更好。 他拿到流星锤,直接砸向杨破云。 杨破云道声好个欺师灭祖之徒,身子一闪躲了过去。 那锤头收势不及直将那墙壁砸了一个窟窿。 杨破云正待要在上前时,忽觉颅中一紧,眼前景象逐渐模糊,却是中了蒙汗药。 他勉强拄刀站立,指着顾停云道:“卑鄙无耻。” 顾停云笑道:“杨破云,你想不到吧。这蜡烛中有唐门的秘制迷烟,锦衣卫专门为你准备的,你还不束手就擒吗?” 杨破云心中又怒又急,自己已经万分小心,却还是因太过悲伤而中了奸计。 他强提一口真气,眼前清明了些,看准顾停云处奋力挥出一刀,便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顾停云太过得意忘形,杨破云那最后一击虽然迟缓,但出其不意,砍中了他手臂。 他疼的龇牙咧嘴刚想要一锤将杨破云砸死,但想到东厂交代务必活捉杨破云,勉强收了性子,唤人来将杨破云绑了个结实。 一桶水浇了小去,杨破云晃了晃头醒转过来,那迷药甚是厉害,半天方才清醒过来。 刚要破口大骂却发现已被人点了穴道、摘了下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怒目瞪着顾停云,眼眶似要瞪出火花。 顾停云一脸骄傲的瞪着他,道:“九段刀杨破云,鼎鼎大名的杨破云。想不到这么轻易的就落在了我的手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告诉你,成王败寇古今之理,栽了就要认。我当年投靠贺云暖,无非就是想借助他的权势上位。 可是他恃宠而骄,竟然敢犯上作乱。他自己要死,难道要我给他陪葬吗?幸好我有远见,早早投靠了魏公公,否则早已是丘下野鬼了。 你说你不好好待在宁夏,非要跑来送我一场功劳,当真是不枉师兄弟一场啊。明日我便将你押赴京师,交给魏公公。你这颗脑袋可不便宜啊。” 一名校尉提醒他道:“门外还有一帮刁民呢,怎么处置?” 顾停云转了下脑袋,道:“你带人出去,将他们脑袋全部砍了,一同押解至京师。就说是东林党余孽,大伙儿功劳得的再大一些。 只不过外面他带来的孩子一定不能伤着,这是魏公公要的。” 那校尉一听心中登时乐开了花,随手招了人马走出大寨。 此时,陈曦薇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抚摸着蛟兽在营外静静等待杨破云。 营门大开,她本以为杨破云回来了,却不想看到一队骑兵飞奔出来,将一路上跟他俩过来的百来个难民包围了起来,她一看对方来势汹汹知道不妙。 果然带头的校尉举刀大喊道:“杨破云已死,你们速速投降,否则一个不留,全部杀了!” 众人一听杨破云死了,便乱了起来。 士兵抽刀冲向人群,登时便又几十人丢了性命。 陈曦薇只道是杨破云已死了,将手中孩子丢给吴秀才,夺了一口钢刀便向那带头的校尉砍杀过去。 那校尉看她是个美艳女子,大笑道:“小娘子长得美丽,不如……” 陈曦薇岂容他多说一句,手起刀落便砍落了他的人头。 她夺下马匹便要往哪营中冲去,四面八方早已冲出十几个兵卒围住了她。 十几只长枪同时刺了过来,她钢刀挥下只能抵挡一面,眼看背心利刃刺到,她急忙翻下马去。 十几个人立马围了过来,就要抓她,却听见一声娇斥,这十几人全被掀翻过去。 月光之下,陈曦薇曲臂而力,用的正是家传绝学抱元功。她吸收黄庭经人字诀真气后武功大增,只是一个白鹤亮翅,便将十几人震飞出去。 又有几人抢了过来,长枪奔袭而至。那难民中有四人突然冲到跟前挡下了长枪。 四人武功不弱,反击起来,众兵卒如何是对手,纷纷被击落马下。 一人忽然打出一杆大旗,五十来个士兵一看吓了一跳,那是石龙山的旗帜。只道是中了圈套,纷纷向营内窜去。 第113章 夜遇石龙军 一人急忙将陈曦薇扶上了马,说道:“姑娘,我们是石龙山的探子。杨大侠死不了,你速去南面寻石龙山的人来救援援。我们四人替你挡住追兵。” 陈曦薇听杨破云说起过石龙山,知道是自己人,连忙点了点头,策马向南奔去。 四人各上一匹马,领头一人向众军士道:“我们是石龙山的大王,大军马上杀到,你们还不投降。” 声音传的甚远,惊动了大营中的顾停云。 他急忙到外面观瞧。只见石龙山四人虽然满身鲜血,但手持大斧威风凛凛。 四人也看到营内人头攒头,兵士鱼贯而出,大喊一声:“兄弟们,杀一场!” 另外三人纷纷应道:“杀一场!” 不退反进策马堵在永丰营门口。 吴秀才赶忙拉着大家向外逃窜,众人下午吃饱了饭,又休息了数个时辰,都有了些力气,纷纷四散而逃。 但毕竟人多拉拉扯扯的,反倒让抱着孩子的吴秀才跑在了前头。 吴秀才看到众人紧紧跟着自己,也把追兵都引了过来,气的大声喊道:“散开跑,散开跑。” 众人只顾逃跑那里肯听,一直紧紧跟着他。 身后追兵弯弓搭箭,落在后面的都中箭倒地。 吴秀才看到有匹马在一旁,便急忙跨上疾驰而去。难民们顿时涣散起来四散而逃。 顾停云看到石龙山四人不是一般人物,虽然心中怀疑,但总不能放弃到手的功劳,那孩子若是能弄到手,自己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 他急令骑兵向前去追,四人却哪能让他如意,纵马赶上拦在队伍中间,骑兵们或被挑落、或被砍下,阵脚大乱。 顾停云急忙命人继续围上,数百名兵士将四人团团围簇。又差了数百名名骑兵和步兵分两路追捕卢夕月和难民。自己则留守指挥其余人等,却是怕真有伏兵突袭。 那四人纵然勇猛,但对方毕竟人多,被长枪大刀死死逼住,手脚都动弹不得。 顾停云命人将四人牢牢捆住丢到营中。见对方并无人马知道中了计谋,急忙跨上战马向陈曦薇逃出的方向追去。 星空之下,陈曦薇策马狂奔一阵,却不知道石龙山的队伍在哪里。 在原野中兜兜转转不知如何是好,想到杨破云可能已经身死,便再也不想活了。 拨马回向来时方向,再奔跑一阵,那马匹突然栽倒在地上,仔细一看四蹄鲜血淋淋,早已受了伤。 她蹲在地上呜呜的大哭起来。想到此生除了母亲,便是杨破云待他最好,便是爬也要爬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于是站起身来想走,却又更加茫然了,原来这一哭之下,竟然更把方向搞乱了。 她抬头观瞧,见远处灯火闪动,似是有一大队兵马到来,便拾起刀来,向那灯火处走去。 一队官兵正在极速行军,她心中默默说道:“杨大哥你等等我,我这就去和你相会。” 便奔向那领头的小将,想要夺下马匹。那白面将军在马上摇摇晃晃的打着瞌睡,眼看便要死在刀下,突然从左侧飞出一枚袖箭,“铛”的一声击在他手臂上,陈曦薇手中钢刀一下子便飞了出去。 那小将军也一下子醒了,大喊一声什么人? 陈曦薇却不说话,起身而上一掌击向那将军马头。 身形刚起,一股剑风直奔过来,她急忙侧身闪过。 那用剑之人也不逼近,只在一旁盯着。 陈曦薇稳住身形细看过去,那用剑之人竟然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由得心中惊异。 那几手剑法虽然力道不足,却也是收放自如,招式精妙。 再看小姑娘身后,却是黑压压的一片明军。 陈曦薇方寸已乱,没看出异样,只是对那小姑娘说道:“你年纪还小我不伤你,给我闪开。” 说罢又欺身而上,小姑娘却不避让,唰唰唰连刺三式,逼得陈曦薇向后退了一步。 一来陈曦薇连奔数个时辰,气力早已消耗殆尽。二来也不愿伤了这小姑娘。所以手上留了情面,却不料竟被对方逼退。 当下心中怒火大盛,不自然间体内黄庭神功的内力激发出来。她一掌击出,内力汹涌而发,那小姑娘待要避让依然来不及了。 便在此时少年将军猛踢马腹那马人立起来挡在身旁,硬生生的挨了这一掌,整个身子便似中了雷击一般,迅速垮塌下来。 少年将军也抱着小姑娘滚落在一旁。 军士们呼啦一下将陈曦薇围了起来。那小姑娘看到少年将军嘴角冒出鲜血,急忙摇了摇他,口中大喊:“鹿安,鹿安。” 那鹿安却不做声,小姑娘伸手指一探鼻息,大哭起来。 一人愤怒的向陈曦薇道:“姑娘好毒辣的手段。” 陈曦薇道:“只恨我不能多杀一人,为我夫君杨破云报仇!” 那人惊呼道:“杨破云,你说的可是九段刀杨破云吗?杨大侠怎么了?” 陈曦薇恨恨道:“到现在了还装什么鬼做什么怪。杨破云行侠仗义,天下人人敬重。今后自然有人来替我们报仇,教你永丰仓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未落便举起钢刀要自刎。那小姑娘却急忙喊道:“姐姐且慢。你认错人了。” 陈曦薇稍一迟疑间,早有人过来卸掉了他手中钢刀。 小姑娘道:“我们不是永丰仓的官兵,我们是石龙山的义军。杨大哥也是我的恩人。也是他的师父。” 陈曦薇瞧着地上喷血的鹿安,狐疑道:“什么?你们不是官兵,却为什么穿官军的衣服?还有他真的是我夫君的徒弟?” 那小姑娘正是黎雀,他也知道说鹿安是杨破云的徒弟,谁都要怀疑的。 苦笑一声道:“说来话长了。你先说你是谁,杨大哥怎么了?” 陈曦薇此时也觉出古怪了,向黎雀道:“我是杨破云未婚妻,叫做陈曦薇。他已经被永丰仓的官兵害了!” 众人一听此言,均是心中大震,有人已经泣不成声。 黎雀恨恨道:“阿嫂,都怪我晚了一步。我们这便起身,杀向永丰仓,去替杨大哥报仇!” 众人齐声喊道:“为杨大侠报仇!”说罢便要策马。一旁吐血的鹿安忽然站了起来,先给陈曦薇磕了一个头,叫了声师娘。然后怒指着黎雀说道:“雀儿,你好没有良心!” 陈曦薇一愣,黎雀儿却白了他一眼,道:“早知道你是装得了,我们去给杨大哥报仇,把永丰仓端了!” 众人得令,快马加鞭直向永丰仓袭去。 黎雀向陈曦薇问道:“姐姐可是亲眼见到杨叔叔被杀吗?” 陈曦薇道:“是他们说的,我没有见到。” 黎雀道:“既然没有见到,杨大哥武艺高强一定不会有事,贼子那是骗你呢!” 第114章 攻打永丰仓 陈曦薇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心道自己一听说杨破云被杀,就乱了分寸,竟然没有去细想,杨破云这么深的江湖阅历,这么强的武功怎么会轻易死去。自己偌大的年纪,竟然还不如一个小丫头有见识。 便道:妹妹说的是,杨大哥吉人自有天佑,一定不会出事的。” 她又把详细情况说了一遍,黎雀听到石龙山四人舍命阻挡官军时候脸色大变。 一旁鹿安凑上来道:“我说什么来着,你偏偏不听。” 黎雀急道:“那领头的就是我们山寨寨主,为了攻打永丰仓扮作难民刺探情报去了。本来昨天就该回来,却想不到出了这等事。都怪我都怪我!” 鹿安也是又急又恼,对黎雀说道:“你看你看,老婆就该听老公的话,你要听了我的早点出发,就不会有事了!” 黎雀圆眼一瞪,一鞭子便抽了过去。鹿安挨了一鞭,灰溜溜的躲在一旁。 陈曦薇见二人这么急还如此胡闹,心道果真是小孩。她只想快点到达,若是杨破云真的死了,自己便为他守寡,替他将卢夕月留下的孤儿养大。 想到此处,忽然记起纷乱之中那孤儿交给了吴秀才。吴秀才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保护好孩子,心中难过,忍不住自责起来。 山寨义军中原本就有本地人,陈曦薇弯弯绕绕的行了近两个时辰的路,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多就到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营门之外横七竖八的躺了许多灾民和官军的尸首,可见昨日四人打斗之惨烈。 此刻大门却是紧紧闭住,想来是远远望见山寨义军一行,系数退进了营中防守。 陈曦薇刚要上前攻袭,黎雀一把把她拉住。 鹿安清了清嗓子,道:“守城的兄弟劳烦通报顾千户一声,就说岳阳招讨使韩正前来应援。” 营内箭垛子上一人高声喊道:“千户大人不在。劳烦大人后撤五里扎营等候,等千户大人回来定然会前去拜会。” 鹿安道:“兄弟,上峰得知石虎山匪徒要袭击永丰仓,特命我岳阳守备军五百里加急驰援。我看着情形是打过了吗?” 那人道:“没有没有,昨日只是小股匪徒侵扰,已被击溃。顾大人已率军追赶去了。” 鹿安道:“既然如此,劳烦兄弟先开营门,我军远道而来人疲马乏。便是不让我们进去,也劳烦将军送些水出来。 这地方他大爷的怪了,走了快一百里路,一个水洼子都未曾见着。” 对方犹豫了下,仍然说道:“不是我不信任大人。只是千户交代,无论是什么军队一律不准开门。” 鹿安见软的不行,脸色一变,高声吼道:“少给老子来这套。老子虽然小,吃过的王八可不比你少。你他么的是你爷爷的和你姥爷生出来的吗?认识这是什么吗?” 说罢将怀中一物取了出来,亮给那人看。黎雀听这鹿安一通不着调的胡骂忍不住低头掩笑。 那人在塔上那里看得清楚,小心说道:“大人赎罪,小人看不了那么远。” 鹿安道:“老子给你送过去!” 说罢纵马便向营门走去,那人见只有鹿安一人过来,急忙从箭垛子上下来。命人将大门打开一条缝隙。 鹿安将手中的物事递给他,那人却认得是两块合在一起的兵符。 那人拿着兵符瞅了半天,再看了看鹿安,忽然大声喊道:“关城门!”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飞箭远远袭来,透过门缝正中那人额头。 鹿安怪叫着向门内扔了一块石头样的东西便滚在一旁。 只听见轰隆一声,营门震动。却是一枚震天雷在里面爆炸了。义军中一队飞骑疾驰过来。 箭垛子上官军缓过神来,弓箭纷纷射到。数名义军中箭落于马下。 黎雀立即举起弓箭,引着己方箭士弯弓搭箭回射过去。这永丰仓虽然是一座重要粮仓,但营寨建的并不坚固,想来是被监管人员贪墨了钱款方才成了这么个样子。 义军箭士训练有素,尤其是黎雀,自和罗森一别后每日苦练弓箭,带动了一大批人马练习。剁上数人中箭,其余人等纷纷惊吓急忙逃命下去。 义军士兵趁机冲到营前,两队军马砍在一起。 陈曦薇一马当先,早已冲了进去。却见自官军营寨之后杀出五个人来。 当先一人手持一柄黑黝黝的刀,左冲右突,所向披靡,正是杨破云。 陈曦薇心中大喜,便仿佛是重生了一般,策马直奔过去,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不放在心上了。 杨破云看她平安无事也是开心,一把便将她搂在了怀里。 他受暗算之时,所思所想很多,但最惦念的却是她。 只觉得自己丢了性命倒不妨事,可又要辜负别人了。 幸好这永丰仓中早有石龙山安排的内应,趁众人不备杀掉了守卫,将杨破云以及石龙等人放了开来。 这五人一旦挣脱,营中那个能抵挡得了?五人冲杀一阵,闻听营外一阵爆响,喊杀声音大起,便料到来了援军,因此边冲杀过去和石龙山众人相会。 杨破云一手搂住陈曦薇,一手挥刀迫散官军,只觉得陈曦薇软软身子紧贴着他,心中竟然泛起了异样的感觉,他了解这种感觉。 心中默默念到:“她既然如此死心塌地跟我,我今生便要全心全意待她。” 两拨军马虽然都穿明军官服,但却极容易分别。官军用的兵器都是长枪大刀,而山寨义军则清一色的用的巨大镰刀。使得招式正是杨破云在刘家村所传授给众人的镰刀三式。 石龙自刘家村带着村民回到山上后,发觉这镰刀三式不但威力巨大,而且十分容易上手。若是三人一队互相配合,则更具杀伤力。 因此便要全山寨的人一起练习,果然战斗力大增。 官军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勉强抵挡一阵后尽数的伏地投降。 鹿安趾高气昂的向官军说道:“刚才谁打你鹿爷爷了,给我站出来!” 众官军看他一手托着一个轰天雷,哪里还敢做声。 他瞪着眼睛瞅了一瞅,发现一人将头深深的低着,便上前一把把他揪了起来,正是先前接他兵符的校尉。 鹿安眼睛一瞪,问道:“我刚才给你的兵符是真是假?”那人战战兢兢道:“真的,真的。” 第115章 师徒又相逢 “真的你为什么不开门,还险些打死老子?”鹿安问道。 那人道:“英雄饶命,英雄拿的兵符只能调动一百人,你带着四五百人来,肯定有诈了。” 鹿安拍了拍脑袋,道:“我就说呢。这可以后得注意了。” 说罢从腰间解下一把小刀,道:“听说过食人童子鹿安吗?” 那人张开眼睛看着他,惊吓道:“你就是那个鹿公子吗?” 鹿安道:“正是。我就是。好几天没吃人肉了,先割了你的脸肉解解馋!” 那人吓得大声求饶。鹿安道:“我平生三不吃。不吃好人,不吃读书人,不吃自己家兄弟。我看你既不是读书人,也不是好人,今日非吃不可。” 那人只觉得刀子在脸上蹭来蹭去,胆都破了,大声呼喊道:“鹿爷爷饶命,我是兄弟,是兄弟!” 鹿安呸了一口道:“谁跟你是兄弟。我只认石龙山的兄弟。” 那人也是个聪明人,急忙叩头道:“我要上山,我要投降。” 众人一听,也纷纷喊道:“上山,投降!” 鹿安见目的达到,便收起了小刀。向众人道:“既然大家都要上山,那就是兄弟了,都拜见大哥!” 众人纳头便拜,鹿安急忙摆手道:“错了错了,大哥在那边!” 众人循着手指方向望去,一个威风凛凛的汉子正立在当地,却不是石龙是谁。 心道原来这汉子便是石寨主,众人是见过他四人力战百人,心中都佩服的紧。 石龙向众人道:“你们莫要听我这小兄弟瞎说,我石龙山行侠仗义扶危助困,干的都是替天行道的事情。这次进攻永丰仓,是因为百姓断了粮,活不下去。顾停云不但不赈灾,反而横征暴敛。因此我奔袭几百里,就为了把这些粮食散给饥民。 你们这些人既然已经投降,哪过去之事既往不咎,愿意走的自行离去,不愿意走的便跟了我回山寨。” 这些当兵的本来也就是为了吃粮,有些甚至是被抓来服役的,因此跟谁并无多大区别。 相比那生性残暴的顾停云,他们倒更佩服石龙。因此纷纷响应加入了义军。 杨破云看石龙即夺了永丰仓,又壮大了人马,心中自然高兴。 黎雀欢欢喜喜的跑到杨破云跟前,道:“大哥哥你可还好?听说你大战武当山,可威风了!” 杨破云看了好半天,才认出黎雀来。惊异道:“是雀儿吗?你武功怎地如此快速。” 黎雀道:“那日与杨大叔分开,到了石龙山后,我日夜练习大哥哥给我的剑谱。开始时候晦涩难懂,后来渐渐熟练了,又有一个高人教了我一月,既练剑法也学内功。才有所小成。” 这是一个油滋滋的腔调喊道:“你这是有所小成吗,才学了一个月便天天追着我打。山寨上除了石大哥已经没有他的敌手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鹿安。黎雀作势欲打,鹿安急忙闪到陈曦薇背后。探出头来,向杨破云道:“师父好。师父你大战武当山的事迹我们都知道了,好威风啊。下次也带我去吧。” 杨破云笑了笑,若不是他这一声师父,自己差点忘掉还有个徒弟了。 他瞧了瞧鹿安,道:“看来你在山寨中地位不低啊!” 石龙道:“师叔,鹿师弟到山寨后带领兄弟们拔了几个东厂的据点,收获颇丰。他又精通官商两道的规矩,在不少地方安查了眼线,立下了大功劳。如今已是山寨三当家了。” 杨破云微笑道:“不错,不过无论你做什么,都要谨记侠义二字,不要给我们东林武宗丢脸!” 鹿安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道:“谨记师父教诲。” 杨破云又道:“黎雀,这么短的时间能有如此成就,便是我当年也难以做到。这应该和你体内的真气有关。你千万不要操之过急,一定要稳扎稳打。” 黎雀道:“知道了。大哥哥你不问我是哪个高人再教我吗?” 杨破云笑道:“我君山五义各有所长。我使刀,罗森善弓,萧道仁善长奇门遁甲。还有一人剑法高超。但我四人加起来,也抵不过大哥一人。” 黎雀拍手道:“猜对了。” 杨破云问石龙道:“大哥去哪里了?” 石龙道:“他来石龙山找你时,受了很重的伤。听说你去了武当山便要去寻你,谁知道伤势发作,只好留在山上。 后来伤好了,便离开了。说是去了京城,帮我罗师叔去了。” 杨破云道:“大哥北上去找罗森,我就放心了。我把孩子安置妥当后,便也要进京了。” 他忽然想到那孩子不知如何,于是向陈曦薇问道:“那孩子可还安全?” 陈曦薇不知道如何跟杨破云说这件事,低下了头紧紧盯着自己的脚面。 杨破云知道不妙,着急问道:“那孩子,难道已经……” 陈曦薇嗫嚅道:“杨大哥,那时你深陷兵营不知下落。顾停云大批官兵出来追杀你带来的难民。我当时……心里着急救你,便把孩子交给了那个吴秀才。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我们四个抵挡追兵,掩护难民撤退时,我看那吴秀才抱着孩子骑马向西边方向跑了。现在去追或许还来得及。”石龙道。 杨破云道:“现下还有一丝希望,我即刻前去找寻。” 石龙道:“须得快些。我们没有见到顾停云,他可能去追那孩子了。” 杨破云挑了一匹快马便往西方疾驰而去。陈曦薇立在原地不知所措,黎雀将自己的白马牵了过来,指着杨破云背影道:“婶娘快去,我这匹马儿要比他的快得多。” 陈曦薇感激的看了一眼,跃上白马也疾驰而去。 石龙见二人离去,也吩咐众人将仓内粮食悉数搬运上车,一把火将永丰仓烧了个干净。然后带领众人向石龙山方向行去。 杨破云一路追赶,不知不觉便到了正午时分,那匹马儿疲乏,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他心内焦急不断地鞭打,却总也走不快。 陈曦薇马儿却比他的马好很多,不一会便追了上来。只是怕杨破云责骂,保持着数丈距离不敢近前。 又行了一段距离,杨破云马头向前一倾斜,失了前蹄翻到在地上。 陈曦薇急忙催马过来查看。杨破云站起身来,眼中愈加焦急。 陈曦薇道:“杨大哥,这是黎雀的马,你骑上它去追吧。” 杨破云看了过来,只见那匹白马健硕神骏,是一匹好马。他向陈曦薇点了点头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陈曦薇呆呆立在原地,心里说不出的落寞。忽然耳畔马匹嘶鸣,却是杨破云回转过来,在马上向她伸出手臂。 她急忙牵住,杨破云一拉之下便上了马。他抱紧陈曦薇,脚尖微微蹭了下马腹,那匹马便向前飞奔而去。 第116章 深峡遇旧仇 二人又行了一阵,前面地势渐渐颠簸,走到近前却发现面前横了一道宽深的峡谷。 杨破云下马查看了一番,向陈曦薇道:“这峡谷不知尽头是何处,我们顺着找一下或许可以找到。” 陈曦薇点了点头,杨破云便牵着马儿,拉着他的手细细向前寻去。 如此找寻了一阵,始终不见踪影。陈曦薇望着这峡谷深处,向杨破云道:“杨大哥,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在武当山山洞中的事吗?我现在好想再回到那里,两个人永远不要出来。你可愿意?” 杨破云道:“傻姑娘,几日便会被困死的。” 陈曦薇道:“困死便困死好了。只要跟你在一处,一天抵得过一年。我也不多求,我一死你便去干你要干的事情,既不拖累你,我这一生也无憾了。” 杨破云只道是陈曦薇随口一说,一边询问四周一边说道:“不要说胡话了,我已没了卢夕月,怎能在失去你?” 陈曦薇听完这句话,哽咽道:“若是卢夕月还活着,你会娶我还是她?” 杨破云才知道说错话了,忙道:“昕薇,卢夕月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故人。我有时候会想起她,也不过是怀念以前那段日子。” 陈曦薇也不愿为难杨破云,黯然点了点头。 朦胧中忽然看到远方一棵树上似是挂着个人,急忙对杨破云说道:“杨大哥,你看那边?” 杨破云急忙奔了过去,那树上一人被麻绳勒住了脖颈吊在树上,早已没了性命。 细看之下,却正是吴秀才。 杨破云立时明白来晚一步,怕是顾停云早已追上吴秀才,将他吊杀在这里。他将吴秀才尸身悄悄放下,那身体依然冰冷僵直。遍视四周,只见那悬崖边呢有一个破烂襁褓,知道孩子凶多吉少,环视四周旷野茫茫,也不知道顾停云将孩子掳了去逃向了何处。 陈曦薇伏在地上大哭起来。杨破云搀扶起了她来,轻声安抚道:“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我若当时直接杀了顾停云,也不会是先在这个样子。” 陈曦薇哪里听得进去。正在此时,杨破云忽然觉得脚下拱过来一物,一看之下心下大喜,却原来是那头蛟兽。蛟兽咬了杨破云一下,由飞快的向一方爬去。 杨破云赶紧拍了拍陈曦薇的头说道:“快过来。”陈曦薇也看到了蛟兽,止住眼泪跟了过去。 二人走了不远,边看到了地上躺了一具马尸,只是肚皮上鲜血淋淋被破了开来。杨破云急忙用手向里面掏去,果然掏出了一副浸满鲜血的襁褓,却不是卢夕月遗下的孩子是谁? 一探鼻息,虽然微弱但却平稳,当下心中更大喜。陈曦薇也舒展开了眉目。 杨破云返回向那吴秀才的尸首,处深深鞠了一躬。陈曦薇翻检起地上的襁褓,微微的变了脸色,向杨破云道:“我认得这个襁褓,这是吴秀才家哪个孩子的!” 杨破云登时明白,这吴秀才策马到了绝路,便杀了马匹,将卢夕月之子藏入马腹中。把亲生儿子替换了交给顾停云。 只是不知最后是自杀了,还是被顾停云吊死。但无论是哪一种,总是让人难过。 他默默的对那婴儿说道:“你可千万要记得,你的性命是别人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你可要好好长大,不要辜负了吴秀才和他的孩子。” 风声乍起,林鸦嘶鸣。虽遭逢大难,但这些吃肉的鸟儿却活了下来。 杨破云掘了一个深深的坑,将那秀才和襁褓一并安葬了下来。正欲起身,却听到背后一人冷冷道:“埋好了吗,却不知有没有人来埋你呢?” 杨破云拔刀回头,只见陈曦薇神色紧张的正望着,身后却站着一个身背巨大木箱的人,仔细看去,那木箱一头大、一头小,却是一口棺材。 杨破云咬牙说道:“是你。”那人点了点头,道:“是我。”这身背棺材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封无命。 杨破云紧紧握住手上九段刀,道:“你我之事,与她无干。你也是成名的人物,不要与一个弱女子为难。” 那人道:“你论你的江湖,我办我的差事。”杨破云道:“你且要怎样?” 封无命道:“若依我本意,便会让你自杀。”杨破云毫不犹豫说道:“好。不过凭你的手段若要暗杀我不必那么大费周章。” 封无命道:“你想的很对。你武功精进,但仍旧不是我的对手,若要在不知不觉中除了你也并非难事。” 杨破云道:“魏奉朝想知道的我知道,不知道的我也知道。这姑娘本来是事外之人,同你一样也是个苦命的人。 不如你将他放了,我随你进京如何。”封无命道:“如此甚好。我本来也不想杀这姑娘。你这就把九段刀扔了吧!” 陈曦薇脸色一变,大声喊道:“不要!”杨破云却毫不犹豫的提起九段刀,掷向了峡谷深处。陈曦薇泣道:“杨大哥,你怎么这么傻?” 杨破云微笑道:“曦薇,不妨事的。” 封无命向杨破云点了点头,道:“杨破云,你没有想过我会食言吗?” 杨破云道:“你不会的。一个念着旧事的人,若非迫不得已,不会做恶的。” 封无命下意识的摸了摸身后的箱子,仿佛被看透了心事一般,向杨破云道:“江湖传闻名不虚传。杨破云,你是个有情有义有胆有识的真英雄。我说话算话,一定会放了她。不过,我现在对你有些担心了。不如你废掉你的武功,我才敢放下心来。”陈曦薇正待要喊叫,封无命长剑一转,横在陈曦薇咽喉,逼得陈曦薇不敢说话。 杨破云急道:“莫要动手,她身体虚弱经受不住的!” 封无命道:“那你还不费去内功。我身上背着东西,若是你二人逃了,我可追不上。” 杨破云道:“要我废去内功原也不是难事。只不过我在宁夏时心脏受了很重的伤。只靠着善护功才勉强护住心脉。若是废了内功和杀我无异,你仍旧交不了差。 你是锦衣卫第一高手,我既然丢了九段刀你本不必担心。你既然如此缜密,那我便挑断脚筋,成了残废你便可以放心了。” 第117章 幽渊两相隔 陈曦薇的阻拦声中,杨破云双指扣住脚筋一扯,便把脚筋扯断了。 “现在可以放开她了吗?我若死了,《烧饼歌》的秘密他再也得不到了!” 封无命冷笑道:“我本来要放这姑娘的。但你如今要来要挟我,我偏不放。你要跳下去,我便一刀将她杀了。我看你二人恩爱的很,送你们一起去阴间做个夫妻,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杨破云向陈曦薇道:“曦薇,你可愿意跟我一起死了?” 陈曦薇用力的点了点头,甚为坚决。 封无命道:“想死吗?只怕还没有那么容易。” 他一指点在陈曦薇颈椎之上,陈曦薇只觉得一股酸流直冲天灵,瞬间天旋地转几乎站不住身子。随后便是蚀骨般的疼痛,忍不住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这本是锦衣卫逼供的法子,杨破云自然知道有多厉害,急忙说道:“运冲虚二气,走关元气海。” 这本是解这刑法的法子,陈曦薇疼痛难忍如何听得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到“关元”二字,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意识,关元气海突然冲出地下诀的真气,直上天灵中枢,瞬间四散开来。 封无命手指正点在颈椎出云穴上,指尖像被长锥狠刺了一下,臂膀立时酸麻。 他急忙撤手,喊一声:“什么妖法?” 挥剑便向陈曦薇刺去。眼见陈曦薇便要死在剑下,忽然间凌空飞来一件物事,“嘡”的一声将封无命手上长剑斩做两截。 转头看去,却见杨破云手中窝了一根铁链,铁链上拴着一把妖刀。 却是杨破云从永丰营中随手带出来的铁链拴了一把刀,马上混战最是管用。 陈曦薇虽然脱离了危险,但刚才受了那蚀骨指,依然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杨破云知道情形危机,一击得手再不停顿,手上铁链急速挥舞,从四面八方攻向封无命。 这本是杨破云想出来应对魏武侯的刀法,不想此时用在了这里,威力不容小觑。 封无命却也不怯,仗着手中短剑四面挥挡,也不落下风。 二人斗了片刻,杨破云铁链被越削越短,封无命一声冷笑,道:“我本来想要放你们一条生路,是你不领情,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身子一转,杨破云铁链一下便撞到棺材板上,弹飞出去。 封无命瞬间卸下棺材,身子如电一般便闪向杨破云身前,一掌便击了过去。 杨破云脚上有伤,眼见无法闪避之时,陈曦薇忽然站起身来,挡在杨破云身前,硬生生的受了那一掌,身子向后飞来。 杨破云单脚用力支撑跃起身来阻住向悬崖飞去的陈曦薇。 那一掌力道却未消散,陈曦薇虽被推回,杨破云却连同怀中的婴儿向后跌落到山崖。 在陈曦薇声嘶力竭的嘶吼声中,他眼前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像。蓝天白云农田溪水,两个人正在田里嬉笑。 若是这一生要是能够这样结束,那该多好。 …… 罗森自与杨破云刘家村一别之后,日夜兼程赶往京城,一路上消息不断传来,也渐渐明朗。 自己父亲被打入死牢,却未定问斩时间,心中已有七八分计较。司马家世代掌管西北神羽营,在军中颇有威望,阉党虽然势大,但却没完全掌握军队,料想一时半刻也不敢怎么样。 水陆间行一月有余,终于望见阔别已久的京城大门。正午阳光直晒着破旧的城墙,守城的几个兵士懒洋洋的盘查着近处百姓,他忽然意识到离开京城已经六年了。 如今到了门口,心中反而踟蹰起来,这么多年来不愿意想的事情不由得不去想。 他离开京城,实在是迫不得已。父亲脾性异常的乖戾,自幼便对他十分严苛,只要是稍微有些差错,便受到一番毒打。 渐渐长大后,虽然少了些打,但斥骂却一日比一日更甚。六年前,因他当街暴打了几个欺辱平民的太监,就被父亲责骂,甚至要绑去东厂谢罪。 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算起来,竟然是和杨破云一年离开的。想到杨破云,他心中暗暗生出一种特别的感觉。 一路上他的传闻不断涌来,杨破云大战武当山的事迹,经由这一众江湖群侠传来传去,越发神奇。而司无相、柳玄枝、鹿饮竟然是同一个人,也是让他大吃一惊,中间诸多事情变得扑朔迷离,一定隐藏着重大的阴谋。 巨鹿帮从一个个籍籍无名的小帮派,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侵吞了无数的小帮派,成为武林第一大帮,然后偷梁换柱霸占了武当山,这等于是掌控了整个武林势力。 若不是取用小儿心修炼邪功,恐怕永远不会被发觉。 只怕是在巨鹿帮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大人物,杨破云能够揭露这场阴谋对江湖却是一件大功劳。想到此处心中也是有些许遗憾。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司马侯府门口,自家大门紧紧闭住两张印有北镇府司的封条将大门封了起来,怒火中烧,便要上前揭去。 背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心中一惊急忙翻手想要摆脱,却不想肩膀对方牢牢把住竟然没能逃脱。他正要转身,那人竟然搂住了他肩膀,大声笑道:“小五哥,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呢?” 罗森眉头一竖刚要出声斥骂,忽然看见那人冲他眨了眨眼,向他手中塞了一件物事,似是玉簪。登时会意道:“手上紧的很,我看这家门挺大的,又没有人住,刚想进去说不定能有弄点什么东西”。 那人一拍罗森脑袋,斥道:“你是不要命了吗?你没看到那封条是宫里大人贴的。你要进去我不拦你,得先把欠我小措哥的两吊钱还了。” 罗森故意大声怒道:“要不是你们几个硬拉我进去,我怎么会赌输给你们?我看是你们联合做局蒙我吧。” 小措哥大怒道:“我看好心好意的领你去弄点钱,是你自己不肯收手赢了赖着不走你他妈还敢乱说,老子打死你。不过你到底想不想翻本?我这下借给你五两银子,你再去试试手气?” “好,你再借我五两,我一定翻盘!”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远。屋脊之后,一名紧身打扮的人抬起头向身后数人说道:“不必向上头报告了,两个烂赌鬼而已。” 第118章 三尺红云头 罗森任由那矮胖子搭着肩膀走出街口后,低声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什么帮我?”那人道:“不要说话,跟我走便是!” 罗森晓得东厂的厉害,京城中暗岗密布,对面如此小心,一定不是阉党一伙。 于是一直跟随,过了午门向东一里地,到了一条破烂街口,破旧牌坊上写着“葫芦街”三个字。 葫芦街,是江湖各门各派各种势力在京的驻扎之地。如果说这天下有一处地方是王法管不着的,就只能是这里。 每年年末,各地官府的赋税运往户部,而各门各派的岁银却都涌入葫芦街,再由葫芦街分发向各大府院。 这样一个势力交织、鱼龙混杂,却又至关重要的地方,自然需要一个既有威望、又有势力,而且黑白通吃的人才行。 这样的人翻遍整个江湖只有一个人,他就是青楼组织的创建者,三尺红云头。 谁都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突然出现的,一夜之间整合了各大青楼,迅速建立了组织。如此大的动作,竟然没有官府和门派前去干涉。 青楼建立以后,各种规矩随即建立,本来是极为混乱的风月场所也规矩起来,偶有几个闹事的,均被三尺红云头的手下狠狠收拾,下海的姑娘们既有了靠山,还有了收入。 更重要的是,青楼组织迅速与丐帮联合,一个负责获取情报,一个负责传递情报,掌握各种各样的机密。各种势力纷纷前来攀附,或用金钱或用其他,总之各取所需,丐帮和青楼也日益强盛起来。 罗森心中十分肯定,这个自称小措哥的,不是丐帮的人便是青楼的人。于是紧紧跟随,进了葫芦街。 街道虽然破落,但各种门面林立,熙熙攘攘甚是繁华。那小措哥一头扎进赌场中,杨破云紧紧跟了进去。 到此刻他才敢摊开手,看到手中物事心中一凛。那是一根玉簪,乃是他少年时送给母亲的物件。 他急忙寻找,看到小措哥在后门向他招手,便急忙跟了过去。赌场后面隔了一条巷子,有一排阔气的房子,中间有夹道连通。罗森毫不犹豫的推门进去,看到小措哥立在一间房的门口,便走了过去。 他刚要开口说话,小措哥却先说道:“大家等你多时了!”便推开了房门。 罗森疑惑的走了进去,见房中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矮小的白发老者,另一个却是一名中年妇人。那妇人眉目秀丽、英姿飒爽,既有大家闺秀风范,又有江湖侠女气度。正是他的母亲罗绮。 罗森当即向妇人跪了下去,低头道:“孩子不孝,母亲受苦了。”罗绮将他慢慢扶起,轻声道:“孩子,你怎么回来了?” 罗森道:“我接到丐帮兄弟的消息,说阉党意图冤杀父亲,便星夜赶到了。家中被封,我还以为大家都被抓了,幸好母亲安然无恙。” 罗绮叹了一口气,道:“先来见过恩人。”指着身边站立的一个矮小老人道:“这位便是青楼楼主,江湖人称三尺红云头的云前辈。” 罗森久闻三尺红云头大名,却没想到是一个貌不惊人的矮小老头,但他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急忙拜下道:“拜见前辈。” 三尺红云头呵呵一笑,道:“侄儿快快请起。我与你父亲原本便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他有难我自然要奋力相救。不过这次我也没出多少力。” 罗森站起身来,望向母亲。罗绮红着眼睛说道:“你父亲早早便知道魏奉朝要向他动手,可是他坚决不肯逃离,也不抗拒,怕的就是给阉党口实。他差人将我连夜送到此处,解散了族众,在家里等待阉党。 但他毕竟是一方兵侯,阉党不敢轻举妄动,只给了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现在押在东厂的地牢里,正逼他交出兵权呢。” 罗森道:“阉党包藏祸心、残害忠良,他们迟早会对父亲这种人动手。虽然忌惮父亲势力,但神羽营远在玉门关,朝庭都是魏奉朝的人,京城中的江湖势力大半也是被刘颂控制,父亲如果一直不肯交出兵权,恐怕他们会杀了父亲震慑其他军候。” 三尺红云头道:“这正是我担忧的。你父亲的脾性我最是了解,看上去好像世故圆滑,其实心里比谁都有骨气。需的尽快把他救出来。” 罗绮道:“你父亲被抓之后,我与云楼主商量过对策,做了两个打算。一个是劝说你父亲交出兵权,我们一家人离开京城,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另一个便是劫了天牢,我们转去玉门关,在军营中就有了和阉党较量的资本,他们自然不敢再给我们乱扣罪名。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那不得主意,想听听你的意见。” 罗森听母亲这么一说,登时觉得不对。他母亲虽然贤惠温良,但主意一直很硬,在家中的事父亲都做不得主,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母亲见到自己问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回来了? 这意思很明确,就是“你不该回来”。说辞说来,召回自己的不是母亲,而是另有其人。难道母亲被绑架了吗?看情形却又不像。 他心中想了许多,但却装作着急的样子说道:“若是他肯交出兵权,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为了这权力,他背信弃义、残害忠良,与阉党勾结作恶,却想不到最后反被阉党构陷,也算是恶有恶报。他这样的人,怎么肯将全力拱手相让?至于第二个法子倒是可行,只是要攻打东厂地牢,我们人手不知道够不够。云前辈,可否指点一二?” 罗绮点了点头道:“你太不了解你父亲了。我自小便跟随了他,知道他的为人。当年贺云暖一案他做的的确不对,但一定有说不得的苦衷。若是由我去劝说,也许能让他交出兵权。” 三尺红云头接道:“你母亲说的对。司马侯爷做事虽然有些欠妥,但骨子里到底留着忠臣良将的血,若是这次能救出他来,你们父子两个一定要好好谈谈。罗森已经长大了,一些事情该交代的总要交代。” 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罗绮一眼。 第119章 暗处的阴谋 一个是要劝说司马任交出兵权,一个却是说要攻打东厂地牢。他马上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我想先弄清楚情形,是打是降最终还是得听父亲的意思。我们无论怎么定,父亲若不认同,一样无用的。” “世侄说的对。但我不用想也知道司马侯爷的意思,若是要降,他早就交出兵符了。”三只红云头道。 “若是要打,也不能现在就打。一旦动手,就是彻底和朝廷决裂了。我想父亲的意思应该是等。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我这就去联络帮手,做足准备。让阉党也看看我司马家的声势,不是谁都可以来惹事的!” 罗绮却向罗森道:“你说这些,我和云楼主都已经在做了。神羽八虎已经从宁夏赶回,潜伏在京城中。几个军候那里我也保持着联系,自然是支持我们的。云楼主这里不便出面,但是丐帮已联络了在京的江湖豪杰。他魏奉朝要真敢动你父亲,我定然会和他拼个鱼死网破。只是……,当年你和你父亲争吵后离家出走,我们并不曾寻你,乃是你父亲刻意所为。现在想来,恐怕他早已料到这一天。出事那夜,他反复叮嘱我千万不要让你回来,要保住司马家的血脉,没想到云楼主还是把你叫回来了。” 三尺红云头摇了摇头道:“夫人你可错怪老夫了。世侄不是我叫回来的。我再糊涂也不可能在这里犯傻。想来应该是阉党干的。” 罗森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应该回来。我们家不是有先帝钦赐的丹书铁券吗?难道不能换回父亲?” 罗绮道:“傻孩子,你真以为那个东西能救你爹吗?在阉党看来,那不过是一坨废铁,你不拿出来还好,你要拿出来怕是你父亲顷刻间便要没了性命。你想拿死了的皇帝压活着的皇帝,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三尺红云头道:“弟妹也不要这么绝对。司马家手握免死丹书铁券,那是整个天下都知道的事情,阉党总要掂量掂量。我们试上一试,总好过直接硬闯地牢。” 罗绮转向三尺红云头道:“云楼主,自古伴君如伴虎。皇帝许下的事情,当真算不得数。当年汉高祖刘邦得了天下,大封功臣,曾许诺韩信见“天”、“地”、“人”、“铁”四不杀,最终却仍旧由吕雉设局,用竹笼囚禁韩信,以竹签穿心而亡。韩信若是聪明,就该想到,若无杀人之心,何来不杀之诺?” 三尺红云头惭愧道:“弟妹见解的深,老朽受教了。” 罗森道:“云前辈,不知道您在地牢中有没有安插人手?” 三尺红云头道:“地牢中虽有我们的兄弟,但侯爷由东厂太监亲自看管,根本进不去!除了反复念叨一句,相送风与月,遗信叹无边。也不知有什么含义?”说罢望向罗森。 罗森一笑道:“不伦不类的,我也不知道。似乎是要送信给什么人吗?” 罗绮道:“应该是,但我想不出有什么人。云楼主,能否送我进去找他谈上一谈?” 三尺红云头道:“这个很难。莫说去东厂地牢,你一旦出了这葫芦街,我就不能保你安全了。” 罗绮道:“神羽营中有一套暗语,我不必见他,只在不远处敲打墙壁便可。” 三尺红云头道:“风险还是太大了。司马好不容易才把你送到这里,我若把你送回去,岂不是白费了他一片苦心!” 罗绮道:“事情紧迫。我有意见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三尺红云头点了点头,道:“好,我来安排。” 罗绮道:“如此便谢谢了。我儿风尘仆仆,这一路上想必受了很多苦楚!” 罗森道:“这五年来我走遍江湖,结识了不少江湖儿女,远比在京城里要快活的多。” 三尺红云头微微一笑,道:“你们娘俩久未相见,想必有一些话要说,我就不再这里打扰了。”便告辞,走出门外。 罗绮目送三尺红云头离开,面向罗森道:“现在的形势你应该很清楚了,虽然有众多朋友帮助,但我们胜算不大。你万不可参与进来,还是速速离开京城。” 罗绮一边说着,双手却在胸前不断笔画,罗森知道是手语,意思是:此地危险,三尺红云头身份存疑! 罗森一边说道:“母亲,我虽然不认可父亲的做法,但我仍旧是司马家的少主。如今司马家族危如累卵,我不会坐视不理一走了之。依我们司马家在京城中的势力,加上云楼主他们帮助,虽不能与东厂和锦衣卫正面相抗,但是要救出他应该不是难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也用手语却比划道:“外面有人监视。母亲是不是被控制了?三尺红云头目的是什么?” 罗绮道:“你可是小瞧了东厂和锦衣卫的势力了。自从贺云暖死后,他手下的人大多都做了阉党的人。而阉党顺势拿下了江湖上的话语权,许多门派为了保住江湖地位和势力都派精英在其中做事。很难的!” 手语道:“他们没有限制我,也在尽心尽力帮我们,看不出破绽,但我总觉有问题。你父亲念的那首诗是暗语,意思是让你去找一个人。 罗森道:“母亲,我五年江湖闯荡,数度深处绝境,却又绝处逢生,只要去做,总有一线希望。” 身前手语说道:山海关外的虫二! 罗绮脸色一惊,她没想到罗森竟然知道这个人存在,但没时间多问,用手语比划道:“你带着丹书铁券速离京城,交给虫二。”嘴上却说道:“我儿受苦了。你在江湖上的事迹我都听说了。你们君山五义的名头可是响亮的很。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罗森道:“江湖要比朝堂快乐得多。我的那几个结义哥哥,都是有情有意之人。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起合力对付强敌,虽然危险重重,但仍旧觉得逍遥快活。” 暗中却又道:“这丹书铁劵中莫非藏着秘密吗?” 第120章 群雄聚陋巷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豪迈的声音:“是小公子回来了吗?” 罗森一听便知道来人是谁了,急忙下拜,说道:“七叔,别来无恙?”那人身材魁梧,赤面虬髯,乃是神羽八虎之一,铁须虎姜百常。 姜柏常急忙搀扶起罗森,仔细端详,说道:“还是江湖好啊,长大了,长大了。” 罗绮待两人寒暄完毕,问道:“七哥,大家都到了吗?” 姜柏常道:“都到了。大伙接到信息连夜赶到京城,现在分散在京城八个方位,联系军部兄弟、监视东厂和锦衣卫的动静。” 罗绮道:“兄弟们都是性情中人,七哥你得约束着大家,千万不要擅自行动,免得打草惊蛇暴漏实力。” 姜柏常道:“这个自然。不过兄弟们心中都压着火气呢。” 三人正说着,先前那小措哥又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向三人道:“夫人,一些江湖朋友前来拜访,三尺红云头请大家到大堂议事。” 罗绮问道:“真是够巧的。来的都是什么人?” “通报的自称是丐帮的弟兄,还有一些其他散门别派的朋友。” “好,我整理下便去。劳烦众位英雄稍候。” 待小措哥走远后,姜柏常方道:“我们家和丐帮素无瓜葛,他们这个时候过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罗绮道:“武当山之变后,江湖分裂成了两个派系。得益最大的便是丐帮,已然成了野门散派的领袖。他们这次搀和进来,恐怕是想进一步扩大实力。这丐帮后面必定有人啊。” 罗森道:“丐帮以前规矩混乱,虽是同一个帮派,但门下几个五部向来都是各干各的,有时候甚至为了争抢地盘自己火拼。不过两年前,好似发生变故。新上了一个叫做韩春雨的帮主。这人以前没什么名声,但做行事十分厉害。 他一掌权,便将丐帮五部之一缺字部解散,并入其他分部。那些不服从者全部杀掉。几乎是一夜之间便统一了丐帮。后面又善于经营,使丐帮日渐兴盛。据说前些日子武当山大战,丐帮便是策划者之一。” 姜柏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这些事情我倒也听说过,只是不太详细。武当山之战坊间版本不一,但我听说那带头人杨破云和小侯爷关系非同一般?你们还有个名号叫做君山五义,名气大的很啊。” 罗森道:“七叔笑话。我这几年在江湖历练,交到几个好朋友,一起做了些事情。” 随后将刘家村之战来龙去脉简略的说了一遍。 罗绮听完之后道:“这其中一定有一个天大的阴谋。巨鹿帮若是没有后台,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武当派掏成皮囊。依我看,这丐帮怕是也一样。” 姜柏常道:“夫人说的是。这巨鹿帮的后台是阉党无疑。丐帮却不知是谁,我们需要多加堤防。丐帮和青楼组织结盟,三尺红云头应该很清楚。这次他们主动要帮助我们,是不是别有用心?难道要借侯爷被捕的借口,趁机与我们联合吗?” 罗绮道:“应该是的。我们也没哟拒绝他们的理由。” 罗森道:“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对我们没什么坏处。既然他们都来了,我们且去看看。” 三人便出了屋门来到大堂。堂中坐满了人,正在说话。 三尺红云头一见三人到来,立即分别引荐,罗森这才知道来的人中不止有丐帮,还有京城中各个门派的主事人,槽帮帮主王大猷、海盐帮帮主安海生等人也在列。只是那韩春雨却未在场,来的是一名身负九袋的长老,不是别人正是曲黑。 大家坐定之后,几个低等弟子退出大堂从外面掩上了门,小措哥却没有出去,站立在三尺红云头旁边。 三尺红云头清了清喉咙,想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楚些。 “众位英雄来访,老朽不胜感激。如今阉党气焰日盛,残害忠良欺压百姓,武当山之战后他已经把大家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大家在不团结一致,恐怕便要被逐个击破了。我也不绕弯子了。今日我等前来,是与大家商讨攻打东厂诏狱的事情。” 这开门见山的一句,让大家吃了一惊。在京城中攻打东厂诏狱,无异于在笼中与饿虎抢食。 罗森三人听闻此言也吃了一惊。罗绮道:“云楼主,这可不是随便说的。” 三尺红云头,笑了笑道:“罗夫人不必担心。攻打东厂诏狱的事情,我已经谋划了很久了。早在很早之前,丐帮的兄弟们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曲黑道:“我受我帮帮主韩春雨的委托而来。想必大家都已知道我帮老帮主范双周归隐的消息。但其实范帮主并未归隐,而是被东厂的鹰爪给暗算了,如今正和侯爷一起,被关在诏狱之中。还有这些一起来的大路堂、河阳帮等帮派的兄弟,他们的首领也都被东厂羁押在牢里,大家早就想着和东厂鹰犬决一死战了。” 另一个帮派的首领也说道:“我们早就有打算去攻打诏狱,只是人手不足。近几日听闻司马侯爷竟然也被东厂拿了进去,因此便赶了过来与云楼主商议。若有司马侯府联手,一定能给他诏狱捅个窟窿出来。” 三尺红云头道:“这个却是有些为难,我们青楼虽说也是江湖门派,但毕竟和官府还有牵连。司马侯府那是世代君侯,恐怕不会和众位结盟吧?”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罗森。 罗森心道,这人真是老狐狸,将皮球踢给我们了。 “我们司马侯府虽然是世袭君侯,但门下江湖弟子众多,从军者更是不计其数,江湖上也有我们一份子。众位既然有心与我等联盟,自然不会推却。只不过兹事体大,我们怎么相信彼此不是东厂的人呢?” 曲黑哈哈一笑,道:“还说是什么江湖人,江湖人哪有这么多花花肠子。把人给我带上来!” 门口一个大个乞丐扛着一个麻袋便走了进来,一把掼到地上。袋中发出一声猪叫,壮汉大开袋子,却是一个被绑着的太监。 那太监环顾四周,一下便看到了三尺红云头,急忙爬着过去大声喊道:“云爷爷救救我。我什么都说。” 第121章 风月若无边 三尺红云头却是认得这位太监,乃是东厂管事,外号叫做小骡子,专门负责东厂文书之事,知晓东厂所有大事小事。因此官职虽然不大,却颇有权势。不知道如何被丐帮给撸了过来。 他伸手安抚道:“好了好了,莫怕、莫怕。你慢慢说话,不会有人伤你的。” 那太监早已吓得肝胆俱裂,哪还能听进去,只是抱着三尺红云头的脚瑟瑟发抖。 刀长老怒吼一声,道:“把前日我问你的话,再说一遍。” 小太监立即说道:“九千岁已经拟旨,要在三日后午时三刻处决司马侯爷。” 罗绮身子一晃,哑然说道:“可是真的?” 小太监道:“真的,不敢欺骗各位爷爷奶奶。” 刀长老一脚踢了过去,粗声喊道:“谁他么是你爷爷奶奶!” 那小太监再不敢说话。 刀长老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道:“我昨日都问清楚了。司马侯爷在诏狱中受尽酷刑,却仍然不屈,始终不肯将兵权交给魏狗,端的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这厮在东厂中地位不低,消息假不了。” 姜佰常道:“感谢刀长老,联合攻打诏狱的事情能否容我们先私下商榷?” 罗绮却道:“不用商榷了。刀长老,丐帮有多少人在京城?” “两百有余。加上其他江湖兄弟,大概有四百人,都是好手。” “我司马家只有神羽八虎在,加上我母子二人和几个奴婢,只有十几人。” “神羽八虎都在吗,那可太好了,听闻神羽八虎一人可敌百众,若是八人全在当没问题。”刀长老道。 “好。那边如此说定了,可有计划吗?”罗绮问道。 三尺红云头道:“我这边也有两百多人,不是青楼的人而是些闲散游侠,好处我都给过了。” 罗绮忽然起身道:“多谢众位了。不过结盟之事我不赞同,这是我司马家的规矩。救得了救不了司马任,是我们的家事,不该劳烦众位。多谢大家了。” 说罢转身便走了,留下一屋子人目瞪口呆。 罗森忍不住问道:“母亲为何拒绝他们呢?” 罗绮道:“这些江湖上的人虽然都有些本事,但毕竟散漫惯了,救人这事情本来不能大张旗鼓。偏偏这些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真要打起来肯定不是东厂和锦衣卫的对手,反而还会耽误事情。而且,我怀疑这是东厂设下的圈套。那个小太监说不定就是东厂故意派出来的。” 她顿了一顿,又看向罗森道:“你这几年闯荡江湖,涨了历练,开了胸襟,我很是欣慰。只是你需记得,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要胜过江湖百倍千倍。” 罗森点了点头。 姜柏常道:“夫人,我前面也有消息,虽然那太监是故意放出来的,不过魏奉朝那阉狗好似真要在三日后动手。那我们下步如何打算?” 罗绮道:“七哥,你通知众位兄弟,三日后就在午门前,在哪昏君眼皮子底下,我们跟东厂和锦衣卫真刀真枪干一场。让他们瞧瞧我们神羽营的厉害。只有突袭,才能可能救出侯爷。” 罗森道:“母亲说的对。而且虽然我们拒绝了他们联盟的提议,但到那日他们还是会来帮我们的。母亲只是不想让他们赚我们这个人情吧?” 罗绮笑道:“对你父亲是行伍之人,早就将生死置身度外。我们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闹上一场,东厂若是知道厉害,说不定便不敢怎么样了。如若真失败了,不过就是一死而已。你父亲若是死了,他大明江山我看也就不长了。” 姜柏常点了点头,道:“早就看这帮孙子不顺眼了。我现在就去联系各位兄弟。” 罗绮待姜柏常走后,将罗森叫到跟前仔细端详,柔声说道:“孩子,出生在将门之家,可曾后悔吗?” 罗森道:“朝堂之上远不如江湖逍遥自在。” “你自在是因为你还未曾担上责任。这些年来你对你父亲不满我看在眼里,其实你错怪他了。有些事情,他是不得已而为之。譬如当年贺云暖那事,你以为是他本意吗?” “我也知道不是他本意,可是他明明可以联合其他人保下贺云暖的。” “贺云暖一心求死,保不下的。这其中肯定有些事情,只是我们都不知道而已。这世上充满着太多的秘密,有的我们知道了,就变成了真的秘密。有些我们不知道,就变成了后世的千百种看法。贺云暖的徒弟从西域回来了?你们关系很要好是不是?” “是的。” “我总觉得有些不妥,但又说不出什么。贺云暖这个徒弟,一定会掀起朝堂和江湖上的大风波,你最好在旁边观望着,什么事情不要太着急介入了。” 罗森道:“有时候想多了反而会不敢向前。杨破云是个心中有道义的人,我当他是真兄弟。当年贺云暖出事前他就已经和师傅闹翻了,方才远走的西域,之后所有的事情他都不知晓的。我后面想来,贺云暖应该也像母亲一般,不愿意他的弟子遭遇祸端,故意将他激走的吧。” “或许吧。孩子你父亲在狱中念得那首诗,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罗森想了想,道:“相送风与月,遗信叹无边。风月二字去掉边框,乃是“虫”“二”两字。父亲的意思是要把信息传给虫二,是也不是?” 罗绮笑道:“是的。你一定很好奇,虫二到底是谁吧。那日在刘家村中你与他比试,心中应该有计较了。” 罗森道:“我不是很确定,要母亲亲口告诉我才好。” 罗绮道:“虫儿,真名叫做司马翼,是你父亲的亲弟弟,你的亲叔叔。” 罗森虽然早有感觉,听到这里仍不免惊异:“你们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起过他?家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罗绮道:“你带上丹书铁券立即离开京城,找到他让他速去宁夏神羽营接掌兵权,决不能再回京城。这其中干系重大,千万不能出差错。” 第122章 丹书记兄弟 罗森道:“母亲不愿我去劫狱,所以才要把我支开吗?” 罗绮道:“这丹书铁券中有我们司马家守了几百年的秘密,比我们谁的性命都重要。你父亲宁死也不肯低头,就是为了保住这秘密。你虽然走了,但责任更重!” “是什么秘密?” “我不知道。司马家世代相传的规矩,每一代人只有一人知道这秘密。” “这么说来,虫儿也不知道,交给他又能做什么?母亲,能不能告诉我虫儿的事情?” 罗绮双眼望着前方,慢慢说道:“司马翼比你父亲小两岁,也是我的师兄。小时候他们兄弟两个感情很好,每次他做错了事,都是你父亲顶替他受罚的。可是司马家有个规矩,每代只有一人继承侯爵,其余兄弟都会改名换姓远走江湖。你父亲和你叔叔在十七岁时也都和你一样,到江湖中历练。五年之后回来接受裁决,做得好的就留下,做的不好的就离开。” “那就是我父亲赢了叔父了?可为什么虫二要说父亲使了手段陷害他呢?” “都是陈年旧事了,想不到他还是耿耿于怀。” “这么说来,父亲为了赢得爵位,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吗?” 罗绮道:“你为什么不相信你的父亲呢?你可知道为什么你没有兄弟姐妹吗?你父亲就是不想在看到兄弟相争的悲剧发生。你以为你父亲是为了这个爵位吗?你自己都知道江湖逍遥快活,难道你父亲不知?这个神箭世家就是一座牢笼,那丹书铁券就是加在牢笼上的一把锁。我自嫁给你父亲以来,除了你出生那日,他何曾开心过一天!” 罗森从未听过这些话,不仅呆住了。 罗绮道:“你父亲守护的秘密,事关天下安危。只有真龙才能开启。司马家之所以有那样的规矩,也是怕有人觊觎它。数百年来,不知多少司马家的子弟隐藏在江湖中共同保护着它,无论是谁,只要敢动司马家。就凭我家天下无双箭术,再高的武功、再强的护卫,只要被我们盯上,就一定活不长久。” 罗森道:“我明白了。但还有一件事情,父亲评什么就要以爱护弟弟的借口,将自己想法强加给他。你们可知道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吗?” 罗绮眼睛泛着泪光,问道:“你见过他了,他还好吗?” 罗森道:“我想,若是能够逃脱这一劫,把他请回来可好?” 罗绮道:“不行的。他离开司马家时,为家里做了最后一件事情,暗杀掉了我们的大对头,也就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 罗森方才明白,为什么虫二要委身在山海游骑中了。 “森儿,你只要能将这丹书铁券带出京城,便是我们攻打天牢输了,皇帝和阉党也不敢那我家怎么样的。这事情除了你,再也找不到其他人选。” 罗森无法辩驳,只好点头答应了。 二人说了些话,就进了屋中。小厮端上几盘点心,罗绮拣了一块桂花糕,向罗森道:“小时候你最喜欢吃我做的桂花糕,快尝尝,合不合意?” 罗森接过来咬了一口,一股桂花清香弥漫了整个舌头,笑道:“好吃,好吃!这桂花糕可是加了什么东西吗?” 罗绮道:“那有什么东西。你在江湖上闯荡野了,怕是忘了这味道了吧。哎,你这几年也长大了,可曾遇到过心仪的姑娘吗?” 罗森脸一下便红了起来,急忙摆手道:“哪有,哪有。哎呀,怎么觉得有些困倦啊?” 罗绮笑道:“困了,那就睡吧。”他看着罗森慢慢软倒,心道:这孩子游历江湖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么轻易的就中招了。 姜佰常从门外走了进来,道:“夫人,即使他阅历在高,哪想到母亲会给儿子用药的呢?” 罗绮道:“说的也是。不过这孩子生来愚笨,又爱和人比义气,迟早会吃亏的。今日也算是教他一个乖巧。姜大哥,你现在就将他带离京城,越远越好。” 姜佰常道:“明白,我差人备了马车。一旦出城就用铁索捆了,三日后我们这便大事一了,再让人给他解开。” 罗绮点了点头,看着姜佰常将罗森半扶半拖了出去,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却又现出欢喜神情。 奉先殿内,魏奉朝怔怔的望着一众牌位在发呆。每当他遇到难事或者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总会来到这里。几十个牌位就像几十个皇帝一样端坐在他面前,好似是督促他做事一样。 也只有在这个地方,他总能下定决心。因为他觉得无论是好是坏,那都是历代先帝的意思。 正在他沉思时候,有人轻轻的扣了下门。他有些生气的问道:“是谁?” “内相,是我,郭不弱。刘颂他回来了,正在办事所候着呢。他没办好差事,不敢来见你。” 魏奉朝听闻刘颂回来了,便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刘颂将头深深的杵在地上,道:“内相,差事办砸了。卢靖秋死了,《烧饼歌》的秘密没有问出来。” “这事怪不得你。是我太疏忽大意了,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出手干预。还有那个兔崽子,撇下差事不管跑到辽阳城去了。结果把辽阳城也弄丢了!” “内相,您说的他,可是云万千吗?”刘颂问道。 “可不是他吗?这老头子联合宋濂在武当山给我们下了一个套,整个江湖搅得乱七八糟。” “说起来,他的青楼组织越来越大。已经到了不可不管的地步了!”郭不弱道。 “他和贺云暖不一样,捏着我们的把柄呢。若要动他,必须要有十足的理由才成。你们可知武当山我吃了大亏之后,为什么没有对他们出手吗?” “内相的谋略,岂是我二人能领会的?”郭不弱道 “呵呵,太谦虚了不好。刘颂你说说看?” 刘颂急忙站起身来,道:“内相是在示弱给人看。” “对。我就是要示弱。我们前面有些事情做的太过火了,必须要停一停。也只有示弱,才能引出他们下一部动作,只要他们敢越雷池,我们就有理由彻底灭掉他们。” 第123章 歌决传宫闱 “内相,你是真的要杀司马任吗?这事可不是小事啊。若是军方和云万千的江湖势力联合在一起,恐怕就麻烦了。”郭不弱道。 “该来的总会来的,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让问题爆发出来。只要打掉司马任,军方的势力我们就能全部拿下来,到时就可以放手去做事情了。这一战很凶险,杨破云那枚棋子他们已经用过了,现在一定想用罗森。但他们不知道,罗森这枚棋子是黑是白还不一定呢!” “明日午时,杀司马任?” “恩。杀吧。” “好,我去安排。”郭不弱躬身退了出去。 “你看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多么可怕的人啊。当年我和云万千也如你和他一般,最后云万千输了,退出紫禁城,蛰伏在葫芦街当起了鸡头。以后你若是输给了他,我怕他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刘颂立即跪了下去,脱下衣服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道:“请干爹责罚。” 魏奉朝道:“不打你你就不长长记性吗?这次先记下吧,明日杀司马任,恐怕是一场大战。你快回去点齐你的人手,听郭不弱指挥。” “是。”刘颂慢慢的退了出去。 魏奉朝长长的叹了口气,一个太狡猾、一个太简单,两个人都难当大任啊。 他又想起了初进宫时带他做事的老宫人了。 他刚进宫的时候,老太监给他讲过一个故事。当年太祖皇帝之所以能得了天下,除了有一干出身江湖的厉害兄弟在沙场卖命外,还有一个智计无双的军师刘伯温辅佐。 宫里太监世代秘传,刘伯温把那后千年之事一一推算作答,记录为烧饼歌,妥善藏匿,只传于后代帝王。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朱元璋与刘伯温对答之时,注意力过于集中。竟然不知道门外还有一个小太监。 这小太监听到一半之时唯恐被人发现,便逃走了。但他凭着过耳不忘的本领,将一半记录了下来,并传给了后世宫人,以便能够跟对皇子,保护周全。 沧海桑田,风云变幻。转眼三百年过去,这书也传了不知多少代。可是魏奉朝哪里肯相信这样的传说,在他看来这与八仙过海、玄奘取经一样,不过是民间自娱自乐的事情罢了。 那年,宫人还不知他的名字,只是叫他咸狗儿。老太监临终之时,把魏奉朝叫道跟前,说道:“咸狗儿,我们这些人都是些苦命的人,活着时候被人呼来喝去,折磨的死去活来,死了也留不得全尸,连副棺材板都被克扣,能有张草席已经不错了。可是各行各业都有个风光人物不是?自汉朝以来,我们做太监的便没有一个能有出息的。这积攒了三千多年的势,都到了你一个人身上了。” 他一脸疑惑,不知道老太监说的什么。那老太监咯咯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副薄绢。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烧饼歌》吗?这个就是了。这里面就说起你了。你将来就是我们这一行的魁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古往今来第一内臣。我们宫人这个行当从你开始便要扬眉吐气了。我守护这个秘密五十余年,等得就是今天。我现在把这半部《烧饼歌》传给你了,以后靠你了!” 这老太监气绝而去,流下魏咸狗一个人在一片白绫下不知所措。 他看了这半部《烧饼歌》,心中无比的惊异,因为从第一句起,每句便是一件大事,竟然是全部应验。极致到了最后一句“秋暖不长,盐狗上堂”,竟然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他本名叫做魏苟咸,因为出生与贫寒之家,父母怕他长不大,于是取了“狗嫌”同音的贱名。到了十岁时父母双亡,终于养不活自己入宫做了小监。 老太监给他改了名字。才有了现在的魏奉朝。他按照这已知晓的天机,斗败了所有的敌人,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太监,成了现在的九千岁。 他深知这《烧饼歌》的重要,可惜他只有半部,他所知晓的天机到他为止。所幸的事,他知道这完整的《烧饼歌》也传了下来,就在文渊阁大学士卢靖秋手中。 于是他下定决心,除掉了卢靖秋,想借机拿到《烧饼歌》,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突然杀出了杨破云这一枚棋子,破了他的大好局面。 他必须要除掉那个执棋的人,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栖鸦楼内,宋之濂一边观看窗外如火的晚霞,一边在等人。面带脸谱的男子,慢慢的走上楼来。 “老师,我回来了!” 宋之濂,回转身来,笑道:“路上辛苦了。武当山这趟差事办的不错,我们终于赢回来一些资本了。春雨,以后你不必在躲藏了,便以丐帮帮主的身份在江湖活动吧。” “是。” 韩春雨慢慢除下面具,露出本来的样子。 “我听说有人在武当山把司无相给救了,你可知道是谁?” “我不太确定。看那日情形,救司无相的人应该是血菩提。但我觉得应该是另有其人。血菩提已在六年前被杨破云一伙人击杀了。那杨破云是个重名声的人,还不至于为了一点虚名编造谎话。” “那就是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杨破云他们杀的并不是真的血菩提。另一个更复杂,有人假冒了血菩提。这人能在这么多高手底下来去自如,武功恐怕不在柳玄枝之下。” 韩春雨慢慢道:“以我对江湖的了解,除了剑仙洛嗔翁,其余人都没有这个实力。” “若真是他,倒也说得过去。司无相虽然是魏奉朝的人,但总归是为皇帝办事的,洛嗔翁有救他的道理。不过这样一来就麻烦很多了,司无相加上洛嗔翁,天下谁能抵得过?” “无人能敌。但司无相有个师弟叫做萧道仁,他能够克制司无相的神功。至于洛嗔翁,柳玄枝或许可以一战。” 宋之濂叹息了一声,他又怀念起他的老朋友了。 “若是他还在就好了!” 韩春雨道:”他的徒弟我见过了。骁勇有余、沉稳不足,恐怕难成大事。” 宋之濂笑了笑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优势,你的优势是沉稳,杨破云的优势是骁勇。你是剑,他是刀,只要用好就成。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韩春雨摇了摇头,叹道:“老师,杨破云他失踪了!” 第124章 三尺红云头 要进入紫禁城,共需穿过九道门。而皇帝就在这重重包围之中,如同一个在蚕茧中的蛹儿,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外面再怎么风雨飘摇,也不会惊醒沉睡中的他。 即便是他想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怕也是无能为力了。而这位皇帝已经不再是年轻时候那个可以和他并肩战斗的人。 熊廷默默的想道:如果有人跟你说过,他永远不会变之类的话,你要做的就是当时相信,以后且不可当真。因为十年前的你和十年后的你,本不是同一个人。就像你永远无法理解年轻时候做的荒唐事情,但是回忆里却做得十分开心。 他就这样一边想着曾经戎马倥偬的时光,一边想着现在槽糕的境地,一抬头时,却发现不知何时太阳已经跃上了紫禁城墙。前面就是午门,过了午门就算出了紫禁城了,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没有见到皇帝,是他预料中的事情,不过好在辽东的兵和钱粮总算要到了。现在还剩下一件事情,那就是吃饭。 过了午门向东一里地,就到了葫芦街口,进了葫芦街向南走上两百步,有一个山东煎饼铺子。一个破败的窝棚,前面随意摆了些陈旧的桌椅板凳,早起出工的人已经吃完早点,铺子里空无一人。熊廷便找了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一个衣着陈旧但却干净利索的小伙计便走了过来。 “客官您要来点什么?” 熊廷看了看,面生的很,于是说道:“来一个煎饼卷炒鸡蛋,不放葱。一碗糊涂粥。两斤兰陵酒。最后,你们这里还有没有人喜欢吃煎饼果子,不放香菜、不放葱花、不放辣椒那种?” 那伙计听完熊廷要的东西,立时便警醒起来,仔细打量了打量来的这位客人。那熊廷身高八尺、身形挺拔魁梧,皮肤黝黑、毛发干黄,两道横眉粗壮,一双眼睛漆黑,这样子自是谈不上英俊潇洒,却生的是正气凌然。伙计小心问道:“客人从哪里来?” 熊廷笑道:“你就说关外老熊找他聊聊天。” 那伙计道:“客官您先稍等,我去去就回。”说罢反身便进了那窝棚。不一会,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将手上端着的一盘煎饼一碗稀粥放到桌子上。这年轻人正是秦措。 熊廷看了看来人,他并不认识。于是问道:“请问秦老板呢?” 秦措嘴角一抿,微笑着说道:“秦老板不在,这里由我接手了。” 熊廷还待询问,那年轻人却抢先说道:“煎饼和粥要趁热才好吃。熊大人在关外这么多年,风餐露宿,难得吃上这样一顿,不如先好好吃一顿早饭吧。待你吃完,我们在细细说吧。” 熊廷点了点头,一手抓起煎饼,一手端起粥,大口咀嚼起来。他戍守辽东三年,那边境之地虽然荒凉贫瘠,但是身为统帅倒也不缺酒肉。可这样精致的家常饭食,却是想也不敢想。风卷残云之后,熊廷端起那壶兰陵美酒一饮而尽。白衣年轻人,递上一块方巾。熊廷却并未接过,只是拿手背在自己嘴上一抹,道:“还是老味道!” 秦措道:“现在的风气,饭菜什么的总是要什么推陈出新,好端端的把一些老味道给丢掉了。好在我们这个小店这么多年来,有人来有人去,但却始终没变。” 熊廷道:“是啊。就连这破烂房子,都不舍得修缮一下。” 秦措道:“莫说是这房子,便是这一整条葫芦街,十几年来都不曾变模样。若是变了,熊大人还敢不敢直接进来呢。” 熊廷呵呵一笑,那年轻人也觉得自己题外话多了些,于是说道:“我叫做秦措。这里原先的老板秦泰一年前被锦衣卫抓走了,现在关在锦衣卫的天牢里。” 熊廷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不可能。锦衣卫里,还没人能有这样的能力。再说那天牢也关不住秦老板。除非……” “正是。熊大人果然心思机敏。虽然是锦衣卫出手,但却是秦老板自己进去的。” 熊廷道:“这便对了。那老猴子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这里你负责了,我便问问你几件事情。可好?” 秦措微微颌首。熊廷便问道:“东林武宗没了后,这京城中的江湖是谁接手了?” 秦措道:“武宗自贺大人而下,五百余人被杀或被斩首。现在城中还存在的,据说只剩下寥寥几个密部的联络人了。原先武宗掌管的城防等一应事务,均有锦衣卫接手。而江湖事务,则被东厂的人接手。” 熊廷又问了一些事情,秦措一一作答,不知不觉间已经中午时分。他站起身来向秦淮拱手道:“多谢秦公子。我久居塞外,消息闭塞。有什么事情还望及时告知。” 秦措却道:“秦老板走前说了,如今锦衣卫和东西两厂势力渗透进各个地方,就算是我这葫芦巷,也难保没有钩子。除非熊大人亲来,我们是不会向辽东发任何消息,以免被人利用了。熊大人掌管辽东军务,不敢有丝毫差错的。” 熊廷叹道:“老猴子还是怨我没有来营救贺云暖啊。我是身不由己。况且,况且贺云暖做得事情,我也并不是很赞同。”秦淮只是“哦”了一声。贺云暖站起身来,想要离去,却后回头问道:“可知道杨破云的下落吗?” 秦措道:“据丐帮的消息,杨破云已经从塞外宁夏回来了,武当山之战后再无消息。”熊廷“哦”了一声,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到了葫芦街口早有侍卫牵马等候,他翻身上马想要奔驰,却发现京城虽大,但没有他策马的地方。 栖鸦楼外正对着的便是青楼。三尺红云头正默默看着夕阳下逐渐暗淡的高楼,那里面的人也许正在思考明日的事吧,无论对江湖还是朝堂,明日都是一件重大的事情。 秦措敲了敲门框,轻声说道:“大人,阿果回来了!“ 第125章 烧饼歌旧事 栖鸦楼外正对着的便是青楼。三尺红云头正默默看着夕阳下逐渐暗淡的高楼,那里面的人也许正在思考明日的事吧,无论对江湖还是朝堂,明日都是一件重大的事情。 小措哥敲了敲门框,轻声说道:“大人,阿果回来了!“ 三尺红云头,也就是魏奉朝口中的云万千急忙转过头来,开心说道:“她回来了么,赶快喊进来。” 阿果一进门来便深深拜下,说道:“师父,阿果没办好差事。” 云万千笑道:“你做的很好。我也没想到事情发展的如此顺利,我们必须要加紧节奏了。江湖现在分成了两大部分,明日的决战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师傅,我没想到杨大哥的介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们匆忙应对可来得及吗?” “是我太低估江湖势力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明日魏奉朝要杀司马任,军方必然全力出动,那时便是我们和他们结盟的机会。具体的事情,我已安排措儿布置,你先好好休息,后面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去做。” 阿果点了点头,她好想问一问三尺红云头一句话,却不敢开口。 小措哥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说道:“等我们成事了,什么事情都好了。” 阿果点了点头默默退了出去。 魏奉朝又在哪里想着心事。 那年,宫人还不知他的名字,只是叫他咸狗儿。老太监临终之时,把他叫道跟前,说道:“咸狗儿,我们这些人都是些苦命的人,活着时候被人呼来喝去,折磨的死去活来,死了也留不得全尸,连副棺材板都被克扣,能有张草席已经不错了。可是各行各业都有个风光人物不是?自汉朝以来,我们做太监的便没有一个能有出息的。这积攒了三千多年的势,都到了你一个人身上了。” 他一脸疑惑,不知道老太监说的什么。那老太监咯咯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副薄绢。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烧饼歌》吗?这个就是了。这里面就说起你了。你将来就是我们这一行的魁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古往今来第一内臣。我们宫人这个行当从你开始便要扬眉吐气了。我守护这个秘密五十余年,等得就是今天。我现在把这半部《烧饼歌》传给你了,以后靠你了!” 这老太监气绝而去,流下魏咸狗一个人在一片白绫下不知所措。 他看了这半部《烧饼歌》,心中无比的惊异,因为从第一句起,每句便是一件大事,竟然是全部应验。极致到了最后一句“秋暖不长,盐狗上堂”,竟然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他本名叫做魏苟咸,因为出生与贫寒之家,父母怕他长不大,于是取了“狗嫌”同音的贱名。到了十岁时父母双亡,终于养不活自己,入宫做了小监。 老太监给他改了名字,才有了现在的魏奉朝。他按照这已知晓的天机,斗败了所有的敌人。 他深知这《烧饼歌》的重要,可惜他只有半部,他所知晓的天机到他为止。所幸的事,他知道这完整的《烧饼歌》也传了下来,就在大学士卢靖秋手中。 于是他下定决心,除掉了卢靖秋,想借机拿到《烧饼歌》,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突然杀出了杨破云这一枚棋子,破了他的大好局面。 他必须要除掉那个执棋的人,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栖鸦楼内,宋之濂一边观看窗外如火的晚霞,一边在等人。面带脸谱的男子,慢慢的走上楼来。 “老师,我回来了!” 宋之濂,回转身来,笑道:“路上辛苦了。武当山这趟差事办的不错,我们终于赢回来一些资本了。春雨,以后你不必在躲藏了,便以丐帮帮主的身份在江湖活动吧。” “是。” “我听说有人在武当山把司无相给救了,你可知道是谁?” “我不太确定。看那日情形,救司无相的人应该是血菩提。但我觉得应该是另有其人。血菩提已在六年前被杨破云一伙人击杀了。那杨破云是个重名声的人,还不至于为了一点虚名编造谎话。” “那就是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杨破云他们杀的并不是真的血菩提。另一个更复杂,有人假冒了血菩提。这人能在这么多高手底下来去自如,武功恐怕不在柳玄枝之下。” 韩春雨慢慢道:“以我对江湖的了解,除了剑仙洛嗔翁,其余人都没有这个实力。” “若真是他,倒也说得过去。司无相虽然是魏奉朝的人,但总归是为皇帝办事的,洛嗔翁有救他的道理。不过这样一来就麻烦很多了,司无相加上洛嗔翁,天下谁能抵得过?” “无人能敌。但司无相有个师弟叫做萧道仁,他能够克制司无相的神功。至于洛嗔翁,柳玄枝或许可以一战。” 宋之濂没有出声,只是抿着嘴,盯着外面刚刚飘下的雪花。 第126章 东西难相顾 东厂大牢应该是天下防守最严密的地方。为了足够坚固,动用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在景山挖了一个洞,入口设有金木水火土五重机关,便是一只蛾子,也飞不进去。 这大狱里囚禁的人,自然也都不是凡人。 司马任琵琶骨被铁钩锁住,牢牢绑在石壁之上,狠狠的盯着站在对面的郭不弱。 郭不弱笑着说道:“司马侯爷,你是真不打算交出兵符吗?天一亮,我可就要把你押到菜市口了。” 司马任轻蔑一笑,道:“你们这些宦官,欺负欺负那些文臣也就罢了,竟然敢打军方的主意?” 郭不弱摇了摇头道:“你怎么就看不透呢。不是我们打军方的主意,我们也没那个胆子。只是如今山海关外黑水之患日日甚,已经侵夺了辽东数个城池。若不再集合兵力围剿,日后恐怕就来不及了。” 司马任道:“这也算是个借口。有没有圣旨,拿来给我看?” “皇上口谕如此,便是圣旨!” “口谕?你们就凭一个口谕,就已经把我从宁夏骗回京城。又凭一个口谕,让我在紫禁城设伏杀了贺云暖。现在这么大的事情,你还说是口谕?皇上如此圣明睿智,怎么会传下这么荒唐的口谕,我现在怀疑你和魏奉朝假传圣旨!按照大明律法,我可以直接面圣弹劾。” 郭不弱摇了摇头,道:“皇上不会见你的。你要圣旨也容易的很,我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我现在就可以写一张,再到掌印太监刘颂那里加盖玉玺,这不就是圣旨了吗?神羽营虽然是你管着,但到底也是皇上的兵马。如今鞑子犯边,你手握二十万精锐却按兵不动不服调遣,这就是欺君!” “我神羽营忠心耿耿天日可鉴。若无我二十万将士长居蛮荒之地,西北边境早就被鞑靼、瓦剌打穿,哪有你们这些官员的太平盛世?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动兵吗,现在西北不止是鞑靼和瓦剌,一些逆匪早就蠢蠢欲动了。若是我神羽营挥师东进,陕北必反!到时候中原腹背受敌,更是危险。”司马任怒道! “你以为天下只有你司马任会看形势吗,兵部那么多良将军师难道不懂你说的道理。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鞑靼、瓦剌不过是秋后蚂蚱没几天好蹦跶,而那些反贼也成不了什么大事。能危及我大明的,只有黑水族。” “兵部那一帮蠢货,大明迟早亡在那帮只会搬弄心计、结党营私的利己者手里。说到底,你们不就是要拿我兵权吗?你东厂三太监难道要学东汉十常侍?” “司马任,你大胆!我们几人自幼进宫,尽心尽力服侍皇上,从未敢多生一分非分之想。你将我们比作十常侍,岂不是将皇上比作汉灵帝了吗?便是这一句话,诛你九族也不为过。” “郭不弱,老子纵横疆场几十年,喝过的血比你喝过的水还要多,你要杀便杀,兵权你想都不要想。就算是你有圣旨,没有我的兵符,你一样掉不动我神羽营。” “哈哈哈哈,司马任,你真以为内相不敢杀你吗?近来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了,正好那你开刀杀鸡儆猴。把你杀了,神机、神武、神策三营也好管很多。时辰到了,将司马任押向菜市口,午时问斩。” “是!”两排高大士兵立即将司马任铁链从石壁上解下,牢牢捆住手脚,锁在精钢铸造的囚车之上。 五重机关大门依次打开,十几个力士拉着几千斤的厚重囚车走出洞来。 司马任看了看东方,旭日刚刚升起,却被一团云气遮住。 “看来今天是个阴天,这辈子再也看不到太阳了!”他叹息道。 “也不一定,我听说神箭时间的人纠结了大批人手,准备劫狱呢。亏得我昨夜布置下这么多人,他们却都没来。可惜,可惜!” 司马任抬头环顾,景山山坡上埋伏了大批的弓箭手,整个大牢门口也被禁军和锦衣卫包围着。 司马任大笑道:“这么一处小小的山坳,竟然埋伏了快一千人了。这种陷阱蠢货才看不出来。” 郭不弱道:“趁现在好好笑吧。”一千多军士簇拥着司马任的囚车一路向城门走去。沿途中,不断有埋伏的人加入到队伍中来。有锦衣卫、有禁军、还有许多不只是何门何派的江湖人物。 紫禁城原本就是依山而建,景山离京城北门不到两里路,这浩浩荡荡的队伍有意要做足势头,恐吓那些反对的人,因此走的缓慢。 司马任在囚车中四处张望,一派天下大好、四海升平的景象,但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水中泡影,轻轻一触碰便会消失。心中不由得感叹起来。 他这一生屈服过、示弱过,就为了保护这些美好的东西。现在,终于到了该放弃的时候。他甚至开始想象,他死之后,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若是罗森这些孩子争气些,应该会变好吧。 他就这样想着,在人流中如同一只纸船穿过原野,进入城门,在街道中缓缓飘荡。 菜市口是个很特殊的地方。东西南北共有四条街,沿街菜摊菜店众多,所以四九城的许多人都来此买菜。这地方却又是处斩犯人的地方。 正是因为往来之人众多,往往能收到良好的效果。久而久之,看杀头已经变成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有人只看搭什么样的台子,就知道杀什么样的人。 犯人被杀后,尸体被人运走,血迹即被黄土垫盖上,尔后便有人在此卖菜,菜市生意兴隆。 诗日:“薄暮过西市,踽踽涕泪归,市人竟言笑,谁知我心悲?此地复何地?头颅古累累。碧血沁入土,腥气生伊蹶。愁云泣不散,六严闻霜飞。疑有万怨魂,逐影争啸啼。左侧横短垣,茅茨复离离。此为陈尸所,剥落墙无皮。右侧坚长秆,其下红淋漓。微闻决囚日,两役舁囚驰。高台夹衢道,刑官坐巍巍。囚至匐匍伏,瞑目左右欹。不能指囚颈,一役持刀锋。中肩或中颅,刃下难邃知。当囚受刃时,痛极无声噫。其旁有亲属,或是父母妻。泣血不能代,大踊摧心脾。” 第127章 八虎逐群狼 一个老汉一边吸着大眼袋,一边看着今日搭的这个台子,阵势有点大。看样子至少是个朝廷大员。这几年也不知怎么回事,每隔几天就有当官的被杀,那些人大半都是毫无惧色,临刑法之时兀自破口大骂不肯低头。那些个刽子手想必也没得到油水,钝刀割颈,半天都死不了。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好人,因为坏人临死时大多都是屁滚尿流的。 也不知怎地,这些年杀的人越多,百姓日子反而越不好过。他清早挑着干柴来时,就看到街口上有大批的队伍了。看来今天杀人恐怕要久一些,自己的柴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卖出去。 犯人还没到,刑台周围早就围满了等待观看的百姓。有几个还拿着白面馒头,大概是还没吃饭吧。 老头环顾了下四周,看到旁边有个卦摊子,却是面生的紧。这卖菜卖柴的地方算卦的先生很少,看这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刚来京城不久吧。在这地方算卦,挣不了几个钱的。 “哎,这位老哥。你咋来菜市口算卦呢?这都是来买菜的,你给谁算呢?” 那算卦之人看了看老头,道:“我给今日受刑之人算,看他是活,还是死。” 老头吸了口烟,笑道:“这还用算吗?都到菜市口了,有多少钱、有多大的后台也逃不了,没救了!” 算命的笑了笑,拿起手中铜钱一掷,看了看道:“奇哉怪哉。”老头凑上前去问道:“奇什么怪什么?” “是死卦。不是今天死,而是以后死。” “神神叨叨的,你要是这么厉害,你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发财?” 那算卦的笑了笑道:“你只要闭上嘴,马上就能发财!” 老汉刚要说话,算卦之人掏出一锭银子就塞到了他嘴里。这下他终于相信,只要闭嘴就能发财了。 押解司马任的人马,是从菜市口北大街进入的。北大街并不宽敞容不下这么多人同时进入。郭不弱便安排众人变化阵型,拆一百人前头开路,自己紧紧跟随在囚车旁边,其余队伍守在后头。 这样的地方,人员再多也不占优势的。若是两侧埋伏下人,自己队伍在狭窄的街道中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 好在他心细,早就想到这一点。街道两侧房屋上却是埋伏着人,不过都是自己的人。他把锦衣卫的精英,都放在这里。身居高处,一边监视着街道一边监视着外面,一旦有人来袭,居高临下的箭雨定然叫他们有去无回。 这应该是万无一失了,但他仍旧很担心。本来在紫禁城忠烈碑那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手起刀落就可以起到震慑作用了,魏奉朝非要选在这个地方,目的不言而喻。 那就是决战。 为了这次决战,东厂已经准备很久。所有的锦衣卫都已埋伏在四周,禁军也已将这弹丸之地团团围住。六扇门、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的人都混在老百姓中,而来自九大门派的高手就紧紧跟在自己身边。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在明处别人在暗处,这是第一次。 他在想,如果我是劫囚车的人,会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出手呢? 他看了看前面的那座楼,心中暗道:就是这里。 这座楼是青楼组织的,是整个菜市口,他唯一无法安插眼线的地方。他仿佛看见楼中正有一人用弓箭瞄着他。已经差不多三百步的距离了,这个距离最适合弓箭暗杀。毫无疑问,天下最会用弓箭的就是司马家的人。 他心中忐忑的接近这做四楼阁楼,等待着着那不知何时就会射来的一箭。 当他的队伍走到楼下之时,“扑棱棱”的一声响,让他的心重重的跳了一跳。他稳稳骑在马上没有抬头。 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一只鸽子。 可是,这座楼上为什么会有一只鸽子? 难道是……信号? 不好,他急忙大声喊道:“起盾!” 所有人立即从身畔拿出盾牌顶在头上。整个人流顿时被覆盖的起来。 想象中的箭没有来,来的是一团火焰。 “轰隆”一声巨响,那座楼在火光中轰然倒塌,无数火球砸向人群。火球中间不知包裹了什么物事,黑黑的流到身上顿时便燃烧起来,怎么扑都扑不灭。 街道中瞬间混乱起来,队伍里有几十个着火的人纷纷乱撞,向囚车奔来。 郭不弱一声令下:“谁敢靠近囚车,格杀勿论!”那几人登时便被乱刀分尸。这一动手,却是停不下来了。队伍中几人手持大刀胡乱砍杀起来,登时便倒下一大批人。 一个小太监慌忙跑了过来,向郭不弱喊道:“爷爷,有人混进了队伍。” 郭不弱心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拔出一只响箭射向天空。所有动手的士兵立即停了下来,只有几人还在砍杀。 “找到了,就是他们!”原来这响箭就是信号,东厂早已料到会有人潜伏在队伍中作乱,各部首领早就传下命令,只要见到响箭,立即停手。 这几人一看暴漏,哈哈一声大笑,从衣袖中掏出黑色泥丸在地上重重一砸,一股浓烟登时弥漫开来。 就这这烟尘中,几只箭嗖嗖射了出来,目标却是两侧屋顶上的戒备锦衣卫。这些箭支力量甚足、准头也好,登时便有数十个锦衣卫被射中,滚落下来。 那锦衣卫立即出箭还击,居高临下向浓烟中的人群射去。只听见“吱哩哇啦”的一阵哀嚎,士兵们各自找地方躲避。 本来就不宽的街道,登时堵做一团。 郭不弱大喊一声:“甲字号,随我向前冲!”身边江湖各门派高手立即高声呼喊:“甲!”随即便有人越众而出,施展轻功到了最前头打开通道。 郭不弱早就将众人编为甲乙丙丁四支队伍,甲字最强,一旦发生意外当先保护囚车冲出去,避免人多杂乱误事。 事实证明,他的这个办法非常有用。劫囚车之人显然是想利用东厂人多且杂的特点制造混乱。但甲字号的人员一出,其余人纷纷避在两旁,登时便将队伍分作两个部分。 十几个力士拉着重几千斤的钢铁囚车狂奔起来。编入甲字的锦衣卫、禁军以及各门各派的人物紧紧包裹在四周。 但是这第一批劫囚车之人不是普通人,而是司马任手下大将神羽八虎率领的十几个高手,怎么能允许他们轻松跑掉! 第128章 飞箭对鸣枪 郭不弱正奔行间,忽然后方疾风袭来,他急忙侧身夺过,却是一支袖箭。再看身旁已有数人中箭落地。 一名千户来到跟前,道:“督主,查清楚了,只有八人。” 郭不弱火冒三丈,道:“给我杀了他们。” 那千户立即回马带着一众江湖人士围向神羽八虎。 姜柏常大喊一声道:“上楼。” 八人将全身弓弩暗器全部打出,如同一团蝗群窜入迎面而来的对手中。 无数细小弹丸在人群中爆裂,浓烟、烈火弥漫中,八人早就跃上了两侧房顶。 房顶上的弓箭手还来不及反抗,忽然底下剧烈震动。一整条街爆炸声起,两侧民房坍塌的坍塌、烧着的烧着。 从民房下面不住的跳出人来,沿着断裂的梁柱攀到残破的屋顶之上,只一瞬间便将屋顶上的弓弩手清楚的一干二净。 姜柏常高声喊道:“让他们尝尝神羽营的飞蝗箭雨!” 两侧神羽营将士各自拿出家伙,长弓、连弩、弹弓、火箭各种箭矢如暴雨一般倾泻,压得锦衣卫和八大门派的人抬不起头了。 姜柏常的机弩也已经安装完毕,他大笑一声不住扣动机关,无数细小的箭支连成瀑布泼向最前头开路的甲字组士兵和十几个拉车的力士。 “看老七得意的,我也亮亮绝活。”一人持着弹弓,到了姜佰常身旁:“看我打瞎那阉狗的眼!” 只见他大喝一声,双膀子青筋层层曝气,将那弹弓象筋拉开。 只听见“嗖”的一声响,一个铁弹丸在漫天飞箭中疾飞出去。郭不弱早就瞄向了这地方,当他看到持弹弓之人时,心中大叫一声:“不好!” 神羽八虎第一名,穿山虎许文龙。 他本能的就歪了一下头,眼前腾起了一团血雾。一件不知什么暗器擦脸而过。 “大哥,没打到啊,看我的。” 又有一人挤了过来,从背上解下一张五尺大弓,搭上一支比寻常箭支粗好几倍的箭支,抬起右腿蹬住弓背,两手拉开弓弦。 弓弦闷响,这支大箭直奔郭不弱而来。 郭不弱怒喊一声:“够了!”他猛然出刀,那支箭便被他从头劈了开来。 射出这一箭的老三哑然道:“这太监,有这本事啊!” 郭不弱举刀喊道:“该到的到齐了,众位侠士出手吧!” 锦衣卫中几十人当下扯掉身上的罩袍,露出本来面目。 “峨眉弟子听令,随我来。” “崆峒弟子,进攻左前方磨坊” “正气堂的,抄家伙上啊。” …… 八九股人立即冲了出去。 姜柏常一看形势不对,向身旁二人道:“大哥、三哥,情况不妙。阉狗有后手。” 许文龙道:“都是江湖上的点子,不好对付。莫让他们靠近,全力射退他们。” 神羽营的人急忙对准这几股人,全力射去。 这帮江湖人武功虽然高强,但在这混乱如战场一般的大街,对这漫天箭雨丝毫没有办法。 郭不弱冷笑一声,道:“看我破了你的箭阵。火器营,灭掉他们的威风。” 一个禁军头领立即列了出来,一百来名禁军立即站定为三队,各自拿出火器,一队射击、一队装填、一队待命。 “砰砰砰”的声音连绵不绝,房顶上神羽营的人死伤惨重。烟火之中,许文龙傲然站立,但身上已数处受伤。 他举起胳膊用力一抠,抠出一粒细小沙子,凑到鼻子前闻了一闻,是一股浓重硝石和硫磺混和的味道。 “这就是贺云暖训练的禁军火器营吗?” 姜柏常道:“正是,贺云暖一死,这火器营便归东厂管辖了。” 许文龙道:“虽然没什么用,不过让东厂捡了便宜,太可惜了。” 他嘴上说没什么用,心里却担心起来,因为他带来的神羽营精锐,竟然被火器营压制的抬不起头来。这米粒大的铁砂子虽然要不了人的命,但若是打在头脸上,也足够将一个精装士兵废了。 果然,九大门派的弟子趁机上到这两侧垮塌的房顶上来,后面紧跟着锦衣卫和禁军中的好手。 神羽营士兵善于用箭,若是对上刀枪,那里是这些武林高手的对手? 可这些人都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硬汉子,丢下弓箭拔出随身短刃上前拼命。 司马任在囚车中大声喊道:“弟兄们,快撤了!” 却那里有人肯听?神羽八虎各自抽出兵刃,互相说道:“兄弟们,保重!” 八人同时从屋顶跃下,一路冲杀到了司马任囚车旁。许文龙镔铁大棍横扫,拉车的八个力士个个脑浆迸裂倒在地上。 姜柏常提刀直刺向郭不弱,郭不弱却后发先至一刀将他的右臂砍了下来。 姜柏常登时失去了平衡,身子倒在地上。又有两人持刀从左右抢上,郭不弱连续几刀便将他们挡下,还伤了其中一人。 “用重家伙!”姜柏常躺在地上喊。他已看出,这个太监武功太强,他们几人根本不是对手。 老三蹬腿虎立即会意,见旁边一根房梁,便双手抱起,直直撞向郭不弱。 郭不弱刀法高强,但力量不足不敢硬接,急忙往一旁闪躲。脚还没落地,就见空中一个石狮子砸了下来,却是老二开碑虎杜鹏跟了上来。 他避无可避,大吼一声:“泥梨耶!”全身肌肉纷纷隆起,整个身体暴涨,双眼血红、獠牙外翻,竟然变了一副一丈多高的恶鬼模样。 他一手向上拖住砸下来的石狮子,一手前推定住了装过来的屋梁。 蹬腿虎与开碑虎也都是身负巨力之人,没想到全力一击,就被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随手挡了下去。 郭不弱赤红着双眼,又喊了一句:“泥犁耶。”双手发力同时一推,石狮子和屋梁狠狠撞向两只猛虎,二人被顶飞出去,肋骨、手臂都断做几截。 “哈哈哈哈哈!”如同恶鬼一般的郭不弱,吼叫着冲向司马任。 姜柏常爬起来想要阻挡,却被郭不弱一把抓了起来,扔了出去。 八虎中三虎已废,剩余翻江虎、赤眉虎、大头虎与九大门派的人战在一团抽不开身。 司马任对穿山虎许文龙吼道:“你快逃,快逃啊!” 许文龙哈哈一笑道:“逃了就是败了!我神羽营丢不起这人。” 他一手一根铁链,大吼一声,使出全身力气拉动几千斤囚车。 那十个力士才能拉动的囚车在声嘶力竭的喊叫中,竟然慢慢动了起来。 第129章 血战菜市口 几千斤的车子在许文龙的死命拉脱下,铁铸的轮子开始晃动,终于向前挪动,而且越来越快。许文龙只管咬着牙往前,从开始的的若动变回大步流星直到奔跑起来。 有几名峨眉派的弟子要过去阻拦,但这囚车轰然而至,一旦装上非死即残,急忙都躲在一旁。 先前那锦衣卫的千户急忙指挥弓箭手放箭,许文龙牙关一咬,任由那箭支钉进身体,却始终未曾停歇。 除非他倒下,否则谁都别想阻拦他,此时此刻他的使命就是向前、向前、向前。 当然也没人敢阻拦他,无论是八大门派、还是锦衣卫和禁军,在此时的穿山虎面前,只配歇斯底里的跟着。 可这北大街街心处,却偏偏矗立着一个巨人。那人全身红色,赤裸的躯体上布满了怪异的符文。 “又是一个恶鬼!拼了!”许文龙加快速度,恶狠狠的撞了过去。 但那恶鬼却起身一跃,飞过囚车头顶落在后头,狠狠的撞向飞奔过来的郭不弱。 两个大块头“砰”的一声相互弹开,郭不弱勉强止住身形,而另一个却重重跌倒在地上。但又迅速的爬了起来,挥拳击向郭不弱。郭不弱也是同样一拳击出,又是两声巨响,二人都硬硬吃下对方拳头,非但没有退步反而抱摔在一起,狠狠的锁住了对方。 追兵都吓了一跳,见两个怪人缠斗在一起,便急忙避开。几人从后面过来,见到这景象只是微微一顿,便甩起马鞭大声喝道:“继续追囚车!”却是峨眉派苍叶真人、雁荡山的宋子乔等首领,放翻了翻江虎、赤眉虎和大头虎,追赶了过来。 许文龙正在飞驰之时,一根铁链吃不住劲绷断了。这囚车原先是十根铁链同时拉,现在只有两根自然不行。 他急忙伸手捞其他的,却发现都拖在了后面,等他回身到后面时,囚车却停了下来。 他眼睁睁的望着前面,使出全身力气猛推那囚车,但此时他力气早已耗尽那车子只是晃动几下,却为再向前一步。 他急忙捡了一把大锤,翻上车顶,想要砸断锁着司马任的铁链,但那铁链乃是钦天监特别铸造的东西,怎么砸都砸不开。 司马任摇了摇头,道:“你们快走吧。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许文龙站在车顶痛苦的大吼。此时,苍叶、宋子乔等人也都跟了过来。 许文龙跳下车来,拾起大锤,却不想胸腔一阵剧痛,却是方才用力过猛,把肺涨破了,危机中什么都没觉察,猛然停下才吐出一口夹着肉块的鲜血。 司马任望向追赶而来的江湖众人,苍叶、宋子乔自不必多说,后面还有几个遮着脸面的,但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当年你们在紫禁城伏击贺云暖之时,我就该想到这一天。一群假仁假义的江湖废人。真后悔没有相信贺云暖。” 宋子乔举刀喊道:“死到临头还在嘴硬,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威风八面的司马箭神吗?你现在不过是一只装在笼子里的狗。兄弟们,给我上。” 一群人纷纷围上就要动手,却听见一声断喝,道:“江湖败类死不足惜!”司马八方纷纷跳出一些“百姓”将九大门派的人死死围住。 峨眉派苍叶急忙看向那为首之人,见是一个头戴面具的青年,便问道:“阁下何人,我们正在奉命追捕反贼,希望你不要插手的好。” 那人背手而立,虽然看不到面目,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度散发出来。 “苍叶,我叫做韩春雨。今日这事情,我们丐帮管定了。” 苍叶还要说话,韩春雨却一挥手,近百个丐帮弟子便杀向了八大门派众人。,丐帮弟子武功虽弱,但是胜在人多,两团人杀到一处,现场血肉横飞。 韩春雨扶起地上的许文龙道:“怎么样?” 许文龙摇摇头,道:“我不行了,你快让弟兄们往前推。只有几丈的距离了......”话还没说话,又吐出一口血块,随即晕了过去。 韩春雨将他放下,来到囚车旁。司马任道:“丐帮的兄弟,你们还是来了?!” 韩春雨点了点头,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他扎稳马步,双手用力,那巨大囚车一下子便被推动起来,吱吱呀呀的往前走去。只是速度很慢,远不如徐文龙的快。 身后喊声远远传来,哪些被伏击的锦衣卫、禁军终于整好队伍,杀了过来。他们虽然脓包,但是人数优势太大了。在几个千户和禁军首领指挥下,一路席卷过来。 这点丐帮弟子的人数,在一支军队面前,却又不算什么了。 司马任匆匆喊道:“丐帮的弟兄们,不必为我牺牲了!” 韩春雨只是用足力气推着那囚车一步一步往前行去。就在锦衣卫和禁军到达之时,两支骑兵从他们的后方杀了过来。 一支人手一柄关刀,另一支却是全副武装重盔重甲。两支骑兵训练有素,锦衣卫和禁军猝不及防一下便被冲散开来。 司马任道:“是神武营和神策赢的兄弟到了。” 两支人马中各自飞出两名老将,向司马任道:“小兄弟,别来无恙啊!” 司马任笑道:“史侯爷、白侯爷,你看我这样子像别来无恙吗?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怎么来了?东厂那帮狗贼把主意打到我们军方来了,欺负神策营没人也就罢了。我们几个老不死的都还在,就要我们交出兵符?我们哪受得了这气。多少年都没穿过盔甲了,现在重新穿上说不出的爽啊!” “哈哈,我就让魏奉朝和兵部的人看看,我们军方的人也是他想动就能动的?小兄弟你放心,有我们在谁都动不了你......” 话音未落,一支流箭飞来正射中说话的白侯爷坐骑之上,那匹马一个人立,便将老头子从马上掀了下来。 神机营的史侯爷正要嘲笑,不知哪个不长眼的扔了一个人过来,正撞在他的马上。那匹老马受了惊讶,一路狂奔起来,史侯爷一边喊着:“别跑啊,吁、吁,停下,停下。”一边消失在人群之中。 两军首领没了,却没人管。大刀兵与重甲兵又与锦衣卫、禁军混战在一处。 韩春雨几乎用尽了力气,几个丐帮小厮刚要上来帮忙,却被苍月和宋子乔毙在掌下。二人逼近之时,他用尽全力一推,忽然之间大地震颤,平整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囚车一下子便跌到了坑里。 第130章 隐藏的实力 这突如其来的巨变,连韩春雨也没有料到。囚车下陷的一瞬间,他腾跃起来,空中向下看去,塌陷的地方有一个深洞,似乎是早就被人挖空了,里面更有人影闪动。 他登时明白了。原来这地方不知何时被人挖空,与地下疏水涵道联通。而许文龙死命要把囚车推到这里,原本就是要车陷落下去,下面有人接应,便可沿着涵道逃掉。 神羽八虎中的遁地虎,擅长挖掘地道工事,这应该是神羽营计划的最后一部分。走到这一步,司马任也就得救了。但,这不是他们所期望的,因为这太顺利了。东厂里高手如云,刘颂都还没有出手呢,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结束?他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也深深知道,世上绝对不会有轻而易举就可获得的成功。 果然,这次也不例外。 深坑之中惨叫声连连,几个人被高高抛了出来,本来是一个人,却分几块坠落。地洞中传出凄厉长吼,似是困着一头野兽。 一人一首提着司马任,另外两手各提着一把刀冲了出来。韩春雨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定睛一看,才肯确定,那人有三只手。 他全身裹着厚厚的破布,将脸面隐藏在深处,好像唯恐别人发现他的样子一般。他是从囚车里出来的,这高大的囚车底下,竟然埋伏着东厂的高手。但凡异人必有异能,韩春雨知道碰上了硬手,准备和他血拼一场。 便在此时,后方震天的喊杀之声传来。最先一人便是那变身为修罗恶鬼的郭不弱,身后紧跟着无数的士兵。菜市口北大街两侧的已经被火药炸过一次的民房,同时间也倒塌了开来, 包围在整个区域禁军纷纷围了过来。 丐帮及青楼组织召集的江湖群侠,以及神羽营、神机营、神武营的士兵,瞬间被滚滚人流淹没。三路均被死死堵住,只有直通菜市口的路可通。 韩春雨明知前方是个圈套,但在此时已无选择,他大喊一声:“快撤。”众人听令,纷纷凑在他周围且战且退。 郭不弱撞开周围的人,对着那三手怪人喊道:“走!”那怪人也对他吼了一句,将司马任丢在旁边一匹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往菜市口刑场奔去。 郭不弱看见众人结成一团,便直撞过去,登时便将撞飞了三人,他又一把拉过一人用力一扯,便分作了两节。丐帮中几个年轻弟子下的瘫在地上。 韩春雨知道情形危急,他一个飞越便落在围捕的禁军中间,空气中似乎闪过一道热浪,一排排的禁军接连倒下。 丐帮及群侠压力大减,急忙向菜市口退去。郭不弱“咦”了一声,举起酒坛子一般大的拳头向韩春雨砸了下来。 韩春雨不躲也不闪,也是一拳迎上。郭不弱偌大的身躯竟在韩春雨一击之下轰然倒了下去。 韩春雨冷笑一声,道:“十二生肖,不过如此!”便向群雄们紧紧追去。 那卖柴的老汉看到各种服色、满身是血的人远远不断的涌了过来,东西南北四条大街房子也被拆的七零八落,无数身着铠甲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早吓得魂飞魄散,躲在那道人身后,精神错乱的问道:“道长,你贵姓啊,你吃了没?!” 那道士:“啊?”了一声,道:“我姓萧,我还没吃呢。” 那道士不是别人,正是萧道仁。武当山和杨破云分别后,他便来到京城,却没寻到罗森。第二日便听说了今日要斩首司马任的消息。他觉得很不对劲。 司马任毕竟是一品军候,神羽营世代守卫西方边境,军队战力极强。而在江湖上神箭世家也是声名显赫,威望很高。阉党再蠢也不至于做出这样荒唐的决断。就像当年贺云暖,如此卓越的江湖领袖,为什么会做出硬闯紫禁城这样不可思议的决断。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他早早在这里等候,除了要助义弟罗森以外,还想看一看这场大戏,到底是怎么个演法。 他越看越觉得奇怪。已东厂和锦衣卫的战力,再加上八大门派精英的相助,怎么可能弄成这样一团遭?已丐帮为首的江湖群雄,和神羽营、神策营、神机营的精锐,又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像一群野兽一样被驱赶到这个地方?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双方都保留了实力。魏奉朝想把人驱赶到这里,然后一网打尽。一雪武当山之耻的同时,震慑朝野、军方和江湖三大势力。 而丐帮、青楼和军方,也想在这菜市口与阉党决战,直接摧毁阉党的权威。 菜市口今日恐怕就要变成屠宰场了。像卖柴老汉这群无辜的百姓,就要见识一场真正的修罗地狱。 第一个出场的是刘颂,他站在高高的行刑台上,不断地发号施令,身旁站着四个士兵,正在用旗语指挥着数量庞大的队伍。 第二个闯进来的是丐帮的年轻帮主韩春雨,武当山上他们见过一次,第二次见他仍旧觉得他像极了一个人,或者他就是那个人。 刘颂笑道:“韩春雨,今日我一定要揭开你的面具,看看你到底是谁!众军听令,闯入菜市口的一律活捉,一同处死。” 旗语瞬间传出,众军同时回应,林立的枪尖刀尖都横了起来。 随着追赶的禁军关上北大街的口子,这个包围圈正式形成了。 一声嘶吼从行刑台上传来,众人望去,一个身影高大全身红色的汉子正被几个力士用铁链捆绑住,拉到了台上。不是别人,正是和郭不弱相斗的眉间尺。其后神羽八虎和司马任也都被一同押到了台上。 “你们要救司马任吗?他就在台上,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就跟狗一样被埋伏了起来,还想着咬人吗?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跪下来,我就饶你们不死。” 群雄虽被围住,但他们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见刘颂嘲笑他们,一个个气的破口大骂起来。 刘颂微笑着看着这些人,然后指着眉间尺,向身旁刽子手道:“先把这个怪物的头给我砍下来!” 一个敞着怀的壮汉,手捧一把鬼头刀应了一声,走到眉间尺身后。 这刽子手已经砍过九十九人,这一刀下去他就有“百人斩”的名头,从此可以封刀了。但这个行当里有个很奇特的事情,能顺利达成“百人斩”的少之又少,因为第一百个人总会出现变数。 今日算是验证清楚了,他的第一百个人,是一个怪胎。眉间尺的脖子就跟水牛一般,金色的符文下是一层厚厚的结痂,看上去很坚硬。 “看来,要使出真本事了!”刽子手高举大刀,口中念念有词,左脚使劲一跺地,大刀便砍向了眉间尺的脖颈。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眉间尺的头颅滚到了刽子手的脚下。 第131章 镜像幻天术 “百人斩,哈哈,我完成了!完成了!” 刽子手丢下鬼头刀,仰天大笑不能停歇。两个锦衣卫立即上前将他摁住,手臂都要扭断了,兀自大笑不止。 眉间尺好好的趴在地上,一个押解的禁军却脑袋搬了家。原来那刽子手中了幻术,将自己同伴杀死了。 刘颂道:“还有高人!快去找出来。” 话音方落,天地变色。四方风云汇集,黑压压的拢了过来。 半空中,一个道人手身着持杏黄旗,念念作响。不一会儿,疾风暴雨便扑了过来,地上瞬间聚集了一滩雨水。 萧道仁急忙站起身来,道:“好强的幻术!看来是徐虹如到了。” 空中做法的道人正是徐虹如。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一枚镜子,抛到地上雨水中,大声喊道:“恭请四大天王并一众天兵天将下界伏魔。” 天空中投下四道光束,众人注视下,四大天王各持法宝同时降临,几十丈高的身躯金光闪闪。四神面目狰狞、怒视四方唬的众人不敢乱动。 刘颂内功深厚,自然不会中一般的幻术,但他却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四大天王就立在他面前。他心中也惊骇异常,更不要说寻常的兵士了。 “雕虫小技,也敢献丑!”身旁一人越众而出,对刘颂道:“我可破他这术!” 刘颂一看,高兴道:“国师,你怎么来了?” 国师道:“前天收到消息,徐虹如那妖道进京了,我就知道他要兴风作浪。最近城中无大事,除了诛杀司马任。果然被我猜中。” “可是这幻术太厉害了,连我都中招了。可破吗?” “这镜像幻天之术,若是寻常人自然破不了,但在我面前却不值一提。徐虹如这妖道,幻术水平一般,但机关设置却十分厉害。看我的!僮儿们,按我说的去做。” 身旁两个童子奉了命令,领着数十个道人将十几箩筐石灰倒入雨水中。石灰遇水,登时翻滚起来,那四大天王不知怎地,忽然奇怪的扭动起来。 随着雨水逐渐浑浊,四大天王登时消失不见,天空中乌云也散开,徐虹如重重的从空中跌落,眼看便要摔死在地上,却见眉间尺一个翻滚奔了过去,将他稳稳接住。 韩春雨这才发现,徐虹如背上中了一支箭。 国师在行刑台上狂笑道:“徐虹如,你在地上用萤石做画,水一漫过便生成投影,你以为这样的伎俩能骗过我的法眼吗?” 徐虹如强忍疼痛回道:“你我是什么样的人,彼此心知肚明。这次是你赢了,可是拖住你们的这段时间,足够做成很多事了。” 刘颂心中一惊,环顾四周不见有异样。但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十里以外狼烟滚滚。他想了想,道声:“不好!” 菜市口很好,不好的地方是东厂地牢。 今日为斩司马任,除了值守紫禁城的力量以外,几乎调动了所有的锦衣卫和禁军,而围起来的却远远没有想到的这么多。按照他的情报,这些日子进京的各地帮会至少有五千余人。 像海盐帮、漕帮、丐帮等一向与朝廷作对的帮派,几乎是全部人马都到齐了。但现在菜市口,只有不到一千人,其中还有许多是神羽、神武、神机营在京城驻守的家将。剩下人只有一个去处,那边是东厂地牢。那里面关押着不少江湖枭雄和朝廷大员,一旦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亡羊补牢,他刚想下令军队回援,却见空中飞来连环四箭,将身旁四个旗官全部射杀。 没有声音、没有痕迹,最后一支箭忽然就到了他眼前,就在一瞬间他看到了箭尾白羽。 他绝对不可能躲避过去的,罗森这么认为。他潜伏在菜市场这么久,就为了这一箭。 我有一箭名白翎,可行空可穿云,可闭月可落星,可叫人间无不平,换时空,鬼神惊。 可是,世界上有许多自以为必然成功的事,到头来总会出现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比如你费尽心血写了一篇佳作,自以为会惊天动地屠神证道,到了大人物手里却连街头巷尾传送的儿歌都比不过,换的钱还不如丐帮一个低等弟子唱首莲花落子挣的多。 刘颂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下子变成了两个。一个中了白翎箭,化作一团烟雾消失,而另一个痛苦的捂着自己的眼睛半跪半蹲在地上,虽然那眼睛看来完好无损。 “是司无相的九重幻灭神功!这刘颂原来是司无相的弟子。”萧道仁已走到罗森跟前。 罗森看到萧道仁微微一惊,却说道:“难道司无相也在这里?” 萧道仁点了点头,有摇了摇头。 罗森问:“什么意思?” “司无相和魏奉朝是一伙的人,今日这么大的事情他应该会在这里。但是,若他知道我在此,就一定不敢出来。因为天下唯一能杀他的人,只有我。” “那你还不现身!” “我要等他出来啊,然后便可以制服他了!” “不是我不信任你,你就是要制服他,也换个日子。今日这里这么多人,你万一失手或者没及时出手,不知要死多少朋友。你制服他的绝招,发动起来要多久?” 萧道仁低头算了算,道:“大概要半个时辰吧?” 罗森点了点头,一把将萧道仁推了出去,大声喊道:“铁板神算萧道仁在此!” 一听到萧道仁的名字,众人目光纷纷聚焦过来,刘颂更是吃了一惊。 他大声喊道:“众军听令,所有逆贼全部活捉,如有不从当下格杀。郭不弱、免不了,擒拿萧道仁的功劳,就交给你们十二生肖吧。” 郭不弱和那三支手的免不了带头向群雄杀了过去。韩春雨、罗森立即迎上,郭不弱顿了一顿,一巴掌扇向了罗森,把韩春雨留给了免不了。 罗森不擅长近战,面对这么大块头的怪人自然不敢硬扛。他一拉身后绳头,身子便凌空飞起,高高悬在空中,却正是和徐虹如飞天用的一样的机关。原来他们早早在菜市场拉了一根钢丝,配合罗森空中伏击和徐虹如镜像成法。 而免不了对阵的,是韩春雨。 第132章 盛世传丹书 免不了,这个人的名字的确很奇葩。华夏三千里历史里,都注定当不了主角。但是一个人若是从小就抱定当配角的心的话,就十分可怕了。 他并不知道韩春雨的本事,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思考,他的全部神思,都在三柄刀上。双刀齐发,犹如无隙风云。而韩春雨两掌随意比划轻描淡写的破去。 二人的焦点,都在免不了第三支手上,那是一支紧握匕首,一动不动的等待时机的手。拥有这样一只手的人,总是轻松很多。 但他现在明显感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压力。韩春雨微笑着破除了他所有的刀术。从五虎断门刀,到四象从天刀,再到杨破云的九段刀。无论他怎么用力,韩春雨从能从容不迫的、轻描淡写恶化解掉。 看来,只能用绝招了。 免不了双手发力,一手是拨云见日,雁荡山的绝技;一手是雷同落地,九段刀的杀招,第三只手仍旧蓄势待发。 韩春雨左右挑动,轻轻破去了两招,也将前胸暴漏出来。 第三只手就在此时突然出招,没有任何招式,只是当心一刀。韩春雨眼看着这刀直奔前胸,穿过两手防卫门厅,扎进了前胸。 他笑了一笑,口中“啊!”的一声,扑倒在地。两侧立即穿出几个丐帮弟子,将免不了围了起来,把韩春雨抬了出去。 罗森身在高空,一支支箭不断射向刘颂。刘颂左冲右突仓皇躲避,几十个禁军手持盾牌防在他身前,但是白翎箭下必有妄鬼,一个个人扑在地上。若不是罗森身在空中受机关所限制,恐怕十个刘颂的命,也不够用的。 但其他人的情形却不乐观,江湖群雄和三大营的人虽然都不弱,但总是抵挡不了数倍于几的敌人,未过多久就只剩下韩春雨、罗森等人被团团围住。 刘颂大喊一声:“停手!”众人全部停手,静待命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马任为一方军候,但不听调度,公然忤逆。为一己之私将我大明边境暴与黑水之下,其心险恶,其罪当诛。现令东厂于菜市口行刑,以儆效尤。钦此!” 圣旨合上,盖棺定论。纵使罗森与韩春雨如何抗击,但在重重禁军包围之下也无济于事。 就在侩子手又一次举起大刀之时,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等下。司马侯府是开国功勋,世代相传丹书铁券,无论什么罪过都可以抵消。这是先皇的法令,你们要抗旨吗?” 乱军之中,三尺红云头手捧一座盖着红色锦缎的盒子,慢慢走到场中,大声喝道:“圣旨到!丹书铁契在此,那个敢违抗?” 禁军、锦衣卫等登时停下手来,茫然肃立。丐帮、三大营等残存弟子也都趁机喘息,紧紧围在韩春雨周围,罗森松动机关降落下来。 刘颂喊道:“云万千,你可知假传圣旨的罪过吗?” 三尺红云头云万千笑了一下,道:“神箭世家的两代人都在了,怎敢假传圣旨呢?丹书铁券,这是太祖传下的圣物,你若是怀疑不妨亲自下来看?“ “哼!丹书铁券,不过是坊间传说。几百年了,谁知道是真是假。除非让我看到先皇金印,否则你就是欺君罔上!“ “大胆,欺君罔上这几个字你也配说出口?你一个小小的掌印太监,也敢口出狂言。真不把前辈放在眼里了?我什么地位别人不知,你也敢来质疑?魏奉朝呢,叫他来与我说话。” 刘颂顿了一顿,心中显然害怕,但仍旧提起胆子道:“司马家的圣旨,你说了不算。你让司马家的人来读了,方才算的数!” 一人从人群中大方走了出来,解开头上纱巾露出一头秀发,却是个英姿飒爽的中年女子。她高声说道:“我是司马家的女主,也算司马家的人。这太祖的圣旨,便由我来读吧!” --------------------------------------------------------------------------------------------------------- 外传之一:刀客 铁匠铺的对面,新开张了一家茶馆,来来往往的行人虽然少,但是只要路过就会进去打尖休息。有各种各样的人,官兵、强盗、商旅、保镖,他们在这小小的茶棚之下喝茶休息相安无事。然后,大家分开,官兵去捉强盗,强盗去抢商旅,商旅去找保镖,保镖呢,有时候会变成了强盗。 下午我把婉儿的草料备好,去茶馆喝茶。老板话不多,幸好我也不喜欢多说话。这样的邻居很好。 我对面的桌上,坐着三个大汉,都背着刀,刀锋看上去很利。有一个人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并未缠布,露出皱巴巴的眼眶和空空的眼窝,很是让人反胃。 左面桌上是一个干巴老头,穿着破烂,脚边放了一把柴刀。 我喜欢在茶馆听他们讲话,很久没离开靖边了,外面的事情,知道一些还是好的。 “大哥,那刀客听说老厉害了,尔格一挥刀,人就殁掉了。”一个这样说。 “有那么厉害吗?我听说是个糟老头子。”另一个这样说。 “是个老头子,老头子的武功能好到那里去?别让我碰上,他哥的碰上了直接把脑袋割下来,送官府去!”那个老大说道。 “我听说,不只官府要拿他,好像是狗爷也在找他吧。”说话的是哪个老头。 “是的,那个老刀客,不知是干什么的,谁都杀。官府的人也杀,黑道的人也杀,武林的人也杀,前几天刚刚把狗爷的公子给废了。” 那个刀客的事情我听说过,没有来路,专门替别人杀人。只要付了钱,不会问你原因也不管,如果你有什么想干而不敢干的,出点钱,找他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那个老大似乎很自负,开始不断地辱骂起刀客来,说话极为难听,当他说完“要是刀客在的话一定找他试试刀有多快”这句话的时候,我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了。 那个糟老头,用手捏住他的柴刀,慢慢的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三个大汉桌前将刀放在独眼大汉的跟前,然后慢慢的说道:你猜我是不是刀客? 那独眼大汉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的出来。我看到老人伸出左手握住了独眼大汉左手,独眼大汉呆了一下,也没躲得开。 老人慢慢说道:我朝上面扔一只茶碗,茶碗落地的时候我们一起拿刀,看看谁能把谁的手拿走!老人就扔出了一只茶碗。 所有人都望着那个茶碗,在空中升到高点,然后停住,然后下落。只是茶碗还没落下,独眼大汉已拿起了刀,砍向老者的脖子。 清脆的瓷器破碎声,中间还有一个人的惨叫声。 老人的刀仍旧在桌上放着,只是左手里还握着一只手,别人的手。那独眼大汉,早已疼的蹲在了地上右手紧紧捏住自己的断腕,血喷到了我的茶碗里。 那个老人慢慢的看着手里那只别人的手,然后拿到自己的嘴边,吸了起来。一直吸到那只断手变得干瘪。一股怪味传到我的鼻子,是有人大小便失禁了吧。看来我喝不成茶了,我回家吧。 我继续打那块铁,只要它还是一块废铁,我就会一直打下去。老人却走到了我的铁匠铺里。 “给我的刀打一把刀鞘吧,破布缠不住了,一个月后我来取。” 我点点头,我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他们是马贼。” 老头笑笑说:“没有人给我钱啊,没给钱我杀人做什么?要不你给我免费打刀鞘,我给杀那些马贼算了?” 我说算了,我是穷人,你还是给我刀鞘的钱吧。 一个月后,在茶馆里听说作恶多端的狗爷和他那一帮马匪一夜之间全部被砍死了,这消息和我也没多大关系。我在乎的是,他要的刀鞘我打好了,他没来取,来的是一个孩子。拿着刀客的柴刀,孩子说:爷爷可能不来了,他要有他的归宿了,这把裂魂刀也要休息了,爷爷说你这里有刀的家。我接过了那把刀,将刀放进了刀鞘,就像是把一个刀客送进了一口棺材。孩子走后,我把刀藏了起来,和那块马蹄铁放在同一个地方。 第133章 文臣的骨气 罗绮身着戎甲,大踏步走上前来,一下子便揭掉了三尺红云头手捧的那块物事的红布。一个扁平的黑色铁块便出现了大家面前。 刘颂紧紧盯着这铁盒,道:“这便是太祖皇帝御赐丹书铁券吗?” 罗绮道:“正是!”转身对众人说道:“大明立国之初,太祖皇帝因为司马家功勋卓绝,特赐丹书铁券,无论我家犯什么罪都可免除。几百年来,我司马家世代尽忠,大小错误都未曾犯过。今日请出这丹书圣旨来,实在是万不得已。朝纲崩坏、阉奴当权,陷害忠良、为祸天下,你们这些禁军、锦衣卫,有何面目面对太祖皇帝圣旨!” 在罗绮义正言辞之下,一众军士汗颜不已,纷纷低下了头。 刘颂却忽然说道:“你说这是丹书铁券,我看这只是一方生铁块子,既无印记又无纹饰,你那什么证明?” “刘颂,你以为天下人都似你这般无耻卑鄙吗?我这就打开来证明给你看!” 罗绮双手捧住铁盒左右上下扭动,众人才看清楚那铁盒并不是一个整块,而是由二十六块小方块组成,每九个方块构成一个面,每个面都可以转动。 罗绮摆弄一阵后,那铁块内部忽然传出一声轻响,九个小块分离开来掉落在地上。只留下一个布团留在她手中。 罗绮将那布团慢慢展开,双目紧紧盯住看了一遍,随即高声说道:“众人听旨。”所有人纷纷跪下。刘颂自然是知道规矩的,他即便是心中怀疑,也只能等宣读完毕才去查阅。 罗绮一步步走到行刑台上,对着司马任神情一望。司马任微笑着点了点头。 刘颂跪在那里半天不见她念那圣旨,心中生疑。偷偷抬起头来看时,不由得大吃一惊。 罗绮手中燃起了一团火焰,却是将圣旨点燃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云万千早就飞奔到台上,从罗绮手上一把夺了下来。可是已经晚了,只留下一个布角,上面依稀可见太平山三个字。 云万千怒道:“你这是干什么?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司马任哈哈一笑道:“我司马家几百年守护的东西,我怎能不知道?无论是什么人,都休想打它的主意。刘颂,太祖圣旨已经烧了,你可以行刑了!” 他又转向众人道:“各位五湖四海的义士,多谢大家前来,多谢了。我司马任一生忠于朝廷,从未做过半点对不起皇上的事情,若我那丹书铁券中的圣旨来自救,就等于承认自己有罪了。这事情,我是不会做的。便是丢了性命,也不会自毁名誉。阉党所作所为,天下皆知,日后自然会有人与他们算账,为我昭雪冤屈。神羽营众人听令!” 神羽八虎并一众神羽勇士齐声道:“在!” “我死之后,军中旗帜不变,仍需以守卫西疆为第一要事,万不可生乱心。只是,神羽营自此与阉党势不两立,只要有倒阉之人举起旗帜,神羽众军全力襄助,荡平奸佞,清朗乾坤。” “是!是!是!”神羽众人连喊数声,热泪盈眶。 无论是三大营士兵、还是禁军、锦衣卫,甚至九大门派、江湖群雄,纷纷动容,围观百姓无不掩面而泣。 罗森双膝“噗通”一跪,道:“父亲,孩儿不孝。以前总以为您是个贪生怕死、趋炎附势之人,直到现在才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我错了!” 司马任道:“孩子,你没有错。因为这道丹书铁券,将我囚禁在忠义和大局之中,迫不得已做了许多违心的事情。司马二字,本来就是太祖赐给我们先祖的官职。今日,你母亲烧毁了太祖圣旨,朝廷之中再无司马侯府,江湖里头也无神箭世家。自今日起,你本名就叫做罗森,不必再受朝廷约束,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想做什么什么事情,就去痛痛快快的做吧!” “父亲!”罗森跪地大哭道! 外面人声鼎沸,近百名身着各个品级官服的官员,拨开重重禁军,昂首阔步的走进菜市口。一个手捧乌纱帽老者傲然立在队伍前头,指着刘颂大声骂道:“阉狗,你们杀贺云暖,我不敢说话。杀卢靖秋,我不敢说话。现在又要杀司马任,若我在不说话,你们下次杀的人岂不就是我了。我乃内阁首辅宋之濂,今日率领百官前来夺情,请求面见圣上,收回成命。若不然,我等全部辞官,不当末世之臣!” “不当末世之臣!” 宋之濂将手中乌纱帽用力摔在地上,对这一众锦衣卫和禁军大声喊道:“有种的,你们就把我们全部杀了!” 百官也纷纷将自己的乌纱帽丢在地上,昂首怒目露出脖子。 刘颂气急败坏的喊道:“反了,你们真的要反了。都给我拿下,你们想死我就成全你们!” 他喊了半天,禁军中却没人再动。 “好好好,你们果然是贺云暖的狗,怎么喂都喂不熟!你们不动没关系。锦衣卫,现在就将这些作乱官员全部抓起来,以后逐一审问。” “是!”七八十个锦衣卫立即冲进去,将百官一一打倒在地,有几个年轻官员却又继续爬起,脸上血泪交织在一起,将官服前面绣的鸟兽涂抹的一塌糊涂。 刘颂狞笑道:“你们不是有气节吗?不是把自己比作松树、竹子、菊花吗?来来来,让我看看是我的刀硬,还是松树、竹子、菊花硬。我就先把这姓司马的杂碎砍了,再来一个一个收拾你们!” 他一脚踢翻那个还沉寂在“百人斩”梦中的刽子手,夺过鬼头刀,高高举起。罗绮掏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心口,轻声说道:“夫君,什么事都安排好了。我们去九泉之下还做夫妻。司马任点了点头。罗绮向自己心口猛扎下去,却忽然发现手中匕首竟然无端消失。 刘颂看在眼里,心知有变,便死命的一刀砍下。 山穷水尽之日,便是柳暗花明之时。 一道剑光如闪电一般照耀了整个菜市口,却又瞬间消失。刘颂手中的鬼头刀被斩做七八段。与此同时,一人骑马自远处狂奔而至,大声喊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所有可能阻止他杀司马任的人,刘颂都想过,却唯独没有想到过他。明明是最不可能的那个人,却在最后的时刻阻止了他。 那骑马赶来的,是魏奉朝。 第134章 争斗的序章 魏奉朝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骑马了,他这一把老骨头就连坐轿子久了都受不了。可是今日不同往日,他布了很久的局面,就要拨云见日了,虽然有很多事情没有在他算计之内。 还好,还好,及时赶到。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刘颂,你好大的胆子!” 刘颂急忙站起身来,弯腰说道:“内相,发生了何事?”虽然他这么问,但是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凭着他多年在权力场中练就的灵敏嗅觉,他知道可能被出卖了。 这种感觉,就在刚才罗绮自杀时手中匕首无端消失和刚才那一道震慑全场的剑光出现时,就已经产生了。 拥有这种感觉的还有萧道仁、罗森和韩春雨。 因为司无相的九重幻灭神功、剑仙的离合天剑、柳玄枝的大无涯功,这当世三大神功同时出现,不是没有原因的。 至于那些禁军、锦衣卫、丐帮和八大门派、江湖群侠,则更多地是目瞪口呆。 魏奉朝怒斥道:“刘颂,你勾结蛮夷、假传圣旨,意图毁我大明长城,其心可诛。而你们这些锦衣卫、禁军,是瞎了眼么竟然也跟着一起?司马侯爷乃朝廷的中流砥柱,皇上怎么可能会杀他?你们拎得清拎不清?给我把刘颂拿了!” 刘颂闻言心中一吓,高声道:“为什么?” 魏奉朝低声道:“做大事,总要有牺牲的。” 刘颂登时明白了。 这一开始就是一个局,是以他为弃子的局。 司无相武当山失利后,整个江湖便迁怒于东厂,就连八大门派的意志也不如以前坚定。而京城中,一股由青楼组织、丐帮和内阁清流结成的联盟已经悄然出手。内廷和军方的联手却始终没有谈妥,他若不再做点什么,这靠皇权维系的大厦,便要倾覆了。 杀司马任,是一手险招。若是做不好,不但不会得益,还会使自己阵营崩溃的更快。他既要做的逼真不能引起怀疑,只能有所舍弃。 舍就是得。舍得越多,得到的也越多。他这次决心舍弃的,是司无相的联盟。虽然他是公认的天下四大高手之一,但是在他身上有太多的谜团。比如这次,武当山之战之后,他有很多事情要找司无相核实商讨,而司无相却又一次的消失不见了。更重要的是,司无相已经失去对江湖的控制。 作为司无相的徒弟,刘颂自然便是第一枚弃子。只要他把这事情推给刘颂,失掉的江湖也会慢慢回到他手中来。 刘颂终于明白魏奉朝先前和他说那些话的意思,他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却想不到在这些人物面前,一旦犯了错便永远不可能翻身了。 他自小入宫,是跟着魏奉朝长大的,对于他们这些身体残缺的人,比其他人更渴望得到世间温情。在他心里,他早已将魏奉朝视作父亲。 可如今,他竟然被出卖了!心中愤怒、绝望交织成一股怒火,烈烈燃烧着他心内的世界。 “那就同归于尽吧!”他猛然跃起,一掌劈向魏奉朝。 剑光又现,如同闪电。光弧过处,刘颂身体已经断做两截。云万千身边,小措哥慢慢将长剑收了起来。 而魏奉朝身旁,另一个人慢慢走了出来。萧道仁吃惊的长大了嘴巴,这人竟然是武当新任掌门——风如秽。 风如秽笑着对小措哥道:“你这样,是杀不死他的。”风如秽背后长剑出鞘,在他一指之下如同巨蟒捕食一般,穿过层层人群,牢牢钉在一人背上。 一名禁军将被钉住的那人拖进了场中,众人仔细一看,却不是刘颂是谁? “他的九重幻灭神功已练到第三层,三个分身必须同时除去才好。罗森白翎箭射杀一个,你的离合天剑刺死一个,剩下这个还潜伏在人群中,若是溜走他就又活了。”风如秽对小措哥说道。 小措哥见风如秽点破了自己的剑法,便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武当掌门到了,大无涯功、以气驭剑,果然厉害!” 风如秽摇了摇头,道:“只是随手一掷,没什么好说的。倒是丐帮的韩帮主,神功一出令人热血沸腾,那才真的厉害。” 头戴脸谱的韩春雨哈哈一笑,从宋之濂身旁走了出来。拱手向二人说道:“二位太谦虚了,若早知二位高手在场,在下那敢班门弄斧呢?我丐帮世代相传的棒法、掌法,我只学了个皮毛而已。” 三人相视一笑,各自明白。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 地上,刘颂微笑着站起身来,胸前鲜血早已喷没了,只能一点点的慢慢流出。他默默的看着萧道仁,用最后的力气说道:“师叔,以后见到师父替我转告他,不要再执着了!”说罢便倒了下去。 萧道仁心中忽然一阵疼痛,他自记事起便和师父、师兄相依为命,司无相虽是弑师的仇人,但也是自己的师兄。刘颂作恶多端自然该死,但这一声师叔喊出口,登时让他回忆起在云门山的时光,他说不出的难过。 罗森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他手上一疼回过神来。却见小措哥、风如秽、韩春雨正望着他。他哈哈一笑,随着罗森也步入场中。 罗森向众人深深一揖,有急忙跑到行刑台上,将司马任,以及神羽八虎等人身上铁链除下。 司马任抚摸着他的头道:“你回来了!” 罗森使劲的点了点头,道:“父亲,司马家的重任该由我担当了!” 司马任笑了笑,道:“我就怕你说这句话。不过既然说了,我也没办法了。以后,这神羽营的虎符,便交给你了。” 魏奉朝拱手贺道:“恭喜小侯爷!” 罗森回转头来,冷冷看着他道:“魏公公,你是不是该向大家解释一下呢?” 魏奉朝弱弱的笑了一下,向众人高声道:“各位大人,各位江湖朋友,还有三大营、禁军将士。今天这件事情全是因为我内监办事不力而起。这么多年来,刘颂一直在我身边卧底,我竟然没有察觉。他本是黑水族派到我大明的奸细,靠着黑水族背后的支持一步一步做到掌印太监这个职位,执掌内廷审讯刑律,冤杀了不少大明忠臣。 皇上因为司马侯爷不肯听他调派,一时不查中了他的计谋。我觉察不对连夜觐见皇上,禀明实情、苦苦哀求,终于请下圣旨。如今真相大白,侯爷,你受委屈了。” 司马任微笑一声,却不说话。罗森却怒道:“你这轻描淡写几句话,便要把罪责推给这个已死之人。你觉得我们会相信吗?我父亲难道不是你亲自关押进东厂地牢中的?” 魏奉朝低头笑道:“我说的是实情。侯爷被请进地牢一事,是皇上的旨意,原本是想吓一吓侯爷的。山海关情形危机,侯爷又不肯调兵东进,皇上心忧天下急怒攻心晕厥过去,醒来后就派我抓了侯爷。说起来也是皇上盛怒之下的决断,若无刘颂从中作梗,这事应该早就过了。怎么会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司马任笑道:“你能把这个事情圆过去,那就好了。” 魏奉朝道:“可是皇上还有另一道旨意,仍让你调兵东出山海关!” 罗森脸色巨变,道:“说到底,还是想要我家兵权!” 魏奉朝苦笑道:“这兵权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而是皇上的。皇上想让你们见两个人,见完之后是否调兵东进山海关,便由你们自己说了算。” 罗森道:“见谁?” 身后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喊道:“我!” 又有一人气若游丝的喊道:“还有我!” (萧道仁、罗森、风如秽、秦措、韩春雨、魏武侯,本书中第二代高手——天罡七子,终于聚齐了。不对,少了二愣子杨破云。这货还在山崖底下躺着呢。秦措就是小措哥了,感谢小措哥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135章 碧血书丹心 司马任、罗森同时转头看去,分别与两个人交接了目光。 司马任看到的是辽东经略熊廷。他身材高大、面色黝黑,但眼角中没有了当年不可一世的激情,而多了无可奈何的倦怠。 罗森看到的是山海游骑统领魏武侯。他原本由一个小卒搀扶着,与罗森对视后,便努力挣扎着甩开那小卒的手,想要一个人站立。谁知力不从心,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那小卒刚要去搀扶他,他拼命的摇了摇头,捡起地上半截缨枪,努力的拄着站了起来。 四人各自沉默,都不知道该如何先开口。 终于,魏武侯先笑着说道:“辽阳城,我们败了。山海游骑和神策营全军覆没,十四征衣也就此没了。” 罗森哑然失声,高声问道:“怎么会输的这么惨?!” 熊廷摇了摇头道:“黑水族与朵颜三卫联合实力大增,我们在关外的驻军供给出现了问题,神策营的将领软弱无能只图自保。这些都是原因,但最重要的是朝廷各个流派内斗不止,养寇自重,前方将士派别森严相互掣肘,一盘散沙,不堪一击。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么浅显的道理那个不懂?却非要为了蝇头小利,而闹个你死我活。自己人把自己都打死了,哪还有力气打别人。” 司马任惭愧的低头道:“经略说的对。山海关外,果然如你说的那般危急吗?” 熊廷道:“我已经很克制了。三个月前我就又不好的预感,黑水族冬时粮草紧缺,可能会动手。因此转成赶回京师要补给备战,却那里想到补给还未到,黑水族就已经连下辽阳、锦州、钦安三座城池。不是我们不抵抗,实在是无能为力。连山海游骑这种精锐,都被打散了。” 魏武侯双眼看着远方,默默说道:“我腰腿都断了,被众位兄弟拼死救出。本来想以身殉国,但我和穆祖正面交锋过,有很多情报要告诉你们,所以苟活到现在。” 罗森怒睁双眼问道:“八狩军和朵颜三卫虽然能挣善战,但却没有人能够把你伤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军中,有许多高手。其中有一怪人,武功极高。我十四人与他对敌,每人出手不足三招就全败了。” 此时,宋之濂、云万千也已走了过来,齐声问道:“世间竟有如此厉害之人?难道能比贺云暖还要厉害吗?” 魏武侯道:“恐怕三个贺云暖,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可能的,贺云暖有天下第一刀的名号,与洛嗔翁、司无相、柳玄枝并称当世四大高手,难道还有人能他四人比肩吗?”韩春雨问道。 魏武侯,摇头哀笑:“我以前也是妄自尊大,一度觉得自己将来便是天下第一了,可是现在能在这里站着已经是我最后的尊严。司马侯爷!” 魏武侯扔掉手中断枪,匍匐在司马任脚下泣道:“山海关危机,我们若在不团结一致挥师东进,大明江山迟早会落入鞑子手里。你便是不为朝廷着想,也为这关内两万万手无寸铁的百姓想想。黑水族人,都是食人的野兽啊!” 司马任“啊!”的一声,倒退几步。 魏奉朝道:“司马侯爷,现在能与黑水族一战的,恐怕只有你神羽营了。” 司马任沉吟良久,道:“可是西面也不太平啊。鞑靼虎视眈眈,盗贼蜂拥而起。一旦失去神羽营守卫,贺兰山口若被打开一样的不堪想象。” “呸!”熊廷怒哼一声,“京城离山海关不足千里六百里,八狩军和朵颜三卫的骑兵一日一夜便可抵达。你贺兰山离这里两千多里,中间还有数个军屯堡镇,孰轻孰重你难道真的分不清吗?” 司马任被熊廷愤怒质问,说不出话! 熊廷怒火起来,继续骂道:“我虽然是辽东经略,可是山海关的守军兵部的人,神策营和山海游骑是你魏奉朝的人,我一个也调不动。 而你们神羽、神机、神武营都爱惜羽翼,生怕损失了势力,以各种理由搪塞不愿意支援。 还有你们这帮文臣酸儒,一个个整天介无病呻吟,看似是大义凛然的样子,背地里结党营私互相侵轧,你们谁背后没有家族势力,敢站出来吗?只有一个贺云暖,也被你们合伙害死了。 现在好了,被你们养起来狗变成饿狼反咬回来。到现在了,还不肯反省,难道真要做我华夏千古罪人吗?” 熊廷一口鲜血从胸中喷出,溅在众人衣摆上。 罗森要去扶他,他一甩手。手指蘸着胸前鲜血,走到行刑台上三尺白幡写道:今生已许国,可恨无余力。便直直倒在地上。 魏奉朝急忙命人将他和魏武侯抬起,送去内廷诊治。在场众人全都动容,看到刚才还在以命相搏的对手,不由得满脸羞红。 司马任向紫禁城方向一跪,道:“皇上,微臣辜负你了!我神羽营、神机营、神武营,立即挥师东进。不灭鞑子誓不回头。” 神羽营将士立即跟随跪下,禁军、锦衣卫也相继跪下。齐声喊道:“不灭鞑子、誓不回头!” 司马任站起身来,将身上虎符交给罗森:“你即刻取我虎符,前往宁夏卫调神羽营回京师,三大营会和后,便出山海关剿灭胡虏。” “是。可是,西北防线怎么办?” 魏奉朝诡异笑道:“西北防线没问题。你父亲不是说了吗?鞑靼虎视眈眈、反贼日益猖獗吗?就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吧,剿灭黑水鞑子后,正好回去收拾残局,到时天下便海晏河清了。” 罗森、司马任相互看了一眼,硬是咽下了一句话:“反贼,也是大名的子民。” 魏奉朝又说道:“这么多年来,我处心积虑经营,你们只看到我杀了多少人,却没看到我为朝廷收回了多少钱粮。你们自称是清流,清流个屁。你们吃糠咽菜,勤勉俭朴,可是你们后面宗族兄弟那家的钱粮不是堆积如山?我告诉你们,我这么多年收缴下的钱粮,就是为了下面这一场大战。三大营加起来有六十万人,征缴民夫至少二十万人,另外我还有一支隐秘队伍也有一万人。兵器、粮草、军马、营帐,我算的清清楚楚。 司马侯爷,你放心去战。后勤用度,我绝不会在克扣你的。” 司马任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我可以放手一搏。不过,我临走前,想要见一见陛下!” 魏奉朝手一哆嗦,失声道:“你,一定要见吗?” 第136章 消失的荣耀 魏奉朝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早已料到司马任会要求见皇帝,但却始终想不出借口来阻挡他。 “一定要见吗?” “一定要见。”司马任坚定说道:“与黑水一族的决战,事关我华夏存亡,我需要当面向皇上要一个承诺。” 魏奉朝想了很久,转头问向那不在众人视线内的国师:“能见吗?” 国师幽幽说道:“他若一定要见,你能阻挡的了吗?” “司马侯爷,皇上不见百官,是有原因的。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魏奉朝仍旧想要劝阻。 司马任扯下熊廷写着血书的白帆,咬破手指又在下面写了一行字——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扼于风雪。 “你只需去禀报一下就好。告诉他,无论他有什么难处,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他。如果他仍旧不见,我也无憾了!” 魏奉朝恭敬的将那白幡接过,道:“侯爷的话。我一定禀告皇上。” 司马任拱手向众人道:“今日大家舍身救我,在下不胜感激,也不胜惶恐。我已近半百,但徒有虚名,未有寸功。万事以家国为先,我决意放下新仇旧恨,放下党派之争,全力剿灭黑水祸患。今日承蒙各位恩德,在下没齿难忘,未有以半老之身赴汤蹈火,若能以身殉国,也能对得起诸位江湖义士厚爱。今日这场纷争,两败俱伤,全是因我而起。我在这里恳请各位放下恩怨芥蒂,暂时和平相处,待东征结束之时再论恩仇。不知可否?” 云万千哈哈一笑,道:“本来无恩怨,何必论情仇。司马侯爷放心去,我们青楼组织担保,江湖豪杰绝不会趁乱生事,一定与九大门派和平共处。” 宋濂也道:“九大门派,还有朝廷在册各门各派,也不会与众位江湖豪杰为难啊。就保持现在的状况吧。” 宋之濂深深一拜,道:“朝中文臣当做好后勤诸事,让侯爷放心去打这一仗。” 司马任逐一行礼,道声:“谢谢诸位。” “丐帮众位弟子,以及各位侠客义士,今日一战势必扬名天下,大家就此相别,日后再见。” 江湖群侠纷纷作揖道别,挤开身边的禁军,昂首阔步离开。唯有徐虹如冷冷的看着那国师道:“多年不见,想不到你躲在了这里。” 国师也冷冷的回答道:“你不是也没找过我吗?” “好!今日相见,恩情已了。日后相逢,必定拔刀!” 徐虹如说罢,将眉间尺唤了过来,转身离去。郭不弱却大声喊道:“这位异人,可否告知我你的名字?” 眉间尺回头咧嘴一笑,便随徐虹如离去。 偌大的菜市口,一瞬间便没了人,就连遍地的鲜血和残垣也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就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事一般太平。 可是,人心永远不会太平。 郭不弱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他望着地上的熊廷和魏武侯,问道:“内相,这两个人如何处置?” 魏奉朝道:“还有救吗?” 郭不弱摇了摇头道:“熊廷急火攻心晕死过去,多半无碍。这个小兔崽子腰椎断裂,已经是废人一个了。” “熊大人,是辽东经略,也是整个东征军的意志所在,不能有所闪失,放到宫里好好调养。这个小子既然是废物,那就让他待在该待的地方吧!” 郭不弱点了点头。他一直很懂魏奉朝的心思,也抓着魏奉朝的很多把柄,更重要的是他是十二生肖之一,魏奉朝永远不会也不敢像出卖刘颂一样,把他出卖。 他想到了刘颂,微笑着摇了摇头。人一定要懂得自己的斤两,站稳自己的位置,司无相的徒弟是那么好当的吗? 他发现旁边有个破陋的巷子,里面依稀躺了些待死的人,便将魏武侯提了起来,扔了进去。 傍晚的时候,会有六扇门的人来这里清理,将这些人通通拉进乱葬岗埋了,那就是他应该去的地方。 刘之月,悄悄的躲在残破的山墙后面,待他们走后急速的冲进了那个陋巷子,将魏武侯背了起来狂奔出去。魏武侯伏在他的背上,气息微弱的说道:“好兄弟,你莫管我了,让我去死吧!” 刘之月大哭起来,惊得黄昏下的乌鸦扑棱棱飞离了梧桐。他身上背着的,是魏武侯、是十四征衣、是山海游骑,是无数死去的将士用生命换来的荣耀。 他,放不下!也不知道该去向何处。只好背着已经没有气息的勇士游荡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间。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跪倒在一个深宅门前。 钦天监。 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黑衣的淡薄女子走了出来,她看着奄奄一息的魏武侯,轻声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第137章 宝藏的羁绊 “父亲,你真的要去山海关吗?”昏黄的烛火下,罗森望着负手而立的司马任,轻声说道。 司马任回过头来,笑着看他道:“我是要去的。不过你现在是神羽营的统帅了,是否率领兄弟们东进,还是你自己说了算。” 罗森犹豫了下,道:“我,还未做好准备。” “我当年接过虎符的时候,也和你一般大。你只需做出决断,剩下的事情还有我们呢。” “不知道几个叔叔伤势如何?” “铁须虎姜柏常一只手没了。其余几个人也都受了严重的伤,但也死不了。等你带回大军,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一样可以出征。” 罗森点了点头,心中踏实了很多。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叔叔也是十四征衣,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如果去山海关遇见,我们就接他回来吧。” 司马任仍旧笑道:“若是他肯回来,就好了。” “怎么?” “当年,我和你叔叔同时喜欢上了你娘。我比较内敛,不太爱说话。但你叔叔好玩好动,时常同你娘一起玩耍。他心中以为你娘也是喜欢他的。后来,你娘却嫁给了我。所以,他心里一直恨着我吧。” 罗绮恰好推门走了进来,道:“都多少年的事情了,还给孩子说。森儿,你叔叔最大的问题,是他杀了皇室宗亲。那一年你刚出生不久,你爹刚袭了侯爵位置。当朝皇帝的亲叔叔景王觊觎我家的秘密,想要陷害我们。你叔叔就在午门刺杀了景王,虽然皇帝与景王不睦,但受到一些大臣挟制,也不敢不依法行事。直到现在,他还是朝廷十大缉拿要犯之一。他是为了我们司马家,才选择了在关外流浪的。” 罗森眼中又浮现出虫儿那高大威猛、豪迈爽朗的样子,对父母说道:“也许他过的要比父亲好些。” 司马任哈哈一笑,道:“他可是我们司马家百年难遇的天才,我听说他已经练成不射之射了。” 罗森点了点头。 司马任继续说道:“也是时候告诉你我们司马家的秘密了。你可知道,为什么景王、魏奉朝要与我家为难吗?还有那三尺红云头,为什么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要来救我。” 罗森道:“是因为那个秘密?” “正是。几百年了,我们家世代守护着一个宝藏。先祖遗训,只有在天下最危急的关头,才能开启,用来拯救江山社稷。而宝藏的地图,就在丹书铁券中藏着。那日你母亲烧毁藏宝图,乃是我和他多年的约定。这宝藏既能救世,也能乱世,一旦被居心叵测的人得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宁死也不会交出去的。如今这地图烧了,这压了我司马家几百年的重枷,终于可以放下了。” 罗绮噗嗤一笑,道:“恐怕没这么容易吧?” 司马任道:“怎么?” 罗绮道:“我们这宝贝儿子,早就去过那藏宝的地方了。” 父子俩同时长大了嘴巴。 “那日我焚毁地图前拖延了些时间,已经将地图大概记住了。地图上写的是太平山。我查阅了几处唤做太平山的地方,都不符合地貌特征。后来一想,这图是在南宋末年时绘制的,也许地名早已经改了。查来查去,终于找到了一座无名小山。就在武昌城东百里。” 罗森失声道:“是刘家村?” 罗绮点了点头,道:“正是。你司马家,这辈子注定要与这宝藏脱不了干系了。” 罗森愣了好久还没反应过来,司马任一拍他的头,问道:“怎么回事?” 罗森苦笑着摇了摇脑袋,便将自己如何帮助杨破云大战巨鹿帮,如何与虫儿比箭,如何收黎雀为徒等事一一说了出来。他顺势将黎雀拜托他代为保管的宝剑取了出来,递给司马任。司马任结果来看了半天,青芒隐现、如龙藏吸,道声:“好剑啊。真是一把好剑。按照那小姑娘的说法,恐怕我们司马家就是另一个守护宝藏的家族了。这段历史,我们家没传下来,我甚至连自己祖先真正姓氏都不得知晓。日后你见了你那徒儿,要仔细问清楚。” 罗森道:“好。说起来,她现在似乎和石龙山的人在一起呢。” 司马任道:“石龙山匪首是你君山五义之首原怀心的徒弟,论辈分应该叫你师叔吧。他们虽然是一支义军,但毕竟官匪不两立,日后你可得注意一些。还有那杨破云也是你义兄,你需注意不要叫人抓住把柄。如今你是神羽营统领,不比在江湖时候了。” 菜市口那场混乱纷争历历在目,罗森已经领教了朝堂之上的险恶。 罗绮从衣袖中取出一张图纸,对他说道:“这便是那山洞藏宝图,你好生收着。如今大家都以为我把他烧了,惦记的人也就没了。至于原怀心和杨破云,二人我有所耳闻,都是铁骨铮铮义薄云天的好儿郎,你与他们相交是你的幸运。不要管你爹说什么,那些个阴险小人若是把我们惹恼了,便撂挑子走人。我们回刘家村隐居,守护宝藏,那才是你家族真正的使命。” 司马任刚要反驳,罗绮便瞪了他一眼,他便不敢再说话了。 罗森得了母亲宽慰,心中舒服多了。又想到几个兄弟各自天涯,不知道在干什么。倒是萧道仁,还来到了京城。自从菜市口回来,他们兄弟俩还没好好说过话,他还想问问武当山之战的事呢,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司马任气道:“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稳重,就跟他叔叔一个样子。话还没说完呢。” 罗绮道:“最好不要像你一般死脑筋。他一定是找他的结义兄弟萧道仁去了。说起来这个小道长人不大,辈分出奇的高,比我师父还要高出一个辈分呢!” 罗森快步奔向客房,一把推开了萧道仁的房门,喊道:“四哥、四哥?” 房内空无一人,萧道仁已不知在何时离开了。 他心中有些失落,刚要离开。却听到有人喊道:“怎么,老四走了,就不理我这个大哥了吗?” 他转头一看,一个头戴斗笠的年长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旁边。 罗森心中一阵狂喜,激动说道:“大哥,你怎么也来京城了?” 第138章 灭世者降临 罗森一把将来人抱住,道:“你怎么来了?” 原怀心道:“我听说了你父亲的事,本来早该到京城的。但有伤在身,只能在石龙山养了半个月。好的差不多了便一路追赶。没想到你走的水路,我是快马加鞭,前后脚进的京城。菜市口大战时,我就在你身后。” 罗森挠了挠头,道:“我竟然没有发现啊。” 原怀心道:“当时情形这么乱,你没有发现是正常的。我身份特殊,能不给你家添麻烦就不添麻烦了。” “四哥说你受伤了,现在怎么样?” “没什么事了。” “是谁,天下能伤你的人可不多?” 原怀心苦笑道:“是倭国关白丰臣秀吉的人,名叫石田三成。” 罗森惊讶道:“你去日本了?” 原怀心点了点头,道:“我在海上追击一群倭寇,遇上丰臣秀吉家的船队,两边交起手来。当时海上风浪太大,我们兄弟不习惯海战,折在他们手里。后来才知道,为首的便是日本剑道高手石田三成。” 罗森道:“日本人擅长海战,我们大明朝恐怕还没有一支队伍能与他们抗衡。倭寇祸患东南沿海久矣,若是三宝太监的舰队还在就好了。” 原怀心道:“对付日本也不是没有办法的。我这么多年来在福建帮助地方乡民抗击倭寇,但成效不佳。后来才发现,很多根本不是倭寇,而是日本大名的正规军。我们海岸线太长了,谁都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地点登陆。” 罗森道:“就跟西北鞑靼一个样子。不过,我们知道他们老巢在哪里,若能一举端了就好了。” “兄弟不愧是将门世家。你片刻就想出的法子,我想了三年才想到。要破西南倭寇困局,唯有直捣其大本营。倭人身材矮小,物资匮乏,弹丸之地,数十个军阀斗得你死我活。一旦登陆,他们不是我大明军士的对手。” 罗森摇头道:“可惜,我们没这样的机会。” 原怀心也叹了口气:“我听说你们军方和内廷、内阁三方联手了,要合力攻打黑水族吗?” 罗森道:“是的。父亲已经将神羽营的虎符给了我。明日我就启程,到西北大营调兵。” “唉!想不到最终还是让老贼得逞了。你们这一联合,他卡你们的军需粮草,便由不得你了。你需要小心行事,我担心魏奉朝剿灭黑水是假,借机铲除异己是真。” “大哥担忧的极是,可是我们身为大明军人,只能服从皇帝的命令。虽然明知道有诈,但怎么能眼看着长城被毁、百姓被掳呢?这个且不说了,站了半天还没请大哥喝杯茶呢,大哥我们进屋说话吧。” 原怀心摇了摇头,道:“我今天也是来找四弟的,来时就已经不在了。” 罗森苦笑道:“又是平白无故消失了。每次问他去了哪里,他都说不知道,神神秘秘的。” 原怀心叹道:“说到神秘,能比老三神秘吗?菜市口上我见丐帮那新任的帮主出手,和老三的奔雷掌很像。” “是。我和二哥、四哥都这么觉得。据说,武当山之战中有人使了《化血阴经》,还把司无相给救走了。” 原怀心犹豫道:“你怀疑那人是老三吗?” 罗森道:“大哥明明已将血菩提右臂砍下,我的白翎箭也伤了血菩提一只眼睛。所以那日在武当山出现的肯定不是血菩提。三哥无端消失,说不定另有隐情。我信任三哥,他不是那种不顾兄弟情义的人。” 原怀心道:“也许老三一直利用我们,目的就是血菩提的《化血阴经》呢?” “大哥,这种话以后不要再提。” “哈哈哈,我也只是说了一种可能。我若不信任老三,当初怎会与他豁出性命鏖战血菩提那魔头呢?我宁愿相信是老三拿走了秘籍,也不相信他为了保护秘籍而命丧别人手中。若老三化身为韩春雨了,他定然有自己的苦衷。我们还是要相信他的!” 罗森道:“也许是我们的错觉吧。两个人只是相似而已。大哥,我父亲刚才还提起你,说你是绿林中数一数二的豪杰人物,你要不要随我去看下他?” 原怀心道:“他不骂我是反贼就不错了,我哪敢去见他呢。你明日便要去宁夏吗?” 罗森点了点头。 “我们兄弟们是和宁夏杠上了,二弟刚回来,你又要过去。我陪你一起去吧。你如今是神羽营统领,可千万不能出岔子。魏奉朝这个人,不能相信。我担心他会中途对你不利。” 罗森开心道:“如此就太好了,我倒不是担心别人要害我。我担心的是一个人上路,可是寂寞无聊的很啊。若是大哥能将你的昆仑决教教我的话,可就更好了!” 原怀心哈哈一笑,道:“我就这么点东西,都让你们几个兄弟掏空了。教,一定教。”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原怀心望了望北斗,道:“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明日我在燕郊十字口悦来客栈等你。” 罗森点了点头,原怀心纵身一跃上了屋檐,在夜色中遁去。 正堂中,罗绮对司马任道:“你看,森儿朋友还不错吧?我正担心无人保护他去宁夏呢。” 司马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栖鸦楼里,宋之濂也正望着北斗。韩春雨将一件狐裘给他披了上去。他转头问道:“你说,菜市口一战,我们是赢了还是输了?” 韩春雨道:“老师,我觉得不应该用输赢来形容。我们虽然上了魏奉朝的当,没能让他和军方彻底翻脸。但是老师率领文臣前去阻拦法场行刑,已经赢得了天下人心。也拉进了和军方的关系。这次魏奉朝虽然促成三党结盟,但是也损失了和司无相的合作。 而且,军方也不可能和魏奉朝一条心的。就像您,自始至终也没将云万千当做朋友一样。” “说得好。那云万千虽然失了势,但说到底还是皇帝的人,最终一定会和我们为敌的。我没想到他身边那个貌不起眼的小措哥,竟然是剑仙的徒弟。这可棘手的很。” “老师不必担心,我还能应对的来。” “那风如秽呢?他似乎又投靠了魏奉朝。” “我不确定。那日他使了大无涯功化掉罗森母亲的匕首,功力较武当山上不知强了多少倍。” 宋之濂搓了搓手道:“我也知道,魏奉朝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打倒的。好在我们不用上战场,且让黑水族消磨一下他们的势力。我看他们根本不是一心,这次出山海关,恐怕没有这么容易了。 而且,他们出山海关后,魏奉朝在京中势力必定会大大削弱。是时候,让棋子进京了!” “老师,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宋之濂正要说话,却见韩春雨脸色一变,大声喊道:“老师小心!”他抱起宋之濂穿窗而出,从十几层楼上跃下。 没有任何征兆,栖鸦楼“轰”的一声便倒塌下来。韩春雨落地不远处,站立着一个黑影。 “你,终于来了!”韩春雨默默说道。 第139章 夜战司无相 宋之濂从没有见过韩春雨如此紧张过,禁不住问道:“他是谁?” 韩春雨用身子挡在他前头,眼睛正视着那人说道:“他就是司无相!” 宋之濂将韩春雨拨开,上前道:“原来是司命道人,久仰久仰!不知道今日找我有何贵干?” “哈哈哈,宋大人竟然知道的道号?说起来,已经好久没人这么喊我了。本来想马上杀了你,看来似乎你还有谈谈的价值。在这之前,让我先处理掉他!” 宋之濂陡然感到一阵寒冷,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周围的空气,似乎正在被一股莫大的力量抽离。 “这里是京城。由不得你撒野。”他强忍着颤抖的身体,努力沉稳的说道。 “京城?血月笼罩之下,神罚降临之时,无论什么地方都逃不脱。” 宋之濂道:“你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司无相道:“你这把老骨头,是看不到那天了。” 韩春雨大喊一声:“乌鸦!”便从身后将宋之濂抱起,用力向后扔了出去。半空中几个黑影闪过,将他稳稳接住。 “想跑?”司无相双掌扬起,空中那几人便似被什么东西捉住了一般,直直坠落砸在地上。 宋之濂呻吟了一声便昏死过去。 韩春雨双掌一翻,激射而出,攻向司无相。司无相一掌横推,韩春雨还未能到他身前,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顶了出去,重重撞在牌坊的柱子上。 “降龙十八掌?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些破烂招数。”他纵身一跃,半空中正要再施一掌,忽然两侧刀锋袭面,叫做“乌鸦”的两个人袭了过来。 “两只蚊子,实在烦人!”司无相双掌左右分推,偷袭的二人便似被无形刀剑贯穿一般,登时四分五裂,化作漫天飞舞的木屑。 “傀儡术吗?”再回头看时,一个瘦小黑影正挟着宋之濂跃上屋顶。 “哪里跑。”司无相身形闪动,半天里一道弧影闪过,便出现在了那瘦小人儿身前。 那人没想到司无相速度如此之快,惊诧之余一剑刺了过去。 司无相伸指一弹,那剑便化做两截。瘦小的人手臂酸麻,忍不住“哎呀”一声喊了出来,直直的从屋顶坠了下去,声音清脆,却是一个女子。 司无相一把拉住了她丢下的宋之濂,觉得不对时但已经晚了。他手中的宋之濂“砰”的一声炸了开来,火光声中烟尘四起。 韩春雨落到那女子身前,高声喊道:“没用的。老师我已送走,你快去保护,别让其他人偷袭了。司无相我来拦截。” 女子点了点头,急速退去。她身形轻灵,瞬间便消失夜色深处。 司无相一声厉啸,烟尘瞬间散尽。 “果然厉害!”韩春雨暗暗心惊,在爆炸傀儡的突袭下,他不但毫无损伤,就连身上的黑袍也没有丝毫破损。司无相昂头看着天空道:“戏演的不错,他们都走了。你也该现真身了吧。” 韩春雨道:“你都知道了?” 司无相点了点头,道:“你对他真好,我很欢喜,也很忧愁。我实在不想对你下手,你便归于我的麾下,顶礼膜拜万源之神,天罚降临之时,便是你我成仙之日。” 韩春雨止不住的大笑,眼泪鼻涕都快要流出来了。司无相静静的等待他笑完:“可笑是吗?” 韩春雨点了点头,道:“你病了。” 司无相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是说不通了。我给你一次机会,也算还了人情。为了我的秘密不被人知,我必须杀了你。” 司无相凝聚真气,如山崩海啸一般的内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韩春雨不知何时双眼变的血红,整个身体披着一道烈烈红光,将周身无形真气挡在一旁。 二人僵持了一段时间,韩春雨猛然发力,身披的红芒骤然扩大,向司无相席卷而来。司无相一跺脚,地上尘土轰然而起,形成一道土墙将红芒阻断。土墙将要落下之时,司无相一掌击了过来,韩春雨也一掌迎上。 二人这一掌,都是用上了全力,周围空气都扭曲起来,围绕二人越转越快。 红色气芒挟着黄色砂石滚滚而起,龙卷风中韩春雨脸上的面具四分五裂,露出一张几乎看不到五官的惊怖脸孔,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只剩下几个洞。 “哈哈哈哈,这样才好看嘛!”司无相相用上全力,韩春雨只觉得无数真气化作利刃穿身而过,全身经脉瞬间阻断。司无相一掌击在他胸前,他猛退几步,吐出一大口鲜血。 司无相看了看自己血红色的手臂,摇了摇头道:“你的《化血阴经》练得还不到家,这身内力有什么用?君山五义,哈哈哈,先从你开始,一个个全部杀干净。这世上就在无人能克制我了。” 他刚要动手,空中一道剑光划过,司无相急忙闪过,地上以多了一条细微却极为深长的划痕,就连远处的石狮子也分成了两半。 “昆仑剑法?”他惊异问道。那忽然出现的人毫不迟疑,一剑直直砍了过来。司无相运起真气一掌拍出,那人也急速挥舞宝剑,身影剑影合在一处将他内力迫向两边。 “以有形破无形”,昆仑剑法便是天下内功的克星。 眼看这一剑便要刺中,司无相右臂一番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柄剑来。两剑相交,火化四射,二人打了一个照面便分了开来。 韩春雨这才看清来人,失声说道:“大哥!” 原怀心一身是血的站在那里,只是一个照面,他已经中了十余剑。 “老三,果然是你!” 司无相阴阴一笑,道:“好极,又来了一个。倒是省了一些麻烦。原怀心,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以一人之力逼我出剑的人。临死之前,好好起舞吧!” 他一剑刺了过来,身法极快,剑势更狠。 可是一支带有白色羽翎的箭比他更快,那支箭由离他不足三丈之处射来,直奔他的眼睛而去。他急忙闪避,肋下空挡却大开。原怀心岂能错过机会,立即一剑刺了过去。 司无相急忙后退,原怀心紧紧跟随。 同时跟上的,还有罗森的箭。 二人一箭,并行在时间中。而这个时间便似凝固了一般,和平而美丽。 司无相已经创造出了另一个时间,他此刻正站在韩春雨跟前,用手中的剑指着他的喉咙。他只需要不怎么用力的一划,韩春雨就会带着他的秘密从世界上永远消失。而他那愚蠢却又唯一能杀了他的师弟萧道仁,也将永远无法再找到他。 可是这一剑竟然迟疑了。就是这一次的迟疑,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一剑自天来,我亦不知处。这是小措哥的剑招,也是当年差点要了贺云暖性命的一招。 韩春雨死命的推开司无相,小措哥离合天剑的剑气便扫过了他半个身体。 半身的经脉尽数断裂,韩春雨真气狂泻而出,立时昏死过去。 第140章 蛰伏从今始 秦措已经在栖鸦楼埋伏了多时。他就像一把宝剑,藏在匣中太久了。菜市口大战,便是这把宝剑出鞘之日。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一直在云万千跟前侍候的小卒,竟然是剑仙洛嗔翁的人,所使的剑法竟然是二十四式离合天剑。 也就是说,太白门和青楼组织也结盟了。而这一切无论是魏奉朝、还是宋之濂竟然完全不知情。 这对一心扳倒魏奉朝的宋之濂来说,当然是一见好事情。 不过他也很担心,毕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情,也是他的专长。 三支势力同时沉默,又各自窥探。 这就是秦措今日出现在此处的原因。只是没想到,司无相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就是黄雀。给司无相的一击,便是黄雀的一击。 正当他以为自己的手的时候,韩春雨竟然不顾自身安危拼命的推开了司无相。 秦措来不及收剑,剑芒割裂了司无相的同时,也划过了韩春雨半边身子。 他知道离合天剑的厉害,韩春雨看似没有外伤,身体一侧的经脉早就被剑气尽数截断。他急忙点了他几处大穴,却无济于事,韩春雨体内精气神一齐涣散,昏死过去。 而另一边,原怀生长剑猛进,另一个司无相的护身罡气在他的昆仑杀生剑法之下,便似是不存在一般,被硬生生的打开了一个缺口。 白翎箭破空而至从缺口处钉了进去,将司无相钉在牌坊旁的石碑之上。 两处剧变,几乎同时发生。就在他们以为赢了的时候,两个司无相也同时消失了。 原怀心持剑退到罗森出戒备,小措哥也牢牢守在韩春雨身旁。 “哈哈哈,想不到你们这些小辈竟然也有此等的本事。这么看来,刘颂死的一点也不冤枉。风如秽,你也不必藏着了,还是出来与他们见个面吧。“ 风如秽从黑暗的角落里慢慢走了出来。 ”人齐了。你们互相看看,日后可要小心,身边的人也许就是取你性命的人。紧紧记在心里,活在最后那个,我们来日相见。” 司无相的身体渐渐透明,消失在深沉的月光之中。 秦措冷哼道:“原来风掌门你也在啊!我们几个中,最识时务的还真的是你。” 风如秽知道秦措在讽刺自己投靠了仇敌,也不在意,躬身说道:“我也是刚来。这里打的动静太大,想装作听不到也难。韩帮主怎么样了,刚才那一剑可是很重啊!” 原怀心微微一笑,道:“风掌门不必假装好人,大家都是明白人,你说的太多余了!” 秦措投眼望去,微笑着点了点头。 罗森抱着地上晕厥的韩春雨,一摸脉搏已经停止跳动,着急问道:“谁带了治内伤的药?” 原怀心、风如秽同时从怀中取出丹药,罗森一手一个接了过来,通通给韩春雨喂了下去,脉搏终于慢慢跳了起来。 “快送到我家去给他疗伤!”罗森抱起韩春雨就要离开。 风如秽当即拦阻道:“万万不可。司马侯府可是被无数人盯着,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起滔天巨浪。菜市口之战后的各派的平衡来之不易,韩春雨毕竟是宋之濂的人啊。” “哼,你无非就是怕我们趁机获取刚才司无相所说的秘密。带到葫芦街,你肯定也不愿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便在此时,一队叫花子奔了过了。为首一个脸色黝黑,慢慢说道:“谢谢大家了,韩帮主毕竟是我们的帮主,还是由我们带回去吧。” 罗森和小措哥都认识这老乞丐,正是那日在葫芦口商谈强攻东厂大牢的丐帮长老曲黑。 “贵帮帮主由贵帮接回最为合适。如果有什么需要,神箭世家万死不辞。” “葫芦街青楼组织随时欢迎丐帮的兄弟。” 曲黑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们穷人命硬,能捱过去。不过还是要多谢谢你们。”说完一招手,几个弟子小心翼翼的将韩春雨背了起来,慢慢的离开了。 风如秽道:“诸位,我武当派被奸人算计,险遭灭顶之灾。我们虽然也是受害者,但江湖上不少帮派仍将帐算到了武当头上,连八大门派都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武当山夺了过去据为己有。 我没有办法,只能与魏奉朝讲和。恳请各位高抬贵手,放过武当吧!” 原怀心一拂袍袖,冷哼一声,对罗森道:“五弟,我们走吧!” 罗森点了点头,看了风如秽一眼,便跟着原怀心离开了。 小措哥微笑着说道:“风掌门说的什么话,武当虽然失了势,可是朝廷的封号还在。至少在天下第一比武大会之前,你们还是五湖四海印的主人。告辞了!”说罢也转身离去。 风如秽直愣愣的立在原地,自言自语道:“师傅,我们这是何苦呢?你心里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你想不通是吗?”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风如秽回过头去看,不知什么时候李成植也来到了这里。 “是的。”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有些事情你知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有些事情你知道你不知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们除了走下去,还有其他选择吗?” 风如秽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我怎么觉得刚才那个司无相很奇怪?和武当山上那个有所不同,却又说不上来。似乎是……” 李成植道:“年轻了很多对吗?” 风如秽恍然大悟道:“是的,确是年轻了很多。” “这便对了。这就是他的九重幻灭神功的厉害之处。武当山之战后,我们互相重伤了对方。他至少损失了三十年功力,年龄上也就跟着减了三十多岁。换句话说,今日与他们交手的,是他四五十岁时的司无相。否则以他们的几人的功力,怎能将天下第一击退?” 风如秽终于醒悟过来,问道:“他还能恢复吗?” 李成植道:“我也不清楚。但至少五年之内他不敢再出现了。今后的五年,无论是朝廷还是庙堂,必定会刮过一场腥风血雨。这场好戏,就从天下第一比武大会开始吧。” “韩春雨手中的秘密,我们是不是也要用点心思争取拿到?” “不必。让他们自己去斗吧,我们没那么多精力。现在最重要的是协助魏奉朝,处理好东征黑水族的事情。” “魏奉朝手里已经没牌了,我们可以借助这次机会东山再起。这是不是我们要帮他的原因?” 李成植看了看这个新任的武当掌门,慢慢说道:“不,他手里还有一张牌。叫做十二生肖。” 第141章 炸天帮参上 深宫中,魏奉朝一边批阅着奏折,一边问郭不弱道:“刘颂死了,我也没几年好活的。今后我的位子,只能是你的了。” 郭不弱使劲弯着腰,道:“内相折煞小人了。内相身体一向健康,小人天天在外面打打杀杀的,说不准要比内相去得更早些。前日菜市口之战,我变身后依稀记得被一人一掌击飞,醒来后才得知对上了韩春雨。实在是太险了。” “呵呵。呵呵。呵呵。”魏奉朝三声怪笑,又道:“你若再不出全力,我们这内廷便要被踩在脚底下了。十二生肖的其他几人,准备什么时候奉旨回京?” “消息是传递出去了。除了在京城的国师、免不了外,目前只有公子署和马末都回信。会在天下第一比武大会前回来。其他人,我也管不了。甚至有些人是谁,我自己都不知道。” 魏奉朝叹了口气,道:“想不到我也有这么一天。真不该杀那贺云暖,若是他在,京城局势不会这么乱的。” “内相放心,天下始终是朱家的,京城也乱不了。眼下倒是有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什么问题?” “秉笔太监刘颂死了,内监三人缺一不可啊。否则一定会被内阁乘虚而入的。” “哦,原来你惦记这个啊?你可有人选吗?” 郭不弱谦虚一笑,道:“我哪敢啊。还是要内相选一个靠得住的人才行。秉笔太监掌管锦衣卫和禁军,可是内相的臂膀啊。” 魏奉朝抬起头来看了看郭不弱,郭不弱一直谦虚的低下头,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 他又开始后悔出卖刘颂了。转头望去,见门外站着一个侍奉的太监,便将他喊了过来,问道:“你什么时候进的宫?叫什么名字?” 那太监急忙跪下道:“禀告老祖宗,我是去年进的宫,名叫李进忠。” “好,就你吧。明日开始,你就是秉笔太监,接替刘颂的职位。” 李进忠“啊”的一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郭不弱急忙搀起了他,媚笑道:“恭喜李公公、贺喜李公公,以后你就是内廷三监之一了。” 李进忠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我该做些什么?” 魏奉朝头也不抬的说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实在没事做,就去把丐帮帮主韩春雨隐藏的秘密挖出来。” 李进忠立即说道:“是。我一定把第一个差事做好,明天就带人去抓他,严刑拷打逼问出来,回报老祖宗知遇之恩。” 魏奉朝心里叹了一口气,扶这么蠢的一个人上位,郭不弱应该放心了吧。 郭不弱果然满意的点了点头,领着李进忠去换行头去了。 清水镇是一个小小的隘口,但却在从河北进太行山最方便的要道之上,人流量十分的多。 隆冬时节、天气寒冷,等待入口的人不住的搓手跺脚,伸长脖子望着前方。 两个风尘仆仆的客商勒住了马匹,望着长长的队伍摇了摇头。其中较为粗糙的汉子拉住一名肥胖商人问道:“前面好好的路,为什么堵成这个样子?” 那肥胖客商白了他一眼,道:“哪里来的野路子,会不会说话?” 粗糙汉子笑了笑,道:“请问这位大哥,前面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大家不快些赶路?” “不知道!”肥胖商人扭头就要走,那汉子一把将他扯了回来,将身后剑匣亮了一亮。 肥胖商人脸色顿变,陪笑道:“小人眼拙,没认出是两位是道上的好汉。两位很少走这条线吧?” 粗糙汉子指着另一个白净青年男子,道:“是的,你最好快点说。我这个兄弟脾气不太好。” “是,是。此处名为清水镇,是陕、冀两地交界处。前方有个关卡,盘查来往客商,收缴行路例银的。” 白净男子“嗯?”了一声,过来问道:“这位先生,陕甘宁三地乃是穷苦省份,朝廷早就颁下法令,不许地方官员收缴商旅行路例银。这是哪个衙门,竟然如此大胆?” 肥胖商人道:“不是官府收的。” “是屯军吗?” “也不是。是一群啸聚山林的马贼。” 白净男子听完笑了笑,看着那粗糙汉子道:“大哥,是你的人啊!” 粗糙汉子挠了挠头,道:“我怎么不记得在此地有绿林上的朋友?”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从京城赶往宁夏的罗森和原怀心。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二人刻意隐藏身份,扮作行脚客商一路急行,倒也没出什么事。 原怀心是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公推的总瓢把子,所以罗森才说前面设卡劫道的是他的人。 他虽是是草莽出身,但为人仁义忠厚,从不允许手下弟兄做这些欺压百姓伤天害理之事。但此地山高皇帝远,实在不能排除一些不争气的弟兄为了几个钱而违反禁令。 原怀心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却迈着大步走上前去,要看个分明。 一个不大的棚子里横七竖八的坐满了人,正围着火炉烤火。外面一个个胖成肉球的人正在挨个翻检过隘口之人的行李货物。 一个穿着狐裘的商人领着一队马车走了过来,笑着道:“胡爷,别来无恙啊。” 胡爷高抬着脑袋,用鼻孔对着他说道:“贾四儿,怎么又是你,看来这买卖做的不错啊?” 贾四笑道:“胡爷笑话了。这世道除了您这买卖,哪还有好做的?不过混个温饱。这是行路例银,二十两一文不少。” 胡爷接了过来颠了颠,扔进了亭子中。又向贾四伸出了手。 “胡爷,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以后你过关加十倍。以前二十两,以后要二百两。” 贾四眉头瞬间拧巴起来,哀求道:“别啊,胡爷。有事好商量啊。我这买卖本小利薄,要是都给了您,我就做不成了。以后您找谁拿这二十两去。” 胡爷冷哼一声,拿鼻孔狠狠瞪着贾四,要钱的手深的更长了。 “哎呦。黄帮主,你倒是劝劝胡爷啊。我这小本买卖,经不起折腾……” “你还敢找老大求情?”亭子里走出一个提着酒壶的年轻女子,一边说着话一边仰头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酒。 “嗝!”一个饱嗝打完后,又开口说道:“你狐爷外号是什么?” “肥……肥狐。”贾四道。 女子一巴掌便甩了过去,抽的贾四眼冒金星。 “知道是肥狐,还敢穿着狐裘过隘口,你不是找死吗?” “啊,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贾四站起身来哭道。 “货物留下,饶你一命。再让我看到你就要了你的命。” 贾四被这女子一吓,忙不迭的往后跑去,却不想一下子撞在了原怀心身上。 原怀心一把拉住了他。贾四举着双手道:“饶命啊,大王,饶命啊!” “不要胡喊!” 贾四这才看清楚是拉住他的不是肥狐一伙人。刚要松口气,身子却被拖了个趔趄,不由自主的跟着原怀心又到了肥狐面前。 “你们喝的什么水,为什么摘青枣子?” 这句是黑话,意思是你们是谁的人,为什么要欺负平民百姓? 提酒壶的女子“啊”了一声:“什么青枣红枣的,这是酒不是水。大冷天谁喝凉水,有病!” 罗森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怀心摇了摇头,心道果然是是个不懂规矩的青头,这一行的门槛越来越松了。 他厉声叱道:“我是问,你们是那帮那派那个山头,为什么要祸害百姓!” 肥狐这才看到了藏在原怀心身后的剑匣。“呦呵,还是练家子?来,来,肥爷跟你比试比试。” 肥狐伸出粗厚的巴掌就往原怀心身后的剑匣抓去,原怀心抬脚一踹,便将他踹翻在地上。他圆球般的身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勉强站了起来。捂着胸口大声喊道:“大哥,大哥,来找茬的了!” 亭子里的人瞬间冲了出来,最先三人一个瘦高个子黄皮脸,一个小矮个子却提着一把巨大铡刀,还有一个贼头贼脑扛着着根黑漆漆的细铁棍子,加上肥成球的三爷和酒不离口的女子,凑成了一个十分拉眼球的组合。 “在下黄鳝,携三刀、疯猴、酒鬼、肥狐在此地讨饭吃,不知阁下何人?为什么来找我炸天帮的麻烦?” 第142章 义守清水隘 “炸天帮?”罗森再也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黄鳝生气道:“怎么,瞧不起我们吗?” 罗森一边笑着,一边摆手道:“不是,不是。贵帮的名字十分霸气,我听了后十分惊讶也很喜悦,忍不住动情,就开心的笑了起来。” 酒鬼对黄鳝道:“大哥,干他们吗?” 黄鳝一个“干”字还没出口,疯猴、三刀便双双出手。等到“干”字说完时候,二人已经和地上的肥狐并排躺在了一起。 黄鳝立即拉着酒鬼退了一步,道:“这位兄弟好身手。我兄弟五人可跟你有过节吗?” 原怀心道:“有。” 黄鳝张着嘴道:“这,不太可能吧?听阁下口音是南方人,我们几个也没到过南方啊?” “大哥,别说废话了。这是来抢咱们生意的,跟他们拼了。”说罢就从地上捡起一个酒坛子。 原怀心道:“恃强凌弱,为祸一方。我原怀心最是看不过去。本来只想给你们一个小小教训,将你们赶出这清水隘。不过既然要动手,我便陪你们打一场。你们一起来吧,别说我欺负你们。” 黄鳝还待要解释,地上躺着的疯猴、肥狐、三刀都站了起来,提着各自古怪的兵刃聚在一处。 隘口处的商旅百姓见要打架,急急忙忙的往后面躲去,却又害怕躲得远了,看不到热闹。 黄鳝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打上一架。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原怀心微微一笑,也拱手道:“在下原怀……” 一个心子还没出口,疯猴、肥狐、酒鬼、三刀“哇”的一声就冲了过去。 先是肥狐巨大的身躯撞了过来,原怀心一掌击出,他也不想要人性命,只用了不足三成的功力。满以为这肥狐会被击飞,却没想到肥狐像个圆球一般,身子一转就卸去了他的掌力。 再收掌时,肥狐已经贴近了他身子,狠狠抱了过来。他赶忙提起膝盖顶在肥狐肚皮层层赘肉之上。 肥狐疼的“哎呀”一声,扑倒在地,硬生生的搂住了原怀心的右腿,大声喊道:“你们快上啊!” 原怀心心中一惊,暗道:“这是少林派的金刚童子功!”眼前一花,一道弯弯曲曲的蛇影向自己脸上甩了过来。他以为是软鞭铁链一样的兵刃,便一伸手便将那蛇影的一头抓住,不想手指被砸的生疼,方才发现砸下来的是疯猴的那根细棍子。 与此同时,一团火星劈面打到。原怀心一挪棍子,挡了下来,是一滩燃着的烈酒。 他心中好笑,忍不住说道:“你是拔火罐的吗?”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酒鬼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握着一团烈火,拼命掷了过来。这一团却要比刚才那一小滩大的多。 原怀心他硬生生的带着肥狐挪动了数尺,躲了开去,那团火击在他身后枯树之上,便着了起来。 罗森既吃惊又觉得好笑,对原怀心道:“大哥,对手有点东西啊。你可别大意失荆州了。” 原怀心苦笑一下,他已经感受到了。 酒鬼手中的火团一个接一个的扔了出来。原怀心拖着地上的肥狐一边闪转腾挪,一边使劲拽着那根黑色铁棍。 肥狐似是不相信一般,长得嘴巴抱着腿仰望着他。 酒鬼一生气,大声喊道:“火雨瀑布!”一整坛子酒便扔了过去,半空里真的成了一团“火布”包了过来。 肥狐急忙把脸深深埋下,却仍不肯放开原怀心的一根腿。 这点火自然伤不到原怀心,但若真的落在身上烧掉了胡子和头发,却也是丢脸的很。 他急忙松开疯猴的棍子,想要用掌风迫散那“火布”,却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那根细长的棍子竟然打了个结,将自己一只手牢牢的捆住了。 而另一只手刚要向外推,一柄巨大的铡刀狠狠的砍了下来。 即使最普通的铡刀,也至少有二十斤。但从这酒鬼的火、瘦猴的棍和肥狐的膘来看,这柄铡刀一定也有古怪。 刀面宽阔、刀背厚重,难道是藏了类似唐门暴雨梨花针一样的淬毒暗器吗? 原怀生终于起了杀心。 他背后剑匣一开,一柄长剑落到手中。 众人只听见“锃楞”、“咯嘣”两声响,瘦猴的细棍、三刀的铡刀便断做了两截。 黄鳝大喊一声:“肥狐小心。”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手抓住肥狐的衣服,一手伸展接下原怀生一剑。 “跨拉拉”一声,黄鳝右臂上的铁圈,全被削断掉在地上。而他也急速后跃,将偌大的肥狐从原怀心剑下救了出来。 原怀心长剑归匣,冷笑道:“能从这一剑下把人救出来,阁下的外家功夫了得啊!” 他这一剑并没有留余地。虽然有铁环护着,但在他一击之下,黄鳝右臂已经折了,鲜血顺着指尖流淌了下来。 酒鬼扑了上去,要给他包扎。他抬起左臂一拦,示意她退回去。 “阁下武功高强,想来是一方霸主。我们几个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能否给我的兄弟们一条生路?若是曾有对不住的地方,我愿以命相抵。” 三刀扔掉手中半截铡刀,大声喊道:“大哥,不可啊!” 黄鳝大吼一声:“闭嘴。” 原怀心本来就只想给他们个教训,听完黄鳝一番话,又看到他几个兄弟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心中也生了敬佩之心。 “我与你们无仇无怨。只是今日见你们据守隘口劫掠百姓,心中生气要教训下你们。我不要你们性命,你们只消从此离开此地不再回来,便可以了!” 黄鳝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了,我们这就走。我想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我叫做原怀心。” 黄鳝“啊”了一声,看了看四周,方道:“原来是绿林总瓢把子到了,我们几个输的心服口服。从此之后远赴西疆,再也不回来了。” 说罢深深一躬,便拉着四个兄弟向西走去。 就在这时,忽然人群中忽然跑出了几十个衣着褴褛的乡民,齐声喊道:“恩人,你们不能走啊!” 五人回头笑道:“乡亲们,多多保重了。” 乡民们纷纷跪倒在原怀心身前,哭道:“大侠饶命,大侠可怜可怜我们这些穷苦人吧,不能让他们走啊。” 罗森觉得奇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站起来说。” 原怀心也扶起一个老汉,问道:“老丈,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们为什么要替他们求情?” 第143章 策马向西行 老汉颤巍巍说道:“此地名为清水隘,是走西口的一条小路。因为狭窄难走,大的商队是不会走这里的,所以官府也没有在这驻兵保护。但是这条路要比几条大道要近许多,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为了省几个盘缠,都会选择这里。 原本此处还算平安,但是后来几个贩私盐的商队为了躲避官府盘查,偷偷从这里过太行山。随着这些利润丰厚的商队越来越多,此地便经常有马贼出没。 这些马贼无恶不作,不只抢光还要杀人放火,我们地方百姓苦不堪言。直到炸天帮这几位好汉到了这里,不但打垮了马贼,还在这里守着保护我们。若是他们走了,恐怕马贼还会回来的。” 原怀心道:“可是我刚才明明看到他们敲诈勒索你们啊?” “哎呀,你说那个奸商吗?就是他们在走私啊。尤其是这个贾四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据说上次到了宁夏仗着自己有钱祸害了人家几个姑娘,不让过关都是轻的换了我早就打折他的腿了。大侠,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他们是从来不要钱的。” 罗森道:“原来是这样。大哥,这下你可打错人了。” 求情的百姓纷纷点头:“打错了啊。” 原怀心不好意思道:“对不起了老丈,我这便唤他们回来。” 说着便向炸天帮四人道:“黄帮主,在下不知缘由错怪你了。还请各位回来吧,否则这些相亲该骂我了。” 黄鳝远远的摇了摇头,喊道:“原大侠,便是你今日不来,我们也要走了。再待下去,官府的人就来了。本来我拿不定主意,正好原大侠来了,我们便可放心走了。” 原怀心苦笑道:“可是这边百姓呢?” 黄鳝笑道:“此地马贼只有一股,绰号唤作蹬腿蚂蚱,应该是晋地绿林的人。你只需一封书信即刻,我相信他们不敢违抗总瓢把子的命令吧。” 原怀心惭愧道:“原来真是绿林的人干的。惭愧,惭愧!还请黄帮主留步,我这便将蹬腿蚂蚱唤来,给你一个交代。这样,你也可以放心的走了。” 黄鳝想了想,和弟兄几个商量一阵,也确实还有些东西要收拾下,就回转过来。 原怀心从衣袖中拿出一支号炮对天燃放,一个时辰不到,远处尘烟滚滚,十几匹健马飞快奔来。 领先一人看到原怀心,顾不得勒马直接跳下,跪倒在他面前。 “小的不知道总瓢把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起来吧。” “是。” “你就是蹬腿蚂蚱吗?” “是小的诨名。本名叫做马登。是陕地绿林把头高胜岳(第一次出现在72章紫薇星罗阵,武当山之战的先锋)。” 原怀心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小高的手下。我听说你在此地欺压百姓,烧杀抢夺,可有此事?” 马登一下子跪倒在地:“求总瓢把子原谅,今年灾荒很重,山寨上兄弟们都快饿死了,我们逼不得已才违反律令的。” “有没有杀过普通百姓?” 马登吓得大汗淋漓,不敢说话。 原怀心一掌拍了下去,马登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同来之人个个吓得魂不附体,匍匐在地不敢说话,有几个屎尿都拉了出来。 “你们把马登的尸体拉回去,送给高胜岳看。告诉他,让他好好约束手下,若敢再犯清水隘,我就去掀了他的山寨。” “是,是!多谢总瓢把子不杀之恩!”七八个人将蹬了腿的“蚂蚱”绑在马背上,慌不迭的逃了。 黄鳝一拱手道:“总瓢把子果然威武。” 原怀心道:“我虽然是总瓢把子,但自己真正的兄弟大多在南方。北方地界太远,他们若是偷偷作奸犯科,我却是难以察觉。况且北方几个把头,也一直对我不太服气的。” 酒鬼道:“原来总瓢把子也有管不住的人?” 原怀心道:“本来就是一个虚职,大家推举而已。不过我今日传话给高胜岳,料他也不敢违抗,此地以后便太平了。” 黄鳝拱手道:“如此便太好了,那我们就可以放心离开。” “你们要到那里去?” “就去宁夏吧。到哪里做刀客。” 罗森忽然对疯猴说道:“你在京城长大?” 疯猴吃了一惊,抬头望向他。 罗森继续说道:“你姓严,是安定侯的孙子,名叫严枫。” 疯猴长大嘴巴看了有看,惊喜道:“你是……你是司马?” “是,我是啊。”罗森一把将他抱住,道:“我以为你早就不在了,想不到还能遇见。” 疯猴带着哭腔道:“当年我还小,是家将拼死把我救出来的。” 原怀心和黄鳝齐声问道:“你们是认识吗?” 罗森点了点头,道:“我们小时候是很要好的朋友。他爷爷是安定侯,神策营的统领。因为不肯屈服阉党,被魏奉朝陷害,全家都被杀了。神策军也自那时起,交由李家掌管。” “原来是忠良之后,请恕在下无理了。” 疯猴抹了抹眼泪,道:“不要再提了,我愧对列祖列宗。既不能报仇雪恨,也配不上家族姓氏,只能在江湖飘荡,苟延残喘。你还是叫我疯猴吧。” 罗森点了点头,道:“我也不叫司马了,随了母姓叫做罗森。” 原怀心道:“既然是朋友,又是去同一个地方,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吧!” 疯猴开心道:“好啊,好啊。” 黄鳝一拍他的脑袋,道了声傻瓜。他知道原、罗二人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此时乔装行路必有蹊跷。但手下既然答应了,也没有办法,只好一起上了路。 罗森和疯猴相识,与其他几人的距离一下便近了。他问黄鳝道:“你们为什么起这么个好笑的名字?” 黄鳝道:“抓阄抓到的。该死的肥狐写的阄儿,我本来想叫青山帮的。” 罗森暗笑道:“也不怎么样。”转向肥狐问道:“你这肥狐的名字也挺好笑的。” 肥狐翻了一个白眼,道:“我曾深爱过一个姑娘,却没有能力把她留在我的身旁。她临走那天哭着对我说,要我一个人要好好生活,多睡觉、多吃饭。后来我就拼命吃饭、拼命吃饭,成了现在这个模样。若是还能再重逢,我要让她看到我多想她!” 酒鬼哈哈哈一笑道:“别听他的,这就是一个爱吃的胖子给自己找的借口。” 杨破云微微一笑,又问酒鬼道:“你为什么叫酒鬼啊?” 酒鬼道:“因为我爱喝酒啊!哈哈哈哈。” 肥狐却又说道:“她曾经爱过一个男人,被利用、抛弃后她才知道有的人摸上去很暖,但心是冷的。酒不一样,摸上去很冷但喝下去很暖。从此她就爱上了喝酒,也成了酒鬼。” 酒鬼哈哈大笑,道:“编,继续编!” 罗森又看向三刀,见三刀鬼鬼祟祟的躲避他的眼光,于是故意问道:“三刀呢,三刀又有什么秘密。” “不要说,不要说。”他策马上去要掩住肥狐嘴巴,肥狐灵巧一躲,高声笑道:“他,想成为酒鬼的男人。” “你再胡说,把你活埋了。”酒鬼、三刀同时打向肥狐,肥狐哈哈大笑策马狂奔而去。 夕阳西下,云霞漫天,七匹马拖着长长的影子,消失在远方。 第144章 深峡遇奇人 彩蝶飞舞,鲜花盛开的原野上,一名美丽的女子从彼岸策马奔来。她远远喊道:“杨大哥,你怎么还躺在这里啊?” “好熟悉的声音。”杨破云努力的想要坐起来,看看是谁召唤他。可是好累啊,他连头都抬不起来,仿佛身上压着千斤重担一般。 “真是一个懒虫啊。”是卢夕月吗,她可是喜欢这样子说自己的。 “如果累了,就多睡会,我会守在你身边的。”这应该是陈曦薇啊。 “杨破云,你什么时候回来!”彩蝶与鲜花瞬间消失,满天飞沙中一个单薄身影正在远处凝望。无数带着鬼面的黄衣人从天而降,挡住了他的视线。一人走到跟前,揭开了脸上的面具。杨破云仔细一看,大惊失色道:“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 他努力地挣扎着身体,终于醒了过来。 “噩梦!”他擦了擦脸上的汗,仔细回想着前面发生过什么事。 大漠,刀客? 不对。 武当,群雄? 继续想。 悬崖,封无命,孩子。 是孩子。他想起来了,他与孩子同时坠落悬崖。他急忙翻身坐起,钻心的疼痛猛然袭来。这才发现,自己胸前缠着厚厚的纱布。这是第二次了,他苦笑道。 “不想残废了,就好好的待着不要动。”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推门而入,对他说道。 杨破云知道是老人救了他,急忙谢道:“谢谢前辈救我。我这是在哪里?” 那老人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没死,你也是命大。此地唤做忘心谷,名字是我取得。” “前辈,和我一同摔下来的那婴儿,是不是已经?” 老人摇了摇头,道:“只见你一人跌落,并未见到什么婴儿。” “我确是与一婴儿一同摔下来的。前辈,我昏迷多久了?” “已经快二十天了。想来是深峡风大,孩子体轻飘向了别处。不过这深峡地处平地之下,再没有其他人,这孩子活命的几率不足一成。” “啊!都这么久了。” 杨破云心中一阵难过,自己竭尽全力,终没能将那孩子保住。而陈曦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但愿能够从封无命手上逃脱。 老者看着他笑道:“遇上我也是你造化大。不过你小子身体奇特的很,体内同时存在两股内力,而且似乎还学过善护功,关键时刻两股内力一个保护内脏,一个保护外体,这才救了你一条小命。” 杨破云一听对方道破了自己修习的内功名称,急忙道:“前辈高姓大名?我却是修炼过善护功。这功法知道的人很少的。” 老者捋了捋胡须,道:“天下还没有什么武功我不知道的。我的名字说了你也不知道,你若是图个说话方便,就喊我了伯吧。” 杨破云点了点头,再问道:“我记得我是从平地跌下到此处的。此地应该不在地上吧?” 了伯点点头道:“是的,这地方其实是一处巨大裂谷。” “能不能出去?” “你先养好伤再说吧,反正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五十年了。你我看你装束,应该是江湖中人,怎么会掉落在此处呢?” 杨破云长大了嘴巴,吃惊道:“五十年?这地方若没有其他人,前辈是如何生活的。” “哈哈哈哈,活人都能掉下来,其他东西就不能下来了吗?小伙子,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不要着急,谷中岁月很长,有的是时间。说起来,我也是有五十年没和人讲过话了。我扶你去外面看看吧。” 杨破云在老人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到了外面。 眼前景色让他一惊。虽无光照,但石壁上无数萤石闪耀,将深峡照的明亮,四周长满了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都是在地面上未曾见过的。远处一道瀑布坠下,热气氤氲,仔细看去竟然是从半空中的一个溶洞流出。 自己身前是一处水潭,自然是那瀑布流水聚在此处形成,水中依稀还有鱼群游动。 “我便是掉在这潭中吗?” “是的。古往今来有此奇遇的也不过两人,一名是南宋的女侠,另一名就是你了。” “我也不敢相信。前辈,你真没见过那男婴吗?” “没有。这深峡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那个地方有几株草我都能记住。若是真有婴儿坠下,我怎能不知道?” “会不会是被野兽叼走?” “你想的倒美。要真有野兽,我恨不得掏几个崽子养上一大堆。除了鱼,什么都没有。” 杨破云叹道:“前辈为什么不出去呢?难道是被囚禁在此处吗?” 了伯横了他一眼,道:“天下有人能囚禁得了我?我是自愿留在此处的。不过,现在也确实出不去了。你看这石壁壁立千仞,如同凿成一般光滑,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杨破云抬头望了望,高不见顶,心中登时着急起来。 了伯道:“着急也没有用的。无论你在人间有什么要紧的事,到了这里只能束手无策。世上的人或许已经当你死了。” 杨破云一听这话,心中登时疼痛起来,善护功登时运行,一股真气护了上去。而《黄庭经》地字诀的真气仿佛知道他危险境遇一般,竟然不在与之相斗,悄悄潜伏在丹田之中。 “这善护功真是神奇啊。天下武学我大部分都修炼成功,唯有这法门寺的善护功、武当派的大无涯功等几个特殊功法没有机缘去学。” 杨破云见他如此吹牛,也不戳破,只是笑道:“天下武学名目繁多,不可计数。便是有些前辈未曾听过的,也是平常。” 了伯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不肯相信。你看那前面石壁上刻的是什么?” 杨破云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心中一惊。 只见那高不见顶的光滑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了许多字和图形,再用心识别,竟然是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既有招式,又有心法。 贺云暖遍识天下刀法,也曾一一说于杨破云听过。眼前他看的,正是刀字部,什么五虎断门刀、烈风刀、八卦刀不一而足,而且货真价实。 杨破云长大嘴巴,不可思议的问道:“前辈,你到底是什么人?” 了伯却示意他不要说话,低声说道:“仔细听,她来了。” 第145章 一曲楼兰雨 “旧毛毡抵了秋寒; 旧屋檐滴了雨帘; 旧貂裘裹了夕颜; 旧梦人倚了危杆。 一场月一场雨一场孤烟, 一把剑一把伞一把心酸。 斜阳外篱笆边剩了余年; 毛笔墨竹木简换了铜钱。 叹楼兰,叹楼兰, 先天后天有为无为的圣言。 叹楼兰,叹楼兰, 高堂庙堂大隐小隐的颂赞。 书声起风声起散了先生的长髯, 笔墨落秋叶落惊了世人的青眼。 那一颦那一笑相思河畔, 那一离那一别易水桥边。 称功德颂英明残碑断垣。 千秋事万代业琉璃瓦片。 叹少年,叹少年, 悬梁刺股读遍诗经太玄, 叹少年,叹少年, 学富五车不过一堆竹简。 金缕衣褴褛衣谁的长衫, 青楼里柴楼里谁求的签。 清秋雨千秋梦老了江山, 千秋梦醒来时江枫渔船。 楼兰雨,将这一场浮华洗净了铅, 寒床铺好求一场安眠。” 歌声悦耳,却使人心悲。 杨破云思绪纷飞,这首曲子仿佛唱到了他的心里。 曲虽终了,人还在梦中。 了伯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方才回过神来。 “好听吗?今日唱的是《楼兰雨》啊,看来唱到你心里去了。” 杨破云对了伯说道:“你不是说谷中再无第三人了吗?” 了伯嘿嘿一笑,道:“你觉得这样的歌声,是人力所能为的吗?” “不是人,难道是鬼不成?” “你只说对了一半。她既是鬼,又是仙,唯独不是人。” 杨破云看那老头卖关子,“哼”了一声。高声喊道:“前辈,前辈,晚辈杨破云,请问前辈可曾见过一个坠下的婴儿?” 歌声早已停歇,山谷中只剩下杨破云的声音不住的回荡。 “她不会回答你的。”了伯说道。 “为什么?”杨破云疑惑问道。 了伯挠了挠头,道:“因为她以为是刚才喊话的人是我。” “啊?” “这个啊,说来话长。这地方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一开始为了排遣寂寥,我就经常找她说话。她自然不会理我了。我又害怕独居久了,不会说话。所以每天都假扮各种各样的戏里人物自言自语。后来不过瘾,我就自己写自己演。各种本子写了可是不少啊。她估计又以为我在演戏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见他?” 了伯没好气的道:“你一定要现在弄清楚吗?这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完的。况且,这里头还有一个埋藏已久的大秘密,怎能随意说给你听。” 杨破云了点了头,便径直走了回去。 了伯却唉了一声,显然没想到杨破云不再追问下去,让他觉得好没意思。 杨破云发现,虽然是在地裂深处,但了伯居住的洞府中什么都不缺,甚至连笔墨纸砚都齐备着。了伯看他惊讶的样子,便道:“以前的时候,每一年都会有人从上面顺水放下日常物品来。最近这几年倒是没了,但以前的还都在,也不碍事。” 杨破云道:“前辈,这地裂深峡也不算大吧?明日起,请晚辈相助带我出去找那男婴。他是故人之子,无论是死还是生,我总要有个交代才行。” 了伯又捋了捋白须,道:“故人之子吗?看来你也是有故事的人啊。这许多年我一直在写自己的故事,写的烦透了。呐,你看这本《十国战图》,还没写完呢。不如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要是精彩,我就带你去找人。” 杨破云一听,连忙道好,正要开口却多了个心眼。 他对了伯说道:“讲故事也可以,真不真我可不管啊。” 了伯摆摆手道:“故事吗,哪有真的。你就说你是皇帝老子,或者那什么天下第一刀贺云暖什么的,我也信。” 杨破云睁圆了双眼道:“前辈不是五十年没出去过吗?你是怎么知道贺云暖的。” 了伯道:“笨啊,笨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以前有人往下送物资的。那人还怕我寂寞,找了许多江湖上的野史来给我读。贺云暖这人,都被小辈们吹上天去了。你这么问,难不成你认识他。” 杨破云怔了一怔,方道:“实不相瞒,贺云暖正是家师。” “啊?哈哈哈哈,我早就想跟贺云暖一较高下,苦于没有机会。好巧不巧,他的徒弟竟然来了,来来来,跟我打一架。我倒要看看,这名动江湖,声震朝野的人到底有多厉害。” 杨破云气道:“前辈,你看我这一身断骨,能和你打吗?” 了伯尴尬一笑,道:“也是,也是。那你快快养伤,养好后我们再来比试。我跟你说,这山谷中有无数的灵药,你这点伤不算什么。” “那也不行。我和我师父的武功相差十万八千里,你打赢了我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哦,说的也是。小子,我看出来你武功也不弱,应该能跻身武林一流高手行列。我这就演练一遍毕生绝学,你看看到底是谁厉害。不用你做菜,只要你尝菜,这总没有问题吧?” “那前辈不听我的故事了吗?” 了伯为难的想了一想,道:“自然要听。但是先看看功夫。” 说罢,双手运气,一层薄薄的红色气芒便从掌心生出。 “小子看好了,你师父能破吗?” “呵呵。招式是少林寺的火焰刀,内力用的是《大威天龙经》。这也是很厉害了,不过我师父曾经在少室山一人独斗四大金刚护法,其中一人用的就是二合一的绝技。” “哦。少林寺四大金刚护法是少林寺武功最强四人,若是真的这样火焰刀自然难不住你的师父。那这一招呢?” 了伯说完,又急翻双掌,掌风化做一条金龙飞出,将一处石壁击的碎屑纷飞。使完这一招,他洋洋自得的看着杨破云。 “这是丐帮的降龙十三四五六七八掌,数目太杂记不清楚了。还有那棍子你也别使了,根本不堪一击。” 了伯正色道:“怎么,这两大武林绝学不堪一击?难道还不如火焰刀吗?” 杨破云道:“不如。莫说是我师父,便是我也能破了它。” 了伯道:“这是不对的。降龙掌法和撵狗棒法乃是独步天下的顶尖的绝学。没有道理会输给火焰刀啊。” 杨破云疑惑道:“是吗?” 了伯点点头道:“是的。便是我当年,也无把握能胜过这两大绝招。” “那就只有两种解释了。一是我所遇到的不是真的降龙掌和撵狗棒法。另一个就是使这功夫的人本事没学到家。” 了伯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是。江湖上有许多武功,不是不好,还是习练的人资质太差。比如云南的乱补钩,” 他指着石壁一处说道:“这原本是极厉害的一路武功,可是后代传人们都练了些什么玩意。我起初也没太在意,后来练到此处时越练越觉得心惊。使得好了比撵狗棒法毫不逊色。只是云南勾帮的人没有天份,领略不到妙处所在。” 杨破云听他这一番话竟然与贺云暖教导的一模一样,便道:“前辈,我师也曾说过,天下武功本源一致,之所以分了高低,是因为修炼的人有强弱。若是有天分又肯下功夫,一套军中习练的岳家散手也足以称霸一方的。” 了伯道:“有见地,有见地。看来你师父真是一个武学奇才啊。不过他再厉害,一定也没见识过这套功夫。”说罢便要比划。 杨破云急忙叫住他,说道:“前辈兴致这么高,不如我们赌上一赌。” 了伯道:“好。便赌一把。如何赌法?” 杨破云道:“你下面要练的武功,我若能叫出名字。你便要答应我陪我去找男婴。” “若是答不出来,你可得给我好好演示一遍贺云暖的武功,我一看便知他的高低。” “一言为定。” 了伯登时兴起,跳到一处宽阔地带,叫声“小子,看仔细了!”便使了一套拳法。 杨破云哈哈一笑道:“若是别人可能不识,但是我却刚好会使。” 第146章 遗信藏深密 杨破云看那了伯把一套拳法打完,心中暗喜道:这拳法我可熟悉的很,这场比试我赢定了。 了伯嘿嘿一笑,道:“天下识得这套拳法的人可不多,老夫不信你能说对!” 杨破云道:“前辈所练的这套武功,江湖上大多数人都会说是太极拳。” 了伯哈哈一笑道:“不是……” 杨破云也哈哈一笑道:“自然不是。武当派的太极拳招式好看,威力也不错,算得上是一流的拳法。 只是在几处关键地方,内力却和招式不相匹配,这整套拳法虎头蛇尾,架势有余力道不足。 但前辈所使的这套拳法,看似与太极拳一样,但是内劲刚猛,形神兼备。 白鹤亮翅、云手、野马分鬃等招式与太极拳有明显的差别。所以前辈所使的武功不是太极拳,而是陈家堡的抱元功。” 了伯惊奇道:“你居然知道这套拳法?堡里这群不争气的玩意。小子,算你赢了。我可以带你去找,不过这孩子确实不在这山峡中啊。” 杨破云想了想道:“那唱歌的仙子所处之地,你可曾去过?” 了伯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太好了,说不定那孩子就落在她那处,如果是这样,当还有一线生机。我们现在就去找吧!” 了伯叹了口气,到:“我也想去啊,可是我们进不去。”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去见她。我曾起誓,今生今世再不与她相见。若有违背,她便立时自刎。” “她为什么要自刎?为什么会恨你恨到如此地步?” 了伯黯然道:“是我们的错。我们对不起她,这些不堪往事还是别提了。” 杨破云道:“可是那孩子?” “她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若孩子真的到她那儿,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去救她的。” 杨破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了伯安慰他道:“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好,至少心中还有些希望。” “我已经辜负了他的母亲,再不能舍弃他了。”他自言自语道。 …… “杨破云,难道你忘了我们了吗?”陈曦薇和李念夏远远的喊着,杨破云一着急,便爬了起来。 又是一个噩梦。 他每日里都在做同样的梦,李念夏、陈曦薇、卢夕月轮流出现在他的梦中,到后来他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也不知陈曦薇现在如何了,失去了孩子,封无命应该不会和她为难。 可李念夏呢,明明是很厌恶的,却为什么会梦见她? 了伯递过来一个葫芦,道:“李念夏、陈曦薇、卢夕月,听名字应该是女子吧。她们都是谁?” 杨破云接过葫芦,打开塞子,一股浓浓的酒香扑面而来。 “想不到这地方竟然有这么香的酒?” “都是地里长的,随便喝。” “地里怎么会长出酒来?” “你别打岔。先告诉我这几个人是谁!快说快说,你若不说我便不给你疗伤了。” 杨破云无奈道:“前辈,都是些无聊的事情,还不如我给你讲些江湖上的奇闻怪事吧。” 了伯气的站起身来,道:“小子,你真没良心啊。你知道我每日助你疗伤损耗多少真气吗?” 杨破云摇了摇头。 “真是气人,看来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下了。 你体内两股真气在争抢丹田。一个是善护功,另一个浑厚有力的我却不知道是什么功法。 两股真气打来打去,将经脉堵塞,血液真气俱不通畅,便是再好的药也不行。勉强愈合后,你也就是个废人了。 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用我的真气输入你的体内,来打开经脉。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第三股真气一进去,立马成了被二者共同攻击的敌人。也就是我,换作其他人早就被真气反噬走火入魔了。 不过还好,他们一聚起来,经脉便通畅一些。我每日受的罪也值了。” 杨破云抱歉道:“我早知道不对,却没想到情况这么糟。多谢前辈了。以后若有差遣,晚辈必尽全力。” “这世外桃源里,能有什么好差遣的,让你讲个故事,你也不讲。” “讲,怎么不讲。晚辈现在就讲。” 了伯饶有兴致的盘起腿来,杨破云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酒,便开始讲了起来。 如此几天,了伯一边替杨破云运功疗伤,一边津津有味的听故事,时不时的还要插几句点评的话。 讲到贺云暖死之时,他黯然神伤道:“如此豪杰,竟命丧霄小之手,可恨可叹。” 说道沙漠中李念夏弃腿救自己,溶洞内他和陈曦薇火化卢夕月时,也不禁潸然泪下。 最后讲到攻打永丰仓,得到遗信,他眼睛一转,道:“你再念一遍信的内容。” 杨破云便又默念道:“云儿。汝读此信时吾已不在人世。父母早逝,一生漂泊,生于鲁长于齐壮游京师,于书卷内览古今之事,在孤途中阅天下风景。 还承圣上知遇,授吾大任,掌兵刑二部、辖锦禁二军,组东林武宗、收弟子结豪杰,平外辱、攘内患,竖旗帜以令众行,涂肝脑以扶河山,只愿白日朗朗、天下太平。 活至此处,当无遗憾。 着眼处,泱泱华夏魑魅横行,明明朝堂魍魉驰跃,吾虽有心,但终无力。始知天下大事,非一人之力能为。 在今之末路,吾仍愿以己之性命,换圣上开悟,更换朝纲、拥立新制,得后继万世之升平。 西去之后,东林武宗必有大劫,汝切记不可回转报复,若有门下弟子贪生背叛,已不必追责。 国之兴旺在于东林,东林香火传承汝身,汝虽聪慧,毕竟少年,不可逞强而上最好远遁江湖隐姓埋名。” 了伯断然说道:“这信有问题。” 杨破云仔细一回味,也道:“是有些问题。师父聪敏过人,不仅武功独步天下,文采也不逊世人,怎么这封信读起来这么奇怪。难道是顾停云伪造的吗?” 了伯猛然抬头道:“我知道了,这是件藏头信。每一句的开头一字,你连起来读读试试?” “云,汝父还活着,在西国!” 杨破云大惊失色道:“我师父的意思是,我父亲没有死,在西方的某个国家?” 了伯点了点头道:“恐怕是了。” 杨破云登时站起身来,仰天大笑道:“我父亲,他还活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了伯道:“小子,你这一生可比我有意思多了。” 杨破云蓦地朝他跪下,坚定说道:“前辈,我不能困在这里。我要出去。” 第147章 百炼脱凡胎 杨破云终于理解了贺云暖交给他的书信含义,忽然不知所措起来。 少年时,他曾无数次的梦见父母亲的样子,可醒来时终究是镜花水月徒增伤感。 随着他渐渐长大,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人的生活,习惯了让心在亲情领域之外游荡,习惯了做一个人间百态的旁观者。 可是现在他忽然知道了真相,他父亲竟然还活着。 二十多年来,为什么从未出现过? 为什么师父要在最后的时刻,通过这样一种隐晦的当时,来告知他这个秘密? 这中间一定隐藏着惊天的阴谋,他必须要追查清楚。 所以,他不能被困在谷底。 了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 “因为我的责任就是看守此地,不让困在这里的人出去。” 杨破云哑口无言,许久方道:“原来那唱歌的仙子,就是你看押的犯人吗?” 了伯点了点头,道:“现在又加了个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如果你一定要出去的话。” 杨破云听出这话外余音,忙道:“请前辈送我出去,就当我从来没来过此地。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透漏半点事情。” 了伯道:“送是不可能送的,你离开这里的唯一法子,就是打败我。” 杨破云长大了嘴,道:“这怎么可能!莫说我现在身受重伤,就是鼎盛之时,也不是前辈对手。” 了伯道:“不见得。血菩提这样的凶狠角色,不是也载在你那里了吗?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会遵守誓言绝不徇私,但也会把我的招式和弱点全部告诉你,然后教给你能够打败我的招式。只要你勤加练习,一定可以出去。” “哪的多少年?” 了伯低头想了想,道:“你现在的功力比我当年强一些,再加上我的帮助,十五年后应该会有一个飞跃。 而十五年后我功力减退,那个时候我俩差不多就平手了。” 杨破云苦笑道:“十五年,我等不了那么久的。” 了伯道:“正大光明的不行,你也可以暗算啊。只要能把我打倒,都算的。” 杨破云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伤还没有好,现在想这么多都是白费。十五年的时间他是等不了的,不过若是能暗算,他倒有很多机会。毕竟暗杀术,是锦衣卫入门的功夫。 “看来老夫要把珍藏多年的药草全部拿出来了。有一点你需要谨记,从今往后谷中任何事情不要再问半句。” 杨破云点了点头,相比于地裂深深峡的秘密,父亲的事情对他来说更加重大。 这了伯也是个急性子,在外面支了个灶台,从屋中搬出一个大缸架在上面,扔进去各种药草,注水烧的滚烫。 他把杨破云从屋里架出来,指着滚烫的开水对他说道:“跳进去!” “啥?”杨破云怀疑自己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了伯没好气道:“要一个一个跟你说吗?太浪费时间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天下所有的武功我会的九成以上,练到顶级的大概占五成。其中就包括用毒的法门。 无论是西川唐门,还是苗疆蛊门,我都使的纯属。你要打败我,首先要有一副百毒不侵的身体。 我熬的这缸药汤,用的是峡底数百年长成的各类仙药,泡过之后你就百毒不侵了。” “啊?这太好了!只是现在太烫了,等凉一会了我再进去。” 了伯嘿嘿一笑,凑上前去双指一通乱点,封住了杨破云各处要穴。 然后一把拎起丢到了缸里。杨破云被烫的大叫起来,油皮都脱了一愣。无形的痛觉从四面八方狠狠向他骨子里扎去。 可他被点了穴道,那能动弹?只得硬生生的在缸里煮着,终于熬到水凉了一些,了伯又兴冲冲的窜出来,猛添几把干柴。 这一煮就是三天三夜,杨破云身体里的油都被煮干了时,奄奄一息时,了伯终于把火给灭了。 他将杨破云从热水缸里小心捞出晾在地上,还使劲的嗅了嗅。 杨破云感觉自己就跟一条咸鱼一般,已经无力在表达满心得愤懑了。 了伯捏了捏杨破云的手臂,道:“我果然没看走眼,真是百年难见的奇特根骨。你的肉身再生能力极强,经脉又有善护功保护,再经我真的一炼制,简直就是个打不死的人了。” 杨破云道:“你在不给我口水喝,我就真的死了。” “有,有有。”了伯端来一大碗水:“你刚出来,还没有力气,我喂给你喝吧。” 杨破云点了点头,然后就觉得不妙了。 了伯快速的拿掉了他的下巴,捏着他的鼻子,将这碗“水”给他灌了下去。 苦涩、腥臭、呛鼻的水从口腔直落到嗓子眼里,杨破云就像吞下了一柄剑一般。 他含含糊糊问道:“这是习捏(什么)?” 了伯得意洋洋的说道,“我珍藏多年的毒药大全,大概有鹤顶红、五步蛇、砒霜等等吧。感觉怎么样?” 杨破云眼前一黑,道:“感觉我要死了!”说罢便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已躺在床上,他想翻动一下身子,却发现除了眼镜以外,竟然什么都动不了。 了伯抱歉一笑道:“小老弟,对不起了。我忘了汤药炼制身体虽然能够百毒不侵,但是也容易被麻痹身子。你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杨破云怒火中烧,想要破口大骂却说不出口。 了伯伸出手掌在他面前猛摇道:“放心,我有办法。我会鬼医的走针之术,现在就给你用针。” 杨破云无力的看着他不知从那里变出来的一大盒子粗细不一份银针,一根根的扎在自己身上,登时变作了刺猬。 最后一根针扎下去时,杨破云体内两股真气瞬间遍布了全身,就跟抢占地盘一样,疼得他满头大汗。 熬了一刻钟的时间,方才好些。他有气无力的说道:“前辈,你再这样折腾下去,我看我就再也出不去了。” 了伯冷哼一声道:“这世上能有几人有你这帮造化?自今日起,你可就是脱胎换骨了。” “可是没有用啊,我这真气完全不听使唤,只凭外功的话,根本不可能胜过前辈的。” 了伯骄傲笑道:“我苦苦思索了许久已经找到法子。从今天开始,我便开始教你如何使用你自己的真气。” 第148章 一语惊梦人 了伯说要教杨破云如何使用自己真气时,杨破云无奈的摇了摇头。 “前辈,我的真气和别人的不一样,是不会受我驱使的。” 了伯道:“我知道。不就是善护功吗。是不是枯木和尚教得你?” 杨破云点了点头。 “这家伙自己没本事,就瞎胡说。小子,我告诉你,有善护功在身,内力却是极难驾驭。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杨破云道:“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只不过我心脏有伤,全靠善护功自然发动才时时刻刻护住了心脏,若是交给我控制,恐怕我就立时归天了。” “笨、笨、笨!”了伯气道:“我说的是驾驭真气,没说是驾驭善护功。 你现在全身的真气都归善护功调派,所以无法转化为内力。是也不是?” “是!” “所以我要教给你的,就是怎么能让善护功驱动的同时,自己也能运使内力。” 杨破云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个意思。前辈,要怎么做呢?” 了伯瞅了瞅外面的大缸,笑着说道:“你去缸里泡着,我慢慢给你说。” 杨破云一看了伯贼贼的眼神,就想起身逃跑。了伯一把便将他擒了过来,点了穴道,扔进了大缸中。 一阵刺骨的冰冷透过肌肉和骨骼狠狠的扎进杨破云五脏六腑之中。他心脏一紧,差点晕厥。幸好善护功及时触发,体内真气迅速集聚护住了心经。 “前辈,你这是要杀了我啊。”杨破云痛苦喊道。 “死不了,死不了。你不是有善护功吗?” “今日这水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凉?” “没事没事。今日这水里有我采集的千年玄冰,对你的经脉有极大的好处。这玄冰在外头可不好找啊,恐怕除了这里只有北极之地才能采到。” 杨破云在水泥打着哆嗦,问道:“还是接着说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控制真气吧。” 了伯道:“这可是我毕生研究的心血,本以为会带到坟墓里去呢。能够遇见你也算是天意了。我先问你,你跟我讲的你的那些经历,包括陈曦薇的可都是真的?” 杨破云不知道了伯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但他除了《烧饼歌》之事有所隐瞒外,也的确讲的都是实话,于是便点了点头。 了伯欣慰的点了点头,道:“老夫阅人无数,早知道你是个正直良善之人。从现在开始,我交给你的功法,你万不可随意传授别人,否则江湖就会大乱了。” 杨破云正色道:“晚辈绝不会随意传人。” 了伯道:“你练习内功,是从什么开始的?” 杨破云疑惑道:“各门各派的内功修炼,都是从呼吸吐纳和打坐开始的。” “你可知是为什么?” “呼吸吐纳,服食养身,使形神相亲,表里俱济。吐是排除体内污浊,纳是吸收天地精华。长久修炼,可在丹田凝聚形成真气。” “哈哈哈,我若告诉你这些都是错的,你信吗?” 杨破云正色道:“前辈,你莫要与我开玩笑了。” 了伯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右手摊开,又从地上摸起一粒石子握住。然后平伸双拳问杨破云:“我那只手里有石头?” 杨破云道:“右手。” 了伯摊开右手,点了点头道:“有。” 说罢有顺势握了起来,继续平伸双拳问道:“我那只手里有石头?” 杨破云犹豫了下。他自从被药汤浸泡以来,眼睛、耳朵等都比以前清明了很多。他确信了伯没有什么动作,那石子仍旧在他右手中。 于是仍说道:“右手。” 了伯再次伸出右手,那石子还是在他右手中。 “有。那你再猜猜,我那只手里有石头。” 杨破云仍然回答:“右手。”果然右手里还握着那块石子。 如此这般,重复了不下几十次。 杨破云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但却始终参悟不通,了伯为什么会这样。 二人这样一问一答,一直熬到大缸里的千年玄冰都化作温水。 了伯还是再问:“我那只手里有石头。”杨破云头上冷汗冒了出来,他想到了一个从没有想到过的问题。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前辈,我想看看你的左手。” 了伯慢慢的伸开左手,一块与右手中那块石子一般大的石子出现在他面前。 “你比我想象的要差了一些,可能是你的执念、自信与勤奋比常人更深的缘故吧。这下你想到什么了吗?” 杨破云冷汗淋漓,恭敬说道:“前辈,这想法太可怕了。我不能现在就告诉你,等我想好了才敢说出口。” 了伯道:“没关系,你仔细去想。我也是用了五十年才参悟透这一点的。我不妨再多告诉你一些我的心得。 人体有五脏六腑,你能控制的只有一个,那是什么?” 杨破云稍加思索,便道:“是肺。因为我可以随意呼吸。” “是的。我们练内功先学习吐纳,方法是没问题的。但是解释上往往都不对。五脏六腑都是有关联的,我们必须先从我们能控制的肺入手,通过调节肺的动作和节律来影响心、肝、脾、肾。然后才能控制我们周身无法用意识主动控制的周天循环。” 杨破云便如同拨云见日一般,头脑里仿佛开了一个窗户。他贪婪的听了伯讲着,唯恐错过一个字。 了伯继续说道:“你的善护功就类似于你的五脏六腑一般,平日里是和你的脑子各干各的,不被控制,但是再你命悬一线之时,却会和你的大脑出奇一致,全力保护你的身体,包括心脏,不受伤害。我这么说你们可懂?” 了伯将“你们”二字重重说出,杨破云瞬间参悟透了。 “前辈,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办了。” “可是下面要怎么办呢?” 了伯道:“吃饭啊?” 杨破云啊了一声,重复道:“吃饭?” “吃饭。灵山之中无日月,你我却还是凡人。这都过了四五个时辰了,你不饿我还饿呢。” 杨破云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一声响了起来。 地裂深峡中,除了鱼再无其他肉可食,倒是各种菌子、也过丰盛的很。杨破云身体的伤经过灵药泡过,已经可以进食。 他早已跟了伯转过许多地方,最感兴趣的当是流出美酒的深坑。 原来那坑上有一棵空心大树,里面落满了各式各样的果子,有见过的有没见过的。 果子自然发酵之后,酒便从树洞下方流了出来,聚集到一处石洼中。 杨破云打了满满一葫芦酒,采了许多菌子,回到住处煮了起来。 也不知是什么菌子,水一开香味只闯进鼻腔,刹是鲜美。杨破云许久未能进食,早已忍不住,向了伯让了让,道:“前辈,你先吃吧?” 了伯摇了摇头道:“我还要听仙子唱曲呢。再说了这个菌子可不能多吃……” 杨破云已经拿着木勺狼吞虎咽起来。他这句话,说晚了。 第149章 武学的终极 杨破云自然知道,这世上的菌子越是鲜艳,毒性就越重。可他以为这地裂深峡中长满了奇花仙草,菌子自然也都是大补之物。他采来时了伯和尚也没说什么,所以就大口吃了起来。 “地底的东西真不错,这普通的菌子竟然也如此美味!”杨破云吃的酣畅淋漓,不一会砂锅就见了底。 他忽然感到眼前色彩斑斓起来,抬头一看,原本狭窄的峡缝忽然开阔起来。随着耳边想起美妙的歌声,眼前的一处石壁满满融化,一个美到无法形容的女子斜坐在一匹长有独角的白马背上高声的歌唱,无数鲜花从空中纷纷坠落,空中飞舞的五颜六色的精灵轻声合着,让人无比的安心、喜悦。 歌声慢慢止歇,绝美女子侧过头来望了他一眼,轻声说道:“你还要躲避她吗?躲到什么时候?” 他隐隐觉得不对,便使劲晃了晃脑袋,消失的石壁又慢慢出现,将梦幻般的场景重新遮住。 “前辈,他是谁?”杨破云回头望去,没看到了伯,却看到了卢夕月。 她身着凤冠霞帔,柔情默默的看着自己。 “说了多少次,你就是不听。这次又喝多了吧?” “夕月,你不是......我这是在哪里?” 卢夕月深深的叹了口气:“今日是七月十五中秋节啊,也是我俩成亲的日子。 都怪你师傅,一个劲让你喝酒。这洞房花烛夜的,让我照顾了半宿醉汉。” 杨破云喃喃道:“我不是摔落在地裂峡谷中了吗?” “哈哈哈哈哈,你又要跟我说什么君山五义、陈曦薇、李念夏吗?还有什么刘家村大战、武当山大战、菜市口大战是不是?” “是,是啊!难道都不是真的吗?“ 卢夕月努力憋着笑道:”好了好了,你都说了三遍了。我怕了你了,赶快上床躺着,我给你洗洗脚。 你也不好好想想,菜市口大战都没你的戏份,你还说的跟真事是的。” “难道,那真的是一场梦吗?可是我怎么觉得这才是梦呢?”杨破云用手使劲拍打着脑袋。 卢夕月问道:”疼不疼?“ 杨破云道:”疼!“ ”疼就对了,还不赶快醒来!“ 了伯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杨破云猛地回过神来,洞房花烛、凤冠美人全都消失不见。 地裂深峡、荧光石崖,这才是现实。 现实生活中有菌子(君子),也有小人。 此刻他身前便围满了奇形怪状小人,全部拿着小小的刀,有的捉对儿厮杀,有的独自比比划划。 杨破云仔细观瞧一阵,勃然大怒道:“刀,不是这样的。看我来给你演示一遍。” 他纵深一跃,从头顶石壁上拔出了深深插在里面的九段刀,重重落在那群小人儿中间。 “都给我看好了。 砍杀式,我自江湖来 刺杀式,去往江湖里 劈杀式,纵横人世间 封杀式,舍身不为己 挑杀式,七尺骨血肉 断杀式,一腔浩然气 斩杀式,杀生为救生 追杀式,岂将屠刀弃 破杀式,去留两肝胆 意杀式,横刀对天地 一刀斩出,风云变色,眼前虚幻,尽数消散。 了伯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凝视着杨破云。 “小子,你刚才使的刀法,叫做什么名字?” 杨破云脑袋昏昏沉沉,茫然说道:“前辈,我好像中幻术了。刚才看到无数的小人儿在峡谷里舞刀。自己也将九段刀法使了出来。” “这便是九段刀,果然厉害。前九刀迅猛直接、杀伐果断,囊括了天下所有刀法的精要。而第十刀,我想不出词来形容,就好像是……因果。对,就是因果。我已经全力抵挡,仍旧被伤。这一刀配的上天下第一的名号。” 杨破云惊讶道:“前辈,九段刀我只会八式,第九式已经十分勉强,第十刀只有我师父才会的。” 了伯道:“可是我刚才亲眼所见那一刀。若是贺云暖还活着,那该多好,他一定能帮我解决武学上的终极谜团。” 杨破云道:“师父说过,第十刀意杀式,便是他自己也只学会了半招。” 了伯道:“好一个意杀式。杨破云,也许是你刚才误食见手青的缘故,产生幻觉。在不知不觉的情形下达到了意杀的境界。 你记好了,这就是你的终极武学境界,今后你务必刻苦钻研,潜心修炼,早晚有一天会成为旷古烁今的人物。” 杨破云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夜无眠,各怀心事。了伯追求武学终极奥义的心再次被杨破云的一刀点燃。 而杨破云却在反复想着那身着凤冠霞帔的俏丽佳人。“到底哪个才是梦啊。” 躺了不知多少时辰后,了伯站了起来,对杨破云道:“小子,走。” 二人行到光滑石壁之下。杨破云抬头看去,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武学招式。 了伯一边入神的看着,一边对杨破云道:“你看这些各门各派的武功,看上去眼花缭乱的,其实大多华而不实。 比如左上角刻的峨嵋派的剑法,刚开始还像模像样,到后来简直是乱七八糟。 武当派的剑法,一直中规中矩,勉强对付下平常人而已。 最搞笑的是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你可知为什么从古到今没人能练到十成吗?” 杨破云道:“为什么?” 了伯道:“因为它们根本就是假的。是一群打坐的和尚凭空想象出来的,却要后代人拼死拼活的去练习根本不可能练成的功法。” “前辈,你是如何得知?” “因为这上面所有的武功,无论是外功还是内功,我全都练过。” 杨破云又一次惊讶了,这石壁上的武功有三四百种之多,他很难想象了伯竟然全部练成了。 “每一门功夫,我都会练到最终,然后找出破解的方法。最后再将他们都遗忘。 为了找到最强内功,我甚至解剖了自己半个身子。现在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经脉这东西,根本就是人想出来的,实际上它不存在。” “不存在?” “不存在。所有的内功都在讲如何真气运转。这其实就像在一整片麦地里割出一条路一般。 第一个人开了路,后面的人便纷纷跟上。便以为这世上只有这一条路。” 杨破云脑中灵光一现,道:“这就是前辈让我猜那只手里有石头的用意吗? 人的身体其实就像这块麦地,其实无论怎么割,都能割出路来?” 了伯道:“我想是的。也许已有的路是最快捷的,但那是对其他人。对你来说不行,你需要两条路!” “为什么我需要两条?” “因为你体内有两股真气。小子,武学的终极奥义,就靠你了。” 第150章 生死得新境 杨破云道:“前辈是否高估晚辈了?我从未想过这些。” 了伯道:“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要想。这世上再无第二人能有你这般的奇遇了。” 杨破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了伯道:“现在尝试着在你的身体里,开辟一条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之外的经脉。” “那我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小子,余下的事情你要自己领悟了。” 杨破云点了点头,忽然道:“前辈,如果我再吃一次见手青,会不会有效果?” 了伯道:“行不通的,即使有了效果也是在幻觉中,清醒过来仍旧什么都不记得。” 杨破云沮丧道:“好像也是。” 了伯正色道:“再炼上一些时日,你的身体便可百毒不侵了。但是你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抵御幻术的能力不足。今后你需要时刻防范。幸好我也不擅长幻术,不然你就出不去了。” “晚辈谨记在心。”杨破云说完,对着石壁盘腿而坐,努力参悟。 可是无论怎么运行真气,始终在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中行走,连随意停歇都做不到,更谈不上开辟新的经脉了。 了伯也紧紧陪伴在旁边,不断与他交流。 “杨破云,你先不要动善护功的真气,尝试着运使地字诀的内力。” “前辈,我做不到。只要地字诀真气一动,善护功必定会汹涌而至,与他缠斗在一处。” “你这地字诀的内力也是厉害,传你神功的武当老人,我实在想不到是谁。” “世上奇人异士数不胜数,我若不是坠入这地裂深峡中,又怎会知道还有前辈这样的高人隐居在此呢?” 了伯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武当山三百年来执掌武林牛耳,必定也有一些外人不知道的手段。那老人与司无相对决时使得武功叫做大无涯功,那是道家的武功,却不是武当派的。” 杨破云抬头问道:“不是武当派的武功吗?” “不是。大无涯功是紫虚道人的绝学,也是唯一赢过我无定境的人。” “无定境?难道前辈就是......” 了伯急忙摆手道:“不可说,不可说。你若说了就算是知道这深峡中的秘密了。你以后也不必再喊我前辈,只管叫了伯便可,我比你大了这许多,也不算占你便宜。” 杨破云无奈道:“是,了伯。可您这算是自欺欺人吗?” “世上的事,难得糊涂啊。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教训起我来了。看你也想不出如何开启经脉,我有一个方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下?” 杨破云刚想要回答愿意,冷不防了伯突然出手,又是点住了他周身大穴。 “杨破云,我现在已经封住了你全身穴位。你的二十条经脉全部闭塞不通。现在,我要对你心脏出手了。看你的善护功怎么凝聚真气保护心脉。” 杨破云心里叫道:苦也、苦也!我会以为他有什么好办法,却原来是要拿我的性命来赌。 说时迟那时快,了伯一掌便向杨破云心脏击去。 杨破云从起掌的威势已然看出,这一掌绝不是试探的招式,他想躲开身子却丝毫无法动弹。 了伯这一掌扎扎实实的击在杨破云的心脏上。 从杨破云的胸腔中,传出“砰”的一声响。仿佛有人再用刀分割它一般,杨破云尽管疼的失去了意识,却仍旧感觉到他的心脏,正一点一点的裂开。 这种感觉,已经不能再用疼痛来形容。无论什么疼痛,都无法摧毁杨破云的意志,可是伤了心的他,灵魂忽然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他看到无数金色的丝线从四面八方穿梭而来,重新将破裂的心脏缝合起。 杨破云的灵魂也重新找回了奄奄一息的躯体。 了伯大笑过后,又大哭道:“果然如此,哈哈哈,果然如此!这才是内功的秘密。几千年了,我们被骗的好惨啊。” 杨破云无力的捂住心脏,怒道:“老贼,你要害死我!” 了伯欣喜的望着杨破云,道:“你便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开辟经脉之人。我们揭开了千古谜团。” 杨破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了伯憔悴的跪在床边细心照看着他。 杨破云还想发火,但毕竟他曾救过自己的性命,况且这次也只是有惊无险,因此便把不满强行压了下去。 了伯一见他醒了,脸上担忧的神色方才散开。 “杨破云,你尝试运行一下真气试试看。” 杨破云也想看看自己身体变成什么样子,便按照地字诀心法开始练功。 但这次,善护功在没有触发。他心中暗喜,对着面前几丈远的巨石猛地击出一掌。 巨石一下子便碎裂开来。 他惊喜的看着了伯,道:“我可以使用内力了。” 了伯点了点头,道:“你的体内,现在有无数条经脉。你想怎么行走真气都可以。你这一掌还是按照以前的功法行走真气,这简直就是浪费。现在你试着忘掉所有的经脉行走方向,忘掉你之前所学的所有内功,由着自己的心意击出一掌试试看。” 杨破云依言,由着心意对着前面石壁击出一掌。 无声无息中,整面石壁开始皴裂、剥落,最后垮塌。 这一掌的威力,连他自己也吓呆了。 了伯却似早就知晓一般,慢慢说道:“我苦练七十余年,方才得了些皮毛,你一出手便是真谛。这一招,便叫做真.无定境吧。” 杨破云感激下拜,道:“多谢前辈赐名!” 了伯摇摇头,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叫我前辈。眼下你神功大成,只是内力太少,发挥不出这招式的威力,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你体内的黄庭经地字诀是一门厉害功夫,一定要多加修炼。” “前辈,那我们的约定?还比试吗?” “不比了,虽然现在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但不远的将来,两个我也未必能打赢你。对于这种没有悬念的结果,我不接受岂不是很蠢?” “那我可以离开了?” “可以。” 第151章 绝世有红颜 杨破云大喜道:“多谢前辈。” 了伯道:“我只能做到不拦你,可是也无法送你出去。” “怎么?” “这地裂深峡深入地底几百丈,中间除了让人中毒致幻的瘴气之外,还有层层的机关和阵法。你要做足准备才好。” 杨破云心中一凉,道:“这哪里是地裂峡谷,分明就是一个监狱。前辈是被人囚禁在此地吗?” 了伯摇了摇头:“我是看守的人,囚禁的另有其人。” “难道囚禁的,是前辈口中哪位仙子吗?他在什么地方?” 了伯叹息道:“别问了。” 杨破云道:“莫非此地还有机关暗室吗?那我必须要去上一趟。” 了伯道:“你还放不下那个娃娃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 “好吧。就在你刚才破掉的石壁处,里面还有一个洞天,住着被囚禁的人。” “那我现在就去走一趟。” “进不去的,为了不见我。她在门口设了极难破解的封印。” 杨破云苦笑道:“连前辈都破解不了吗?” 了伯叹道:“我没有试过。那不只是一个结界,更是一扇心门,一个态度。” “我明白了。那我试试看。” “你懂奇门遁甲之术吗?”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我的一个结义弟兄懂。”那神情就像一个乞丐说我一个朋友非常有钱一样。 “不懂你就敢进去?若是陷在阵法中,你永远也出不来。” “前辈,能教我吗?” “你要从头学的话,估计要差不多一年吧。” 杨破云顿时灰心。 了伯道:“我看你采集了那么多灵芝仙草,是着急要出去的样子。恐怕没耐心等那么久吧?你能破掉半空中的奇门阵法吗?” 杨破云抬头道:“前辈再说什么?我没有采集药草啊。” “洞门口那一片我多年都不舍得采集的灵芝,不是你采的吗?”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难道这地方还有其他人吗?” 了伯道:“没有。不要说人,除了鱼,连野兽都没有一只。” “仙子不可能出来,婴儿更不可能。见鬼了!”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谷中虽无日夜,但二人起居都有节律。这一日到了睡觉时候,各自卧下不再说话。 一片寂静中,忽然响起了“沙沙”的声音。 了伯一脸喜色,飞跃出来大声喊道:“抓住你了。” 那物吓了一跳,突然像后一窜,正撞在杨破云怀里。 杨破云抱住那物仔细一看,惊喜喊道:“念念!” 这个念念,正是杨破云和陈曦薇自武当后山禁地中带出来的鸭嘴怪兽。 “念念,什么念念?”了伯问道。 “了伯,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在武当秉烛洞禁地之中曾发现的那只鸭嘴怪兽吗?就是它了。” “哦,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让我看看?” 了伯想要接过小兽念念,那念念却死死抱住杨破云的胳膊使劲挣扎。 杨破云无奈的笑道:“这小兽通人性,现在还怕你呢。” 了伯无奈,只好凑近了细看。饶是他见多识广,却没见过这等形状的野兽,不由得啧啧称奇起来。 杨破云忽然想到,念念体型和卢夕月孩子差不多大,一人一兽应该掉落在同一个地方。念念还活着,那孩子也有可能还在人间。 他激动的喊到:“了伯,前辈,既然念念还活着,那孩子也一定还活着!” 了伯点了点头,道:“可能性很大,这小兽肯定不是落在我这里的,说不定被她救了。” “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去找那孩子。前辈,你拣些破奇门遁甲的要点给我说些,我就不信我闯不过去。” 了伯哈哈一笑道:“要害吗,只有四个字,闭眼张耳?” “闭眼张耳?这是什么意思?”杨破云不解地问道。 “你不必担心奇门遁甲的阵法了。这小兽能够出来,自然是她安排来接你的。你只需闭上眼睛,用耳朵听这兽的动静,牢牢跟上就可以进去了。” 杨破云大喜过望,不住的抚摸念念顺滑的皮毛。快两个月份时间,它胎毛已经褪去,身体长得结实了很多。 他把念念放到地上,念念哼唧了几声,摇摇摆摆的便向石壁走去。到了跟前时扭回头来,冲着杨破云“唧唧”喊叫了几声,仿佛再催他一般。 杨破云急忙跟上,到了石壁跟前。只见念念用鸭嘴向前一撞,石壁吱吱呀呀的竟然开启了一扇闸门。 念念一路小跑的走了进去,杨破云闭上眼睛正要踏入,却听到了伯远远喊道:“小子,他恨我入骨,见到他不要说我的好话。你,你,帮我仔细看看她还好吗?” 杨破云回过头来,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进入到阵法之中。 小兽念念走走停停走走,怕杨破云跟不上。杨破云紧闭双眼,感觉自己在一处不大的地方兜兜转转,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一个极为柔美的女声想起:“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杨破云睁开眼时,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无数的水晶重重叠叠,构成了一个天然的宫殿,水晶穹顶上挂满了夜明珠,将周围照的分外明亮。氤氲的温泉热河滋养下,两侧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其中最大一个花苞,直径竟然三尺有余。 “很美是不是?我刚进来时,也这么觉得。” 杨破云急忙循声望去,一个仙子一般的人物出现在他眼前。 卢夕月的美,在于天真。 李念夏的美,在于艳丽。 陈曦薇的美,在于典雅。 阿果的美,则在于娇媚。 可眼前这女子的美,让杨破云找不到词语形容。 这种美,已经凌驾于俗世之上。 根据了伯的年纪推算,杨破云本以为囚禁之人是七八十岁的老人。 可眼前的她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杨破云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不是想见我吗,为什么不说话?” “晚辈杨破云,见过前辈。我还以为您……” 她抿嘴一笑,柔声说道:“你以为的对,我就是个老太婆。只不过稍显年轻而已。可还好看吗?” 杨破云脸一下子就红了,急忙道:“前辈是仙子一般的人物,人间这好看二字,怕是配不上前辈的绝世容颜了。” 女子“咯咯”一笑,道:“那就好了。如果有天他来接我,不要失望才好。” 第152章 祭司的传说 女子抬起头来,望着漆黑的深空,喃喃说道:“我已经等了你四十年了,你什么时候才来?” 杨破云刚想问是谁,却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这谷中的秘密,他知道的越少,出去的可能性才越大。 他觉得眼前这个端庄艳丽的女子不是坏人,便开口问道:“前辈,晚辈贸然来到这里,是想寻找一个的婴儿。不知道前辈有没有看到?” 女子淡淡一笑,道:“不要再喊前辈了,我有名字的,叫做南风音。” “南风音?”杨破云重复了一遍,只觉得这名字分外温暖。 “那时候,城中的人都喜欢喊我南风姑娘。” 杨破云立即说道:“前辈若能原谅晚辈不敬,晚辈也喊您南风姑娘可好。” 南风音微笑着点了点头:“可是好久没有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了。原来拥有名字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你呢,叫做什么?” “我叫做杨破云。” “哦,云破天明的意思吗?” “正是。” 南风音点了点头,“看来你是官家的人了。” 杨破云回道:“以前是,现在可不是了。前辈,你可曾见过那婴儿啊?他极有可能和这蛟兽一起掉落下来的。” 南风音道:“这只兽儿天生皮糙肉厚,水性又好。从上面摔下来时恰好掉在那温泉水坛中,才得以保住性命。 但若是个孩子,你觉得能成活吗?” “哪怕是亿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去寻找。若是他没能活下来,我也要将他尸骨收敛,送到他母亲身边。” 南风音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这地方和外面差不多。你不妨四处找找。我却是不便和你一起寻找了。” 杨破云也不问为什么,作揖感谢后便四处查看起来。 这一细看不要紧,竟然从各个角落里发现了七八个人的尸骨。 他急忙回转过来,向南风音问道:“南风姑娘,这里怎么会有尸骨?” 南风音忽然诡秘一笑,道:“可见着那孩子的尸体了?” 这一笑,让杨破云毛骨悚然:“没有,都是些成年人的腐烂骨殖。” “我就说嘛,我也没吃过小孩子的肉啊。” 杨破云闻听此言立即后退几步,紧紧握住九段刀刀柄。 南风音“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道:“我是吓着你了吗?” 杨破云全神戒备不敢分心。他的弱点是幻术,可千万不要中招才好。 南风音拍了拍手道:“好了,不吓你了。这地方我孤零零一个,巴不得有个活人能说话呢。 你看到的那些骨头,都是三四百年来被流放在此地的江湖魔头。” 杨破云这才放下心来,小心问道:“这外面不还有一个人吗?” 南风转过头来,眼神中现出冰冷的杀意。 “那是我最恨的人!我永远都不想见他。” 杨破云早已知道这结果,黯然说道:“被深爱的人恨,才是世间最苦的多牢狱。不知道夕月离去时,对我的怨恨可曾消弭。” “夕月,好美的名字。他是你的恋人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也是我要寻找的孩子的母亲。” “好久没有人给我讲故事了!如果方便,就给我说上一小段?” 杨破云道:“若是我说了,南风姑娘可否帮我?” 南风音笑道:“你给我讲故事,就是在帮你自己。” 杨破云虽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大概猜想,自己越是让她开心,她越是肯帮自己。 看她调侃自己的样子,或许那男婴真的就在这里。 杨破云盘腿而坐,就把自己得故事又讲了一遍,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个说书人一般。 南风音依靠在一朵硕大百合旁,静静听他讲着。 有时候面色凝重,有时候又开怀大笑,有时候又满面忧伤,仿佛和杨破云的命运连接在一起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长长的故事终于以自己跌落地裂深峡而完结。 南风音默默叹了口气,道:“我很难理解你,我这一辈子只爱过一个人。卢夕月、陈曦薇、李念夏,你最喜欢哪一个?” 杨破云惭愧道:“前辈,我不知道。” “其实在你心中,已经有个最喜欢的人了,只是你不敢去承认罢了。” 杨破云摇了摇头。不知是无奈,还是不认同。 这时,杨破云腹中“咕噜”一声响。南风音停了一下,笑道:“我都忘记了,人是需要吃饭的。可我这里除了花蜜再无其他东西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摘下身边百合的叶子,攒成卷儿,走到一朵不认识的花跟前,将花头一按。 金黄色的蜜汁便流了出来,不一会就注满了百合花卷。 “试试看?” 杨破云双手接过来,犹豫着该不该吃。 南风音生气道:“还在担心我害你?若是我真想害你,你早就死在百鬼夜哭的阵法中了。” 杨破云尴尬一笑,一口便将秘卷吞下。 蜜汁清甜香味瞬间沁满了五脏六腑。 “好吃吗?”南风音问道。 杨破云点了点头。 “再好吃的东西,也有吃腻的时候。我现在好想尝一尝盐的滋味。” 听完这话,杨破云心中忽然感到了一股充斥着绝望的悲伤。 “前辈,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南风音试图平静的说道:“我不能告诉你。若是你知道了,外面那恶人就不会让你出去了。” 杨破云心下怅然。他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被关押。 “前辈,我刚才给你讲了一个故事。你可否也给我讲一个。” “他内力极好,我们在这里说话,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南风音无奈道。 “没关系,故事都是假的,算不得数。” 南风音想了想,道:“那我就讲一个吧,你可千万不要刻意去记。 很久以前,人间流传着一个传说。太阳祭司和月亮祭司将会孕育出一个灭世之子。 人们很害怕传说会变成现实,就将两个祭司囚禁了起来。一个放到高高的云顶天宫,一个埋在深深的九幽黄泉。 看管他们的,是人间最厉害的两个战神。 从此他们就远远的分离,永远也不可能再见面了。 可是月亮祭司的心还在太阳祭司那里,虽然在暗无天日的黄泉,她仍旧相信,有一天太阳祭司一定能破开层层的厚土,把阳光带到黄泉。” 短短的故事,道尽了人间无奈与别离。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见了伯了。这些强权之人着实可恨。只恨我不能做更多的事!” 南风音道:“你能听一下,也就足够了。若是出的去,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里的事情。” 杨破云道:“为什么?” 南风音道:“我怕他会不顾一切的来救我。看管他的恶人们厉害的很,世上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他会丢掉自己性命的。” 南风音再也忍不住,终于掩面哭了起来。 地153章 圣子入凡尘 南风音一哭,杨破云登时内疚起来。如果没有他的一问,南风音最后的心里防线或许不会崩溃。 五十年的等待,就是她的一生。最期望发生的,也是最怕发生的。 哭声在峡谷的四壁不断撞击,往复叠加,形成一道道声浪。 杨破云胸口开始烦闷,渐渐呼吸困难,脑中便似有虫儿啃食一般,越来越痛。 了伯声音远远传来:“小子,这是天魔音,快坐下运功,用真无定境保护。” 杨破云急忙盘腿坐下,善护功引着地字决真气瞬间遍布全身每一个角落,便似是一个罩子一般将他护住。 而他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处旷野之中,如刀锋一般的音波只化作缕缕清风拂过。 也不知这样入定了多久,他睁开了眼睛。南风音远远的望着他,轻声说道:“对不起!我刚才......” 杨破云急忙道:“前辈,我不碍事的。” 南风音道:“想不到他连‘无定境’都传给你了。” 杨破云苦笑道:“若不是新练成的这功法,恐怕刚才就没命了。” 心中暗道:以声音伤人的功法只听过没见过,南风音,我看应该是难疯音才对。 南风音道:“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 当年我这天魔音功害了很多无辜的人,如今也算是报应了。” 杨破云苦笑道:“我现在只希望那婴儿没有落在此处才好。经过刚才那一遭,我很担心啊!” 南风音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一定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婴儿。” 杨破云又惊又喜道:“前辈,那孩子真的在这里吗?” 南风音点了点头,道:”不然我干嘛要留你在这里这么久?” 杨破云追问道:“为什么我没有寻到,难道是前辈将他放在了其他地方?” 南风音笑道:“你莫急,不是我,是我另一个朋友把他藏起来了。” “这谷中还有人吗?” “不是人,是花。” 南风音刚说完,“砰!”一声细微的声音响了起来。 手中抱着的念念一下子蹿了出去,摇摆着跑到那朵硕大的花苞跟前。 南风音也带着杨破云快步走了过去。 “比我预料的早了些。想必是听到了你的声音?这孩子太聪明了。”她一边走一边说道。 杨破云满心疑问,但知道谜题就要解开了,也安静等在一旁。 “啪,啪,啪……” 巨大的花苞一层一层次第展开。 声音很弱,很柔,好像脱茧而出的彩蝶,轻拍翅膀,振翅欲飞,丰腴的白玉般的花苞,渐渐地裂了开来;雪白的花瓣从花托中间轻轻地探了出来,一片,两片,三片…… 最后一片展开时,一个婴儿赫然出现在杨破云眼前。 巨大的花苞团团簇拥着他,小心翼翼的生怕他从花蕊中衰落下来。 那婴儿一看到杨破云,便开心的“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张开双臂想让他抱。 在这个小小生命信任的目光注视下,杨破云眼泪夺眶而出。 “夕月,你的孩子还活着!” 他急忙上去将孩子抱起,那朵巨大的花在抱离的一瞬间枯萎了。 南风音轻轻抚摸着它干枯的花瓣,柔声说道:“你就这么走了吗?也不再陪我一些时日?” 那婴孩回头看了一眼,也大哭了起来。 “南风姑娘,可否告知我这是怎么回事?” 南风音叹了口气,道:“我这个朋友是一株昙花。我想差不多有千年了吧,早已有了灵性。 那日我正同它说话,这孩子就从天上掉下,直直的落入花心之中。 它便迅速收拢了花苞,将孩子包裹起来。” “啊?!” 杨破云的嘴巴从掉到地裂深峡那一刻起,就没闭上过。这谷中神奇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已经不是他能想象的了。 可神奇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他摸了下孩子的丹田,已经不再炽热,经脉中真气平缓柔和,从娘胎里带下来的病显然已经好了,不由得大喜过望。 而南风音将一片片的花瓣收集起来,连同根茎一同葬下。 “昔日我来时, 君正独自开。 好花无声色 只有暗香来。 今日汝独去, 将身化尘埃。 徒留看花人, 不知谁人埋。” 声音依旧柔媚,但任谁都能听出来刻意收敛的一股哀伤。 杨破云将手中的婴儿递给南风音,南风音紧张的搓了搓手,道:“我可以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 她便小心的接过。婴儿在她怀里开心的一笑时,大颗大颗的泪滴不住的滚落下来。 “原来,这就是做母亲的感觉啊。人世间竟然有如此多幸福的事情。他有名字吗?” 杨破云忽然想到武当山顶上,萧道仁给他说的话:以后,会有一个人出现,赐予这孩子一个世间最美好的名字。 这世间的一切相遇分离,难道真的有安排吗? “前辈,这孩子还没有名字。恳请前辈赐名。” 南风音欣喜道:“好好!这孩子父亲姓什么?” 杨破云道:“这孩子原本的姓氏是一个诅咒,我们不要用它了。我希望他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快快乐乐的长大。” 南风音点了点头,道:“他是从花中出生的,我们就叫他花生好不好?” 杨破云道:“花生,好名字。长大以后,可千万不要忘记这一株仙花救你的恩情。” 南风音小心翼翼的将孩子交还给杨破云。自己采了些柔软花棉压成了薄毯给花生包上。 “这株千年优昙将自己的精华全部灌注到了这孩子身上。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这孩子将来一定不是个平凡的人物。至少,他拥有能与草木相通的能力。 到时你可不要觉得他是个怪物就好。” 顿了顿又道:“我与这孩子也是有缘,谷中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个自小带在身上的指环,就送给他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一个指环摘了下来,用丝线栓住挂在了花生的脖子上。 “乖乖,这就是你的长命锁了。希望你好好的长大,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样的话,贺云暖也曾对杨破云说过。 “我替他娘做主,你就收他做义子吧。从此在人世间,你们母子也都有了一份牵挂。” 南风音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好!我乖孩儿不能像我一样呆在这里,你们一定要出去。” 她朝外面大声说道:“你给我听好,你若是敢拦阻他二人出去,我便立时自尽,死在这里。” “好好好,我不阻拦,不阻拦。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了伯声音远远传来。 南风音不理他,对杨破云说道:“你出去后,这里的事情千万不要对别人讲。”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晚辈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这个小兽念念就留在此地,与你做伴吧。” 南风音抱起了念念,望着花生说道:“好孩子,日后若是有缘,我们再相见。” 就在这日,大雪山转轮寺、须弥山法门寺佛祖舍利子突然发出耀目的五色光华。两个僧人同时说道:“活佛转世了。” 西海玫瑰王国大教堂中圣钟自己响了十二下,冬日里玫瑰花开遍了整个庭院。大主教抬头望着东方,双手画十向信徒们高声宣布:“圣子降临了。” 而昆仑山早已熄灭的圣火自己燃烧起来,守卫的干枯老者睁开了双眼,仰天大笑道:“魔主再生。” 传说之子,最终降临。 第154章 因缘酆都城 地裂深峡,高逾百丈。 杨破云与了伯二人仰头望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前辈,这上面除了毒瘴、机关、阵法外,还有什么?”杨破云问道。 “小子,你说南风看上去像十七八岁的光景?”了伯也问道。 “十七八道陷阱,这可太多了。” 了伯低下头怒道:“我问你话呢!” 杨破云道:“啊?什么?” “你说,南风她现在看上去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是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 了伯无奈的搓了搓手,道:“这可糟了。” 杨破云诧异问道:“这怎么糟了呢?这是好事情啊!” 了伯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我们的内功高低和容貌是成反比的。 她一定是牺牲了自己的修为,来维持自己的容颜。她现在所能承受的痛苦,是你想象不到的。她的骨骼、肌肉正在从内到外慢慢朽化。” 杨破云这才知道,南风音竟然忍受着这样大的痛苦,但却从未在他面前露出半点,当真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奇女子。 了伯跺了跺脚,下定决心道:“不能再等了。你来到这里也是天意。杨破云,找我来问你,你想不想让她解脱?” 杨破云道:“我自然想,可是我能做什么呢?你连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告诉我。” 了伯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就怕你不答应。” 杨破云正色道:“您和南风前辈对我和这孩子有救命之恩,只要不是不义之事,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了伯道:“这便成了。我让你干的事情,非但不是恶事,还是拯救天下的大义之事。” “前辈请讲!” “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谁?” “不要急。说名字之前,你先把这个带上。” 了伯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沾满垢痂的戒指来。 他用衣服象征性的擦了擦,递给杨破云。 杨破云接过来正要细看。了伯一下子就给他带上了。 他一把按下杨破云的身子,高声道:“天地日月,阴阳法兵,以我血躯,成仁牺牲。 今有义勇之人杨破云,有杀身之志,怀成仁之心,无私无畏,可堪大任。今将法主之位传之于他,继我酆都大任,护佑世间良民。” 杨破云登时懵了,结巴道:“前……前辈,你这是……做什么?” 了伯将他搀起,道:“杨破云,你不是知道酆都城吗?” “知道一些。和酆都城的黑白二使有过接触,他们手段狠毒,行事也不够正大光明。” 了伯呵呵一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你只看到酆都城杀人,没看到酆都城救世!” 杨破云想了想,道:“黑白二使手段狠毒了些,可做的事情倒也不是坏事。” 了伯点了点头,道:“实不相瞒,我刚才传给你的戒指,是酆都城八主之一,法主的信物。你现在便是酆都城新法主了!” 杨破云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刚要推辞,了伯抢先道:“这是权宜之计,等我出去后你再还给我。这也不是违反道义的事,你不可推辞。” 杨破云无奈道:“可我连酆都城是什么都不知道。” 了伯道:“你会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酆都城虽然隐秘,但干的都是替天行道、锄强扶弱的事情。酆都城第一任城主,就是文帝朱允炆。” 这句话在杨破云听来,不亚于一个惊天炸雷。 当年成祖朱隶自京城起兵,一路打到京城,文帝一把火烧了皇宫,自此失踪。 朱隶虽然找了一具尸首代替,但天下人都知道,文帝并没有死。 至于去了什么地方,则成了一个千古谜团。 世人想不到,他率领亲信将士在蜀地安下家来,组建了酆都城,做了酆都大帝。 几百年来,“持正卫道、守护人间”一直是酆都城的使命,即使经历过数次生死存亡之战,也因为无数死士的慷慨就义而保存下来。 “听完这些,你还不愿意吗?”了伯问道 杨破云想了想,道:“晚辈原不该推辞,只是才德浅薄,恐难当大任。这戒指我便先替前辈保管,日后有机会定当奉还酆都城。” “也罢,也罢。以后的事,再说吧。你若是实在不想做,也不能随意给别人。” “为什么?” “酆都城有天、地、日、月、阴阳、法、兵八主,所有大事均由八主商量而定。无论给他们谁,都会破坏八主之间的平衡。” 杨破云这才知道这戒指的重要性,忽然想到南风音也给了花生一枚戒指,便开口说道:“南风前辈……” “对,南风音也是八主之一,阴主。 五十年前,一本叫做《烧饼歌》的妖书现世,据说它能预言未来千年的天下大事。 里面有一句歌词道:日月相生,哪吒降世。天下丰收,如割草芥。 当时的国师注解:天下丰收,如割草芥,是天下将被酆都城收了,到时候生灵涂炭杀人就像割草一般。 而日月就直接指向了日主、月主,他们两个一旦结合,必将生出祸乱天下的魔头。 所以,朝廷便借机集结大军,同时征招了各门各派的江湖人士,一起围剿酆都城。 偏偏在生死存亡之际,积怨已深的八主出现了分裂,直接导致了酆都城被攻破的结局。 正在与朝廷江湖联军浴血奋战的日月二主遭到了背叛,成为了和谈的筹码。 联军的意思是要直接杀掉二人,招安酆都城众。但遭到了酆都城的拒绝。 在和谈举步维艰之时,天下第一和第二高手达成一致。将二人分开看管。 于是日主便被带到了青州云门山,由紫虚道人看管。而月主则由我带到了酆都城黄泉狱。这便是为什么要囚禁南风音的原因。” 杨破云听完,肺都气炸了。他一把扯下法主戒指,用力扔到远处。大声道:“这就是酆都城讲的道义?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歌词,和一个充满恶意的曲解,就牺牲掉自己的兄弟? 这样的法主,我不当也罢!” 了伯双眼一垂,瞬间老了十岁。 “这么多年来,总算有人骂了出来。当年朝廷大军压城,我们已经无力了,若是抵抗下去就真的会造成毁灭天下的后果。 将他二人看管起来,是唯一能够保住他们性命,而又让朝廷退军的法子。 你以为我这么多年守在这里是为了看押月主吗?你错了,我是在保护她。朝廷无时无刻不想置他于死地!” 杨破云冷哼一声,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也掩盖不了你自己的私心吧!” 第155章 脱身地裂峡 “是的,我确实喜欢她。这么多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煎熬中度过。所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出去。”了伯道。” “出去后,我能做些什么?”杨破云问道。 “杀掉日主。” “杀司无相?你还是有私心啊!” “不是私心。只要日主死掉,那个预言便被破了,朝廷也会失去对月主的兴趣。到时,我便可以带南风出去。” “这的确是个办法,可是你想过没有,别说我不是司无相的对手,就算是,我杀了他南风前辈会更难过。你小看了她对司无相的这份情谊。”杨破云道。 “司无相作恶多端,难道不该杀吗?他与阉党结盟,就是为了破掉酆都城,这是极度危险的事情。 南风时间不多了,我宁愿她恨我,也要让她重回人间。” 杨破云气道:“五十年了,你到底怕什么?我也曾是朝廷的人,朝廷里没有这么大的势力,能够让天下第二怕成这样。” 了伯道:“等你真正愿意当酆都法主之时,我再告诉你。总有一些事情,无论武功多高,也解决不了的。” 杨破云深以为然,师傅贺云暖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便在此时,他怀中的花生醒了,冲着了伯咧嘴一笑,露出来新长出来的两颗牙齿。 了伯开心的无以言表,道:“好乖巧啊。” 杨破云递过去想让他抱一下,他急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我身上脏,手上力道也没轻没重的。” 杨破云道:“不妨事的。这孩子体质与别的不同,小小的身子内力却不弱于一般武人。” 了伯道:“那可不是。炎龙丹田,异兽内丹,还有千年优昙精华,这小子造化通天,若是习武,以后还不得成神啊!”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我只愿他安安稳稳的做个平常百姓,娶一个喜欢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说到这里,你算是和陈曦薇有夫妻的名分的。你出去后务必要寻着她,不可辜负她。” 杨破云点头道:“她待我情深义重,我自然不会辜负她。” “这样最好。你给我记好了,我可也姓陈。” 杨破云惊诧道:“你难道是陈家堡的人。” “若不是你提到陈曦薇,我都快把陈家堡忘掉了。往事不要再提了。你准备好,就往上爬吧。 毒瘴是奈何不了你的,阵法的话你就记着我给你交代的,觉得那里是死门就往那里钻。” 杨破云尴尬道:“万一误打误撞真的进了死门呢?” 了伯没好气道:“酆都城天主布下的阵法,凭你的水平只能反着来。若是真的遇到危急,你先把花生抛下来,我在下面还是能接住的。” “那我呢?” “你就自己跳下来。大不了再在我这里躺上几个月。” 杨破云现在已经不想理他。自己牢牢的将孩子缚在身后,把吃喝等东西携带齐全,便开始向上爬去。 刚攀了几丈,了伯声音在下面响起:“小子,后会有期了。日后若有机缘,我们江湖再见。” 杨破云心中一酸,回道:“前辈,保重了!”便头也不回的向上爬去。 几百丈的距离,若是平地上不过片刻时间。 但这地裂深峡两侧是铺满青苔的湿滑绝壁,寻常人根本抓不住。便是杨破云,也需要借助九段刀一点一点的往上挪动。 这是极耗体力的事情,他背着孩子也不敢冒险,中途休息几次后终于来到瘴气那里。 他经过了伯百草熬汤炼制身体后,已经是百毒不侵。 而身后的花生吸收了千年优昙的精华,自然也不怕这本是植物生发的瘴气。 所以在寻常人眼中最难过的一关,反而是最轻松的。 过去瘴气层,便是最让他棘手的奇门阵法。 他能感觉到,这里已经离地面很近了。 绝壁不再湿滑,茂密的崖柏纵横交错,就像一层层的天梯一般。 杨破云将脚踩了上去,非常的坚实。他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开始在重重叠叠的古树层中穿行。 呼吸着新鲜空气,沐浴在山涧微风中,他不知不觉越走越快。可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却依旧还是密密麻麻望不到边的崖柏。 他定了定神,心道:糟了!进入到阵法中了。 他赶忙拔出九段刀,对着眼前一根树枝割下,本想做个记号。却不料,那树枝竟然流出了汩汩的鲜血。 他大吃一惊急忙后跃,周围的树根、树枝全部都活了一般,疯狂的向杨破云缠了过来。 “这是幻术!”他努力告诉自己不要中招,任由前方一根巨大树根锁住自己咽喉。 树根越缠越紧,他已经呼吸困难,想要用刀割断,却又硬生生忍住。 只要动刀,他就陷进去永远出不来了。 可是这窒息的感觉,竟然如此真实。 真实到他几乎要晕厥过去。就在他最艰难的时刻,一个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相公,你快醒醒,快醒醒!” 他脖子上的东西瞬间松了开来。睁开眼时,卢夕月正在那里焦急的瞧着他。 “相公,你睡觉不老实,被围幛缠住脖子了。” “啊?是你啊!我怎么会在这里?那孩子呢?” “相公,什么孩子?我们今日才刚成亲,哪来的孩子。都怪你师傅,不该让你喝那么多酒。这次别在给我说你的那些梦了,什么刘家村武当山的,都快背过了。” 杨破云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看着灯笼下笑靥如花的卢夕月。 不~对~劲! 那灯笼,是白色的的! 上面写的不是喜字,而是大大的冤字! 再回头看时,卢夕月的脸已经化作焦炭,血红的肉吊在白森森的骨上摇摇欲坠。 他吓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整个身子重重的向深渊坠下!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声厉啸直刺耳膜,正是天魔音功。 杨破云猛然惊醒,半空里伸手一抓,牢牢攀住了一根老藤,止住了下跌之势。 天魔音也停了下来。 杨破云心中感动,相隔这么远,南风音为了这一啸不知耗费了多少真气,但愿她能平安无事。 历经重重危险,杨破云终于顺利的从地裂深峡中爬了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在半截中乱窜的缘故,出来时并不在坠落下去的原处,而是在一处高山顶上。 头顶繁星满天,浮游在宇宙之内。他抱着花生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万丈霞光瞬间驱走黑夜。 花生张开双臂,努力的想去拥抱太阳。杨破云会心一笑,这将会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本书完! 不可能的! 今天更改了简介,更热血了! 在这里特别感谢在本书中客串的两个人物:《血染江山离人歌》的作者南风音,和《十国战图》作者了伯和尚。我们三人组了个小盟,叫做《司过盟》,写作之余互相调侃,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祝各位读者朋友每天开心快乐,做自己想做的事,陪伴自己爱的人。 第156章 托孤张二九 腊月二十八,还有一天过年。 虽是灾年,但人们总是想方设法的庆祝一下,哪怕是一碗比平时稠一些的粥。 不知是不是天气寒冷的原因,大街上聚集的逃荒者都不见了踪影,几家店铺甚至还升起了红灯笼。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望着灯笼,默默叹了口气,又回忆起了以前盛世时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会有客人来,所以时不时的就跑到自家店门口来观瞧。 他家里是开酒店的,可这荒年小镇里,连粮店都关张了,哪有人喝的起酒? 一个中年人跑了出来,对老人说道:“爹,都快过年了。我们就歇了吧。” 老人不甘心的点了点头,道:“我怕这一歇,明年就开不起来了。” “那也没办法。”中年人便要上去卸下门板。无意一撇时,却看见漫天风雪中,一个高大男子正向店铺走来。 “爹,来人了!”中年人急忙喊住了往回走的老人。 那人果然进了店。让他二人惊讶的是,他衣着单薄,怀中还抱了一个婴儿。 老人只看了一眼,便激动起来,踉跄着迎了上去。 “恩公,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杨破云,而那老人则是他在武当山太子坡搭救的张二九。 杨破云一愣神,方才认出张二九来。 “是老掌柜?你们一家怎么会在这里?” “恩公,外面天冷,赶紧进屋里说。” 张二九一边把杨破云让进了屋里,一边叮嘱儿子把门关好,连灯笼也都熄了。 “恩公,那日在武当山我晕了过去,醒来后就回到了阿果姑娘那里。 我们一家不敢旧留,风风火火的就回到了老家。这里就是我们家祖屋。” 杨破云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你一家老小可都平安吗?” 张二九的儿子急忙道:“托杨大侠的福,都挺好的。”说罢大声喊道:“屋里头的,快带孩子出来拜见恩公啊!” 一个妇人抱着杨破云救下的孩子走了出来,便要下拜。 杨破云急忙拦住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张二九早就烫好了酒,给杨破云奉上满满一大碗酒。杨破云单手接过,一口饮尽。 “恩公,这孩子可是你从武当山上救下来的孩子吗?我听阿果姑娘说,你们不是去西藏求药去了?” 杨破云苦笑道:“本来是要去的,可是中途碰上了对头。” “陈姑娘没跟你们一起,难道她已经……” 杨破云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正在四处找她呢。” 杨破云自从地裂深峡出来以后,便到处查问陈曦薇的下落。但他带着花生,不敢叫人知道了行踪,所以并未找到丐帮。 好在他知道应该怎么办。第一自然是找到封无命,第二便是去武当山找风如晦。 那里毕竟是二人初次相见的地方。 封无命身背巨大棺材,十分容易辨认。稍加查问便知道了他的去向:却是带了一队官兵往石龙山方向去了。 因此他日夜兼程往石龙山赶去。只是带着孩子多有不便,速度慢了许多。 张二九儿媳看了看花生,道:“和我们家榔头同月出生吧?这孩子太可怜了。恩公,你平日里都喂他吃些什么?” 杨破云登时想起一件事,连忙从腰间取出一个裹了层层狼皮的葫芦,向张二九儿媳道:“大嫂,麻烦你给我装些热米汤。我等会还要赶路。” 张二九儿媳急忙摇头道:“恩公,这样不行的。我知道你们大侠都不用吃饭,可是这孩子若不进奶食,恐怕长不大的。” 杨破云自然知道,看了看躺在母亲怀中的榔头,叹了口气。 张二九忙道:“恩公,你若是不嫌弃,不如将这孩子先留在我这里。等你忙完了再来接他如何?” 杨破云想了想,与其自己这样带着花生四处奔波,倒真不如暂时寄养在此地。 他出深峡之时不是没有想过将花生留在那里。但一想南风音的天魔音就害怕起来。 若她再一次失控,没了优昙保护的花生肯定挨不过去。况且那里环境怪异,难以预料会有什么变故发生。 但张二九家不一样,这是一家普普通通的老实人家,家中富裕不必担心饥荒,阉党和封无命、长空他们自然也找不到这里。 这真的要比跟着自己安全很多。 便谨慎问道:“不知方便不方便?” “自然方便,恩公问的这是什么话!我儿媳妇奶水足的很。”张二九这话一说完,儿媳妇脸瞬间涨红了,从杨破云手臂上一把接过花生,抱到里屋喂奶去了。 杨破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捧起桌上酒坛,仰头狂饮起来。 地裂深峡中虽然有甘醇美味的果子酒,但却缺少这辛辣刺鼻的味道———江湖的味道。 他喝完半罐,站起身来,将九段刀重新收拾背好。 张二九急忙问道:“恩公,你这是往哪里去?” 杨破云道:“我去石龙山,那里应该能问出内人的下落。” 张二九道:“恩公,今年是小进年,明儿个了就是除夕了。小老儿斗胆,留恩公在家一日,把这个年过完。此地去石龙山半个多月的路程,不差这一天了吧?” 张二九儿子也急忙道:“恩公,我读书少,但也知道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 杨破云望了望被雪水打湿的靴子,和一身乱糟糟的行囊,心道也该整理下了。其实他更关心的,还是花生,留一日看看情况也好。 “这位兄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恩公,我叫张厚。就叫我阿厚好了。” “好,我便叫你阿厚。你也不要再叫我恩公。我比你大些,便叫我杨大哥好了。” “好。杨大哥,哈哈哈哈。” 杨破云洗了澡,换了衣服,躺了下来。 他脑海中思绪万千,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找到陈曦薇是当务之急,可是寻找父亲、杀司无相、灭魏奉朝,又该先去做哪一件? 每一件都可能让自己丧命,都可能会留下遗憾。更重要的是,若寻着陈曦薇,自己是否还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想着想着,就抱刀沉沉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砰”的一声巨响,杨破云翻身而起,横刀身前。 “砰,砰砰,砰砰砰……” 原来是鞭炮声!自从在宁夏与黄衣人大战之后,他开始对火药燃爆之声异常敏感。 回想起那些黄衣人所用的火器,威力要比贺云暖组建禁军火器营凶猛的多。 若是有军队能大批持有,恐怕没有攻不下的城,灭不了的国。 他推开房门,就看到张厚与他媳妇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在哪里玩耍。 两个孩子都穿上了喜庆的红色新衣,被逗弄得咯嗝大笑。 “若是花生能和榔头一起这样生活,倒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第157章 天下共除夕 张厚与媳妇正在逗弄着两个小孩,看到杨破云出来了,便拿着小孩的手轻轻拍着,道:“杨伯伯过年好啊,可要给一个大大压岁钱啊。” 杨破云急忙在身上摸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拿出来。 张厚媳妇道:“杨大哥,我家榔头还没名字呢,可否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呢?” 杨破云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就叫做张安世吧。” “张安世?安享盛世,安定乱世,好名字,好名字!”张厚开心的喊到。 “吃饺子喽!” 张二九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饺子走了进来。 杨破云惊讶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哈哈,杨大侠睡了一整天,我们几个不忍喊你。现在快到子时了,正好守岁。快,趁着热乎,赶紧吃了。” 张二九给杨破云成了冒尖一碗,杨破云一边道谢,一边大口吃了起来。 四大两小,就在这一团水汽中,度过了辛苦一年。 交子之时,鞭炮大作。 杨破云焚了一柱香,供在“天地三界神之灵位”处,默默祷告祝愿。 然后默默看了下忙里忙外的张二九一家,悄悄收拾了行装,重又踏进无边黑暗之中。 千里之外,紫禁城中。魏奉朝、郭不弱,还有新放上掌印太监的李进忠正在忙活宫中守岁夜宴。 皇帝虽然不上朝,但所有的祭祀、礼数一个都不能缺少。 好在有内阁帮忙,该赐酒食的赐酒食、该下嘉奖的下嘉奖,把群臣哄的开开心心。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阉党和清流在能在一起合作公事,才能在一起把酒言欢。 看看差不多了,魏奉朝招了招手,郭不弱和李进忠便急忙凑了过来。 “走,我们去见皇上。” 李进忠吓了一跳,哆嗦道:“内向,是去见皇上吗?” “自然了。你哆嗦什么?你现在是掌印太监,每年头一日,必须面圣,这是死规矩。是不是,郭公公?” “是,是。我们司礼监三人,每年过年都必须去皇上那里接受赏赐的。” “进忠,等会见了皇上,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 李进忠点了点头,便紧紧跟在了二人身后,向内走去。 穿过几层回廊,过了几重宫墙,终于来到了乾清宫。 李进忠还是头一次来到这里,在他想象中,这里应该是灯火通明、妃嫔成群的地方才对,怎么走了这么久,连个侍卫也没有。 但他不敢说话,不该问的他从来不问。 魏奉朝一直向里走,直到进了皇帝寝宫。 李进忠终于见到了一个人,一个裹在重重铠甲中的人。 “阿祀,周边看过了吗?” 那人点了点头,道:“方圆二十丈内,只有几只老鼠,一条蛇。偶尔有夜枭经过。” “好,我们去见皇上。” 阿祀在李进忠的脸上扫了一眼,李进忠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那目光就像一条毒蛇一般,瞬间舔遍了他全身。 “不用担心,这是新上任的掌印太监。你去开门吧!” 阿祀点了点头,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人没有动,整个房子却旋转了半周,地面石板“嘎吱嘎吱”一阵响,一道暗门“咿呀呀”打了开来。 暗门下方是一节楼梯,郭不弱走在前头,魏奉朝拉着李进忠跟在后头。李进忠紧张的望了望魏奉朝,魏奉朝朝他微笑的点了点头,用食指在他手心写了“很好”两个字。 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夸赞过别人了,上一次他夸奖的还是刘颂。 台阶曲曲折折,不知下了多少层,深入地下多少丈。就在魏奉朝开始喘息的时候,终于到了底部。 李进忠第一个感觉,就是好热,特别的热。 前方是一道青铜大门,那个穿戴重重铠甲的阿祀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又出现在了这里。 郭不弱向他点了点头,那道青铜大门就缓缓打了开来。 一股热浪汹涌而来,从耳道、鼻腔窜入了脑子里。他的头就疼了起来。 魏奉朝也是踉跄了一下,他想去扶一下,却忍住了没敢动手。 青铜门内,竟然是一处火岩石窟。四周石壁通红发亮,似乎随时都会冒出岩浆来。 石窟正中安放着一个龙椅,一个面色铁青的人,裹着厚厚的裘皮睡在上面,国师(菜市口之战第一次出现)和长空则站在龙椅两旁。 国师轻声说道:“皇上,魏总管来了。” 那人慢慢睁开眼睛,气息不稳的说道:“哦,你来了。” “皇上今日气色好了很多,想来长空道人炼制的炎龙丹有作用了,在过一段时间必定龙体康健。” 那人笑了笑,道:“这一年来,辛苦你了。这个,就是新上任的掌印太监吗?” “皇上,正是奴才。”李进忠便要跪下,郭不弱一把将他拉了起来,道:“皇上恩典,在这里的人都不用跪。” 那人点了点头,道:“是的。看到我这个样子的,都是最亲近之人。从今往后你要跟着魏奉朝好好做事。” “是,奴才谨记皇上教诲。” “魏奉朝,外面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了。你的处境实在艰难,但是《烧饼歌》这事你没做好,司无相这个人也没用好。” “奴才该死,辜负圣恩!” “这两件事情,先放一放。集中精力,解决掉黑水族的事情。” “奴才知道了!” “今日除夕,你们跟我喝上一杯吧。” 国师点了点头,招呼侍卫摆上了酒宴。 魏奉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忽然间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 西口古道上,罗森、原怀心和炸天帮一伙人正在马上疾驰。 距离宁夏越来越近,罗森的心也越来越紧。 “大哥们,今日可是除夕啊。能不能找个店歇一歇脚,吃点饺子什么的?”肥狐埋怨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黄鳝怼道。 “肥狐,坚持一下,我们就快到宁夏镇了。到了地方,我好好招待你!” “切,能一样吗?今日可是过年啊!” “别废话了,这沙漠里千里不见人,哪有地方让你歇脚?还是赶路吧。”疯猴说道。 肥狐刚要说话,一个酒囊扔了过来。 “喝酒!”酒鬼喊到。 “哈哈,喝酒。”肥狐咕咚咕咚豪饮几口,又丢给了原怀心。 原怀心也是仰头痛饮,又扔给了黄鳝。 六人就在马上一边轮流痛饮,一边向神羽营大营狂奔而去。 第158章 兵围石龙山 石龙山背靠长江,三面环水,只有一面山脉延伸到平原之上。远远望去,便如同一条巨龙匍匐在晴天之下痛饮江水一般。 “石龙”二字,便来源于此。此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地方官军多次围剿石龙寨,都落得大败而归。 倒不是说山寨守兵又多厉害,也不是攻寨守军有多无能,而因为山寨经营多年,粮草富足。 外围又修筑了无数防御工事,配了许多箭矢滚木,只需坚守一两个月,什么样的官兵也能拖垮。毕竟他们军资也十分有限,没有那个军头愿意白白牺牲而一无所获。 山寨寨主真名其实不叫石龙,只是叫的人多了自己也认了。 此刻他正皱着眉头,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军马。连过年都不消停,这次朝廷好像要来真的了。 列阵官军旗帜鲜明,服色一致,行动有序,远不是一般地方衙门自己养的官兵能比。 更让他糟心的事,对面主帅到底是谁,他到现在还不知道。 他回头望了望,道:“几位寨主,看来是一场硬仗!大家有什么想法?” 已经做了五债主的鹿安道:“不如我再去和他们谈谈?如果他们要钱,我们就先耗一耗,后面给点银两打发了。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四寨主黎雀道:“这大过年的都不消停,你以为是来要钱的?依我看,坚守是对的,但也不能认怂。明天我便带一堆人从江后绕道偷袭,咱们两面夹击直接破了他们。” 石龙摇了摇头,笑道:“小丫头还是这么好斗。你看他们的甲胄兵刃,恐怕是来了兵部直辖的主力军马。你这战术是对的,但是我们实力太差,真刀真枪过招无异于以卵击石。 老二老三,你们也说说吧?” 二寨主贾强鼻子哼了哼,不说话。三寨主赵旭双眼一番,阴阳怪气道:“小诸葛和大女侠都没有办法,我们能有什么说头。” “要说话就说话,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黎雀瞪圆了双眼盯着他。 鹿安急忙道:“小姑奶奶,不要生气。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现在是紧要关头,不可自己乱了。” 石龙重重咳了一下,道:“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虽然年纪尚小,但是江湖备份却不低。二人到了山寨可是屡立奇功,推举为头领也是因弟兄们心中服气,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多说了。” 贾强看石龙生了气,忙道:“大哥,我们一把年纪了,还犯不上和两个毛孩子一般见识……” 黎雀一脚踢飞椅子,便要上去理论,无奈鹿安死死的抱住了她。 贾强顿了一顿,看黎雀被鹿安抱住了,方才说道:“我二人都是大哥出生入死的兄弟。自从二人来了,就坐上了守山寨的冷板凳。我们也盼着为大哥出生入死打头阵啊。” 黎雀怒斥道:“好,你们两个要去打就去打,我乐得清闲。你们若是能退军,我立即离山,永不回来。你以为我想在这里吗,呜呜呜……” 说罢就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师父,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来带我走啊。” 石龙摇了摇头,心道:到底是个孩子。 有心想要安慰她,但此刻兵临城下,不能在山寨众人面前露怯。于是厉声呵斥:“老五,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给我抖擞精神,准备迎敌。” 黎雀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听石龙讲完立即止住哭声,又恢复了英姿飒爽的模样。 石龙又向贾强、赵旭道:“有什么主意就说!” 贾强忙道:“老大,你看他们远道而来,表面上旗帜林立、队列森严,但不到两个时辰已换了三班岗哨。 我推测,他们必是急行军而来,身心疲惫尚未恢复。不如我们趁着他们还未安定下来,我和赵旭先行偷袭一波,你带领大军随后杀出,我们一鼓作气端了它。” 鹿安笑道:“哪有这么容易?二位可不要轻敌了。” 石龙也摇摇头道:“万万不可。这法子还不如黎雀刚才的主意。” 赵旭道:“寨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若不放心,我这里还有补充计谋。 我和贾强冲出去之时,你将寨中空船驶出泊口,船上插满火把。他们以为我们会从江上进攻,肯定会分兵防守江边,我们的胜率便大大增加了。” 贾强一拍手,道:“妙计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四弟真乃是诸葛在世!” 二人兴冲冲的望着石龙,冷不防旁边鹿安泼了道冷水过来:“谁家夜里偷袭还打火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石龙也点了点头,道:“鹿安说的极是,这一次我们不能主动进攻。可别被敌人迷惑了才好!” “寨主!”贾强、赵旭齐声央求。 石龙大袖一挥道:“我意已决,据守山寨,等待支援。老二老三,这防务的大任,就交给你们两个了。今晚他们可能会突袭,万不可掉以轻心。” 说罢,便带着黎雀、鹿安退向了内寨。 贾强、赵旭对望一眼,各自安排去了。 深夜里寒风刺骨,二人蜷缩在帐子里温酒。贾强越想越气道:“凭什么我们在这里受冻,他们就在家里睡大觉?” 赵旭道:“谁说不是?每次出去打劫都是那两个,又痛快又好做,功劳全占去了。” “是啊。现在这两个半大孩子的威望是越来越高,我怕再过几年,就没人听我们的了。”贾强叹了口气。 “那怎么办?若是大哥也就算了,我可忍不了这俩野孩子骑在我头上拉屎!” “怎么办?干他哥哥的。让老大和弟兄们看看,我们也不是孬种。” 二人也是行动力极强的好山寨好员工,看到对面官军没有攻寨的意思,便悄悄的调遣起喽啰来。 一下子把水寨舟船全部载上火把,推离江上泊港故作疑兵。又分别引着各自喽啰出了营寨,大喊着杀出向官军。 石龙和鹿安、黎雀正在商议对策,猛听得寨外喊杀震天,急忙问道:“是官军攻寨了吗?” 一个小头目恰好奔了进来,气喘吁吁道:“不好了大寨主,二寨主三寨主带人攻下山去了。” 石龙大吃一惊,怒道:“这两个蠢才,要把山寨葬送了!” 第159章 退兵据内寨 鹿安一听也急了,忙问道:“两位寨主带了多少人马?” 小头目道:“外寨的全部,大概一千人!” 黎雀急道:“什么,他们不是只能调动四百守备吗?” “姑奶奶,他们一个帐子一个帐子的悄悄叫人,说是奉大寨主之命夜袭,根本没人怀疑啊。” 石龙早已披上战甲,跨剑提槊,向众人喊道:“所有人跟我来,立即应敌。” 三人率领内寨三百轮休喽啰向外冲去,还没等走到外寨,一波败军哭爹喊娘的败退回来。 不用问也知道,冲下山去的一拨人马吃了惨败。再往前看去,外寨防御工事火光冲天,看来已经失守。 从他听到喊杀声到现在不过一刻钟的时候,对方竟然已经破了防线,战斗力之强平生罕见。 鹿安拉住一个败退的喽啰问道:“对方打到哪里了?” 那喽啰定了定神,看清楚是鹿安,方才大哭道:“外面宅子破了,官军正往里杀呢。” 石龙道:“这么坚固的防御工事,怎么破的这么快?” 那喽啰道:“所有人都被二寨主和三寨主带了出去,只有数十人守卫。两个寨主败退回来时又强行开关,对方有高手瞬间便进来了。” 石龙道:“果然有高手!黎雀,立即竖起石龙大旗喝住退军;鹿安,该你的杀手锏上场了!” 乱军之中一杆大旗肃然立起,溃败的喽啰一看到大旗,纷纷停了下来。 黎雀高声喊道:“众军望旗,原地立身,大小头目,迅速结队。” 这十六字口诀乃是迅速集结败军、止住颓势的兵法要义,黎雀早有预防,带领众人习练多遍。 所有败军顿时有了目标,围着旗杆各自寻找最近的头目,集结成了阵营。 而鹿安早已率领三四十个大汉推出了八架盖着苫布的大车,安定好后打开苫布,露出了八门火炮。 “好朋友们,第一次表演可别砸了。装引信,填火药,对准官军中心,给我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八声巨响惊天动地,攻寨的官军显然没有想到,只有神武营才配备的红衣大炮竟然出现在一个小小的山寨上。 将领自然知道这红衣大炮的威力,急忙止住攻势。石龙早已引着一队甲士冲了上去,与哪些冲在前头士兵战在一处。 他这队兵士可与其他喽啰不同,乃是精心训练的死士,虽然人数不多,但足够以一当十。 一阵左冲右突,杀退了官军势头。后方又一声炮响,原本溃退的喽啰们在黎雀的指挥下重新摇旗呐喊,却不敢杀回。 一名军官听到山寨中喊杀声音越来越大,便向身旁一人道:“大人,今日太容易了,可不要中了地方埋伏。” 那人点了点头道:“确实有些奇怪,对面怎么会有红衣大炮。今晚先撤退明日再说,反正他们已是瓮中之鳖。” 那军官得了命令,立即传下指令,且战且退。 石龙见对方退去,也急忙安排败军先退回内寨,自己才与鹿安汇合,保着大炮退了回去。 这内寨中也有一道防御工事,是鹿安设计建造的,虽然不如外营的坚固,但也能保一时平安。 他自从得了萧道仁的《天工开物》后,他便如获至宝。日夜不停钻研,造出来许多新鲜物事。刚才那八门红衣大炮,便是按照书上的图纸和法子铸造。但不知怎么回事,八门炮倒有五门炸破了膛,另外三门也只是放了一发便不能用了。 鹿安气急败坏的踢了一脚炮座,谁知用力过猛疼的他“哎呦”一声。 黎雀道:“你鼓捣的这玩意怎么这么没用?” 鹿安道:“我们一没有好铁,二没有好工匠,我能有什么办法。” 石龙一边安排人员做好据守准备,一边回头说道:“雀儿,若不是鹿安这几台炮镇住了官军,恐怕我们山寨早就没了。” 鹿安昂起头说道:“你看,大哥都这么说了!” 黎雀不服气道:“好,这次算你功劳大了。” 石龙将防守事宜安排妥当,站在高处向下了望,只见官军火把全息,也无声响,心中十分忐忑。 又想到之所以造成这个混乱局面,全是贾强、赵旭惹得祸,怒声喊道:“贾强、赵旭呢?给我找来。” 一个刚缠上纱布的小头目跑了过来,道:“二寨主和三寨主刚对上敌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打下马来,捉了去了。” “这两个蠢才,夜晚山地冲锋还骑马,是嫌死的不够快吗?等等,你说什么,他们刚接上对手就被打下马来?没有还手吗?” “没有还手,对面两人武功奇高,一招便把他们拿下。后来四面八方的官军围了过来,弟兄们没人指挥,死的死被捉的被捉,逃回来的刚刚清点了,不足两百人。” 一千兵卒被二人害的只剩两百人,石龙气的肺都要炸了。原本靠着防守工事还有能力与官军相持,现在整个山寨丢了四分之三,只留下最高处的一处地方。 “大哥,还有更要命的,他们真的把舟船全部推到江里做疑兵了,我们从水路逃跑的最后倚仗,也没了。”鹿安苦笑道。 石龙彻底无语了。 “贾强、赵旭虽然蠢,但是武功还说得过去。对方能在瞬间把他两个制服,一定有极厉害的高手在里面。大哥,我怕他们......”鹿安道。 “今夜,他们一定会来斩首的。我倒要看看,对方到底是谁!”石龙用力握紧了手中大槊。 “大哥,不能掉以轻心,以我之见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石龙、黎雀听鹿安一番讲解,都点了点头。 大战之后,人困马乏。官军熄了灯火不知在干什么,石龙也命人将所有火把灭了。 黑暗角落里,一个黑影却悄悄的站了起来。 第160章 鹿安陷敌手 就在刚才的混乱之中,一个黑衣刺客悄悄的跟随溃退的石龙山寨喽啰混进了内寨之中。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斩杀山寨头目。石龙山众匪在官军眼里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杀掉石龙,山寨将不攻自破。 山寨中所有灯火都已熄灭,但一间位置偏僻、临时搭建的草棚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草棚外侧盖满了苫布,里面似乎有人小声说话。一阵山风吹来,草帘煽动,露出了一丝灯火。 就是这里! 刺客潜行至草棚门口,听声辨位已知目标所在。他拔出身后宝剑,疾杀进去,却发现棚中空无一人。 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便要撤出去时,草棚地面突然塌了下去。饶是他轻功高强,但也无处接力,随着地面陷阱了一个大坑之中。 他双脚一落实地,便急速腾身而起。这样的坑,还是困不住他的。 但刺客没想到,这设计陷阱的人早已料到这一层。草棚的苫布之下,是一张捕野猪的网子。刚脱离地面,便自己进入到网子之中。 四个大汉各执捕兽网一角,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结结实实的将他缠住。 鹿安“哈哈哈”一笑,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指着那刺客道:“你鹿爷爷坐镇,也敢来偷袭?” 石龙、黎雀也走了过来,给鹿安竖起了大拇指。 “说,你们是那路官军,指挥是谁?要是敢隐瞒半字,我食人童子鹿安可就不客气了。” 那刺客冷哼一声,道:“将死之犬,徒作狂吠。” 鹿安道:“呦呵,口气不小啊。你可知,人身上那块肉最好吃吗?来人,给我支锅烧油,今晚我要破戒。” 几个小喽啰起身应允,乒乒乓乓的支起锅来。 那人轻蔑一笑,道:“人身上的肉,最臭的是舌头,因为废话、假话说的太多。最香的是牙齿,因为那是童真之时生长出来的,而且不会再生。” 这话一出口,登时把鹿安噎住了。他自认为是说狠话的好手,跟对方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 石龙也没想到能言善辩的鹿安会吃瘪,刚要插话,鹿安却大喊一声:“给我取纸笔来。” 黎雀道:“你要干什么?” 鹿安道:“他奶奶的说的太好了,我怕以后忘了先记下。” 黎雀白眼一翻,气到说不出话。 石龙干咳了一声,向那刺客问道:“阁下武功不弱,应该是江湖上有名号的人。还请告知姓名。” 那人阴恻恻一笑:“鹿安那小子叫我做爹。你去问他好了。” 鹿安忽然想了起来,拔出随身小刀怒扑上去。 便在此时,困在捕兽网中的刺客大吼一声,网绳根根崩断。他左手打掉了鹿安手中短刀,右手一下便捏住了喉咙。 “你们再上一步,我就拧断他的脖子。” 石龙、黎雀登时不敢再动。 “就这点小伎俩,也想困住我。你们不是要问我是谁吗?好,你们都给我听好,我乃武当七宿之一,锦衣卫千户曹目星。” 石龙心中一寒,怪不得贾强、赵旭惨败,原来有锦衣卫的人在军中指挥。 而曹目星的大名他也早有耳闻,虽然在武当山被杨破云等人打的狼狈逃窜,但武当七宿的名号也是早年凭真本事打出来的。 石龙知道自己的昆仑杀生剑还火候差的多,就算五个自己,也打不赢一个曹目星,更何况他手中还有鹿安做人质。 黎雀却着急喊到:“你赶紧放下他,姑奶奶还可饶你一命。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全寨赔上性命,也要把你尸身留下。” “哈哈哈,江湖这是怎么了?连半大的孩子也敢用这个口气与我说话?”曹目星嘲笑道。 黎雀上前一步,抬起右臂扣动机关,一支小箭破空而出。 曹目星虽然知道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那不足一寸的小箭来势凶猛,空气中隐隐可见一道螺旋箭道。 他不自觉的偏了一下头,小箭深深的钉进了身后的一块巨石中,只留下了一个小孔。 “我手上的这件弩虽然小,但威力巨大。这里人手一支,你若是自信能躲得过去,便杀了他吧。他在巨鹿帮时不知害了多少人,我早就想把他除掉了。” 鹿安一听,气的吼道:“小娘皮,老子待你不错吧?你奶奶又不是我杀的,干嘛这么害我?” “我害你?你每天跟在我身前身后的,你这意图我还不清楚吗?趁早杀了你。” 说罢又抬起手臂似是要直接射杀他。 石龙眼疾手快,一把挡了下来,怒斥道:“黎雀,巨鹿帮的事他也是受害者,你何必为难他。 老五上山后把山寨财产打理的井井有条,还造了大炮、连弩,修筑了防御工事,功劳只在你之上不在你之下。 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卸磨杀驴。” 曹目星道:“原来这小子这么有能耐,看来做个人质倒也不错。” 石龙道:“曹目星,你把鹿安放了,我们保证不为难你。” 曹目星道:“要放鹿安可以,我要先回去才行。等出了你们这寨子,我再放他,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说罢,手上开始加力。鹿安除时还痛苦的呻吟,等到脸色变成猪肝色以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石龙一看情况危机,急忙摆手说:“曹大人请停手,我答应你!” 曹目星方才住手,鹿安重重的干咳了几下,脸色方才缓了下来。 石龙向身后众人道:“大家不要乱动,我们先送曹大人离开山寨。” 曹目星便挟持着鹿安慢慢的向外走去,一直到出了内寨的大门,再无一人拦阻。 石龙站在箭塔上高声喊到:“曹大人现在你已出去,就请把五寨主送还吧。你是有江湖声望的前辈,想必说话一定算话吧。” 曹目星躲在鹿安身后,抬头望着石龙道:“姓石的小子,兵不厌诈的道理你都不懂吗?这里是战场,不是江湖!” 说罢,挟着鹿安便飞奔回营寨。 “老匹夫,亏你还是江湖人,真是卑鄙无耻下流之极。你这等行径猪狗不如。” 石龙辱骂之声远远传来,曹目星只当是没听见,急匆匆奔入到大营帅帐之内。 他将鹿安一把掼在地上,阴笑道:“食人童子是吧,今日先将你的牙全部拔了,下酒吃嘎嘣脆。” 鹿安一把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道:“爹啊,你终于把我从恶贼那里救回来了,你不知道这半年来我咋过的啊~” 长空突然一愣,道:“谁是你爹?少在这里给我作妖!” 鹿安摸了一把嘴唇上的鼻涕,继续哭道:“你虽然不是我亲爹,可是我毕竟也喊过你爹。 巨鹿帮被他们灭了后,我就被他们抓了。刚才你也看到,稍不如意就是又打又杀的,一个半大娘皮就敢欺负我。我是日也盼夜也盼,终于盼来了今天。” 曹目星阴阴一笑道:“你是什么货色,我还不清楚吗?你这苦肉计真实恶心到家了。刚才你那石龙大哥不是还力保你吗?” 鹿安干嚎道:“你以为那是要救我?那是再救他的钱!石龙山这几年到处烧杀抢掠,连内向的银子都夺走了。这你是知道的吧?” “我自然知道,不是你带人去的吗?” “我那是身不由己,小命在人家手里攥着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石龙山的银子不在山中。而在几个秘密的商铺中存着。” “你怎么知道?”曹目星问道。 “因为这些银两一直都是我在打理,商铺也都是我一手组建的。” “哼哼,这么说来我们还真的不能杀你了?” “不能杀不能杀,我能弄到手里的大概有三百万两。不知道能否当做我加入锦衣卫的投名状?” 第161章 杀伐口为剑 银子的事情一说出来,就击中了曹目星的要害。他就算有杀心,也不敢杀鹿安了。 鹿安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看曹目星的表情,就知道方向对了。 所以他立即闭上了嘴,反客为主等着发问。 “小子,不杀你已经是开恩了,你还想入伙?赶紧说出银子在什么地方。” “姓曹的,让主事的人来说。” 曹目星愕然道:“什么主事的?这里我说了算。” 鹿安道:“你就是个丧家之犬,也敢说自己主事?你若是主事,怎么不去那正中间的帅椅上坐着?” 曹目星抬手就要扇他巴掌,他却把脖子一横道:“打一下,少十万两。” “曹大人辛苦了,我来跟他谈吧!” 帷帐后面转出一个人来,浑身黑衣,衬的面色更加苍白。最显眼的,却还是身后背着一副巨大棺材。 “哦,我就说官军怎么如此神勇。原来是指挥使大人到了。”鹿安笑着奉承道。 封无命面上看不到丝毫表情,淡淡的语气问道:“你知道我?” 鹿安道:“大人特征太明显了。” “也是。”封无命道:“曹大人,看来你的斩首计划不太顺利?” “大人,对面有准备,没能杀掉石龙。不过捉住了这小子,好像比杀掉石龙更有用处。” 封无命点了点头,走到鹿安跟前道:“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我看你也是个人才,若是诚心归降,我们自然会重用。不过我又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是假呢?” 封无命的眼神让鹿安很不自在。他摸了摸鼻子,道:“你不是还抓了两个人?打一顿逼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封无命微微一笑,道:“摸鼻子可是心里有鬼的表现。” 鹿安道:“是的。我在盘算我知道的东西能不能换来一个千户当当。” “好,就先验证一下你说的银子的事情。你们两个出来吧。” 贾强、赵旭低头哈腰的也从帷帐后面走了出来,站在了封无命身后。 鹿安见他们两个精神抖擞的样子,气道:“看来二寨主、三寨主很识时务啊。” 贾强脸一红,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技不如人,就要服人。当年也是被石龙打服的,所以才跟了他。如今封大人武功更高,我们跟着他也是理所当然。” 赵旭却吼道:“怎么不服气吗?你不是一样被抓来了,不是一样要献出山寨在外的银资,来换取你的狗命吗?” 鹿安笑着点了点头,对封无命说道:“风大人听见了?” 封无命点了点头。 赵旭还没明白过来:“听到什么?” 贾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闭嘴吧,没人当你是哑巴。” 封无命道:“鹿安,你若是肯把石龙山在外藏银的店铺、地点全说出来,我可以让你加入锦衣卫。不过,我现在还是怀疑你,毕竟你还是杨破云的徒弟。” 鹿安哑然一笑,道:“又是这两个蠢货说的吧?封大人你怎么不问问他俩,我是怎么上的山!” 封无命道:“这个我知道。你是被杨破云引荐上山的。” “哼!引荐?我是被他从琉璃楼绑走的。武昌徐大人可以作证。我被绑走之后,就一直没有机会脱开身来。 你也不想想,我们巨鹿帮杀了他们山寨多少人!杨破云让石龙把我带上山寨,我还不是死路一条?我若不是拜他为师,我一条狗命早就没了。” 曹目星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可是你父亲毕竟是我们杀的。” 鹿安道:“杀父之仇当然不共戴天。所以我才想要当锦衣卫的千户。” 曹目星道:“怎么说?” “我要报杀父之仇,也不用和锦衣卫为敌。我知道是长空干的,只需要杀掉他一个就行了。只有当了锦衣卫千户,我才能有这个机会。” “长空是我师兄,你这么说不怕我杀了你吗?” “哈哈哈,哄鬼去吧。你们几个连柳玄枝、景阳子都杀了,哪有什么师门情谊了。” 曹目星老脸一红,强咽下一口怒气,憋在喉咙里咯咯作响。 封无命道:“你口口声声说要当锦衣卫千户,除了银子,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绿林盟联合造反的计划算不算得数?” 封无命闻言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绿林盟要联合造反?” “是。你也不想想,只是一个石龙山就逼的你们出动了锦衣卫。若是天下十八路反贼一起造反,朝廷能顶的住吗?” “真有此事的话,你怕不只是千户了。仔细说来听听。” “石龙的师傅原怀心正是当前绿林盟主。这几年他四处游说,早就说服了其他反贼。他们准备在同一时间起事。 石龙山就是其中主力之一,就连详细的歃血盟书我都见过,就在石龙那里藏着。” 赵旭忽然插嘴道:“你小子信口雌黄,山寨里什么时候有什么歃血盟书!” 鹿安斜瞅了他一眼道:“你们两个的猪脑子,也配知道这样重要的秘密?让你们坏事吗?” 贾强道:“那你一个外人又凭什么知道?” “蠢货就是蠢货。到现在了,连谁是外人都不知道!我是没什么本事,可是我能帮他们赚钱啊,我能造红衣大炮啊,我师父是杨破云啊!你们不服吗?” “你!”贾强、赵旭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封无命道:“好!我便信了你。交出歃血盟书,我亲自在内相处给你请功。” 鹿安摇了摇头道:“我没有!” 曹目星终于逮着机会,喝道:“没有你说个屁话!” 鹿安道:“你们要是信我,就放我回去偷。你们要是不信我,只管去攻打山寨。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猜石龙会不会留给你们。” “我凭什么相信你!” 鹿安哈哈一笑道:“那就随你便了。你们除了相信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我相信你!”封无命仍旧平静说道:“今晚便放你回去,偷出那歃血盟书,我们再攻山寨。” 贾强、赵旭齐声道:“不可啊,大人!这小子嘴里没个实话,万万不能相信他。我们下来时,他们已经向外面求援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鹿安哈哈一笑:“能救援的都在千里之外,谁能敢来?” “山东徐虹如可是会缩地成寸大法的!”赵旭争辩道。 鹿安没能憋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我放你简单,你要怎么才能让他们相信你是逃回来的?”封无命道。 “这个简单。封大人把曹大人杀了,让我带上首级回去,他们就不会怀疑我了。” 曹目星拔出背后长剑道:“我看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鹿安急忙摇手道:“别急,别急,还有个法子。你们把这两个杀了,挂在旗杆上。我回去就说是二位义薄云天,拼了性命不要,硬把我救出来的!” 赵旭还要说话,那贾强却转身就跑。 曹目星长剑一现,就在贾强身上穿了一个血洞。而赵旭的话也没能说出来,双眼已经暴突,七窍流血,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鹿安吓得捂住小心脏道:“我话还没说完呢,让他俩装死挂在旗杆上,弄得惨点就行了,为什么要杀人呢?两位大哥冤有头债有主啊,不要找我,去找他们。” 封无命道:“轮到你了。”他一把抓住鹿安,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拣出一颗红色丹药塞进了他嘴里。 “这是苗蛊丸,三日之内回来找我。要不然这腊丸中的虫蛊就会发作,滋生出成百上千的蛊虫啃食你的五脏六腑,直到你忍不住自裁而死。” 鹿安冷汗直冒,哭叫道:“这么狠的法子。到时候你若不给我怎么办?” 封无命笑道:“你除了相信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第162章 石龙夺鹿安 鹿安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当真是现世报啊。既然如此,牛鼻子来干活吧。” 曹目星道:“干什么活?” 鹿安道:“砍我啊。你难道让我这么干干净净的回去?谁会相信。” 曹目星抬头看了看封无命,封无命点了点头。他拔出长剑刚要出手,鹿安大喊一声:“先别急!” 曹目星瞪眼道:“又干什么?” 鹿安道:“你下手可别太狠了,我细皮嫩肉的经不起折腾。不要伤脸,我还没娶亲呢。不要伤胳膊和腿,我得抱着东西出来。不要刺前胸,离心脏太近。不要刺命根子......” 曹目星没等他说完,长剑一阵挥舞,鹿安脸上、胳膊上、腿上就全中了剑。数十道伤口白肉外翻,鲜血登时流了出来。 鹿安看了看滴答滴答流到地上的血液,怪叫一声晕倒过去。 石龙忧心忡忡的望着山下官军的营地,鹿安被曹目星捉走已经一日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黎雀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走了过来,对石龙道:“大哥,今日除夕,后厨做的饺子你趁热吃一些吧。” 石龙道:“我吃不下。” 黎雀道:“我知道你记挂鹿安,可是大战在即,不能饿着肚子?” 石龙刚要说话,夜空中扑棱棱飞来一只夜枭。石龙伸出胳膊接住了它,从爪子上解下一封书信。 他展开读罢,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下来。 黎雀试探问道:“大哥,可是救兵来了。” 石龙接过那碗热气腾腾的水饺,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鹿安,你能为山寨争取多少时间?” 便在这时,官军营中忽然着起了火来,火光之中隐隐可见人影闪动,喊杀声也传了过来。 石龙心中一惊,一边喊道:“黎雀,准备接敌。”一边提起马槊飞下寨墙,像那火光方向奔去。 远远看到一人自敌军营中策马冲出,后面还有一群士兵追击。走的近时认了出来,不是鹿安是谁? 他一边急冲,一边高声喊道:“鹿安,到这里来。” 鹿安看到石龙,拼命催马,却不想后面一支冷箭追来,正中马臀。 那匹马嘶鸣一声,人立起来,将鹿安重重的摔在地上。 石龙恰好赶到,将鹿安扶了起来,打眼一看全身上下都是剑伤,整个成了血人。 他鼻子一酸,道:“兄弟,我替你报仇。” 刚好数十个官军追了过来,石龙提起大槊横扫过去,几个闪的慢的登时被击飞出去。 两杆长枪突刺过来,石龙一错身,便将枪头挟在了肋下,长槊回摆,两个士兵登时脑浆迸裂。 他不待众官军回神,自己提槊跳了过去。长槊便似一条巨蟒,挥舞起来烈烈做响,官军但凡碰到的必定一命呜呼,吓得纷纷向后逃窜。 石龙当然不能追赶,他奔到鹿安处探了探鼻息,欣喜道:“还没死。”便一把抓起来抗在了肩上,向后急退。 半空中一个身影掠过,横剑挡在了他身前。 “姓石的,既然出来了,就别想逃!”却是曹目星杀了过来。 石龙一咬牙道:“恶道,跟你拼了。” 他抡起长槊猛击过去,曹目星自然不惧轻飘飘的躲开,剑花闪动刺向石龙心口。 石龙那长槊太过沉重,来不及回防。索性扔到一旁,从腰间拔出剑来挡了开去。 但他功力与曹目星相比差的太远。二人只过了三合,就中了三剑。 曹目星得意道:“就这点能耐,也配和老夫过招吗?下一剑就要了你的命。” 曹目星凝聚真气,宝剑隐隐作响,便要下杀招时,一支弩箭破空而来。 他急忙横剑一挡,“叮”的一声响过,弩箭虽然挡下,但他手中的剑也断做两节。 他扔掉断剑,便要空手再上,黎雀一挥手,身后一队弓弩手纷纷向他射来。 虽不如黎雀的惊雀弩威力大,但被射中要害也没得活。 曹目星左右闪躲,石龙趁机背着鹿安狂奔。黎雀看到军营中冲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急忙掩护着石龙返回内寨。 寨墙之上滚木雷石轰然而下,官军不敢靠近,曹目星只得作罢,带人返了回去。 封无命远远看着一切,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没想到这次出来,竟然还有意外收获。有了这十八路反王的歃血盟书,皇子的计划就更近了一步。 一身是血的鹿安被抬到了两张八仙桌临时拼凑的“床”上。石龙立即吩咐喽啰打温水过来,小心化开冻成冰的血水,再慢慢除掉粘连在伤口上的衣服。 “一共二是多处,都是剑伤。”石龙一边给他上金疮药,一边咬牙说道。 “大哥,他能撑过去吗?”黎雀关心的问道。 “能,剑伤不深,似乎是逼供的手段。但他现在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黎雀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跪在桌旁攥着鹿安的手道:“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就没人欺负了。” “放……心。就算为,为了你,我也不能死。”黎雀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急忙看了过去。 正看到鹿安贼溜溜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她俏脸一红,急忙站起,躲在石龙身后了。 鹿安哈哈一笑,却不想牵动了伤口,有疼得“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石龙惊喜道:“鹿安,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鹿安摇了摇头道:“又累又冷又酸又乏又虚又疼。” 石龙怔了一下,方道:“那就是死不了了!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鹿安斜瞅着屋角,慢慢说道:“昨日是除夕,他们防守松懈。二寨主、三寨主两个带着兄弟们拼命杀出,把我送了出来。” “他们两个呢?” “不知道。恐怕已经死了吧。” 石龙捶胸顿足道:“气死我也,气死我也!老二老三,我一定替你们报仇。” 鹿安道:“我把他们的底细摸清楚了。官军主力是京城卫戍营,有少量锦衣卫,头领不是曹目星。” 石龙急忙问道:“那是谁?” 鹿安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是一个张的似张飞一样的黑脸汉子。” 石龙叹了口气道:“这次他们阵仗如此大,肯定是为了银两而来。怪我太贪心了。现在我们人手损失严重,这可如何是好?” 黎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走不脱,不如拼个你死我活。反正我是不会投降的。” 便在这时,门外一个小喽啰哭嗲喊娘的进来了,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大债主,二寨主、三寨主和兄弟们都回来了。” 石龙喜道:“快快请他们进来。” 喽啰道:“进不来了,你出去看吧。” 石龙立即到了寨墙上,向下一望,寨前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堆满了残缺的尸首,两张新鲜皮囊更是被挂在了一根高杆之上,被风吹得鼓了起来,依稀可辨是贾强、赵旭二人模样。 寨墙之上,众喽啰齐声大哭起来,有几个连站都站不稳了。 这攻心之术,也太狠毒了些!石龙一掌拍出,震的墙砖碎裂了好几块。 第163章 犬郎盗盟书 石龙也是战场上下来的人,似这等凶残的手法,只有鞑子才能做得出来。 看到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死了还要被蹂躏,他的心便似刀绞一般。 “来人,开寨门。我要替兄弟们收尸。“ 黎雀急忙止道:”莫中了敌人激将法。“ 鹿安颤抖着双腿道:”大寨主,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黎雀怒目而视,道:“不用讲了,不就是让我们投降吗? 休想!看看下面这些兄弟,我们投降了还有活路吗?” 石龙狠狠说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和他们拼到底。” 黎雀指着地上的尸首对众人高声说道:“诸位大哥,我们若是降了,一定会和他们一个样子,因为他们没有多余的粮草来养我们。 这山寨上不止有我们,还有山下这帮兄弟的的父母妻子。我们若不拼死一战,怎么对得起他们。 你们回头想想是怎么来到山寨的,我们不是匪,我们是讨生活的老百姓,谁不让我们活,我们就跟谁拼命。” 黎雀一番话正敲在了大伙心坎上,众人纷纷拣起掉落的刀枪,大声道:“干,左右是个死,拼了!” 看到众人又振奋了精神,石龙稍微放下了心,对着黎雀竖起了大拇指。 三人回到营帐内继续商议防守事宜。 鹿安寻了个镜子对着脸一照,粉嫩白净的脸上长长一道剑痕,不由得伤心大哭起来。 石龙无奈地摇了摇头,将鹿安送到了后面,拜托山寨家眷照顾,然后带着黎雀飞也似的离开了。 他边走边问黎雀道:“寨下的火药检查过吗?” 黎雀点了点头,道:“火药,桐油,滚木,机弩都检查过了。山顶入口狭窄,他们想攻上来可没那么容易。 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们围而不攻,把我们活活耗死在这里。” 石龙道:“守一天是一天吧。若真是守不住了,先把那歃血盟书烧掉,万不可让他落入朝廷手中。” 黎雀点了点头:“大哥放心。我还有一件事情,鹿安这次逃回来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会不会已经……” 石龙道:“雀儿,对自己家兄弟不要多心。他受了这么多伤,心中害怕也是应该的。” 黎雀点了点头,和石龙一起到寨墙哪里巡视去了。 二人方离开,一个身穿土黄色衣服、个子矮小的人便从土里钻了出来,翻转衣服抖掉泥土,换了毛皮一面重新披上。 就在巡逻的喽啰马上过来时候,他趴在地上变成了一只狗的样子,摇着尾巴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今天的夜很长,风很冷,每个人都怀着不一样的心思,但却都在关注着一个人行踪,他就是鹿安。 石龙白日里抢鹿安的时候和曹目星交过手,一个威震江湖的前辈侠客,武功绝不止那样的水平。 黎雀则一直琢磨着,以贾强和赵旭的性格,他们断不会牺牲自己拯救鹿安的。 曹目星自武当山失利后,阉党已经越来越不重视他了,竟然被一个天天背着棺材的怪人凌驾在头上。这次若是能抢先一步得到歃血盟书,自己的前途便可更上一步了。 封无命站在凌冽的寒风中,远处旗杆上两张皮囊上下翻飞。这就是人的命运吗?即使死了,灵魂也被牢牢锁住,留在一个不喜欢的地方? 一只大狗慢慢的走到他身前,站起身来又变成了一个人。 “怎么样,犬郎?”封无名问道。 “没有什么明显破绽。鹿安完全按照你们安排的在做。我会在寨墙下等着,一接到鹿安扔下来的东西,我便送去给太子。 他们内寨防御很强,你只需佯攻耗他几日,他们自己就就垮了。记住,最后一定要把鹿安和曹目星杀掉。” “好!曹目星武功虽然高,我还是能应付得了。况且这个蠢货现在只想着立功,不会防范我们的。” “那就好,我先去了!你保重。”犬郎穿戴好“皮毛”伏在地上又变回了一条狗,向寨墙下走去。 再长的夜,也有尽得时候,浓重黑夜正在变得透明,光明已经在到来的路上。 鹿安折腾了半夜,终于把“歃血盟书”搞了出来。他悄悄地溜到寨墙角落里,四处看了看,趁着没人丢了下去。 “五寨主,你不好好歇着,跑这里来做什么?”一个声音在鹿安后背突然响起,把他吓了一跳。回过头去一看,却是山寨的小喽啰二顺子。 “你大爷的,吓你鹿爷爷一跳。你在这里干什么?” “当值啊,这地方归我管。” “归你管你还不好好看着?别告诉我又去撒尿了啊?” “啊?我真的去撒尿了。鹿爷爷,你跑这里做啥来了?” 鹿安挠了挠头,指着下面道:“没看到吗?喂狗!人过年,狗也过年。” 二顺子向下一望,果然一只狗摇晃着尾巴跑了过来,将鹿安丢下去的布袋叼着跑了。 犬郎叼到那盒子,不敢在墙下细看,叼着一路向远处跑去。直到离开了山寨视线才站了起来,将那盒子打开。 里面果然是一本厚厚的图册,封面上赫然写着“十八路军歃血盟书”几个显眼的大字。 他心中一动,正要打开细看,忽然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放下!” 不用回头,他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了。 “曹目星,我奉内相之命前来秘密调查十八路反贼的事情。”犬郎一边说着,一边思索逃跑之策。 “哼。我早就察觉封无命心怀不轨,总找不到证据。原来他身边还有一只狗啊。” 犬郎道:“曹大人不要误会,我也是内相手下。内相已经不信任你,所以很多事情你并不知道。” 曹目星道:“还在狡辩。你拿到歃血盟书不往军营中送,却偏偏要单独遁走,分明是有其他目的。说,你的主子是谁?” “好吧,既然你一定要知道。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今天,是你的死期。” 犬郎两手一甩,无数飞针射向曹目星,曹目星早有准备,长剑挥舞,将飞针全部打落。 “我江湖人称千眼屠夫,没有看不透的暗器。再给你一次机会,把歃血盟书交出来。” 犬郎哈哈一笑道:“你来拿啊。” 曹目星疾步而上,一招“阳关三叠”递出,长剑抖出三重影子,狠狠刺向犬郎。犬郎躲闪不及,猛地转身,背对向长剑。 曹目星长剑刺到他身披的毛皮上,却没能扎进去。犬郎反而借力向后逃去。 “软甲吗?呵,功夫不行,躲在里面有什么用。看掌!” 曹目星轻身而起,半空中一掌击出,罡风如剑直刺向犬郎。 犬郎软甲只能防刀剑,却防不了内力,后背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击扑倒在地上。 曹目星身形落地,两步赶到犬郎哪里:“看你往哪里跑!”一把抓起,却只揭开了一副皮囊,真身早已遁地逃走。 曹目星“嘿嘿”一笑,真气灌注长剑接连挥出,方圆五丈尘沙四起,犬郎佝偻着的背立时出现在他眼前。 他用力一掷手中长剑,将犬郎穿胸而过,深深的钉在地上。 然后慢慢走了过去,从他手中拿过了盒子。 犬郎死死盯住曹目星,道:“姓曹的,你以为将这歃血盟书交给魏奉朝,你就能飞黄腾达了吗?你们武当派是江湖的污点,永远也洗不干净。” 曹目星呵呵一笑,道:“你说的对,我是污点。可是朝廷也需要干脏活的人。你慢慢在这里等死吧,我先走了。” “曹大人,你要去哪里?”封无命背着巨大的棺材,从远处慢慢走了过来。 第164章 计杀曹目星 曹目星长剑指着犬郎,冷笑道:“封大人,捉住了一个奸细,正要处置。” 封无命道:“犬郎吗?你弄错了。他是内相的人,我让他把歃血盟书交给内相。这里还得多些时日,歃血盟书的事情可不能耽搁。” 曹目星道:“封大人,你们两个心中有没有鬼自己知道。我没空在这里废话,今日这歃血盟书我要定了。” 封无命眼睛直视着曹目星,道:“若是我不肯让呢?” 曹目星道:“听说封大人的快剑厉害。贺云暖死后,天下能在三招之内破你快剑的已不超过九人,我想试试能不能做第十人。” 封无命点了点头道:“好。你要想好一件事情,我现在还是锦衣卫指挥使,也算你的上司,我杀了你,可是不用担责的。” 曹目星道:“这么急着杀人灭口吗?我武当剑法正好会会你的快剑。” 话音方落,曹目星抢先出手点倒了犬郎,同时一剑刺向封无命。 仍是那招阳关三叠,只是这一次要快了很多。 但封无命更快。 “铮”的一声响过,曹木星刺来的长剑被挡了下来。 封无命剑势却不停,直向长空袭去。 封无命的快,千眼屠夫曹目星看的一清二楚。他之所以叫做千眼屠夫,就是因为他有一双极为特别的眼睛。 只要他想看,周围所有的风吹草动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的眼睛虽然特别,可是他的手脚很慢。 即使他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对方的招式,知道破绽在什么地方,可他的手脚跟不上他的眼睛。 这等于是让他看着自己被杀,却无能为力。 就在封无命就要一剑穿过他的喉咙之时,曹目星真气陡然在身前凝聚成一堵气墙,随着剑指的方向轰然前行。 “武当曹目星,连山峦!” 没用的长处,不如不用。剑法既然不能再快,就不必在上面纠结。武当山剑法冠绝天下,但内功心法同样厉害。 连山峦,这就是曹目星融合武当内功与剑法而独创的武功。 剑锋为引,内力如峦。 封无命整个身子被汹涌而来的气墙撞击,心口一荡,鲜血冲喉而出。 曹目星紧跟而上,长剑如同在空中作画,一波接一波的攻势源源不断冲了过来。封无命被压的不住后退,眼看便要抵挡不住时,身后棺材忽然晃动起来。 他急速解下立在身前,曹目星的“连山峦”一碰到棺材,气劲尽数消散。 “原来你的棺材是做这个用的。今日先到这里,我们后会有期。” 曹目星提起盛着歃血盟书的盒子,猛退几步,转身便要逃去。封无命急忙拉住犬郎躲在棺材后面。 一声震天巨响,那盒子竟然爆炸了。 曹目星的身体也在那一声爆炸中,化作块块残躯,散落在一片荒地之上。 便在此时,漫天箭矢向封无命射来。封无命快剑迭起,纷纷打落。 就在这漫天箭雨的最后,一支短矢挟着撕裂空气的鸣声直击过来。封无命身子一转,躲在棺材之后。那短矢射在棺材之上,登时化作粉末。 石龙、鹿安、黎雀三人出现在不远处的土坡之上。 “可惜了,费那么劲只除掉一个。”鹿安叹了一口气:“不过,这第一个仇人我算是杀了。” 石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五,有勇有谋,以一己之力手刃仇敌。剩下的,交给我们。” 黎雀道:“大哥,封无命虽然被曹目星打伤,但我瞧他身后棺材有些古怪。” 石龙点了点头,道:“这是最后的希望。如果不能阻挡他回营,山寨就难以保住了。黎雀、鹿安!” “在!” “石龙寨就交到你们手里了。” 石龙一边说着,一边拔出长剑飞奔下土坡朝封无命杀去。 封无命冷笑一声:“鹿安、石龙,我倒是小瞧你们了。今日若不杀了你们,难解我心头之恨。” 他卸下棺材,身体终于解放。一柄长剑、一个身影,不知是谁带动了谁,直直迎上了石龙。 黎雀高声喊道:“大哥,我助你一臂之力!” 惊雀弩连发,几支短矢后发先至,目标全是封无命的要害。 可是惊雀弩虽快,封无命更快。 他的身子如同失去了实体一般,以不可见的速度躲过惊雀弩,撞到了石龙跟前。 二人各出一剑,又各退了一步。 封无命又吐出了一口鲜血,可石龙的肚皮却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半截肠子流了出来。 “阁下快剑,果然厉害!”石龙要紧牙关。 “昆仑剑法以实击虚,能在我哪一剑下存活,足够你骄傲了。” 封无命道:“石龙,我看你也是个英雄,我不杀你们。把歃血盟书交给我,我放你山寨一条生路。” 石龙解下上衣,把自己肚子一缠,用力勒紧。一翻手,又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剑。 “打得赢我再说!” 石龙挥舞一长一短,两柄剑猛扑过来。长剑直奔封无命心口,短剑却牢牢护住自己的心脏。 他很清楚,以他的实力,无论如何也避不开封无命的一剑。 所以,只要能不死就好。 挺过一招,他的长剑就有机会,他就能拖延更多的时间。 这一剑仍旧是小腹,贯穿之处血流如注。 封无命本想横切过去,将石龙断做两截,可石龙一剑已经到了他的咽喉。 他急忙拔剑后撤,石龙的剑锋只在他脖子上划了一个小口。 黑色的浆液随着拔出的剑而洒出,石龙咬紧牙关,弃了短剑,使劲捂住伤口。 黎雀一边飞身而下,一边疯狂勾动惊雀弩机关,所有箭矢纷纷射出,将封无命逼离石龙。 鹿安也连滚带爬的跑了下来,二人一左一右护在石龙跟前。 石龙将裤腿撕开,窝成团塞住肚子上的剑洞,忍痛斥道:“你们都下来送死,谁指挥山寨兄弟们突围?” 便在此时,远处喊杀声骤起。 官军的身后,漫山遍野的人围拥过来。 鹿安惊喜道:“徐虹如的救兵到了!” 他从衣袖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响箭朝天燃放。 山寨中“咚、咚、咚”三门火炮响过,大小喽啰、家眷持着刀枪棍棒打下山来。 封无命心中一惊:“哪里来的兵马?” 鹿安道:“徐虹如。” “徐虹如一伙盗贼远在山东,我不相信他们能到这里!” “哈哈哈,不是有人告诉过你吗?徐虹如会缩地成寸的法术。” 第165章 乱世生饿鬼 徐虹如真的带来了“兵”,足足三千多人。 他们个个骨瘦如柴、衣不遮体,却又面露凶光、彪悍异常。 三千多人,如潮水扑礁石一般,涌向官军。 京城卫戍营的官军不愧为精英,在主副将不在的情况下,迅速结成阵列接敌。 可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凶残的人。胳膊断了便用嘴咬,腿断了便在地上爬,刀枪穿了洞也要死死抱住人。 他们仿佛不是人,而是饿鬼。 官军的防线很坚固,无数的饿鬼彻底倒下,再也站不起来。 “镜像幻天术。”徐虹如指挥一队人点燃了熊熊狼烟,北风吹过,瞬间漫向了官军阵地。 一名士兵吸了一口,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然后他就看到了天神下凡。 高达百丈的凶神恶煞,头顶日月,脚跨长江,一张嘴便吐出无数饿鬼,向这边疯狂扑来。 浑身是血,开膛破肚的饿鬼。 士兵害怕了。他蹲下身子想要逃避,可一个饿鬼奔来,将他双目硬生生扣下,放入口中。 这不是战场,这是修罗地狱,有什么样的心,便会看到什么样的恶。 眉间尺负着徐虹如在高处观看,官军的一个校尉发现了他。校尉立即明白,杀掉这妖道才是关键。 一队铁甲骑兵从队伍中冲了出来,杀向徐虹如。 眉间尺早已忍耐不住这血腥的味道,他浑身上下的金色符咒已经变得血红。 只见他一只手托住徐虹如,一只手向铁甲重骑直锤过去。 骑兵的长矛全部在他身上折断,被重击之下连人带马翻在地上。 剩余的仍不肯后退,明知无用,却仍紧紧围住眉间尺,不断的冲刺。只要能让妖道分神,停止施法,迷住的士兵就能迅速回复神志。 徐虹如“哈哈”一笑,高声唱到:“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 令飘风兮先驱,使涷雨兮洒尘; 君回翔兮以下,逾空桑兮从女; 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 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 吾与君兮齐速,导帝之兮九坑; 灵衣兮被被,玉佩兮陆离。” 眉间尺身上血红符咒愈发红亮,他狂奔起来,冲破骑兵围堵,奔向官军大营。 校尉大吼一声,驱马上前纵深一跃,凌空将断矛抛向徐虹如。 眉间尺伸指一弹,便将飞来矛头弹飞,又一拳下去,将校尉半个身子砸碎,粘在了地上。 眉间尺的带头冲击下,官军防线很快就出现了松动。而石龙山上义军,在看到鹿安燃放的号炮信号之后,也尽数冲了出来。 山寨五百人马,可不同于这些凶狠的饿鬼。他们是石龙和黎雀精心训练过的精兵,一个个久经沙场考验,极为擅长团队战法。 官军中一名统领举起长刀大声喊道:“敌军主力,铁甲步军,迎敌。” 等待多时的两百余铁甲步军同时将盾牌立在身前。 “进!”副官一声令下! “进!”百人同时呼应,一堵钢铁人墙慢慢推进,将冲锋而下的石龙山义军势头顶住。 统领知道,官军形势岌岌可危。尤其是那个两丈高的巨人,除了封无命和曹目星,根本没人能拦得住。 而封无命听到前方阵营中的喊杀声,心中也无比焦急。 身为主帅,对敌时不在营中,这是兵家之大忌。 眼前的石龙已经中了他足以致命的两剑,却仍然顽强的堵在他前面。 他很佩服这样的硬汉,也决定以最快的方式结束他的痛苦。 他长剑再起,这次是咽喉。 眼看石龙就要死在剑下,一道剑光直掠过来,如同层层涟漪荡开了他的剑。 这一剑他是多么熟悉。 “你怎么会《惊鸿剑法》?”他迟疑问道! 黎雀不答话,挡在石龙跟前。 “小姑娘,看在《惊鸿剑法》的份上,我饶了你性命。” 黎雀紧紧咬住嘴唇,她不敢开口,害怕一张嘴就会哭了出来。她此刻正经历着从未有过的恐惧。 这与刘家村经历恐惧不同,因为这一次,她不再是旁观者。 黎雀抢先出剑,如同起舞,翩若惊鸿。 可是这场舞蹈还未完成开头,便已经终结。 在封无命的快剑之下,惊鸿只能一现。 封无命没有杀她,只是在一瞬间挑断了她的手筋。 “你根本不懂惊鸿,不配练这剑法。” 黎雀瞬间便失去了斗志,从罗森和杨破云,到原怀心和石龙,所有的人都在夸赞他的天赋。 她几乎就已经认为自己将是未来的剑术宗师了,而且这个未来并不遥远。 可是封无命只用了一剑,便将她击败,并用那句“你不配练这剑法”将她的骄傲击的粉碎。 封无命昂首从她面前走过,就好像踏过了她的心脏一般。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另一个人挡在了封无命前头,那是鹿安。 “你伤了她,我不允许。”鹿安双眼血红。 “你不允许?你有什么能耐?”封无命冷笑道,脚下没有停住步伐,手中长剑也已经举起。 对付这样的白痴,没必要用快剑消耗内力。他随手一剑,想要结果鹿安,然后奔向战场。严峻的形式已经不允许他再耽搁。 但这一剑碰到了一刀。 “九段杀,封杀式,舍身不为己。”鹿安双手提刀,一边喘息一边坚定的说道。 又是九段刀!当年贺云暖就是在金水桥上,以这招封杀式破了他的快剑,也击穿了他的自尊。 贺云暖轻描淡写的说:三招能破他快剑者,天下至少有十人。 这是怎样的妄自尊大和不可一世。 而今,一个白痴竟然也用这一刀挡住了自己的一剑,这让他再次想起了那日受到的折辱。 他转过身来,对着鹿安:“你凭什么敢阻挡我?!” 鹿安哈哈一笑,大声道:“就凭我的九段刀法。我鹿安,杨破云的徒弟,贺云暖的徒孙,东林武宗的传人。绝不会给师傅丢脸,绝不会让门派蒙羞,绝不会再后退一步!” “哈,哈哈,哈哈哈!”封无命大声狂笑,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事情:“那好,就从你开始。” 鹿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他闭上了眼睛。此刻,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大义凛然,什么是奋不顾身,什么是虽死不悔。 刀剑交鸣之声震的他耳膜生疼。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对他说道:“鹿安,我没看错你!” 他慢慢睁开眼睛,一个人肃立在他身前。 “师父?你来了!”鹿安失声喊道。 第166章 棺中的羁绊 素衣,黑刀,乱发。 暗云,碧血,黄沙。 封无命怔怔的看着肃立在眼前的杨破云,既觉得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这个名字,陌生的是这个人。 杨破云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只站在那里不动,一股逼人的压力便已经传了过来。 “封无命,陈曦薇在什么地方?”杨破云问道。 封无命马上意识道,自己还捏着杨破云的软肋。 “拿歃血盟书来换!”他举剑喊道。 “歃血盟书不是我的,我没有权力拿它作交换。” “可是陈曦薇是你的,你真愿意失去她吗?”封无命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不如我们做另一个交易,用你的命来换她?”杨破云踏上了一步。 封无命急忙倒退两步,然后他才意识道,自己竟然被杨破云的气势吓成了这样。 这是没理由的!就在两个多月前,自己还把杨破云打下悬崖,他只是侥幸不死而已。 想到这一点,封无命的傲气又回来了。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先出手,一剑刺向杨破云的前胸。 没有什么招式,只有快,比以往更快。 自从金水桥畔与贺云暖一战之后,他第一次明白了自己与绝顶高手之间的差距。 他的快剑,既是优势也是劣势。优势显而易见,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劣势则是,他已经到了快剑的极限了。 这种极限状态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渐渐消失。这很可怕,但他没有办法。 他只有更加严厉的约束自己,更快,更快,更快,因为一旦停下,便是无止境的退步。 让他意外的是,杨破云没有拔刀。 剑即将刺入杨破云胸膛时,却被一股无形的罡气迫转了方向。 封无命急忙转手变刺为切,向杨破云咽喉掠去。 “叮”的一声响过,封无命切切实实的感到了手臂一震。杨破云一指拂出,将他的剑弹开。 “你的剑只是快而已。你把真气全消耗在速度上,便没了力量。我师父曾经告诫过你,可是你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你没有把握赢我的。” “不可能的。天下武功无招不破,唯快不破!断浪止风剑。” 一支剑柄,万千剑影,重重叠叠袭向杨破云。鹿安忍不住惊叫起来:“师父,出刀!” 杨破云轻啸一声,真气抖生。地上砂石腾起,一团黄土冲向封无命剑影。 昏黄弥漫中,鹿安只听见乒乒乓乓相击之声,尘沙黄土被封无命剑势吹去。 杨破云仍未出刀,封无命长剑已烂。 他终于害怕起来,急退向那副棺材,双手紧紧环抱。 鹿安叫道:“师傅,那棺材里面一定有机关。你要小心。” 杨破云道声好,九段刀再次出手,两步赶上斩向封无命。 封无命狂叫着转动棺材,扫向杨破云的刀。 杨破云的刀不快,但是很直接,很有力量。 刀砍在棺材上,迸出一道耀目火化,那棺材极为坚硬,只是破了一个小口。 封无命“蹬蹬蹬”接连后退,杨破云继续抢上又是一刀。 “封无命,你还不肯说吗?” 封无命终于站立不稳,向后倒去,巨大棺材重重的压在身上,从棺材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 杨破云一怔:难道这棺材中真有厉害机关吗?“ 就在他犹豫之时,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封无命,你还不肯放我出去吗?” 封无命立即翻身而起,使劲按住棺材一角的小盒,口中默默念道:“朱雀,甲寅,天冲,伤。直符,乙奇,天任,惊。”但仿佛没什么用,棺材中机括却仍旧咔咔作响。 “砰”的一声,棺材盖一下子飞了出去,封无命也被抛到了一旁。一个面色苍白、形容枯槁的人慢慢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哥~哥,你~关~我~太~久~了。” 那人不住的扭动身上的关节,发出让人心惊的声音,就连远处的鹿安也害怕的挡在了黎雀身前。 杨破云有些诧异,对封无命道:“这就是你棺材的秘密吗?” 封无命一边狂笑一边摇头道:“杨破云,大家同归于尽吧!弟弟,赎罪的时候到了。” 那僵尸一样的人怪啸一声,便冲到了杨破云身前。 杨破云一刀劈出,怪人侧身一闪躲了过去,同时一掌击向杨破云。 黑色的气息也随着这一掌喷出。杨破云自然不惧,也是一掌迎上,鼻子中忽然传来一股刺鼻的味道。 他登时觉察到了这怪人内力与别人的不同之处。他的真气中似乎夹杂着剧毒。 体内善护功、黄庭经地字诀两股真气汹涌而起,刹那之间便将入体的内力化尽。然后,他一掌反击出去。 怪人被震退到封无命身前:“哥~哥,这人~厉害的紧啊!” 封无命道:“杀了他,给你自由。” “好!”怪人深吸一口气,全身黑气大盛,步伐踏过之处,砂土也染得焦黑。他捡起地上的棺材盖,疯狂砸向杨破云。 杨破云身形一闪,避过一击。体内真气大盛,附于九段刀之上,一刀劈出。 怪人横过棺材盖,挡在身前。但杨破云这一刀威力太大,竟然将那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棺材板砍得深陷下去。怪人也禁受不住,跪倒在地上。 杨破云赶了过去,一脚踢飞棺材盖。怪人却突然窜出,抱住杨破云的腿狠命的咬了下去。 封无命哈哈大笑道:“杨破云,你的死期到了,尸毒无药可解。” 杨破云抬起手臂,一拳击向那怪人的面门。怪人身子一偏,委顿在地,两颗牙齿却留在杨破云的大腿上。 杨破云双指捏住拔了出来,红色的血液流了出来。 封无命不可思议的喊道:“你没中毒?不可能,不可能! 杨破云望了望那怪人,道:“竟然是这等阴损武功,今日先杀了你,在拿封无命。” 杨破云提起九段刀,便向怪人斩落。封无命死命撞了过来,杨破云一掌击出,“喀啦”一声,封无命不知断了几根肋骨。而那怪人却也趁机翻滚了出去。 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封无命,嘶哑喊道:“你既然护我,为何还要囚禁我?” 封无命叹息道:“若有来世,愿化猪狗,不再为人。” 怪人瞪着血红的眼睛说道:“我们~死不了。血雨尸毒!” 怪人一把抓断右手动脉,一股血雾冲体而出,不是对着杨破云,而是对着不远处的石龙、鹿安、黎雀三人。 杨破云眼看不对,飞身去救已经来不及。要紧之时,他聚神凝气,转化空灵,进入到真无定境。丹田、经脉、穴位瞬间结为一体,一个气盾在他抬手之时出现在三人身前,将那毒血全部阻住。 怪人凄厉一笑,携着封无命狂奔而去。 第167章 力战洛嗔翁 “哪里走!”杨破云大吼一声起身追赶,斜刺里忽然一剑刺来,他急忙挥刀隔开。定身观看,一个蒙面人拦在了他身前。 “让开!”他大吼一声,已没时间思考是谁,九段刀挟着《黄庭经》地字诀真气重重劈下。 那人后退一步举剑抵挡,但稍一碰触,手中的剑便化成了粉末。 “好厉害。想不到贺云暖的徒弟竟然到了这样高的境界!” 杨破云已看不见封无命的身影,没时间与偷袭之人废话,又是一刀横砍过去,只希望能逼他让开。 谁知那人非但不让,反而出手直刺,后发先至。 一道无形气剑,直逼过来。 杨破云左手胸前一拂,生了一道气盾,九段刀招式未停,仍向他砍去。 他知道这突然出现的蒙面人武功厉害,却还是没有想到,自己《黄庭经》地字诀真气凝聚成的气盾竟然被对方的气剑轻易洞穿,就仿佛不存在一般。 凌厉的气剑扎进了杨破云的前胸,将他击退了一步。 而九段刀却在那人身前一寸处掠过。杨破云吃了小亏。 他眼看无法追了,将刀横在身前,道:“来者何人?” 那人负手而立,慢慢道:“杨破云,等你学成九段杀第十刀,再来问我姓名。那时离合天剑和九段刀,必须要分个高下!” “洛嗔翁?!你以比剑为名在紫禁城与我师父对决,不过是为你趋炎附势、甘做朝廷走狗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先是趁人之危害我师父,如今又在这里暗算于我,我与你势不两立。” 杨破云怒火中烧,真无定境中已燃起烈焰。一刀劈出,烈风嘶吼,仿佛空气都在灼烧。 洛嗔翁脚踏步伐,避开正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烈烈气焰扫过身旁时都突然熄灭。 杨破云一刀无用再起一刀,直直刺了过去。 洛嗔翁双掌食指拇指相对,一个黑洞逐渐形成,九段刀上的气焰瞬间被吸了过去。 杨破云心中骇然,这种武功他从来没有听说,甚至连地裂深峡中通晓天下武学的了伯也未曾和他谈起。 眼看刀上真气催发形成的烈焰被消耗殆尽,杨破云大吼一声,道:“我看你还能吸多少!” 体内百脉俱开,地字诀真气几乎在一瞬间全部冲体而出。 刀上烈焰瞬间白炽,照的鹿安睁不开眼睛。 白炽之光消失后,洛嗔翁已经不见了身影,而杨破云内力耗尽,拄着刀在原地不住喘息。 “师父,那人呢?”鹿安着急问道。 “被我打伤,遁走了!”杨破云气息稍稳,对鹿安道:“你们没事吧?” “大哥哥,石龙他快不行了!”黎雀哭着喊道。 杨破云急忙赶过去,只见石龙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的躺在地上,气息已几不可闻。便立即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止住鲜血。想要输给他真气续命,但丹田中已经空空如也。 “我真气消耗太大,恐怕救不了他。” 石龙勉强睁开眼睛,对杨破云说道:“师叔,莫要管我……去救山寨!” 鹿安立即说道:“师父,徐虹如在,他能救石龙性命!” 杨破云向山寨方向望去,两拨人马大战激起的尘土高高扬起。 “鹿安,你随我去战场指挥,黎雀照顾好石龙!” 二人齐声答应。鹿安跨上马时,杨破云已经逼近了战场。 他对战场并不陌生,但这里的场景,仍旧让他为之一寒。 残肢重重叠叠,血液凝结成层。饿鬼们浑身上下喷着黑红色的血液,即便是已经丧了性命,也牢牢的抱住士兵不肯放手。这很明显是不正常的。 但当务之急克敌最要紧。一声厉吼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远处一个巨人被数十条铁索牢牢捆住,铁索另一头在官军骑兵手中,他们正使劲的催动马匹,企图那巨人拉倒在地。 这巨人,正是武当山上力破紫薇星罗阵的眉间尺。 他在,徐虹如一定也在。果不其然,徐虹如正伏在眉间尺背上摇摇欲坠。 杨破云九段刀一展,便冲进了战场。他内力虽空,手臂劲力仍在。但凡有阻挡的官军,立时便被斩杀。 不一会便到了眉间尺跟前,他举起九段刀使劲砍去,铁链登时断了几根。再要砍时,眉间尺大吼一声,那些仍在拉扯的骑兵连人带马被拖倒在地上。 浑身是伤的眉间尺咧嘴向杨破云一笑,又将手中的铁链挥舞起来。不管是官军还是饿鬼,统统被扫倒在地上,场地登时空出了一大块。 徐虹如高声喊道:“杨大侠,你来的正是时候。前面铁甲重兵厉害,冲不过去。” 杨破云点了点头,指着远处喊道:“徐道长先去救人。这里交给我。” 徐虹如却似没有听见,指挥眉间尺向铁甲重兵杀去。 眉间尺一股脑儿便奔了过去,铁甲重兵立即结阵,盾牌纷纷拼接成了一个整体,犹如甲壳。他一拳击在上面,一整面盾阵塌了下去,却又一下子顶了起来,将眉间尺推了一个趔趄。 杨破云见状,挺起九段刀奔到盾阵面前,只一刀便砍破了一面盾牌。 举盾甲士丢了盾牌退下,后面立即有人补了上来。 此时石龙山义军攻势已疲,被铁甲重兵硬顶着向后退去。一旦退到内寨,被官军守住寨门,那支援而来的饿鬼们便失去了开阔地的优势,战局必将直转而下。 这是徐虹如最担心的问题,所以他不顾一切的指挥饿鬼冲击盾阵。 杨破云自然也知道这战局关键,他强行催动丹田,将一股刚恢复的微弱真气灌注在九段刀上,用力向盾阵中插去,一下便洞穿了一块盾牌。 就在那甲士要退后之时,杨破云大吼一声,双手猛推九段刀,将那面盾牌硬生生横切开来。 这一排盾阵本来相连,九段刀坚硬锋利,顺势切到下一块盾牌上。 杨破云全身用力,不住横行,九段刀在盾阵中滑动,一路火花四射,连切了几十个盾牌方才停歇。 官军盾阵被硬生生的撕开了个口子。眉间尺抓住机会,硬顶进去,将拦阻的甲士全部撞翻。手上铁链挥动,击飞几个盾兵之后,也断成了数节。 与此同时,鹿安也到了战场。他举起大旗高声喊道:“石龙山众人先撤!” 众人一见鹿安,立即跟着他急速后撤回寨内。铁甲重兵们负重太沉,跟不上脚步,眼看着石龙山众人关上了内寨大门。 然后滚木礌石轰然而下,冲入官军阵营之中。 徐虹如大笑道:“这下,终于成了!” 第168章 妖道与饿鬼 石龙山内寨防御工事乃是鹿安根据萧道仁送他的奇书《天工开物》所修筑,除了滚木雷石等寻常物事,还有火油桶、霹雳弹等物。 官军被滚木雷石一冲击,早就倒了一片,火油桶、霹雳弹滚落进去,大火登时烧了起来。 在杨破云、眉间尺的猛攻之下,官军中的骑兵和铁甲众兵早已七零八落,其余寻常兵卒早就没了战斗力,纷纷弃掉兵刃投降的投降,抱头鼠窜的抱头鼠窜。 只是那些饿鬼一样的人却不肯罢休,兀自拼命撕咬。 杨破云对徐虹如道:“道长,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徐虹如看阵仗差不多了,急忙掏出一根短笛放在嘴边吹了起来,声音凄厉不成调子。 但所有饿鬼都停了下来,怔怔的伏在地上,都似失了魂魄一般。 杨破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现在不是细说之时,眼看官军投降,鹿安却乱了手脚。 这孩子虽然聪明,但毕竟经验太少了。 他一边喊道:“鹿安,你引着徐道长去救石龙。这里我来善后。” 鹿安点了点头,急忙去寻徐虹如。 杨破云立即指挥山寨义军将投降的官军分割开来,一窝一窝的各自蹲在地上。 他仔细的看了看身边的一个饿鬼,他呼吸急促、瞳孔放大,没有一丝意识。 忙乱了大半天,终于安定下来。正要看鹿安那边情形时,他却自己跑了过来,哭着喊到: “师父,你快去看看石大哥吧。” 杨破云立即跟随鹿安到了一处帐篷内,石龙浑身是血的躺在藤床上,黎雀的喉咙都快哭哑了。 徐虹如两手是血站在床前,也是一脸无奈。 “徐道长,情况如何?” “贫道尽力了,可惜无力回天!” 杨破云急忙上去探了探鼻息,已虚弱到几不可闻。 他抬头问道:“失血太多吗?道长有没有其他法子?” 徐虹如叹道:“若是鬼医在,或许还能行。” “道长,鬼医在哪里,我们去请!”黎雀急道。 徐虹如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杨破云道:“可否给他输入真气,帮他撑到那时呢?” 徐虹如仍旧摇头道:“你以为真气是仙丹吗,什么都能治?不过我倒是有办法让他活下来,只是代价太大了。” “什么办法?” “神仙水!” “神仙水?”杨破云好像听过这个词,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神仙水是南洋异邦传来的一种奇特药材炼制,具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可是一旦食用了,就会慢慢失去神志,直至变为僵尸一样的人。” 杨破云心中的疑惑与不满终于被翻了出来。 “道长,外面那些人,可都是你用神仙水变成的吗?” 徐虹如早知他要发问,淡淡说道:“一共三千多人,我哪有那么多神仙水?” “那是怎么回事?” 徐虹如怒道:“怎么回事?你这是在质问我是吗?外面这三千人,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若不是我他们早就死了。 你杨破云质问的有底气,可没有一粒米,没有一尺布,你拿什么救他们?靠你这把无用的刀吗?” 杨破云登时语塞,支吾道:“我不是劫了永丰仓吗?” “永丰仓?那才多少粮食?石龙寨至少拿了一半。” “那,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观音土。穷人们没得吃,只好拿观音土充饥。可是那观音土里有些东西能麻痹人的神经,加上不能消化就变成了这个大肚饿鬼的样子。” 杨破云枉然大悟,急忙道歉道:“是晚辈无理了,请道长恕我无礼之罪。” 徐虹如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些人神经被麻醉之后,全身没有知觉,但对一种笛声很敏感。所以我用笛子把他们召唤来,用他们对抗官军。” 杨破云知道徐虹如虽妖,但是个磊落的人,虽然心中觉得过份,但终究是救了石龙山寨。 “道长,这些饿鬼,还有救吗?”鹿安小心翼翼的问道。 徐虹如道:“做徒弟的比师父强了许多。经过刚才的一场大战,他们吃下去的土差不多都排出来了,你快熬些米粥喂他们喝下,能活与否就看造化。” 鹿安点了点头,急忙安排人去熬粥,然后又问道:“那石龙大哥?” “我管不了许多。神仙水我这里有一些,爱用不用!” 徐虹如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丢到了桌子上。 黎雀急忙抢过来,打开塞子给石龙灌下去一些。 说也奇怪,药水一进去,石龙竟然悠悠醒转。黎雀待要再多灌一些,徐虹如连忙止住。 石龙看了看众人,气息微弱的说道:“石龙山……保住了!” “大哥,保住了,呜呜呜!” 黎雀一边哭一边回答道。 石龙微笑着点点头:“多谢师叔,多谢徐道长。我死也值得了。” 徐虹如道:“你师父托我照顾你,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保住石龙山的。只是你……唉!你别再多说了,休息吧。” 徐虹如从窝棚中走了出来,杨破云、鹿安也跟了出来,只留下黎雀在里面照顾石龙。 “道长,石龙真的会变成,僵尸吗?” “看他造化了。这水之所以叫做神仙水,是因为寻常人服用了会产生令他们快乐的幻觉,只要长期服用,除了身体慢慢垮了外,也没什么坏处。 可石龙这样重伤的人,服用神仙水只是暂时保住了脑子和五脏六腑,肌肉神经什么的还是在坏死。能否坚持住,还要看他的毅力了。你嘱咐下那小丫头,非到万不得已,不能给他喝。” 杨破云点了点头。 鹿安拍手道:“这便好了,石龙大哥还有救哇。” 话音刚落,他肚中忽然剧痛起来,便似有人再锯他的肠子一般。 他抱住肚子,疼得不住翻滚起来,一股腥臭液体从腹中翻涌,他胃一阵抽搐,“哇”的一声便便吐了出来。 杨破云立即过去摁住他,点了穴道,将体内真气输了过去。 徐虹如走到哪呕吐之物旁问了问,大惊失色道:“是蛊!” 杨破云着急问道:“是蛊?什么蛊?” 徐虹如一把把杨破云拽了开来:“真气,真气,就知道真气。他又不是被人用内力打伤,输真气有什么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捏开鹿安嘴巴便灌了下去。 第169章 为民者称义 给鹿安喂下药粉后,徐虹如心疼的说道:“我就这点宝贝,全用在你们君山五义的徒弟上了。” 杨破云不理他,郑重说道:“我知道有个地方,数不尽的奇花异草。以后随便采点就够你用了。你这药能治好鹿安吗?” “哼!你未免太小瞧苗疆的蛊毒了。我看这小子是直接被人喂了蛊虫,虫子已经在体内繁衍了,除了苗疆养蛊人,谁都治不好。 这小子看上去白白嫩嫩的,倒是真能忍,这蛊毒可不是今日爆发的。若不快些引出体内蛊虫,他五脏六腑都会被吃干净的。” 杨破云一攥拳头,道:“苗疆施蛊人?不知道苗人中的平越一族能不能解除?” 徐虹如道:“当然能了。蛊术对我们来说神秘的很,但在苗人那里也没什么。只是苗人失了土地,对我中原恨之入骨,不太可能会替你解蛊的。” 话音方落,鹿安抱着肚子悠悠醒转过来。 “师父,我肚子疼!” “你身体里怎么会有蛊虫?” “是封无命放进去的。”鹿安眉飞色舞的把自己如何假装被捉,如何设计脱身,如何计杀曹目星一一说了出来。 徐虹如听完,连连竖起大拇指。杨破云却只淡淡道了一句:“不错。” 鹿安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 杨破云笑了笑,道:“没给你师祖天下第一刀丢脸。” 鹿安又惊又喜,抬头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教我武功?” “你想学什么?九段刀不是已经会了吗,日后多加练习会有成就的。” 鹿安道:“我想学你的破云刀!” 杨破云苦笑道:“破云刀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鹿安道:“哈哈。就是你方才对阵洛嗔翁时用的那一刀。就像云破日现一般炽热夺目。” 杨破云道:“随你怎么叫好了。破云刀这名字也不错。不过这一刀可不是你想学就能学的。你基础太差,还要循序渐进才行。” 鹿安道:“没错,没错,我以后勤加练习。待我学成,见到杀我父亲的仇人一刀一个,也不用费这么大劲了。” 杨破云似是想起了什么,道:“你这个歃血盟书的谎,编的可有点大啊。官府要是信以为真,恐怕会对其他义军不利。” 鹿安哈哈一笑,道:“这本就是计划之内的事啊!” “计划之内?什么计划?” 鹿安刚要说话,徐虹如突然用力的咳嗽起来。他吐了吐舌头指了指徐虹如。 杨破云一想便想明白了。 “道长,你们是故意编造出歃血盟书这事情,好让官府主动找上各地义军,从而倒逼义军首领们联合起事,是不是?” 鹿安看了看徐虹如,道:“道长,这可不是我说的啊。”又对杨破云恭敬说道:“师父就是师父,一下子就猜到了。” 徐虹如知道瞒不住了,便说道:“杨大侠,这主意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你大哥提出来的。” “我大哥,原怀心?” “正是。各地义军独立作战,若不联合起来,迟早会被一一剿灭的。今日这石龙山就是例子。杨大侠你反正也是官府的对头,不如加入我们义军吧。” “道长,我不是官府的对头。我只是阉党的对头,东林武宗日后若是被平反了,我还是朝廷的人。” “愚蠢!我问你,东林武宗师为国为民,还是为朝廷皇帝?” 杨破云正色道:“民为大,社稷次之,君为轻。可是你们义军毕竟不能代表天下之民!你们这么一闹,恐怕天下就要大乱了。” 徐虹如指着满地的饿鬼,正色道:“他们是不是你口中的民,他们有没有生存的权利?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和原怀心,就是要把朱家的大门砸烂了!把天下真正交给天下人!” 杨破云怔了一怔,徐虹如说的话,是他永远也不敢想的。“若是师父自己,该如何选择呢?” “你师父单枪匹马闯紫禁城为民请命,但有什么用?凡事不破不立,唯有彻底革新,才能救世。你可不要跟你师父一般目光短浅,白白送了性命!” 杨破云拱手道:“道长放心,我与那皇帝之间有解不开的恩怨,若是义军真的为了救世安民,我自然义不容辞。” “好。希望杨大侠记住今日承诺。” 杨破云点了点头,又转向鹿安道:“我们走吧。” 鹿安问到:“师父,我们去哪里?” 杨破云道:“去找人给你祛除蛊毒。” 鹿安挠了挠头,道:“道长不是给我治好了吗?” 徐虹如叹了口气,道:“贫道无能为力,你肚子里的蛊我只是暂时用药粉麻住了。三个时辰一过,你会疼得比这个还厉害!” 鹿安下了一跳,急忙保住杨破云胳膊道:“完了完了。疼得要死。师父我们赶紧走吧。” 杨破云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徐虹如却叫住了他,将身上小瓶子递给鹿安,心疼的说道:“一次不要吃太多,剩下的记得还回来。” “知道了,老道。话说这是什么药,我要是吃完了还没找到治病的人,也还能去买些啊。” 徐虹如瞪着眼珠子道:“买?此药名为麻沸散,吃了后便是开膛破肚也不觉得疼痛。这样的药,比武当派给皇帝老儿吃的仙丹还稀罕,你上哪儿买?!” 鹿安一听,急忙藏在了怀里,心道:这么厉害的药,还想我还你,没门儿! 杨破云听到“武当山炼丹”这几个字,心中不由得抽搐了一下。陈曦薇还在封无命手里扣着,但他想换那不存在的歃血盟书,想必不会对她怎样。 当务之急先要找到苗寨的族长卯赤丹增,替鹿安把蛊毒解了。 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对徐虹如说道:“石龙伤重,黎雀虽然机灵但毕竟是个孩子。我带走鹿安后,石龙山还要劳烦道长帮忙照看些时日。” 徐虹如点点头,道:“分内之事。” “还有,离此地不远处,有个小镇唤作余安镇。镇上有个酒馆,掌柜叫做张二九。请道长派人照顾下这一家,但不要打扰他们。” 徐虹如点了点头。 杨破云大踏步离去。鹿安紧走几步,又默默停下望了望那窝棚。 徐虹如笑了笑,对他说道:“不去和她道个别吗?” 鹿安张了张口,却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江湖相见吧!”他喃喃说道。 第170章 刀剑四重境 卯赤旦增带领下的平越一族苗人,因被当地驻防明军抢了土地,迫不得已迁移到中原地区。 卯赤丹增的目的,本来想进京求个公道。但一路下来被各种官府的人欺辱,被各个帮派的人刁难,连城都进不了。 所有钱财花光了,只好带领族人到神农架大山深处安定下来。苗人本来勤奋,对各种草药极为精通,倒也不为生计发愁。 只是他三名弟子为了多挣些钱财,竟然投靠了巨鹿帮,干起了助纣为孽的勾当。其中老九还被杨破云杀了。虽然知道理亏,但仍旧心疼,对族人的约束也更严厉起来。若无公事,是不允许擅自出山的。 那日在凤阳城与杨破云联手对抗妖人公子署,发动“雷剑式”后,他深受重伤。被抬回后养了一个多月才好。而他救回来的孩子也是日夜不理,始终陪伴在他身边。 伤好后,族人发现卯赤丹增似乎变了一个人,平日里只和那孩子相处,就连阿七、阿八也难得见面。他经常无缘无故打骂族人,因此大家没事也不敢去找他了。 他们虽然躲进了山中生活,但因为与中原人差异太多,极为惹人关注。所以杨破云并没有费多大劲就找到了他们常出现的镇子,是神农架边上的一个小镇 神农架地处湖北西部边陲,北靠武当山,南依巴东,临三峡,西与巫山县毗邻。山峦层层叠叠、连绵纵横不知几千里。相传此地乃是神农尝百草之地,原始山林中多有珍奇药草,但也少不了毒虫猛兽。所以,汉人很少进来,便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和采药者也是在林地边缘徘徊而已。 苗人极为擅长采药制药,定居不久之后,便将此地诸多草药疗效摸的一清二楚,经过族中巫医以传统之法秘制,制作了许多疗效神奇的丹药。通常由阿七阿八带出去,寻找药铺卖了,虽然让药铺狠狠刮了一层皮,但依旧收入可观,生活倒比原来山寨中好了许多。 杨破云和鹿安问了许多人,大家只知道有苗人在这里卖药,却并不知道他们住在何处,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走了一阵,到了中午饭点。杨破云便寻了一处看上去还干净的面铺,要了两碗汤面。无肉无蛋,胜在干净。 鹿安一手一只筷子,在碗里挑来挑去。杨破云知道他心中恐惧,无心吃饭。便道:“快吃吧,可不要等到吃不下时后悔!” 鹿安瞪着贼溜溜的大眼睛,敲着碗沿没好气道:“师父,你说带我出来找人看病,这都半个月了,人影都没寻见。现在又来吓唬我,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雀儿身边,多看她几眼我就算死了也不后悔了。” 杨破云几口将汤面喝完,对他说道:“药还有多少?” 鹿安道:“见底了。不够一掏耳勺的。你就看着我被虫子啃的只剩皮吧。” 杨破云道:“那感情好。你不是外号食人童子吗?被虫子吃了也算罪有应得!” 鹿安一撂筷子,生气道:“要不是你把我抓走了,我能到这个份上?还把我扔到山寨里,也不交给我武功。那些劈啊砍啊的,练了有什么用?现在快死了,还只能靠脑子杀人。真羡慕你们这些手起刀落的。” 杨破云笑道:“我不会让你死的。若你不怕死也可以跟着我。但要学我的武功,必须要从这一劈一砍练起。” “这有什么难得,不就是一劈一砍吗?要练到什么时候啊?”鹿安伸手比划道。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你这只有形还没有力。无论是刀还是剑,都有四重境界。” “那四重?”鹿安立即端正身子听着。 “第一重境界是形。也就是大家所说的招式,一套刀法,再愚笨的人连上十天半个月都会记住。 第二重是力。这个不难理解,有人一刀就能砍断碗口粗的书,有人却连刀都不会拿。 第三重是迅。一样的招式一样的力量,谁快谁占便宜。封无命的快剑,便将这一层练到的顶级。” “可是司无相与你对阵时简直不堪一击。” “对。因为他太专注于快,而没有在第四重境界上有所突破。” “第四重是什么?” “是势!” “什么是势?” 杨破云拿起一根筷子,对鹿安道:“看清楚,我只给你演示一遍!” 只见他用拇指食指捏住一端,对着鹿安挥了过去。 没有罡风、没有内力。但鹿安却忽然窒息,他面前的空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一般。而后,两边空气猛然向中间合拢。鹿安耳中轰鸣,眼前犯黑,就像被两个拳头在太阳穴处各打了一拳一般。 “师父,好厉害!”鹿安捂着脑袋说道。 “这只是第四重入门。势是什么,我到现在也说不清楚。就像一块石头,放在平地上和放在高墙上,危险程度是不一样的。”杨破云放下筷子,慢慢说道。 “要怎么才能练成?”鹿安着急的问。 “多练。量变引起质变。我挥了不下千万次刀,才破了这重境界。你比我聪明些,估计要五百万次吧?” “十年的话,每年五十万次,一天要一千三百八十九次。除去睡觉吃饭拉屎撒尿,一个时辰差不多两百次。我想,我能行啊!”鹿安数着指头算道,然后又愁眉苦脸的说道:“不成,我活不久了,练不成了。” 杨破云拿筷子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道:“我不是说过你死不了。” 便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的吵闹声,一群人瞬间围了过去。面馆在高处,杨破云探头一看,脸上微微一笑,对鹿安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救你的人来了。” 鹿安也伸头一看,只见一个药店伙计拿着鸡毛掸子正使劲抽打着两个苗族男子。 那两个苗族男子使劲弯着腰,牢牢抱住一个箱子。 伙计一边打一边骂道:“死蛮子,还想涨价?要不是我们照顾你们,你们早就在深山里喂了狼,你卖不卖?卖不卖?” 一个男子抗辩道:“我们没涨价,是你压价。我们不卖。” 伙计一听,瞪着大眼道:“呦呵,长本事了。不卖是吧?来人,把这两个卖假药害人的给我抓起来,送到官府去。” 第171章 恶人磨恶人 几个彪形大汉一下子便围了过来,要动手抓人。另一个苗人看势不好,急忙说道:“我们卖了,卖了?” “卖?我刚说完这是假药,你就要卖我?这是砸我们回春堂的招牌?假药自然要我们拿去销毁,你们就滚吧!” “你欺人太甚了?”先头那苗人怒火中烧,昂着脖子说道。“啪~”药店老板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苗人也算人吗?猪狗不如的东西。” 那苗人双拳攥的咯咯直响,眼珠子都要瞪出血来了。另一个见状,急忙抱住了他。“七哥,我们不要惹事,走,我们回家!”他拉着“七哥”便要离开,一个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回家?回到那里的家?”一个油头粉面的少年公子拨开众人走到圈子中。 “我看你们这两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怎么这么没有骨气。今日挨打不还手,以后这镇子上可就没你们活路了。” 两个苗人看了鹿安一眼,扭过头去继续要走。 鹿安大吼一声:“不许走!” 二人站定,转过身来,不知道这鹿安要做什么。 那药店的老板却按捺不住了,瞪着鹿安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有病?要吃药的话我店里有的是!” 鹿安道:“你看出来了?我就是有病,不过我这药你可能不卖。” “哈哈,本店是十里八乡最大的药店,只要你有银子,什么药我都能卖给你!” 鹿安从兜里拿出一锭金子,在伙计眼前晃了晃道:“钱我有的是,药吗你店里也有,不过我要这两个人亲自取?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老板一看到金子,眼睛都直了起来,低头哈腰道:“当然行了,莫说是他们取,就是小的送都行!” 杨破云知道鹿安在耍坏心眼,但他也觉得那老板可恶,让鹿安这种“恶人”磨一磨也好。 鹿安把金子丢在地上,对药店老板道:“这可是你说的?什么都卖?” 老板急忙趴下捡了起来。轻轻一掂,足有二两重,心里乐开了花,就算把药店里所有药材给了他,也是很赚的。 鹿安呵呵一笑,道:“收了钱了?反悔可不行啊。否则我可要拆了你的铺子。” 老板道:“公子说笑了,我们开门做生意,讲的是一个信字,怎么可能反悔啊。” 鹿安含笑点头道:“你们这是把卖药治病当成是做生意了。那我就不怕折寿了。两个苗人大哥,请过来帮我取药。” 两个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在原地不动。老板立即吼了起来:“站那里等人埋呢?赶紧过来给公子取药,今日你们卖我假药的事,就此一笔勾销了。” 二人相互看了看,走了回来。 鹿安对那两个苗人道:“不知二位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二人点头道:“公子要买的药材很重吗?我二人倒是愿意替公子背回去,只希望不要太远才好。晚上我们还要进山,夜路不好走的。” 鹿安点了点头,又对众人说道:“大家做个见证,我买药的钱这位老板已经收了,这药呢他店里也有。我取药是不是理所当然的?”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毕竟这小镇上还没见过有人拿金子买东西的。众人齐声道:“没问题,理所当然!” 这时,那药店老板再贪财,也已经察觉到不对了。他手里攥着金子,小心翼翼问道:“公子你买的药,叫什么名字啊?” 鹿安道:“耳朵。” “狗耳朵,猫耳朵皆可入药,这两种店里都有,不知道公子要的是什么耳朵?”掌柜的冷汗直冒,小心说道。 “狗耳朵,猫耳朵能值二两金子吗?我要的是你的耳朵,两只。” 掌柜的一惊吓,连忙倒退两步,喊道:“哪里来匪贼,想找麻烦也不看看这店是谁开得。小厮们,给我打!” 那四五个壮汉立即赶上来要动手,两个苗人此刻方知鹿安再替自己出气,急忙一左一右举手将他护住。 但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几个大汉手中鞭子狠狠的抽到了二人身上。二人默不作声咬着牙硬撑。 鹿安气的大吼一声:“这都不还手吗?”一把推开二人,指着老板鼻子喊道:“本来只想要你的耳朵,现在却想拿你的命了。你也不想想,能在大街上拿出二两金子的主,是好惹的吗?” “有钱的蠢货多的是,在这地头我说了算。你们几个把这匪贼给我抓啦,我瞧他身上定有许多脏银。” 那几个大汉一听到“脏银”二字登时喜笑颜开,急忙抢着去抓鹿安。 鹿安武功虽差,到底是在石龙山陪着黎雀练过些时日。他瞅准一个大汉的裤裆,狠命的踢出一记“断子绝孙脚”。那大汉登时捂着裤裆,蹲在地上。 其余人看这粉嫩公子下手如此黑,一个个暴跳如雷,围了上去。 鹿安一翻手,拿住一人手腕用力一折,使得是小擒拿手的功夫。可无奈那力气太小,不但没将对方手腕折断,自己反被折了下去。 “疼,疼,疼!”鹿安哭喊着求饶,那几个壮汉却不理他,找了绳子就要把他绑上。 两个苗人见状再也忍不住了,齐齐迈步上前,拳脚齐出,登时便将几个大汉打倒在地。 “好,打的好!”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之声,想来大家也被这恶霸欺压久了。 药店老板大惊失色,他从未想过这二人伸手如此好,惊叫道:“反了反了!快去叫我小舅子来。”一边叫着一边要关上店铺门板。 鹿安赶了上去,一脚便将那老板踢翻在地,狠狠说道:“我要的药,你还没给我呢!” 掌柜哭道:“壮士饶命,壮士饶命啊。小人有眼无珠得罪了壮士,还请壮士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计较。小人上有嗷嗷待补的小儿,下有八十几岁的老娘,请壮士看在他们份上,绕我一条生路……” 这老板叽里咕噜的说道了半天,鹿安饶有兴趣的在一帮听着。 两个苗人走到近前,拱手道:“多谢公子仗义出手,这家店铺老板小舅子是镇上里正,待会恐怕会带人来。我们还是走吧?” 鹿安把眼一翻,道:“二位师兄,怎么如此怕事?师弟我还没玩够呢。” 二人一听鹿安喊自己师兄,心中诧异,问道:“这位公子,这师兄师弟的称谓从何而来啊?” 鹿安一指杨破云道:“你们看,他是谁?” 第172章 绝境的试炼 二人顺指一看,登时惊喜叫道:“杨少侠?” 杨破云一跃而下,来到二人身前,一手扶住一个肩膀道:“阿七、阿八,别来无恙?”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护送杨破云、陈曦薇,并与公子署和长空以命相搏的阿七、阿八。 阿七、阿八心中2激动,却不知该说什么。杨破云道:“好兄弟,你们受委屈了。等回家之后我们再说,这里交给我徒弟吧。” 阿七、阿八向鹿安一拱手,道:“原来是杨大侠的徒弟,果然少年英雄!” 鹿安一听少年英雄这四个字,登时高兴起来,像模像样的回道:“客气客气,幸会幸会!” 这药店掌柜一看又来一个,吓得趴在地上又哭又叫。 鹿安道:“待我去割下他的耳朵,给二位出一口恶气。” 便在此时,外面一阵熙攘声传来,人群被硬生生的分了开来。一个彪形大汉领着十几个凶恶的汉子走了过来。 “谁敢在我地头上闹事?” 那老板一看救星来了,慌不迭的奔了过去,哭嚎道:“大壮,就是他们几个,不但打人还要割我耳朵。快把他们全抓起来~!” 被叫做大壮的恶汉凶狠说道:“小娘皮子,活得不耐烦了。我非扒掉你一层皮!” 鹿安好歹也是石龙山五当家,自小什么江湖风浪没见过。一看这恶汉,就知道是个样子货。 他大声道:“唐时陈藏器着《本草拾遗》,谓人肉治羸疾。《旧唐书?隐逸传》记载,当时有个叫王友贞的人为给母亲治病,将自己大腿上的肉割了一块喂给母亲吃。我交钱取药,天经地义!” 大壮一声怪叫亮出刀来,便要上去拿鹿安。鹿安蓦地大喝一声,牙齿外番,双眼露出凶光,狠狠盯着那大壮。 大壮一下子竟然被镇住了,挥舞手中的刀喊道:“你他娘的想吓唬谁呢?” 鹿安恶狠狠地道:“你在胡言乱语,我把你的牙一颗一颗拔下来。” 大壮知道碰上硬茬了,但在自己地头上周围人都看着,想继续混下去就不能丢了脸。 他双手一抱拳,道:“原来是江湖上的兄弟。在下太白门简大状,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拿太白门来吓唬我?太白门算老几,老子今天不当着你的面把他耳朵吃了,就不叫食人童子。” 大壮一听“食人童子”四个字,脑门冒出了一堆冷汗。 “我不信,什么狗屁食人童子。既然不识抬举,今天就做了你。小的们,给我上。” 七八个大汉立即围了上去,阿七阿八正要动手,却被杨破云拉住:“你们莫动。” 二人不明所以,但鹿安既然是杨破云的徒弟,想必手底下本事过硬,自然也就不担心了。 鹿安一动不动,等到几个大汉到了近前时,“仓啷”一声拔出随身短刀,朝一人心口猛扎下去。 那大汉胸口血流如注,低吟了几声就倒在地上,眼看活不成了。 这几个大汉都是一般地痞,杀人也杀过,但从未见过自己人被杀,而且还是如此的意外和惨烈,登时惊骇的转头就跑。看热闹的人更是远远地避开,躲在安全处探头观望。 鹿安拔出小刀,嘴唇舔了舔刀口上的鲜血,对那简大状喊道:“来啊!” 简大状虽然心中害怕,但毕竟也是太白门徒,仗着身上有些本事,拔出腰刀便吼叫着冲了上去,劈向鹿安脖颈。 鹿安急忙躲闪,但功夫不到家,闪的迟了些。 简大状的刀一下便劈中了他的左肩,鲜血登时便染红了他的胳膊。 简大状一刀得手,哈哈大笑道:“我道你有什么本事,想不到如此不堪一击。再吃我一刀!” 说罢,一刀又向鹿安劈了过来。 鹿安这次早有提防,一个驴打滚躲了开去。对着杨破云喊道:“师父,打不过!” 杨破云道:“鹿安,今日师父给你上第一堂课,名字叫做绝境。你若是连这个小小地痞都收拾不了,怎么做我武宗传人。” 鹿安提着短刀哈哈一笑道:“师父,你能回答就是帮了大忙了!” 那简大状真真切切的听到二人对话,转眼看了看杨破云,便被他无形中露出的气势所震慑了。 这徒弟如此凶狠,师父自然不是善茬。听那对话,似乎是有意拿我当陪练呢,我这不是要死定了? 简大状的心慌乱了起来,鹿安肩膀上的血兀自流着,半个身子都是鲜红,眼神看上去却更加狠毒。 他握刀的手开始抖了起来,脚下的步子也渐渐慌乱。 药店老板吓得不轻,在地上拼命的怕想要逃走。鹿安露着鲜红的牙齿道:“我的药还没取呢!”他慢慢走到老板跟前,蹲身身子,一下便将耳朵割了下来。 “嘎嘣”一声,一咬两半,吐到地上。 简大状彻底崩溃了,丢下刀想要逃窜,杨破云一掌击了过去,他便向前扑倒下去。 阿七赶忙跑到鹿安身旁,掏出随身携带的苗族白药撒在伤口上,撕下他的袖子包扎起来。 鹿安冲杨破云咧嘴一笑,道:“师父,可过关了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你武功不如我,但手段和心思比我当年强很多。我现在有点担心教不好你了。” 鹿安哈哈一笑道:“多谢师父夸赞。我生平第一次尝到当英雄的滋味。此生无憾了。” 话音方落,头一歪,便倒了下去。 昏昏沉沉中,鹿安只觉得全身疼痛,如同在石磨中碾压一般,却喊不出来也动不了。 经过了不知多久的煎熬,疼感忽然就没了。他仿佛飞行在云端一般。只觉得身子忽高忽低的甚是舒坦。 就在他要彻底睡去之时,一股内力忽然涌进了身体,仿佛无数的银针在他内疯狂的又扎又刺。 他拼命的抱紧身子,但无济于事。那股内里窜遍了他全身每一处地方,最后一下直击天灵。如同天崩地裂一般,他一下子便醒转过来。 睁开眼时,杨破云正满头大汗的望着自己。 “哎呀,你终于醒了。”阿七、阿八围了上来,神色既着急又兴奋。 “师父,我怎么了?” 杨破云轻声道:“不要多说话,你蛊毒发作了,不过没关系。我用内力将你体内的虫蛊压制下来。你死不了。” 鹿安看了看四周,更多的苗人在远处观瞧着,再往外看就是无边无际的树木了。 “哈哈,我们......这是到了......苗寨了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到了。可是现在出了点新问题。” 第173章 七苗大祭司 “什么状况?这不是都到地方了吗?” 鹿安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问道。 “能给你治蛊毒的巫医被他们的首领卯赤族长带走了。”杨破云回道。 “什么?带到哪里去了?” “带到京城了。” “啊?那我不是死定了?”鹿安嘴一瘪,差点要哭出来了。 阿七、阿八长大了嘴巴,这表现与先前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也太不一样了。 “死不了的。我刚才看你情况危险,想到了一个法子。我将真气化为内力注入你全身,将所有的蛊虫压制了一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事。” 鹿安回想起刚才的疼痛,心有余悸道:“短时间,是有多短?” 杨破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三五天吧。” 鹿安大喝一声,痛哭道:“还是让我死吧,那罪可不是人受的。” 杨破云自然知道鹿安的痛楚,他以大无定境的功法,将内力从鹿安经脉中硬生生的逼了出来,扩散到全身。这远比以内力伤人要难过的多。虽然是压制了蛊虫,但对他身体也造成很大的伤害。 杨破云道:“实在不行我带你去地裂深峡,或者去宁夏找枯木神僧。他们都能救你。” 鹿安叹了口气,道:“师父,我若死了。请你帮我一个忙。” 杨破云道:“放心。你的那些仇人也是我的仇人。我早晚要去杀光他们。” “不是的。我只是想让师父替我好好照顾雀儿。” 杨破云心中一酸,道:“你喜欢她吗?” 鹿安点了点头。 杨破云道:“那你就得好好活着。你的人,别人照顾不了。” “可是我的毒?” “阿七阿八已经差人去请其他苗寨的巫医了。这段时间我会以内力压制你身体内的蛊虫,疼些不要紧,就当是第二个试炼了。 话说你那日你对战几个恶徒真够凶狠的,吓了我一跳。怎么现在这么怕疼?”杨破云有意要引开话题。 鹿安没好气道:“那不一样啊。你可以对别人狠,但能对自己人狠吗?你以为我是你,被钉在悬崖上晒成肉干都死不了?” 杨破云潸然一笑道:“我这是从小历经磨难锻炼出来的。你多点历练,也会这样。” “切。蒙谁呢。话说那日你是不是真没打算帮我?” “我若是帮你,你就体会不到刀法的第四重境界了。” 鹿安张大嘴巴道:“第四重境界?就是你说的势吗?” 杨破云点头道:“你力气不如他们,武功也不如他们。是怎么打赢的?自然是借了势。一是你自己凶狠的势,二是我们三个人的势。势的形成有很多种,你以后慢慢体会。” 鹿安急忙起身跪下,道:“谢谢师父。” 阿七、阿八也纷纷点头道:“杨大侠这一指点,我俩也受益匪浅。” 鹿安转头问他俩道:“你两个武功这么高,为什么被那人欺负了还不敢还手?” 阿七苦笑一声,指着远处的族人道:“小侠客,你看这个寨子,虽然简陋但,却是我们的新家。我们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安顿下来,怎么敢再去惹事。” 鹿安道:“你们为什么要迁徙到这里,彩云之南不是很好的地方吗?” 阿八望着远方,喃喃说道:“是很美的地方,可惜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谁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一个阴鸷的声音突然想起。阿七、阿八回头一看,急忙拜了下去。 “大祭司,你怎么来了?” 杨破云这才想起,来人正是曾见过一面的七苗大祭祀。 “我听说卯赤族长去京城了?”大祭司问道。 “是的。已走了半个多月。”阿七回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师父说大祭司事情多,我们既然已经安定下来就不要再劳烦您了,不让我们告诉您。” 大祭司眉头皱了一皱,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卯赤族长的异常吗?” 阿七想了想,道:“确实有些不对劲,可能是被公子署重伤,还未恢复吧。怎么了大祭司,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大祭司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他。反而看着杨破云道:“杨大侠,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杨破云点头致意,道:“大祭司,我的一个徒弟中了蛊毒,想来这里寻人解除。” 大祭司走到鹿安身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的凝视起来。 鹿安初时还能微笑向对,后来觉得不自在起来。 那大祭司的双眼如同深渊,黑黝黝的看不到底。他把脸别到一边去,掩饰心中的慌乱。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大祭司道。 鹿安没好气道:“大祭司,你这是咒我死吗?我可没得罪你啊。” 大祭司没有理他,对杨破云正色道:“你确定要救他吗?” 杨破云一拱手,道:“鹿安虽然……虽然行事特别些,但毕竟是我的徒弟。若大祭司能够相救,在下不胜感激,自当全力报答。” 大祭司点了点头,道:“我救他,不需要你来报答。只希望他日后得势,不要与我族人为敌。” 说罢又对鹿安道:“你这蛊毒不是我们苗人下的。” 鹿安一听有救,急忙说道:“不是苗人兄弟,是锦衣卫的人干的。” “这就对了。你中的这蛊,叫做‘乱行蛆’。是汉人窃了我们的蛊种杂配而成,性狠毒凶猛不受控制。便是我们巫医也治不好的。” 鹿安哆嗦道:“这,这便如何是好?” 大祭司道:“我有办法,只是要你向你师父讨一件东西。” 杨破云道:“什么东西?” 大祭司道:“你的血。”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需要多少,我现在便取。” “你不问为什么吗?”大祭司道。 “医生医治病人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我若什么都问个为什么,岂不是太累了。”杨破云道。 “你不问,我也要说。你天赋异禀,身体恢复的能力要比常人快了很多。而最近应该得了什么奇遇,已经百毒不侵了。是也不是?” 杨破云笑着点了点头。 大祭司继续道:“所以你的血对这蛊虫来说,是极端美味的东西。我要借用把这些蛊虫从这小子身体里吸引出来。” 杨破云点了点头,对阿七道:“烦劳师弟取一个瓦盆过来。” 阿七便去寻了个瓦盆放到杨破云身前。杨破云提起九段刀在腕上一划,鲜红色的血液立即“滋滋”流进了盆里。 鹿安忽然觉得体内一颤,便似有无数把刀同时绞动起来,他“啊”的一声大叫,便晕了过去。 第174章 血饵除异蛊 随着杨破云的血液流到盆中,鹿安体内一阵抽搐,晕倒过去。 七苗大祭司急忙说道:“阿七阿八,你两个将他扶住,面向这盆。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手。” 他将双手放在鹿安脊背之上,口中不断低声吟唱。 待杨破云的血快流满半盆之时,大祭司停下吟唱,道:“杨大侠,可以了。” 杨破云点了点头退到一旁,一名苗族妇人立即赶上为他敷了止血之药,用绷带牢牢扎住。 大祭司双掌在鹿安背上由外向内不住滑动,似是在聚拢什么一般。杨破云认真观瞧,只看到皮肤底下生了很多凸起,沿着大祭司的手势慢慢的游动,最后聚拢成了一个紫色大包,扣在鹿安颈椎之上。 不用多解释,杨破云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 大祭司双掌一合,低吼一声:“还不给我出来!” 话音方落,鹿安“哇”的一声呕吐起来。开始是嘴,后来是鼻孔和耳朵,再后来连眼睛里面都是。一条条细小的小虫不断飞跃出来,跳到了瓦盆里。 一股浓烈的腥膻之味冲来,杨破云使劲忍住,才没有吐出来。 不一会儿,那盆中便爬满了蛊虫,鹿安七窍中也再无新虫出现。 “你们把他扶到床上去。”大祭司对阿七、阿八说道,自己则小心翼翼的走到瓦盆旁。里面蛊虫蠕动,已将杨破云血浆吸食了干净。 他连忙拿起瓦盆的盖子盖了上去,又取了紫砂泥封住了口,再用绸布细细包好,方才重重的吁了一口气。 杨破云看他忙完,道:“大祭司,我徒儿的蛊毒这算清除了吗?” 大祭司道:“差不多了吧。但我担心他体内仍有还未成形的蛊卵。须得好好蒸一下才好。” “蒸一下?” 大祭司点了点头,向阿七道:“去准备吧。” 阿七领命而去。不一会就搬来了一个大缸,用架子架了起来,在底下生了柴火。然后与阿八一起将鹿安放进去。 水汽一会便从缸里冒了出来。 杨破云看这样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地裂深峡中被了伯用药熬炼的情形。心道:出来这么久了,应该给他们送点东西下去才行。又想起南风音说特别想念盐的滋味,心内不由得一酸。 待这些紧要事情慢慢了解,便要想法子将二人救出来才好。只是不知他现在的功力能否抵得住月主司无相。 大祭司瞧见杨破云在发呆,还倒是他担心徒儿。便上前说道:“不碍事的。这蒸骨之法是我苗疆常用的医术,对于祛除体内污秽最是管用。便是没病之人一年也要蒸上两三次的。 杨破云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幸好在这里遇上大祭司了,我先前还是太乐观了,没想到鹿安中的蛊毒如此厉害。” 大祭司道:“我们苗人养的一般药蛊很少拿来害人,只是用它们来啃除体内腐瘤、骨刺等物。但苗人中也有一些恶人养一些特殊的蛊虫,譬如螭蛊、蛇蛊、金蚕蛊,我们自己也是深恶痛绝的。今日见到你们汉人的蛊,却是大开眼界。” “这些蛊虫有何特别吗?” “有。蛊虫再毒再邪,我们都有祛除引导之法。但这种蛊,貌似是精心配制而成,只有制作的人才能解除。如果不能及时除去,他们在寄主体内大量繁衍,总有一日会破体而出,寄生到其他人身上。一旦扩散出来,除了杀绝方圆百里之人并焚烧掉尸体外,再无其他法子可救治。这也是我救鹿安的原因,我可不想这整个山寨的人做陪葬。” 杨破云惊出一身冷汗,道:“差点酿成大祸,想不到这司无相如此狠毒。大祭司,这些蛊虫需得尽快灭掉才好。” 大祭司叹了口,道:“按道理是这样的。但这养蛊之人肯定还持有很多,我担心日后再度释放,你我都不在可就危险了。我的意思是留下研究一番,待我想到破解之法后再除去。” 杨破云听他说的有道理,便点了点头。本来想嘱咐几句“小心畜养,不要放跑”之类的话,但想到自己是个门外汉,对精于此道的七苗大祭司来说太多余了,便没有开口。 这是,鹿安在大缸中醒了过来,双眼血红,面色乌青,极为恐怖。 杨破云急忙走了过去,小心问道:“鹿安,你感觉如何?” 鹿安慢慢悠悠的张开了嘴巴,吐出来两个字: “舒服!” 杨破云气的不知说什么好,对阿七道:“师弟,不如再加点火吧。”阿七会意,抱起一堆柏木投进了火中。 七苗大祭司将瓦盆小心翼翼的带在身上,对杨破云道:“杨大侠,我本是来寻卯赤族长的。他既然不在,我便去其他山寨了。你多多保重。” 杨破云道:“我送祭司一程!” 大祭司一怔,随即说道:“好。” 二人并排走着,都没有说话。到了山口时,大祭司终于开口:“就到这里吧。” 杨破云停下了脚步。 大祭司看了看他,道:“我想摆脱你一件事情。日后你见到卯赤族长,一定要杀掉他。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可心慈手软。” 杨破云心中一惊,道:“为什么?” 大祭司道:“我在密坛做法之时,看到他的灵魂之火已经熄灭。恐怕现在的他,只是一具空壳了。” 杨破云道:“大祭司,我师曾对我说过,苗人信奉巫祝,习俗怪异。诸般法式神乎其神,但都不过是民众愚昧盲信罢了,毫无可取之处。卯赤前辈为了救我断了一臂,我怎能因为大祭司的几句不能理解的话,就对恩人出手呢?” 卯赤旦增微微一笑道:“你看那天上的乌云,若是聚拢便有雨雪,若是散开便是晴空。你可知是为什么?” “自然如此,何用多说?” “你明白就好。”大祭司一边说着,一边走出谷去。却又远远的挺住脚步。 “杨破云,你们汉人交朋友,一定要先知道姓名才行。我们也算有缘。你记着,我的名字叫做白雾雨楠。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杨破云怔了一下,大声道:“好名字。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第175章 太白门踪迹 杨破云望着白雾雨楠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心中泛起一股无名的情绪,便如同明明丢失了一件东西,却又想不起是什么一般。 正要往回走时,却听到鹿安烫猪一般的声音传来,不用说自然是那水烧烫了。他便故意放慢了脚步,好让鹿安扎扎实实的被拾掇一下。 关于鹿安,他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他十分不喜欢这个油头滑脑的小子,当初认他当徒弟只是为了给他一条生路。可另一方面,这小子身上的一股歪邪的气息,是贺云暖和他都不曾具备的。他靠着各种手段在石龙山混的风生水起,又凭借极重的心思设计诛杀一流高手曹目星。这胆识和智慧远非一般人能比。可偏偏在自己面前时,又是一副脓包、愚蠢的样子,让他感到头痛。好在这家伙秉性纯良、爱憎分明,若是好好教导,或许能有一番让人意想不到的作为。 鹿安不在叫唤时,杨破云刚好走了回来。 他已被人从水缸中架出,身上裹了几层厚被子,盘腿坐在床上。眼神涣散、有气无力的对杨破云道:“师父你可回来了。” 杨破云看着他一副狼狈的样子,笑着道:“你感觉怎么样?” 鹿安指着那大缸道:“在蒸一会,应该就有肉香味了。” 杨破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拿起鹿安的手腕一摸,脉搏跳动迅猛有力,所中蛊毒应该已被清除干净,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你小子真是命大,若是我们晚到一会,或者白雾大祭司不曾来到这里。你这小命就交代了。” 鹿安没好气道:“是那个说保证我死不了的?” 杨破云道:“别说废话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天,明日启程。” “我们去哪里啊?” “去京城救陈曦薇。” 鹿安猛然一震,道:“去哪里做什么?” 杨破云道:“陈曦薇被封无命抓走了,我们去京城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当然不对了。师父,封无命的背景绝不是锦衣卫指挥使这么简单。” “怎么说?” 鹿安定了定神,理了理思路,方才对杨破云说道:“我那日设计,编造歃血盟书诓骗封无命。他拿到假的歃血盟书时第一时间竟然安排一个会假扮做狗的人避开曹目星往外送。而曹目星仿佛早料到一般与半路截杀,两人还大打出手。这才给我们可乘之机。若是他们一心,无端无故的为什么要起争执?” 杨破云道:“也许是要争夺功劳呢?” 鹿安到摇摇头道:“不可能的。这队伍是由封无命、曹目星共同带领,谁都不可能独享功劳。若是一个瞒着另一个,肯定是各为其主的。况且,那日剑仙洛嗔翁亲自出手,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攻山之前他们是不知道这歃血盟书的,洛嗔翁一向独来独往,不受任何人挟制,阉党不会为攻打石龙山这样的小事来请他。” 鹿安一拍大腿道:“正是。他一直躲在暗处,直到师父你把封无命逼上绝路时才出手。可以判断,他和封无命是一伙的。绝不是魏奉朝的人。”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不是魏奉朝的人,这世上还有谁比魏奉朝更有权势吗?” 鹿安道:“比魏奉朝有权势的人是没有,但是想扳倒魏奉朝的人却不在少数。如果我所料不错,洛嗔翁这次出来,恐怕是为了石龙山的银资。一旦官军得手,他们便会黑下所有钱财。从他要用师娘换歃血盟书这事看,他们的动作不小。至于到底是什么情形,我们还得仔细查询。”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要从官军手中黑下银资绝非易事,周围应该有其他人手才对。我们先去找丐帮的弟兄,一问便可得知。” 鹿安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们不是还抓了外面那镇子的太白门弟子吗,一场刑讯下来,保证什么都会交代。” 杨破云这才记起,他们来时把那太白门的弟子也一并捉来了。便叫了阿八去把人带来。 那叫做简大壮的太白弟子哆哆嗦嗦的跪在杨破云面前,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鹿安胡乱穿了些衣裳,持了一根荆条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要是敢骗我们,我的手段你可是见过的。” 简大壮连声答应。 “你是太白派哪一个的弟子?” “我是太白派破苍剑客白飞宇的弟子。” 鹿安不知道白飞宇是谁,望了望杨破云。杨破云点了点头,他便继续问道: “你们太白门是不是最近召集了一批人手?” “召集什么人手?我不知道啊。” 鹿安挠了挠头,心想太白门若是真要干这黑吃黑的勾当,必定不敢大张旗鼓。而这人是太白门的低级弟子,想必不会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想了想又问道:“你们掌门人洛嗔翁最近是不是在附近活动?” 简大壮点了点头,道:“是的。不止师祖,太白门好些个师叔、师兄弟都到了。” 鹿安心中一喜,心道早知你这回答的如此干脆,我何必要拐弯抹角呢? 便直接问道:“太白山离此地何止千里,他们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简大壮哭道:“大侠,我真不知道。” “你不是太白门的弟子吗?” “我这个弟子是花钱买来的,他们既不教我功夫,也不让我做事。” “哦,原来是顶着一顶帽子,好欺压百姓是不是?” 简大壮害怕道:“不是不是,我是一个镇上的立正,找个后台是为了保护镇上乡民。大侠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杨破云道:“只要你带我们找到洛嗔翁,我就饶了你。” 简大壮慌不迭的点头道:“找,现在就去找。我听师兄们说他们过几日要在伏龙谷与对头大战一场。” “伏龙谷?那是什么方?” 阿七道:“距离此地不远,是一处山谷隘口,在通往北方的官道之上。” 鹿安道:“果然让我算着了。他们果然是想黑吃黑。想不到这么大的门派,背地里也干这么龌龊的勾当。” 杨破云道:“这局势越来越混乱了,太白门真的不与阉党一条心,那他们的后台到底是谁?” 鹿安道:“不乱是谁,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师公的仇,我们必须要报。不过师父,你能打得过剑仙吗?” 第176章 篝火祭祖辞 面对鹿安突如其来的一问,杨破云认真的思索起来。 洛嗔翁号称“剑仙”,就连师父贺云暖都败在他手下,剑法之强举世无双。 那日石龙山一战之后,他暗暗的捏了一把汗。 他利用真无定境以最短的时间将体内黄庭经地字诀的真气尽数化为内力击出,威力可想而知。 那被鹿安称为破云刀的一击发出之后,杨破云已经耗尽内力,全身虚脱,无力再战。洛嗔翁或许是被杨破云全力一击所震慑,选择了离开对决。如果他能多停留半刻,恐怕自己便凶多吉少了。 “师父,你一定在想自己破云刀全力一击之下,洛嗔翁仍能毫发无伤的离开了。所以你不如他是不是?”鹿安问道。 杨破云点了点头。 鹿安却摇头笑道:“依我看,师父你要比他更强一些。那洛嗔翁号称剑仙,与人对阵还未有败绩,对战经验当是十分丰厚的。他绝不会无缘无故的逃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已经被师父你打伤了。” 杨破云想了想,道:“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但是我们行走江湖一定要慎之又慎。当日洛嗔翁并未用出他的二十四式离合天剑,显然是保存了实力。但他用的内功也十分奇特,竟然将我的内力全数吸纳化解。” “难道他也会善护功吗?” “不是。善护功是在体内化解对方内力,而他是在体外化解的。” 鹿安挠了挠头,道:“你们两个拼内力谁都不怕,看来只能刀剑对砍了。好像九段刀更弱了一些啊。” 杨破云傲然说道:“你错了。九段刀是天下刀法的终极,不会输给任何招式。” “那为什么师祖会输给姓洛的?”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师父已经仙逝,只有找到洛嗔翁,才能知道事情真相。”他转头对地上摊着的简大壮道:“明日你便带我们伏龙峡。” 简大壮哪敢说半个不字,连连点头。 鹿安收起小刀,无奈说道:“这么没骨气,一吓就招了,当真没意思。” 阿七、阿八将简大壮押到牛棚里关了起来,又回到杨破云身旁。 杨破云瞧着二人犹犹豫豫的样子,知道是在担心卯赤旦增的事情。 白雾雨楠大祭司说的话,也一直在心里搁着。 “两位兄弟,卯赤前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肯定不会与他为敌。只是大祭司让我对他出手,又不肯挑明原因,二位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阿七看了看阿八,似是鼓足勇气一般说道:“杨大侠,师父负伤归来后好像已经神志不清了。 整个山寨中,他只能叫出我俩的名字,其他人全部忘记。更可怕的是,以前的所有事情也全都记不起来。” “啊?难道那日他发动雷剑式后伤了脑子,就此心智失常了吗?” 杨破云担忧的问道。 “我和阿七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悄悄派人去请大祭司。却没想到他先走了。”阿八道。 “他为什么要去京城?” “说是去求一个老朋友给他治病。我俩本来要跟着,但他坚决不让,只带了那孩子和巫医一起走了。”阿七道。 “这事情有些蹊跷,他为什么要带走那孩子?” “他说那孩子不属于苗寨,要把他送给汉人家去养活。” 杨破云点了点头。当日与公子署对战的情形又出现在眼前。卯赤旦增号称苗疆刀王,若不是公子署以那孩子作为人质,他也不会断了胳膊,伤了心智。 “卯赤前辈义薄云天,我若是见到他一定好好照看。我认识两个奇人,或许也能治好他的疾病。” “如此便多谢杨大侠了。”阿七、阿八纳头便拜,杨破云急忙扶起他两个。 几人说着话,天色便黑了下来。苗寨的空地上不知何时点起了一垛巨大的篝火,火焰足足有三丈多高,许多寨子里的人已经围拢起来,兴高采烈的说着话。 杨破云问阿七道:“这是做什么?” 阿七道:“这边天气寒冷,开始定居时我们没有足够的御寒衣物。卯赤族长便在空地上点了大火,大家围坐一起取暖。 后来慢慢形成习惯,大家忙累了一天,趁着天色晚了聚在一起玩一下。 今日他们知道寨子里来了大英雄,所以这篝火要比平日大了许多。” “哦,原来如此。”杨破云话音方落,一阵悦耳的音乐响了起来。 几个年轻姑娘跳着舞蹈围了过来,后面跟着几个吹芦笙的小伙子。 其中两个姑娘绕到杨破云和鹿安身后,推着他们进了篝火旁的人群。 人群登时欢呼起来,男女老少拉成圈子一起跳起了舞蹈。杨破云尴尬的不知怎么办,被两个姑娘拉着围着火把绕圈子。 久经沙场的鹿安却活跃了起来,一会儿便学会了苗人的舞蹈,乐乐呵呵的扭动着,哪里像个大病初愈的样子。 跳的累了,众人原地坐定。一股浓烈的香味传来,引得鹿安馋虫乱窜。 几个小伙子抬着一只巨大的烤熊走了过来。 阿七站起身来,对众人道:“各位族人,今日我们的勇士进山猎了巨熊,刚好又有贵客到我们山寨。就请贵客持刀祭祀,恩请先祖赐予我们平安与喜乐。”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杨破云,杨破云不这仪式,正要问时,阿八说道:“请贵客将熊头割下,供于火前。” 杨破云点了点头,接过阿八递过来的小刀,将熊头切下,放于篝火前的供桌之上。 “咚,咚,咚”一阵鼓声响了起来。所有苗人都站起身来恭敬肃立,口中唱道: “英俊的青年,勤劳和后生,想念世代先祖,缅怀逝去之人。 祖母涉水辛苦,祖父跋山艰难,祖母带来姑娘,祖父携来儿郎。 祖母送的山界遍山遍岭,祖父送的土地越山过岗...... 鸡关在笼中没有自由,祖葬在地下永无光亮。 子孙万代要在这里繁衍生息,可也不会忘了故乡的模样。” 歌词虽然深沉凄婉,但在苗人口中唱出却明亮很多。他们本就是一个自由、阳光的族群吧,杨破云默默的想着,然后就和鹿安就醉倒在人群中间。 冬日里天色亮的慢,杨破云早早醒来,叫醒正在沉睡的鹿安。鹿安伸个懒腰刚要说话,却被杨破云用一根熊腿堵住了嘴。 “师父,我们这是要悄悄的走吗?”鹿安拿下熊腿,低声问道。 “是的。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杨破云回道。 “我好喜欢这个地方啊。” “等将来风平浪静了,我就回来,自由自在的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那得带上我啊。”鹿安道。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你不行,你今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第177章 万军取敌酋 三十年前,阴山脚下。 五千禁军铁骑被数万鞑靼围在山口中已有数日。 山口狭窄,鞑靼军攻不进去,明军也冲不出来。但谁都知道,明军投降是早晚的事,再过些时日他们的饮水就彻底消耗干净了,而这个季节的阴山,是不会下雨的。 鞑靼首领小王子引着众多部族首领在山口处观瞧。 都说明军军纪散漫,可被他们包围的这支以少对多恶战几天,虽然已人疲马乏,但依旧旌旗林立,队列齐整,丝毫不显败绩。 “铁勒,你怎么看?”小王子向身旁的一位族长问道。 “大汉,我们这次堵住的,可能是条大鱼。” “怎么说?” “咱们这么多部族中,与明军交手最多的是我。我对他们太熟悉了。一般的明军从来都是一触即溃,便是四大营的人,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战力。 你看他们的马匹铠甲制式统一,士兵都是儿郎年纪,能有这样排面的,若不是皇亲国戚,便是封疆大吏。” “哈哈哈哈。这人贪功冒进,中了埋伏,看样子就是急于建功立业的世家子弟。这次捉住了,必须狠狠的敲诈一笔。”小王子满意的捋了捋马鬃。 “那我们是围着,还是打进去。”铁勒问道。“我怕后面援兵赶到,不太好办。” 小王子哈哈一笑道:“援兵?你说的是神策营安定侯(注:黄鳝帮疯猴的爷爷)吗?他和他的军队正被我的疑兵带着在草原上兜圈子呢。” “小王子真是神机妙算。如此我们就等着,说不准还能做成围点打援的好局呢。” 在铁勒的带领下,众头领纷纷恭维起来。 小王子洋洋自得地挥舞马鞭,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就在这时,队伍后方却混乱起来,士兵喊叫之声此起彼伏,好似有人突袭。 “不对,我的探子刚刚来报,周围并无其他明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王子扫了一圈,没人回答。 “报告可汗,有人闯大营了。” “多少人吗?” “只有一人一马!” 小王子大吃一惊道:“什么,一人一马?好大的胆子!速速给我拿了。” 令官立即起身传话去了。 小王子并未在意,继续观看山口敌情,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喊杀声仍未止歇。 他怒道:“一个人而已,怎么还没拿下。” 一人颤抖的说道:“禀可汗,来人极为骁勇,已打死打伤我们百余人,眼看就要闯到这里了。” 小王子不相信道:“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 铁勒心中一惊,道:“来人是不是身骑白马,腰挎黑刀,使一把偃月大刀?” “正是!” “这下糟了!来人,速速掩护可汗离开。” 小王子看铁勒紧张的样子,嘲笑道:“怎么了?难道关云长下凡了吗?竟然把你这鞑靼第一勇士吓成这个样子?” 铁勒一边穿戴好甲胄,一边苦笑道:“此人勇猛当世罕有,便是真的武圣下凡,也不见得是他敌手。” “他是谁?” “贺云暖!” 贺云暖浑身上下溅满了鲜血,一柄偃月大刀上下翻飞所向披靡。但凡拦阻者无一例外,全部断做两截。 可鞑靼士兵也是悍勇,不但不逃反而不住的涌上,地上尸体层层叠叠摞起来十几尺高,他的马已经无法动弹了。 “可汗有令,斩杀此人者,赏牛羊千口,黄金百两。” 鞑靼兵听到这赏赐便如同疯癫了一般,更加凶悍的涌来。 数柄铁枪迎面刺来,贺云暖大刀一摆便尽数斩断。持枪的几个大汉丝毫不退,其中一人反而冲了过来,抱住白马身子,大喝一声将马扳倒在地。 贺云暖立即跳下马来,周围兵卒黑压压欺上。 他横轮大刀猛砍,一圈人纷纷倒下。 再要撤刀时却发现重了许多,原来是刀刃嵌进了一个黑大汉的胸里,那大汉命大没死,便牢牢抱住了大刀。 贺云暖用力一甩,将那黑大汉抛飞出去。但这顿了顿的瞬间,身边就靠上了五六个不怕死的兵卒,死死地抱住了偃月大刀刀杆。 贺云暖运足力气,大喝一声,推动大刀刀杆撞向人群。 阻挡的士兵不敌他力气,纷纷倒退跌倒。脚踩过去,咯嘣作响,密集的人群中竟推出了一条血路。 眼看便要打到中军大帐,一个铁塔似的大汉,跨一匹枣红马,持一根狼牙棒,从众族长中一跃而出,奔到了贺云暖身前。 “贺大哥,吃我一棒。” 贺云暖一看来人,心中暗惊,瞬间便明白了为何禁军会酋的这么狼狈。 眼看那镔铁狼牙大棒砸了下来,他想要举大刀抵挡,却没能抬起。 关键时刻,他弃了偃月大刀,奋力向后一跃。 这是他杀进鞑靼军营后,第一次后退。 “轰隆”一声暗响,狼牙大棒结结实实的砸在地上,登时便将周遭士兵震飞出去。 “好力道。铁勒,多年不见了。”贺云暖回身拔刀,“九段刀贺云暖,请赐教。” 九段刀一出,阴风怒嚎,神鬼伏泣。鞑靼士兵被那威势震慑,不由得连连后退。 铁勒与贺云暖是老相识,怎能不知厉害?但小王子此时就在身后,决不能让他再向前一步。 他大吼一声,策马奔袭,借助骏马脚力横扫过来。 贺云暖大喊一声“来的好”,全力运起六九玄功,体内真气化为内力附着在双手之上。 一刀一棒硬生生的碰撞在一起,刀破口,棒断裂,铁勒被冲飞出去,滚落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便在这时,被困的明军中也冲出一黄一白二骑。 二人虽不如贺云暖勇武,但鞑靼军已经被惊破了胆子,他们便如快刀割豆腐一般杀了进来,与贺云暖汇合到一处。 “三弟,你可来迟了!” “大哥、二哥,草原太大,你们可让我好找。” “哈哈,不迟不迟,小王子就在前头,我们去拿下他的人头。” 鹿安听到热血澎湃处,杨破云却停了下来。 他焦急道:“后来呢?” 杨破云道:“后来他们三个便杀了进去,在万军之中取了小王子人头,鞑靼各部也都吓得狼狈逃窜。这一战史称阴山之战,打出了北方边境三十年的太平。” “哇,师祖好厉害啊。”鹿安由衷赞叹道,却又忽然想起什么,着急问道:“你说那是阴山之战?阴山之战,不是皇帝亲自指挥的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那后来杀出来的大哥,就是现在的狗皇帝。不过那时师父他还不知道,稀里糊涂的就和他结拜成了兄弟。” “那还有一个呢,是谁?”鹿安打破砂锅决心问到底。 杨破云看了他一眼,道:“那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不提也罢。 那日战后,你师祖便创立了东林武宗,持正守义,保国安民。我们门派不像别的江湖门派,有那么多规矩。你虽然拜我为师,却还未正式入东林门下。 现在我问问你,东林武宗门人正在被朝廷追杀,江湖中有不少人想拿了我们的人头邀功。你可还愿意加入吗?” 第178章 阴谋伏龙峡 “师父,你无需再问了。不管你是东林还是西林,武宗还是祖宗,我只愿追随在师父左右。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混帮派的,以前一直浑浑噩噩无所事事,可是现在你教会了我男子汉应该做什么样的的事。我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拥有一个世间传颂的名字。”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鹿安,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东林武宗弟子。以后要时刻谨记‘持正守义,保国安民’这八个字。无论做什么事,都不可违背。” 鹿安立即跪下,高声喊道:“我鹿安对天地起誓,谨遵师门训令,持正守义、保国安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杨破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站起。 鹿安却依旧跪在地上,略显惶恐的问道:“师父,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 杨破云道:“什么问题?” “持正守义我懂,可是这保国安民......像那等狗皇帝,那样的腌臜朝廷,我们保他做什么?” 杨破云笑了笑,望着远方连绵不绝的山脉道:“我们东林武宗的人,保的是国家,不是朝廷,更不是那个狗皇帝。国家,是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条山川,每一个人,和他们安定的家。若有人来玷污这份平静安好,不论是外寇还是内贼,我们都与他们誓死战斗到死。” 鹿安这才起身,慢慢说道:“师父,我懂了。”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前面便是伏龙峡,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查看下。” 鹿安瞥了瞥嘴,道:“师父,你不会怕我拖你后腿吧?放心,一旦有事我会马上逃走的。” 杨破云道:“剑神武功超凡入圣,你不可随意涉险。” 鹿安正待说话,远处山峡火光一闪,白烟夹杂着黄土腾空而起。而后一阵闷雷般的声音滚滚而来,在几处大山之间来回荡了几次方才停歇。 “是火药!”鹿安警觉道。 杨破云见识过火药的威力,在这荒山野岭中发生如此大规模的爆炸,一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师父,这火药不对,其中掺杂了其他东西,威力要比我们平日里用的火药厉害的多。这是专门用来杀人的。” “你是如何得知?”杨破云吃惊的问道。 “听声音的响度,看烟火的颜色,闻空气的味道。我武功不行,可萧道仁师叔送我的《天工开物》我可是下了苦功的。只可惜是残本,其中很多地方语焉不详。 这样的火药我也曾尝试制过,可惜每次都不如人意。想不到竟然被太白门这帮家伙捷足先登了。师父,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让我去看一看,这件事情很重要。” 杨破云看鹿安坚决的样子,心道也该让他历练一番,不经历几次生死存亡的关口考验,日后怎能驾驭满是杀气的九段刀? 当下点了点头,道:“见机行事,不可逞强。” 鹿安便将指路的简大壮牢牢困在树上,恶狠狠道:“呆在这里不要逃走,否则我杀了你全家。” 简大壮被塞了一嘴的纱布,说不出话来,只好拼命的点头。 鹿安这才紧紧跟上杨破云,向那爆炸的地方疾驰而去。 若是杨破云一人的话倒没什么,可是这鹿安没跑几步便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杨破云无奈,牵住鹿安一支手,将真气灌注到了他体内。 鹿安觉的脚下一轻,地上便似有双手一路托着他行走一般。轻轻一跃,便是数丈。 “师父,这是什么内功,怎么这么厉害?” “这内功唤做真无定境,我也是刚刚入门。很多地方还没参悟透。” “对啊。你上次在石龙山时,隔空抛了一个气盾替我们挡住了那僵尸得毒雾,用的可就是这真无定境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 “这个,嘿嘿,师父九段刀我迟些练。先教教我这真无定境可好?” 杨破云瞪了他一眼道:“什么东西都是要循序渐进的。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海。底蕴不够,好高骛远就只会害了自己。” “可是师父,我现在起步太迟了。有没有快点的法子?” 杨破云道:“按道理是没有捷径的,不过我确实有个不错的法子。” “快说快说。” “就是实战。不断的与比你强的敌人战斗。每从鬼门关上过一场,功夫就高了一层。这真无定境,便是我从百丈悬崖上跳下去后没有摔死换来的。我瞧旁边就是个断崖,不如将你抛下去试试?” 鹿安尴尬一笑,道:“啊,这个......这次先算了。马上便到了,我们先看看太白门使的什么幺蛾子。” 二人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火药中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杨破云立即放满了脚步,二人悄悄潜行过去,躲在高处巨石后面向下观瞧。 见过了大场面的鹿安,看到眼前的情形,差一点呕吐出来。 断臂残肢四散在峡谷各处,五脏六腑都高高的挂在树枝上。十几个未死绝的人躺在痛苦呻吟,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一人手持长剑傲然肃立,怒目冷对着他前面是一群黄衣人。 看到这些黄衣人,杨破云诧异的皱了一下眉头。 这表情被鹿安捕捉到了。 “师父,哪一方是太白门的人?” “躺在地上这些。” “难道这火药埋伏不是太白门做的吗?” “是黄衣人。” “师父你怎么这么肯定?” 杨破云狠狠的咬了下后槽牙,道:“我胸前这伤,就是他们做的。在宁夏时交手数次,想不到又在这里碰面了。” 鹿安沉吟道:“两边都是敌人,那我们便坐山观虎斗。等一下子他们打完了,再去捡便宜。不过我看这太白门伤成这样子,好像也没什么反击的能力了。” 杨破云道:“你仔细看,这剩下的人不是洛嗔翁。若洛嗔翁还活着,这场仗便有的打。” 鹿安点了点头,静静的看着场中。 一名带着面具的黄衣人开口说道:“你还不肯投降吗?” 那持剑之人怒斥道:“我平生最恨的便是这些鬼蜮伎俩,要我投降是痴人说梦。” 黄衣人道:“洛嗔翁,我这是在给你活路。不要以为你的离合天剑天下无敌,刚才的炸药的威力你已见识过。我顷刻间便能要了你的性命。你信不信?” 鹿安瞧瞧杨破云道:“黄衣服的认错人了。”杨破云急忙示意他禁声。他紧紧盯着戴面具的黄衣人,贺兰山上恶战的场景又一一浮现在眼前。 持剑之人仰天一笑道:“我纵横江湖四十余年,今日才知世上竟还有如此无知无畏的黄口小儿。我之所以还没出手,就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你问吧!”面具黄衣人背手肃立,一副不屑的样子。 持剑之人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假扮酆都城的人约我们来此地决战?” “若是你肯投降,这个谜题自然就解开了。若是不肯投降,就只能去地狱再问了。” “好。我原本就没指望你会回答。第二个问题,我妹妹一家被灭门,到底是酆都城的人干的,还是你们干的?!” 第179章 毒计伤剑仙 蒙面的黄衣人好像早就知道持剑之人要问这问题一般,淡定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问题。我们虽然还是敌人,但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就背了这个黑锅。杀你妹妹全家这事,确实不是我们做的,而是酆都城做的。” 持剑之人道:“我怎么信你?” 黄衣蒙面人道:“随你了。当时我就在场,亲眼看到黑白二使行凶。你们和酆都城的关系我也略知一些,他们找到你妹妹和妹夫来报复,比我们无缘无故的杀戮要合理很多吧?” 持剑之人道:“我姑且信你。为了感谢,我会给你留个全尸。” 黄衣人哈哈一笑道:“你不想听一听他们是怎么惨死的吗?傅紫松心脏被切成碎块,当下立毙。而洛书娴更惨,脸上的肉都被剔除干净,只剩下一个头颅挂在脖子上,熬了半天方才断气。天下最毒的暗器透骨钉是真的厉害......” 杨破云一听这两个名字,心中一凛。紫金八卦门被灭门之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内情。 假冒的洛书娴差点害死真正的洛书娴,而真正的洛书娴成为酆都城白事谢必安,又前去报复,杀掉了仇人,除掉了作恶多端的八卦门徒。 这黄衣蒙面人显然不知道内情,只是打听到表面上酆都城灭紫金八卦门的消息。看这情形,他们应当是假冒酆都城的人在此约战太白门,和石龙山的事情应该无关。 但有一个问题让他十分不解。若是场下那持剑之人真的是剑仙洛嗔翁,哪日在石龙山与他对战之人又是谁? 正当他沉思之时,洛嗔翁出手了。 他知道黄衣蒙面人说这话话是为了扰乱他的心神,也知道这人是所有黄衣人的头领。 他一直在观察,等待出手时机。 这次他带领门下半数弟子前来,本是希望一举摧毁酆都余孽,可是怎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假扮的,还在此地早早埋伏下火药。盛怒之下,未能察觉。以致大半门人死于非命,他自己内脏也受了极重的伤。 称霸江湖四十年来,剑仙何曾受过这等耻辱。他心中早就满是杀意。无论这些是什么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无论背后是谁指使,他也一定追查到底。 就在那黄衣蒙面人洋洋自得之时,洛嗔翁出手了。 离合天剑,第二十四式,天人合一。 剑还在,人也在。可是洛嗔翁的灵魂却好像是脱离了躯体,与天地融合。 一剑挥出,碎时断空。 过去的剑,现在的剑,未来的剑。 以及, 存在的剑,不存在的剑,和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剑。 杨破云在他出剑的那一刻,忽然惊恐起来。 恐怕这天下无人能在这一剑下存活。 他也确定,这才是真正的洛嗔翁,真正的剑仙。 黄衣蒙面人便在这千万剑影中化为齑粉,真正的齑粉。 强光一闪,剧烈的爆炸声如九天霹雳炸裂开来。 山峦震动、乱石纷飞、黄土蔽日,半个峡谷塌陷。 就在洛嗔翁的剑刺中黄衣蒙面人后,“他”爆炸了。 鹿安惊呼一声:“糟糕。这人是假的,里面填满了火药。” 洛嗔翁整个身子被炸飞出去,在泥土黄沙弥漫的半空中划过一道血红的弧线。 杨破云激射而出,跃至半空中接住洛嗔翁的身子,稳稳落在地上。他知道,洛嗔翁虽是弑师仇敌,但现在他还不能死,还有许多事情要当面问清楚。 在纷纷扬扬的尘土中,几十个黄衣人从地下钻了出来,原来这地下另有机关。 他还不想在黄衣人面前暴露身份,便立即将刀藏在身后,蒙住了脸面。 洛嗔翁在剑芒刚接触到假人之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可是天人合一已经发动,来不及撤回了。 危急关头,他凝聚所有真气护住全身,勉强保证身体没被当场撕裂。但是巨大的冲击波震得他肝胆破裂,骨骼也不知断了多少。就在认定必死之时,忽然身子一轻,却是不知被何人接住落到地上。 一股真气瞬间涌入体内,不只是在经脉中,更是渗透进全身每一处地方,所有内力伤处的流血顿时止住。 他心中震惊,他所知道的真气,从来只能在经脉中运行。这是什么样的神功,竟然能够将其灌注到肌肉骨骼之中? 睁眼看去,见是一个蒙着面的青年人,眼神冷峻,鬓角沧桑,并不识得。 他只道是有人见义勇为出手相助,便用尽全身力气勉强说道:“多谢你......对手厉害,你速速离开。不可.......不可与他们相斗。” 杨破云一手扶住他,一手取过洛嗔翁长剑横在身前,直视着前方的黄衣蒙面人道:“老相识了,再打几场也不打紧。” 黄衣人眼看洛嗔翁中了圈套,正要动手擒拿,冷不防却忽然杀出一个蒙面人挡在了前头。 这蒙面人能在此时出现,绝对不是偶然。他深知华夏高手数不胜数,还是小心谨慎一些。 便向杨破云拱手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趟这浑水?” 杨破云一边往洛嗔翁体内输入真气,一边回道:“江湖闲散,见了不平之事,忍不住要管上一管。” 黄衣蒙面人道:“这里的事,恐怕是你管不了的。我看你像是有些本领,不如现在离开。这样的话,以后你还能继续管些不平的小事。” 杨破云哈哈一笑道:“见义勇为,哪有大小之分。无论是在宁夏,还是在中原,见到你们我一定会出手。说这么多废话,是在装填火药弹丸吗?” 黄衣人一惊,问道:“看来你对我们很熟悉?” “烈性火药。一硫二硝三木炭。就凭这点伎俩也想在中原混?”远处,鹿安摇头晃脑的一边慢吞吞的走了过来,一边远远喊道。 这一句话,却是比杨破云的突然出现更让他心惊。 炸药的组成,是他们玫瑰王国无数学者历经千辛万苦才改良而成,这世上断无第二个国家知道配方。怎么在这山野之见,就有人轻轻松松的道破了?难道华夏的人真的这么可怖? “你们到底是何人?”黄衣人问道。 “你们呢,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杨破云反问道。 “大家都蒙着面,自然是都不肯以真面目相见了。那就凭实力说话。”他伸手从腰间拔出奇特造型的西洋剑,直刺向杨破云。 杨破云太熟悉这招式了,他手中长剑一摆想将西洋剑荡开。但那西洋剑身极为柔软,黄衣人手腕一抖,剑尖便避开了杨破云手中长剑,仍然刺向他心口。 黄衣人的招式,仍然是当年在贺兰山的招式。可是现在的杨破云,早已不是以前的杨破云了。 第180章 借面谋不轨 这伙黄衣人来历极为神秘,杨破云伤好之后曾数度进山追查行踪,集合丝路上的刀客与他们交手数次。虽打死不少却未曾擒获一人,因此始终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今日他蒙面现身,黄衣人应该不知真实身份,须的果断擒住才好。 想到此处,杨破云将内力灌注在剑上。剑花一抖,硬碰上那西洋重剑。黄衣蒙面人手腕一震,西洋剑掉落在地上。 便在这一瞬间,他左手忽然摸向了腰间。杨破云知道哪里藏有短小火器,急忙一个闪身。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烈焰在黄衣人腰间炸开,弹丸“蹭”的一声,紧贴杨破云脸颊擦过。 杨破云挥掌一击,真气化为掌刀切出,正中那黄衣人的手臂。 黄衣人中了一击隔空掌刀,手上吃疼拿不紧东西,短小的火器便掉了出来。 他自知不敌,急忙后退。杨破云哪能容他逃走,一剑向他面门刺了过去。 黄衣人一边后退,一边又从身后拿出一柄短小精细的西洋剑,手腕急速挥动,剑尖犹如毒蛇吐信,以不可预料的角度刺向杨破云的手臂。 若是在三年前,杨破云可能会就此撤手变刺为削。可现在他不仅能够运使内力,还领悟了大无定境。这样花哨的招式在他眼中看来实在不堪一击。 他手中长剑剑芒暴涨,西洋花剑细小的剑头在烈烈剑芒中好似融化了一般。 黄衣人大惊失色,眼看着剑芒便要破体,他已无法闪避。 剑芒触体,他身上衣服登时被割裂开一道大口子,漏出内里黑色的薄甲。 可就是这层薄甲,竟然将剑芒阻住。杨破云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他应变神速,失了剑芒的长剑仍旧向前急刺。 可经前面一阻,便慢了一步。长剑方将那黑色薄甲割开,黄衣蒙面人便退了出去。 随后,火光迸发、硝烟弥漫。 “砰、砰、砰” 那黄衣蒙面人身后,十几个人将火器对准杨破云射了过来。杨破云急忙挥舞长剑将身前弹丸一一挡开。 他虽自幼练成水泼不进的刀法,可这急速而又密集的铁弹丸力度岂是泼水能比? 眼看几枚弹丸奔袭过来,杨破云急速打开真无定境,左手在身前一拂,一面真气盾挡在身前,弹丸被尽数反弹崩到了地上。 右手长剑一挥,无数真气凝结成的寒芒如流星一般冲入黄衣人群。 只听得“噗、噗”之声不绝,所有黄衣人被寒芒击中,身上、脸上、四肢上血花四溅,手中火器也被打落在地上。 黄衣蒙面人脸上的面具,也被击中掉落在地上。 杨破云一见此人长相,心中一惊。鹿安更是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一阵沉寂过后,那人捡起地上的破损面具,对杨破云道:“阁下的功夫好生厉害,我佩服的紧。看来今天是讨不到便宜了。只好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希望再见面我们不是敌人。” 他转身便要离开,洛嗔翁却喊道:“且慢!” 那人转过头来,道:“怎么了,你还能战吗,剑——仙!”他声调拉的很长,颇为不屑。 洛嗔翁勉强站立道:“今日遭此惨败,是我大意,怨不得旁人。还望阁下告知姓名,这一场恩怨,我定会亲手了结。” “哈哈哈。真是好笑,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如果能活下去,不如先回太白门老巢看看,说不准你的大弟子心软了,还能捡回一两个活口。” 洛嗔翁一口鲜血狂喷出来,绝望吼道:“你是谁?” 那人弹了弹手上破烂的面具,对他说道:“好,我就给你机会,让你认清我这张脸。我的名字叫做杨破云。” 杨破云、鹿安心头一震,而洛嗔翁则是仰天长叹一声,便又晕了过去。 黄衣人瞬间便散了个干净。杨破云方才松了一口气,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鹿安急忙过去扶住他道:“师父,你怎么样?” 杨破云道:“真气损耗而已,不碍事的。” “哦,那师父,刚才那‘杨破云’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面具掉落之时,鹿安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人的样子,赫然便是另一个杨破云。只是脸色白些、瞳孔颜色浅一些罢了,若非极为熟悉之人,是根本无法分别的。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师父,你有没有兄弟?”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真面目。” “但他却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我怀疑他是故意化成你的样子,用你的名字作恶,好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杨破云沉吟了一下,道:“可他在此伏击太白门,是要决心赶尽杀绝的,怎么会有化装这多此一举的事情?” 鹿安道:“说的也是。师父,这地方不能久留,我们先把他救出去再说。” 他背起倒在地上的洛嗔翁,可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起来。 杨破云摇摇头道:“你体质太弱,看来得先修炼些内功了。” 鹿安惊喜道:“是大无定境吗?” 杨破云摇摇头,道:“大无定境只是内功的使用功法,并非修炼聚气的功法。你师祖纵横江湖,除了刀法无人能敌外,他的内功也是独树一帜的。我慢慢传给你。” 鹿安道:“好啊,好啊。是什么样厉害的内功?” “六九玄功。” 鹿安重复道:“六九玄功?” 杨破云道:“这内功极为霸道刚猛,配合九段刀最好不过。你若能练到你师公的三成功力,便足可跻身江湖一流高手行列。” “那师父你练到了几成?” 杨破云看了看鹿安,道:“君山五义诛杀血菩提时,差不多四成吧。我喜动不喜静,刀法练得多些。” 鹿安惊讶道:“才四成,就能和血菩提一战了?我可是听说,那魔头的武功出神入化,和我背上这位不分伯仲呢。” “是,血菩提的《化血阴经》极为歹毒,但也非常厉害。单论内力的话,要比那《六九玄功》和我们太白门的内功强很多。” 鹿安吓了一跳,道:“老爷子你什么时候醒的?” 洛嗔翁道:“也是刚醒。杨少侠,多谢你搭救。” 杨破云道:“先不忙谢,我救你是有私心的。等把你安顿下来我们再细说。” 洛嗔翁道:“我知道。” 鹿安道:“老爷子,你既然醒了,自己下来走如何。” 洛嗔翁摇了摇头,道:“恐怕走不了了。我身上骨头断了几十处,内脏也损伤严重。” 杨破云望了望洛嗔翁,这不可一世的最强剑客此刻瘫在鹿安背上,与一般病入膏肓的老者并没两样。 原来再厉害的人物,也有如此无助而不堪一击的时候啊! 第181章 重回余安镇 为防那群不明身份的黄衣人回来,三人不敢耽误,虽然心中各自有事,但现在还不是发问的时候。 鹿安“呼哧呼哧”的跑到前头卖力爬着山,杨破云问道:“你这是往哪里去?” 鹿安道:“找个骡子。” 杨破云纳闷,这深山野岭中哪来的骡子?直到鹿安停下他才想明白。 简大壮还在树上绑着呢。 “你怎么还没走?”鹿安问道。 “不敢走,不敢走。”简大壮哭丧着脸道。 “这命运啊真是奇妙。当真是祸兮福之所依,福兮祸之所伏。你小子命好,办好这个差事,立刻就野鸡变凤凰了。” “啊?什么差事?” 鹿安指着背上的洛嗔翁道:“把老爷子背到你们镇上。” 简大壮慌不跌的接过来,小心背好,但却也忍不住好奇心,问道: “他是何人啊?” 鹿安道:“你不认识你们老大吗?” 简大壮道:“老大,什么老大?” 杨破云道:“先别问了,我们速速离开此地。后面很多事情要安排。” 简大壮哪还敢再问,闷着头背着洛嗔翁就跑。 四人一路疾行,到了驿站处雇了大车,确认无黄衣人跟随之后便都上了车,直奔简大壮的老家,余安镇。 到了镇上已是晚上。老远便听到那药店老板在家里破口大骂,不用想就知道在骂谁了。 鹿安走上前去,将那门板敲得咚咚作响。 药店老板在里面大声骂道:“谁啊,家里死人了?” 鹿安道:“什么,你家里死人了?” “你他妈找死是吧?” “哐啷”一声,门从里面打了开来,药店掌柜怒气冲冲的探出头来。一看是鹿安,吓得跪在地上哭道:“大侠饶命啊,人也杀了,店也砸了,就放过我们一家吧。” 鹿安“嘿嘿”一笑道:“掌柜的你这脾气还是不小啊?” “哎呦我的爷爷唉,我哪敢有脾气啊。以前都是我那小舅子让我干的坏事,他已经被你们带走了,我这也准备走人呢,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简大壮咳嗽了一声,道:“姐夫,家里没外人吧?” 掌柜一看是自家妹夫跟着回来了,急忙道:“没人,伙计们都散了。” 杨破云道:“那就好,大家进屋,掌柜的上好门板。” 四人闪进屋内,掌柜的一看三个煞星还带个半死不活的,知道自己又惹上麻烦了。但他哪还敢多嘴,急忙将门板上的严实,又引导着简大状将洛嗔翁小心放到床上。 杨破云道:“你是药店老板,应该会看病吧?” 老板点了点头,取过一盏灯来挑亮了灯芯,仔细查看起来。 看毕,无奈的摇摇头。 洛嗔翁道:“我目力、耳力都尚好,头颅有淤血但是不重。腰以下全无直觉,应该是脊柱受损。内脏多处破裂,肋骨、胫骨骨折应有几十处,小腹处有一处深创。好在杨少侠用奇异的内功止住了内里的流血,暂无性命之忧。” 老板点了点头,道:“除了脑中淤血我不能确定外,其余的全无差错。伤成这样还能活着,简直匪夷所思。这种伤,我从未听说过,不知是怎么伤的?” 鹿安把眼一瞪,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赶紧治疗。” 药店老板不知怎得突然腰杆一挺,硬气起来,道:“大夫看病,哪有不问因由的?若是胡乱下药,把人治死了怎么办?” 杨破云心知他说的没错,便道:“掌故的如何称呼?” “我姓郝,叫郝一声。” 鹿安撇了撇嘴,显然是嘲笑了这名字。 “郝大夫,这是被火药爆炸炸伤的。至于内情,我怕会给你招来灾祸,还是不要多问。你这里如不能治,便先处理下伤口,我们再去寻鬼医。” 郝一声道:“这位只是伤的厉害,并不是什么绝症。你去鬼医哪里也是和我一个治法。况且,我这里还有苗人……就是大侠的朋友,送来的治伤灵药,效果出奇的好。我也不知道你说的鬼医是谁,但是这位骨折内脏均受损害,最忌讳长途奔波。到时不要说鬼医,便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若你能医治那便在好不过。” 郝一声道:“我可不敢打包票,他伤的太重了,要治上一两个月才行。就算治好……对了,你说他是被炸伤,可为什么身上不见烧烫痕迹?” 杨破云道:“既然要在这里长住,那须得把事情说清楚了。” 他转向简大壮道:“你过来。你不是太白门的弟子吗?这位便是太白门的掌门人,剑仙洛嗔翁!” 简大壮大惊失色,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而郝一声则茫然的看着大家,道:“怎滴又是鬼又是仙的,你们这武侠世界都改成修仙了吗?” 鹿安看着郝一声一脸弱智的样子,道:“这位剑仙,是你小舅子师父的师父,武功又高,家业又大。你若能把他治好,以后想在哪里开药铺就在哪开药铺,保证在无人敢来找麻烦!” 郝一声眼珠子都亮了起来,惊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治好,必须治好。” 简大壮还懵在哪里,洛嗔翁对他道:“你也是我太白门的弟子吗?是谁的门下?” 简大壮支支吾吾道:“我是花钱买进的外门,是洛合安的在册弟子,只是从来没见过他老人家的面。” 洛嗔翁道:“那便好。太白门外门弟子众多,也没人会注意,这里应该是安全的。你姓简对不对?” 简大壮道:“是,掌门师祖!” “你虽是外门弟子,但也是我太白门的一份子。我们太白门已遭灭顶之灾,如此艰难时刻正需你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我想让你做两件事情,但这可能有生命危险,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为难你。” “掌门,我虽然混账但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您只管吩咐便是!” “好。第一件事,你明日速去打听一下太白门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回来后如实汇报。第二件事,前往京城去寻找一个叫秦措的人,把我手信交给他。如果找不到,就去葫芦街找三尺红云头。” “遵命。掌门,我们的对头到底是谁?我也好防着点。” “我也不清楚。对方是一群蒙面的黄衣人,我听他们说的大部分都是蕃话,应该不是汉人。另外,对酆都城的人一定要小心。” 简大壮挠了挠头,道:“酆都城,什么酆都城?” “算了,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总之你要小心谨慎。” “是,弟子一定把这事办好!” 鹿安抱着肩膀道:“想不到你还挺有种的,那日却为什么那么狼狈?” 简大壮白了他一眼,道:“那日是我不占理,自然要害怕了。如今掌门师祖交给我这么重的任务,一想到我这小人物竟然也能去做大事,胆气便足了。” 鹿安举双手向简大壮竖起了大拇指。 洛嗔翁又道:“你们先下去,我有事要和这位杨少侠说。” 简大壮急忙拉着郝一声退出去准备药材器械。 鹿安则拉过两把椅子,一把给了杨破云,自己也大马金刀的坐上了另一把。 杨破云瞅了他一眼,道:“你也别呆在这里,出去帮忙!” 鹿安尴尬的“哦”了一声,走出门外。 洛嗔翁这才盯着杨破云的眼睛道:“杨少侠,你是不是想问你师父贺云暖的事?” 杨破云点了点头。 洛嗔翁一声长叹,道:“我与他在紫禁城比试,未分胜败,各自受了重伤,他被神箭世家的司马任射死。虽然不是我杀的他,但是却与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杨破云道:“我想知道的,可不止这些。我师父为什么要闯紫禁城?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 洛嗔翁道:“我知道你不肯听我劝,但还是要告诉你一句:你师父是一代豪杰,无论是武功还是见识,是你现在所比不了的。他那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还是不要追查下去,假以时日定会水落石出。” 杨破云道:“你说的对,我不肯听你劝。我把你救回来,只是为了真相。单凭这一点,你也应该告诉我。” 洛嗔翁摇了摇头,道:“他以自己性命为代价换来的结果,你不能去毁掉。老夫这条命是你救的,你拿去便是!但你要问的东西,我是决计不会说的。听我一句,这里头水深,你师父已经死了,你不要再变成棋子。” 杨破云低头看了看他,道:“我自从跟随师父那一天起,便已知道这世道的艰险与诡诈。师父志向清高远大,但太天真了。他什么事情都想做到完美,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起来,可有些事情,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做完的。 他视我如子,不愿我插手只是想保护我周全。可是世上哪一个儿子能眼看着父亲罹难而无动于衷?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的缘由,一定要替师父做完剩下的事情。” “杨破云,这事情贺云暖做不成,你也做不成。这拯救天下的大任,又不是你东林武宗一家的,凭什么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的事情,都要你们去做?把武宗的根基,留下来吧!” 杨破云淡然一笑道:“既然是拯救天下的事情,为什么要分党分派呢。况且,东林武宗的种子,我已经种下了。不多久他就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的。” 第182章 前路步云深 洛嗔翁听杨破云说的坚决,摇头道:“你说的种子,可是你那徒弟吗?我瞧他的资质很是一般,还有些油滑。” 杨破云道:“前辈说的是。鹿安资质的确一般,也并不是勤劳刻苦之人。但是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我和我师父都没有的东西。也许,那才是复兴东林、扫除奸佞最有用的东西。” “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但我能感受出来。我曾以为存在他身上的是一种恶,恶人自有恶人磨的‘恶’,可后来发现不是。” 洛嗔翁摇摇头,道:“你这是为你的一去不回找借口。那个小子,他什么也不是。欺骗自己是最愚蠢的。” 杨破云道:“这不是借口,我相信他。前辈,你当真不说出哪日是谁叫你来的京城吗?” 洛嗔翁道:“我会说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杨破云跺到灯芯旁,慢慢说道:“若是以八卦资金门灭门的真相来换呢?” 洛嗔翁心中一震,道:“灭门……真相?难道不是酆都城叛逆报复吗?” 杨破云道:“这世上又多少真相都被掩埋,尘封在时间中化为灰烬。酆都城叛逆的报复?前辈你相信那黄衣人的话吗?灭门的那一天,我就在现场。” 洛嗔翁心神再难以平静,强认真心中剧痛道:“你,在场?这真相到底是什么?” 杨破云回头看了看他,道:“说起来你也是我的仇人。我回到中原第一件事,本该为师父报仇。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若对你动手会让天下英雄耻笑,会让东林武宗蒙羞。 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休养。一年之后,还在紫禁城决战。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九段刀和离合天剑那个更厉害吗? 九段刀一直在我手中,那日你与他对决,他的刀法只能发挥六成,所以九段刀并没有输。一年之后,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真相。” 洛嗔翁看了看自己没有知觉的腿,道了声:“好!” 杨破云怔了一下,又道:“若你那时不能再战,也可以派你的弟子来战。” 话音一落,杨破云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你为什么不让丐帮的人直接传递消息,让简大壮这种人去京城传信,岂不是很危险?” 洛嗔翁道:“我从来就不相信丐帮的人。” 杨破云道:“前辈说的对。丐帮的人,确实有些问题。” 洛嗔翁道:“先别说丐帮,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为什么那群黄衣人要假扮做你?你是不是认识他们?” 杨破云叹了口气道:“我在宁夏与他们交手数次,却始终没能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不是中原人。其中玫瑰王朝、罗刹国的人居多,也有不少东瀛人和新罗人。这帮人在我国内潜伏,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洛嗔翁道:“那首领长的和你颇像。” 杨破云道:“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 洛嗔翁想说什么,却又止住,最后方道:“他既然冒充你害我,肯定也会去害别人,要把你变成天下的公敌。好在我知道真相,今后可以为你作证。” 杨破云道:“我差点忘了一件事情。不只是有人冒充我杀你,还有人冒充你杀我!” 洛嗔翁不可思议的问道:“什么?这又是怎么会是?” 杨破云便将石龙山之事约略说了一遍。 洛嗔翁听罢沉吟道:“人可以易容可以遮面,但他的武功是做不了假的。你刚才所描述的,像是武当派的大无涯功。” 这显然出乎杨破云的预料。 “武当派没有理由这样做。” “是的。况且据我所知这大无涯功只有柳玄枝一人练成。而他已经死了。” 杨破云道:“会不会是其他人,用了类似的武功?” 柳玄枝道:“可能性不大。这大无涯功极为神奇,能够将所触及的所有东西吞噬消散,是武当山掌门只见世代相传的神功。 这样的神功,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可不是随便就能练成的。” 杨破云道:“难道也和黄衣人有关吗?两边假扮让我们互相拼个你死我活?可这很多余了,我们本身就是敌手。” “这中间一定有很大的阴谋。杨少侠,恐怕你已经被盯上了。千万要小心行事。” 杨破云点了点头。 便在此时,郝一声和简大壮在外喊到:“掌门师祖,杨大侠可以进去施药吗?” 杨破云急忙让二人进来,鹿安也跟着凑了近来。 洛嗔翁道:“我在这里养伤,大家要保密些好。大壮、一声,你二人以后便喊我做伯父吧。” 二人喜出望外,急忙改口。 郝一声道:“伯父,你身上骨折处太多,我要一一给你接上。这可能会很疼,您老人家一定得忍住。” 洛嗔翁点了点头,道:“若是真能感觉到疼,反而是件好事。” 杨破云见状,便带着鹿安了出来。 鹿安急不可耐的问道:“师父,这老头子说了些什么?” 杨破云道:“什么也没说。我和他约定一年之后紫禁城论武,既决高下,也分生死。” 鹿安道:“那么麻烦干什么?他既然什么都不说,我们便给他上手段,打到他说。反正都是仇人,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 杨破云道:“你怎么会有如此的想法?” 鹿安道:“不然呢?难道师父你要等一年吗?师娘还要不要救了,师祖的仇还要不要报了?” 杨破云道:“你师娘的行踪有些眉目了,应该和武当山有关。而要弄清楚你师祖的事情,我们必须要进京找一个人。” “什么,又是武当派?这帮杂碎,明天我们便上山去,问个清楚。” 杨破云道:“鹿安,你身上的蛊毒好的差不多了,这一路上危机重重,你便先回石龙山吧。” 鹿安猛地摇了摇头,道:“师父,你这是要赶我走吗?不成不成,你答应教我内功的。而且我这身上蛊毒可随时都会爆发。” 杨破云想了想,道:“也是。我明天开始便同时传你九段刀、六九玄功和真无定境,你聪明才智远胜于我,只要用心修炼便能快速入门,到时候再回去我也就放心了。” 鹿安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刻苦练武的。只要有师傅一半的功力,就能保护好雀儿了!” 杨破云笑着看了看他,少年时候的事情,悄然浮上心头。 第183章 暗涌绿林盟 杨破云行了一礼走了出去,郝一声跟着送出门外。 他拉住杨破云道:“杨大侠,方才在房内我不便说。他的伤情比我想象严重的多。最严重的是脊椎断裂,以后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杨破云道:“我早已料到。不止如此,他内脏筋脉也伤的很厉害。我当时用内力替他疗伤时已经察觉。” 郝一声竖起大拇指道:“杨大侠医术真是超凡入圣,竟然能在瞬间便止住了他内里的流血,硬是把他从鬼门关救了出来。” “可是一代剑仙,就这么废了。”杨破云惋惜的摇了摇头。 鹿安道:“不对啊。师父你不是一年后要和他在紫禁城决战吗?” 杨破云笑了笑,道:“你这么聪明,应该可以猜到吧?” 鹿安脑子一转,道:“我明白了师父,您这台阶找的好。” 杨破云道:“我师父虽是伤在见剑仙剑下,但我总觉得其中有些隐情,剑仙说不准也是被利用了。我没有告诉他妹妹、妹夫的事,就是想让他心中存些念想,好好的养伤。一年之后,他便是到不了京城,我也会来与他相见。”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余安小镇。 杨破云担忧陈曦薇的安危,一路上日夜兼行,这可把鹿安累的半死。 这一日,好不容易看到路边客栈,鹿安死死拉住杨破云,讲了一通欲速则不达的道理,非要住上一夜。 杨破云没有法子,若真是把他拖垮了自己还得去照看他,只好由他。 二人住下后,杨破云急忙打坐调息,思索真无定境的奥秘。 从石龙山开始,他便能将真气从体内抽离,在体外操控,甚至可以化为气盾隔空放出。而那日他对阵神秘黄衣人时,情急之下竟然将体内真气化为盾、剑两种形态。只不过内力太弱无法维持长久。 此后几日他也曾屡次尝试,但都没能成功。 这是一条前无古人的修行之路,路上多些魔障阻碍原也正常,好在他现在已经知道方向,日后安定下心来仔细思索,或许能够有所成就。 他这边安定下来了,可是隔壁鹿安却“丁零当啷”的折腾的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便敲开了杨破云的房门,顶着重重的黑眼圈道:“师父,做好了!” 杨破云道:“什么做好了?” 鹿安递过去一个包袱,道:“我琢磨了下,师娘要真是在锦衣卫手里,他们对《歃血盟书》应该会很感兴趣,所以我连夜造了一本出来。” “那《歃血盟书》不是你们编出来蒙封无命的吗?” “是啊。可是他深信不疑啊。而且这东西也并非是全无根据的胡编,你的结义大哥原怀心师伯,可是一直在张罗这件事情。” “原大哥想要起事?”杨破云惊讶的问道。 “是的。不过他虽是绿林总瓢把子,但是各地寨主响应的不多。” 杨破云道:“这事可不是小事,需要慎之又慎。这么多年来朝廷一直没对各地山寨动手,兵马、粮草没有余力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们各据山头,只为讨口饭吃,从未想过要威胁朝廷。可是要联合起来起事的话,朝廷就不会放任不管了。以这些山寨的战力,很难抵挡三大营的攻击的。” 鹿安点了点头,道:“原师伯也知道,所以一直在等待时机。可是这些山寨头领太没出息了,便是有时机也会错过。” 杨破云眼睛一瞪,怒道:“所以你们才想出这《歃血盟书》的计策,让朝廷信以为真,倒逼各寨主就范吗?你可知,这是一件多大的事情!做不好要死多少人,怎么能如此儿戏?” 鹿安吓了一哆嗦,道:“师父,这是师伯他定的计策,早就放出风去了。即便我们石龙山不做,其他山寨也会做的。我想还不如拿这东西作为交换,救回师娘。师父若是不愿意,我烧掉便是。” 杨破云垫着那盟书道:“这个不会也是火药机关吧?” 鹿安道:“不是不是,这是我仿照各大寨主的笔记做得假的。” 杨破云道:“你把里面内容全做成假的,我们拿他去交换,或许还能救各地山寨一次。” 鹿安哈哈一笑道:“师父我还没有那么蠢。这里面记载的,除了排在前头几个欺压百姓、烧杀抢夺无恶不作的山寨是真的外,其余都是假的。其余兄弟们的地方、人数都是假的。朝廷只要扫荡前头那几个山寨,自然会惊动各地兄弟,到时便会主动团结到一处的。” 杨破云没好气的道:“想不到你才跟大哥几日,就和他们做了这等大事。你需记住,我们东林武宗对抗的是昏庸无能的朝廷,不能做祸害天下的事情。” 鹿安慌忙点头,又惴惴不安的问道:“师父,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朝廷和绿林开战了,你会站在哪一方?” 杨破云举起手来作势欲打,鹿安吓得晃了一晃,只迈出一只脚去,却没跑开。 “朝廷虽然昏庸,但是绿林这帮草莽救得了天下吗?大明朝不是绿林起家,到了最后不也是这个样子?” “那师父你是两不相帮吗?” 杨破云道:“不能让他们打起来,会天下大乱的。京城事了后,我得去劝劝大哥。剑藏在匣中,有时比亮出来更有威慑。” 鹿安叹了口气,望着外面乞讨的灾民心道:“这还不算天下啊大乱吗?” 他没有说出口,眼看杨破云已经走出客栈,自己也紧紧跟了出去。哪知杨破云却并未急着赶路,而是在一处小吃摊点坐了下来。 他指着对面条凳对鹿安道:“坐吧,我们吃点东西!” 鹿安高高兴兴的坐了下来,从身后背囊中取出两副筷子小心擦拭干净,将其中一双递给杨破云。 杨破云笑着接了过来,道:“这是石龙交给你的?” 鹿安点了点头。 “你这筷子是没什么问题,可是这碗呢?这吃食呢?这老板呢?你难道都要自己带吗?” “那可怎么办?” 杨破云道:“要仔细看周围的人、事有没有异常。比如这炸油鸡的老板,你看他的手满是烫伤的痕迹;这着筒里的筷子,上面的油渍都已经浸到内里了。这些细节观察下去,就知道这店铺有没有鬼了。” 第184章 亲传九段刀 鹿安挠了挠头,道:“我这种无关紧要的角色,应该不会有人费这么大劲吧。师父,这油鸡外酥里嫩的,来上两只吧?” 杨破云道:“好。赶了这么多天路,难得能坐下,那就多吃点。” “老板,两只油鸡,两碗米粥,一屉包子。快些。”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不一会,油鸡、包子、米粥都端了上来。鸡肉用五香料子腌过,入味极深。用油炸后,皮酥肉烂,味道鲜美,香味扑鼻。 而那包子更是讲究,肥瘦搭配,骨汤调制,细而匀、润而爽。鹿安急不可耐的大口大口吃了起来,顾不上擦满嘴的油腻。 杨破云笑着摇了摇头,也开始吃了起来。 没过多久,桌上就只剩下一堆鸡骨头了。 杨破云看着鹿安道:“吃的可舒服?” 鹿安抱着肚子,惬意的点了点头。 “你猜一猜你刚才吃过的三样东西中,哪一样有毒?” 鹿安吓得一个激灵,道:“师父你莫吓我,这三样你也都吃过了啊。” “我有百毒不侵的身体,你有吗?” “啊?你不是说这店没问题吗,你怎么能坑我呢?” 杨破云笑道:“我只分析了没问题的部分,也要你仔细观察了。 你也不想一想,这样的山野小店,怎么可能做出这么讲究的东西。而且昨夜入住的时候,这里好像是租马车的地方。” 鹿安瞪着眼睛道:“那这里面那样有毒啊?” “你去问一问这老板如何?” 老板从衣兜中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细心的擦了一擦,抬起脸来笑着说道: “杨大侠说笑了。我是一个厨子,怎么可能会在饭菜里下毒呢?” 鹿安一看那老板的脸,登时吓得跳了起来,指着他大声喊道:“天下好!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老板“哈哈”一笑道:“我哪里死了,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吗?” 鹿安使劲掐了自己一下,道:“不是梦,不对。天下好确实死了,你他娘的到底是谁?” 老板仍旧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谦卑的说道: “鹿公子,好端端的可不能当面咒人啊。二位吃的可好,要不先把钱给了。一两银子,加两条命。”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很公道。银子好说,这命的话你怎么去拿呢?” 天下好笑道:“听说九段刀天下无敌,我也是使刀的人。不如就用这把菜刀领教下你的九段刀。” 天下好一边说着,一边从案子上拿起一柄沾满了油花的刀,砍向杨破云。 杨破云拔出九段刀塞进了鹿安手中,将他推了出去。 鹿安只觉得手臂一沉,对面菜刀便劈面砍了过来。 他下意识的将手一抬,想要挡住这劈面而来的一刀。却没想到九段刀竟然如此沉重,只到了胸前便再也举不起来了 眼看这一刀就要砍在自己英俊的脸上,他不由得大喊一声:“师父救命啊!” 杨破云早就在旁准备了,他一掌拍出,将天下好硬生生逼退一步,同时拿住鹿安的手腕,连同九段刀向天下好劈了过去。 “九段刀第一招,劈杀式。” 天下好急忙闪躲,手中菜刀砍向鹿安手臂。 杨破云一脚将他蹬开,天下好踉跄倒退。 他抓着鹿安的手向前猛刺:第二式刺杀式。 天下好来不及站定,就地滚在一旁。 九段刀却又临空劈了下来:第三式劈杀式。 天下好急中生智,将炉子上的油锅用刀挑了起来,一锅热油直泼向杨、鹿二人的面门。 杨破云收刀急轮,将泼来热油尽数挡下:第四式,封杀式。 然后九段刀刀背自下而上猛地划出,一下便将地上的天下好挑了起来,重重的砸在灶台上:第五式,挑杀式。 那灶台上还有未燃尽的炭火,天下好身子砸在上头,火星四溅。他疼的大叫一声爬了起来,手中菜刀高高举起,便要扔出。 杨破云一抬鹿安手臂,九段刀刀背凌空砸在天下好的胳膊处,菜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第六式,断杀式。 天下好没了兵刃,转身欲逃,杨破云急忙踏上一步,但身形却斜在一旁。 便在此时无数细小飞针从天下好身后激射而出,便似风吹骤雨一般,将所有座椅板凳、锅碗瓢盆都击的粉碎。 而杨破云似提前知晓一般,在侧面轻而易举的避过。然后长刀往地上一撑,双腿用力一跃,便翻到了天下好面前。 “第七式,追杀式。你一定要记住,每个人都有逃命的后手,当他把背后给你时,说不准便是引诱你上前的险境。” 天下好忽然“哈哈”一笑,道:“杨大侠好生厉害,这一次比在琉璃楼杀我时精进了许多。” 鹿安道:“少装神弄鬼了,不就是几个孪生兄弟吗?早晚也把你咔嚓了。” 天下好眯着眼睛道:“鹿公子,你在琉璃楼时特别喜欢吃人肝,大家因此都害怕你,送了你一个食人童子的名号。 其实只有你知道,你吃的不是人肝,而是做成人肝形状的鹅肝。是不是?” 鹿安诧异道:“这事情只有我和天下好知道。你难道......” “嘘!别说,说出来就不好玩了。是不是杨大侠?” “你不报仇了吗?” “我又没死报什么仇呢?” “好。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而来?” 天下好道:“杨大侠果然厉害。请杨大侠看一样东西。” 杨破云伸手接过,打开来一看,竟然是陈曦薇贴身携带的那块玉牌。 他一把抓住天下好的衣领大声问道:“陈曦薇在哪里?” 天下好急忙拍了拍杨破云的手腕,干咳几声,道:“杨大侠放手。” 杨破云强忍着火气放开了手。天下好清了清嗓子,才说道:“杨大侠放心,陈姑娘现在在锦衣卫做客呢。只要杨大侠将那《歃血盟书》交给我,我保证释放她。” “铮”的一声龙啸,九段刀在杨破云手中剧烈震动,仿佛虽是扑出一般。天下好脸上的赘肉,都开始哆嗦起来。 “杨大侠,我只是个传话的。你杀了我也没什么用。锦衣卫不差我一个,死了也就死了。可是陈姑娘却不能受半点伤害啊。” 第185章 无天赋之人 杨破云提起手上的盒子对他说道:“这便是你们要的歃血盟书。人在哪里,我现在便去领回。” 天下好依旧笑嘻嘻的道:“姑娘受了些伤,现在还在医治。不如杨少侠先把东西交给我,待验证完真伪后,我们立刻放她回来与你相聚。” 杨破云道:“我怎么可能相信你们?” 天下好诡秘一笑道:“《歃血盟书》这东西,对你们来说毫无用处,但是把它交给我们却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情。” 鹿安警醒道:“什么意思?” 天下好却没有回答,对杨破云道:“为了表示诚意,我再告诉你一点。陈姑娘地位尊崇,是不会受委屈的。这点你大可放心。” 陈曦薇曾对杨破云说过她的身份,她母亲乃是河北陈家堡的人,父亲却是武当派被自家兄弟们所谋害的前任掌门柳玄枝。那陈家堡虽然也是大家族,但还不至于让锦衣卫忌惮。而柳玄枝是因为和阉党魏奉朝一伙翻脸才被害的,他的身份也不足以保护她周全。难道在陈曦薇身上还有其他的秘密? 无论如何,陈曦薇被锦衣卫控制这事应该是千真万确的。 他一把撕下那《歃血盟书》的前几页丢给天下好。 “这前几页,你先给你的主子。他看过之后自然知道是真是假。后面这些,十日之后,武当山下太子坡。若陈曦薇有一丝一毫损伤,我便从两湖开始逐一清理各地据点,砍了你们锦衣卫所有的爪子,拔了所有的牙,叫你们不敢踏出京城一步。” 天下好小心收好这几页纸张,慢慢说道:“杨少侠千万稳住,形势一直在变化的,我要是你就先救出陈姑娘,毕竟这是唯一不会错的事情。少侠保重,若有机缘还望多多提携。还有鹿公子,虽然你嘱咐我用鹅肝作假,但作为一个真正的厨子,是不会随便糊弄食客的,鹅肝的味道终究差了很多。告辞了。” 天下好深深一作揖,转身欲离去。杨破云道声且慢,一刀便砍了过去。 天下好回身,将手中菜刀一挡,化解了杨破云这突如其来的一刀。他看了看手中已经卷了刃的菜刀,叹了口气:“看来九段刀杀的生灵,比这菜刀要多的多。” 随手将那菜刀扔在了地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鹿安看他走的远了,才向杨破云问道:“师父,这厨子到底是不是天下好?” 杨破云道:“真也好假也罢,这人话里话外欲言又止,似乎藏着很多事情,我们见怪不怪,一步一步应对便是了。” 鹿安又问道:“师父选在武当山救师娘,是不是想借武当山的实力?” 杨破云道:“那假扮洛嗔翁之人用的武功,叫做大无涯功。在武当山中还有一人会使。他或许会给我一些线索。” “啊?会不会就是那人啊。如果那样可就危险了。” “那人虽然神秘些,但决计不是魏奉朝的人。” 鹿安吁了一口气,道:“那便好了。” 杨破云却若有所思道:“我觉得有些不对!” “师父,怎么了?” “我还知道一个更大的秘密,他们为什么不来交换?” 鹿安张着嘴,半天方道:“师父,你这肚子里都藏了多少事情?怪不得每天紧锁眉头。唉,你太累了!” 杨破云看了看他,道:“不要急,早晚你和我一样。你不问问是什么秘密吗?” 鹿安挠了挠头,道:“我猜一猜就知道了。阉党关心的无非两件事情,一个是刘家村后山的宝藏,另一个就是《烧饼歌》。宝藏的事情你不知道,那肯定就是《烧饼歌》的下落了。”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你知道的还挺多啊,就是《烧饼歌》。” “那就有两个可能。一是他们已经得到《烧饼歌》或知道下落了。二是他们可能觉得师娘的分量不如《烧饼歌》,你不会交换。” “你师娘的分量,抵得上一千一万本《烧饼歌》。” “是是是。要是有人劫了雀儿,我也会拿一千一万本破书去换的。” 杨破云笑了笑,道:“我还在想要不要告诉你《烧饼歌》的下落。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不要。那是本妖书,谁粘上谁倒霉。” 杨破云上下审视了鹿安一番,道:“这么久以来,你还是第一个说出这话来的。不错,这的确是本妖书,若是落到我的手里,我一定将他毁了。” 鹿安点了点头:“毁了,一定毁了。” 杨破云心中盘算,此地离武当山也就三五日路程。他与锦衣卫后面那神秘人定了十日之约,去早了也没什么用,不如就放慢步伐,一边走,一边休息。 十日之后必定有一场大战,他必须保持好状态。自领悟真无定境之后,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内力不足! 他少年时内功就练的少,底子十分薄弱。那日在武当山因缘际会,吸收了李成植《黄庭经》三分之一的真气,又学的了修炼之法。 当时李成植曾断言,因为善护功的存在,天下能以内力伤他的人不超过五人。 可是李成植毕竟在谷中呆了十几年,不知道外面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且,他现在面对的敌手比以前强了不知多少倍,自己再也不能仗着特殊体质和善护功在哪里拼命挨打了。 “破云刀”的威力之大,足以媲美剑仙的“离合天剑”,关键问题是内力。 他寻了一处精密之处,盘膝运转黄庭经的地字决,只觉得体内真气如高原起势、似山岳逶迤,只练了一个时辰就有平时半天的功效。 杨破云打坐之时,鹿安也没闲着。他拿了一根竹棍,在哪里挥来挥去,复习七式刀法。但看上去便似一个孩童在玩耍一般。 杨破云运转完一个周天,睁眼正看到鹿安在他面前蹦哒。 “你用竹竿练习,一辈子也练不好的。” 鹿安一看师父打坐结束,立即停下道:“我也想拿师父的刀练一下,只是太重了,根本拿不动啊。” 杨破云想了想,道:“你现在要打基础确实晚了。你过来,我助你打开经脉。” 鹿安急忙跑过去,像模像样的端坐起来。 杨破云将双掌抵住他的双掌,右手进左手出,一股内力沿着手三阳慢慢注入到正十二经中。 鹿安体内一点内力都没有,经脉都处于闭塞状态。杨破云真气一进入,他就疼得浑身一颤,差点叫了出来。 他明白内力运行最忌走火入魔,害怕害了杨破云便硬生生忍住。 杨破云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急忙收回内力,睁眼看时,鹿安脸色蜡黄,嘴唇都已咬出了血。 “难道你真的一点习武天赋都没有吗?” 鹿安一听,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186章 意外得宝刀 杨破云所说的正是鹿安最害怕的事情。 他在石龙山时没少向石龙学习内功吐纳的功夫,原怀心到山上时更是拉住他一通猛问。 可是无论怎么修炼,始终体会不到气息的存在,别人呼吸吐纳,他是呼哧吐气。 而一同学习的黎雀却进步惊人,轻轻松松的就打通了十二正经,不到一个月周天循环便有模有样了。就连原怀心这样的高手也对她赞不绝口,说她的资质要比石龙还要强上许多。 若自己真的练不了内功,岂不是让黎雀越拉越远,今后更配不上她? 想到此处,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杨破云还道是他因为不能练功报仇而伤心,安慰说道:“没关系的,练习武功除了天分,后天努力也很重要。比如……” 杨破云极力思索,想找个没有天分但是经过后天努力成功的人,想了半天却没想出来。 他实在不想打击鹿安,念头一转,道:“比如南宋末年有个大侠名叫郭靖,生来就十分蠢笨,别人一天学会的他要用十天二十天。但通过后天努力,他练成了丐帮两大绝学,华山论剑中一举击溃五大高手,成为天下第一。 对了,他还有个侄子叫做杨过,这人略微聪明些,但是断了一只手臂。经过不断地努力……” “他练成了黯然销魂掌,还杀了元皇帝蒙哥对不对?这都是话本里的故事。我七八岁时就听说书的讲过了,你还拿来骗我?” 杨破云尴尬的搓了搓手,道:“这故事吗,一定有原型的。你师祖的九段刀若是能练成第十式,不用内力也能称霸江湖。” 鹿安道:“九段刀还有第十式吗?” 杨破云道:“有。这第十刀可不是轻易能学会的。你须得将前九刀练到至高境界,便可修炼第十刀意杀了。这可是连离合天剑都破解不了的绝杀之式。” 鹿安这才点了点头。 杨破云却在心中苦笑,我练了这么多年,第十刀连皮毛都未曾摸着呢。 但嘴上却说道:“你弄根竹棍当刀自然是不行了,我们去寻个铁匠铺打一把刀给你做兵刃吧。至于你的内功,我来想想办法。” 二人刚议定此事,走了不到半日就碰见一个铁匠铺子。鹿安走了进去一看,都是些锄头、篱笆之类的农具。一个中年铁匠正在那里磨一个新打制的镰刀。 他开口问道:“大师傅,你可会打刀吗?” 那汉子一听他要打刀,一脸惊恐的道:“这位官爷,别为难小的了,小的这里只打些犁头镰刀,再不敢打制刀具了。” 杨破云道:“大师傅你莫怕,我们不是官家的人。怎么现在官家不让打制刀剑了吗?” 铁匠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急着辩解道:“大人莫要寻下人们的开心了。我真的不打刀了,不信您查啊。所有刀镡、崩簧、刀柄全部上缴了。我这打制农具也是镇上里正备案的,真没有了。” 杨破云无奈道:“我们真不是官家!” 铁匠道:“不是官家怎么敢公然带刀行走?” 杨破云摇了摇头,正欲离开。 鹿安一脚踹翻了农器架子,大声斥道:“好吧,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们便不瞒你了。我二人是锦衣卫,收到线报,说你顶风作案私藏刀剑。是你自己交出来啊,还是我们去搜?” 铁匠吓得腿一哆嗦,差点跪倒在地。他眼睛一转,颤颤巍巍的说道:“二位大人,我实在冤枉。定是那癞子头报的?我没佘给他锄头,他就来诬陷我!” “呵呵,还要耍滑头?癞子头,哪来的癞子头。你的小伎俩还想骗过本官?你是怀疑本官的身份吗?” “不是,不是,没有癞子头。鱼跃此时海?” 鹿安眉头一皱,好端端的这铁匠怎么朗诵起诗来了,正要出言辱骂,杨破云却接口道:“春绣彼岸天。” 铁匠闻言当即跪倒在地,哭喊道:“我的天呢,真的是锦衣卫大爷。我错了,我现在就交出来。大爷们还看在以前为锦衣卫做事的份上,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杨破云道:“东西拿出来,便可饶你性命。” “是,是!小人这就去拿。请随小人进里屋。” 二人便跟着铁匠走进了里屋。铁匠撬开地砖,又用锄头挖了数尺,方才取出一个匣子。 鹿安一把接过,入手颇沉。打开匣子一看,是一柄带匣的宝刀。 杨破云一看刀鞘制式,脱口而出道:“绣春刀!” 铁匠慌不迭的点了点头。 鹿安一把拔了出来,寒光四射,却是一把好刀。 杨破云仔细端详道:“好刀。这刀是你打的?” 那铁匠道:“不是我。是我师父做的。去年武当山上的曹千户寻了一块精铁让我师父打制宝刀。师父打好后武当山却出了事,这刀便留在了这里。 后来收刀,我不舍得交出去,就悄悄藏匿起来。没想到锦衣卫的大人们耳目通天,还是寻来了。” 鹿安高高兴兴的将刀别在身上,对杨破云喊道:“师父,威风不威风?” 杨破云没有理他,问那铁匠道:“为什么官府不让民间打刀了?” 铁匠怔了一下,慢慢说道:“听说朝廷正在从各处征调人马和粮草、军械,似乎是要打一场打仗。大军一旦出征害怕后方不稳,便禁止民间私藏兵器了。大人,您不是锦衣卫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我当年的官职,不比那曹目星低。鹿安,我们走吧。” 鹿安配上绣春刀,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到了门外时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到了台子上。 铁匠铺离太子坡只有一日半的路程,二人到达之时刚好是约定的第十日。 杨破云对鹿安说道:“你真不打算藏起这刀吗?” 鹿安大大方方道:“我花钱买的,为什么要藏起来。师父你是怕太扎眼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 鹿安得意笑道:“我早替你想过了。你跟别人约定在太子坡,又没说具体在什么地方,不扎眼一些怎么能让人寻见?况且你背个大刀在外面晃荡,就不怕有地方差役盘问吗?我这刀一亮出来,这就是标识,那个还敢来找茬?” 杨破云定定的瞧着他,道:“我记得你可是一直骂锦衣卫是狗贼来着?” 鹿安道:“此一时彼一时,只要能顺利把师娘接出来。我便是当当狗贼也没什么。话说我这刀还没名字呢!师父你的刀叫九段刀,我这刀就叫做七段刀吧。” 杨破云笑道:“随你好了。” 鹿安哈哈一笑,道:“以后我再也不是什么食人童子了,江湖上多了一个小侠七段刀鹿安,所向披靡、一马平川。” 杨破云听完“一马平川”四个字忽然停住了脚步,对鹿安道:“我想到怎么让你修炼内功了!” 鹿安急忙问道:“是吗,师父快点说啊,再苦再累我都行的。” 杨破云回头看着他,认真说道:“你割过麦子吗?” 第187章 伊人何处寻 杨破云一脸严肃的问道:“你割过麦子吗?” 鹿安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心中着实有些失望。 “没割过啊。我们家三代都是混帮派的。” 杨破云又问道:“那你见过麦田吗?” “麦田嘛,自然是见过的。还见过稻田、蜀黍田、油菜花……” 杨破云急忙打断他,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有人割麦子时,喜欢一拢一拢的割下去,又快又省事。可是有一块麦田长在坑坑洼洼的地方,无法一拢一拢的割,那该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啊,拾起镰刀割到哪里算哪里了。遇见坑坑洼洼的地方,绕过去便是。总不能硬跳进去吧?等等,师父你莫不是说我就是那块坑坑洼洼的麦田吧?” 杨破云喜道:“你能领悟最好不过。我初时还觉得你不会内功,无法修炼真无定境。但现在才明白那想法是错误的。你没修炼过内功,正好不用受寻常修炼之法的约束。等我把曦薇安顿好,就直接开始修炼真无定境。” 鹿安听完差点没站稳,一半惊喜一半怀疑的问道:“师父,你要直接教我真无定境吗?不会是拿我寻开心吧!” 杨破云认真的点了点头。 鹿安刚要欢叫,杨破云眉头却突然一皱,道:“不对劲!” 鹿安道:“怎么了?” “我们走了半天了,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鹿安这才意识到,周围房舍渐多,人却没见到一个。 “是不是武当派出事后,周围百姓心中害怕,都跑光了?”鹿安疑惑的问道,却又马上自己否定了:“不对,这些人家都没有上锁,是匆忙离开的。看这架势,定是锦衣卫干的好事了。” 杨破云道:“这里离太子坡的主街越来越近,小心一些!” 鹿安点了点头,又跟着向前走了一段路,后两人均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越往前走,血腥味越浓。 前方的大街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锦衣卫的尸首,泛着泡沫的血浆沿着石板路流到了道沿,上面漂浮着些草叶、鹅毛。 杨破云停住了脚步,高声喊道:“在下九段刀杨破云,是哪路朋友在这里?” 前后两侧的铺子“吱呀呀”的打开,一群黄衣人纷纷跳将出来,将师徒两个团团围住。领头的仍旧是那个假扮他作恶的蒙面黄衣人。 “又是你们?”杨破云拔刀在手,心中之怒可想而知。 那蒙面人却摆手道:“杨大侠宁夏一别已近周年,为何一见面就要拔刀相对?” 杨破云这才记起,那日在伏龙峡中他以蒙面相对,用的也是洛嗔翁的剑,黄衣人并不知道是他。但鹿安却是漏了面的,扭头一看,鹿安已将斗笠压得极低,脸上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纱布。 “黄衣蕃子,以我们的交情,不拔刀那就是见外了。最好分个你死我活才好。我在沙漠中追你那么久都不见踪影,原来跑到中原来了。不知你这次带的人够不够我杀?” “杨兄弟,哦不,我们还是用宁夏时的称呼吧,朝八哥。” “你我乃是仇敌,不必以兄弟相称。见面不见血,总觉得不自在。我现在距你不足十丈,看看你的火器快还是我的刀快。” 黄衣人继续摇头道:“不论兄弟也无妨,但黄衣蕃子这名字实在不好听。我的名字叫做克劳德,在我的家乡也是云的意思。” “若我没猜错,你应当是玫瑰王国的人?漂洋过海来到我华夏,偷偷摸摸的干些下作之事,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需要着急,以后你慢慢就会知道,说不准我们还会成为同道。” 杨破云道:“你们玫瑰王国的人,都这么喜欢幻想吗?” 克劳德笑了笑,道:“这不是幻想,因为我已经帮你做了一件事情,接下来还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他双掌一拍,几个黄衣人推出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来。鹿安惊得差点拽掉了蒙面的纱布,那人竟然是封无命。 “封无命?!” “正是。还有一个浑身是毒的怪人,武功不弱,被他逃了!” 杨破云急道:“有没有见到一个女子?他去了哪里?” 克劳德道:“哈哈哈,你怎么还不明白?陈曦薇根本就不在锦衣卫手里,他们在这里设下埋伏,是想杀了你,然后再夺你的东西。” 杨破云将九段刀放回,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又如何要帮我?” 克劳德道:“当然是为了合作。” “合作?你凭什么跟我谈合作?” 克劳德哈哈一笑道:“就凭我手中的这两个字。” 他伸手一丢,一封书信平平飞到杨破云眼前。 杨破云一把接住,打开来看时,只见信笺之上只有两个娟秀的字:念念! 他一见这两个字,心神剧烈激荡,书写之人清丽的脸庞又浮现在眼前。 “陈曦薇,他在那里?” “陈姑娘现下在鄙处做客。朝刀首不必担心。” 杨破云死死盯着眼前仇敌道:“《歃血盟书》我现在就给你,你放了她。” 克劳德摇了摇头道:“这破玩意锦衣卫当宝贝,可对我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烧饼歌》的下落,我也可以告诉你!” “我们玫瑰王国从来不相信异教徒的预言书。” “那你要什么?” “用人换人。我们要李念夏!” 杨破云一听到李念夏的名字,心中一紧,摇了摇头道:“不行。” 克劳德哈哈大笑道:“你莫不是舍不得她吗?” 杨破云道:“我与她乃是一般相识,但却不能牺牲一个无辜的人来救我妻子。” 克劳德饶有兴趣地说道:“一般相识吗?那你为何甘冒大险护送他出关。而她又为什么宁肯舍了性命也要把你救活。你难道不是为了她而纠集丝路上的所有刀客追剿我们?” “那都是我俩的私仇,与李念夏无关。” “可是李念夏却说过,为了你可以不要性命的。” “你们为什么追着她不放?” 克劳德摇了摇头,道:“这是一个秘密,现在知道对你没有好处,不如你亲自去问她好了。 朝刀头,我追查李念夏的下落已经足足三年。若不是你多管闲事,我早就顺利完成任务了。你现在不愿意也没关系,我等的起。陈姑娘我会好好照顾。 什么时候想好了,就去把她带到中原,我自然会与你相见。再会!” 杨破云“噌”的一声拔出九段刀,怒道:“休走!” 两侧黄衣人纷纷掏出火器对准二人。 克劳德却摆了摆手道:“都放下吧,迟早是要谈合作的人,不要闹得太僵。朝八,你若敢动手,我就杀了陈曦薇。说到做到!” 第188章 再见慕容火 听到克劳德拿陈曦薇做要挟,杨破云登时不敢再动。 他将九段刀放下,把写有“念念”二字的信笺撕开,咬破手指在纸上写下“不忘”二字,小心翼翼的折起,又走到克劳德身前递给了他。 “替我交给她,告诉她好好修养,我会去接她。” 克劳德点了点头,道: “朝刀头,有很多事情,我想告诉你,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一年,一年的时间。足够你到宁夏走上一个来回了吧,我等你的消息。” 说罢,带领众黄衣人扬长而去。其中一个扭过头看向杨破云,正对上他凌厉的目光,便急忙钻进了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师父,你与那番子说话时,有一个人一直盯着你看,莫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观察的够仔细。他身旁一人与周围人格格不入,好像是新手。也许是紧张,也许是觉得好奇,才多看了几眼吧。” “他好奇什么?” “你见那克劳德和我一个样子时,不好奇吗?” 鹿安这才点了点头。看着满地的尸首,又道:“这帮狗杂种,竟然敢骗我们,死了活该。师父,黄衣人要你拿李念夏换师娘,李念夏又是谁?” 杨破云默默看着远方道:“是一个故人!” “唉!”鹿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杨破云看着他道:“你这是叹的什么气?” “我替你忧愁。回不去的家叫做故乡,到不了的地方叫做远方,在不了一起的人叫做故人。” 杨破云一拍他的头,斥道:“不可胡说,她救过我的命。” 鹿安呵呵一笑,道:“那就更麻烦了,我看你这次要怎么做!” “你给我回石龙山去!” “回石龙山?除非你先把真无定境教给我。” “单学真无定境是没有用的!” “那就加上破云刀和六九玄功。” 杨破云气的脸都白了,正要出言教训,忽然看到不远处不知何时来了一个身着武当道袍的小人。 他仔细端详,认了出来。 “火头,你怎么在这里?” 那孩童正是慕容世家唯一的传人,凤剑客慕容海的孙子慕容火。武当山大战,慕容海力战司无相,强开真龙之气后元气大伤,死在武当山。 火头没了依靠,便一直跟着武当七宿中仅存的孤鹜子学习武功。 想到那日与老剑客并肩抵御强敌,司无相开启九重幻灭,慕容海明知不敌仍旧舍身力拒,心内一股酸楚突然生了出来。 他蹲下身子,捧住火儿的小脸蛋:“火儿,你过得可还好。” 慕容火微笑道:“杨大叔,你放心,师父待我不错。” “你怎么一个人下山了?” “是师父差我来的。他说有愧在心,无脸相见。”又低声说道:“师父让我告诉杨大叔,要小心武当派的人!” 杨破云一怔,他一时猜不透孤鹜子传这话的用意。 小小的慕容火深深一揖道:“大叔,我先走了。” 杨破云心中五味杂陈,武当山一别后不过半年,这孩子却突然变了一个人,那份天真无邪的孩子气荡然无存,被一股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老气所代替。 “火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有没有,有没有人欺负你?” “杨大叔,你能留在武当山吗?或者带我走吗?”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大叔还有些事情没做完……” “既然不能,何必相问?我不耽误了,师父还等我练功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头也不回的踏着满地血污离去。 杨破云一直立在原地远远瞧着,那孩子走着走着,忽然大哭起来,却仍旧一路向前再没回头。 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影,鹿安方才叹了一口气,道:“他是谁?看上去好可怜。” “他所有的亲人都叫人给杀了。” “所以这么小就到武当山学武,打算报仇吗?不知道他仇家是谁,我想帮帮他。” “他的仇家,正是武当派。” 鹿安一下子便呆住了。许久才道:“我以为我够惨了,想不到他比我还要惨。” 杨破云叹了一口气,道:“世间的苦,有好些你根本想不到。我们走吧,再待下去锦衣卫的人就来了。” “你打定主意了?” “没有。” “那我们去哪儿?” “去找丐帮的人。” “那你什么时候教我真无定境?” “找到丐帮的人再说。” “为什么要找丐帮的人?黄衣番子为什么叫你朝刀头?为什么玫瑰王国的人看不上《烧饼歌》,你真的知道《烧饼歌》的下落吗?” 杨破云把九段刀一把解下扔给了鹿安:“我看你一点都不累,那就帮我提刀,顺便练练手劲。” 鹿安的嘴终于闭上了。 丐帮的人还真的不难找,二人走出太子坡不远,就遇见了一群叫花子。之所以确定是叫花子而不是难民,是因为这些人中有一个肥头大耳的人。 杨破云刚要开口,这肥头大耳的人却先问道:“二位可是姓杨和鹿?” 杨破云点了点头。 “那便好了,我们长老有请!” 杨破云道:“劳烦前面带路。”一群人便到了一个破庙之中。 “长老就在里面了。” 杨破云点了点头,便带着鹿安走了进去。庙里铺着一地稻草,一个老叫化了正在那里啃着一只鸡腿,见到杨破云进来,赶紧吞下口中正嚼的烂肉。 “杨大侠,你可终于出现了。丐帮眼线遍布江湖,却自始至终寻不到你的人。” 杨破云淡淡说道:“那是因为你们总在有肉吃有酒喝的地方呆着。” 那长老笑了笑,道:“杨大侠,我们是见过一次面的。” 杨破云道:“我记得。刘家村之战后,是你给罗森送的信。若我没猜错,你应该是丐帮的大长老,姓曲名黑。” 曲黑没想到杨破云竟然能猜到他,好奇问道:“杨大侠,你是如何猜到的?” 杨破云冷笑道:“各地帮派有头面人物的画像,都在我脑子里存着。” 曲黑竖起了大拇指,道:“杨大侠好脑力。” “说吧,你们丐帮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杨大侠,你失踪了这么长时间,江湖上发生了很多大事。中间有很多即为重要的细节,对杨大侠来说十分重要,我帮帮主特意遣我来相告。” “哦?那在你告知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们帮主韩春雨,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曲黑叹了一口气,道:“帮主果然猜到了,杨大侠一定会先问这件事的。” “那么他有没有告诉你该怎么回答!” 杨破云拔刀在手,刀刃对这曲黑。今日他必须弄清楚丐帮到底是敌是友,那个韩春雨又有怎样的企图。 “韩帮主让我转告你,他是你的一位故人!” 第189章 义剿血菩提 鹿安一听说丐帮帮主韩春雨又是杨破云的故人,便故作惊讶道:“师父,你这故人还真不少啊。步出城东门,遥望江南路。前日风雪中,故人从此去。我欲渡河水,河水深无梁,愿为双黄鹄,高飞还故乡。” 杨破云瞪了他一眼,道:“你在哪里嘟嘟囔囔些什么?” 鹿安道:“我触景生情吟诗一首。老叫花子,你们的帮主也是女的吗?” 杨破云刚要斥责他,曲黑却呵呵一笑,道:“这位小兄弟真是有趣,我们帮主是个男人。” “那就好,那就好。要不然师父会受不了的。” 杨破云一脚将鹿安踹到一旁,向曲黑道:“既是故人,为何不来相见?” 曲黑道:“帮主说了,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若非当下形势危急,他也不会告诉你这些。” “如何个危急法?” 曲黑定了定神,道:“卢靖秋大人一家遇难之时,帮主便派了帮内高手一路保护。杨大侠一回到中原收到的讯息,便是我帮传递的。后来武当山之战,也是我帮与青楼组织一起策划。”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我先前便有所怀疑,看来所料没错。” 曲黑便将罗森回京救父、血战菜市口、合战司无相等事一一说了出来。 杨破云听的胆战心惊,一直到曲黑停下,方才问道:“原大哥和罗森有没有事?” 曲黑道:“无大碍。可是我们帮主却伤的很严重。” 杨破云想起地裂深峡中了伯的嘱托,脱口而出道:“司无相!我早知他没这么容易死了。看来取他性命的注定是我。” 曲黑急忙摆手道:“帮主说了,司无相可能要对原怀心、罗森和你动手,请杨大侠赶快去与他二人会和,能不与他对战就不与他对战,最好是躲起来。 如果真的动上了手,也请你们手下留情,千万不可杀他。司无相不能死!” 杨破云疑惑道:“司无相要来杀我们,我们却不能与他动手,这是什么道理?” 曲黑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帮主的原话。” 杨破云死死的盯住曲黑道:“你们帮主,是不是姓安?” 曲黑茫然抬头道:“帮主姓韩,不姓安。” “我说的是他本姓。能够如此关心我们几个的,只有自家兄弟。你们帮主现在何处?” “他被司无相打伤,为了防仇家,现在我帮一个隐秘场所休养。” “他这是何苦,有什么事情我们几个兄弟不能一起扛下来的?你回去告诉他,就说君山五义,生死与共同进同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一个人面对。即便是他做了不对的事情,只要肯回头,我们还把他当作兄弟。” 曲黑重重的点了点头,低声问道:“杨大侠,你的意思是我们帮主的真实身份,是君山五义的老三安浮生吗?” 杨破云没有回答,眼睛望着前方,又想起了以前的事。 血菩提,自称吸血老祖,是危害一方的邪教蒲团会的头目。武功与贺云暖、洛嗔翁、柳玄枝等当世绝顶高手相差无几。 他修炼的内功极为独特,名为《化血阴经》,是与《大无涯功》、《黄庭经》不相上下的武林绝学。 这邪功的厉害之处,在于收发无形,能让人的血液沸腾干涸。 凡中此功者,外表毫无损伤,但躯体干枯萎缩,剖开血管后,血液全部消失不见。 此人嗜杀成性,江湖上有名号的侠客,不管是自诩的还是人称的,都避之不及。 所以杨破云把他当成接手九段刀最后一个试炼目标。 他在江湖遍传信息,要寻求志同道合的义士共同铲除这个魔头。就在中秋时节,会与君山。 天下人都把这事当做一个笑话,这只是一个急于出位的毛头小子想出位博眼球而已。 那年仲秋,他在君山之上等到四个人。 带着匣子的虬髯大汉,白净俊秀的落榜书生,装神弄鬼的云游道士,身背弓箭的山野猎户。加上他,一共五人,结拜为君山五义。 杨破云从来没想过,这看上去极不靠谱的四个闲人,战力竟然如此强悍。 用了将近三年的时间,他们终于摸清了蒲团会的底细,也找到了一个机会。 到这个机会,其实是血菩提布下的陷阱。 一百多艘战船将他们的小舟层层围住。 杨破云擅长陆战,在摇晃的水上却是大打折扣,能站稳已是不错了。 那虬髯汉子和白面书生比他好不了多少。 幸好有背弓箭的猎户,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将众匪的势头压住。 而那道人念念有词,桃木剑一挥,水面上无数磷光闪烁起来。 太湖众匪便似看到了鬼怪一般,跳水的跳水,弃船的弃船。 后来他才知道,道士在水中动了手脚,而且还使用了幻术。 这帮水贼全是蒲团会的信众,虽然凶残,但心志还不及孩童坚定,全部中招。 君山五义一路横扫太湖水寨,打进了血魔洞中。 血菩提极为惊讶,也使出了绝学。 他双掌一推,四人便感觉体内似火烧一般,登时卧倒在地。唯有那虬髯大汉,还能勉力支撑。 他一抬手,背后匣子中飞出一柄紫色长剑。紧紧握住大吼一声:“以有形破无形!” 剑华绽放,一道白幕挡在众人身前。 杨破云体内翻涌的血液平复下来,他急忙拔出身后绣春刀要砍向血菩提。 却听背后风声呼啸,一只白色羽箭抢先奔向血菩提面门而去。 血菩提侧身一避,化血大法顿了一下,杨破云的修春刀便直奔他前胸而来。 他正希望如此。虬髯大汉用的昆仑剑法,乃是天下内功的克星。要杀躲在他身后,恐怕要费些力气才行。 因此,血菩提借躲避箭矢故意漏了一个破绽,杨破云果然上当了。 原怀心大喊一声“不可”,收了剑华,疾步上前。 但他晚了一步。 血菩提双手向下一按,地面腾起五股黑色气旋分别裹住了众人。 道士和猎户瞬间便失去了意识,杨破云急忙运转六九玄功,真气形成护体气墙勉强防住那股黑色气旋,但体内也渐渐燥热起来。 虬髯大汉虎吼一声:“出鞘。” 身后剑匣突然打开,八柄形状大小各异的剑便飞了出来。 “昆仑神功,御八剑术。” 八柄长剑在他周身不住翻滚,硬是击散了裹住他的黑色气旋。 他一脱身,便带着八柄剑杀向血菩提。 血菩提大喝一声:“好剑法!原来是总瓢把子来了。” 黑色气旋忽然聚拢到他身边,他十指连弹,十道黑气纷纷射了过来。 “峥,噔,砰,啪,咻,哐,铛,啷” 虬髯大汉八柄长剑纷纷被打落,还有两道剑气直冲他而来。 杨破云猛地站起挡在他前面,剑气将绣刀击的粉碎后,又穿体而过,射中虬髯大汉。 二人双双倒在地上,杨破云昏倒之前,正看到那白面书生双掌与那血菩提对在一起。 醒来之后,血菩提已经变成了一具僵壳,而老三安浮生却不知去向。 第190章 老三的身份 鹿安啧啧两声,道:“师父,你们五个好威风啊。杀血菩提时你多大?” 杨破云道:“七年前了。当时年轻气盛,若不是有大哥和三弟,我恐怕早被那血菩提抽成干尸。” 鹿安道:“原师伯那么厉害吗?” 杨破云道:“你原师伯是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总瓢把子,昆仑剑法的唯一传人,你说厉害不厉害?” 鹿安道:“如果是这样,那隐姓埋名的三师叔岂不是更加厉害?他一个人单杀血菩提,这样的实力在江湖上不想出名都难吧!” 杨破云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我们几个结拜时都没有表露真实身份,都是后来才慢慢知晓的。 唯有老三,我除了知道他名叫安浮生,会使降龙掌外,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他是如何杀死血菩提,又为什么悄悄离去从此隐姓埋名,一直是我心里解不开的谜团。” “也许安浮生这个身份本来就是假的。他只是以你们的身份为掩护杀了血菩提,盗走了《化血阴经》。” 杨破云看着鹿安道:“你这样想没什么,可是作为他的二哥,我若对自己的结拜三弟有所怀疑,那还对得起义气二字吗。” 鹿安道:“师父说的是。他让曲黑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破云道:“他是为救五弟被司无相打伤的,却不让我们跟司无相动手,想必是害怕我们不是对手。或者……还有其他的苦衷。” “我明白了。师父,你以后要把九段刀传给我,那我是不是也要杀了司无相才行?” 杨破云一怔,道:“我们东林武宗没这个规矩,我当年只是怕同门不服,怕压不住敌对党派的气焰,偷偷跑出去的做的。 你可不要学我!更不要打司无相的注意。” “司无相不也是个人吗!我还就不信了,耗都能耗死他。” “武当山上他以一敌九,丝毫不落下风。若不是武当派的隐世高手李成植出手,恐怕当日上山的要全军覆没了。” 提到武当派和李成植,杨破云忽然想起慕容火交代的话来。 “要小心武当派的人!” 可是要小心谁呢?武当派的人死的死散的散,除了风如秽、李成植、孤鹜子外,再也没有什么人了。 根据曲黑传达的菜市口之战情形,风如秽好像重新和魏奉朝合作了。这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怎么也不相信风如秽是那样一个人! 毕竟柳玄枝的死,是魏奉朝在背后策划的。 “鹿安,武当派的事情,你怎么看?” 鹿安不知道杨破云是考他还是征询,啊了一声道: “武当山现在没什么人了,他们以前结下的仇敌太多,如果不继续依附朝廷,恐怕分分钟就会有人来灭了他满门。” 杨破云认可的点了点头,道:“所以菜市口之战中,风如秽才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后台仍旧是朝廷。” “师父,剑仙老前辈说过,那日伏龙峡中假扮他的人就是武当派的。也许武当派中暗中还有什么图谋。” “恩,但这事只能留待以后再看了。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出黄衣人的行踪。我已将此事托付给丐帮,想来不久就会有结果。” 鹿安长吁了一口气,道:“若丐帮是友非敌,就好办的多。我们也不能一直暴露在外头,太被动了。” 杨破云点了点头:“你的武功虽然不行,但心思要比我当年缜密很多。我们现在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我来帮你修炼内功。” 鹿安喜笑颜开,屁颠屁颠的跟在杨破云身后,向西北行去。 十日后,汉阳城里的大街上,一大一小两个官差大摇大摆的走过闹事。 大个子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只顾走路,小个子确是一路大呼小叫、连踢带踹,掀翻了不少挡路的摊子。 寻常百姓早都被官府的人吓怕了,有点见识的一眼就认出了二人的服饰,唯恐避之不及,那里敢来招惹。 二人正是杨破云和鹿安。按照鹿安的猜测,黄衣人行事鬼鬼祟祟,最怕应该是官府的人。而他对于假扮锦衣卫已经到了入迷的程度。 他们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到了一处大宅子旁。 宅门高大阔气,门上嵌了两个绿油叩门狮子环。 鹿安走到门前,“咚咚咚”的猛敲了起来。 “谁这么大胆,活腻歪了!” 大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一个家丁探出头来骂道。 鹿安奔着那家丁的眼镜就是一拳,家丁哎呦一声倒退几步,刚要开口大骂,一看二人穿的锦衣卫制服,吓得急忙跪在地上: “小的有眼无珠,大人见谅,见谅。” 杨破云问道:“何人卓呢?朝廷有旨意。” 那家丁一听锦衣卫指名道姓找他家姥爷,吓得差点尿裤子。 何人卓在京城做官时他便一直跟随。自然知道,锦衣卫上门意味着什么。 何人卓闻讯立马从后堂飞奔而出。恭恭敬敬地说道:“不知上差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鹿安鼻子一哼,眼睛朝天道:“海涵?那要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何人卓乃是官场老江湖,做官做到了礼部侍郎,如何不懂鹿安的意思? 他急忙将杨、鹿二人迎了进去,到了客厅坐下。 小心问道:“二位上差,不知朝廷有何旨意?” 鹿安道:“你做下的好事!” 何人卓笑了笑,让所有丫鬟小厮退了出去,捋着胡须微微笑道: “二位还是不要与老夫开玩笑了。” 鹿安“咦”了一声,道:“你那里看出我不是锦衣卫了,是这刀还是这衣服?” 何人卓道:“锦衣卫拿人可不是这个拿法。二位有事不妨直说!” 鹿安看着杨破云道:“师父,你这个不专业啊!” 杨破云却看着何人卓道:“何大人,你可还记得我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 何人卓仔细一看,立即跪了下来。 “恩公,你怎么来了!” “何大人请起,往事不要再提。我今日到访,是要问一件事情。” “恩公,有什么事老朽能帮上忙,一定万死不辞。” 杨破云道:“何大人可知道外邦来访的人中,有没有穿黄色衣服的人?有没有自称为克劳德的?” 第191章 此劲名山峦 何人卓听完杨破云的问题,想也不想的便道:“没有。黄色乃是平民服饰的禁忌之色,即便是外国使团也不得使用。” “没有特例吗?” “我也是听说,二十五年前有玫瑰王国的公主到访,因为她衣服颜色的问题还和礼部的人起了争执。对了,算起来那是你父亲正在礼部。” 杨破云听到此处,心中一个念头悄悄升起。他不敢多想下去,急忙叉开话题道:“何大人,我想在贵府停留三日,不知是否方便?” “自然方便,恩公可是再躲避东厂的人?” “阉党的人?我不去找他们已是他们的幸运。待解决了当下的事情,我便杀上京城去。” 何人卓急道:“恩公,万万不可啊。如今的京城局势被魏奉朝牢牢掌控,你要是贸然赴京,无异于自投罗网。东林武宗只剩下你一个,天下就剩下这一股忠烈之气了,可千万不能断掉啊!” 杨破云道:“何大人,自我离京时就已经明白,天下的乱局不是一个门派几个热血之人就能解决的,我的作用只能是一根引信。” “引信?” “对。我就是要杀进京城,用我这肩上三盏明火,点燃京城这个火药桶。” 何人卓听他说的坚决,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说了。你们习武之人意志坚决,很难劝动的。你师父是这样,你也是。对了,这位是?” 杨破云对鹿安道:“过来见过何大人。” 鹿安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叩首道:“见过何大人。” 杨破云解释道:“这是我的弟子!” 何人卓急忙将鹿安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一番,道:“真是年少有为。在东林武宗风雨飘摇之际仍旧加入的,风骨胆气必非常人能比。杨大侠收了个好徒弟啊。” 鹿安挖了挖鼻屎,心道:“这老头子长得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最里头也都是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不敢当,不敢当。师父救我性命,传我本事,我只是跟着师父而已,若能为师父做一点事情,心里也就满足了。” 何人卓微微一笑,对杨破云道:“恩公,你们在这里安心住下。我已命人打扫了房间。饮食用具我自己送到房间,平日还以上差相称,以免引起怀疑。恩公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吩咐便是。” 杨破云道:“有劳何大人了!” 何人卓便引二人到了客房之中,安排好下人不要打扰之后,自己也转身欲走,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 “恩公刚才打听的番人,名字叫做克劳德?” 杨破云道:“正是!” “该不会是巧合吧。克劳德在番语中,也是云的意思。” 杨破云心中咯噔一下,何人卓转身便走了出去。 鹿安看着何人卓的背影,向杨破云问道: “师父,他为什么叫你恩公,你又为什么叫他大人呢?” “我曾经从天下第一悍匪张阿强手中救了他一家老小性命,所以他始终以恩公相称。但此人为人圆滑,我不太喜欢,所以并未成为朋友。” 鹿安点了点头,道:“所以谁都不会想到我们会到这里。” “嗯。你也别瞎操心了,准备好修炼内功了吗?” 鹿安惊喜道:“现在吗?” 杨破云面都话痨鹿安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我跟你一路说的话,比我过去五年加起来还要多。” 鹿安装作没听见,端端正正的打坐起来。 杨破云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割麦子吗?” 鹿安点了点头。 “现在你就是一块遍布沟坎的麦田,我要用真无定境自然操控真气给你割出一条路来。这事情我以前没做过,若是成了你便可成为武林中内功独树一帜的人物。若是失败了,你希望埋在武昌老家,还是石龙山?” 鹿安睁大眼睛道:“师父你真有心,连埋哪里都替我想好了。” “你害怕吗?那不如我们就放弃修炼。” “别啊。师父你尽管来就是,封无命的异蛊之毒我都挺了过来,学个武功总不能要了我的性命吧?” “好,我们这便开始。” 杨破云握住鹿安两个手腕,真气便又沿着无名指关冲穴进入到鹿安体内。 若是资质好的习武之人,这真气一旦从关冲进入,必定会快速通过液门、阳池、天井等穴位,进入到手少阳三焦经中,然后在十二经脉中循环一个周天,归入到丹田气海。 但这鹿安的资质差到不能再差,真气只到了第二个穴位浪门便再难前行一步,却是三焦经在此处闭住了。 大量真气聚集,在浪门处不断撞击,疼的鹿安直冒冷汗。 杨破云已经觉察,立即说道:“你的十二正经闭塞,真气无法通行。现在就如同雄兵叩关,可能会疼些,千万忍住。” 嘴上说的是疼些,但这痛楚杨破云是亲身经历过的。 他知道,鹿安的资质差只是传统意义上的差。按照真无定境的认识,人身上本身不存在什么经脉。寻常的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只不过是习武之人总结出的最好最普遍的真气运行路子而已。 鹿安三焦经不通,不代表其他途径也不通。他在阳池穴处不断注入真气,用心感受穴道周围的变化,真气也渐渐进入到真无定境的状态。 那股真气忽然跳过了手少阳三焦经,直奔少阴心经去了。就如同一股骑兵千里奔袭,突袭城关。 更妙的事,心经中极泉、青灵二穴竟然门户大开,真气毫无阻碍的便涌了进去,盘旋一阵后又在少海处受到阻碍。 但这次真气并没有在此处犹豫,而是直接跳到任脉的中极之处,化作两股分头冲向曲骨、关元二穴,又各自开辟了新的道路。 如果说杨破云的经脉形状如同平原,鹿安的就是丘陵了。 高低起伏、断断续续。杨破云的真气在里面不断探索前行,遇到断头和闭塞处便绕开重新开辟路径。这支真气便如同开路先锋一般,披荆斩棘、勇往直前,但也损耗极大,越来越弱。但鹿安的痛楚,却随着真气的深入,而加倍增长。 杨破云极力催动丹田,黄庭经地字诀的真气源源不断补充进去,在鹿安体内来回穿插、不断迂回之后,终于到达丹田,进入到气海。 杨破云心中一喜:他所设想的法子,竟然真的成了。 鹿安小腹忽然一热,在体内游动的剧痛忽然消失,只觉得身体里发生了一股说不出的变化,神清气爽、精力充沛,无论是目力、耳力等观感,还是肌肉、筋骨的强度都发生了变化。 第192章 威慑恶人熊 鹿安感受到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杨破云一收内力他便睁开了眼睛,惊喜道:“师父,我好像成功了!” 杨破云头顶雾气氤氲,笑着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在你体内开辟了一条新的经脉。全天下独一无二的经脉。你可要勤加修炼,不可浪费这一番心血。” 鹿安看到杨破云脸色苍白、气息短促,疲惫不堪,不由得担心问道:“师父,你怎么了?我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杨破云道:“不妨事,只是耗费了些真气罢了。我刚才打通的经脉与常人大异,寻常人运行一个周天不用半个时辰,你却至少需要一个半时辰。但是修炼效果应该会好很多。只要你肯吃苦,一定能成为一流高手。” 鹿安欢喜道:“多谢师父,我一定刻苦修炼,对的起师父今日的心血。不过师父,我以后要怎么练习啊?” 杨破云道:“前无古人,江湖上没有适合你练习的内功,只有自己摸索吧。” “啊?六九玄功也不行吗?” “所有已知的内功,都是以十二正经来运行周天,稍微奇特些的则加上了奇经八脉。你都练不成。” 鹿安一脸沮丧道:“那可惨了,我这样的榆木脑子,要我自己创造一门内功,却是比登天还难了!” 杨破云笑道:“你不必难过,你可觉得丹田里面有股真气?” 鹿安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是的。有一股东西在里面转着呢。” “打我一拳试试。” “啊,这不好吧?” “没关系,尽管打。打一拳你就明白了。” 鹿安道声师父得罪了,卯足力气一拳打向杨破云前胸。 杨破云只觉得一股内力随着拳劲击发,如同山峦一般浑厚,却又起伏多变。体内善护功迅速反应,将这股真气尽数吸纳。 他却没想到,这股内力竟然是有多层真气混合形成。善护功只吸纳了一层,却被后面紧跟的几层连续冲撞,只是这股内力太弱,并没有多大的力道。 杨破云心中惊叹,他没想到从未遇到敌手的善护功,竟然被这股奇异内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鹿安兴奋的跳了起来,道:“我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从拳头发了出去。” 杨破云道:“就是如此,你今后多多打坐,用心感受,自然就能驱动这股真气了。日积月累真气自然就深厚了。” “可我之前并没有修炼过啊,刚才这股真气是从哪里来的?” “我传给你的。按照刚才的力度,应该有三年吧!” “好啊,那师父多穿给我些吧?” 杨破云没好气道:“你以为传功有这么容易吗?传功不是给钱,人的丹田气海是随着修炼逐步扩大的,我若给你注入过多真气,你非丹田爆裂而亡不可。日后加把劲吧。” 鹿安嘿嘿一笑,道:“这么厉害吗?可得起个好名字!要比善护功、六九玄功更响亮才行。” 杨破云道:“你的内力犹如重峦叠嶂,纵横捭阖。就叫做山峦劲吧。” 鹿安拍手道:“好极,好极!山峦劲,果然是威猛高调啊!” 这时,外面何人卓的声音响了起来: “二位上差,我送饭菜来了。” 杨破云一望窗外,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他便打开门,让何人卓进来了。 何人卓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鹿安急不可耐的打了开来。西湖醋鱼、清炒莲藕、鸡煲蟹、冬笋煎肉还有一壶黄酒,一望便十分的可口别致。 杨破云关上门去,方才道了声谢,又说道:“何大人,外面可有什么异样吗?” 何人卓道:“并无异样,恩公放心。我看你脸色很差,可有不舒服吗?” 杨破云道:“连日赶路,身体倦怠所致。” “嗯,那就在这里多休息几日吧。” “我思前想后觉得有些不妥,毕竟是朝廷的通缉要犯,待得久了怕给大人带来祸患。明日我便离去了。” 何人卓面带失望的说道:“这就要离去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 何人卓知道无法挽留便道:“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杨破云摇了摇头,鹿安却道:“何大人,明日能否把本地的捕头叫来,就说锦衣卫的人找他。” 何人卓惊诧道:“你找捕头做什么?” 鹿安道:“我让他护送我们去京城啊。” 汉阳城的捕头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此刻他正在努力的摆放他脸上那些横肉,希望能够让自己的笑脸看上去更真诚些。 捕头姓熊,有个外号叫做恶人熊,是地方百姓送给他的。他很喜欢这个绰号,因为听上去霸气且不好惹。但他此刻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等着京里来的大人物训话。 自打杨破云、鹿安一进城,他便注意到了,锦衣卫离京,除了拿人便是杀人。进了何府一日一夜却没出来,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他躲在衙门里愈发的惴惴不安起来。 何人卓亲自过来传话说锦衣卫要见他时,他都快要哭了出来。 “何大人,上差到底因何事找我啊?他住在你家,你们可是认识,能否帮我多说些好话?” “熊捕头,我也不知道。你为何害怕啊?” 熊捕头一边擦着头上的细密汗珠,一边答道:“不怕,不怕。” “你不怕什么?”鹿安大摇大摆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双眼直直瞪着他。 “下官拜见大人!”恶人熊普通一声跪了下去。 鹿安道:“你叫作恶人熊?” “是,哦不是,不是!那是匪徒们送给我的外号,下官真名叫做熊三。” “熊三?你认得这把刀吗?” 熊三抬头一看,正看到鹿安腰前那把修春刀,仔细一瞧更是惊愕。 刀鞘之上三重水云,乃是千户才能配带的纹饰。 他伏在地上弱弱的喊道:“认识,认识!” “认识就好。我们离京办事,出了些状况。你明日率人护送我们进京。” 熊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连声道:“好好好!大人是骑马还是坐车?” 鹿安恶狠狠道:“你难道不知我二人怎么进的城吗?若能骑马还要你护送作甚?” 熊三立即说道:“明白明白。我这就回去准备,知州大人那里有一辆大车暖和舒服。” 鹿安点了点头,道:“我叮嘱你一句,不该问的不问......“ “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不该想的不想。下官明白。” 鹿安笑道:“好的很。你若能把差事办好了,升个两三级还不是我师父一句话的事。” 熊三一听,这人这么年轻就当上锦衣卫的千户,他师父来头那可不是一般的大,若能办好差事,说不准顷刻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可当他知道性命无忧之时,另一个念头也就起来了:最近这百里之内并未听到有什么大事发生,这二人该不会是假扮的吧。 他又仔细看了看鹿安,面色白、手掌细,不似是常握刀剑、久历风霜的样子,他可听说锦衣卫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历经生死考验才能当选的。 第193章 途中闻噩耗 鹿安看他干瞪着眼珠子,已知道所想何事。便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纸封,笑嘻嘻道:“捕头是不是想看下我的公文?” 熊三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眼睛却不自主的朝那纸封瞟了过去。 鹿安一声冷笑,重重的将那纸封拍在一旁书案之上。 只听见“崩,咔嚓,喇……”几声响过,那书案四条腿应声而断。 有的从中横断,有的自上而下劈作两截,有的断做几块。 最不可思议的是最后一根,竟然冲破方砖插进了地里。 熊三也是习武之人,师从少林寺定字辈武僧,深知鹿安这一掌的威力。 把桌子拍散了并不稀奇,一般武师均可做到。可是这四根桌腿同样受力,断折的方式却各有其样,这样的内功他闻所未闻。 心中那还敢怀疑半分,慌不迭的告辞跑了出去。心中暗道好险,自己怎能如此的蠢? 何人卓那样的老狐狸都对二人毕恭毕敬,难道还能有假?若是刚才真的查看了,脑袋估计也就搬家了。 杨破云待那熊三走了,方才出来。对鹿安道:“你这功夫以后可别乱露了。” 鹿安瞧着地上的檀木椅子,不可思议地道:“师父,我也不知道我这一掌下去会是这么个情况,本来只想拍拍桌子吓唬吓唬他的!” “慢慢练习,这套内功的奥妙只有你才能体会,别人帮不了你。” 不多时,那熊三就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差役和一辆看上去很华贵的马车。 鹿安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你跟知州怎么说的?” 熊三道:“我什么都没说,给了他两百两银子。” 鹿安从怀中摸出了一张银票,扔给了熊三。 “这是一千两,你先收着。路上吃穿用度无须节省,到了京城后你也不必回来了,就到宫里当差吧。” 熊三一看那银票,早就笑花了眼。又听说能进宫里当差,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恨不得当街趴下给鹿安当脚凳子。 收拾停当后,鹿安向门高声喊道:“师父,这边都好了,咱们启程吧。” 杨破云应了一声,蒙面走了出来,上了大车。 熊三亲自赶车,扬鞭大喊一声“驾”,两头骡子迈开四蹄,便驶离了这座叫汉阳的小城。 一行人不快不慢的走了几日,渐渐熟悉起来。熊三也放松了心思,有意无意的跟鹿安攀谈起来。鹿安本来便爱热闹,装了一路的冷脸,早就忍不住了。 见熊三过来搭话,便随口问道:“这江湖上最近都有些什么奇闻轶事啊?” 熊三道:“大人,你要问别的我不知道,要说这奇闻异事我倒了解一些。大人可曾听过杨破云这个人吗?” 鹿安心头一震,故作淡定道:“我自然知道。东林武宗的余孽,朝廷通缉了他六年了。怎么,他有什么传闻?” 熊三道:“大人,他的传闻可多了。据说这家伙在宁夏遇到天魔,成了不死之身。在武当山上大战武当掌门人,一个人从山下打到山上,杀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只武当七宿就死了六个。” 鹿安想不到民间传说的杨破云是这个样子,登时来了兴趣,问道:“哦?可我听说他只是武功高了一些而已。在我们内部讯传中,武当山之战也不是你说的这样子。” “哎呦我的大人,都是江湖闲散人士胡乱传的,就为了个爽。现在大家都活得这么累,听个书而已,当然是越白话越刺激越好,谁愿意跟着揪心、跟着解谜啊。” 鹿安道:“江湖野史,虽然荒诞,听的也十分有趣。还有没有啊?” “有啊。还有民间传说杨破云是上天降下来的金光菩萨,为了拯救黎民百姓转身为人。一个人单枪匹马劫了永丰仓,救了不知多少饥民。 还有在石龙山,那就更神了。玉帝亲自派了天兵天将下凡助他,官军吓得屁滚尿流四散而逃。这可不是随便乱说的,好多官军还是亲眼所见。” 鹿安哈哈一笑,道:“这更有意思了。有没有他徒弟食人童子鹿安的传闻啊,劫永丰仓可也有他的一份,石龙山也是大显神威的。” 熊三想了想道:“并未听说杨大侠有徒弟啊?” “啊?这鹿安可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竟然没有传出来他的故事,不靠谱啊。” 熊三立即应和道:“可不是嘛。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怎么会是金光菩萨。” 鹿安一听不对劲,急忙问道:“什么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熊三疑惑的“啊”了一声,道:“就是杨破云啊。” “他杀人是不少,但那都是该死之人,用杀人不眨眼还是过了些。” “上差又说笑了。那不足十岁的童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娘们,他们可没做过什么恶事啊。屠戮满门,这可不是侠士所为!” “怎么回事?细细说来!”大车中传出杨破云的声音。 熊三一听上差的师父都发问了,急忙答道:“二位不知吗?苏州的桃花坞和冀北的万马堂可是被杨破云杀的一干二净。 还有漕帮、米帮、海盐帮的总堂口无缘无故的全被杨破云给推了。” “不可能。你说这几个帮派都和杨破云关系不浅,他怎么可能连自己朋友都杀?”鹿安急促说道。 “我们也不信啊。可是那漕帮的王大猷、海盐帮的安海生还没断气,眼睁睁看着自己手脚被杨破云砍了下来,他们怎会乱说? 万马堂和桃花坞的墙壁上赫然写着‘灭门者杨破云’六个血字,乃是两个庄主亲手所写,这都做不得假的。 所幸两家人中的公子结伴在外游历,躲过了一劫。现在他们两个正满天下寻那凶手呢。” 鹿安心中一乱,正要说话,却听见车中杨破云大喝一声:“黄衣番贼,不杀光你们我誓不为人!” 一口鲜血从车棚里喷了出来,溅射到了赶车的熊三身上。 熊三吓了一跳:“大人怎么了,身体不适吗?是否需要休息?” 鹿安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不该问的别问。”便闪身进了车棚中。 杨破云脸色惨白,嘴角兀自流着鲜血。鹿安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住杨破云道: “师父,你怎么了?” 第194章 陷身破瓦肆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急火攻心,没关系。我这善护功能抵挡别人的内力,可阻不住自己的心火。 可恨那群番邦狗贼,以我之名残杀群雄。王帮主、安帮主都是重情重义响当当的的汉子。 他们必定以为那贼子是我,这才着了道。说到底还是我害了他们。我定然扒了那番贼的皮,拆了他的骨。” 鹿安也咬着牙道:“那些黄衣番子所倚仗的不过是火器,在伏龙峡我已经把配方弄明白了。 只要找到行踪,收拾他们很简单。可惜师娘在他们手中,不敢轻举妄动。” 杨破云道:“他们想用你师娘换李念夏,不敢拿她怎么样的。我们若是表现的太过担心,反而被动。” 鹿安道:“不如我们先动一次手,掌控下话语权。若是能够将那带头的那个‘可缺德’活捉了,说不定他们就会放了师娘。” 杨破云道:“鹿安,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 鹿安道:“将来做什么那是将来的事,反正也由不得我。但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收拾黄衣番子。 我是这样想的,抓紧和丐帮的兄弟们联系上,找准他们行踪。然后我们来个反追杀,用雄三他们做诱饵,引出黄衣番子,抽冷子狠狠给他一击。” 杨破云道:“此计甚好。可是将来的事虽然由不得我们,但我们也有去希望的权利。我希望你能接任东林武宗的门主。” 鹿安吓得双腿一软,道:“你不会说真的吧?师父,我不行啊。” 杨破云摆了摆手道:“也不是现在。我会观察的。” 鹿安这才喘了一口气,道:“师父啊,你赶紧再给我找个小师弟,好好培养成接班人。我报完仇还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呢,可不能被这个头衔锁住。” 杨破云无奈的笑了笑,心里却踏实了很多。 鹿安的与众不同,让他对东林武宗的复兴又充满了希望。 二人在车中商量定,鹿安又出来仔细查探。 熊三看他不住的四面观察,便问道:“大人在找什么?” 鹿安悄声道:“我们这一路可曾有人跟踪吗?” 熊三道:“未曾发现可疑的人。大人你是不是又在考我?” 鹿安道:“那是自然,你若有真本事,回去给你许个好差事。” 熊三一听乐呵呵道:“大人,武功我虽然差些,但是追踪拿人我可是一把好手。 我虽然不知大人们为何要我护送,但料想一定是有紧急重要事项,所以出发时我就时刻观察了。” 鹿安心中大定,道:“前面有个镇子,我们去休息一晚上。” 雄三一听休息,立马来了精神,快马加鞭的一溜烟就跑了过去。 众人安顿下来后天色尚早,鹿安有意将他们支开,便摸出一张银票递给熊三,让他带着众人去吃酒,然后换了便衣,来到杨破云房内。 杨破云早已等着了。鹿安看他脸色仍旧苍白,便问道:“师父,我可是第一次见你吐血!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杨破云道:“这点伤算不得什么。我们现在便去找丐帮的人。” 鹿安点了点头便跟随杨破云出了客栈。走不多远就碰见了几个围在一起赌钱的叫花子,一看便知是丐帮的人了。 杨破云走上前去,问道:“请问哥几个是那个堂口,管事是谁?” 一个赖头乞丐一看杨破云的样子,知道是江湖朋友到了,便站起身来道:“我们是‘燕’字堂的,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杨破云道:“在下杨破云,与贵帮的曲长老是故交。” 几个乞丐一听是杨破云,急忙站起身来道:“原来是杨大侠。失敬,失敬。我们曲长老就在附近,小六子快去通信。杨大侠,此处说话诸多不便,能否到我等的栖身之处等待?” 杨破云点了点头,那赖头乞丐便引着杨、鹿二人往僻静处走去。 一行人七拐八绕的走了许久,越走离闹市越远,到了一片破旧瓦肆处。 赖头乞丐欠身道:“我们要饭的待的地方简陋,还请杨大侠和这位少侠不要嫌弃。” 鹿安道:“无妨无妨,只是曲长老什么时候能来?” 赖头乞丐看了看天色,道:“若是走的快些,大概丑时能到吧。” 鹿安一算,还有将近四个时辰,心想:你这乞丐好不晓事,早知道这么久小爷还不如在客栈里睡上一觉。 但他既然有求于人,说话自然要客气些,便对杨破云道:“师父,这天色已经黑了,不如我们进去等吧。” 杨破云点了点头,便和鹿安进了其中一间还算完整的房里。 鹿安脚刚一踏进去,一股臭味便扑面而来。地面横七竖八的铺了些稻草,另一侧的土墙湿透了半拉,刺鼻的尿骚味便是从那地方而来。他不由得掩住了口鼻。 再看杨破云,却似没闻到一般,捡了个还算干净的凳子坐了下来。 赖头乞丐点燃了半截蜡烛,说道:“二位先等会,我去弄些酒菜。” 鹿安心道,你便是弄来老子也不吃一口。脏乱成这个样子,难怪当乞丐。 杨破云微微一笑,道:“有劳了!” 几个乞丐便退了出去。 鹿安在这屋子里站了一会,忽然觉得头晕乎了起来。心道:这臭味也太厉害了,都快把人熏晕了。”他转身想叫杨破云出去等待,却看见杨破云歪倒在一旁,他心道不好,这地方怕是有埋伏。想过去拉上杨破云跑开,却不想腿上无力、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外头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这杨破云号称是三头六臂,却没想到栽到了咱们哥几个这里。这下我们可要发达了。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帮主怎么也得给个堂主的位子吧。” “赖头大哥真有你的,兄弟们真没跟错人。您当了堂主,可得想着弟弟们啊。” “那是自然啊。咱们‘缺’字门总算要扬眉吐气了。等小六子把人带来,就大功告成。我说你们几个,进去看看那厮是不是真的被迷倒了。用最粗的绳子给他捆起来。” “是,是。”几个乞丐在哪里只点头答应,却没人敢进去。 赖头乞丐朝着一人猛踢一脚,道:“咋地?我说话都不听了?” 那挨踢的乞丐畏畏缩缩的道:“大哥,我怕啊。我怎么觉得这事太容易了。那家伙会不会在使诈?” 赖头乞丐道:“真他娘的又胆小又没见识。杨破云的武功高强,何必跟我们使诈跳将起来一刀一个把我们结果了就是。再说了,我们这尿骚香迷倒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多少人?他只要闻了臭味,就跑不了。” 第195章 智斗癞子头 一个乞丐点了点头,道:“确是这样。这玩意可是我们看家物事。还没听说过有人闻过尿骚香后不倒的。我进去看看,算功劳时可得多算些啊。” 众乞丐纷纷道:“这个自然。” 那人便能壮着胆子进了破瓦肆中,其余人在哪里眼巴巴的瞧着。进去许久,却没声响。 癞头乞丐刚要发问,便听到瓦肆里传来一声惨烈的喊叫,紧接着一个圆滚滚、黏糊糊的脑袋便从里面滚了出来。 “哼哼,你们要玩迷药?这都是老子玩剩下的,你们也配在我面前现眼?” 癞头一听吓了一跳,说话的正是那跟着杨破云一起来的年轻人。 一看到同伴惨死,其余人便要拔腿跑开。可这赖头乞丐却多了心眼,喊住了同伴。 他大声向瓦肆中喊道:“你莫要逞强,你明明也中了迷药。我们这尿骚香和别人的不同,即迷脑子,又麻脊髓。即使你发现的早没昏厥,此刻腿也不能动了。 我知道先前强忍住装晕而已,让你赚了一个人头。不过没关系,分银子时候我们几个还能多分些。” 鹿安用衣服沾了地上鲜血捂住口鼻,硬挺着不让自己晕厥过去。他腿脚发软,眼前发黑,本来想着虐杀掉进门的乞丐,吓退门口众人。 一听那赖头乞丐的话,便知主意落空了。他望了望兀自昏睡不醒的杨破云,心中又气又怕。 “师父啊,你不是百毒不侵吗?怎么这么一股尿骚味都没能抗住?传功传废了吧你? 现在我也顶不住多长时间了,外面的人一旦进来,你我二人便成了待宰的羔羊了。你可得抓紧醒过来啊。” 他眼珠子一转,便想法子拖延。 “丐帮的兄弟们,我师父让我告诉你们。他和贵帮帮主是朋友,不想伤了和气。他是蒙面进来的,你们没看到面目,便算没见过面,自行去了便可既往不咎。” 众乞丐一听杨破云未中招,吓得一个个面如土色。 癞头乞丐道:“你少唬人了。哥几个,再扔些迷药进去,看他能坚持到多久。” “信不信随你。那个不走就砍了那个的头。你们不怕,尽管扔来。” “老子不信。”癞头乞丐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打开塞子刚要扔,身旁的一个同伙急忙拿住了他的手,细声的耳语一番。 癞头乞丐立即会意,大声道:“事到如今你们还在装。杨大侠根本没有徒弟,我怀疑你们是假扮的,所以才想这法子困住你们。曲长老马上到来,届时我们一问便知。” 鹿安是什么人,他一听就知道这乞丐被自己吓住,不敢再进来害人,想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在武昌之时他没少和丐帮的人打交道,这丐帮帮众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各路牛鬼蛇神都有。虽然韩春雨就任帮主后大力整顿,但架不住人性本恶。 今日遇上的这些,应该是丐帮的败类,不知道和谁勾结了。反正一会来的绝不是曲黑长老,这个地方也绝不能再呆下去。 他使劲的捶着腿,麻木无感,也不能动,更加着急起来,心中把那癞子头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 若是他们等的人来了自己还不能动,那可就惨了。自己动手杀了他们一个人,这帮人肯定会依样画葫芦来报复自己。 想到此处,不由得伤心起来,自己才刚满十八岁,还指望着练成绝世武功,然后报仇,娶媳妇,生孩子呢。 想到武功忽然灵机一动,心道:“我腿不能动,但是真气还可以运行啊?我何不试试,或许能有效果呢?” 他立即盘腿坐下,鼓动丹田真气,在体内运行起来。 山峦劲沿着天下独有的运转路径过了一个周天,整个脊柱开始发烫起来,腿上似乎也有了感觉。 他心中暗暗祷祝道:“求求你了,山峦劲大兄弟,一定要管用啊。若我能逃过此劫,什么人参、鹿茸、灵芝的,什么补咱们吃什么,把你养的壮壮的。” 说也奇怪,他体内的山峦劲不断地在脊椎处循环,一层汗珠沁出之后,腿上突然有了麻木感。 他急忙用手撑地蹲了起来,惊喜道:“真的有用啊!” 便在此时,外面忽然有人喊道:“大爷们,就在这里了!”紧接着十几人的脚步声传来。 耳听得那癞子头哈哈一笑,道:“你们终于来了,他们就在里面,被我们迷倒了。” “我们不去,你,去!”一个筛沙子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鹿安一听,心凉了半截。 癞头乞丐道:“大爷啊,你知道我们几个的能耐不行,可千万别让我们送死了。” 来人“刷”的一下拔出手中的钢刀,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死,不去。” “你们丐帮的人奸诈狡猾,我们头领怕你们设计陷害。你只要进去把人拉出来,后面的事便交给我们了。千两黄金即刻兑现,你们帮主哪里主人自然会去说,保证给你一个堂口。”同来之人中一人流利说道。 癞头乞丐哭丧着脸,道:“他们也不是全被迷倒,一个短命鬼刚才还说话来着,这会儿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所以才让你进去探查啊!” “你们这可太不讲究了。”癞头乞丐声音都变了。 无奈长刀顶着后背,不得已一步一步的向瓦肆处挪动。 正在这时,瓦肆破门“砰”的一声飞了出去,一个鲜血糊满脸的年轻人倒提着刀,从里面走了出来。 “哈哈哈哈,干的好。番贼们,不要以为不穿黄衣服我就认不出了。找了半年,终于把你们逮着了。缴械不杀,反抗者一律处死!” 鹿安虽然说的嚣张,但心里实在怕的要命。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俩要去报复的死对头黄衣外番。 黄衣人是找着了,他二人却陷入了险境。 拿刀指着癞头乞丐的番人听鹿安这么一说,神情一怔,道:“这,怎么回事?” 另一人也问道:“杨破云呢?” 赖头乞丐刚要开口,鹿安却抢先说道:“杨破云,哪来的杨破云?老子是锦衣卫千户卢照邻,奉旨缉拿在我华夏行凶作恶的黄衣番子。此处已被锦衣卫给包围了,劝你们还是及早缴械投降。” 癞头乞丐大声喊道:“不要听他的。他们就是杨破云,不是锦衣卫。你们快去抓了他,要不然迷香解了就麻烦了。你们谁能打得过杨破云啊?” 鹿安哈哈一笑道:“你们不认识我,难道还不认识我手中这把修春刀吗?” 第196章 鹿安战外番 鹿安哈哈一笑道:“你们不认识我,难道还不认识我手中这把绣春刀吗?” 外面除了同来那几个乞丐外,还有十几个披着斗篷带着面具的人,隐约可见红黄白褐各种发色,正是外海番人的独有印记。 鹿安手中暗加内力,将刀鞘一把扔了出去。 那持刀的番子冷笑一声,一把接住,递给身旁一个红发之人。 红发人拿起刀鞘仔细端详一阵,对持刀番子道:“是绣春刀,品阶不低。” 鹿安道:“你这番子倒有些见识。念你们越海渡洋千里迢迢而来,姑且饶了你们性命。若是执意反抗,休怪我朝律法无情。” 红发人冷笑道:“我学过你们的《孙子兵法》,你分明是在唱空城计。这里根本没有埋伏是不是?” 鹿安道:“有没有埋伏你来一试便知。” 癞头乞丐高声喊道:“不要中了他的诡计。杨破云就在里头,已经迷晕了。啊~” 癞头乞丐一声惨叫,武士刀穿胸而过登时一命呜呼。 “太吵了!需要一点安静。” 几个乞丐一看他们杀了癞头乞丐,一个个拔腿要跑,却被那群外番全数砍杀。 鹿安倒吸一口气,下手真狠啊。 持刀之人拔出刀来,用滴血的刀尖指着鹿安道:“汉人诡诈,无论里面是不是杨破云,今日都不能活。” 他一脚踢开癞头乞丐尸首,走向鹿安。 鹿安心下一横,倒拖七段刀迎了上去。 番人用的那刀刀身弯曲修长,乃是东夷人善用的武士刀。他抢先出手,以极快的身法刺向鹿安。 鹿安自练成山峦劲以来,目力要比以前强了许多,眼看长剑当胸而来,提刀便向那番人手腕处砍去。 七段刀后发先至,便要砍在番人手臂上。那番人却将武士刀斜刺里一划,变刺为撩,直奔鹿安脖子而来。 鹿安收刀在身前急轮,荡开了武士刀。 二人面前均是门户大开,各自抢先猛砍。两刀相交,火花四射,均被击退了一步。 七段刀上隐约出现了一个小豁口,而那武士刀却毫发无伤。 “九段刀法,砍杀式和封杀式。此人定和杨破云有关联,里面的肯定是杨破云。”黄衣番子喊到。 鹿安一听自己的路数被别人识破,心中惨叫道:“完了完了,锦衣卫装不成了。这帮孙子肯定要动手了。现在跑是跑不了,只有硬拼了。 他冷冷望向那番人,番人恰好也在望着他。二人目光相交,除了凶狠还是凶狠。 番人已经很久没有对上这种凶狠的眼神了。对面少年的那种凶狠不是在脸上,而是在骨子里。 “少年,再接我一刀。” 他双手竖起武士刀,大吼一声:“崩斩!” 刀锋划裂空气,直直砍向鹿安面门。 鹿安体内山峦劲急速注入到双手,也是直直砍向那番人。 烈风呼啸,将那番人蒙面巾撕裂开来,样子并不是碧眼高鼻的西洋番人,而是细眉狭目的东瀛人模样。 他见鹿安并未阻拦自己的刀,而是同样直直砍向自己的面门,分明是以命换命的招式。方才明白,鹿安为什么会拥有这么强的杀气了。 就在双刀要交错的一瞬间,武士刀横转了过来,拦住了鹿安的七段刀。 他却没想到,鹿安还有后手。 山峦劲强大的冲击力将他击飞出去,手中的武士刀直接崩断做两截,掉落在地上。 东瀛人不可思议的望着断刀,低头道:“阁下好厉害的刀!胆小鬼博弈,是我输了。请教阁下大名!” 鹿安横刀喊道:“我乃七段刀鹿安,杨破云之徒,贺云暖徒孙,那个不服的尽管上来一战。” 黄发番子哈哈一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抓了杨破云,那李念夏自然就到手了。这下主人也不用再做什么交易,省了不少事。 姓鹿的小子,我们从不单打独斗,群殴获胜也是实力。” 话音方落,他一招手,十几个番人便将鹿安围了个半圆。 鹿安一瞅,这些番人个个人高马大,手中兵器也是各种各样,只要一动手,分分钟就能把自己剁成肉泥。 “看来是该亮出真家伙了!” 鹿安鬼笑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铁球和一个火折子,拿在手中对一众番子道:“一硫二硝三木炭。你们该知道是什么吧?这里面除了火药,还有苗疆见血封喉的毒烟。只要一炸,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黄衣番子面色一变,道:“不可能。你们汉人不可能造出那个。” 鹿安仰天大笑,道:“论聪明才智,你们番人在我们面前就跟茹毛饮血的禽兽没什么区别。 会了一点小小伎俩就敢来我华夏圣地猖狂?告诉你们,我们不是不懂火药的用法,只是不愿意让它变为肆虐人间的凶器而已。 今日,就叫你们见识下鹿爷爷造的人间凶器。” 他一口气吹着火折子,顺势点着了手中铁球上的引线,一下子抛到了众外番脚下。 火花呲啦啦的冒了出来,黄发番子大喊一声“不好!”便急速的躲在一堵土墙后面。 其余人也纷纷跳到一旁,找了掩体。 鹿安拔腿便跑进了瓦肆里,背起尚在昏睡的杨破云,撞开那堵破墙便要逃跑。 刚跑出不远,就听见轰隆一声响。一个硕大无比的烟花在平地炸响,美丽的花火照亮了众番子的惊恐的脸庞。 鹿安心中暗骂一句,“又失败了!”加紧了步伐逃命,无奈身上背着杨破云,冲刺几步就又慢了下来。 黄衣番子知道自己上了当,气急败坏的乱吼乱叫。 众番子大喊着追向鹿安,没几步的赶头,就又把鹿安截住了。 鹿安对身后的杨破云喊道:“师父,管不了你了。我先行一步,黄泉之下,你可别来的太晚。” 他一把把杨破云扔在地上,将手中七段刀横在胸前,怒吼着冲向那群番子。 众番子纷纷亮出兵刃接上鹿安。只见他左冲右杀,使得全是不要命的招式。 番人掌握了主动权,目的也是杨破云而不是他,不愿意和他拼命,只是在哪里消耗他的体力。 但此刻鹿安体内山峦劲爆发,追着身旁一个使西洋剑的番子狂砍。 那西洋剑分量太轻,根本挡不住鹿安的七段刀,他只好刺向鹿安一剑,只盼能将他逼退。 那知道鹿安根本不管,仍旧一刀砍了下来,那番人的头便咕噜一下,滚在了一旁。 第197章 豺狼心不死 鹿安砍翻那人后,才发现自己出了包围圈。诸多外番根本不理会他,纷纷往杨破云处围拢。 他立刻回身杀到,体内山峦劲催动,七段刀轮将起来,罡风一股一股的向四面八方飞斩。 这些外番虽然凶恶,但大多都不会内功,被内力撞得眼中金星直冒。五六个人提刀要来阻拦,都被鹿安砍退下去。 这一次猛冲,又回到了杨破云身边。刚一停手,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却是刚才冲杀的太急,把体力耗费了个干净。他单膝跪在杨破云身旁,双手死死的把住手中钢刀。 一个高大的红发汉子狂吠一声,强撞了过去。鹿安挺刀一刺,深深的扎了进去。那汉子忍着疼痛,一下将鹿安扑倒在地上。 众人一看得手,立即涌上前来,便要将鹿安乱刀分尸。 鹿安绝望的闭上眼睛。 自从琉璃楼遇见杨破云后,他的世界忽然被打开了。从一个醉生梦死、苟延残喘的懦弱子弟,到一个可以为尊敬之人、热爱之人守住一片天空的真我义士,原来这么痛快! 就算此刻死了,也是值得。 他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懂得了“慷慨赴死”四个字。 他脸上忽然一热,腥味蹿鼻。“这是我的血吗?不知道他们的刀快不快,如果现在睁开眼,能否看到自己的身躯?睁开眼试试吧!” 一个身影、一把黑刀,如同风暴一般刮过。除了那金发和东瀛番子外,所有人全部中刀,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师父,你终于醒了!”鹿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杨破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说过百毒不侵,刚才只是睡着了。下次有危险记得叫醒我。” 鹿安撇了撇嘴,道:“你……你又坑我!” 杨破云笑了笑,转身对那黄发外番说道:“你不是要找我吗?” 那黄衣番子和东瀛人对望一眼,想将一物塞进嘴里。杨破云左右双指隔空点出,二人顿时萎顿在地上。 杨破云走上前去,问那黄发番子道:“你们的据点在什么地方?” 黄发番子冷笑道:“杨破云,你的妻子还在我们手里!” 杨破云也冷笑道:“多谢你提醒。”一把便将他的肩膀捏断。 黄发番子疼的昏了过去。 杨破云又转身望向那东瀛人道:“你们的据点在什么地方。” 那东瀛人对杨破云道:“我不是你打败的,让他来问。” 杨破云知道东瀛人崇拜强者,既然是鹿安将他打败了,让鹿安问倒也合情合理。 鹿安大摇大摆的站起身来,对东瀛人说道:“你们据点在哪里?” 东瀛人笑了笑,道:“你就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吗?时间可珍贵的很。” “问什么你答什么,想活命就不要那么多废话。” 东瀛人摇摇头道:“你去街上随便抓个丐帮的人,他们自然会带你去的。” 杨破云心道也是,便又问道:“第二个问题。你们这些外番人,聚在一起的目的是什么?” 东瀛人咧嘴一笑:“这才是你们该问的。我叫做桥本二郎,是来自东瀛的伊贺派忍者。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摧毁你们的王朝,占据你们的国土,奴役你们的人民。” 杨破云心头一震,问道:“背后主谋是谁?” 桥本二郎七窍流着鲜血,狞笑着道:“不着急,你会知道的!少主……” “少主是谁?快说!”鹿安一把薅住桥本二郎的衣领,着急问道。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已经死了。” 鹿安瞪着眼睛问道:“不是打落了毒药吗?” 杨破云扒开他的手,鹿安这才看到,在桥本二郎的拇指与食指之间捏着一枚细细的钢针。 “上面有剧毒。先前那个动作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鹿安似乎想起什么,急忙望向另一个黄发人,却也是七窍流血而亡。 “我和他们这个组织从塞外打到中原,交手不下十次,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刚才那东瀛人说的话,我以前也都听过。这伙人组织严密、行事谨慎,极度危险。可惜朝廷却始终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一直无动于衷,恐怕将来会是大患啊!” 鹿安道:“他们要对朝廷出手,那不是很好的事吗?反正我们的敌人也是朝廷。” 杨破云道:“我们的敌人只是朝廷中的奸邪势力,而他们的目的则是我华夏大好河山。千百年来,鞑子灭我之心不死,我大好河山屡经铁蹄蹂躏,百姓辛苦恣睢艰难存活下来。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太平日子,现在诸多海外大小国家又凑在了一起图谋不顾,只要是我华夏儿郎,便与其势不两立。就算拼了性命,也不能让蛮夷得逞。” 鹿安重重点了点头,道:“师父,我知道了。我们这便去抄了他们老巢,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桥本二郎说的果然不假,鹿安随手抓了一个丐帮的乞丐,便真的问出了下落。 原来那帮番人就住在城里一个大户人家家中,并未刻意隐瞒行踪。 小乞丐带着二人不多时便到了那大户人家门口。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中间还路过居住的客栈,换回了锦衣卫的制服。 鹿安正要破门而入,却听到背后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喊道:“上差,你们怎么在这里?” 鹿安回头一看,正是熊三那帮捕快吃醉了酒正往回赶。 杨破云向鹿安一点头,鹿安登时会意。对熊三说道:“熊捕头,这宅子里面有一群外番人,妄图犯上作乱。我们正要进去拿人,既然赶上了,这人情就送给你了。你们几个进去,见着外番只管拿下,捆绑好了带出来。” 熊三一听有大案子,高兴的手舞足蹈,走到门前一脚便踹了过去。却没想到那大门即为结实,不但没有踢开,自己脚却差点折了。 手下几个捕快见状,立即涌到门前,乒乒乓乓的一阵乱砸。 “是谁嫌自己命长了,找死啊。” 门缝忽然亮了起来,几个打着火把的家丁从里面走了过来。 熊三龇牙咧嘴的喊道:“开门,官差办案!” “妈的,哪家的官差这么大胆,办案办到宋府上来了。打开门,看看是谁家的狗!” 大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熊三和衙役们一股脑儿挤了进去,刚要开口,一个明晃晃的火把便怼到了脸上 “那个衙门的?” 熊三本来是州府的七品捕头,平时对这种大户人家还是很小心的。但此刻身后有“锦衣卫”的大人物撑腰,底气从来没有这般硬过。 他一脚便踢翻了那手拿火把的家丁,大声道:“谁给你这狗仔子的胆,连官府的人都敢顶撞。兄弟们,给我冲进去拿人。” 众家丁平日里仗着主家威风霸道惯了,一看这官差醉醺醺的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立即撸起袖子、抄家伙干了起来。 但家丁毕竟是家丁,那是熊三他们的对手,三下五除二纷纷被撂倒在地上。 混乱中熊三鼻子不知被谁打破,他用手一抹,一滩粘稠鲜血涂满了手背,心中火气更大。便要向那院子中还亮着光的最大厅堂走去。 刚迈出一步,一只大脚便当胸踹来。他“咯噔噔”连退了几步,仍旧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198章 久伏谋不轨 这一脚势大力沉,足足将熊三踹出两丈远。他坐在地上爬不起来,口中大喊道:“他大爷的,给老子打!” 底下兄弟也不含糊,一看上司被揍,一股脑儿冲了上去。 只听见“噗、噗、噗、噗”之声连绵不绝,上去了七八个倒下了七八个。 黑暗之中亮起了一盏灯笼,一个让杨破云想破头也想不到的脸漏了出来。 “师父,是封无命!”鹿安失声说道,却又立即掩住了嘴,悄悄把蒙面带上。 杨破云也吃了一惊,他亲眼看到封无命被克劳德等番子杀死在太子坡,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封无命将手中的灯笼交给身旁一人,向门外喊道:“哪里来的朋友,自己为什么不进来,要派些臭鱼烂虾过来捣乱?” 杨破云和鹿安正不知如何应答,熊三却捂着胸口大声喊道:“锦衣卫奉命拿人,你奶奶的竟敢抗命,还殴打上差。我看你们都不要命了!” 封无命一听锦衣卫这三个字,迅速退到黑暗之中,再出现时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个面具。 “锦衣卫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你们要拿人,可有公文?” 熊三怒道:“笑话,锦衣卫拿人什么时候用过公文?就算有那是你能看的吗?我劝你们放下兵刃,交出逆贼,或许还能保全府上无辜之人性命。” 他虽然坐在地上,气势上一点都不露怯,倒像是他踹了别人一般。 便在这时,又一队人匆匆赶到,为首的一个穿着讲究、气度不凡,正是这家的主人宋安康。这宋府虽然深处偏远小镇,来头却是不小。 此地唤作宋家楼,是当朝内阁首辅宋之濂的故乡。而这宋安康,正是宋之濂的亲侄子。 他风风火火的赶到,见到被打倒的众人便问道:“是京城的上差到了吗?” 熊三大声道:“我们是上差的手下,上差就在门外,你们还不投降吗?” 宋安康看到门口的杨破云和鹿安,急忙道:“上差请进,大水冲了龙王庙了,首辅宋大人是我叔父。不知上差为何事而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要上前迎接,封无命一把将他拉住道: “宋员外,这二人不是锦衣卫!” 宋安康立即停住了脚步,道:“啊?锦衣卫都有人敢假扮吗?” 杨破云沉声道:“我们不是锦衣卫,难道你是吗?” 封无命冷笑道:“我只是一个客商。只不过恰好认识几个锦衣卫的朋友而已。” 杨破云缓缓迈进门里,走到宋安康前面道:“你府中可有外番?” 宋安康点了点头,道:“舍下却有一批外国商团做客。” “他们都是别国派来的暗谍,我要拿人!”鹿安道。 “哼!你别装了。锦衣卫拿人,会不知道此地是宋大人的地方吗?” 鹿安将手中刀一横,道:“我们锦衣卫什么时候受那姓宋的老狗挟制了?” 宋安康大吃一惊,道:“你大胆!便是你们的内向魏奉朝,也不敢这么说话!” 鹿安哈哈一笑道:“老子便要这么说,你待怎地?你若是再阻拦办案,参你个勾结番贼、聚众谋反的罪名,连那条老狗一起收拾了!” 宋安康又惊又气,在哪里说不出话来。 杨破云道:“小心说话。宋大人是当朝首辅,也是你长辈。论私交我得喊他一声世伯。” 封无命一怔,问道:“你是谁?” 杨破云冷笑一声,道:“封大人,你骗得我好苦啊!” 一个“啊”字尚未结束,两人便同时出了刀。 杨破云虽心中带火,但却不敢伤他。只想拿下他问出晨曦薇的下落,是以并未出全力相击。 封无命也认出杨破云的声音,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是以一上来就动了杀招。 他已经不需要再背那副巨大棺材,所以他的剑更快,更准,更狠。 就在鹿安一眨眼间,他已经出了七剑。 而杨破云只出了一刀。 破杀式挟着黄庭经地字诀真气,横扫向封无命看似密不透风的剑幕。 剑断! 就如同用麦秸挑破一个水泡一般,火把下长剑“铮铮”作响,变成碎块摔在地上。 “你又变强了!” “不。是你变强了。你的剑击在我的刀上,以前不会碎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若不是你的人联合丐帮的败类陷害我,我确实找不到这里,也想不到你竟然和那黄衣番子是一伙的。” “这世上总有很多自以为是的蠢货。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你若肯投降,我便不杀你。”转身又对鹿安道:“去后面看看,不要放走人。打不过就拖住,我马上来。” 鹿安点了点头,提刀就往后院冲去。宋安康伸手想拦,鹿安瞪了他一眼后,便乖乖的站在了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杨破云,你又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杨破云”这三个字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熊三吓得往后缩了一缩,轻声重复道:“杨破云?他是杨破云?” 杨破云道:“彼此彼此,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堂堂锦衣卫的指挥使封无命,竟然是通敌叛国的贼人。” 杨破云的话,又是一个晴天霹雳,宋安康一阵头晕目眩,栽在了一个家丁身上。 封无命淡淡说道:“你错了。我本来便不是明人,何来叛国之说? 我所做的,恰恰是为了我自己的国。你想知道真相,就把李念夏交给我们,或许我们变成一个阵营里的朋友。” 杨破云提起手掌,说道:“痴人说梦,擒下你再说。” 一掌拍出,黄庭经地字真气呼啸而过,内力化作龙形袭向司无相。 司无相避无可避,眼看便要伤在掌下。斜刺里突然杀出一个满身黑气的怪人,硬接住了这一掌,正是藏在封无命棺材中的封无寿。 内力相击,化作罡风四散。封无寿捧着心脏接连后退几步。杨破云待要近逼,一股毒雾瞬间蔓延开来。 杨破云心道一声不好,全力催动丹田真气,进入到真无定境。 他半跪下去,双掌按在地上,一片真气从双掌中流出,铺在地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旋。 他大喝一声,向上一抛。巨大气旋从地面向上顶了出去,将封无寿释放的毒气全部顶向了空中。 封无寿趁机一掌拍了过来,正中杨破云前胸。杨破云体内善护功瞬间流转,强行吞下这股真气。右手九段刀挥出,重重的砍在封无寿肩膀之上。 封无寿疼的狂叫一声,急忙背起封无命一跃而起逃了出去。 杨破云想要追赶,但体内内力已消耗殆尽,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 就在此时,后院中传来激烈打斗声,他担心鹿安敌不过对方,顾不得追赶封无命,急匆匆向后院赶去。 第199章 端倪初显现 杨破云提刀奔向后院,鹿安正在那里与几个外番对战,虽然口中“哎呀,我打,砍死你……”不住的大呼小叫,但却丝毫不落下风。 几个番子想趁鹿安和别人交手时逃走,鹿安那里肯依,猛砍几刀把身前人逼退,大步流星的追上要逃跑的人,直接杀翻在地。 然后又转身回去,继续继续追先前那个对战的人。 院子不大,鹿安来回跑了几次,那群番人基本都倒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人到背着手肃立观瞧。 杨破云观看了一会,不禁暗暗赞叹鹿安的进步神速。不过他也心生疑惑,这帮番人虽然不会内力,但绝非平常人,按以前交手的经验来看,无论是刀法还是体术,都有独到之处。 怎么这么短的时间便被鹿安全部撂倒了? 他看剩下一人气度不凡,应该是这伙人的首领,有心想探一下底细,便没阻止鹿安。对付这样的人,或许鹿安更有办法。 鹿安提着血淋林的刀走到那人跟前,道:“你看上去有些本事啊,要动手吗?” 那人冷笑道:“和我动手,你也配?” 鹿安一听,暴跳如雷:“好,有脾气。看我剥了你的洋皮!” 便要上前动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疾呼: “使不得使不得!” 鹿安回头一看,宋安康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被几个家丁驾着跑了过来。 因为杨破云前面说过宋之濂与他们的关系,鹿安对他客气了许多。 “宋员外,怎么使不得?” “杨大侠,这位少侠。汤大人是罗刹国的特使,他若有闪失,恐怕会引起两国的事端?” 鹿安挠挠头,道:“罗刹国,那不是很远吗?他们飞过来?” 杨破云道:“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当年成吉思汗曾经打到他们国都,血洗整个城池。原先的月氏国、鄯善国,还有鞑靼、瓦剌的一些土地都被他们占据,说起来已经与我大明接壤了。” “师父,你来了?抓到封无命了吗?” “没有。” “啊!”鹿安失望道:“没关系,这还留了一个头目呢!” 宋安康急忙奔过去,问道:“汤大人,您没事吧。” 这“汤大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万紫楼斗宝的汤祖望。 汤祖望淡淡说道:“没事。” 杨破云走了过来,对那汤祖望道:“汤大人,在下杨破云,有几件事情想请教。” 汤祖望望了望杨破云,道:“你就是杨破云?”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我的妻子,你们藏在何处?” 汤祖望笑道:“你的妻子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来问我?”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我以礼相待,还望阁下能够回答。我这个徒弟与我不同,没有什么家国情怀。” 汤祖望点了点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是猜想得出,你把我当成他们一伙了。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也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宋安康急忙点头道:“杨大侠,他们确实不是一路。汤大人是从那京城来的,这帮商人却是从宁夏来的。不过这些商人有什么问题吗?” 杨破云对鹿安道:“审问吧。” 鹿安叫声“好嘞!”便提起来一个尿裤子的卷毛,道:“说,克劳德去哪里了?” 那商人吓得不轻,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鹿安听不明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喊道:“你给我好好说,把舌头捋直了!” 汤祖望道:“他说的是吉列语。” 鹿安道:“再吉利的话也没用,今天不招供,我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汤祖望叹了口气,道:“我来给你翻译吧!”也对那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那人一听,脸都绿了,急忙叽里咕噜的回了一句。 汤祖望点了点头,道:“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去京城了!” 杨破云道:“去京城了?” “是的。你说的那个克劳德一伙,是不是喜欢穿黄色衣服,带着火器?” 杨破云道:“正是。” 汤祖望道:“那你别问他了,我直接告诉你。克劳德一伙人常年横行在宁夏,这次是借着外国商团护卫的身份过关进入到中原。几天前他们就离开了,只留下一小部分跟着这帮商团,应该不是保护人,而是保护某些东西。” 鹿安道:“你也是个番子,我凭什么信你?” 汤祖望哈哈一笑,道:“又不是我的事,你爱信不信。” 杨破云对鹿安道:“打开他们随身物品,应该有些端倪!” 宋安康急道:“使不得啊,他们都是朝廷特批通商的商人……” “不翻行李,我可就杀人了!”鹿安亮了亮带血的钢刀,打断了宋安康。 唐祖望对宋安康道:“宋员外,这帮商人的确有问题。他们的那些护卫都是横行在丝路上的马贼,中间有两个一流高手。先前我不说明,是怕给你们带来灾难。你差人将那辆最大的马车上,最里头的箱子抬来,所有事情即可见分晓。” 宋安康依言,令人将那箱子抬来。箱子颇大,上了一道锁,看上去沉甸甸的。 杨破云一挥刀,将那锁头砍断。鹿安上去掀开盖子,惊得叫了起来。 箱子里面躺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仔细一看,竟然是丐帮的曲黑曲长老。 杨破云急忙将他扶了出来,将真气输入到他体内。过来好一会,曲黑方才睁开眼睛。他猛地跳起,便要动手,杨破云急忙按住他的手臂喊道:“曲长老,自己人!” 曲黑仔细一看,仔细辨认了眼前这蒙面的人,方才认出是杨破云,惊喜道:“杨大侠,果真是你。老叫花子这下有救了。” 杨破云道:“曲长老,发生了什么?” 曲长老长长舒了口气,道:“丐帮,内乱了!” “内乱,怎么可能?” 汤祖望却打断二人的话,对杨破云道:“你们的话等会再说,先看看箱子里的东西!” 杨破云定睛一看,箱子里铺满了各式各样长短不一的火器,在角落处还放着一个锦盒。 鹿安兴奋的睁大了眼睛,拿起来仔细把玩。宋安康却吓得不轻,道:“不是景德镇运来的瓷器吗,这是什么玩意?” 那卷毛客商也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瞧着这一切。 杨破云打开锦盒,里面存了十几块绢布,他看过之后心中一惊,拿起来对着宋安康道:“宋大人,你看这是什么?” 第200章 师徒再别离 宋安康是个商人,商人的嗅觉很灵敏。从那口箱子带过来时,他就知道自己惹上麻烦了。 看到里面关了人时,心里已经起了风浪,紧接着未见过的火器被起出,心中风浪已经化作惊涛骇浪。 此时杨破云要他再看手中的绢布,他已经挪不了步子。 “杨大侠,这……这是什么?” 杨破云道:“这是我大明各处的布防图,你这祸事可不小啊!” 宋安康扑通一下坐倒在地,哭道:“这可不关我事啊,我只道他们是商人,谁想到他们是逆贼啊。杨大侠救我!” 杨破云笑道:“大人忘记了?我自己就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你违法不违法的与我无关。我来这里是为了其他事情。” 汤祖望道:“宋员外莫急,我这次来就是暗中调查此事的。这批商人也都被利用了,他们不知情。若真有什么问题,我会帮你澄清。” 鹿安道:“你自己都没摘干净,红口白牙一说,我就会你相信吗?” 汤祖望笑了笑,对曲黑道:“曲长老,你替我说明吧。” 曲黑点了点头,对杨破云道:“汤大人的确是自己人。是阁老的朋友。” 杨破云却问道:“丐帮发生了什么变故?” 曲黑理了理思绪,道:“我跟你提过,菜市口大战时,东厂的地牢被攻破了,里面关押的各门各派首领尽数被放了出来。” “是的,这个细节我记得。应该是江湖各门派趁着阉党主力都在菜市口,趁机劫的大牢。” “唉,我们起初也这么想,可是错了。全错了!他们根本就不是各帮各派救出来的,而是东厂借着那次机会放出来的。” 杨破云眉头一蹙,道:“难道首领们都成了东厂的人?” “杨大侠所料不错。那些老帮主、老掌门不知道在里面经历了什么,出来的人全部成了东厂的手下。 一开始倒没什么,韩帮主被司无相伤了之后,我护送他到隐秘处疗伤。帮内事务暂由“蜂”、“马”二堂堂主打理。 前些日子,帮中传来密信,说老帮主忽然出现,接管了帮内事务。然后被逐出帮的“雀”字堂忽然杀回,在老帮主的设计下,将“蜂、马”两堂堂主囚禁了起来,还杀了好些丐帮的兄弟。 收到消息后,韩帮主立即让我通知你,唯恐他们对你下手。却没想到你二人隐匿了行踪,我却被这帮外番盯上,对手的剑很快,实在厉害我抵挡不住,被他们擒住。” 鹿安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把你装到箱子里?” 曲黑道:“因为他们想从我这里问道韩帮主藏身的地方。” 杨破云道:“原来阉党留了后手。这么一来武当山一战的成果荡然无存,江湖势力的指挥权重新回到了阉党手中,葫芦街和内阁的联手还是败了。” 鹿安听的云里雾里,一脸迷糊。 汤祖望却是摇了摇头,叹气道:“你们大明疆域虽大,但总是自己人打来打去的,迟早会吃到苦果。克劳德这帮人就是征兆。” 杨破云道:“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丝路马贼怎么会有火器,怎么可能到中原来送死,恐怕他们后面还有势力。” 鹿安道:“师父,你刚才不是说是阉党吗?” “这只是猜测。阉党虽然做尽了坏事,却和犯我大明的外邦外族一直势不两立。” 汤祖望道:“杨大人,如今你准备怎么办?” 杨破云道:“这些人武功平平,看来都不是克劳德一伙,也是受害者,对我来说没什么用。这事情发生在宋员外府上,由宋员外处置好了。” 宋安康道:“不如我们报官吧!” 杨破云笑了笑,道:“也好。只是杨某是朝廷要犯,不知会不会连累你?” 宋安康道:“那便省却你二人之事不说。” 杨破云点了点头,望了望汤祖望。 “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一个外人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宋员外说什么,我便说什么。” 杨破云道:“如此便好说了。官不用报,我这里有现成的。劳烦宋员外派人去把前面一个叫熊三的抬来。” 几个家丁领命到了后院,驾着浑身发抖的熊三走了过来。 熊三一见到杨破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哭道:“杨大侠,我眼拙、我心瞎,没认出你老人家。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就看在我一路上伺候您的份上,饶了我这条贱命吧。” 杨破云颇为无奈的将他扶了起来,道:“你怎么认定我就是杨破云?” 熊三懵道:“是,是刚才那人说的。再说你武功这么强,除了杨破云,还能有谁能使出这么厉害的刀法?” 杨破云道:“我从未告诉过你我是谁,我只说过,我是锦衣卫,没有骗你。至于那逃跑的贼人,信不信随你。” 熊三长着嘴巴,一句也听不明白。 鹿安气道:“你这么笨,怎么当捕头的?你只管认定我们是锦衣卫的人就成了。” 熊三道:“那小爷是不是不会杀我了?” 杨破云道:“不杀。封无命那一脚可不轻,你没事吧?” 熊三道:“那人收了劲,只有力道没有劲道,跌的远伤的不重。” 杨破云道:“我说过,要送你们一场富贵,说话算话。你可知今日我们要抓的是些什么人?” 熊三摇了摇头。 杨破云指着满地东倒西歪的外番说道:“今天要抓的是一些番邦密探,他们潜伏在我国境内刺探军情,绘制戍防图,还带有危险火器。 你是捕头自然知道这案子的重要性,也知道能给能带来什么。如今这些赃物和嫌犯都交给你了,去京城找首辅大人就好了。” “首辅大人,他会见我这等小人吗?” “会的。因为他的侄子会一同跟去,同行的还有这位罗刹使者。” 宋安康无奈道:“此事非同小可,我的确要亲自上趟京城了。” 熊三喜道:“那您呢?” 杨破云道:“我去追杀逃跑的那两个人。为了防止意外,你们就走水路吧!” 宋安康道:“我也是此意。运河上我的生意很多,也有些水上的好手在照应,应该不会出什么叉子。你是姓熊是吧,该怎么说后面我会教你。凡事听我的,包你一场荣华富贵,但若乱说恐怕会有一场杀身之祸。可要谨慎啊。” 熊三急忙点头道:“我懂,我懂!” 鹿安对杨破云道:“师父,那我们呢?” 杨破云看了看曲黑,道:“曲长老,我还有事要找你商议,不如我们边走边谈吧。” 曲黑点了点头,道:“那我便跟杨大侠走一趟,顺便将帮主的话传给你。宋庄主、汤大人,告辞了。” 杨破云也拱手向二人到了别,三人便一同离开了。 及至看不到宋府的星火,杨破云方问道:“曲长老,这个汤祖望是什么来头?你为什么说是自己人呢?” 曲黑道:“他是宋首辅的朋友。我跟随韩帮主与他打过几次交道。” 杨破云道:“罗刹人要和宋大人结盟?” 曲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杨破云想了想,道:“克劳德一伙根本就不是什么丝路马贼。他们携带的那些图纸只有一个用处,便是入侵。 克劳德的背后,极有可能是玫瑰王国、罗刹王国领头的几个番国。 这个汤祖望擅长绘制地图,我怀疑那些地图本就是他自己画的。而宋府,就是他们选定的交易之处。” 曲黑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道:“不会吧?若是这样,为什么你还要让他们一伙进京?汤祖望中途杀掉他们怎么办?” 杨破云道:“他不敢。相反,他会尽心竭力地保护他们平安到达京城。罗刹人经营这么多年,方才搭上宋之濂这条线,绝不会为了这一点就暴露出来。 这也是我为什么把你留下的原因。” 曲黑道:“我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做不到杀掉所有知情的人,所以就不会轻易动手。况且我们也没拿到什么真正的证据,那套说辞又真实可信,所以也不会有人怀疑他。” 鹿安走在二人后面,听到这话忽然你嘿嘿一笑。 曲黑道:“鹿少侠笑什么?” 鹿安道:“什么证据不证据的,我们又不是打官司。明摆着的事,直接一刀砍死便是,省心省力。” 杨破云笑道:“鹿安说得对,便是官府的人也不讲证据,我们江湖上的人,还管那些做什么?不过,做人做事首重道义。若是人家真的无辜,你杀了他可就是愿杀了。” 鹿安笑得更欢了,道:“师父,整个大明朝四品以上的官员,随便拉出来一个剁了都不会冤枉。你以为还是师祖当官那几年吗?” 曲黑瞪大眼睛瞧着鹿安道:“少侠,你这话可真够有劲的。” 杨破云停住脚步,看着鹿安道:“恶人并非一直做恶事,好人也不是没做过恶事。按照你的说法,我俩死在这里也不冤吧?” 鹿安缩头一笑:“师父冤不冤我不知道,我肯定是不冤的。” 杨破云赏了他脑袋一巴掌,道:“只叫你学武,却没教你春秋大义,我都不知道做的对还是不对。 先不说这个,我不对那汤祖望下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打草惊蛇。若他真的跟克劳德是一伙,那在他们组织中的地位一定不低,到时便能顺藤摸瓜了。” 鹿安点了点头,道:“早猜到了。师父,还有一个原因我替你说,就是投鼠忌器。你怕他们急了眼伤了师娘。” 杨破云举起巴掌打了下去,鹿安一扭头躲过,远远问道:“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啊?” 杨破云道:“是我。不是我们。” 鹿安一听,急道:“师父,你不让我跟你走了吗?” 杨破云道:“该教你的都交给你了。你一直跟我走还怎么练习?现在要做的,就是回石龙山好好修炼内功和刀法。” 鹿安道:“可是离了你我怕不行啊,我资质……” “你资质不但不差,而且极高。这才修炼几日,便能一个人追着十几个大汉打了。九段刀的精髓你掌握的差不多了。回去吧。” 鹿安磨磨蹭蹭的欲言又止。杨破云猜错了他的心思,道:“放心,我观察过好久了,你体内的蛊虫已全部除尽,不必担心。” 鹿安摇了摇头,道:“师父,你是要去干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怕我跟着会受伤。” 杨破云一怔,道:“是的。我这次要做的事,的确很难,所以你不要托我后退。” 鹿安抿着嘴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师父,你说过和我在一起说的话,比过去十几年说的还多。可是我还有没说完的,你一定要回来听啊。” 杨破云笑道:“好。春秋大义我不教你了。你要记住仁义二字,作事之前先想一想,只要无愧于心,便可放手去做。”他拉住鹿安的手重重拍了几下。 鹿安望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三个头。 “师父,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摊开刚才杨破云拍手时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行字,阅读完毕吞入腹中,然后转身离去。 曲黑对杨破云道:“杨大侠,为何不肯回望一眼。” 杨破云道:“我若回望,他心必乱。他还小,不能跟我去送死。” “你要去做什么事?” “进京,杀魏奉朝!” 曲黑急忙摆手道:“不可啊,帮主交代希望杨大侠去宁夏与原怀心和罗森两位大侠回合,共同抵御司无相。” 杨破云转身看向曲黑,问道:“你了解你们帮主吗?他成为你们帮主之前,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曲黑摇了摇头,道:“韩帮主身份确实神秘。他不是蜂马燕雀四堂的人。但他武功高强,又颇具智慧。当上帮主之后,立即统一了丐帮,废除了名声极差的雀字堂,以前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无耻勾当都被明令禁止。因为有内阁的扶助和青楼的联合,丐帮迅速兴旺发达起来,弟兄们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在武林中也渐渐有了一些脸面。我曲黑是真心佩服他的,无论他是谁都会坚决拥戴。” 杨破云道:“他是我的三弟。” 第201章 霹雳布袋术 你可知他要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人?以前他未受伤或可自保,现在呢?” 曲黑沧桑眼眸中隐约可见泪花, “也罢。我带你去见他。” “他现在身在何处?”杨破云急切问道。 “距此地不远,历城,千佛山。” 二人日夜疾行,三日后到了千佛山。 远远望去,此山并不大,但是走进才发现山中林木茂密、小径纵横、石窟时现,残破佛像随处可见,却是一个隐藏的好地方。 二人走了一会,曲黑耳朵忽然一动,低声惊道:“不好,有强敌来犯!” 杨破云知道曲黑耳力异于常人,定是听到了打斗之声,便急忙道:“是否奔着三弟来的,我们速去支援。” 曲黑点头道:“此地只有帮主和几个丐帮弟子,没有其他人。现在仍在打斗,但愿还来得及!” 二人在林中加快穿行,渐渐的已听到铁器碰击的声音。到了密林边缘,前面人声已经可闻。 杨破云正要跃出,曲黑却一把拉住了他,悄声说道:“先观察一会,摸清底细,出奇制胜。” 杨破云会意,俯下了身子,静静观瞧。 前方是一片开阔地形,地面裸漏着巨大青石岩板,十几个坑洼处汇满了鲜血,偏僻的角落里横七竖八的堆着十几个丐帮弟子的尸体。 四五十个衣着各样的人将前方一个洞窟紧紧的围了起来,但看上去并非丐帮的人。 杨破云问曲黑道:“这些人的身份清楚吗?” 曲黑道:“我耳力虽好,眼睛却不太行,让我细细辨认下。” 最前头一人手持红缨双枪,向洞内喊道:“韩帮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乖乖的出来投降,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一个提着大烟杆的老者咳嗽一声,也大声道:“薛堂主此言差矣!韩帮主乃是当世少有的少年英雄,我等以多欺少,实在惭愧。韩帮主愿意出来商谈一下,让我等回去有个交代。大家和和气气的,仍旧是朋友。” 杨破云认出了这声音,冷笑道:“这人是河南浙江通背拳门主袁安,拳脚上的功夫尚可,只是为人十分阴险。当年作奸犯科,奸杀一位农家少女,是我亲手将其捕获。” 曲黑道:“正是此人。那使双枪的是甘肃神枪门的王鹏。还有后面的,好像是龙虎堂的钱如猛。这三人都是从东厂大牢里出来的。看来是魏奉朝的人。” 杨破云道:“这三人只是小脚色。躲在后面的,有几个一直在隐藏气息,都是一流高手。” 二人在哪说话之时,钱如猛大踏步走到洞口,故作豪迈的说道:“韩兄弟,大家都是江湖上行走的人,今日刀上见血,明日说不定就把酒言欢了。现在我大明内忧外患,正是我等江湖草莽精忠报国之时。内向求贤若渴,韩兄弟少年英雄必得重用。那《烧饼歌》不过是传说中的东西,是真是假都两说呢。你不如就说给内相听一听,说不准还能帮百姓免遭灾殃,开我华夏百年盛世。这可是天大的义举啊。” “我不知道什么《烧饼歌》、《馒头歌》的。诸位请回吧。” 洞内一人说道,正是韩春雨的声音。 曲黑道:“不好,帮主中气不足,内伤不但没好反而加重了。” “呸,姓韩的,你不要不识抬举。今日你已无处可退,早点投降或许还能留住小命,若是再不出来,我们可救往里放烟了。”王鹏扯着嗓子喊道。 喊了半天,里面毫无动静,他恼羞成怒。对后面神枪门的弟子喊道:“准备柏枝,点火。我不信他不出来。” 话音方落,洞内“嗖”的一声飞出一杆标枪,直奔王鹏而来。王鹏一吓,急忙提起手中短枪拨了过去。 那飞出来的枪力道并不大,被他一下拨落在地上。 他顿生豪气,冲洞内喊道:“大名鼎鼎的韩春雨就这么点本事吗?” “你这种小角色,就连我都看不起,还能轮到韩帮主出手。” 一个声音自洞内传出,开始还有混响,后来变得清晰,显然是有人在往外行走。 众人屏住气息往洞口一瞧,不由得吃了一惊。 一个手拿双枪的傀儡人偶,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不止王鹏,就连见多识广的曲黑也愣住了,向杨破云投来询问的目光。 杨破云低声道:“闽南有一种操控傀儡与人搏斗的奇特功夫,名唤布袋术。我少年时曾听师父讲过,但没亲眼看过。这应该就是了,那操控之人应该就在洞内。” 场中王鹏回过神来,仔细看那人偶,花花绿绿的即为滑稽,更可气的是手中竟然也提着双枪,倒似是特意嘲弄他一般。 他立刻火冒三丈,提起双枪便迎了上去。 那人偶也学着他的样子,提起双枪只刺王鹏心脏。 王鹏反手一撩,挡了开来。那人偶也极为灵活,躲了过去。 王鹏右手提枪做棍横打,左手仍旧刺向那傀儡。傀儡两支短枪依样画葫芦,也是一横扫一直刺。 王鹏心道:看你快还是我快。也不阻挡,仍旧扎了过去。只听见噗的一声那傀儡从中间分开,他横扫那一枪便空了。扎的那一枪却实实在在的扎在那傀儡头颅之上。 可是他忘了,那傀儡的头不过是个装饰,他虽然一枪扎落,却一点用处都没有。傀儡的双枪,却是狠狠的扎在了他的左胸之上。 他一脚踢烂了傀儡架子,惨叫着退了回来。 袁安凑上前去一看,笑道:“不妨事,不妨事。那人偶毕竟只是人偶,没什么力道,扎的不深,包扎一下就好了。” 钱如猛哈哈大笑道:“王兄,你这无敌神枪,怎地连个木偶都打不过啊!” 王鹏气道:“姓钱的,老子只是遭了暗算,但也比在后面当缩头乌龟说风凉话的强。你有种自己上去试试。” 钱如猛将手指上的关节捏的“咔咔”作响,讥笑道:“我先去把那装神弄鬼的揪出来,再向你请教这缩头乌龟四个字的意思。” 他一跃而起,便往洞里奔去。 洞里却一声呼啸,跳出一只四角怪兽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仔细一看,那怪兽的手脚躯干都系着不知什么材质的透明绳索,一直延伸进了洞里头。 “原来如此,今日我便揪出你来。” 钱如猛向旁边一个猛窜,想要避开这傀儡猛兽,直接去找洞内操纵者。 却没想到那猛兽极为灵活,紧跟钱如猛身形追了过去,张开大嘴咬了下去。 钱如猛是龙虎堂宗师,龙虎拳法打遍西北无敌手,自诩为拳脚功夫天下第二,岂肯被这玩具一般的器物戏弄? 他挺起巨大拳头,对着那怪兽头颅便是一拳。 那怪兽本来长着大嘴,他一拳刚好打进了口中,被怪兽紧紧咬住。 钱如猛只觉得胳膊微微一疼,也没什么异样。便张开手掌用力一攥,正握住了一根操纵的丝线。 他心中一喜,大声喊道:“抓住你了!”便要用力拉扯。 袁安却大声说道:“钱堂主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这怪兽的悲伤突然弹出一把飞针,直奔钱如猛面门射来。 钱如猛向闪避,却被死死咬住了胳膊。危机之中急忙转头闪避,十几枚针深深扎在了他那满是肉瘤和褶子的头颅之上,他脸面一下子瘫了下来,嘴歪眼斜口水奔流。 龙湖堂的弟子有心去救,却被那巨兽吓住,脚步挪了几下就停住不动,任由那巨兽拖着状若痴呆的钱如猛进了洞中。 “哈哈哈,这家伙还不如缩头乌龟呢!”双枪王鹏讥笑道。 “唉。王掌门不要笑得太早,我要是你,就看看自己的伤口是不是流黑血了。闽南霹雳布袋戏,可有一种毒傀儡啊!”袁安冷笑道。 王鹏低头一看,被傀儡人偶用枪扎的伤口处果真深处了黑血,他大惊失色道:“老乌龟,你怎么不早说,故意阴我是不是?” 袁安阴恻恻一笑,道:“我不计前嫌,好心提醒你,你倒骂起我来了。我劝你不要妄动肝火,先把胸口那块烂肉剜掉,这样或许活得更久些。” 王鹏拔出随身匕首,狠狠说“老乌龟,你这是报复我在狱中给你上刑啊。你给我等着,就死死我也把你一起带上。”说罢撮起胸前那块带创口的肉,一刀割了 曲黑道:“他们这是起内讧了?” 杨破云道:“东厂大牢里手段很多,有时候为了审讯犯人或者取乐,经常让他们互相刑讯。 谁问出想要的东西,便可免除第二日的被刑讯。以这样的方法,能够快速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好手段!” “但现在,这帮小人不是内讧,而是在搞鬼。你看那边。” 曲黑寻声望去,只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正从旁边悄悄接近洞口。 杨破云随手捡起一枚石子一弹,石子破空而出远远的击向偷袭之人。 那人“哎呦”一声,手中钢刀掉落在地上。 洞内那操控机甲之人立时警觉,四脚怪兽从里面扑了出来,吓得几人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远远躲了开来。 那群人的最后头,一人抬起头来望向杨破云这边,口中喊道:“还有高手。” 杨破云定睛一看,心头火起:“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 第202章 恶斗千佛山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身形,杨破云也不在躲藏,一跃而起落入青石板中间。大声吟道: “两怀杀生剑,一意九段刀。 白羽破惊风,拂尘定狂飚。 朝踏昆仑土,暮揽长江滔。 丹心参天地,侠义照九霄。” 袁安一见杨破云,吓得倒退几步,指着他大声喊道:“杨破云,杨破云来了。”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盯在了杨破云身上,他不慌不忙的拔出九段刀横在身前。 “各位江湖朋友,在下杨破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愁找不到你呢,这下可省了不少事情。”一人从背后走到了前面。 杨破云笑道:“苍叶真人。好久不见。听说紫禁城围攻我师父众人之中,也有你一个?” 苍叶拔出腰间长剑,指着杨破云道:“只恨没能手刃贺贼!” 杨破云面色一寒,一刀便劈了过去。 苍叶急忙闪躲,刀锋划过,罡气向两侧排开,将苍叶身体推了一个趔趄。 苍叶心中一怵:“这小子内力怎么如此强劲。”立即反出三剑,“回风舞柳”紧跟“千嶂叠雪”,然后一招“惊涛骇浪”。 杨破云不管他后招,微微侧身躲过刺来剑尖,翻刀直断他手腕。 苍叶急忙扯手,长剑失了劲力,被杨破云一把捏住剑柄,用力一折便断做两节。 苍叶乃是峨眉派掌门之下数一数二的人物,再一次当着众人面被折断剑柄,心中恼羞成怒,提着短剑又砍了上来。 杨破云摇了摇头,一掌拍出。苍叶便如同被一头巨兽猛撞,凌空飞出跌落在地上。 “这么多年了,你的功夫一点长进都没有。若是峨眉派都这个样子,恐怕全来了也不是对手。” “峨眉派不行,我华山派却要试一试。”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挺剑刺来,杨破云举刀封住,后退一步道:“华山派王掌门?” 那中年人笑道:“正是在下。你少年时候来华山,我还带你游玩过。一转眼啊,都二十几年了,你的功夫进步神速啊。” 杨破云道:“既是故人,何苦相逼?” 华山派王掌门道:“不是我相逼,是你相逼。我们要抓的是韩春雨。你若能就此离去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韩帮主是我的……朋友。我是不会走的。不就是《烧饼歌》的秘密吗,我比他更清楚,有本事就来把我拿下。” “王天轻,你在哪里费什么话?你若不动手,那就让开!” 王天轻回头一看,一个光头老者提着青龙偃月刀走了出来。 “关夫子,那你先来吧。”他闪身退到一旁。 “山西关帝庙关冲,领教阁下高招。” 他扎稳马步,双手举刀怒砍下来。 杨破云一看那刀制式,是仿的关二爷青龙偃月刀打造,估算下来至少八十斤重,奋力一击之下威力不容小觑。 杨破云有心要挫其锐气,稳住双脚,双手托刀向上一顶,两柄刀的刀锋便交合在一起。 关夫子心中一震,上一个硬接自己这一刀的还是山海游骑的统领魏武侯。但看到两柄刀砍在一处,还以为是自己大刀将杨破云的九段刀砍开。 哈哈大笑道:“九段刀不过如此,除了悍勇,一无是处。” 杨破云知道他心中所想,也笑道:“阁下不愧是用刀的行家,悍勇二字道破精髓。”话音未落,双手加力一搅。 关夫子只觉得一股大力传到手腕,差点没能拿出大刀刀杆。他急忙将右手回撤,使劲的反向扳去。 这大刀刀杆长俞八尺,他握住末尾处用力,劲道便被放大了许多倍。饶是如此,仍然和杨破云抵了个旗鼓相当。二人同时加力,耗在一处。 就在僵持之时,人群中又跃出一个人来。此人生的黄发赤眉、鼻孔朝天,皮肤黝黑,极为丑陋。 他手持两把大斧,叫嚣道:“今日又不是比武,现在不上等待何时?”两柄大斧原地一抡,便向杨破云砍去。 “无耻之徒,吃我一棍!” 一根白蜡杆斜刺里打到,正敲在那使斧头之人的咽喉处。使斧头的身形已经停不下来,被那腊杆横空一砸登时跌倒在地。 他一个骨碌爬了起来,看到袭击之人后勃然大怒:“老叫花子,又见面了。今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前来支援杨破云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同前来的曲黑。 曲黑一边挥动腊杆猛砸,一边骂道:“你这砍柴的黑厮,要不是我的断筋棒丢了,刚才就要了你命。” 使斧头的狂叫连连,和曲黑缠斗在一处,不再管杨破云。 人群中又一人摇摇头,道:“他说的对,又不是比武,是该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一个人抱着一柄刀走了出来,“在下秦白刚,江湖人称修罗刀。” “我也来凑凑热闹,在下天狼堡霍其伤。” “哈哈,那我们点苍双雄也来凑凑热闹。” “阿弥陀佛,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少林派宏济愿为伏魔先驱!” 华山掌门王天轻摇头道:“这么多江湖前辈欺负一个后生,太丢脸了。”他提着刀走到杨破云跟前,对众人说道:“这位是我的子侄辈,你们若单打独斗我不拦着,若是要群殴,我可不依。那个不服的,我们先来打过!” 众人一怔,苍叶捂住伤口大声斥道:“王天轻,当年紫禁城剿杀贺云暖时你便诸般推脱,如今又在这里袒护杨破云。公然与内相作对,我看你华山派的招牌是不想要了。” 王天轻叹了口气,道:“华山派的招牌我是想保住的。可那招牌若是涂满污秽,挂着又有什么用?我华山派开派至今八百余载,什么劫难没经历过?又何曾失了仁义道德,行那卑躬屈膝的苟且之事!” 关夫子忽然从牙缝里辛苦挤出几个字:“要打赶快,我撑不住了!” 众人一看,关夫子满脸通红,头上热气蒸腾。 便在此时,杨破云大喝一声,内力灌注双手奋力一转。 “镗”的一声,犹如金钟碎裂。青龙偃月刀刀头一下被折断,摔在地青石板上。 关夫子不可思议的望着手中断刀,呆了一会便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武圣帝君,我给你丢脸了。” 言罢,拾起地上断了的刀头向自己颈中抹去,鲜血长流一命呜呼。 江湖中不少门派极重名声,但杨破云没想到对方如此的刚烈,竟然因刀损而当面自刎,心中自责起来。 袁安却一脸鄙夷道:“没用的东西,还以为能抗几下呢。关帝庙的人呢,还不快来把这摊子烂泥抬走?” 两人满脸怒火的走上来,将关夫子尸身收敛起来。 杨破云方对王天轻道:“王掌门不必假仁假义,你若不出手退到一旁便是。” 王天轻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所作所为的确配不上仁义二字。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杨破云道:“我东林武宗,不领你们华山派的人情。”他一掌拍了出去,那使斧子的丑陋汉子正和曲黑打的正欢,突然一股气劲隔空刺来,高大的身子直挺挺你的飞了出去,头重重的撞在岩石上,不知死活。 王天轻一看杨破云显露神功,便点了点头退到一旁,只是仍旧紧紧握住手中长剑。 “洞里那位朋友,待会动起手来,麻烦你把守好洞口。这帮人太无耻,我怕他们偷袭。” “好!”一个清脆的女声传了出来。杨破云回头一看,一名身着劲装的女子从洞里走了出来,左右手分别牵着两只模样怪异的傀儡。 “有我在,你放心去斗!” 杨破云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你们一起来吧。” 宏济、点苍双雄、霍其伤、袁安等人一看洞内守卫之人现身,相互点了点头,各自挺起兵刃冲向杨破云。 眼看杨破云便要被他们这帮凶神恶煞分尸,口中着急“啊”的一声喊了出来。杨破云大叫一声:“躲我后面!” 真无定境大开,九段刀挥出,《黄庭经》地字诀真气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瞬间涌出。 只听见群山中震天动地一响,几十个人被铺面而来的罡气硬顶回去,功力强者勉强站立口吐鲜血,功力弱者翻滚不止,筋骨折断,登时毙命。 几十个人,其中还有七八个一流高手,几乎就在一瞬间便土崩瓦解。 这一刀太过惊世骇俗,曲黑怔怔地立在那里说不出话。门口守卫的黑衣女子也颇为惊讶的望着杨破云。 “世侄,你这是什么武功?怎地如此惊天动地?恐怕你师父复生,也抵挡不住这一掌的威力。”王天轻望着一地翻滚的人说道。 “王掌门,为了不给你华山派惹上麻烦,还是换个称呼吧。” 王天轻欣慰的点了点头,道:“贺云暖泉下有知,也当引以为傲。东林武宗,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他一提贺云暖的名字,杨破云又想起往事。当年他还不足十岁,贺云暖带他去华山去见老掌门重阳剑客司徒烈,曾得王天轻照顾过几日。 今日王天轻不顾门派安危,挺身护他,足见道义。 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害了华山派,所以对王天轻十分冷淡。言语极不客气,在心里确着实过意不去。 王鹏、袁安几个还能动的那还敢停留,马不停蹄的奔逃而去。他有心去追,却真气耗尽再无余力。 但那峨嵋派的苍叶真人却站了起来,提剑踉跄而至。 “杨破云,你好厉害!我这一辈子可能都杀不了你了。我也活够了,你有种便杀了我,送我去和师兄黄泉相会。” 杨破云道:“你师兄奸淫男童,人神共愤。我只杀他,没有把事情宣扬出去,是保全你峨嵋派的脸面。你不要再纠缠下去。” 苍叶仰天大笑:“你杀了我,我便不纠缠了。”挺剑便刺向杨破云。 杨破云刚要闪避,王天轻疾步上前,一把夺过长剑,顺手将苍叶点倒。 他转身对杨破云说道:“师侄,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杨破云刚要说话,却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长剑刺入腹中。 第203章 霓裳羽衣曲 王天轻一剑深深的插入到杨破云小腹中,待用力横切时,杨破云已经死死的握住了剑柄。 他松开手,一脚踢出,杨破云倒飞出去,重重的跌在青石板上。 曲黑急忙过去扶起杨破云,之间他脸色惨白,小腹处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渗出。 “杨破云,你跟贺云暖一个样子。为人太自大,也太单纯了。” “卑鄙,无耻,下流!你刚才不是还说,宁愿不挂,也不愿让门前匾额涂满污秽吗?”曲黑怒斥道。 “那只是我的理想。每个人心中都有个理想,不是每个理想都能被实现的。” “你不配当华山掌门,你的所作所为让门派蒙羞,我定然将此事广而告之,叫你们华山派从此无立足之地。” “好啊。只要你能活下去,就随便去说。我华山派能屹立八百年不倒,你以为是靠侠义吗?大错特错!没有手段,没有狠心,再强再大也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东林武宗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杨破云,你一个人翻不了案,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乖乖的归顺魏奉朝,跟阉党合作。也只有这样,东林武宗才能重整旗鼓。” “无耻之徒,我现在就杀了你。”曲黑捡起一把刀,便要上前。杨破云一把拉住他道:“你不是他对手,不要去。” 又转向王天轻道:“你这一剑,将华山派对我的一点恩情全部斩断了。从今往后,我们便是仇敌。” 王天轻道:“华山派与你们师徒二人只有仇恨没有恩情。当年贺云暖带你上山,名义上是平息门派间的争斗,实际上是图谋我华山神功。老不死的将镇山之宝《六九玄功》全部传给了他,这事终成了我心中解不开的一个结。” “我原以为紫禁城围攻我师父你没参与,是因为你还感念昔日他替你华山解围的恩情。现在想来,你是怕失手不敢前去吧。你这种小人,便是学会《六九玄功》,也只能窝窝囊囊过一辈子。”杨破云对王天轻冷笑道。 “小子,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拖延时间。没用的,我之所以刺你小腹,就是为了破你丹田,让你无法凝聚真气。今日我华山王天轻以一人之力,拿下韩春雨、杨破云两大高手,试问当世还有谁能做到?哈哈哈哈”王天轻狂笑道。 便在此时,两只异兽狂奔过来,咬向王天轻。 王天轻似是早有防备,向后迈了一步,躲避过去。然后拔出身后另一柄长剑向其中一个劈出。 他出剑极快,力道也重。那傀儡异兽躲避不及,瞬间便瓦解成一堆零件,散落在地上。 “不堪一击!”他兴奋的喊道,转眼去找另一个时,却见它挟住了杨破云正往回急退。 “哪里走!” 长剑一挺,疾步追出,却冷不防身后烈风袭来。他急忙扎稳步子,长剑回身刺出,正中了一只巨兽额头。 仔细一看,正是先前被自己劈碎的那一只,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原状。 他一掌拍出,虽远不及杨破云“破云刀”凶猛,力道却也是非常的大,傀儡异兽根本被掌风摧毁了半个身子。 但这傀儡异兽说到底乃是个机关,即便只有半个身子仍然扑在了王天轻眼前。 王天轻只觉得左肩膀一疼,却是被那傀儡异兽的利齿咬住了。他右手用剑一阵乱砍,将那半边异兽身子拍打成了零碎。又急忙封住穴道,用力外逼,鲜红色的血液沿着胳膊流了下来,他终于放心,这只傀儡异兽并没有毒。 只是如此一耽搁,另一只傀儡异兽已将杨破云接了回来,放到山洞门口。 杨破云向那操纵傀儡的姑娘说道:“多谢姑娘。” 那姑娘低头一笑,道:“不必客气!” 杨破云听这声音,似是熟悉之人,却又想不出是那一位。想辨认一下,却又黑色蒙面,瞧不见样子。 “韩帮主没事吧?” “没死,但内伤外伤都很重。你怎么样?” “小腹中剑,没有大碍。我若早些时候来,就不会这样了。” “你不该来的。他隐忍了这么多年,就是不想见你。你一来,他这么多年的辛苦都白费了。” 杨破云一愣,道:“你知道他是谁?” 女子道:“知道。” “你们两个说够了吗?杨破云,我本来还想把你带回去给魏奉朝,现在看来,你若真的投靠了他,便没有我的活路了。” 王天轻提着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女子道:“王掌门,说这话还早了些。”也踏步迎上。 “闽南的霹雳布袋术,杂耍而已,也敢在我面前嚣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王掌门好见识。既然如此,我就献丑了。御千鸟之术!” 洞中一个箱子忽然打开,密密麻麻的拇指大的傀儡小鸟儿从飞了出来,直奔王天轻而去。 “每一个都有剧毒,王掌门小心了。对了,鸟肚子里有些东西,你最好不要打破!” 王天轻心中一凛,道:“你休要诓我,若真有毒你怎可能告诉我?” 女子道:“我就是要你疑神疑鬼,乱了方寸!王掌门,看我为你跳上一支舞。” 她腰肢摆动,纤手轻挥,竟然真的跳起舞来。而那群傀儡鸟儿,也随着她身姿变化,盘旋着向王天轻袭来。 王天轻长剑猛挥,要将头先几个打落,却想起那女子所说的鸟中间有毒这句话,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急忙转身闪过,头几个扑下的傀儡鸟扑了个空,撞在青石板上,扑棱了几下,有的又飞了起来,有的就坏在哪里。 随着女子的舞动,群鸟不住的变着方向猛扑。王天轻又不敢用剑斩开,只得狼狈逃窜。好在哪鸟速度不快,他勉强应付。 女子看他躲的迅速,冷笑一声。两手向天一举,所有傀儡鸟儿同时升上天空。 “可惜没有乐曲,诗意去了一半。不过既是杀人,没有诗意也无妨。霓裳羽衣曲!” 女子腰肢一挺,高举的双手忽然下压。 “云想衣裳花想容,” 在天空盘旋的傀儡鸟儿忽然猛压下来,密密麻麻的封住了王天轻所有躲闪的退路。 王天轻一掌向天拍出,头顶上方的鸟儿纷纷坠地。 女子身形一侧,一手扶着腰,一手举在头顶,在原地旋转起来。 “春风拂槛露华浓。” 机关鸟儿也围着王天轻打起转来。王天轻弃了长剑,双掌运气不断拍出,每一掌下去,便有一片傀儡鸟被击飞出去。但无奈鸟儿太多,渐渐形成一个漩涡将他紧紧裹住,越收越紧。 女子停止转动,双手环抱,仰头望向远方。 “若非群玉山头见,” 傀儡鸟构成的漩涡突然收紧,王天轻早有准备大喝一声,《六九玄功》发动,周身瞬间起了一个气墙,傀儡鸟儿装上去,纷纷掉落下来。 女子向前抬起一条腿,伸展开双臂,身子却忽然后仰,倒在杨破云怀中。 “便向瑶台月下逢!” 数百只傀儡鸟儿中,有一只不知何时绕到了王天轻的脑后。就在女子倒向杨破云的那一刻,那只鸟儿突然爆裂开来,十几只飞针猛地向王天轻射了过去。 在群鸟呼啸声中,飞针声音几不可闻,而王天轻在打碎了几十只傀儡鸟之后,没有见什么反常,更加坚信女子说鸟中有毒,只是为了干扰他而已。 他的护身气墙虽然厉害,却挡不住细小的飞针。十几枚针尽数钉在后背、脖颈和头颅之上。 针上剧毒注入肌肤,王天轻一下子便瘫坐在了地上。 而那女子也似乎耗尽气力一般,倒在杨破云怀中,无力再站起来。 杨破云小心的抱住她,仔细一看,失声叫道:“阿果?” 阿果笑着点了点头,道:“杨大哥,没有曲子,跳的不好看!” 杨破云一摸她的手腕,体内真气异常的虚弱,急道:“你不说话,赶紧导引真气守住丹田。要不然丹田枯竭,你会死的!” 第204章 再战泥犁耶 阿果真气耗尽,瘫倒在杨破云怀中。杨破云这才发现,她的双臂、双腿,甚至是腰间、臀上都系着密密麻麻的透明丝线。 “这是什么?”他问阿果。 “是……豹筋,用来控制这些机关的。杨大哥,帮我除下好吗。”阿果答道。 “原来如此,霹雳布袋术的秘密就是以豹筋传递内力,从而控制傀儡机关。但一次要操纵那么多傀儡鸟,你是在拿命相搏!” “没关系。情形危急,顾不了那么多。这个王天轻真是个小人。” 杨破云叹了口气,道:“是我大意,险些害了你们。” 阿果道:“杨大哥,我对你隐瞒了身份,你不要怨我!” 杨破云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一点,道:“我怎会怪你。只是想不到你竟然学成了如此了不起的本事。” 阿果还想说话,眼前忽然一黑,晕了过去。杨破云握住她的双手,将体内一点刚聚齐的真气全部输入到阿果体内,她才幽幽醒转。 “不要说话,守住丹田,千万别分神。” “乌鸦,我又欠你一个人情了。” 杨破云循声望去,见曲黑扶着韩春雨从洞内走了出来。 他气息极其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呼吸一般。 杨破云认得这人脸上的面具,心中微微一动,欲言又止。 “杨大侠,又见面了!”韩春雨对他点头道。 杨破云道:“老三,你这是何苦呢?” 韩春雨笑道:“我知道瞒不住你了。可我现在的名字叫做韩春雨。” “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我一定告诉你!” “大哥说你不肯见我们,是因为拿走了《化血阴经》。” “如果你们这么认为,那再好不过。没错,《化血阴经》就是我取走的。”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区区一本邪功秘笈,还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韩春雨微微一笑,道:“可这也是一个借口。杨大侠,你还是别问了。” 杨破云也微微一笑,道:“知道你还活着,我也就放心了。不问便不问。到了该说的时候,你一定会告诉我。” “你被刺这一剑虽然不是要害,但短时间内做不了什么了。乌鸦勉强运使御千鸟之术,元气大伤。我现在这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走脱了不少人,这地方不能呆了,需尽快转移。” 杨破云看了一眼阿果,神情落寞说道:“乌鸦?这是阿果的新名字吗?” 韩春雨点了点头,杨破云心头一揪,鼻子酸了起来。 便在这时,曲黑忽然惊叫起来,似是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杨破云也听到一阵骨骼摩擦的声音,他转头一看,中了毒针的王天轻已经站起,身体急速的膨胀了起来。 “泥……犁……耶!” 一声嘶吼,响彻山谷。 几乎在一瞬间,他已变成一个身高两丈的恶鬼,浑身布满了黑色的肉瘤,后背长满了银色的鳞片,两只手掌胀大的跟瓦盆一般,血盆大口外面是四只尖利獠牙,血红的眼睛,翻转的鼻孔,长满鬃毛的耳朵,和那寺庙中绘制的修罗恶鬼一般无二。 杨破云曾见过眉间尺发狂的模样,但眼前的这个怪物,却比眉间尺更加凶恶。 韩春雨大吃一惊,道:“不好,是恶鬼道!”在京城的菜市口之战,他亲眼看到郭不弱变身恶鬼,也曾和他交过手。那段恐怖记忆,他印象深刻。想不到如今竟然再次遇上,只不过发功之人,已由郭不弱变成了王天轻。 王天轻一把扯去裹在身上的破衣衫,怒捶胸膛狂吼一声。身上所中的毒针被逼了出来,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 “受死吧,蝼蚁!”王天轻口中喷着血沫,大步走上前来。 峨嵋派的苍叶真人一见此种情形,一边往王天轻身边走,一边哈哈大笑道:“真是好极了。想不到传说是真的,王掌门,你竟然也是那组织的一员。上去,把他们全部撕碎!” 他话音方落,王天轻一把抓住了他的头颅,用力一捏,“砰”的一声闷响,红白飞溅。 韩春雨急忙推开身边的曲黑,挡在众人身前,大声道:“曲长老,带他们先走。” 杨破云将阿果扶起,交给曲黑,也大声道:“曲长老,他们交给你了!” 阿果摇了摇头,道:“你两个都有伤在身。还是让我来拖住,杨大哥、韩三哥,你们快走。” 三个人谁都不让,均站在前方。 韩春雨急道:“再不走,一个都逃不了!” 阿果一声轻喝:“我先上了!”一只傀儡异兽便向王天轻冲了过去。 王天轻抬起巨大手掌,一巴掌便将那傀儡捏住,向后一拽。 杨破云眼疾手快,一刀斩断了阿果手上与傀儡连接的豹筋,虽然留住了阿果,但她也“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一个都走不脱!” “未必。”杨破云将小腹一勒,九段刀身前一横,一跃而起劈向王天轻头颅。 王天轻一拳击向砍过来的杨破云,眼看便要砸中。杨破云空中变换身形,躲过去这一拳,刀却仍奔着王天轻肩膀硬硬砍下。 王天轻任由杨破云一刀砍下,伸出巨大手掌向杨破云的头颅抓去。 杨破云一刀砍透了他肩上厚厚鳞甲,却被鳞甲下面的一层厚厚角质阻住了刀锋,王天轻在他奋力一击下竟然毫发无伤。 那一抓却当头而来,他急忙拔刀闪躲,头上发簪扔被指甲钩住,满头乱发被扯得纷飞。 自练成真无定境后,杨破云几乎没遇到过敌手,现在与这恶鬼作战,忽然又体会到了久违的热血。 他弓腰曲背,脚下发力,向前急冲,九段刀奔向王天轻小腹上没有鳞甲包裹之处。 王天轻怒吼一声,双掌向中间拍了过来。杨破云脚一蹬地,一个鹞子翻身避开这双掌合击,横刀怒砍向王天轻的眼睛。 王天轻不但不闪,反而一个头槌向前撞去。杨破云这一刀便砍偏在额头,自己也被撞飞出去,摔在了地上。 王天轻额头被砍,虽然并不致命,却也是伤可见骨。鲜血如同红色绸缎从额头上盖了下来,阻住了眼睛。 他伸出手背一抹,黑红黑红的血液登时涂了满脸,看上去更加狰狞可怕。 “这地狱道好厉害!”杨破云对身后众人说道:“你们快走,我怕撑不了多久。” 韩春雨道:“二哥,能否给我争取一刻钟?” 杨破云终于听到久违的一声“二哥”,心中喜悦,豪气顿生:“没问题。” 身形一转,九段刀借势猛砍向王天轻腰间,一片巨大的鳞片被砍落在地上。 王天轻似是感受到了疼痛,仰天一吼,一拳头重重砸下。 杨破云一个翻滚,从他胯下到了后面,对准会阴又是一刀。却冷不防一物横扫过来,正中他手臂,九段刀一下便被打飞了出去。 杨破云急忙后退几步,抱住手臂伤处。向那物一看,却是一根像老鼠一般,手臂粗细的尾巴。 王天轻此时已转过身来,血红的眼睛瞪着杨破云,獠牙间的涎水也流了出来。 阿果远远喊道:“杨大哥,你快跑啊!” 杨破云将双掌向前一立,默默念道:“真无定境!” 第205章 瞎猫的院子 “真无定境!” 杨破云立起右掌自上而下猛力击出,掌风化作利刀直直砍落在王天轻身上,鳞屑纷飞、血雾暴起。 王天轻偌大的身躯站立不稳,仰天跌倒。待他站起来时,曲黑才发现,一道长长的伤口从头上直接延伸到了脚下。 “躲开!”韩春雨大声喊道,双掌猛地向前一推。 杨破云往旁边一闪,一股灼热的气流擦身而过,轰在了王天轻身上。 这一掌和杨破云刚才一掌完全不同,除了杨破云感受到了擦身而过的灼热外,曲黑甚至都没看到掌风经过的痕迹。 王天轻摇摇晃晃的想往前挪动,但身上那道长长的伤口竟然往外“嗞嗞”的冒着白气,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刺鼻。 只过了一会,王天轻便软软倒下,不再动弹。 杨破云走到王天轻跟前细细一看,被他掌风劈开的伤口已经变成黑色,上面遍布褐红的粉末。他用食指粘起来一嗅,血腥扑鼻,原来是鲜血蒸干水分之后留下来的东西。 “这便是《化血阴经》吗?” 韩春雨点了点头道:“原怀心说的没错,《化血阴经》却是被我拿了。” 杨破云一怔,岔开话题道:“京城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宋之濂怎么会任由丐帮内乱呢?” 韩春雨道:“我们太着急了。菜市口一战,过早的暴漏了实力,现在不止阉党,就连皇帝都已经警觉。为了保护老师,我主动与他割裂。” “那三尺红云头呢,青楼为什么没有变故?” “三尺红云头,本来便是皇帝的人,只是与阉党不是一路罢了。云万千还是讲道义的,知我受了伤,暗中派阿果一路保护。我只是没有想到,丐帮旧人竟然如此落井下石,这些人便是他们引来的。” “我听他们说,你知道《烧饼歌》下落。” “知道。刘家村里你关押的那些巨鹿帮众就是我杀的。我带走了苟朗儿,问出了下落。” “你上当了。苟朗儿根本不知道《烧饼歌》下落。”杨破云叹气道。 “没关系。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只要亲口从苟朗儿口中说出来就好了。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知晓《烧饼歌》的下落,我便有筹码对付魏奉朝。” “你有什么计划吗?” “有……”一个有字刚出口,他弯腰猛咳起来。 “先不说了,你伤的很重,需要好生调养。我们先离开此地。” 曲黑扶着韩春雨,杨破云抱着尚在昏迷中的阿果,四人艰难行走,出了千佛山。 夕阳西沉,黄昏转瞬即逝。曲黑带着众人来到了一处很大但是很倾颓的院子。院墙不高,里面燃着篝火,欢歌笑语不断传来,听上去极为热闹。 “此地是贩夫走卒歇脚的地方,吃苦力饭、跑江湖卖艺的住不起店,都会选在这里歇宿。三不管地界,里面有各路的牛鬼蛇神,官府不会来查,还算安全。”曲黑一边说着,一点拍了拍门环。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人探出头来问道:“干什么的?” 曲黑道:“歇脚。” 那人一瞅,这四人中倒有两个重伤,急忙摆手道:“江湖客?各位还是到别处去看看,这是穷人遮风挡雨的地方,可别给惹来麻烦。” 说罢便要关门,曲黑拿手一支,道:“劳烦小哥给瞎猫传个话,就说我是渔阳来的。” 开门小哥是个机灵人,早就看出四人服饰不一般。一听对方点出了自己老大的绰号,急忙道声稍等,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大门大开,一个独眼老汉大踏步走了出来。一看着曲黑,便上前抱住大笑道:“老兄弟,你可好日子没来了!” 曲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有几个受伤的朋友,想在你这里躲避一晚。” 瞎猫这才注意到杨破云等人,急忙安排那小厮帮忙引了进去。 与其说是院子,倒不说说是一片围墙围了块空地。十几亩的地方,只有稀稀拉拉的几片茅屋,其余全是简陋搭制的草棚。 棚外是各种各样的行李,有担子、有包袱、有箱子,也有推车和破轿。 天刚入夜,还不到睡得时候。人们分堆而坐,有人拉琴说书,有人表演杂耍,围观者看的津津有味。 杨破云仔细观察,没发现什么问题。瞎猫“呵呵”一笑道:“大部分都是些出苦力的。也有几个破落江湖客,不敢在此地生事。放心好了。” 杨破云点了点头,跟着瞎猫进了那几片茅草房。 他拣了一个还算干净的房间,将阿果放到床上。然后对曲黑道:“我怕她醒来害怕,就在这里陪她。你把韩……韩先生安顿好!” 瞎猫笑道:“韩帮主便是韩帮主,有什么好隐瞒的?” 杨破云汗颜道:“不是有意欺瞒,我们有强敌追杀,不想给前辈惹下麻烦!” 曲黑道:“杨大侠,瞎猫是自家兄弟,能靠得住。” 杨破云立即拱手道:“在下杨破云。” 瞎猫道:“怪不得今日午间那一众江湖人士没命的逃窜出山,原来是杨大侠大显神威。传闻不假,果然是少年英雄。” “前辈谬赞了。” “哈哈哈。你们尽管歇息,我已安排弟兄们布下暗哨,方圆一里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即收到警报。我不打扰你们。曲黑,我们去喝酒。” “什么时节,还敢喝酒?”曲黑还待推辞。 韩春雨笑道:“曲长老,你便去吧。我也留在这里,有话要和杨大侠说。” 曲黑这才答应,瞎猫伸出右手向杨破云摆了摆,便拉着曲黑走出屋外。杨破云这才注意到,瞎猫不止右眼睛瞎了,右手处也是一只铁钩子。 “我们伤的很重,不能再与强敌对战。必须要找个安全的地方。”韩春雨道。 “你有什么想法?”杨破云问道。 “去找原怀心和罗森,在神羽营落脚,便没人敢动手了。便是司无相,也忌惮我四人联手。”韩春雨道。 杨破云点了点头:“如此最好,明日我先送你一程。到晋城时再分开。我从哪里进京,陈曦薇还在黄衣番子们手上,我必须去救她。” 韩春雨道:“你这个样子去京城救她?那和送死没什么两样。他们要的是李念夏,解铃还须系铃人。” 杨破云道:“你是怎么知道李念夏的?她也是我的朋友,我不会把她交出去的。” 韩春雨道:“李念夏的存在早已不是秘密。据我掌握的情报,黄衣番子是一个很多国家精英武者组成的团伙。 其首领名叫克劳德,之前一直在宁夏一代活动,似乎是在寻找一本叫做《西夏死书》古籍。具体内容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他们几次行动的目标都是李念夏,因为你的介入才未得逞。还因为你带领刀客反攻,逼得他们一度销声匿迹。 要解开黄衣外番的谜团,必须要找到李念夏,亲口问一问。” 第206章 远信启迷途 “我不想和李念夏再有纠缠。”杨破云淡淡说道。 “你为了她,集合了宁夏的刀客与克劳德一伙几次大战。怎么又说不想再有纠缠?”杨破云看了看韩春雨,他的脸很僵硬,带了一张皮革面具。 “我是为了两个死去的朋友,也为了替自己报仇。这一切和她无关。”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逃避一见事情。我倒真想见一见她了。” 杨破云道:“传说要修炼《化血阴经》,必须要以活人来练习。这种阴毒功夫还是不要再练了。” 韩春雨笑道:“活狗活猪一样能练。” 杨破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韩春雨却又说道:“如果我真的用活人来练了,你会怎样做?”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你不会这么做的,我了解你。” “人是会变的。”韩春雨呆呆的看着远方,道:“我认识一个人,他性情古怪的很。有时候很仁慈,为了救一个陌生人而不惜性命。有时候却又很残忍,会杀掉所有眼前的活物。” “没有这样的人。” “你说没有,便没有吧。你小腹的伤势怎么样了?丹田明明中剑,怎么还能凝聚真气拍出那一掌?” 杨破云笑了笑,道:“说起来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被人追杀,坠落悬崖,遇见高人,练成奇功。我现在不用丹田也能凝聚真气,只是有些慢而已。” 韩春雨笑道:“哈哈哈,比外面那说书的还离奇啊!” 这熟悉的笑容,让杨破云想起了当年君山五义纵马江湖的日子。 “还记得当年我们五个一起杀江南四大恶人……” 便在此时,曲黑忽然在门外高声喊道:“杨大侠、帮主,出事了!” 杨破云和韩春雨急忙走了出来,问道:“怎么了?” 曲黑道:“瞎猫怕惊吓了歇脚的人,请我们出门去看。” 杨破云点了点头,对韩春雨道:“你不要出去,就在这里守着阿果。” 韩春雨知他用意,怕中调虎离山之计,点了点头道:“你要小心!” 杨破云点了点头,便跟着曲黑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穷人们还在热闹着,他们两个穿过人群,到了大门口。 曲黑打开门,杨破云吃了一惊。院子外面躺着两个尸体,一个是通背拳门主袁安,一个是神枪门的王鹏。 瞎猫对杨破云道:“我派出去的人发来警示,一人提着这两具尸首靠近这里。我守在门口正看到他,从身法来看武功应该在我之上,但却无意争斗,丢下这两具尸体和一封信便离开了。信上写的你的名字。” 杨破云接过那信,封面上用小楷端端正正的写着“杨破云”三个字,字迹十分工整,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他将那信揣入怀中,过去仔细查看两件尸首。 尸身完好,除了肩膀和心口处各有一处剑孔外,没有过多的打斗痕迹。 “是武当剑法!这招名为‘卸负参心’,先伤右肩,顺势取心脏要害。” 瞎猫点了点头,道:“轻功也很像。这二人就是从山中逃窜出的两个。杀他们的人是友非敌。” 杨破云道:“这人明显是想留下记号,告诉我他是武当派的人。” 瞎猫道:“你在武当山帮了他们天大的忙,他们暗中帮你也是应该的。避而不见,或许是不想再得罪你的对头。” 杨破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劳烦瞎猫前辈把这两个尸体处理掉。我有些事情还要跟韩帮主合计。” 瞎猫点了点头,对手下道:“处理的干净些!” 杨破云回到房内,将外面的情形说给韩春雨听了。 韩春雨道:“关键是那封信。” 杨破云从怀中取出一读,脸色瞬间变了几变。他阅读完毕,递给韩春雨道。 韩春雨小心接过,只见上面写着:“我很好,切勿寻我,待我寻你。”言简意赅,信笺空白处却画了一只鸭子的头。他不解其意,疑惑的望着杨破云。 杨破云道:“是陈曦薇写的。” “有没有可能是冒充笔记?” “没有可能,这鸭头便是标记。既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用它做记号。” 韩春雨苦笑道:“这个谜团可难解了。从信的内容上看,陈曦薇应该没有危险。既然是武当派送的信,会不会在武当山?”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我去过武当山,若他在武当为什么不出来相见?当时在武当山下有故人警示,要我小心武当派。现在又是武当派送来这信笺,难不成……” “风如秽不顾弑师之仇,重新投靠魏奉朝,这是我亲见的事情。想必武当派要对你有所图谋,有人看不顺眼,私下里在帮你。”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武当派中没剩下几个人,敢顶着风如秽来帮我和曦薇的,我大概知道是谁了。那位前辈是武当不出世的高人,我身上的《黄庭经》地字诀功法便是他传给我的。如果他了解曦薇的行踪,那曦薇一定是安全的。” “见怪不怪,其怪必败。我觉得你应该听陈曦薇的,等她来找你。” 杨破云道:“知道她平安无事,我便放心了。不过我还是要去京城。” “现在杀魏奉朝,还不到时候。我们必须要先拿到一件东西才行。” “什么东西?” 韩春雨一字一句的说道:“《烧饼歌》!” 阳春三月,江南的梨花已经开了,可西北边塞还笼罩在满天飞雪中。 酒鬼拎着一壶酒仰天灌下,然后打了一个饱嗝,怒气冲冲的对着神羽营副帅田霄龙道:“虎符也在,朝廷旨意也在,什么时候才肯交出兵权?” 军营中虽然都是些粗鲁汉子,但在大帐这般对着副帅说话的,还真没几个。 疯猴急忙拉住酒鬼,陪笑说道:“对不起了,这婆娘又喝多了,我这就把他拽回去,让小侯爷好好收拾。” 田霄龙冷哼一声,道:“要质问便亲自来质问,派一个疯疯癫癫的婆娘传话,司马森行事这么不磊落吗?” 酒鬼一听,登时暴怒道:“你个没娘养的泼皮腌臜!”她一扬手,酒壶便朝田霄龙砸了过去。 田霄龙扔出手中兵书把那酒壶撞落,站起身来大声喊道:“营帐之上,公然挑衅,藐视军威,罪当该斩。来人,给我将他二人拿下,绑出去砍了。” 两侧军士齐声唱喏,便要出列拿人。外面一个威严声音传到帐中:“那个敢动!” 罗森、原怀心、黄鳝、三刀、肥狐五个人,各拎着一个涂满血污的麻袋走了进来。 第207章 帐内落双雁 田霄龙一看几人怒气冲冲赶到,便抢先说道:“小侯爷来的正好。这人目无军纪、忤逆上司、袭击将帅,我正要替小侯爷执行军规。” “你有种便来,我难道怕你?”酒鬼大吼道。 杨破云将酒鬼拉到身后,对田霄龙道:“你担忧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黄鳝和三刀分别将几个布袋打开,里面滚出了几个带血的头颅。 “这一袋是山中狼一伙的。还有红寡妇,撼山刀,沙里飞。你不用再担心大军走后丝路劫匪祸乱百姓了。” 田霄龙走到近前一看,道:“几位确实有些本领。小侯爷有这么能干的手下,我心服口服。” 言下之意是罗森靠手下除掉劫匪,并非是靠自己的本事。 原怀心微微一笑,道:“我等是罗森的朋友,并非手下。这些人并不像将军说的那样难杀,我等虽然帮了忙,但主要功劳还是罗森的。” 罗森眉毛一挑,道:“田将军虽是神羽营副帅,却从未曾见过我。怀疑我的本事也是正常。我看田将军气度不凡,本领自然不低。不知可否讨教一二?” 帐中大小军官兵士闻听罗森要挑战田霄龙,都笑了起来。 这些人和田霄龙一样,对罗森的突然来到并不欢迎。军人想事情简单,特别是在这边塞之地,向来只认功劳和本事。 罗森一不曾和他们并肩作战过,二不曾有寸缕军功在身,只凭着半支虎符和一封谕令就想掌控神羽营,带领大军东进,他们自然不会支持。 不过军人始终以服从为天职,不敢公然违逆。所以田霄龙便以大军开拔需要准备,而罗森并不熟悉军中情况为由,反复推阻军权交接事宜。 熬了半月之后,罗森不敢再耽搁下去。直接找到田霄龙要他下令开拔。 田霄龙又以宁夏卫丝路劫匪猖狂,大军一旦离开百姓定然遭殃为借口进行拖延。 罗森笑了一笑,二话没说直接邀了大哥原怀心和炸天帮几个一道,进贺兰山剿匪去了。 田霄龙不信这个从未在军中历练过的罗森能有什么本事,所以出了个难题想让他知难而退。 可当罗森他们将装着几十个匪首头颅的麻袋扔到帅帐中时,田霄龙才意识到,他眼中这个纨绔子弟,或许真的不那么简单。 他有心要测试一下这个接任司马任统领神羽营的少主,便点头道:“好。我们是神羽营,最厉害的便是弓弩。我们就比试弓弩如何?” 三刀笑道:“你跟罗森比弓弩?你当真不知道罗森在江湖中的事迹吗?” 田霄龙身旁一个将军也笑道:“我等经年累月驻守宁夏,中原江湖怪谈又怎么得知?”他“怪谈”二字说的极重,又引得一众大小军官轰然大笑。 “看你们这样子,恐怕还不知道田帅的箭术吧?”将军继续道。 “来人,取我弓来。”一旁士兵立即呈上一张雕弓,仔细一看,那弓较寻常弓箭大了一号,红漆弓身雕了一只金色睚眦,看上去十分华丽。 “小侯爷,我们怎么比法?” 罗森笑了一下,道:“苏轼有词曰: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我们就射西北,看能射下什么来。” 田霄龙瞧了瞧左右,笑道:“射雁射雕,都太寻常了。不值得一比。” 罗森道:“那要看在什么地方射了!” 他就在营帐中挽弓搭箭,对准西北方向引而不发。大约一炷香时间后,众人听见空中一声雁鸣。罗森喊道:“来了!” 白翎箭离弦,穿透营帐顶棚而去。 众人屏住呼吸,高空中又传来一声凄厉鸣叫。众军士心中一惊,他们都知道,这箭中了。 不一会,一名军士便从外面本来进来,手中提着两只大雁,语无伦次地说道:“中了两支,一箭!” 田霄龙立即站起身来,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那两只大雁。帐中沉寂一会,便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罗森收了弓,对田霄龙道:“轮到将军了。” 田霄龙摇了摇头,道:“我做不到。小侯爷这种箭法天下罕见,我输了。” 罗森道:“可还有什么要比的吗?兵法、阵法、刀术、枪术,徒手技击,我都略懂一二。” 田霄龙道:“不必比了。小侯爷能力过人,我比不过。不过敌人不是空中的大雁,也不是兵书上的几行字。这种比法,说明不了问题。” 酒鬼冷笑一声,道:“这是输不起吗?一营之主,当着这么多手下都不要脸了。” 田霄龙道:“我确实输不起。行军打仗不是儿戏,关系到我国土安危和神羽十万将士性命。边境守军一动,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 黄河外面便是鞑靼的地界,后面还有大股的绿林反贼。我等一走,谁来守卫边关?侯爷说过,无论如何神羽营绝不能动。” 罗森道:“田将军终于亮明实话了。你可知道为什么父亲会派我前来接管军权吗?因为他不想否定自己。事实是,鞑靼各部常年内斗,早无余力侵袭我国。 但东边的穆祖,却统一了黑水各部,纠结十万人马,接连攻陷辽阳、平城、锦州,几度兵临山海关。就连魏武侯的山海游骑都被他们打垮了。 朝廷要彻底灭掉隐患。这才要集结四大营,决心东征。如若我们在这里继续按兵不动,那还算什么军人?难道真如其他几营将士所说的,我们都成了军垦的农户了吗?” 田霄龙怒道:“放屁!我神羽营面对的是鞑靼铁骑,是他们那帮少爷兵能比的吗?朝廷不给钱、不给粮,侯爷没办法才想出这军屯的主意,你以为我们当兵的愿意种地吗? 走,老子早就不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了。传令下去,大军拔营东进。以后都听小侯爷的。” 罗森一看田霄龙要撂挑子走人,气道:“我们走后,瓦剌侵犯边境怎么办?” 田霄龙道:“老子不管了。” 罗森道:“那就在走之前,彻底打垮他们!” 田霄龙怔怔地望着罗森,确认了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将不是开玩笑后,苦笑道:“老侯爷镇守宁夏近三十年,日思夜想的就是彻底击溃鞑靼各部,可这谈何容易。 小侯爷,你可是要接任神羽营统帅的人,红口白牙随便一说,会被部下耻笑的。” 罗森笑了一笑,傲然走到统帅座位前,大声说道:“我今立下军令状,十五日内,若不能击溃宁夏卫周边鞑靼诸部,我罗森便在军前自裁!” 第208章 离离原上行 黄鳝一听罗森立下的军令状,头都大了。不光是他,所有的将士都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一名年轻校尉对田霄龙道:“这人若无天大的本事,便是个天大的傻子。” 田霄龙道:“小侯爷是不是说错了?宁夏周边至少有三个鞑靼大部落四个小部落,他们躲在草原深处。每次我大军出动,便都跑的无影无踪,别说十五天剿灭,就是一百五十天也难啊。” 罗森笑道:“十五天。多一天也不算我的本事。” 田霄龙摇了摇头,道:“你执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这十五天,大军便交给你指挥了。不过我有言在先,若你胡乱指挥,我等随时抗命。” “行非常之事,须用非常之法。大军原地待命,我只要一百个不怕死的勇士。有哪个愿意随我去?” 众军士“哈哈”大笑起来,年轻校尉道:“小侯爷这么问,是瞧不起我神羽营的将士了。你面前这五千精锐,各都是立下过赴死状的勇士。不如我替小侯爷点人吧。现在校场上人数差不多,那么所有姓郑的,出列!” “是!” 兵士不断从人群中走出,到了前头列成一队。 那年轻校尉依次点过,走到魏武侯跟前道:“小侯爷,算上我一共一百一十个。” 罗森第一次听说这种点兵方式,但若问就显得无知了。只对那校尉点了点头,又向田霄龙道:“每人携箭百支,风干牛羊肉二十斤。要两匹最好的马,全身最好的甲。” 田霄龙道:“没问题。辎重营所有的东西,你和这百余勇士随便取。” 罗森向众人道:“我们要在外面奔袭一十五日,能否活着回来,全看个人的本事和运气。鞑靼人总说汉人以多欺少,连羊都不如。那么我们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虎狼。我们这一次出去,一定要打怕他们,让他们从此再不敢出入我大明边境。杀!” 一百一十士兵齐声喊道:“杀!”声音冲破荒城,绵延了整个草原。 田霄龙低声对那年轻校尉道:“你我都是带兵的,战前喊个响亮口号而已。这一百多兄弟,恐怕回不来了。你就不要去吧?” 那校尉笑了一笑,道:“父亲,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不希望我的弓也和你的一样,红漆染成,干干净净。我走了。” 田霄龙欲言又止,目送着儿子跟随一百一十个兄弟并肩而去。 夕阳沉下废城头,神羽营大门打开,罗森、原怀心、黄鳝帮五人众,以及一百一十个铁血汉子策马奔向草原深处。 罗森一边驱马一边问那年轻校尉道:“为什么这次只选姓郑的将士?” 校尉笑道:“战死了立碑的时候,起码知道是姓郑的兄弟。” 原怀心心中一动,竖起大拇指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边境只有西北坚不可摧了。佩服,佩服。小哥叫做什么?” “我叫做田燕归。” 罗森奇道:“你不姓郑吗?” 田燕归道:“我点的人,自然要跟他们一起了。小侯爷,我们这是去做什么?” 罗森道:“现在三月,新草还未长成,旧草差不多吃光了。正是游牧民族最艰难的时节,我们去烧他们的粮草。” 田雁归失望道:“这虽也是个法子,但鞑靼人的粮草、牛马藏的很深,我们每年都去找,根本找不到。” “那是因为你们出动的人太多,目标太大,供给又跟不上,他们逃得比你们追的快。我们只有一百人,放开了往深处跑。” 田燕归苦笑道:“小侯爷,你可知道草原多大吗?” 黄鳝道:“再大也大不过人的心思。你以为我们去贺兰山剿杀马贼,就只是杀人吗?” 田燕归道:“怎么说?” 疯猴道:“唉,屯田把人给屯傻了。我问你,那帮劫匪抢劫了东西怎么处置?” “小半供自己用,大半换成了银子。” “跟谁换?跟你们吗?” 田燕归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边关不与鞑靼人互市,劫匪抢劫的东西也不敢卖到我大明,所以他们自然而然的便做起了交易,这样劫匪首领们便知道瓦剌各部所在了。” “也没那么简单。鞑靼人虽然蠢笨,但也有自己的小聪明。我们想到的他们也能想到。他们害怕明军假扮丝路劫匪探到老巢,每次交易都在事先约定的地方。并不是驻扎之地。” “那也好办,我们一路追下去便是。” 酒鬼嗤之以鼻道:“你怎滴跟那田霄龙一般白痴?……等等,你也姓田,难道……” 田燕归尴尬笑道:“正是家父。” “噗!”酒鬼一口酒喷了出来。“一句话也不多说,就送亲儿子去送死啊?佩服,佩服!这可是让我高看一眼了。小伙子你放心,你就算交代在这里,老娘也把你给扛回去。” 肥狐无奈笑道:“酒鬼,你胡说什么?” 酒鬼拍了拍田燕归的肩膀,道:“我这哪是胡说,真心实意好不好?我看你年纪轻轻便做了校尉,想必是有些本事的。能活下去就活下去,老娘怕累。” 田燕归无奈的看了看炸天帮几人,肥狐胖成球,疯猴瘦成杆,三刀脸白的像肾虚,最正常那个黄鳝,却是个糟老头子。心道:也难为小侯爷找来这么一帮怪人的。 便在这时,几声奇怪的口哨响起。黄鳝也将手指放在唇边,打了一个不明所以的口哨。 远处响起了马蹄声,十几匹快马迎面而来。 “哈哈哈,小侯爷你们总算来了。”一人下马喊道。 田燕归一看来人,讲的虽然是汉话,穿的却是牧民的衣服,料想应该是探子一类的。可是这几日军中密探并未出动啊?罗森上前打招呼,与来人低头密语起来。 原怀心看田燕归仍在云里雾里,便对他道:“是刀客!” 田燕归总算明白了。 塞外的刀客,是一种神奇的存在。他们是一群没有身份的人,但是却都有着非凡的本事。刀客和丝路劫匪是死对头,而且他们对草原的熟悉程度,不下于在这里生存的牧民。 劫匪和鞑靼部族交易,刀客暗中跟踪去向,便可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探到鞑靼各部的驻地。 罗森与那刀客攀谈一阵,上马高声说道:“兄弟们,烧他们的粮草去!” 第209章 百人放火队 众人在黑夜中疾行了一夜,心中纳闷又不敢问。一听罗森说要去烧粮草,登时抖擞起了精神。 跟着那带头的刀客又奔驰半个时辰后,罗森下马对众人道:“兄弟们,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大半个时辰,大家吃饱喝足,让马匹也休息下。 前方不远就是纳锡部的驻地,太阳一升起,我们便潜行过去。什么时候被发现,什么时候冲锋,到了近前便放火。 我手中有狼烟箭,看到箭起,立即向所指方向撤离,且不可恋战。是否明白?” “明白!”众人纷纷下马,饮食休息。 一个时辰后,罗森带领众人翻身上马,悄悄远处炊烟升起的地方。 牧马汉子的长调随风吹来,罗森大喊一声:“冲锋!”一百一十人猛挥马鞭,驰入纳锡部的营地。 鞑靼人根本想不到,明军会在清晨发起冲击。首领安哈吉急忙吹响号角,族中男人迅速集结。 可罗森等人早已冲到面前,对准粮草囤积的蓬包便放起火来。冬日天干,草原上除了积雪和河冰,哪里有什么水?不一会儿,粮草越烧越烈,还一路引燃了毛毡做的蒙古包。 首领安哈吉心中又急又怒,一边差人救火,一边带人截杀罗森一伙。眼看着手下已经和鞑靼人碰上刀枪,罗森急忙抽出一支狼烟箭向西北方向射出。 湛蓝的天空下,一缕青烟分外醒目。神羽众将辨明方向,翻身上马朝西北疾驰而去。 安哈吉不顾粮草,拼命追赶。但事起突然,跟上来的族人零零散散。 追了十几里后,罗森有意放慢马速,安哈吉以为他马力不支,加紧追赶。 不料罗森回身一箭,将安哈吉射落马下,带着众将士头也不回的继续向西北驰去。 日上中天,天气暖了许多。众人到了一处土丘阳面,下马歇息。整点过后,竟然没少一人。将士们几百里突袭,打了一个漂亮仗,心中禁不住高兴起来。纷纷称赞罗森这战法。 田燕归道:“小侯爷,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么一折腾,纳锡部一年都缓不过来。晚上回去说给他们听,定然叫他们心服口服。” 罗森道:“我们不回去。” 田燕归疑惑道:“不回去?是要继续吗?” 罗森点了点头,道:“正是。”转脸向那引路刀客道:“黑鹞子不是应该早到了吗?” “哈哈哈哈,看你们这样子,应该是得手了。”土丘背后转出几个人来,为首一个竟然是五年前在沙漠中和克劳德一伙血拼的黑鹞子。 罗森道:“侥幸得手。这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黑鹞子哈哈一笑,道:“放心。摸得清清楚楚。” 杨破云拱手道谢,转身对众人道:“刚才的纳锡部是个小部族,没什么难度。选他做第一个是为了让大家练习下战法。 流程就是这么个流程,具体还要随机应变。我们下一个目标是喀尔客部。” 田燕归倒吸一口凉气,道:“小侯爷,我们虽不怕死。但喀尔客可部与那纳锡部可不同。 他们人数众多,领地分散,有近万军队屯驻。粮草也分散在十几处。这套战法对付小部落可行,可是大部落,无异于去送死。” 罗森点了点头,道:“要的就是失败,但不是送死。大家跟紧我,与敌军一粘即逃,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 黑鹞子引着众人接近喀尔客部,但只到了边缘就看到了外围的大批军士。按照这种距离,他们根本冲不到牧民居住和粮草囤积区域,就被鞑靼兵围住剿杀了。 罗森苦笑道:“比我想得要麻烦了些。不管怎么样,冲吧。” 他一马当先,带着百来人向鞑靼兵冲去。 鞑靼值守兵士一看有明军来偷袭,快速集结成队,向他们围拢过来。 罗森这一队人不敢接近,远远放箭射落抵近的鞑靼士兵。鞑靼士兵也一边用弓箭回击,一边驱马奔来。 若论骑射,鞑靼人自然比明军厉害很多。但罗森所带领的这支百人队伍,来自神羽营五千死士,单打独斗并不比鞑靼勇士弱。 就在他们即将被包围之时,罗森再次射出狼烟箭,带领众人奔逃,当真是一粘即走。 饶是如此,仍旧折了十几人。喀尔客部的军队怎能放过他们,尾随后面紧紧追击。 便在此时,远处一片火团涌动,嘶吼着冲进喀尔客驻地。田燕归仔细辨认,才认出是群着了火的骆驼。 这些骆驼屁股后面绑着浇了火油的草把子,一点上火,便没命的往前冲去。 那些矮土围子和鞑靼士兵哪里能够当得住,一下子便被冲破了阵型。 骆驼后面隐约现出几个人来,正是原怀心、黄鳝、疯猴、三刀、酒鬼、肥狐几个。 只见他们每人提一杆包铁大棍,不断地挥舞,将靠近的鞑靼士兵打翻在地上。 转眼间,骆驼群已经冲进了大营的外围,将帐篷、马厩全点着了。喀尔客士兵急忙救活,原怀心和炸天帮却不住的甩出着火的毛毡、木炭。 几个百夫长驱马来战,原怀心大棍连连挑落数人后,听到酒鬼一声惨叫。 转头看时,一个身形巨大的裸背巨人一拳打倒了她的马,她也跟着滚落在地上。 原怀心刚要前去解救,一柄钢枪疾刺而来。他侧头闪过,见是一个身披重甲的将军。从哪一枪来看,应有不错的身手。 他急忙忙提棍横扫,那将军却后发先至一枪扎了过来。他在马上避无可避,一把握住那将军枪头,那将军也用胳膊夹住了失了力道的铁棍。 二人各自想夺下对方兵刃,却都没能成功。 就在那裸背大汉要砸向酒鬼之时,肥狐偌大的身躯直冲过来,撞在那大汉身上。二人同时倒地紧紧抱摔在一起。 肥狐虽然肥胖,但身躯比那裸背大汉矮了半截,抱起来角力根本不占优势,不一会便被勒的吐出了舌头。 三刀弃了大棍,拔出身上钢刀快速斩杀了与他缠斗的几个鞑靼勇士。闪身到了肥狐跟前,一刀便将那大汉头颅砍去一半。 那大汉登时毙命,两只手却死死抱住肥狐不撒开。 他正愈卸下那两只胳膊,当头一股疾风压来,他翻身下马避开。一柄流星大锤砸下,将那马头砸成一滩肉泥。 使大锤之人一击未中,又来一击,却是对着不能闪避的肥狐砸下。肥狐大声喊道:“老大救命啊。” 黄鳝早看到形势危急,运使能力崩出一掌。方圆十丈内沙石滚飞,人仰马翻。 那使大锤之人翻身而起,对周围大声说着番话。原怀心下意识说道:“什么意思?” 那使枪之人却也答道:“都是汉人中的好手,重兵围住不要放跑。”说完自己也是一愣。 原怀心道声“谢谢!”内力灌注双手,将那人顶落马下。 眼看喀尔客部族外营已经一片火海,原怀心急忙奔到炸天帮五人跟前。 见肥狐已被黄鳝救出,酒鬼也毫发无损,便大声喊道:“跟我突围!” 他一拍身后剑盒:“御六剑之术。” 六柄剑从盒中飞了出来,随着原怀心手、腕、臂姿势的不断变换,在空中飞舞起来。 第210章 七部族聚首 原怀心以昆仑剑法驱动六柄长剑当先开路,鞑靼士兵如同草芥,所过之处血肉翻飞。 使枪的军官和裸背的巨人从后方赶到,黄鳝双掌推出,掌风挟着黄沙翻卷,如同两条恶龙将二人击退。 原怀心道:“黄帮主好厉害的掌力。” 黄鳝摆手道:“在昆仑剑法之下,不值一提。” 六人各尽全力,杀出了喀尔客部的包围圈。鞑靼士兵虽然骑马追赶,但却不如这六人脚快。 又行一段,望见远方风沙滚滚,原来是先前杀出来的喀尔客骑兵还在紧咬着罗森等人。 恰在此时,黑鹞子带着六匹马跑了过来: “各位英雄,罗森他们正带着喀尔客骑兵兜圈子呢。我们先去下一个目标。” 众人齐声道:“好。”翻身上马,跟着黑鹞子而去。 罗森听到黑鹞子射出的响箭,笑着望了望身后紧紧跟随的骑兵,对众人说道:“走了,下一个地方,木伦部。” 十天后,鞑靼七部首领在喀尔客驻地相聚,众人一个个灰头土脸,一改见面相互问候的习俗,直接痛骂起罗森那支在草原上四处放火的队伍来。 不到十天,喀尔客、纳锡、木伦、厄尔多、乌审召、达腊、土拉河七个部族都被放火烧了。 虽然有几部早收到风声,加强守卫,损失不大,但全部族人日夜巡视看守,生怕再出事端,苦不堪言。 最惨的是木伦部,竟然被烧两次,所有粮草都被烧光、牛马尽数跑散,眼看便过不下去了。 木伦首领赫满那对喀尔客首领也速台道:“大哥,七部中你最大。你得给我们报仇啊。” 也速台道:“这个自然,可是那放火的队伍不过百人。在草原中就像地鼠进了土洞,再厉害的雄鹰也无可奈何。” 其余几个首领也是摇头叹气。 赫满道:“以前都是我们追着明军骚扰,今年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用了这么阴损的手段。我们的营地没有明国那样的高墙,根本挡不住他们。如此一来,我们都不敢出门了。” 乌审召部首领脱骨尔欢道:“我在明军中的眼线传回消息,这支缺德的队伍领头人来头可是不小。是即将接任神羽营统帅的老帅之子少帅小侯爷。” 鞑靼语与汉语发音不同,脱骨尔欢本来便口齿不清,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嘴唇打哆嗦一般。 也速台道:“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脱骨尔欢气的瞪了他一眼,便慢慢的将罗森赶到宁夏卫接掌军权、田霄龙拖延东征、罗森立下十五天军令状等事全盘说了出来,说的还极为详细,看来确实在间谍身上下足了血本。 赫满怒道:“怪不得乌审召部损失最小,原来是早有消息。却为什么不肯提供给我们,你这是安得什么居心?是想我们灭了你来侵占我们的土地吗?” 脱骨尔欢一拍桌子道:“我距离宁夏最远,消息到我这里已经是两天后了。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出个百人队是到处放火啊! 说到居心,今年你不是还怂恿厄尔多部也罕首领攻打我吗?你以为我不说就不知道?我的密探就像草原上最好的猎犬,没有什么能逃过他们的鼻子。” “你派人监视我?” “不做亏心事你怕什么?” 二人各自站起,拔出腰刀就要开打。也速台大怒之下掀翻了桌子,道:“好了!外面的人没杀进来,自己倒要打个不停。有本事,你们去把罗森给我灭了!” “我已经动手了。”在一旁一直不言不语的达腊部首领王铁汉忽然说道:“罗森在中原武林中名气不小。据说还有四个结义兄弟,都是江湖高手。我已经让我供奉多年的邪尊、恶圣、阴王、暗妖四大高手出马,在草原中追查他们的行踪,也许今日就有消息。” 也速台拍掌大笑道:“哈哈哈,这才是真英雄该干的事。王铁汉,虽然你部改成汉人习俗,但骨血还是草原孕育出的。你们几个,多学着点。” 其他几个首领纷纷称赞,门外一人却不屑说道:“这四人的名字听上去倒是凶恶,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真本事。” 王铁汉怒摔酒碗,拔出腰刀道:“哪里来的下贱崽子,你胡说什么?” 也速台急忙稳住王铁汉,道:“俺答息怒。是我的义子,不懂规矩。宋击,你给我滚进来赔罪!” 宋击从帐外进来,跪下道:“小子不懂规矩,给首领赔罪。” 王铁汉瞅了瞅宋击,道:“你是汉人?” 宋击道:“是。我全家被阉党陷害,流放雁门关。途中遇到白毛风,只有我一人被义父救下。” 也速台道:“前年的事了。我看这孩子武功不错,便认作义子。去年打劫明军辎重,就是他带人干的。” 王铁汉道:“既是自家侄子,便不计较了。坐下,一起喝酒。我哪里也有许多中原的武林高手,有空可以与他们比试比试。” 宋击道:“叔父,汉人狡诈,骗子数不胜数,莫让他们糊弄了。” 王铁汉道:“不会,不会。我派出的四个人都是中原武林有名的恶人,功夫了得。” 便在这时,一名小兵在外喊道:“大首领,不好了。放火的那队人又来了!还送来四个盒子。” 也速台一听,怒道:“竟敢选在我七部会商时上门挑衅。什么盒子,拿进来。” 几个小兵颤颤巍巍的拎着四个盒子进了营帐,默默的打了开来。王铁汉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他刚才还在吹嘘的“中原武林有名的四个恶人”的首级。 他“哇呀呀呀”一阵大吼:“我要扒了他们的皮。俺答们,抄家伙啊。” 几人领着各自队伍便奔到了营帐外面,远远看到土丘上站了六七十个人。 也速台一马当先,冲到鞑靼队伍前面,提着大刀用汉话对罗森喊道:“呔,你这阴损贼人,还敢上门挑衅。有种别逃,真刀真枪干上一场。” 罗森大喊道:“也速台首领,我只不过是向你们学了几招而已,想不到还挺管用的。我今日不是来打架的,是来谈判的!” 第211章 神箭镇鞑靼 罗森向鞑靼众首领喊道:“众位头领,我今日不是来放火,而是来谈判的。” 赫满大怒道:“谈判?烧了我的营寨和粮草,断了我部的生路,得了便宜了就来谈判?你自己是傻子还是把我们当成了傻子?你有本事跟我真刀真枪的打一架,赢了我我就谈判。” “对,对,赢了我,我就谈判!”众首领纷纷说道。 罗森道:“各位都是有一身勇力的人,可是单打独斗的话,恐怕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不过既然要比试,我是来者不拒。你们寨子中间,若是有人能赢了我,我便把头留在这里。若是赢不了我,大家客客气气的坐下,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 几人都知道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纷纷点头。唯独王铁汉在哪里对着随从一通耳语。 也速台道:“你说比什么?你们汉人狡诈,要是比什么诗词歌赋我们可不行。”他想起那日原怀心与炸天帮几人在他一千多勇士的围堵下全身而退的场景,心中不免打起鼓来。若是真比试武艺,他们是肯定赢不了的。 罗森笑道:“我听说也速台首领是黄金家族的后裔,箭法举世无双。不如就比射箭吧。” 也速台一听罗森要比射箭,心内陡然一阵狂喜。纳锡部的首领巴拉图捂着自己的箭伤,斜眼看了他一下,却没有说话。 “罗森是吗?我们就比箭。不过射靶子没意思,我们比试射鹰。你敢吗?” “射鹰也没意思。我有更好的主意,就怕也速台首领不敢应战。” “什么主意?” “我们射对方。我先射你三箭,若是射不死你。你再来射我?” 脱骨尔欢“呸”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大骂道:“汉人果真是又胆小有阴损,你先射三箭,凭什么不是我们先射三箭?” 罗森正等着这句话,大声应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他一边卸了盔甲,一边策马上前。到了距离也速台十五丈左右的时候停住。 “这个距离正合适,首领觉得如何?” 也速台心道:“这点距离,就是虎熊我也能一箭射穿。你太大意了,今日合该你要亡。” “距离刚好,那我便不客气了。来人,取我弓来。” 一帮的小校早从身上解下弓箭,递给也速台。 也速台搭上箭、拉满弦,一声惊响,那支箭“嗖”的一声直奔罗森面门而来。几个族长都是射箭的行家,眼看这支离弦之箭力道颇足,别说是身无寸甲的罗森,便是那窜天的胡杨,也得被射出个透明窟窿,心中暗道:这可赢定了,早知如此轻松,还不如自己出这个风头。 唯有与罗森交过手的巴拉图偷着冷笑一声。 在罗森身后几十将士的惊呼声中,罗森身形不动,只提起自己的弓,对着来箭一挥,便将那箭打落在地上。 众首领“哎呀”一声叹息,本想指责罗森,但是事前也未讲明不能抵挡。况且,在这么近的距离能挡下这么有力的一箭,也实在不可思议。 也速台这才明白为什么罗森要如此比试,原来是身怀绝技。他冷笑一声,道:“汉人的杂耍,看上去也不错。待我三箭齐发,看你怎么办。” 说罢取出三只箭搭在弓弦上。“崩”的一声,三箭离弦,直奔罗森的胸口、咽喉和眼睛而去。 罗森一看全是瞄向自己要害,心中起了不悦。他左手持弓斜斜打落一支,右手临空抓住一支。还剩一支却直直射进了他的口中。 鞑靼士兵振臂高呼起来,也速台高高举起弓箭转身向士兵们挥舞。但欢呼的士兵们却突然哑了下来。他回一看,罗森好端端的骑在马上,头偏向一旁,吐出了那支他以为中了的箭。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也速台头上的汗瞬间便冒了出来,为了掩盖心中恐惧,他高声喊道:“取我的百担大弓来。” 两个侍卫急忙跑到营帐里,一人从墙上取下一张五尺大弓,一人抱着特制的长箭回转呈上。 几个头领惊骇的相互看了看。上次也速台动那张弓还是十年前,百丈之外一箭射死了雁门关守关的将军,自那以后明军军官在无人敢站上雁门关。 罗森瞧了瞧那大弓的制式,点了点头道:“这还像个样子。我父亲手下有神羽八虎中的蹬腿虎用的也是这样的弓。” 只见也速台拿起五尺大弓,搭上哪比寻常箭支粗一倍的弓箭,抬起右腿蹬住弓背,双手拉开工弓弦。 罗森哈哈大笑,道:“果然大弓都得蹬腿。我若还以寻常之法拦你弓箭,显不出我的本事。这一箭,我闭眼来接。” 罗森真的闭上眼睛,两边的将士却都把眼睛睁到了最大。 也速台见对方如此羞辱,一声大叫撒开弓弦。 这支箭形如掷出的标枪,快如划过天际的闪电,直奔罗森前胸而来。 罗森耳朵一动,风声立至。 他右手横空拨箭尾,左手抱弓揽箭头,“嘿”的一声竟然将那大箭翻转了过来,装到了自己的弓上,还用未消的余势撑满了弓弦。 这箭力量太大,罗森胯下战马向后退了几步方才立稳。 他闭眼说道:“还你一箭!” 那支大箭同样破空而出,急速而至,目标却是也速台的马头。 那箭如中败絮一般,一下便射穿了马头。也速台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翻滚躲开。他那匹心爱的战马连嘶鸣都不曾有一声,四蹄蹬了几下便一命呜呼。 这一箭罗森本来就奔着也速台的战马,虽然未伤到人但也锋芒毕露,极为凶狠。让几个首领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二箭,射你大腿!”罗森仍旧闭眼喊道。 一箭破空而至,也速台也想学罗森打落或者接住,但他只会射箭和躲闪,并不会接箭。这样一犹豫,箭便穿破皮甲,深深钉入他的大腿。 他疼的“嗷”的一声叫了出来,罗森哪里肯给他机会。 “第三箭!你若不躲,便穿了你的脑髓。” 话还未说完,他身后几十个明军纷纷狂吼起来,这热血的场面下,早已按捺不住狂热和崇拜的心。 就在明军的欢呼和鞑靼兵的哀嚎之下,第三支箭破弦而出。 白翎箭! 第212章 谈判的艺术 白翎箭! 与寻常的弓箭不同,白翎箭安静、阴郁,隐藏锋芒、遮蔽气息,不愿打搅空气中的每一颗微粒。 也速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开这支箭。他睁大眼睛等待着,如果死的没那么快,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额头上崩裂的碎骨和血花。 然而,什么都没有。 白翎箭到了眼前时,忽然散了开来,化作无数闪耀着白光的蝴蝶纷飞而去。 不远处的罗森,正挽着一张空弓立在哪里。 “怎么回事,箭呢?” 罗森放了空弦,众人看得分明,可为什么也速台会现出如此惊惧的眼神? “也速台首领,我们打平了。我们坐下来谈谈,对大家都有利。” 罗森嘴上说打平了,那是给也速台留足了面子。大家都知道,若是罗森想杀他,第一箭便可在他身上留下一个窟窿。 也速台技不如人,心中又惊又怒,罗森这种给他“面子”的方式,无异于羞辱他。可是在气势上他已经输了。形势已经由不得他,只好点头答应。心中暗道:“等会进了我的营帐,看我如何取你小命。” 便道:“既然你执意要与我们座谈,就请进我大帐吧。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胆子。” 罗森笑道:“游牧民族最是好客,我有什么不敢的。何况黄金家族后裔,也不会作出有损祖先颜面的下作之事吧。只是刚才,王铁汉首领吩咐手下人要干的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好。我一万精兵就在离此地不远之处,你要偷袭,先掂量掂量。” 王铁汉心中一惊,他确是吩咐副手整点人马准备抄后路。一听到罗森说有一万精兵埋伏,心中打起鼓来。 “哼,哪来的一万精兵?草原上到处都是我的探子,若是大军出动我等能不知悉?”脱骨尔欢不屑道。 “信不信随你们。你永远也收不到那些探子的讯息了。”罗森一边微笑,一边下马,径直走向了也速台。 原怀心怕他有事,道:“五弟且慢,我与你一起。” 罗森摆了摆手道:“大哥你不用来。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你自己只管走,到田副统领哪里报个信息,他知道该怎么做。我相信这里没人能拦得住你。” 原怀心点了点头。 也速台喘着粗气,大声道:“小侯爷,请!” “请!”罗森便跟着也速台,连同其余六个首领径直进了大帐。 众人分宾主坐下,早有仆从献上奶酒、奶茶和牛羊肉。 银色碗中漂浮着牛羊的毡毛,牛羊肉一边焦糊另一边却充满了血丝,罗森不仅暗暗皱了皱眉。 也速台道:“我念你手下留情,尊称你一声小侯爷。阁下带人没日没夜的偷袭我七部,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森道:“首领爽快,那我也不藏着掖着。我这偷袭,是有人教的。” “谁这么阴损?” “就是你们啊。平日里你们各部偷袭我大明边关还少了吗?我大明军队一出来你们便跑到大漠深处。刚回去休整,你们又跑出来袭击我们。这般跑跑打打的打法,实在高明的很,我不由自主的便学了回来。这几天一尝试,果然有用。” “你少猖狂。烧了我们的粮杀了我们的人,这笔账怎么算?” 罗森一怒而起,道:“你们每次偷袭城郭,干的都是烧光杀光抢光的勾当,便是老弱病残也统统不放过。我大明军力虽强,但防线也长。你们今日打这里,明日抢那里。千里边关无人语,只剩孤狼旷野嚎。你们鞑靼人一条命抵十条命,也不够偿还我族血债。” 赫满拔出腰刀大喊道:“你少猖狂,别忘了你还在我营中,信不信我们现在就乱刀砍死你。” 罗森哼哼一声冷笑,道:“试试看,看看是我先死,还是你们七个先送命。” 也速台深知罗森的厉害,他们七人空有蛮力,真打起来不一定能收拾下中原武林高手。刚才罗森三箭余威尚存,哪还敢同他厮杀?自己可不能因为这几个莽撞汉子而丢了性命。 一看场面控制不下,急忙抬高声音道:“都不要吵了。小侯爷是来谈判的,不是来打架的。我们先说眼前的事。侯爷,请讲。” 罗森道:“我此次前来是要同各位首领议和。为了两国边境的平稳、百姓的安宁,希望打架就此罢手,不要再起兵戈。作为补偿,我会命令两家通市,自由交易。” 众首领心中一动。要知道,与汉人通市是他们几代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鞑靼人学识低下、技艺不精,除了会放牧杀人外几乎什么都不会做。甚至连平日里所用的铁锅和打仗所用的箭簇都要从丝路劫匪和汉人黑市里高价收买。 他们不住的骚扰边境、抢夺东西,其实最重要的原因也是物资紧缺。若是真能开放互市,用牛羊换取物资,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但汉人一向抵制互市,他们不缺牛马,缺的是安全感。毕竟,鞑靼的先祖曾经叱咤天下,几乎将汉人赶尽杀绝。他们就是想通过封锁边境这种法子,把鞑靼永远困在苦寒贫瘠之地,永世不得翻身。 对这突如其来的好事,七个首领无一相信。 也速台道:“开放互市,止歇战争。我等倒也没什么意见。但我们需要一个理由,汉人狡诈不得不防。况且,你只是一个世袭的侯爷,有权利做这样的决定吗?” 罗森坐下道:“这才是谈判的方式,打打杀杀永远解决不了问题。我先回答第二个,我虽只是一个侯爵,但手中拿此刻握着宁夏卫十万军队的指挥权,这边境的事我还说了算的。即便是朝廷不应准,只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怎么与劫匪交易,便可怎么与民众交易,甚至直接可以在你喀尔客的领地建立集市。 到时候,这里便是鞑靼与我大明绵延万里边境上唯一的互市通口,整个鞑靼,甚至瓦剌、罗刹都会来这里做买卖,这其中的利益有多大,各位首领应该清楚吧?” 最精于算计的脱骨尔欢脸上欣喜溢于言表,不住的搓着双手。 罗森顿了顿,又道:“你们能挣到金山银山,那个傻子还愿意起刀兵之事。” 王铁汉却道:“你们就不怕我们学了技艺,做大做强后,再夺你们的江山吗?” 罗森摇了摇头,道:“我以区区百人,便可纵横腾格里草原,连烧七部营地。还逼得你们坐下谈判,你觉得你们鞑靼还有这机会吗?”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是他们心中都明白,罗森说的是实情。自大明将元人赶到漠北蛮荒之地后,他们自己分裂为鞑靼、瓦剌两国,日日缠斗不止。更可悲的是,鞑靼自己也分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部族,相互之间争执不断。黄金王朝的盛世,已经一去不复反了。 罗森道:“至于原因吗,那就更简单了。东边有一个真正的威胁正在崛起,我们不能再被你们拖在这里了。” 第213章 有心结盟好 罗森道:“你们大概已经知道,我军马上就要挥师东进,只有十分之一的人看守。我觉得你们会认为这是一场机会,集合大军进攻宁夏。所以才想出通商这个和平的法子。” 王铁汉道:“我说你们汉人为何如此好心。却原来是害怕我们趁火打劫啊。” 罗森道:“趁火打劫这个词用的甚妙。我们就是害怕众位趁火打劫。但是你们想想,就算真的偷袭成功你们能守住吗?我朝三路大军挥师东进,黑水族覆灭不过须臾之间。皇上若是趁着这股劲从东往回直推过来,你们还有退路么?” 王铁汉道:“未必这么容易。我听说辽阳城一战,穆祖以少击多,不但击溃了你们的神武营,还彻底消灭了山海游骑。” 罗森叹了口气,道:“若是神武营有我神羽营一小半的战力,黑水族恐怕早就被消灭殆尽了。别人或许不清楚,你们也不知道我们神羽的力量吗?” 便在这时,门外一个十夫长磕磕绊绊的闯了进来,对也速台道:“王爷紧急军情!” 也速台怒斥道:“慌什么?没看到我有客人吗?” 十夫长咽了口口水,愣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赫满道:“你不要急,慢慢说来。” 十夫长望了望也速台,看他点了点头,便道:“王爷,距我们营地东南西北各十里外的地方竖起了四杆巨大的凤凰旗,旗下沙尘涌动,似乎有大批人马聚集。” 也速台,道:“没了?” “没......没了......” “为什么不抵近细查?” “我们派出去细查的探子,一个都没回来。” “废物!”也速台抄起面前割肉小刀飞掷向十夫长。 罗森将手中酒碗同时掷出,打落了也速台的刀子。 “不必惊慌,没有我大哥的命令,他们是不会出动的。” “罗森,你什么意思?”也速台怒喝道。 “没有合约之前,我们还是仇敌吧?”罗森答道。 “议和是假,突袭是真吧?”赫满道。 罗森摇头笑道:“一个部族的首领,怎么能有如此低的见识?我若要突袭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围上来便是。” 也速台道:“你围上来又怎地?我鞑靼勇士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你十万军马齐出,又能奈我何?” 罗森道:“我一百人的队伍,也能把你们搞得天翻地覆。首领大话还是不要讲的太满。” “我喀尔客部又不是没与你们大战过,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罗森长叹一口气,道:“以后不会了。我父亲他们那一辈的军候,为了与文臣和宦官们斗,一个个养寇自重,把黑水族从一只丧家之犬养成了凶猛恶虎。我罗森既然接掌了神羽营,就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今日,要么达成协议,要么决一死战。或者,我一万人马拆分为百支队伍,轮流到你的腾格里草原放火。看谁耗得过谁!” “他娘的,那就打!我赫满愿做先锋,你们放火也好,围攻也好,我们七部族还怕了不成?”赫满大声道。 “要打你自己去打,我们乌审召部可不参与。”脱骨尔欢冷笑道,几个首领也纷纷附和。 “都给我闭嘴!”也速台环视一周,无人再敢多说。 “罗森,我愿意与你商量通商之事,但不是因为怕你们的军队,而是为了我封地的子民。我有个条件!” 罗森抬头看了看他,道:“什么条件?” “既然通商互市都做了,还不如更进一步。我要和你们神羽营缔结盟约。” “哦?这我倒没想过,首领的意思是?” “你说的对,我们黄金盛世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可是黄金家族的子孙们还在,我也速台也是大汉的后裔。鞑靼分裂太久了,应该要统一起来。我们结盟后,你们神羽营要帮助我横扫大漠,一统大元。” 在场所有首领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王铁汉忽然拍手道:“说的好!我达腊部愿意追随您,统一大漠,成就汗国!” 赫满、脱骨尔欢、巴拉图、也罕一看有人抢了先,也纷纷表态起来,唯独一言不发的土拉河部苏图安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也速台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对罗森道:“怎么样?” 罗森道:“极好。我助你横扫大漠建立汗国,你帮我成为大明第一权臣,这样的事情很划得来。只是你这些兄弟靠不靠得住,可不要胡言乱语,断送了罗某的性命。” 夜速台拔出腰刀将身前一只牛头劈作两半,厉声道:“谁若泄密,有如此头。罗森,我们现在就盟誓!” 也速台将手掌割开一道深口,鲜红的血液滴进了银碗之中。他将那碗递给罗森,罗森依样滴血入碗,接着传递给了六个首领。 众人滴血完毕,聚在营帐中间跪倒。 也速台举起酒碗对天盟誓道:“神圣的腾格里,在您光辉之目的注视下,我与罗森结为安达。自此之后一性命,虽风雪亦践其约,虽天雨亦赴其会,非谓误所约欤,非忠于诺言者欤。若悖此誓言,犹如此箭。” 夜速台将手中箭支折做两段,扔在地上。端起那碗血酒饮了一大口。罗森微笑接过,抿了一口。 也速台抱着罗森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安达,今后我们就是兄弟了,以后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 罗森也大笑道:“大哥,小弟不敬。让大哥和众位头领损失了不少马牛和粮草。我这便回去差人将补给送来。十五日之后,宁夏镇城门大开,开始互市。等我打败黑水族,我们便东西夹击,打服鞑靼各部,帮助大哥一统草原。” 也速台极为兴奋,道:“互市这么大的事情,那我们也得好好热闹下。我到时邀请鞑靼其他部族首领前来庆祝,一来让哥哥威风一下顺便赚他们些银子。二来打个虚掩,可别让他们起了疑心坏了大事。” 罗森笑道:“正是正是。不过十五天后也是我大军开拔之日,不能再等了。” 也速台道:“兄弟你放心东征,这边关的事情有哥哥呢。老子受够了丝路马贼的气,先去把他们老窝给端了。以后,再也不用和他们往来了。哈哈哈。” 罗森道:“若是如此,那真谢谢大哥了。我已出来十日了,今天不能耽搁需要快马加鞭赶回去。若不然,田霄龙可就真的起疑心了。” 也速台道:“正是。”手挽手将罗森送了出去。 两边兵士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速台大手一挥,道:“来人,选上一百匹最好的马送给小侯爷,好让他们快些回家。” 过不多时,十几个鞑靼士兵赶着一百匹健马出了营寨,交给了罗森剩下的五十几人。 五十个死士面面相觑,不知所错。罗森向大家道:“这是也速台首领的好意,大家换马。归家!” 他远远的想也速台拱手谢过,策马狂奔而去。 也速台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罗森身影消失在天际。 他的嘴角方才现出了一丝真实的笑意。 第214章 帷幄动杀机 罗森清点了人数,只剩下五十五人,其余四十五人都永远留在了草原上。 他心中伤感,却不能泄了士气,跃马扬鞭喊道:“诸位兄弟,一百一十名铁骨铮铮的汉子,十四天的时日,两千里的奔袭,火烧鞑靼七部,毙敌一千有余,这便是此次的战果。 更好的消息是,我刚才与鞑靼七部首领会谈盟誓,自今日起我罗森还在一天,他们便不会侵犯边关。这次可以说是大获全胜,总算对得起长眠在草原上的兄弟。我们,回家!” 五十五人齐声欢呼,跟随罗森一路狂飙而去。 宁夏兴庆城头,挂满了迎接壮士凯旋的彩旗,战鼓咚咚作响,震耳欲聋。几千将士整整齐齐的在城外列队,等待着罗森一行的归来。 他们在鞑靼领地的英勇事迹早就在城中传开。整个军营莫不交口称赞罗森的胆气、谋略和神乎其神的箭技,已经将其作为神人膜拜。 田霄龙领着大小将官策马立在队伍前头,等待罗森和他的儿子出现。 一队穿着破破烂烂、灰头土脸的骑兵从天际慢慢抵近,在众将士声震寰宇的欢呼,昂首阔步进了城内。 路边百姓更是夹道欢迎,不住有年轻女子献上酒肉,众人正饿得不行,一路上吃吃喝喝、欢歌笑语的进了大营。 田霄龙对众人道:“众位将士,经此一战,我军神威响彻黄河内外,威震鞑靼七部。大家好好休息,明日召开庆功大会,论功行赏。” 众人这次出去本来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如今安然回来,精神一下松懈,身上伤痛、疲乏一同涌了出来。纷纷下马拜别罗森、谢过副帅,各自回营休息了。 众人走后,田霄龙才对罗森道:“小侯爷,本来应该先卸甲休息,可军情如火,可否先将这几日详细情况说与众将官听?” 罗森点头道:“原该如此!”便与原怀心、炸天帮五人众和田雁归进了主帅营帐。 早早在此等待的大小将官起身迎接,罗森主帅位上坐定,招呼大家坐下。 “这次出去十五天,与鞑靼七部站了十二场,折了半数人马。具体情况,还请田都尉给大家说明。” 田雁归得令,站起身在走到前头,将罗森如何与刀客一伙联手探寻大营,如何纵火焚烧七部粮仓,如何以三箭大展神威逼迫七部首领会谈等细细讲了一遍。 帐中各将官都是与鞑靼久战之人,深知鞑靼人的凶狠悍勇,一个个冷汗直冒,顷刻又笑逐颜开。讲到三箭射翻也速台时,禁不住鼓起掌来 田雁归得意洋洋的回头问道:“小侯爷,你那第三支箭为什么要放空弦?那也速台又为什么会如此害怕?” 罗森道:“我没有放空弦。第三支箭是我家传神技,名曰‘不射之羿’。” 一个虎背熊腰的将军站起来道:“我知道,老侯爷曾跟我说过这司马家的神技。只是从未见他施展过,我以为他吹牛,想不到小侯爷竟然真的能使出来。不如现在就让我等开开眼界?” 田霄龙干咳一声,道:“赵将军,此刻正在商讨军情,多余的事情等日后再说。” 那赵将军“嘿嘿”两声,道:“是,是。嘿嘿!” 罗森向他一拱手,道:“赵将军可是被称作‘莽熊’的赵阔山?” “正是,正是。以前给老侯爷牵马,老侯爷嫌我脾气暴躁虐待马匹,不用我了。小侯爷,老侯爷他在京城可还好吗?我听说……” 田霄龙刚要咳嗽,罗森先道:“父帅身体康健,只是在京述职流程繁琐,不及过来。父帅常说起各位叔父的事迹,莽熊以一人之力固守河口,大战鞑靼数百人马而不落下风,晚辈在心中仰慕的紧。今日不便,来日我一一拜访各位。” 众人听得哈哈大笑,道:“好,好,小侯爷胆气、豪气倒是和老侯爷年轻时一模一样啊。” 罗森点头致谢,待众人安静后,方道:“方才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向各位说明。 我擅作主张,与七部首领会盟之时,以开放互市为条件,与七部首领定下了互不侵犯的约定。” 众人听的一愣,田霄龙冷冷道:“这可是件大事。老侯爷立下的严规,可让你破掉了。” 莽熊赵阔山道:“小侯爷,你这意思是我们要和鞑靼做交易吗?这确实是老侯爷的划定的红线啊。” 罗森道:“形势比人强。众位将军久居宁夏,可能还感受不到来自黑水族的威胁。我们不能再守在这里无动于衷了,若是不以利诱,鞑靼人必定会趁虚而入袭扰我边关的。” 田霄龙道:“老侯爷磨了鞑靼几十年,已经快将他们磨死了。你这一互市,等于救了他们的命。黑水族是威胁,鞑靼族就不是威胁了吗?” “两害相较取其轻。鞑靼现在已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逼得紧了反而会做出鱼死网破的事。 而黑水族可不一样,短短两年已袭扰山海关五次。山海关距离京城不足千里,一旦关破必将长驱直下,到时可就天下大乱了。这也是为什么父帅命我接掌神羽的原因。” 赵阔山道:“小侯爷,你说这些我也懒得想,总之是老侯爷的命令,我等自然全力遵从。那个敢违背,老马夫第一个捶扁他。”他一边说着一边斜了田霄龙一眼。 田霄龙怒道:“国家安危的大事,岂能容你儿戏?老侯爷命我暂掌帅印,我自然要小心谨慎一些。老侯爷只说是东征,却未说过互市吧?这政务之事,还是交由地方政司决断吧。” “姓田的,你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小侯爷既然到了,你就该乖乖的交出帅印,拖拖拉拉是何居心?小侯爷念你是长辈不肯与你翻脸,我老赵可不依。来来来,我们出去打一架。” 罗森一看情况不妙,急忙下去安抚赵阔山道:“老将军莫急,都是为朝廷好,自己人不能斗气。” 田霄龙不理赵阔山,对罗森道:“我在也速台那里有暗探,你进营后,可不止做了这一件事吧?” 罗森微微一笑:“瞒不住你。这件事情干系重大,一旦泄露出去,我神羽营必将遭灭顶之灾,请田将军慎言。” “我也没打算让这样粗鄙的人知晓。我与你单独来谈。” 赵阔山刚要开骂,罗森将他拦住道:“老将军,我的确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和田将军商谈,还请各位回避。” 赵阔山对田霄龙“哼”了一声,便领先走出营寨,其余众将以及炸天帮五人众也纷纷跟了出去,寨中只留下他、罗森和原怀心三人。 田霄龙待众人走的远了,方才面色铁青的说道:“我接到你横扫大漠的捷报,心中喜不自胜,已经做好准备,留下三万精兵守城,带领其余人东征。 可是你竟然轻易与那鞑子首领结为安达,还私自定下那种盟约。你可知道,这是通敌叛国的大罪!阉党耳目无处不在,不但你们司马家会被满门抄斩,十万神羽营官兵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我绝不会交出兵权,更不会东征消耗老侯爷的心血和实力。帮也速台建立汗国,想都不要想。” 罗森剑眉一蹙,怒道:“我与也速台结拜是通敌,那你与土拉河部的苏图安暗中勾结就不是通敌了?既然你知道这个秘密,那便留你不得。原大哥,动手!” 第215章 惊变神羽营 田霄龙立即拔剑,可手刚按在剑把上,咽喉一凉,一柄长剑已经指住了他。 “要死的还是活的?”原怀心问道。 “田将军,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从今以后唯我马首是瞻,我可以不计较。但要执迷不悟的话,我只能以通敌卖国的罪名,立刻杀了你。一次机会,好好把握。” 原怀心撤了长剑立在一旁,田霄龙道:“你不怕我假装答应你,然后把这事情宣扬出去?” 罗森道:“试试看,相信你的人多,还是相信我的人多。田雁归少年英雄,可是摊上一个如此不识时务的爹。太可惜了!” 田霄龙瞪着血红的眼睛,怒道:“罗森,你在江湖上也颇有侠名,怎么能干出如此卑鄙龌龊的事情。神箭世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你的机会用光了!” 长剑划过,鲜血洒了一地。 罗森立即招来卫兵,收敛了田霄龙的尸体,并传令大小将官升帐议事。 两个卫兵一看副帅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吓得魂都没了一半,哆哆嗦嗦的用白布裹了尸体,抬棺材进帐收敛了起来,放在大厅中央。 大小将官陆续来到,看到眼前惊变,不知如何是好。众人聚齐之后,罗森悲愤交加,沉声说道:“众位将军,我本来不愿公开此事,想单独劝田将军悬崖勒马。可是他竟然在帐中行刺于我。原大哥情急之下仓皇出手,将他刺死。” 一名将军出列,强压怒火厉声喊道:“田副帅官拜二品骁骑将军,他是如何死的,小侯爷须得向大家说个明白。” 罗森点了点头,看着问话的人道:“请问你是哪位?” “我乃田将军座下指挥同知刘长兴。” “原来是刘将军。也罢也罢,今日这事若不说明了,恐怕军中一些人要生事端了。我刚才留下他,是为了对峙一件事情。田霄龙与鞑靼土拉河部的首领苏图安相互勾联,大肆出卖我军军情,甚至为其做内应,袭扰我边关居民。”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刘长兴却大声道:“不可能。我了解田将军的为人,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你可有真凭实据吗?” “其实田将军的事,父帅早就察觉。但是一直没有真凭实据,也不想就此失了自己的同生共死的兄弟。我这次与鞑靼会盟,也速台为表诚心,亲自把他写给苏图安的密信交给了我。这算不算真凭实据?” “可否将信给大家观看?小侯爷并不认识田将军字迹,被骗了也未可知。” 罗森摇了摇头,道:“这几封书信干系重大,除了田霄龙之外,牵扯人物颇多。我初接大任,不想让这件事情传扬出去。信我已经销毁,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在我这里就把它了结了。” 刘长兴暴怒道:“屁话。你将人杀了,又拿不出证据,分明是别有用心。莫不是怕他分你兵权,痛下杀手?” “放肆!”赵阔山腾地站起,指着刘长兴鼻子骂道:“目无军纪,辱骂将帅。我看那通敌叛国的事情也有你一份,来人给我抓起来!” 门口一队卫兵冲了进来,却看着刘长兴迟迟不肯动手。 刘长兴“哈哈”大笑道:“老匹夫,你莫要倚老卖老。说我通敌叛国?”他“哧啦”一声撕破衣衫,漏出整个脊背。圆的是枪伤、斜的是刀伤、深的是箭伤、裂的是棍伤,大大小小十几处,密密麻麻的遍布胸膛。 罗森急忙道:“将军勿恼。我所说的都是实情,若是一定要见到证据。我来日找那也速台再取便是。” 刘长兴道:“你与我们的生死仇敌结盟?鞑靼人凶残那是天性,他们只知道破坏、掠夺,你以为开放互市就能换来和平?不,在他们眼中,抢永远要比买更划算。他们表面与你结盟,是在骗你离开。大军一旦开拔,他们会立即侵占城池。” 罗森道:“刘将军,我自从来到卫所,便有人百般阻挠东征。我大明军人,竟然畏死到这种程度了吗?” “你怎么说都好。但我绝不东征!” “我有圣旨在身,你敢造反?” 刘长兴哈哈一笑,道:“没错。你有圣旨,你有兵权。那我今日就脱了这身盔甲,做回普通百姓。以匹夫之力,护我边境安康!” 罗森气上心头,正欲呵斥众人将刘长兴拿下,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凄厉喊叫:“爹!” 四五个侍卫被装翻开来,田雁归疯了一般的扑倒在那副薄棺之上。 他一边大哭,一边掀开了棺材盖子,一颗满是血污的苍白头颅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田雁归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刘长兴赶忙冲上前来扶住他,道:“小公子节哀!” 田雁归挣扎站立,指着罗森喊道:“你,为什么杀我父亲?” 罗森走到他跟前道:“你父亲的事,我们司马家却是有责任。但这中间盘根错节,也并不光彩。你还是少知道的好。” 田雁归咬牙道:“杀我父亲,还要辱他名声!我与你不共戴天!” 话音未落,刀已出鞘,向罗森重重的砍了下来。 罗森眼中犯泪,竟然不知躲避。幸好赵阔山就在跟前,他飞起一脚将田雁归手中钢刀踢飞,又要去那他喉咙。 刘长兴怒火早就憋不住了,一见赵阔山动手,立即挡在田雁归身前,一把捏住了赵阔山的手腕。 赵阔山怒道:“小兔崽子,不想活了!” 反抓刘长兴上臂,背过身来便要使一个“过肩摔”。刘长兴稳稳扎住马步,按住赵阔山的腰,用力推了出去。赵阔山年纪太大,有脾气没力气,被正是壮年的刘长兴一把推了出去,撞翻了兵器架子。 他站起身来还带要上,早有几人将他拦住。 原怀心踱步上前,将那棺材盖上,对田雁归道:“兄弟,我曾与你并肩对敌,不想坏了这段交情。令尊的罪名已经坐实,你若是闹下去,反倒毁了他的名声。 我知道你的心很乱,但你一定要相信把后背交给你的人。先把田将军葬了吧。” 田雁归双目血泪长流,对原怀心道:“我打不过你,也打不过他。但我可以找到真相。要么你们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将事情大白于天下。” 罗森咬着嘴唇,半天方道:“假以时日,真相自会浮出水中。大家相识一场,给田将军好好料理下后事。” 刘长兴撕裂军袍撇在一旁,环视众人道:“我十四岁为了吃粮从军,田将军既是我主,也是我师。他一生戎马倥偬,所盼所望不过是回到江南家乡。我今已卸甲,从此和神羽营无关,希望大家不要拦阻。” 他走到棺木前面,双手环抱,小心使力,慢慢的将其放在了肩上,与田雁归一起,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走出营帐。 边塞三月,黄沙漫掩。 无数将士盯着他默不作声,兵营并不大,也很单调,帐中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各个角落。 不少士兵陆续从队列中走出,抛却刀枪,卸掉盔甲,跟在田雁归、刘长兴身后。 “同袍们,我们回江南去!” 第216章 绿林盟之首 罗森站在城头,望着田霄龙的灵柩越来越远,一队士兵也在后面紧紧跟随。 “小侯爷,刘长兴和田雁归带走了一万多人马,都是他们的嫡系部队。”赵阔山道。 罗森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难道就这样让他们离开吗?一万人马够打下几座城池了。万一他们中途叛乱了,朝廷一定会怪罪下来的?” “放心吧,他们不是那样的人,就让他们回江南去。我已安排人员准备了一些物资,保证他们一路的吃穿用度,不会骚扰沿途百姓的。” 装满物资的上百辆大车,正好出了城门。领头的几个,正是炸天帮五人众。 罗森高声喊道:“黄帮主,众位兄弟,就靠你们了。” 黄鳝、疯猴、酒鬼、三刀、肥狐五人都回头摆手示意,然后驱马追了上去。 罗森这才转头对赵阔山道:“老将军,我初掌帅印,还有很多军务不太明白。尤其是这八万大军开拔的事情,还劳烦将军替我安排了。” 赵阔山拍了拍胸脯,道:“没问题。我们神羽营一共有十个大卫所,五十多个小卫所。我已安排小卫所先护着粮草物资陆续东进,大卫所准备五日。然后一日开拔一个,留下银川、固原两处大营卫戍边关。” 罗森点了点头,对赵阔山道:“这安排极为妥当,不过田霄龙被我杀了后,军中人心不稳,不知道会不会生变故?” 赵阔山道:“不会。田的人已经走光了。剩余几个派系,都是老侯爷和神羽八虎的嫡系。他们早就收到八虎的讯息,要对小侯爷绝无二心。” “话是如此,可也不能只我们两个就把这大事定了。我们回去,与他们商议一下。” 大帐之上的血迹早就清理干净,众人各怀心事,一改往日喧哗吵闹的情形,都闷在哪里不说话。 罗森道:“众位将军,军中无副帅很多事情不方便。赵阔山老将军德高望重、精熟军务,便让他作为副帅,大家可有意见?” 众人这才抬起头来,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暗自嘀咕,大概就是说赵阔山虽为将军,但其实是个马夫,陷阵冲锋还行,处理军务确没什么能力。罗森耳力极好又怎能听不见?他知道众人心中不忿,刚要出言开导,一个年轻将官出列道: “老将军德高望重,再合适不过。”众人见有人带头表态了,也只好纷纷答应。 赵阔山跪拜谢过罗森,又到主帅旁边坐下,看上去意气风发,红光满面。 “谢谢小侯爷抬爱,谢谢众位兄弟扶持。老赵是个粗人,不会说场面话,总之今后原为小侯爷牵马拽凳,赴汤蹈火。” 有人嗤之以鼻的哼了几下,赵阔山瞪了一眼,确不便发作。接着说道: “上午时小侯爷委托我处理大军开拔的相关事宜,我是这样想的,神羽营一共有十个大卫所,五十多个小卫所。我已安排四十个小卫所先护着粮草物资陆续东进,大卫所准备五日。然后一日开拔一个,留下银川、固原两处大营卫戍边关。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赵阔山说完,得意洋洋的看着众人道。 “糟糕透了。”一名年长的将军道:“八万大军调度,至少需要十日的时间详细排定日程、调度分工、清点物资,我们还有不少兄弟已在宁夏安家或者置办产业,也需要时间安排自己的事。最重要的是,我们走后哪一部留守。银川、固原二处大营固然重要,可是四十处小卫所也不能没人。这些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简单几句话就能安排妥当的。” “韩三,小侯爷到宁夏一个半月了,我从那时起就开始准备拔营之事务,现在随时可以动身。日程、调度等事务,由连主薄并众参谋将军自现在开始准备,两日后呈送我审定。有没有问题?” 连主薄道:“兵贵神速,一日之后可完成。” “好。这才是军人该有的样子。韩三,你还有什么话说。” 韩三理都不理赵阔山,直接对罗森道:“小侯爷,你忽略了一件大事!” 罗森道:“韩将军,什么大事?” 韩三道:“我们宁夏卫除了防御鞑靼侵袭外,还有另一个重大责任,便是震慑西北各路反贼。自宁夏向东至太行山,向南至子午岭,大股反贼有三处,小股几十处,合起来人数超过四万。 那三处大的,一路为西北绿林把头高胜岳(第一次出现在72章,武当山之战的先锋)、一路为神枪太保李克维、一路为叛军黑鹰军团长郝克托。这三人文武双全、擅长统兵打仗,手下军队战力要远胜一般官军,也各自拥有据点。我们一旦东征,他们势必聚众造反,到时候整个西北就沦陷了。敢问小侯爷,你可想过应对之法吗?” 罗森看了看赵阔山道:“赵将军,可有良策?” 赵阔山红着脸捋着胡子道:“这个......,容我再考虑一下。” 罗森笑道:“不必考虑了,西北的绿林朋友不会动手。” 韩三哭笑道:“小侯爷不要小瞧他们,连延康城都差点打下来了。” 罗森道:“我说不会,不是因为小瞧他们,而是因为他们已经做出承诺。” “做出......承诺?小侯爷几时和他们碰过头?又怎能保证他们会遵守?可莫让贼人骗了。” 原怀心“哈哈”一笑道:“我保证神羽营东征期间,各路义军不会在西北起事!” 韩三阅人无数,早就看出罗森身边的“护卫”不是寻常人,便问道:“阁下究竟是谁?” 原怀心大笑道:“我便是你口中众贼子的头目,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总瓢把子原怀心。” 众人一听心头均是一震,大家都知道罗森一直在江湖上闯荡,与四人结义,却那里想到他的结义大哥竟然是天下各路反贼的头目。有几人反应迅速,已经将手按在了刀把上。 “我大哥的确是绿林总瓢把子,自然也有节制各山头人马的权力。”罗森安抚众人道。 “我的兄弟们虽然和官府作对,但都是为了一口饭吃。各地灾情频繁,朝廷救助不力,穷苦百姓为了不被饿死聚集在一起才有活下去的机会。我自担任总瓢把子以来,对各路义军严加管束,已很少出现掳掠平民百姓的事情,也自然不会允许他们在国家危难之时损伤我华夏元气。西北这几路军山高皇帝远,违抗我禁令的事情时有发生。我此番前来,便要好好约束他们。明日我便动身,当面训诫高胜岳、李克维二人。至于郝克托,他这支叛军全是胡人,也一向不听从我的号令,正好拿下他们的地盘交给高、李二人。众位可放心吗?” 众人不语,紧紧盯住原怀心。韩三痛哭道:“小侯爷,你和鞑靼结盟,又和反贼称兄道弟,你这是要做什么?” 赵阔山道:“这样不是挺好吗?西北两大患全部没了,我们可以放心去东征了。你若不服,可有更好的法子吗?” 韩三拔出佩剑怒喊道:“和外敌通商,和内贼勾连,神羽营还是不是神羽营?你这贼首竟然大摇大摆的在军营中晃了这么多日,我这老脸都丢净了。今日,你别想再出这帷帐!” 厅上过半数人都掣出了兵刃,厅外也是一片嘈杂,步兵骑兵已将大帐层层围住。 原怀心摇头笑道:“你们是拦不住我的。” 第217章 当时还少年 “拦不拦得住,要试试才知道!”韩三拔出腰间佩剑便要斩向原怀心。 原怀心看他年迈,不愿与他对阵,只后退一步避开锋芒。 但身后剑盒却突然传出龙吟之声,韩三这剑似乎有所感应,竟然同样嘶鸣起来,竟似不愿劈下去一般。 他心中一震,道:“怎么回事?” 愿怀心也没想到,略一思索,对韩三道:“老将军可否让我瞧瞧这柄剑?” 韩三虽不愿意,但也想弄清楚原因,将剑递给原怀心。 原怀心仔细一看,这剑色如黄昏,上雕琢五彩凤纹,一到他手中,嘶鸣之声更甚。 “原来如此!老将军,这剑名可是叫做凤仪?” 韩三道:“你怎么知道?” 愿怀心哈哈一笑道:“你不认得我了吗?” 他背后剑盒机关开启,一柄长剑从里面飞出,落到他手上。 韩三一看这剑,登时热冷盈眶,纳头便拜:“恩公,可找到你了!” 原怀心急忙将他扶起,道:“老将军快快起来,折煞我了。” 韩三抹了一把老泪,道:“三十年来,我每天都在想以前的事情。我一生孤伶,在这世上没什么牵挂,只愿在埋进黄土前再见一次当年救我的少年。天可怜见,终于让我得偿所愿。” “老将军快坐,一点小事何足挂齿。” 韩三哪里肯坐,只是拉住愿怀心的手不住唏嘘。 罗森待他情绪平复了,方才问道:“韩将军,你们这是?” 韩三哈哈大笑,对众人道:“大家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在川西力战山贼,救我性命的打柴少年吗?现在已经成为威名赫赫的总瓢把子了,哈哈哈。 当年,我全家被诬陷,父母自刎,我被发配广西充军。我们一支小队被大凉山山贼包围,只有我一个突围出来,但也是身负重伤。 十几个山贼发现了我,要将我捉拿回去,我本来想与他们同归于尽,却没想到山林中冲出一个少年,用一把柴刀将十个壮年搏杀。 我看他柴刀断裂,便将家传宝剑龙渊交给了他。他将我藏身破窑之中,独身一人去引开追来山贼。而我失血过多晕死过去,醒来时已身在大营,原来是侯爷率兵赶来荡平了山匪。 我心中记挂那少年,寻遍整个大凉山却始终未能找到他。甚至连名字都不曾得知,心中惴惴不安三十年了。今日总算得知,他叫做原怀心啊。哈哈哈哈。” 他举起两把剑合到一起,凤仪绚烂、龙渊青冥,柄上纹饰刚好合成一体。 众人这才知道前因后果,一边感慨喟叹,一边替老将军高兴起来。 原怀心恭敬道:“这龙渊剑终于找到他的主人了。就请将军收回吧。” 韩三怜惜的抚摸着两柄长剑,对原怀心道:“要不是看到这两把宝剑,我都快忘记我来自何处了。原来当年,我也曾有过家啊。 他们是我家时代传下来的,就让他们在一起吧,这两柄剑就交于你了。” 原怀心摆手道:“如此大礼,晚辈不敢收。” “原大侠少年即是英雄,如今又做了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总瓢把子。江湖地位高,武功也强,这剑合该你收存。我年纪大了,可不想他们落入俗人手中。” 愿怀心看他坚决,不好推辞,便接了两柄剑。身后剑盒一开,一柄乌沉沉的大剑弹出。 “这柄剑名叫厮虎。原主人是江湖恶人之首天目昭,被我杀掉后归了我的剑盒。它杀气太重,与我盒中众剑不和,我正要寻个能压住他煞气的英雄相送。 老将军一生纵横疆场杀敌无数,正是合适的人。请收下!” 韩三一看“厮虎”剑,剑身长、剑面阔,周身黑气环绕、杀气腾腾,心中便生了喜爱之心,忍不住接了过来。 “原来天目山大匪首是你杀的,了不起!真是好剑啊!”他抬头看了看罗森,道:“小侯爷,我老糊涂了吧请原谅刚才失礼之处。” 罗森道:“那里的话。老将军赤胆忠心,思虑周全,是我军之大幸。想不到你与我这义兄有这么深的缘分,这下总该相信他了吧?” “相信,自然相信。放开原大侠对我的救命之恩不谈,他诛杀的天目昭可是当年天下最大的匪首,官军几次围剿都铩羽而归。” 罗森道:“还有一件事,东南沿海抗击倭寇的首领,也是原大哥!” 此话一出,众人登时坐不住了。 东南沿海倭寇猖獗,自戚家军解散之后,便再无克星。多年来一直袭扰福、广等省,把好好的一处丰饶之地弄成了无人区。 若不是有东南沿海渔民自发组织抗击倭寇的义军,恐怕朝廷的银仓粮仓都保不住了。 先前只知道义军首领不是朝廷委任,却想不到竟是绿林首脑在坐镇指挥,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韩三拍手道:“了不起,义军的兄弟们了不起!小侯爷,我想找你讨杯酒喝,如何!” 罗森会心一笑,急忙安排手下在大帐之中摆开宴席。 众人纷纷惊叹,这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缘分,不住的向二人敬酒。 韩、原二人都是豪爽之人,来者不拒,一碗接着一碗干了下去。 赵阔山提个酒坛子凑到跟前道长:“原大侠,我听草原上回来的兵士说,你单枪匹马闯进喀尔客大营,上千鞑靼兵都拦不住你。我老赵佩服的你五体投地。” 愿怀心道:“那里那里。都是些微末技艺。” 韩三也指着愿怀心身后剑盒道:“你这剑盒很是神奇,不知是什么宝物,能否让大家开开眼界啊?” 众人也都好奇,早都想看一眼这其中秘密了,纷纷围了过来道:“是啊,原大侠让我们开开眼界。” 愿怀心拗不过众人,站起身来道:“也罢,就跟大家亮一下子。这剑盒是我昆仑派的镇山之宝。当年黄巢作乱,九天玄女赐他神剑一柄,杀人百万、流血千里。 后来黄巢入魔,止不住杀戮,有仙人降于昆仑,将此盒赐予我派始祖隐士李落,并命他出山救世,这才收了黄巢的妖剑。” 赵阔山道:“那黄巢的剑,可在里头?” 原怀心酒劲上涌,道:“这盒中除了龙渊、凤仪外,还有宝剑六柄,我便给大家看上一看!” 第218章 罗森的野心? 第一柄: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烈穹剑! 第二柄: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鱼肠剑! 第三柄: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少年游! 第四柄: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照山海。 第五柄: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未收华夏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凤仪剑。 第六柄: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龙渊剑。 第七柄:三边烽乱惊,十万且横行。剑花寒不落,弓月晓逾明。万里吹血剑。 原怀心将七柄长剑一一展示完毕,关上剑盒回到座位,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众人哑然失声,道:“原大侠,还有一把啊,黄巢的神剑。” 原怀心笑道:“黄巢之剑一出,没有万人血祭是归不了剑盒的。” 赵阔山道:“你这剑盒不是上仙赐下的神物,专门克制黄巢妖剑吗?” “话是没错,可我的修行和我派祖师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原大侠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了,难道这世上真有修炼成仙的人吗?”赵阔山道。 “我师祖李洛,五代人称甲寅先师。曾凭借一己之力独自守卫蓉城,抵挡住了黄巢十万大军。”原怀心道。 “我不信。”“不信。”“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众人一边笑着一边回应,没有一个相信的。 “这唐朝的事情,隔得确实有点远。不过几年前却有一人可与我祖师相匹敌。” “是谁?” “紫虚道人。” 紫虚道人名头极响,京城中甚至有达官贵族专门为其修建的道观来供奉。众人虽偏居西北,也知道道门中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但对他的一些民间传说却很不以为然。 “就是那个可以驱赶百鬼夜行,能够在瞬间搬走一座小山,还能撒豆成兵的道人吗?他也会武功?我可是不信啊。”赵阔山道。 原怀心饮下一杯酒,平静的说道:“都是真的。当年我师父还在时曾与其比剑论道。当时我师父已御千剑之术驱动我昆仑山藏剑洞一千把长剑力压紫虚真人,可就在最后时刻,千把长剑全都凭空消失。二人虽然不分胜负,可我知道昆仑派输给了云门派。” “反正已经死了,无论怎么说都无凭无据的。” “紫虚道人虽然白日飞升,可是他还有个徒弟。我恰好认识,他的本事可大的厉害,毫不夸张的说,他一人可抵得上万人。” 韩三道:“你比那道人的徒弟如何人” 原怀心道:“远远不及。” “我不信!” “我说了众人不信,那就让五弟来说吧。他也熟悉的很。” 罗森笑了笑道:“大哥虽有夸大的成分,不过在特点情形下,那人的确可以以一敌万。” 韩三、赵阔山齐声道:“世上当真有此等厉害人 物?可惜无缘识得啊。” 罗森道:“会识得的。” 众人一边聊天,一边痛饮,醉倒的就在席上睡下,起来后继续抱着坛子痛饮。 罗森看众人早已喝晕了头,便悄悄出了大帐,借着月色上了城头。他要来验证一件事情。 果不其然,一匹快马从大营中飞奔而出,叫开了城门。在黑暗掩护之下,奔向大漠深处。 十日之后,大军开拔。七万多人的队伍自西向东延伸开来。城中百姓有的收拾好了行装跟随大军一同东迁,有的则跪倒在路两边嚎啕大哭。 神羽营已经在宁夏经营数十年,可以说城池既是兵营,兵营就是城池。官军与百姓之间的关系早已经无法分割。 虽然官军和地方官府不断的解释东征的目的,以及和鞑靼七部族达成的通商协定,但被鞑靼劫掠怕了的地方边民哪里肯信,仿佛明日鞑靼便要来屠城一般,能跑路的跑路,找地方躲藏的躲藏。 罗森耳听得这响遍全城的哭喊声中夹杂着无数咒骂之声,不由得苦笑连连。 原怀心笑着对他道:“几万人同时骂你全家,这滋味不好受吧?” 罗森道:“不好受!” “我这绿林头子也和你一样。他们不懂我们要做的事,不明白我们的苦衷。骂来骂去的,便成了真的恶人了。我们就先分开吧,大恶人。祝你所谋之事顺利。” “谢谢大哥!” 原怀心背着剑盒,策马奔腾而去。 赵阔山惋惜道:“原大侠这么好的身手,若能与我们一起对抗黑水鞑子,不知该有多好。” 罗森摇头道:“赵将军,我大哥手中可指挥的军队,要比我神羽营多出几倍。你以为他这绿林盟的总瓢把子是白来的吗?十三省反贼虽未统一,但名义是都是大哥在节制。他这次去高胜岳处就是要调度他的兵马去攻打我们的一个隐患,黑影军团赫克托。” “小侯爷,虽然有些僭越,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你是官,他是贼,你俩将来……” “必有一战是吗?” 赵阔山点了点头。 罗森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我们二人一黑一白,若真在战场上相遇,我便让我大哥百里之地。” 他顿了一顿,又道:“若能掌握天下兵马,也许便不用开战了。我在朝中诛杀奸佞,他在江湖匡扶正义。来日天下太平,四夷臣服,文武百官励精图治,天下万民休养生息。我们君山五义便可并肩携手重游江湖了。” “小侯爷,我不太明白!” “呵呵,赵将军是自己人,我也不瞒着你。我此次调动神羽营东征,就是借机壮大我们司马一家在朝廷中的实力。黑水族战力不弱,除了我神羽营,其他二营根本不是敌手。这场东征最大可能就是,黑水族被灭族,三大营只剩我们一支。我已经和喀尔客的首领相互盟誓结为俺答,东征过后帮助他一同大漠建立汗国。到那个时候,无论是鞑靼也速台还是绿林原怀心,都是我罗森的兄弟,这天下便会牢牢掌握在我的手中。” 赵阔山看到了罗森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身上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 他下意识的向将眼光落在别的地方,罗森却直直看着他道:“赵将军,你可千万不要走错路。” (各位读者朋友,昨天断更一天,因为和媳妇吵架了。这理由够真实吧?无奈啊!马上过年了,太忙了,这章是第50万字,刚刚开头,欢迎大家跟进。想提前了解后续进展的可以加我qq) 第219章 小人的心胸 车辚辚,马萧萧, 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这是诗圣杜甫做的《兵车行》,描绘大军拔营行军的场景。篇首写得行色匆匆,笔势汹涌,如风潮骤至,不可逼视。以下出点行之频,出开边之非,然后正说时事,末以惨语结之。词意沉郁,音节悲壮,此天地商声,不可强为也。 这眼前的场景,不正是诗中写照吗? 罗森心中五味杂陈,虽然他一开始便知道父亲不愿意率军离开宁夏的原因,但事经过时,心中惶惑、愧疚仍旧无法释怀。特别是孩童妇孺毫不掩饰的仇恨目光闪过闪过时,他恨不得马上叫住行进的士兵。 “怪不得父亲差我来宁夏率军东征,这样的情形,若是他自己来恐怕真的过不了心中那道关口。”他心中想着。 赵阔山牵过马来,对罗森道:“小侯爷,你也该出发了!” 罗森点了点头,对赵阔山道:“赵将军,你是我父亲的兄弟,也是我的长辈。宁夏大营交给谁我司马家都不放心,只能劳烦你打理了。我们走之后,你务必待我处理好边境开放互市的事情。 虽然我和也速台订立盟约,但也不敢保证他们就能安安稳稳的与我们相处。一旦他们要搞些小动作,切记能忍则忍,不要让事情发酵,一切等我东征结束再说。” 赵阔山道:“边走边看吧。我与鞑靼可是水火不容,让我忍让那可是强人所难了。” 一旁韩三跃马笨了过来,打趣道:“好好守好宁夏城,我们的大本营就交给你了。若这里丢了,整个神羽营可救完了。” 赵阔山白了他一眼道:“来来来,我跟你换。我去干黑水那帮鞑子,你来看着宁夏。” 韩三“哈哈”一笑:“你这是个耍心眼的精细活,老韩干不了。玩笑归玩笑,一件事情你要记住。我们这次行军阵线长、辎重多、阵型涣散,你可千万把殿后的事宜做好了,莫让鞑靼把我们后路抄了。我始终不相信他们!” 罗森点头道:“最好希望他们能讲信用。韩三叔,我们出发吧。” 二人驱马向队伍前头敢去。 赵阔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拨马回了军营,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整顿军务。 转眼间三天过去,该动的军队全部离开了银川境,也到了提前商定好的互市时间。 也速台以先前定的草原市场距离银川城较远,不方便汉民交易为由,建议市场设在城外不远处。几个留守校尉不断劝阻。市场离银川城太近了,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若是鞑靼假扮商贾接近,银川城赖以保全的坚固城墙便沦为了摆设。 赵阔山思忖良久,想到罗森交代的话,能让步则让步,便同意了也速台的请求。 那几个激进的校尉坚决不从,在大帐中与赵阔山辩论起来。 “我赵阔山跟随老侯爷几十年,所经历的大小战争不下百场。我的经略,岂是你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子能懂得?再多说一句,军法伺候。” “经略?你有个屁的经略。你不就是个马夫吗?上阵杀敌你行,统领军务带兵打仗你还差得远呢!”一个平日里便与他不睦的校尉说道。 这句话可是触动了赵阔山的逆鳞。全军上下谁都知道,赵阔山的将军是靠牵马牵来的。因他打仗也算勇武,大家才没说什么。但罗森将宁夏的防务交给他,众人自然不服了。 赵阔山冷笑一声:“你说的很对。我就是个牵马的。不过太祖爷当年不也是个要饭的和尚吗?我这便让你瞧瞧牵马的威风。 来人,给我把堂上几人衣衫除去,重打二十军棍。抛到我大营前示众三日。” 几个侍卫立即上前,将几人押了起来。 众人纷纷求情,赵阔山冷眉一竖,道:“谁再多嘴,同样受罚。把士兵都给我集合起来,看着他们挨打。” “姓赵的,你这是公报私仇,就是老侯爷也不曾这样对待过部下!” “老侯爷在的时候,你们敢忤逆他吗?我今日不打死几个,显不出我老赵的手段。告诉你们,自今日起这大营开始姓赵,只要有人再不服从命令、质疑决断,我定斩不饶!” 几人被拖了出去,在大庭广众之下背剥去了衣衫,二十军棍下去,皮开肉绽,骨头断裂,已是奄奄一息。 赵阔山指着他们对士兵们道:“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无论我以前是养马的还是捡粪的,现在都是神羽营留守。你们都得听从我的命令,这样才能好好活下去。明白了没有?” “明白!”众士兵齐声答道。 赵阔山内心忍不住的沾沾自喜。几十年了,他终于可以真正的发号施令。 “把这几个不听话的凉这里三天三夜,以儆效尤!” 话音方落,几百个士兵冲出阵来将他团团围住! “怎么,要造反吗?” 几百名士兵齐刷刷掣出兵器,领头的一个黑黝黝的汉子道:“不敢造反,只是有话要说!” 赵阔山仔细看了看那人,道:“我认得你,你姓胡名豹。去年军中打擂你拔了头筹。你这是要做什么?” 胡豹指着挨打一人道:“我是王校尉属下,王校尉已经领完了刑罚,我们接他回去养伤。” “我不是说了吗,在这里暴晒三日。” “军中并无此等规定。你虽受命留守,但毕竟不是统帅。兄弟们,只管上去接回校尉,那个敢拦阻,我们就跟他动手。” 赵阔山道:“小儿辈,打赢了士兵的擂台你便找不到北了?让你见识下将军的手段。” 他一把上去抱住胡豹,便要将他抱摔到地上。哪知道胡豹下盘极稳,他几次用力对方竟然丝毫不动。 不但如此,那胡豹双手也抱住了他的腰用力一抬。他双脚被搬离地面,心道不好:这后生力气要比他大上许多,只怕再用些力气,自己就要被掀翻了。 他一边憋住力气,一边哈哈大笑道:“好身手。就看在你们忠诚护主的份上,就让你们把他们几个抬回去吧。” 胡豹一听,手上立即松了力气。赵阔山“嗨呀”一声,将胡豹抱起重重摔在地上,然后扬长而去。 相见群雄拜年了 谢谢大家在过去的一年里对我,对《相见江湖》的支持。2020年,青山不老,江湖仍在,与你相见。祝大家事业发达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杨破云:没有什么烦恼是一刀断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九刀。 鹿安:大家不要介意,我师父喝多了。他这个人就是太鲁莽,老是动刀动枪。我就不一样,我喜欢火药,祝大家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圆圆满满。 罗森:祝大家新的一年正中靶心! 萧道仁:祝大家新的一年所思所见即为所得。 陈曦薇:祝大家新的一年犹如晨曦,越来越闪亮。 原怀心:祝大家新的一年步步高升,当上总瓢把子。 韩春雨:祝大家新的一年能够不劳而获。 魏武侯:祝大家新的一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洛嗔翁:祝大家新的一年快乐似神仙。 贺云暖:祝大家新的一年宏图大展。 李念夏:祝大家新的一年如夏花一般灿烂。 阿果:祝大家新的一年佳偶天成。 黎雀:祝大家新的一年聪明伶俐,学业有成。 司无相:祝大家新的一年越来越年轻。 魏奉朝:祝大家新的一年大权独揽,傲世天下。 柳玄枝:祝大家新的一年儿孙满堂,福寿无边。 长空:祝大家新的一年不招小人。 风如秽:祝大家新的一年风行天下,一往无前。 卢靖秋:祝大家新的一年金榜题名,学冠天下。 卯赤丹曾:祝大家新的一年路路平安。 克劳德:祝大家新的一年东方不亮西方亮。 小措哥:不要理上面那个洋鬼子,我是本书最佳客串小措哥,祝大家新的一年票子多多。 三尺红云头:祝大家新的一年身边有美女帅哥相伴。(家人也算) 公子署:轮到我了。鼠年来了,《相见江湖》已经50万字。我是史安善第一个构思的人物,十二生肖第一个!从我被构思出来到现在已经八年了。 八年里,相见江湖的剧情一直在作者脑海里反复折腾,不断打磨。 因为整体完成度高,要表达的东西也多,所以采用了多线索交叉推进的写作手法,类似于《天龙八部》和《英雄志》。 不谦虚的说,这种写法要比流水账小白文难度高了不是一点。可读性也比那种口水文强太多。 但是作者本人水平有限,作品没有跟上时代,也不被编辑看好。但是《相见江湖》的剧情绝对是精品,也得到了众多老手的认可。 这里,特别感谢天雨寒、司过盟三巨头(南风音、了伯和尚、史安善)、江南七侠等作者,感谢小措哥、千城、兮夜、甘净等读者。 感谢大家!今年,作者会加倍努力,将最好的作品献给大家! 谢谢大家在过去的一年里对我,对《相见江湖》的支持。2020年,青山不老,江湖仍在,与你相见。祝大家事业发达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以下是为了凑字数,交流一篇心得体会: 《读者挑书,书亦挑读者》 深夜时,读到了一个作者朋友对拙作的点评,其中不乏“几乎无懈可击”这样的溢美之词,让我倍觉汗颜。 作品在起点上的惨淡成绩,显然配不上这样高分评价。 我少年时既有写作的念头,但自知水平有限,迟迟不敢动笔,但草稿倒是存了不少。 工作后也是从事文字行业,锤炼10年之后,终于鼓足勇气正式写下了第一章,就是朋友说的个人英雄主义爆棚的那个楔子。 然而我好像已经落后于时代了。因为一个读者问了一个我不懂的问题:贺云暖是低武、中武、还是高武? 急忙上网学习,才知道武侠小说虽然是冷门,但也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变化吗,当然有好也有坏,我是从我的角度来看的。 只需要扫一眼排行榜上的书名,满满的低俗、哗众、浮夸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起初还有些不平,但一个作家朋友对我说,现实生活中大家压力都很大,谁愿意看个书还跟着主人公苦大仇深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喜欢思考,有的人贪图痛快,有的人看书是为了学习,有的人看书是为了休闲。 而现在看书的那批人已经不是当年的那批人了。 越是高质量的人群,用于观看网文的时间越少,他们更愿意在空闲时读一读财经消息、看一看政坛趣事,甚至玩上两局“开心消消乐”,这远比追读动辄几百万字的网文休闲轻松的多(接收反驳,留言辩论)。 这也是当下小白文泛滥成灾的原因,各种系统、穿越、“叮”的一声就成了绝世高手。看上去真的很爽,很吸引人。 可是从我的角度去看,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说啥?究竟想表达什么?传达了什么认知理念?除了刺激下阅读者的神经外,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 作为文化传承的一种载体,作者们是不是也要考虑在文学价值、和现实意义上提高一些层面,在政治站位上有所提高? 有人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雅俗共赏的,差异化造就了多样性。存在即是合理,小白文有市场,是因为读者选择了小白文,这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作为管理者和引导者,如果只为了牟利而放任、甚至助推这种单一(其实想说低俗的,忍住了。括号护驾)的风气,那就是没有切实担负起社会赋予的责任。 读者挑书,书亦挑读者。 呼应一句作家前辈对《相见》的评语:这是一颗遗珠,宁愿长久埋藏在深海,也不愿意化作妇人脸上的脂粉。 该取悦那个群体,我想,已经连载50万字的《相见江湖》已经做出了选择。 第220章 沆赃假英雄 互市第一日,银川城外一里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鞑靼牧民和他们驱赶来的牛羊。 他们盼望互市已经很久了,因为物资实在匮乏,锅碗瓢盆、米面粮油、丝麻棉纱、米油酱醋,除了牛羊什么都缺。 牧民们满怀憧憬的罗列了需要的清单,只要能换来有用的东西,哪怕是再赔本买卖也是划算的。 可让他们失望的是,虽然银川城门大开,但却没有几个汉人出来与他们交换,大多只是在门口晃了一眼,就急匆匆离开。 “大家不要着急。”也速台向众道:“汉人害怕我们,不敢出来交换,大家耐住性子,过几天更里面的商人到了,就会好起来。” 牧民们纷纷感谢:“草原上的英雄,光辉胜过中天的太阳。在骏马上的也速台,没让他的黄金祖先失望。感谢王爷对我们的恩赏,您的子民将永远铭记您的恩德。” 也速台在一片颂扬声中微微的扬起了嘴角,他望了望炊烟缭绕的银川城,仿佛看到了高大城墙背后的万里锦绣山川。 入夜,牧民们围坐在篝火旁喝酒吃肉摔跤跳舞,看的城墙上守卫的士兵一脸艳羡。 草原上的人虽然穷苦,但日子过的倒比汉人百姓要欢快的多。 篝火光芒以外的地方,也速台、脱古尔欢、王铁汉三人正在等一个人。 月色西沉,漫天星斗开始闪现。银川城门悄悄的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身影闪了出来,快速跑到了三人这边。 “现在是最要紧的时刻,我在书信里安排的明明白白,为什么非要见我?”那人怒气冲冲的问道。 也速台道:“你们汉人狡诈,我怎知你不是故意设局害我们?” “汉人狡诈?你搞清楚,现在是你违背盟誓。我与你们三人做了多年的交易,什么时候害过你们?如不是我几次报信,你早被司马那老头子灭掉了。” 王铁汉冷哼道:“这不是你该做的事吗?这次事情一了,你就自由了。带着那些金银珠宝,找个喜欢的地方去逍遥快活,我们绝不会再为难你。” 那人又恨又无奈道:“这次事成后,我便再无价值,留着我也没什么用。” 也速台道:“这些年来你辛苦了,我们草原上的汉子都讲信用,一定会放你走。罗森的军队走到那里了?” “他们着急东进行的很快,已经到了榆边了。” “和我的情报一致。罗森箭术一流,但带兵打仗的事情却一窍不通。他长途跋涉,只顾赶路。骑兵、步兵、弓弩手、辎重营全部脱节。我们拿下银川后围点打援,逼能将他逼入绝境。到时东边那几个王爷大军一到,整个西北就是我们黄金家族的了。自此之后,中原大好河山再无屏障,我们的铁骑便可一路直下。” 那人道:“什么?不是说好了只取银川城吗?难道你要对小侯爷动手?” 也速台道:“赵阔山,你这奴才还没当够吗?” 前来会面的人,正是银川守备赵阔山。 他急忙摇着双手道:“不行不行,老侯爷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害他的儿子。” 脱骨尔欢道:“司马任的儿子是人,你的儿子就不是人了吗?你对不起司马老匹夫的事情多了去了,我给你一样一样道来。 十二年前,我们偷袭河口,你作为河口守将,不敢率军应战,和一些贪生怕死之辈龟缩在地堡里等待援军。唯有你的副将宋义带领一部分人拼死抵抗,最后寡不敌众死于乱箭之下。你被俘虏之后为了换回一条性命,竟然甘愿当我们的奴才为了表示忠心还杀光了所有的士兵,造了一个死战守城的英雄身份出来。这是多么卑鄙无耻的小人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之后的每一年,每当司马任要围剿我们,你便会将详细进军路线告知,让他的大军在草原上白白消耗。更要命的事,你给我们提供布防动态,让我们能够轻而易举的破防劫掠满载而归。 你说,就你这样的人,罗森他能放过你吗?恐怕千刀万剐都解不了神羽营的恨。就算不为你的儿子想想,也要为你自己想想。干完这次,紧跟你的恶魔,便会被腾格里天收回。” 赵阔山满头是汗,浑身上下不住的哆嗦,不是因为气恼,而是因为恐惧。 他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每到晚上入睡,当年被他杀死的同袍兄弟一个个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曾无数次的想过去死。 可他毕竟是个懦弱的人啊,哪有勇气去自杀?这就是一个马夫不好好的养马,靠着溜须拍马当上将军的下场。 他失魂落魄的往大营走着,可是明明近在眼前灯火通明的大营却怎么也到达不了,反而越走越远。 “赵将军,你迷路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好熟悉的声音啊,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副将宋义。 “哦。宋将军啊,好久不见你了,你去了哪里?” 宋义笑了起来,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凄厉:“我不是被你剁成尸块,扔到黄河里了吗?你看,就是这个样子。” 眼前的宋义忽然变成一堆碎肉坍缩成一堆,两只眼珠子狠狠的盯着他,一张嘴飞了出来狠狠咬在他的咽喉上。 “啊!~” 赵阔山猛地一翻身摔倒在床下,醒了过来。 “又是一个噩梦!” 他摸了摸内衫,已被汗浸的湿漉漉。想要脱下来换时,一张银票掉了出来。 “三十万两。事成之后,你便可带着你的娇妻少儿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 这是也速台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想到他那鞑靼族的妻子和儿子,他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那就去南洋吧。”他这样想着,心情终于平复下来。 收拾整齐后,他到了帅帐之中,留守的大小将官都已经到齐。 这是他定下的规矩。谁要是在他之后进帐,便等同于违抗军令,十下军棍是免不了的。 “今日有什么重要的军情要务吗?”他大大剌剌坐下,向众人问道。 “将军,今日几千鞑靼人聚集在城外市场,牛羊却带的不多,有些不对劲。”一名校尉说道。 “七部兵马可有异样?” “回将军,出去的探子大部分没回来。几个回来的说没什么异样。” “那不妨事。鞑靼牧民缺少日常要用的东西,这几日百姓出城交易的少,人越聚越多也很正常。只要兵马不动……” 他正在说话,外面忽然鼓声大作,号角冲天而起。 外面一人啷啷呛呛奔进大帐,急促喊道:“不好了,鞑靼攻破银川城门了! 第221章 银川城陷落 四月初八,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节日。 守城的卫兵一边看着牧民们在温暖的篝火旁载歌载舞,一边在寒风中站了一宿。 互市的第五天,没什么异样。城里外出交换的人越来越多,毕竟一口锅、一坛黄酒就可以换一头牛的买卖,是划算到家的。 今日还未开门,甬道和箭池中就挤满了人。 巨大的便宜帮助他们克服了对鞑靼的恐惧,消弭了对罗森撤军的仇恨。 他们只是遗憾,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早点来? 前来换岗的队伍竟然少有的提前到了,两个队长互相看了看对方,都不认识。这也难怪,大军东征,各个卫所人员调动密集,相互熟悉是一个过程。 只要口令对的上! “飞蛾!” “蚂蝗!” 将要撤下的队长领着手下兄弟们相互交接完成,又寒暄了一阵,这才揉着惺忪的睡眼离去了。 卯时三刻,日上高墙,到了开城门的时间。 数十个卫兵推动着铁皮包裹的厚重大门缓缓开启,维持秩序的士兵向两边闪开,百姓们肩扛车推,带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拥挤着冲出了大门。 外面马上热闹了起来,熙熙攘攘的场面改过了中原所有的集市。十几个虬髯汉子一边在门不远处吃早茶,一边注视着大门的情况。领头一个看着门那里不太挤了,站起身来道:“弟兄们,干活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吊铜钱抛给了摊点老板,老板伸手接住,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他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绽着笑脸向众人道:“客官慢走啊!” 这十几个人便各自推了装满罐子的独轮架子车,朝城门走去。 “客官推这么多油作甚?鞑靼人不缺这个。”看在这群汉子出手阔绰的份上,老板好心的提醒他们。 “不是油,是上好的绍兴黄酒。你不认字吗?”领头的大汉指着坛子上的“酒”字说道。 “客观说笑了。我做了一辈子的厨子,难道还闻不出什么是酒什么是油吗?这坛子虽然是酒坛子,但里面装的却是清油。” 大汉一笑,脸上的刀疤抖了几抖:“话多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掌柜的心中一寒,赶忙低下头去收拾碗筷了。 大汉再没理他,走在众人前头大声喊道:“诸位让一让,让一让!” 在他连推带拨拉之下,挡在前头的人纷纷闪在一旁,独轮车队行进顺利,一会便到了城门口。 虬髯大汉对着守城的队长点了点头,得到回应后,大喊一声:“动手!” 这十几个人纷纷抱起车上的酒坛子向城门和四周砸去。 清油淌了一地,香味立即蔓延开来。旁边的商户还道是这队人不小心摔了,惋惜的摇了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城头十几支火箭射落。 火焰一碰到油,立即燃烧起来,熊熊大火立即吞噬了整个城门。 百姓顿时大惊,纷纷逃散开来。远处的士兵敲响了警钟,迅速的脱下甲胄兵刃向城门处扑了过来准备救火。 然而,斜刺里冲出一队卫兵,举刀便向他们砍去,不一会儿便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与此同时,城门处一声震天巨响,两扇大门被炸的支离破碎。城门外所有的鞑靼牧民纷纷上马,拔出腰刀,齐声大喊:“腾格里护佑,杀啊!” “杀啊!” 马蹄四起,尘土飞扬,不少前来交易的百姓瞬间尸首分离,被祭了刀。 守城的“卫兵”纷纷脱去明军军装,露出里面的鞑靼服饰,挥舞着长刀和前来支援的明军战刀一处。这队人个个身手不凡,是万里挑一的精英,他们埋伏在城中一个多月为的就是今天。 远处前来的明军还以为是城门失火,只带了水桶、扁担等物,并未携带兵刃,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纷纷倒在鞑靼骑兵之下。 城头上的卫兵看的清楚,急忙吹响了号角,远处号角也紧跟着响起。 连角大作,整个宁夏已经十多年没有这种情况了。大营所有军队立即结队准备前往厮杀。 正在大厅议事的大小军官扭头便要往外奔,带领自己的队伍前去厮杀。 赵阔山一拍桌子,大声吼道:“慌什么,我还没下令,你们要去干嘛?” “赵将军,鞑靼互市果然是个阴谋。连角大作,应该是鞑靼攻破了城门,请抓紧下令出兵抵御。” 赵阔山对那说话之人冷笑道:“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敌情不明怎能胡乱部署,怎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赵将军,鞑靼凶猛,再迟一刻城墙各处要害一旦被他们拿下,我们便被困在城中,成为瓮中之鳖!” 赵阔山一脚飞出,将那校尉踢翻在地:“小侯爷有交代,驻守宁夏能让则让,我朝不能两处作战。你们先做等待,我出门去看个究竟。” “出你女马个门子,老子先去杀敌,再回头砍死你这个马夫!” 那校尉一把拔出手中腰刀,头也不回的冲出大帐。其余将官也纷纷跟了出去,带着自己的兵火速支援。只留下赵阔山一人傻在大帐之中。 “这帮达子(非错别字,怕违规)不讲信用,说好十日之后攻城怎么今天就来了,我得赶紧收拾东西。”他一边说着一边跑向住处。 神羽众守将火急火燎的赶到,却终究慢了一步。半个银川城的城墙已被鞑靼人占领。 更可怕的是,鞑靼骑兵竟然冲上城头,纵马在墙上奔袭。守墙的明军大部分是弓兵,哪里能抵挡住骑兵冲击,不是被当场砍杀便是被撞下城墙,鲜血将半个银川城染成红色。 第一批假扮牧民的鞑靼士兵已经杀进城中,牢牢的守住各处街道。远处黄沙滚滚,不知多少埋伏在后面的鞑靼铁骑正在奔袭而至。 “他女马的,银川城中有内奸!兄弟们,拼了性命不要也得夺回城墙堵住城门,如果不然我们全部得完蛋。” 所有守卫士兵都知道,虽然神羽大营就在银川城中,但满打满算加起来还不足一万人,除去伙夫、勤务、仓管等,真正能战斗的不足六千。 一个士兵望着满城的大火和横冲直撞的鞑靼骑兵,大哭道: “宁夏卫,要完了!” 第222章 碧血洗青墙 “有我们在,完不了!” 一个黑黝黝的汉子一把提起那恸哭的士兵,大声吼道:“弟兄们,憋了几年的火了,跟我去干这帮狗杂种!” 身后几十名士兵纷纷大吼,紧跟着这黑黝黝的汉子冲了过去。 那恸哭的士兵一看是军中第一勇卒胡豹到了,登时来了精神也跟着冲了起来。 正对他们冲来的,却是假扮牧民最早进城的一队鞑靼骑兵。 “盾牌!”胡豹大声喊道。 身后紧跟的四人举起盾牌顶在前头,而胡豹则提起大刀越众而出,对最先头一人狠狠砍下。 那人身形一缩,躲在马首后头,纵马撞向胡豹。 胡豹大吼一声,大刀劈下,将那马脖子砍断。那马虽立即毙命,但前冲之势头仍在,胡豹大刀挥出时太过用力,下盘不稳,被撞了一个趔趄。 他大刀刀柄向后一支,勉强站住。眼前寒光闪动,后面紧跟的几匹马已经杀到,马上鞑靼骑兵挥动单刀砍了过来。 “刚磨过的刀啊,来的好。” 他向旁边一闪,大刀在低处猛挥,正砍在一匹马的前腿上。 马失前蹄,轰然倒地。马上鞑靼骑兵却是异常骁勇,在马背上一跃而下,扑倒了胡豹。 胡豹身后举盾士兵竖起两面大盾,几人纷纷顶住,与当先几匹马撞在一起。 士兵纷纷向后跌倒,鞑靼骑兵也滚落在地上。 胡豹一脚蹬开扑在他身上的鞑靼骑兵,抱起来朝提起的膝盖上折去。 “咔嚓”一声,如同折断一根枯枝。他将那还喷着鲜血的骑兵用力砸向还在源源不断冲来的鞑靼骑兵,捡起大刀又冲杀过去。 骑兵在街道中优势不如狂野中明显,被胡豹这队人一拦,先前形成的冲击力便荡然无存。 骑兵后面一个鞑靼百夫长大声道:“不要与强敌纠缠,换一条街道,只管放火杀人!” 后面骑兵拨马向别的街道转去。胡豹这队全是步兵,追赶不上。看着那百夫长也要走,他提起旁边一块栓马石,扔了出去。 那石头至少五六十斤,重重砸在百夫长的背上,百夫长栽了马来狂吐鲜血。 胡豹没空上前补刀,对身后众人道:“没时间了,先支援城头。” 这一队人一路狂奔向城门处,越往里走鞑靼士兵越多。远远看去,无数的骑兵正疯狂涌来,而城头上的连角声越来越弱,大部分已经失手。 “头儿,寡不敌众,再往前我们可救没命了。” “他娘,其他队伍呢?” “不知道。都没有跟上来,兴许在城里和鞑靼人干呢。” “干毛,不抢下城头,进来的鞑靼人越来越多,我们就没机会了。” 士兵哭丧着脸道:“好我的大哥唉!你以为大家都是你,能跟骑兵对撞啊!” 胡豹望了望四周,道:“城头是过不去了,大家跟我从匝道上城墙,无论如何也要把我神羽营的大旗竖起来!” 城墙之上,也速台正望着满城冲天的大火狂笑不止。 按照之前部署,他带领喀尔客部夺取城头,抢占城墙; 赫满带领木伦部进攻左路; 脱骨尔欢带领乌审召部进攻右路; 巴拉图带领纳锡部按照赵阔山给的图纸袭击军械库、银库、衙门等机关要地, 也罕率领厄尔多部四处放火; 王铁汉、苏图安任务最重,带领达腊部、土拉河部中路狙击支援城门的明军。 各路进展出奇的顺利,也速台在箭楼之上看得分明左右两路骑兵带头冲杀,将原本就乱作一团的明军阵型冲的支离破碎。 步兵紧随其后,将明军分割包围。“一个活口都不留!”按照事先约定,大肆进行杀戮。 他最担心的还是中路的王铁汉和苏图安。 银川中路大街一头连着城门,一头是神羽营大营。一旦开始进攻,中间必定是明军兵力集中的焦点,之所以左右两路如此顺利,也是这个原因。 按照计划,他负责夺取城墙要塞,左右两路冲杀至神羽大营后,中路夹击反杀,一个不留、彻底消灭明军所有力量。 不过中路这两个人似乎有些沉不住气,看到前来支援的明军战力不行,竟然也跟着往前推进了。 “简直是荒唐,他们如此进攻,我们便失去了掩护。城墙一旦被明军夺回来,胜负可救难料了!”也速台气的暴跳如雷,身旁一个戴面具的黄衣人慢慢说道:“看明军这战力,似乎主力全被罗森调走了,应该没有余力来攻击城头。” 话音方落,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震天怒吼:“狗达子,纳命来!” 也速台一回头,吓了一大跳。 正是胡豹带领的十几人小队绕过鞑靼主力,从匝道冲上城头他们远远看到一面黄色大旗,便直奔过来。 也速台的兵都争先恐后的冲在前头,反倒主帅这里竟然没有多少人马。 胡豹一看也速台穿着甲胄,便知道对方是个大人物。鞑靼人不会炼铁,能穿的起盔甲的都是王侯贵族。 “兄弟们,抓住那个穿明黄铠甲的!” 十几人大喝着冲上前去。 也速台周边几十个护卫也呼啦啦迎了上去,两边刀对刀、斧对斧,举起落下必见血光。 胡豹虽然悍勇,但也速台的护卫也都不是一般的兵卒,两边打的不可开交。 正在此时,城中忽然爆出一声号炮,嘶鸣声拖着长腔升到空中。 几乎在一瞬间,所有城中住户的窗户都被打开,不知多少弓箭探出了头,向街上的鞑靼骑兵、步兵射了过去。 居高临下,距离又近,骑兵纷纷中箭跌落马下。而步兵则快速躲到弓箭盲点,避开攻击。 “有埋伏,入户搜索!”也速台迅速传下命令,一旁一个矮个子马上叉腰扩胸,大声喊道:“有~埋~伏~入~户~搜~索。” 草原长调,声传数里,竟然比明军的号角还要响亮。 鞑靼兵收到讯息,正要入户,猛听见前方马蹄大作,大股的明军终于赶来。 两方人马在城中心拉开架势,城中街道狭窄,也没人管什么步骑协同、弓弩定点、分割合围了,反正是见到敌人上去就杀,就如同两股蚂蚁打架一般搅和在一起。 神羽营七千大军经历了匆忙的布置整队后,一经投入战斗,便迅速阻止了鞑靼七部族的进攻势头。 也速台看的心焦,这银川城门虽阔,但三万大军入城确实需要时间。他们虽然控制了正门,但东、西、北三处大门还没有拿下,入城的士兵不足三分之一,在不占地利的情况下,瞬间处在了下风。 “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蒙面黄衣人道。 “寺内君,怎么了?”也速台问道。 蒙面人紧盯着不断从民户中射出的箭支说道:“宁夏卫是军屯,战时打仗、闲时种田,平民都受过军事训练,而且退役军士大多在此地安家。这是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 也速台心头一紧,大声喊道:“命令城外大军火速进城,所有骑兵下马步战。喀尔客部勇士,半个时辰之内拿下三处大门。打下银川城后,十天之内无需回营,烧杀掳掠各凭本事。” 那矮个子点了点头,继续叉腰挺胸,刚要开口唱出命令,一个头盔凌空飞来,正中他的脑袋。 “你想的倒美,先保住狗命吧!” 第223章 鞑靼的危局 也速台转身一看,自己的传令兵已被冲上来的大汉抛掷头盔砸死,几十个护卫也都伤的差不多了。 胡豹赤裸身子,满身血污,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们还等什么?给我上啊!”他对身边一个肥壮高大的护卫说道。 那护卫怒吼一声,撕掉裹在身上的豹皮,从箭塔上一跃而下,跳到胡豹身前。落地处两块青石方砖被生生砸断。 胡豹一看来人,梳着奇异的朝天辫,浑身赤裸,赘肉层层叠叠,只在腰间围了一条长巾遮丑。 在明军中,胡豹身形算是魁梧的,但和眼前这人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但他性格异常悍勇,更练得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硬功夫,对方体型虽大,但也不过是一招“勾栏脚”而已。 胡豹飞扑上去,一脚踢向巨汉膝盖。 可他没料到,对方这么大的体型,身子却异常灵活。 只见那人向后一退,这一脚便踢了个空。他心中暗道:这巨汉身手不错!站定身子,对那巨汉的胸膛一拳打出。 巨汉胸上赘肉抖了几抖,便将胡豹这一拳力道卸掉。 胡豹一看不成,徒手还真不好杀,便要回身去寻刀。 可这巨汉又不是傻子,怎能不还手?怒吼一声,飞身扑出,将胡豹牢牢抱住。 胡豹胳膊被锁,大吼一声想要挣脱。但这巨汉的力气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晃了几晃不见对手松动,反而被勒的越来越紧。 “崩,崩,崩!”三声闷响,肋骨不知断了几根,嘴角吐出一大口黑血。 “哈哈哈,就凭你一个步卒,也敢挑战东瀛九段相扑高手?”也速台在箭塔上狂笑道。远处东门、西门大火燃起,看来已经被自己部族拿下了,就只剩下南门了。 “你,是,谁?”胡豹一边吐血,一边问道。 “看你也是一个勇士,便告诉你吧。我是黄金家族后裔,喀尔客部首领,也速台!” “你,背,信,弃,义!” “是你们汉人太蠢。一个小小的互市就想打发我?我的目的,是征服整个华夏河山,让你们世世代代当我族的奴才。这叫做兵不厌诈,从你们汉人书里学来的。” “小,侯爷,不会,放过你们的!”胡豹双目已经暴突,却仍用力喊道。 也速台仰天大笑道:“罗森?哈哈哈哈哈,我还怕他不来呢!我早已联合鞑靼各部组成联军,埋伏在他回来的路上。这叫做围点打援,也是你们汉人书上写的。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被我的兄弟围攻聚歼了!” 胡豹眼前由红色转为黑色,他绝望的闭上眼睛。 “未必!”半空中一声剑鸣,胡豹忽然被一股腥热血水滋醒,勒紧他的双手松了开来。 东瀛那九段相扑高手的头滚落脚下,巨大的身子向后倒去。 胡豹身子一软也向后倒去,一人从背后扶住了他。他回头一瞧,惊喜道:“原大侠?!” 正是原怀心到了。他微笑道:“你认得我?” 胡豹重重的点了点头,想说什么,一股热血却又冲上了咽喉。 原怀心急忙封住他几处穴道:“肋骨断了,肺也伤了。话以后再说,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他将胡豹交给一个伤的不重兵卒,然后对也速台道:“达子的话,果然信不得。是你们先背信弃义,休怪我们手下无情!” 也速台认出原怀心,也从赵阔山哪里知道了他的身份,惊道:“你不是离开这里,去子午岭了吗?” 原怀心笑道:“我们汉人的兵书里还有一句虚虚实实,你学的不到家。” “罗森他们还在八百里之外。就算你剑法无双,也挡不住我三万大军。”也速台心脏“噗通、噗通”的一阵乱跳。 “就算只我一个人,百万军中取你狗命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谁说我是一个人来的?” 原怀心话音方落,城墙上杀声四起,三百多名刀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杀到城墙之上,为首一个正是黑鹞子。 “老原,还废什么话?我把兄弟分成两路,左边一路我带,右边一路你带,从两侧抄他狗曰的沟子,把城墙夺回来!” 原怀心道:“不用,我一人就好。黄巢之剑也该出来透透气了。” “那我先走!”黑鹞子转身对众位刀客喊道:“弟兄们,此战之后,我大漠刀客必将天下扬名。让神羽营的兄弟和这群狗达子看看我们的威风!杀啊!” 刀客们挥舞着手上马刀,疯了似的沿着左侧城墙狂奔,追上喀尔客的士兵便是一通砍杀。 喀尔客士兵反应过来回头反击,但这城墙不似陆地,人数再多也没办法。 刀客们个个身怀绝技,出手稳准狠毒,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强,直杀的喀尔客部惨叫连连。 也速台一看形势起了变化,着急的对身边的黄衣东瀛人道:“寺内君,这怎么办?” 寺内先对原怀心弯腰鞠了一躬,道:“原怀心阁下,我们又见面了。从东海到西漠,真的缘分不浅。” 又对也速台道:“看来我们的计划已经被罗森识破,现在反而被将计就计了。” 也速台瞪着大眼,不可思议道:“不可能。我和罗森盟誓过的,罗森为了不泄露盟誓的密谋,还杀了神羽营二号人物田霄龙,逼走了一万士兵。赵阔山的信息千真万确。” 原怀心道:“我七弟的初心的确是想与你们和解。他坚持给你们机会,若你们遵守盟约,今日本该是个热闹的好日子。 但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鞑靼的狼子野心和惨无人道那是从祖上带下来的,便是一千年、一万年也改变不了。所以我们才布了一个局,你现在就在局中。” 寺内点头赞叹道:“高明。恐怕这局从罗森踏入宁夏时就想好了吧?杀丝路劫匪、烧各部粮草、互市结盟、率军东征,都是这局的一部分。恐怕赵阔山这内奸的身份,你们也早就知道?” “一点不错!” “我还有一处不明白,罗森的七万大军已经到了榆边,银川城内满打满算只有一万的守军,我们却有三万人鞑靼精兵。你们拿什么来救?” 第224章 城头剑饮血 寺内天作要问的,也正是也速台要问的。 罗森的大军远在八百里之外,最快回来也需要四天。 “我七部五万人马和无定河西三部六万人马早已埋伏在路上,围点打援,有来无回。”也速台自信满满,仿佛看到罗森七万大军在血坑中挣扎的样子。 原怀心笑道:“你们做首领的这么蠢吗?现在你该考虑的是:我为什么要跟你在这里说这么多废话。” “为什么?” “你刚才不是下令城外骑兵步行入城吗?我在等你的骑兵全部下马。”原怀心一挥手,身后一名刀客立即对天燃放了一枚号炮。 寺内天作瞬间醒悟,大声道:“快让城外骑兵上马,快!” 也速台急忙寻人传令,但已经来不及了。 远处黄沙滚滚,五色旌旗闪动,领头一杆神羽营飞凤军旗,迎风飞舞最为醒目。 最前头一员大将,顶上金盔双凤翅,身披铠甲累银妆,双手横握一把藏天槊,所向披靡,无人能当。他纵马踏入鞑靼军中,一槊下去便有四五人没了性命。 也速台与此人交手多次,虽然遥远,但看身形便知道是谁。 “田霄龙!是田霄龙!我中计了!罗森小儿,欺我太甚!汉人果然都是无信之徒。今日我鞑靼七部,要与你们血战到底……” 他话音还未落下,原怀心剑盒中一剑飞出,直奔他心口袭来。 寺内天作拔出腰间武士刀用力斩去,将那剑勉强挡住。 “举头西北望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斩你鞑靼狗头,合该使用此烈穹剑!” 烈穹剑回到原怀心手中,光芒四射、烈焰翻腾。 也速台惊得魂都没了,大声疾呼:“快来人救我!” 喀尔客部的士兵终于反应过来,从前头战场调转头来杀向原怀心。 原怀心一跃而起,登上箭塔。寺内天作不等他站稳身形,又是一刀劈出。 “伊贺-拂影刀!”七八道剑影同时劈向原怀心。 “雕虫小技!”原怀心身后剑盒又飞出一剑: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照山海!” 剑身一面黄色、一面蓝色的照山海一出,那七八道虚影全数消弭,寺内天作手中武士刀砍在照山海上,瞬间断做两节。 但这倭人似乎早已知道结果,借着这反击之力轻飘飘飞离了箭塔,身上大袖展开,便似两只翅膀一般,远远遁去。 “今日不是时候,来日我们一决生死!原怀心阁下,后会有期!” 也速台看到寺内天作竟然抛下他自己跑了,气的直跳脚。 “倭人害苦我!早知今日,便不听他怂恿了!” 他纵身一跃,跳入到前来营救的士兵中间。原怀心岂能让他逃走,烈穹剑脱手飞出直奔后心而去,连穿五个士兵刺进了也速台后背。 但也速台身披黄金重甲,剑虽刺入却未能取他性命。他带着长剑疯狂向前方士兵密集处逃窜。 原怀心一跃而下,照山海光芒如同滔天巨浪,所经行处血花四溅。 但涌上来的士兵越来越多,竟将他向后压退了几丈。更有几个不怕死的大汉要上来抱住他的腰和胳膊,虽然瞬间被斩杀,但身形也迟滞下来。 他身后剑匣剧烈抖动,一柄长剑早已按捺不住。 “也罢!今日合该你要出鞘,杀人八百万,血流三千里。黄巢之剑!” 身后剑匣窜出一股赤红光芒,围绕他周身转动不止。这红芒犹如闪电、瞬息万变,所经行处,活物无一幸免。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数百个鞑靼士兵便没了性命。其余士兵推推嚷嚷逃窜不及,红芒到处如同雷轰,一片一片的被抛下了城头。 田霄龙停下厮杀,看着远处城头上不断飞起、抛落的鞑靼士兵骇然道:“这就是原怀心吗?武人的实力,太恐怖了。” 田雁归挺枪来到父亲身边道:“父亲,先除掉城下鞑靼人,不能让他们进城!” 田霄龙点了点头,挥起大槊指着敌军大声吼道:“兄弟们,此战之后,西北太平。大家卯足劲,杀啊!” 天外不知何时腾起一片血红晚霞,浸染了整个战场。 这个地方,没有善恶、没有道义、没有贵贱,有的只是生死。 按照部署,罗森、原怀心二人假装杀死田霄龙,制造了一万将士卸甲离关的假象。赵阔山把消息传递出去时,鞑靼七部首领差点乐疯了。 罗森为了盟誓秘密不被泄漏出去,竟然动手杀了神羽营第二号人物,这更说明他已经彻底的中计。 将帅不合、兵士叛离,还要带兵东征,这一系列的操作让鞑靼人乐晕了头。 他们起初还有所怀疑,但赵阔山“非常确定”的验证消息一个一个传来,也速台已经开始做起了皇帝大梦。 而田霄龙带出的这一万精兵,却在贺兰山中埋伏了下来。鞑靼兵马的调动,全部在眼底敲得清清楚楚。 田霄龙明白,这就是他等了十几年的决战。 很多人嘲讽他懦弱、无能,他心中有苦说不出。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要灭鞑靼七部,必须要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备。 所谓天时,此时刚入春,鞑靼人还未从草原的严寒侵袭中恢复过来。 所谓地利,城中作战,鞑靼骑兵优势尽失。而也速台为了让士兵更快的涌进城中,竟然命令骑兵下马。他的一万骑兵左冲右突,如同摧枯拉朽。 所谓人和,就是主帅彻底消灭鞑靼七部的决心。司马任雄才大略,要灭鞑靼根本不是难事。可是,灭了鞑靼之后呢?无论是阉党集团还是文臣集团,都会将矛头对准神羽营。 在他们眼中看来,一个手握能摧毁天下重兵的军侯,要比外敌更加可怕。 所以,司马任一直在天平上战战兢兢的寻找平衡。 鞑靼七部壮大了,他便去围剿。遇到天灾挺不下去时,又巧妙地去营救。赵阔山,他的马夫,也因此稀里糊涂的成为了鞑靼的内应。 这些都是政治,田霄龙不感兴趣。他只想早日灭了鞑靼,早日卸甲回乡。 罗森的到来,点燃了他将要熄灭的念头。当这个年轻人一五一十的说出灭鞑靼七部的计策时,田霄龙知道,他所盼望的决战终于到了。 第225章 城下肉做泥 援军到来的消息让城内七千人振奋不已,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从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副帅田霄龙带兵杀回”这短短九字听来,罗森一定是布了一个很大的计谋。 具体是什么计谋,不用清楚。每个人都记住自己的身份,守好自己的阵地便好。 所有人,无论是马夫还是伙夫,将军还是兵卒,无一例外全部奔到最前线。 甚至被赵阔山打裂屁股的王校尉都被手下兵卒用半块门板抬到了大街上。 “他哥哥的,胡豹那里去了?” “校尉,城里乱成一锅粥,被抬回来的伤兵说看到他们一队冲到南大门去了。” 王校尉没好气道:“这不是去送死吗?我们这里有多少人?” “三四百人。” “听我命令,全部中路大道推进。不管后面只管前面,跟他们肉搏!” “是!” 三百将士各提刀枪盾牌,不要命的冲冲了上去。却没想到斜刺里也杀出一股人马,两边撞到一起,刚要动手,王校尉急忙大声喊停,这才发现也是一小队明军。 “太乱了,太乱了。大家各自乱打一气没人指挥。这怎么能成,赵阔山那狗曰的,老子回去要了他的命。” 城中军队确实面临无人调度的问题。 十几个将校各自领着自己的队伍,那里喊杀声大便往那里赶。整个城中鞑靼兵、明军搅和在一起,便跟赶场子一样,衙门口打完了便往菜市场,菜市场打完了便去磨坊。 有几个脑子清醒的想支援四个大门,可是刚出头便遇上中路大股敌兵,被层层包围陷在里面。 就在这危局之中,大营背后的北大门突然大开,一队人马高举着帅字大旗奔驰而至。 大营之中鼓声震天,马队前头长号嘶鸣。领头一个小将,身着五彩烂银甲,头戴朝天雉鸡翎,威风凛凛冲锋在前。 众将校仔细观瞧,却不识得。那小将大喝道:“我乃安定侯之孙严枫,奉罗森元帅之命,掌帅旗、行军令,大小将官速速听令,兵合一处向我部靠拢!” 众人来不及细细分辨,只认得身后帅旗,便依令迅速聚拢过来。黄鳝、酒鬼、三刀、肥狐四人看着帅旗下威风凛凛的疯猴,差点不敢相认了。 这五人当日随田霄龙的“灵柩”而去,对外宣称是监视,其实早已接受罗森的一个重任:统御留下来的七千守军。 为了让鞑靼上钩,罗森带走了几乎所有的大小将官,只留下一个叛徒赵阔山与几个没什么资历的校尉。 但一旦鞑靼攻城,赵阔山必定从中作梗胡乱下令,这七千守军便成了一群散兵游勇,没什么有效的战力。 这时他想到了炸天帮四人众。这四个人整天装出一副疯疯癫癫、没头没脑的样子,但实际上都是大有来头、大有城府的人。 尤其是那个自称疯猴的严枫,他们少年时便已相识,同属军侯世家,若不是阉党诬陷,他现在已是世袭安定候,统御神策营了。 罗森将帅旗交与五人时,黄鳝一开始没有接下。但当他看到疯猴眼中炽热的光芒时,便咬了咬牙,道:“罢了。我们炸天帮的逍遥日子到头了。”他取过帅旗,直直扔给疯猴: “老四,怎么打你来指挥吧!” 疯猴郑重的点了点头。 就在田霄龙、田雁归父子与城外鞑靼铁骑交战之时,五人各领一百骑兵奔袭北门。 因为离南门最远,此处鞑靼兵也不多,在城头卫兵的配合之下,不多时便将围堵的鞑靼兵杀散,打开城门进到城来。 疯猴率领众人一路直袭进攻中路的王铁汉、苏图安两部,在长街的正中段,也是城内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来回厮杀。 黄鳝内力高强,运使掌力专拣人多的地方狂拍,打的对面连阵型都布不起来。 肥狐身子胖大,不知从那弄来一根着火檩子,紧紧的守在酒鬼跟前。 醉熏熏的酒鬼便似疯了一般,提了两把雁翎刀专挑对面十夫长、百夫长追杀。 而三刀的刀却一刻也不闲着,从一个人的咽喉跳到另一个人的咽喉。 神羽营士兵在这四个煞星的带领下,士气无比高涨,厮杀越来越勇,凶狠戾气盖过了嚣张的鞑靼兵,逼的他们不住倒退。 随着他们的不断推进,中路人越聚越多。疯猴立在马上大声道:“大哥引一千人支援左路,酒鬼、肥狐引一千人路支援右路,三刀跟我继续攻打中路。三路兵马相互支援,务必做到齐头并进,将鞑子推到南门聚歼。” 四人各自领命,也不管有没有人跟着扭头便向左右杀去。好在各校尉都是沙场里滚出来的,自行的分出兵马跟随而去。 王铁汉和苏图安看着不断被后压的阵线,着急的像太阳下的蚂蝗一般-----再往后可就是南门了。 原本从南门源源不断的涌入的兵力,全被田家父子压制在城外,再无兵力支前来支援。 王铁汉急令身后士兵拿取弓箭射住阵脚,苏图安也大声喊道:“后退者死路一条!” 箭支一到,后面的纷纷停住脚步,却被前面推倒,踩踏致死不在少数。 “两边支援的人呢?赫满和和脱骨尔欢那两个蠢货呢?” 话音刚落,左路十几骑战马拥着一名被烧成焦炭的人跑了过来,依稀还能辨出样子,正是木伦部的首领赫满。 不用说,便知是着了酒鬼的道。 而此时右路乌审召部的士兵正如同潮水一般四散而逃。王铁汉展开臂膀捉住一人问道:“你们怎么了?脱骨尔欢呢?” “首领不见了!敌人太凶猛,打不过了!” 王铁汉将那人一把摔死在地上,大声嚎道:“废物,都死废物!丢尽了我草原祖先大汉的脸面。” 苏图安按下狂躁不止的马头,大声道:“别他么说些没用的!你不是鞑靼第一勇士吗?你不是少林派通圆的弟子吗,怎地还躲在后面?” 王铁汉瞪了他一眼道:“好,叫你看看我的本事。” 他提起熟铜大棍,拍马上前,眼看前方帅旗之下一人正在率众厮杀,便驱马迎了过去。 疯猴一看对方装束,知道遇到正主,也提起一根大棍迎上。 两人均是当头砸下,谁都不让谁,眼看棍要落在自己身上时方才错转马头各自砸空。 王铁汉急忙收棍,横扫出去。疯猴熟知马上格斗棍法,早将大棍立起轻松挡了下来。待王铁汉力道失去之时,反手压下,将他那熟铜大棍叩在马头之下。 三刀连连杀翻几个跟上来的骑兵,转头对疯猴道:“我去拿另一个!”便疾步向苏图安冲去。 苏图安一看对面阵中一个使刀的小个子向自己冲来,立即摘下长弓一箭射出。三刀一声冷笑,挥刀将箭支劈落。 苏图安大惊失色,急忙命令身边护卫抢上抵挡。 三刀左右手各握一把刀,口中又衔起一柄刀,咆哮着冲杀过来。 苏图安的侍卫刀枪还未落下,坐下战马便一一中刀,卧倒的卧倒受惊的受惊。 他一看不对拍马便跑,三刀脚力却要更快,追上前去与马首平行。嘴上长刀一划,便将苏图安的腰剖了开来登时一命呜呼。 眼看身边的士兵一个一个不断倒下,王铁汉心中渐渐生出怯意。对面这年轻将军虽不如自己势大力沉,但极为灵动,完全不落下风,再缠斗下去,恐怕部下便要跑光了。 他正要想办法逃脱,却冷不防疯猴大棍砸来。他本能的举棍一挡,一个黑色的细棍却似蛇一般沿着他的的大棍攀了过来,迅速将他两个手腕牢牢缠住,双手一紧,兵器便落在地上。 他绝望的望向城头上面的也速台,现在只有他能前来救援了。 不望不要紧,这一望,心瞬间凉了下来。 第226章 银川城大捷 城头之上无数的鞑靼士兵奔走哭嚎。 他们本来已经拿下了东西两门,正要向北大门做最后的冲击。可是巨大的恐惧制造者却从两侧后方袭来,与退守南门的明军一起形成了三路夹击之势。 杨破云、黑鹞子在贺兰山大战黄衣外番之后,便将所有刀客集合在了一起,组成了刀客联盟。一听说是朝八(杨破云)的义弟请他们帮忙杀达子,二话没说便应了下来。 这帮人个个武艺高强,对待朋友两肋插刀,对待平民百姓也算友善,对待敌人却真的是心黑手辣。 几百个刀客全是以一当十的主,一个个将口鼻一蒙,便只顾手起刀落。鞑靼士兵也算英勇,一直没有放弃抵抗。但在这城墙之上,人数再多有有什么用? 鲜血喷溅,这些人一个个都成了红泥人,若不是口鼻被遮住,恐怕口鼻中早已被血充满了。 而原怀心这一路,只能用人间地狱来形容。 “黄巢之剑”一出,原怀心已经无法完全控制住它,此刻不是原怀心持剑杀人,还是在全力抑制他。 烈烈红光不断吞吐着光芒,鞑靼士兵成片成片倒下,至死都没看清这妖剑的真实模样。 原怀心生平第一次出这把剑,自己也被他的杀性震慑住。他全力摧动真气渗透到整个剑身,但仍无法将其制服。不多时右路的鞑靼士兵已全部屠戮干净,就连跪地求饶的人也没能幸免。 也速台双手高高举起,颤抖着对原怀心道:“大侠饶命啊,我是罗森的俺达,你也是他的大哥,我们也算是兄弟,就饶了我这一条狗命!你放我回去,我有女人、黄金、牛羊,全给你。不要杀我啊!” 原怀心冷冷道:“四弟叮嘱过我,谁投降都可以。唯独你也速台不行,你的头颅有很大的用处。” 黄巢之剑光芒闪过,也速台的头便从脖颈处整齐断下。 他拎起也速台的头颅向城上众明军道:“贼酋已死!不降者杀无赦!” 明军士气大振,齐声高呼:“贼酋已死,不降者杀无赦!” 城内、城外交战的士兵全都听的一清二楚。众人纷纷抬头,看到满城飘扬的神羽营飞凤旗,各自吃了一惊。 神羽营士兵如同打了鸡血,而鞑靼七部则斗志全无。本来还有能相持的本钱,精神一旦崩溃,纷纷跪在地上缴械投降。 城内城外同时响起胜利的号角,此战大胜! 而“黄巢之剑”仍旧不肯归鞘,竟然冲向明军将士而来。原怀心大吼一声:“七剑缚龙!” 背后剑盒中七柄长剑鱼贯而出,贴住了它,紧紧裹住那团红芒。 黄巢之剑光芒一敛,貌似已被制服。原怀心抛出剑盒想收回时,红芒突然大盛,将七剑碰的“铮铮”乱响。 原怀心一看,喊了一声:“糟糕!” 原来他已将“嘶虎”剑赠给了韩三,而新加入的“凤仪”威压不足,这“七剑缚龙式”便有了一个弱点。 原怀心正要咬破手指,以昆仑血剑之术填补空缺,红光却瞬间消失,黄巢之剑便被七剑裹挟着入了剑盒。 原怀心笑了一笑,对着正小步快跑过来的一人道:“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这妖剑会如此怕你?” 那人将浮沉背在身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也许是我内力强大,要不然我拿几捆符纸跟你换吧。” 原怀心摇头大笑道:“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四弟,你这套连环计谋当真厉害。此战之后,西北鞑靼恐怕再无翻身之日了。” 与原怀心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君山五义的老四萧道仁。 “现在就看七弟那边了。”他望着东面的一团阴云慢慢说道。 罗森也望着头顶的那片阴云发呆,此时还不到酉时,却被那云压得跟黑天一样。 韩三着急的直跳脚: “小侯爷,你没带兵打过打仗,经验还是不足。我们的行军太混乱了,骑兵跑的没影了,辎重远远落在后头。步兵、弓兵各队松松散散的,却又在此四面无靠的原野上扎营,一旦敌人来袭,我们必定难以应对。还请小侯爷下令,三军收紧,以防突袭。” 罗森想了想,道:“韩三叔,这队伍松弛的样子,一眼便能看出来吗?” 韩三道:“若是寻常的士兵自然不行,但要是久经沙场的人便能看穿。鞑靼人常年与狼**战,对旷野的战法颇有经验。你虽然和西部七部达成协议,可这地方已经到了鞑靼中部了。鞑靼西七部与东五部加起来,也比不过中三部的势力。万一他们来偷袭怎么办?” 罗森放心的点了点头,道:“这便好了,他们不来打我,我倒不好意思先开战!” “小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三叔,你看这天,今晚会不会下雨?” 韩三没好气道:“草原上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谁能拿的准?” 罗森道:“我有一个义兄,他便可以。” 韩三刚要开口,一个小兵踉跄跑来, “报主帅,快马来报,鞑靼七部于卯时进攻银川城。” 韩三大惊失色,道:“银川守军不足一万,从早上到现在,恐怕已经陷落了!小侯爷,我们回军去救,还来得及!” 罗森忽然站起身来,道:“韩三叔,银川无虑。现在轮到你和嘶虎剑大展神威了。” “怎么说?”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等打完今夜这场恶战,我再细细与你们说。韩三叔,你悄悄传令各部在帐中戒备,今夜大雨开始之时悄悄饮食。雨一停下,便舍了辎重,整队向银川出发。 敌人袭击银川,必定围点打援。我们的目标不是银川的敌人,而是埋伏在路边的鞑靼伏军。” 韩三一听罗森部署如此迅速,已知罗森早有安排,重重点头道:“小侯爷,你这是早就准备好要打一场恶仗啊。我定会把这军令悄悄传遍全军。” “韩三叔,拜托了。西北太平,在次一举。” 话音方落,天边滚雷响起,瓢泼大雨轰然而下。 第227章 野原惊雷雨 罗森站在大大帐门口看到韩三身影遁入黑暗之中,心内也忐忑起来。他在下一步险棋。 让他心安的是,一切都在萧道仁的计算之中。 也速台这个刚愎自用而又贪得无厌的人,不但想吞下银川,还想借机消灭掉自己。 而这场大雨也顺利的降了下来。 当赵阔山源源不断的将“情报”送到也速台哪里时,他的内应也在源源不断的把消息传了回来。 只不过也速台得到的全是假的,而他得到的则全是真的。 就在这无边的黑暗中,隐藏着至少五万的鞑靼伏兵。还有七万在虎视眈眈的盯着,等待突袭之后,将他疲于奔命的大军聚而歼之。 一个霹雳,惊天动地。雷声在天地间滚动,经久不息。 他心中微微一震,只见夜空中闪电肆意纵横,亮起之时仿佛将苍穹割裂一般。 “若是我的箭法,也能有这闪电的威力那该多好?听二哥说过南疆中有苗人能以刀引天雷(注:苗疆刀王雨风雨雷电刀),不知是用的什么办法。若能运用到箭术之中,威力定然不可估量。” 他正想着,韩三已经进来,身后跟着大大小小的将官。 “小侯爷,我跟大家说了银川无忧,可大家心里头没底啊,这仗要怎么个打法?” 罗森料早到众人的态度,但看到全部人已经披戴整齐已做好出征准备,心中安定,便道:“众位将军,鞑靼突袭银川城之事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也都心急如焚的要回去解围。但请大家放下心来,银川城有三人可敌千军万马,断然不会有事。” “哎呀,元帅。这节骨眼上就别卖关子了。跟大家说清楚啊!” 罗森看了看天色,雨下的正急,还不是出兵的时候。 “第一个,是我大哥原怀心。此人乃是昆仑派门下,现为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总瓢把子。剑法通玄,武功极为高强,可在万军之中取敌人首级。 第二个,是我四哥萧道仁。此人乃是紫虚道人关门弟子,云门派的掌门人。他能算天时、观地利、布阵法,还能施展奇门遁甲、撒豆成兵之术。实不相瞒,从我烧七部粮草开始,所有计谋都是他出的。 第三个,却是大家熟悉之人,猜猜是谁?” 众人被罗森勾起了兴致,一听说是熟悉之人,各自挠了挠头,想不出有谁。 “是跟随元帅一起号称炸天帮的那五个人吗?” 罗森摇了摇头:“他们此刻都在,但不是他们。” “是那刀客首领?” “一样,在但不是。” 韩三道:“你可不要说是赵阔山啊,那人勇武有余,气量、谋略都不行。留下他,还不如我老韩呢!” 罗森道:“自然不是他。我郑重告诉大家,赵阔山早已投靠了鞑靼。” 韩三惊得跳了起来:“那你还让他留守银川城?这不是拱手让人吗?” 罗森忙道:“莫急莫急!我父亲早知他是奸细,从来没给他半分兵权。银川留守全是少壮派,不会听他胡乱调度。况且有第三个人在,他跑都来不及。他若不在银川,也速台就不敢攻城,所有布置就白费了。” “哎呀小侯爷,快说,快说!” “第三人,便是副帅田霄龙!” 众人都大吃一惊,半晌不言语。韩三忽然拍腿喊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侯爷这招瞒天过海实在是妙啊。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几人合演了一场大戏,田副帅带着一万人埋伏在城外,与城内里外夹击是不是?” 众人经他一说,也都纷纷明白过来。 “如果不出意外,此时银川城已经大捷。现在看我们的了!” “哈哈哈,元帅谋略厉害啊。我们出来的兄弟可不能输给家里留守的兄弟,下一步怎么打请元帅示下!” 罗森道:“众位兄弟,只待一会雨停,我们一起出去捉泥鳅!” “捉泥鳅?” “对,就是捉泥鳅。外面此刻暴雨倾盆,如果有人埋伏在沟壑山坳处,岂不是早被雨水淹成泥鳅了吗? 我们安插在也速台处的暗探告诉我们,有五万鞑靼兵马准备在我们回援银川城时伏击我们,后头还有七万等着捡便宜。 只要雨一停,我们便齐齐向北杀去,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部灭掉。” “好!”众将官一阵欢呼:“先让他们在雨里淋着,我们吃饱喝足痛打落水狗!” “时候差不多,各位回去准备。” 众人刚回去将士兵安排妥当,瓢泼大雨一下子便停了下来。只听见韩三大声喊道:“各营勇士,吃饱喝足,杀起来!” “杀起来!杀起来!杀起来!” 声音一个兵营传向一个兵营,除了不见踪影的骑兵外,所有将士全数摸黑向北潜行。 时至深夜,刚被暴雨浇完的鞑靼兵已是人困马乏。他们一直在等待进攻将军们进攻明军的命令,而将军们则一直在等待银川城的战况。 让他们觉得诡异的是,他们先后收到两份探马的奏报。 第一份,鞑靼大败。伏击计划终止,所有人马火速支援。 第二份,鞑靼大胜。各路伏军准备狙击救援银川的明军。 两道密报前后不超过一刻,内容却刚好相反。 最要命的是,送信之人竟然都是喀尔客部首领也速台的亲兵,手持一模一样的令牌。 亲自指挥这场战役的鞑靼国兵马大元帅术赤着急的直拿狼牙棒敲自己的头盔。 “赢就赢了输就输了,你们两个有一个是内奸。说是哪一个?” 二人自然谁都不肯承认,其中一人道:“元帅,银川之战我们确实输了。我来送信之时,七部已没了三部。剩余的也都在苦苦支撑,元帅再不发兵恐怕要全军覆没了!” 另一人却哈哈一笑道:“我三万多人马围攻一个只有不到一万守军的银川城,还有对方留守最高将领做内应,怎么会输?你分明是明军的奸细,假传命令破坏大元帅围点打援的计划。” “我呸,你才是奸细。” “都住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雨停之后自有分晓。银川之战若是我们胜了,明军一定会回师救援。若是明军不动,就说明我们败了。先把这两个押下去,分别审问。” 术赤正在考虑打还是不打之时,喊杀声已经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怎么回事?” “大元帅不好了,明军,明军夜袭来了!” 第228章 铁骑对重弓 “什么,你再说一遍?”束赤耗着传令兵的衣领子大声说道。 “明军夜袭。雨刚停下,他们七万兵马全部向我们冲杀过来。我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伤亡惨重。” “这他女马的什么情况?老子还没动手,他们倒先来了。命令大军全线反击!务必给我顶住。” “是!”传令官仓皇逃出束赤大帐,将命令下达了出去。 可是不一会,几个浑身是血的千夫长狼狈挤进大帐,嚎道:“元帅,我们顶不住了,请马上撤离并下令后路阵营支援。” 束赤一看这几位千夫长的模样,惊问道:“怎么了?” 一人答道:“我们的士兵在雨中埋伏时间太久,身体疲累不堪。对方七万人沿着数公里阵线同时攻来,无法抵挡。” 束赤惊道:“七万大军同时出击?这明军小将欺我太甚!此时大雨方过,平原道路泥泞,一旦后退必成一泻千里的溃败之势。传令下去,务必顶住,就算战至一兵一卒也不能再后退半步。再命后方待命七万骑兵火速前来支援。” “是。元帅……” “怎么了?” “增援骑兵还绕后吗?” 束赤气的血往上冒,一脚将那千夫长蹬出营帐。 “还绕你娘的后,你顶得住吗?来人与我披挂整齐,我要亲自上阵。” 榆边地处黄土高原最北,土地虽然不似高原一样丘峦起伏,但地面却也是湿陷泥地。在这中地形下开战,双方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两边各自投入最大的兵力,但现在的情形,对神羽营有利的多。 鞑靼马好,骑兵极为骁勇。但是为了偷袭,阵前以步兵为多,铠甲却是不行。 在神羽营如飞蝗一般的箭矢袭击下,一时之间如惊慌失措的地鼠般抱头乱窜。 无论身后将领怎么驱赶,都无法挽回颓势。 “拔都铁骑,跟我上!” 束赤一骑跃出,手持狼牙棒大声喊道。 身后两人立即抬出牛角长号,对天吹了起来。 “呜~”牛角长号低沉而又响亮的声音绵延数十里,所有鞑靼士兵听到这号声立即有了主心骨,士气陡然一振。 拔都鞑靼语是勇士的意思,只有英勇无畏的真正战士,才能获得“拔都”的称号。而拔都铁骑,是鞑靼士兵精英中的精英。 刹那间,三百多个凶神恶煞般的鞑靼勇士便集结起来,紧紧跟随在束赤身后。 束赤狼牙棒一横,道:“锋利的刀不能藏在匣中,领头的狼不能躲在后头。拔都们,用敌人的血证明我们的荣誉。跟我杀进去!” 三百多匹最好的马,载着三百多个最烈的人,直奔十里长线最中心而去。 在那里指挥的,是韩三。 他远远便听见了牛角长号,知道对方主帅出马。根据他的判断,他们最强的兵力一定会定点突破,然后反复穿插,破坏掉己方阵营。 “没有那么容易!弓弩手,排弩在前、重弓在后,听我口令,准备!” 前方忽然大乱,盾兵阵线被拔都铁骑撞得七零八落,紧随其后的枪兵、步卒更是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韩三深知看到了对面主帅束赤的狼牙棒。 “还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竟然是束赤亲自来了,鞑靼这是下了血本了。都挺好了,给我放箭,放箭,放箭!” 一排弩箭如急雨一般射向拔都铁骑,但拔都铁骑全都身披重甲,排弩虽密集却根本无法造成伤害,只是可怜那些紧跟着铁骑冲上来的普通士兵,一排排的倒了下来。 韩三冷笑一声,道:“重弓对准剩余骑马的,不要浪费,放!” 神羽营重弓,乃是司马任发明的极凶杀器。这重弓和普通弓箭有天壤之别,特殊材料制成的弓身足足两丈来长,装在双轮推车上面。每四人一组,两人拉弓,一人装箭,一人瞄准。 小儿手臂一般粗的包铁榆木箭支一旦射出,便是三四匹马也一样被射穿。 说时迟那是快,几十个拔都铁骑疾驰向前挡在束赤前面。重弓箭矢穿透铁甲,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的躯体撕扯成块状。 “继续冲击!”束赤高声喊道。 “继续放箭!”韩三也高声喊道。 瞬间又是一排铁骑倒下,换来的代价便是离韩三的重弓又近了一步。 铁骑连续倒下三四排后,束赤的骑兵已近在咫尺。 韩三提刀上马,指挥身边一队士兵道:“给我杀。” 数千士兵们跟随韩三迎头冲上,剩余一百多个拔都铁骑瞬间便被包围了起来。 但在绝对优势跟前,这种包围丝毫没有意义。 被激怒的拔都铁骑挥舞重兵器四处砍杀,但神羽营士兵的刀剑根本砍不动拔都铁骑的战甲,反倒一波一波的送了性命。 韩三瞅准束赤的方向疾驰过去,大声喊道:“兀那蛮子,可还记得你韩三爷爷吗?” 束赤转头一望,勃然大怒:“是你!老贼,今天你别想跑了!” 他一狼牙棒打了过去,韩三提刀一挡,没想到对方力气太大,刀杆一下便折了。 韩三大吃一惊,拨马便想大营处跑去。 束赤怎能让他逃走,纵马直追:“老贼休走,还我兄弟命来!”这仅剩的一百多个铁骑生怕主帅有闪失,喊又喊不住,只要紧紧跟上。 束赤马虽然好,但身负重甲,又在泥地里跋涉,竟然一时追不上韩三。 韩三也无法摆脱束赤的追击,慌忙中向大营深处驰去。此时营中士兵早都上了前线,只有少数一些侍卫,根本不是铁骑的对手。 束赤一棒一个烂西瓜,砸的兴致起来。一路驱赶而至,远远看去,有一处营帐灯火通明,帅旗迎风飘扬。 他刚要纵马追赶,心中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这么明目张胆的引我过来,莫非是陷阱吗?哼哼,当我鞑靼兵马大元帅是什么?” “兄弟们,看那处灯火明亮帅旗高挂之所,分明是引诱我等上前的陷阱。对面智谋肤浅之极,比三岁孩童尚且不如。我们不要理他,回到阵上从背后穿插,专踏明军弓弩手!” 众人齐声道:“大元帅英明!” 束赤刚要拨马回转,忽然一箭射来,正中他铁盔。只听见“铛”的一声,他头被撞的一偏,眼前火花四溅。 明军“帅”字旗下,正站着一员持弓的年轻小将。 “达子休走,罗森在此,还不下马受死!” 第229章 月下百人逐 罗森一声挑衅,惹恼了束赤。 他高举着狼牙棒大声喊道:“黄口小儿,爷爷岂能中你激将法。你若有本事,只管过来厮杀。” 罗森弯弓搭箭道:“若论本事,我应该比躲在铁壳中的乌龟强一些。” 一支箭“嗖”的一声又射了过来,束赤挥起狼牙棒将其打落,大声道:“只会暗箭伤人,宵小所为,丢脸之极!” 罗森将弓箭朝身后一背,旁边早有小校提了一杆大枪过来。 罗森举枪纵马驰近,身后也跟着一队百人左右人马,一大半是当日与他一起火烧鞑靼七部的士兵。 “束赤,众人都说你胆小如鼠,我还不信。现在来看,连老鼠都不如。你定是疑心我有埋伏不敢上前,现在我来找你,你敢一战否?” 束赤哇呀一声大叫,二话不说直奔罗森而去,当头便是一棍。 罗森急忙拨马闪开,一枪向束赤肋下挑去。 哪知束赤这一棒看似凶狠实则是虚着,一见罗森长枪刺来,猛地一拉缰绳,坐下神驹前蹄抬起,挡下罗森一枪。 马前头披有重甲,罗森一枪未见效果,想要退开,头顶一股疾风盖下。 束赤借着良驹脚力将狼牙棒轮了来,朝罗森狠狠砸下。 罗森忙举枪上迎,外力内力一起涌出,只听见“咔嚓”一声,罗森的长枪也被打折,跟韩三如出一辙。 罗森虎口鲜血直流,韩三在远处大声喊道:“小侯爷快逃。” 罗森拨马便走,带着百余人往韩三处逃跑。束赤热血上头,哪里肯放他逃去。大喊一声:“贼将休走。”一踢马腹,追了上去。 百余拔都铁骑紧紧跟上,一人冲到束赤跟前道:“大元帅,小心中了埋伏!” 束赤道:“敌方主帅已被我打伤,此时不追等待何时?莫说是他虚张声势,便是真的有埋伏,我也要砸烂他的狗头。” 众人知道束赤脾性,不敢再劝。但铁骑四散,呈扇形展开,便是有埋伏,也能及时探出。 一阵寒风吹过,满天乌云飘向西北,惨白的月亮浮在中天。旷野之中,两支队伍一前一后不过百尺距离。 束赤一心要拿下罗森,不住的催马前行。但身下马匹负重太大,在雨后泥地中极为吃力,累的气喘吁吁。 但前面神羽营的人也是一样,只要束赤稍慢下来,罗森也便慢了下来。他一加快,罗森便也加快。 又追了一阵,马匹已经不堪重负。束赤的马名为千里追风,是鞑靼数一数二的宝马,也已经口吐白沫,更不用说其他马了。 先前那劝说之人又凑近道:“大元帅,不能再追了。我看他们是有意……” 束赤眼瞅着罗森的身影近在咫尺,却怎么也追不上,心中早就憋着一股无名之火。 狼牙棒高高举起,连人带马将那人砸成两节。 “勇士们,罗森慌得不辨方向,脱离战场一路向北,奔去的地方正是我们的领地。这次他在劫难逃,我可不愿这功劳落于旁人之手。抓住罗森不论死活,赏金千两!” 这伙鞑靼人都是野蛮莽撞之人,有脑子的没有几个,听到大元帅如此说,登时狂热起来,玩命的催马追去。 他们奔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已深入到鞑靼阵线的后方,早已听不到前线喊杀之声。 这种地方绝对不可能有陷阱的。 束赤心中正想着如何捉拿折辱这神羽营新帅,冷不防眼前闪过一支利箭,身后紧挨着一人惨叫一声坠于马下。 束赤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罗森。 他双脚蹬住马镫立于马上,一张弓已然拉满。弓弦响出,又是一箭,拔都铁骑中又有一人落马。 这次他看得清楚,罗森的一箭不偏不倚正好从骑兵头盔上唯一的没有防护的眼孔处射了进去。 “不可能。这一箭是蒙的。大伙继续追啊!” “嗖”、“嗖”、“嗖” 罗森一边策马奔腾,一边不断的射出利箭,鞑靼骑兵不断倒下,追击之势急速放缓。 韩三哈哈大笑,道:“弟兄们,遛了一晚上的狗,是时候叫他们尝尝厉害了。” 所有神羽营的士兵同时勒住马,取下弓,利箭如一阵飞蝗扑入拔都铁骑中。 这普通箭支自然无法穿透铁骑铠甲,但射在身上咚咚作响,中间还夹杂着罗森箭支,不时有人坠落马下。他们虽不怕死,但心内仍旧紧张起来,都害怕被下一支箭选中。 束赤一看对方竟然立住马匹不再逃离,脑中忽然清醒过来,知道中计时已经晚了。 “快撤,快撤!” “还撤的了吗?给我追” 韩三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向束赤追去。经过半宿的奔波,拔都铁骑的马屁早已疲惫不堪,根本跑不动了。而神羽营的骑兵本来便是以逸待劳,又是轻装上阵,这会脚力还在,轻易地便追上了他们。 见罗森又搭上箭支,韩三问道:“小侯爷,地方后背铁甲可没什么弱点,你能射穿吗?” 罗森笑道:“韩三叔你瞧着便是!” 一支白翎箭破空而出,月光之下的箭道清晰可见,犹如一个漩涡一般越卷越大,等到了拔都铁骑身后时,已经化作了一股炽烈罡风,将十几人掀翻下来。 “这……是什么天神箭法?”韩三一边惊叹,一边指挥着手下弟兄将束赤和拔都铁骑团团围住。 束赤大吼一声,不甘心的将头上铁盔狠狠摔在地上,大声道:“拼了!” 所有铁骑扔掉长枪大斧,拔出腰间钢刀疯狂砍向神羽营众士兵。这仅剩的十几个人虽有铁甲护身,但反倒臃肿笨重,失去马匹后战斗力大打折扣,不一会便被各种武器锁住,死死压在地上。 只剩下一个束赤还立在哪里,狼牙棒横在身前,死死盯住罗森、韩三二人。 “我不服!”束赤大声吼道:“你们用阴谋诡计赢我,不算本事!” 罗森道:“听说你是鞑靼第一勇士?” “是,你们一起来吧。看我一人横扫你们百人。” “我觉得很可笑。统兵打仗,为将者勇武自然没错,但做帅者必须要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略。你们鞑靼选一个莽夫做元帅,输了还不服,也真够丢脸的。” “呀呀呸!罗森小儿,下马受死!” 巨大的狼牙棒虎虎生风,拼命向罗森砸了下来。 一柄巨剑蓦地杀出,斜斩下去,将狼牙棒磕到一青石上。 石块崩飞,火星四溅。 “呜~” 那剑在寒风中低声嘶鸣,如同猛虎掠食前的嘶吼一般。 “原来这就是嘶虎剑名的来历!果然剑如其名,好剑!正适合取你狗头!”韩三提剑大喊道: “束赤,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第230章 临山观战局 束赤一跺地:“姓韩的新仇旧恨一起算吧。” 嘶虎剑奔袭而至,束赤狼牙棒横扫过来,将嘶虎挡了开去。 束赤力大,韩三双手紧紧握住,剑才未脱手。而平地之上长兵器无法施展,束赤后招难以接续,二人错开身,一个回合结束。 束赤大笑道:“你老了!” 韩三也道:“你先瞧瞧你的大棒再说。” 束赤定睛一瞧,却见狼牙棒槌上楞刺被削掉了一大片,这才知道对方剑的厉害。 “那又如何?你有种再来!” “好!再来一剑。”韩三刚要上前,罗森却将他拦下: “韩三叔且慢!我有话要对束赤元帅讲。” 韩三点点头,退回一旁,小心捧起嘶虎剑仔细查看。 “束赤元帅,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我今日把你杀了,你不会怨我吧?” “哼,要一起上就来,多说什么废话?我束赤中了你的圈套,我认!” “兵者,轨道也!又不是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你不是也想伏击我军吗?而且还在后面安排了援军?” “哈哈哈哈,我后备大军早已出动,此刻你营中无人主事。你虽然能杀我,但是救不了你的大军了。” 罗森也是“哈哈哈”一阵笑。 束赤懵道:“你笑什么?” 罗森道:“我若是现在杀你,你便瞧不见这最终的结局。岂不是很可惜?” “无非就是你神羽营士兵丢盔卸甲望风而逃。我五万伏军即便是败了,也能把你七万士兵消耗的差不多。后面七万大军杀到,绝对让你们片甲不留。我死,也死的值了。” 束赤这话一说完,神羽营众人哄然大笑,倒把那束赤弄的心中不安起来。 杨破云止住笑声,道:“我不杀你,但要你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赌这一战是你鞑靼胜利,还是我神羽营胜利。若你赢了,我便自杀殉国,将你放回。” “要是我们输了呢?” “我还是将你放回。不过你要劝说鞑靼皇帝,不要再对我疆土有任何非分之想。” 束赤眼珠一转,心道:“这小子不杀我,难道心里还有什么鬼主意?我且答应下来,看他后面还有什么伎俩。” 便道:“这赌局我是稳赚不赔啊。我鞑靼怎么可能会输?” 罗森道:“我不妨先告诉你,也速台领头的鞑靼七部,已经从你鞑靼版图上消失了。银川城是一只套狼的铁夹,你不惹它没事,你若是惹它,定将你夹的死死的。” 束赤心中咯噔一下,仍强硬说道:“我怎知你不是诓我?便是真的,没了便没了。西边七部和东面六部向来不听我皇号令,又有什么可惜?” 罗森看了看月亮,道:“你知道这层道理,后面便好谈许多。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走。” “走去哪里?” “去看我神羽营如何击溃你的鞑靼大军。” 与黄土高原上的群峰一样,与其说寨山是一座山,不如说他是一个光秃秃的土丘。 但这山是高原延伸向大漠的最后一处,下面一马平川的广阔区域,正是两军主力交锋最激烈的地方。 山上破庙前,罗森、束赤、韩三等人正席地而坐,观看着山下队伍厮杀。此时夕阳初升,天地间充斥着血红。 三个人三个表情三个姿势。 韩三来回小跑,便跑边喊道:“侧翼,侧翼。再不去增援,对方就攻破了。好,魁字营上去了,对就这么打,顶回去分兵合围。 山字营怎么打的,半天吃不下对方一个小队,回去我非好好收拾这个陆山,怎么带的兵。……” 在韩三的吵闹声中,罗森与束赤两个静静的坐着,一个面色轻松,一个满头大汗。 一直以来,每逢大战束赤都是身先士卒,带领拔都铁骑直捣对方大本营,从未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俯瞰战争。 苏轼有诗曰: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眼前的战场便如同一个巨大的棋盘,每个小队、每个战士都是自己行走的棋子。当他跳出战场来观看时,刹那间明白了很多道理。 作为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他是合格的,但是作为一个统帅却十分失职。 神羽营分营调度,以队列为攻击。各区域相互支援,进退井然有序,牢牢把控着战场的节奏。 而鞑靼兵则如同一盘散沙,各自打各自的,几个将军也是胡乱指挥,竟然出现自己人把自己人堵住的尴尬场面。明军退,他们便进。人家一下围住,瞬间团灭。后面要上来支援的被盾兵、弓兵死死拖住,眼睁睁看着一片一片的人倒下。 罗森看着束赤汗水涔涔而下,道:“阁下可看明白了?” 束赤点了点头,道“原来这就是我们与明军的差距!我终于明白了。你让我来到这里,不怕我学会了统兵之道,将来对付你们明军吗?” 罗森笑道:“不怕。你们学不会,至少十年以内学不会。你看,他们进进出出的,挺容易是不是?可是身在战场之中,又怎能如你我般看清局势?他们靠的是日复一日的操练,逐渐生出默契,相互配合。不管我这主帅在不咋,都是一般战法。而鞑靼兵不一样。” “不一样。他们好勇斗狠,各自为营。单打独斗尚可,在战场上可是吃了大亏。” “我华夏民族遵从儒道千年,连骨头缝里都是仁义二字。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也从来没放弃过警惕之心。我们的士兵令出必行、严守纪律。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懦弱,而是因为他们有大义、大智、大势,你们没有这样的文化。你们的文化就只有掠夺。自己没有的,不想法设法造出来,而是去抢。抢一家灭一家,最后大家同归于尽。” 罗森最后一句,深深测刺痛了束赤的心。他说得又何尝不是事实?可是在敌人面前,宁肯战败也不怨放弃尊严。 他站起来道:“你以七万人欺负我五万骑兵,自然占优势。可是我还有五万骑兵没有来呢,他们一到你们必败无疑。” 罗森笑道:“我正等他们呢,来的真够晚的。” 第231章 寨山立和约 束赤道:“你以为只有你们汉人会用兵吗?我五万大军殊死抵抗,就算失败,你必定也是损伤惨重疲累不堪。到时候后面七万骑兵再杀将过来,你们拿什么抵抗?这就是我的计谋,虽然不如你们精细,但却很有效吧。” 罗森摇了摇头,道:“可惜两军对垒比的并不是人数这么简单。巨鹿之战项羽六万赢了章邯四十万,淝水之战谢玄八万赢了苻坚八十万,官渡之战曹操五万赢了袁绍十一万,但在赤壁之战孙刘又以五万赢了曹操二十万。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束赤道:“天时地利人和六字而已!这三项我都不输你。” 罗森道:“凡是要都那么简单就好了。我们的书,从来都是说一半留一半。你要全信他,那就糟糕了。” 束赤回头望着他,道:“难道你还留了后手?” 罗森道:“其实指挥如此大规模的战斗,我也是第一次。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们先看下去。” 束赤不再说话,又望向那已近结尾的战场。 鞑靼兵被打得七零八落,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死伤的死伤,只有少部分勇士还在顽强抵抗,但也都被团团围住。 正在这时,大地突然颤动起来,束赤一拍大腿,惊喜道:“来了,我的骑兵来了!” 罗森笑了笑,道:“不晚不晚,时辰正好。” 几乎就在一瞬间,七万骑兵组成的方队如同浪潮一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土黄色的旷野。 韩三急忙向天鸣放火炮,战场上的神羽营士兵迅速开始撤退,依然是弓箭手先撤,步兵紧跟,盾兵殿后。 但是神羽营的撤军速度明显要比鞑靼骑兵慢了很多,韩三又焦急的喊道:“快啊,快啊!后撤,后撤!” 束赤看着他道:“这下知道害怕了吗?没有用,你们都不是骑兵,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 韩三白了他一眼道:“走着瞧!” 束赤以准胜利者的姿态回过头去,又看向战场。 此时,鞑靼骑兵已经接上神羽营的盾兵。但他们没有停顿,他们的目标是最后面的弓箭手,既不能在前线浪费时间,也要给后面的骑兵兄弟留足冲杀空间。 近距离搏斗,弓箭手完全是任人宰割。 最先头骑兵已经越过神羽营步兵阵线,准备大肆屠杀之时,神羽营弓箭手阵营忽然停了下来,各自站好位置,拉开弓弦。数个将领大声喊道:“弓弩准备!” 话音方落,前头冲锋的鞑靼铁骑,忽然纷纷马失前蹄,大片大片的摔在战场上。 “怎么回事?”束赤大惊失色。 “不要着急,慢慢看!”罗森答道。 “放!” 飞蝗箭雨袭来,骑兵纷纷中箭落下马来。 大明东西南北各有一营卫戍,其中北方神策营骑兵厉害,南方神武营步兵厉害,东方神机营擅长各种攻守军械,而西方神羽营的弓兵则是四大营中最为出色的。 神羽营一直由神箭世家统领,士兵精于射箭之道的训练,所用器械也由自己军中工匠打造,万箭齐发的威力可想而知。 但鞑靼骑兵却极为骁勇,即便看到前面兄弟倒下,也径自往上冲去。 那知道还未到近前,马匹忽然猜进了地上的深洞,前腿咔嚓一声折断,便连人带马栽倒下去。 在鞑靼骑兵的前方阵地中,密密麻麻布满了马蹄一般大小的深洞,只要骑兵冲进来,便再也出不去了。 “卑鄙无耻!你们什么时候挖的这些陷马洞?”束赤又一次忍不住,指着罗森破口大骂道。 罗森按下他的胳膊,道:“昨夜大雨,土地松软,只派了两千个弟兄挖的。” 束赤气的将身上铠甲脱下,狠狠摔在地上。他全身上下都冒着热气,就像刚从蒸笼里跳出来一样。 “你也不怕得卸甲风?”韩三揶揄道。 “得你姥娘的腿!”束赤骂骂咧咧道。 “你现在都受不了了?等会可怎么办?” “啊?!”束赤连骂都骂不出口了,眼前的景象让他哑然失声。 神羽营的弓箭手几波万箭齐发过去,鞑靼骑兵终于知道回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身后他们杀来的方向,无数的骑兵打着飞凤大旗呼啸着掩杀过来。此刻鞑靼骑兵被压在一处,根本无法冲锋。 后有飞蝗般的箭矢,前有狼群般的枪骑,在这绵延十里的狭长阵线上,数万鞑靼骑兵腹背受敌,如同案板上的肉一般。 束赤无力的瘫坐在地上,默然问道:“你隐瞒了军力?骑兵从哪里来的?” 罗森摇了摇头,道:“七万便是七万有什么好隐瞒的。只不过我拨出三万骑兵先行,埋伏在你骑兵后面。” 束赤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我还以为是你们行军队列松散。说起来,从头到尾未见一名骑兵,我早该想到的。” “其实我还有更好的选择,若这三万骑兵奔袭你都城乌兰。我神羽营固然去军覆没,但却能换来你整个鞑靼国的崩溃。” 束赤抬头望着罗森道:“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罗森淡淡念道:“苟能治侵凌,其在多杀伤。汉人是人,鞑靼人便不是人吗?” 束赤睁大眼睛看着罗森:“你,是这么想的?” 罗森点了点头。 束赤仰天大哭道:“我输了。全输了。”拔出腰间佩剑便要自刎,罗森急忙上前阻住,大声道:“不可!你若自杀,鞑靼必完!” 韩三见状急忙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将长剑夺下扔到一旁。 “现在鞑靼主力大损,你若死了,这烂摊子谁来收拾?东面鞑靼五部可早就对你王都虎视眈眈已久!” 束赤瞬间冷静下来。 罗森又道:“我原本无意冒犯贵军,只是拳头打来不得不接。今日一战,互有损伤。你收拾下残兵回去,自保总不是问题。希望此战之后,两国边境不再起烽火狼烟。” 束赤叹了一口气,道:“经此一战,我军损失惨重,再也打不起一场大战了。若罗元帅放我回去,我定然好好劝说我主。再不与你朝起兵戎之争,专心休养生息。” 罗森道:“如此甚好。” 韩三满脸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捡了束赤的铠甲过来: “小心得卸甲风!” 束赤一把接过胡乱披在身上。 罗森道:“元帅回去之后,只说我们胜负未分即可。那个国家都有奸臣,我怕他们趁机陷害你。” 眼下之意是愿意配合束赤,不将此战结果公之于众。 束赤自然明白,略带感激的看着罗森,道:“虽然我知道你的用意,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兵我带回去,马就不要了,草原上多的是。回去之后,我立即劝说我主与你朝缔结合约,并奉上良驹五千。此后每年朝贡,不知你满意吗?” 罗森大喜道:“如此就多谢了。” 束赤瞪着韩三道:“老家伙,你年纪这么大,我看不用我出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回营之后必定会日夜咒你!” 韩三笑道:“大元帅真是天真烂漫,我也咒你,年纪大了睡不着觉,应该比你咒的多。咱俩看看谁能咒死谁。” 束赤刚要上马,忽然想起一件事,有走到罗森跟前道:“这约定算是成了。不过按照我族的风俗,是要交换信物的。你让那老家伙把剑交换给我,我才能离开。” 韩三赶忙捡起束赤的长剑递了过去。束赤摆摆手道: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我要你腰间那口宝剑。” 韩三急忙回撤两步,紧紧捂住道:“你休想。这宝剑是我好友相赠,怎能轻易予人?” 束赤道:“连口剑都不愿交换,这约定看来也算不得什么啊!” 罗森摇头苦笑道:“韩三叔,你看……” “不成不成,嘶虎是你大哥的宝物。万万不成!” 束赤瞪眼道:“没有诚意。再加五千匹,一万匹马!” 韩三心头一阵骚动。此次东征,人有的是最缺的便是粮草和马匹。偏偏以骑兵为主力的神策营已经在辽阳城之战中被摧毁,新拼凑起来的神策营战力不及原先的三分之一,马匹更不足两成,硬生生把骑兵变成了步兵。 若真有这一万匹马,那神羽营的实力可就远远超过其他三营之和,东征的把握更大了些。 他看了看手中嘶虎,心中再三犹豫。 罗森却忽然对束赤道:“习武之人,兵刃便是性命。况且这剑原本就不是韩将军的。还是不要为难他了,马匹的事,那是我朝兵部、户部的事,他们会与贵国商议采购。” 束赤叹了口气,翻身上马便要离去。 “等等!” 韩三大声喊住了他,咬牙闭眼将嘶虎剑抛了过去。 “给你便给你了。反正我老了,也使不动了。改日再找原怀心讨把轻巧的便是。” 束赤一把接过长剑,打开来看,斑斓光纹不断闪动,风吹过来隐隐听见吼声阵阵,登时兴奋不已。挥剑向自己的狼牙大棒砍去,竟然一下便断做两截。 韩三瞧见,心中更是肉疼。 束赤虽然打了败仗,但却收到了互不侵犯的和平承诺和一把宝剑,脸上也有了喜色,对韩三道:“既是交换,我也得给你一件物事才好,接着!” 他将手上断做两节的狼牙棒抛了过去:“好生收着,这可是合约的见证!” 韩三一手提着半截狼牙棒,恨不得把束赤脑袋敲碎。 第232章 战斗的终结 束赤对罗森道:“剑我不白拿。罗元帅,我给你说一件事情。几个月前,都城来了一队奇怪的异域人,肤色各异、语言不同,但都穿着黄色衣服蒙着脸面。 他们见过我主,怂恿我鞑靼与他们合盟,共同颠覆你大明王朝。我主被他们蒙骗,这才有了今日的战事。这次东征,你们务必要小心。我走了,山水有相逢,来日江湖相见。” 他一打马,向北方奔驰而去。 罗森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心里反复琢磨他的话,对韩三道:“韩三叔,我二哥杨破云在宁夏时曾与黄衣蒙面人死战,不知道和束赤说的是不是一拨人?” 韩三道:“若束赤说的是真的,那一定是一拨人。我还以为他们被杨破云的刀客联盟给剿灭了呢,原来是自行离开了。” “他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聚集在宁夏?” 韩三摇摇头,道:“这帮人极为神秘,我了解的不多。不过跟小侯爷一起袭扰鞑靼西七部的刀客黑鹞子对他们很了解。” 罗森点了点头,道:“我看下面打的差不多了,我们赶紧下去。可别真给把鞑靼人全杀光了。” 罗森、韩三纵马下山来到战场上,下达了鸣金收兵的命令。那些个拼杀正酣的将军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眼看就要全歼鞑靼主力,却为什么要收兵。 但军令如山,饶是有天大的不情愿,也匆匆忙忙调度收拢手下的士兵,任由鞑靼残兵丢盔卸甲冲出包围圈,狼狈逃窜而去。 帅帐升起,罗森端坐在上头,下面是各营的带兵将军。此次大战在罗森的部署下,以少胜多,重创鞑靼主力,可以说是个少有的大捷,大伙儿都很兴奋,对罗森更加敬佩起来。 罗森轻咳一声,众人立即望向他。 “各位将军,此次能够大破鞑靼,仰赖于大家的同心同德、勇武无惧,罗森在这里谢过了。” “元帅神机妙算,智谋无双,能跟元帅一起打仗,是我们神羽众将士的幸运。”“小侯爷,这兵用的真神了!”“我朝有元帅镇守边疆,真乃天佑也!”众人纷纷说道。 罗森摇了摇头,道:“不可这样说,这次虽然赢了,但也是兵行险招。 若不是我神羽营士兵平时训练有素,在绝妙的谋略,也不可能打赢鞑靼。大家是不是对我刚才鸣金收兵有些疑惑?” 众人心中却是再想这事,但主帅的既然传了这命令,自然是有原因的。 “元帅,我等确实不明白。” 罗森道:“众位都听过困兽犹斗的道理。虽然我们打了鞑靼一个措手不及,占了优势。但鞑靼人素来以勇猛着称,真要全吃下来,恐怕还要付出些代价。 鞑靼已是强弩之末,根本不足为惧。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他,而是黑水族。若我们在这里伤筋动骨,还如何去东征呢?这次鞑靼大败,西北边境再无隐患,这便可以了。” 众人听罗森这样一解释,登时会意。 朝廷虽然下令东征,可是中原各地连年天灾,国库依然空空如也,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钱粮来补充四大营。 若真是在这里折损人马,功劳再大,实力也是大打折扣,后面的仗就要掂量着打了。 韩三道:“有些事情小侯爷不方便告知大家。我在这里点到就好。” 他向中间扔过去两件物事,众人一看,是杆折断的狼牙大棒。” “这个就是束赤的兵刃。大家能明白吗?” 众人一看,就算再糊涂,心中也有了一个大概。多半是这鬼机灵的小帅拿下了束赤,私下里与他做了什么交易了。 众人相顾而笑,纷纷道:“明白,明白。” 罗森看了看韩三空荡荡的腰间,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岔开话题道:“这个时候,银川的消息应该到了!” 话音方落,外面传令兵来报:“报元帅,田霄龙副帅、原大侠来了。” 罗森急忙起身道:“田叔叔和大哥来了,快请进来!” 田霄龙父子、原怀心、黑鹞子、萧道仁等人一起进了帐中。 众将军看到“死去”的田霄龙,纷纷激动起来,韩三大声道:“老田,你骗得我好惨啊!” 田霄龙大声笑道:“不要找我,这都是小侯爷的主意。” 罗森讪然笑道:“因军中有奸细,不敢大张旗鼓,因此才与副帅密谋,瞒住了大家。这次之所以大胜,还要多谢四哥的计谋。” 众人不解道:“四哥?这又是那一位?” 罗森指了指萧道仁:“这位便是我四哥,紫虚道人嫡传弟子,江湖人称小道人,大名萧道仁是也。” “道长神机妙算,比那诸葛孔明、刘伯温丝毫不差!”“道长以后便做我神羽营的军师吧?”“君山五义真是厉害,只到了三人便几乎灭了鞑靼,若是五人都在,那还不涤荡天下了?”众人争抢说道。 萧道仁笑了笑,道:“众位将军,我等修道之本不该从刀兵之事,军师之职万不敢当。不过天机所在,只能顺势而作。今后还是要和大家同行一段时日。” 众人一听,心中大喜过望。紫虚道人乃是脱俗成仙之人,他的徒弟本事必然不小。由此人出谋划策,心里便有了一个定心丸。 韩三道:“借尸还魂这招用的巧妙。算起来也有我的功劳,我与原大侠打那一架,可是出了力气的。” 原怀心道:“前辈又要笑话我了!若不是要瞒住赵阔山,我岂能跟前辈动手。” 一提起赵阔山,韩三满肚子是火,道:“想不到这个狗杂碎竟然是奸细。可惜让他逃了,抓住他我定将他碎尸万段。 “我怎能让这贼子逃脱?”帐外一人扛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走了进来,重重的将他扔到地上。 众人一看,不是赵阔山还是谁? “元帅,小人奉命归队!” 罗森急忙走到近前,抱住他的肩膀道:“宋将军,委屈你了!” 众人纷纷望着宋击,不知这是谁。 韩三看了半天,颤抖说道:“孩子,你是宋义将军的什么人?” 宋击眼角含泪,哭道:“韩叔叔不记得我了,我是宋击啊!” 韩三一把将他拉过来仔细端瞧,向众人道:“是了,是了。这孩子是宋义的儿子。击儿,我以为你全家都已死了。” 宋击强忍热泪,将赵阔山当年如何苟且偷生,如何卖友独活,如何做了敌人奸细等事一一说出。” “可苦了你了。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 罗森道:“韩三叔,宋击便是我们安插在鞑靼的间谍。” 第233章 刀客主事人 “原来如此,贤侄甘冒生命危险潜伏鞑靼凶险之地,为我军提供制胜军机,可敬可佩!”众人恍然大悟,对宋击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为报老侯爷相救之恩,鞑靼杀父之仇,粉身碎骨又何足道哉?赵阔山这厮倒是无比机警,战事一起便一人离开了城中,害的我苦追六百余里。 本想一刀结果了他,但这人毕竟是鞑靼奸细,因此捉了回来请元帅处置。” 罗森道:“你辛苦了,先坐下休息,交给我吧。” 他将赵阔山口中的一块烂布去了下来,赵阔山立即大声哭喊道:“小主人原谅我,原谅我吧。就看在我给老侯爷鞍前马后服侍这么多年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 罗森冷哼一声:“你不提我父亲到罢了,提起他我更要杀你。提拔你这条狗东西,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污点,也是我神箭世家最对不起诸位将军地方!来人,推出去祭旗。” “不要啊,小主人。我知道鞑靼的秘密我全部说。” “我倒要看看,你知道的东西能不能换你一条狗命!”韩三说道。 “贺兰山丝路上的黄衣人的来历。他们是来自玫瑰王朝、白月国、具象国、罗刹国,还有东瀛倭国等各个国家的人,他们背后是一个神秘的组织,黄衣人只是一小部分。我知道他们的暗语和信息传递方式。给我时间,就能挖出背后势力的全部底细。” 罗森眉头一蹙,按束赤对他的忠告,黄衣人确实是一股很让人头疼的势力,绝对不可掉以轻心。若是赵阔山真的知道内情,倒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你是如何知道的?”罗森问道 “我……我也是他们组织中的一人!不过我是有意加入的,为的就是摸清他们的底细,掌握他们的情报,好将功赎罪!”赵阔山回道。 田霄龙怒道:“怪不得我们几次出兵围剿这股劫匪,都被他们逃脱,原来是又是你通风报信!”说罢拔出佩剑就要斩他。 罗森急忙拦住:“田副帅且慢,等他说完。” 赵阔山附在地上,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瞧着罗森的样子,他知道所掌握的秘密正是罗森想要的,便急忙道:“不止是我,朝廷的不少文武大臣,江湖上许多有来头的人物,都有可能是他们的人。” “你可有名单?” “没有,他们行事极为隐秘,从来都是单线联系。我本想赢取他们信任,接触到后面那股势力的,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 不过,我已经掌握了他们的通讯暗语。只要不杀我,我就有办法获取他们的信息和行动计划。” 赵阔山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黄衣人组织由海外各番邦人员组成,以颠覆大明王朝统治为目的,说不定还和黑水族有联系。 但他还面临一个问题,那便是该不该相信这个叛徒的话。 “怎么证明你的话是真的?”罗森问道。 赵阔山伸出舌头,含含糊糊说道:“他们在我的舌头上刺了一朵玫瑰花图案,这便是他们的标记。” 韩三一听,掀起自己战袍,露出身后一只斑斓猛虎刺青道:“谁还没个刺青,我要说这是哪个组织给我刺上前的,你信不信? 分明是为了活命狡辩。小侯爷,别听他的,这样的人直接杀了。” 赵阔山吓得腿一软,却一时想不到什么辩解之言,正在那里支支吾吾时,跟在黑鹞子身后一人忽然走了出来,开口说道: “他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证实!” 声音婉转柔美,却是一名女子。 众人没想到这大营中竟然还有女子,都静下来望着她。只见这女子虽然穿着肥大男服,但凹凸有致的身材依然能辨。可惜的左腿似乎有伤,走路一瘸一拐。 她以黑纱遮面,罗森也看不清楚样子,便问道:“你是何人?” 女子味说话,黑鹞子却走上前来,道:“小侯爷,刀客联盟的真正主事人其实不是我,而是李姑娘。” 众人听过后,心中惊奇。想不到号令丝路千余刀客,威震贺兰山各路劫匪的刀客联盟首领,竟然是个女子! 这也难怪她要以黑纱遮面,想来一定是为身份特殊的高人。 罗森立即站起身道:“原来是这样。多谢李姑娘慷慨相助,若无刀客联盟众兄弟鼎力支持,恐怕银川城也保不住了。” 那女子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说起来我与你也不是外人。” 她顿了一顿,又说道:“刚才他讲的句句属实。先前我与朝八,哦,就是杨破云,我们曾全力追杀过黄衣人,对他们也了解了一些。若是这人真能拿到他们的行踪,确实可以留下来用。” 罗森道:“原来如此。”他望着赵阔山道:“你这消息却是大有用处。不过你杀了宋义将军,我可以赦免你的叛变之罪不杀你,但不能代替宋义将军原谅你。” 他说完话,将腰间长剑拔出交给宋击道:“宋将军,交给你处置了。” 宋击握住罗森递来的长剑,紧咬着牙关走到赵阔山跟前,嘴唇都咬出了血。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口中的秘密对别人有用,可我不稀罕。”他举起长剑砍下,韩三迈出一步想要阻止,却有硬生生的顿住脚步。的确,没有人能代替宋击原谅杀父之仇。 只听见赵阔山惨叫连连,鲜血洒满了衣襟。 宋击将长剑猛地抛到罗森跟前,然后对赵阔山道:“我今日先取了你的鼻子,存下你的狗命。你若不能探出那伙黄衣人的底细,我一定取你性命。” 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营帐。 赵阔山兀自捂住鼻子大喊大叫,罗森拿起凳子对他脑袋一击,他便昏死过去。又命令两旁军校抬出去交给医官诊治。 “众位叔伯、兄弟。刚才赵阔山所说的事,是一件极为隐秘重要的事。请大家务必牢牢守住这个秘密,千万不能随意对外面透露。我们只说是已将赵阔山杀了,方便以后行事。” 众人齐声答应。 罗森又接着道:“两处大捷,合该庆祝。众位先去卸甲休息,一个时辰之后就这里摆下酒席,大家互相说下两场大战情形,痛饮一番!” 众人哈哈大笑,告辞而去,只留下原怀心、萧道仁、炸天棒五人众和李念夏、黑鹞子等人。 罗森这才走下帅位,附身向原怀心、萧道仁一拜:“多谢大哥,多谢四哥!” 原怀心将他扶起,道:“自己家兄弟,快别见外了。” 罗森又走到李念夏身前道:“多谢李姑娘!想不到与我三哥并肩作战的竟然是一位女中豪杰。” 李念夏怔怔道:“他没跟你们说起我吗?” 罗森摇头苦笑道:“我与三哥在中原相会时仅仅几日,还没来得及说些别来闲话,就跑去京城了。”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就算是细谈,他也不会提起我,更不会记挂我的。” “怎么?” 萧道仁轻咳一声道:“咳咳,你还没看出来?二哥这是惹下情债了。” 李念夏下意识的低下了头,罗森这才明白。 原怀心打破尴尬局面,向罗森道:“五弟,你东征之事已经差不多,我也该告辞了。前日里银川城大战,我太大意,被黄巢之剑戾气所伤,不能陪你一起东征了。” 罗森惋惜道:“大哥,你不跟我一起了吗?” 第234章 聚散的宴席 原怀心道:“我自然希望能够一直跟兄弟们一起,快意恩仇、行侠仗义。可是我身份特殊,再与你同行下去,不但帮不了你,还会害了你的。” 罗森又岂能不知道原怀心说的这些,他只是心中不情愿罢了。 “有萧五弟和炸天帮五位兄弟跟你一道,却是比我孤身一个要强的多了。”原怀心继续说道:“五弟在,你东征黑水一定能凯旋而归。” “唉,也不知道二哥、三哥去了哪里。我们五兄弟好久没在一起了。” 原怀心道:“二弟前些日子在石龙山帮助我徒儿大破官兵,后来的去向便不知晓了。三弟仍旧没有下落。不过我相信,该出现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 罗森叹了一口气,转向炸天帮五人众道:“五位兄弟,以后还要仰仗各位。” 疯猴拱手道:“罗大哥,不要客气!我反正是无家可归,呆在军营里会安心很多。” 三刀道:“我更无处可去。走一步算一步吧。” 酒鬼道:“打仗挺有意思的。” 肥狐道:“酒鬼去哪里我去哪里。” 罗森有看了看黄鳝,黄鳝瞪着眼睛道:“你看我作甚?还有我说话的份吗?真是作孽,眼看就要入土的人了,还得陪着你们打打杀杀。” “老大,别那么多不满,喝一口。要是在没了,我们几个替你收尸。”酒鬼将手中酒葫芦扔了过去。 黄鳝打开塞子,咕咚咕咚猛喝了几口。 还未等罗森开口相问,李念夏先对罗森道:“小侯爷,我有一事相求,还请应允。” 罗森道:“李姑娘千万不要客气,二哥的……那个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什么话只管说,我能做到的,必定全力去做。” 李念夏道:“我想跟你一起去中原。” “李姑娘,这不是什么大事啊。可是,你为什么自己不去,要跟大军同行?” “因为他会来找你的,我便能见到他了。若我一个人去,他定然不肯让我寻见。” 罗森无奈一笑,心道:看来二哥与李姑娘这事还挺复杂的。 李念夏又道:“我有一件东西,务必要交给杨破云。但是黄衣人也一直觊觎,想要夺走。跟你大军一行,总是安全些。” 罗森点了点头,道:“我会安排妥当。只是不知道黑鹞子大哥,是否同行啊?” 黑鹞子道:“那便一起走吧。前年听人说河间旧屋尚在,想回去瞧一瞧小时候种下的梨树了。” 营帐门帘一卷,田霄龙、田雁归父子走了进了。 罗森笑道:“开宴还早,田副帅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田霄龙哈哈一笑道:“我怕待会人多,走不了了。” “怎么?田副帅要走?” 田霄龙点点头道:“西鞑靼七部已经全军覆灭,鞑靼国主力也已经被小侯爷重创,西北总算能得片刻安宁,正是我离开的最好时候啊。” 罗森刚要出言挽留,田霄龙摆手拦阻,继续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我们这帮老不死的总不能一直霸占位子。我这一生戎马倥偬,落下了一身病,也想找个安静地方去溜溜鸟斗斗狗什么的。雁归这孩子就交给小侯爷了,他没什么本事,但是为人忠厚也勤快。小侯爷看着使唤吧。” 罗森遗憾说道:“我本来打算让您继续坐镇宁夏。既然您要走,这宁夏的防务便只能交给雁归兄弟了。” 田雁归惶恐道:“小侯爷,我资历尚浅,恐难当大任啊。” “银川城大捷,田字营一万兵士在成为怒击两万鞑靼骑兵。此一战后,放眼西北还有谁不畏惧田字营?你带领田字营镇守宁夏,最合适不过。” 田雁归也听明白了罗森的意思,便点头应允,立在一旁。 田霄龙有走到原怀心跟前道:“银川一战,原大侠一人怒战喀尔客半个部落,于万军之中轻取敌酋首级,让我等叹为观止。在下有个请求,我儿自小便跟随我东征西讨,只学了些战场上的刀枪棍棒,在下斗胆恳请原大侠做小儿的师父,传授他几招保命功夫,不知大侠心意如何?” 原怀心听到此话,为难道:“前辈开口,我本该义不容辞。可是我昆仑派有个规矩,每人只能收两个徒弟。我先前已经收了一人,还有一个虽未谋面,但已在天数之中,怕是和雁归无此师徒之缘了。” “原来如此,那便不为难原大侠了。” 原怀心从内衫中拿出一本书,交给田雁归道:“师徒虽然做不成,但我可以传你一些有用功夫。这本《破气剑诀》与我昆仑剑法同出一宗,能领悟多少,就看你的了。” 田雁归心中狂喜,急忙跪下道:“谢谢原大侠。”接书在手,强忍住翻看的冲动,小心翼翼的捧着。 黄鳝将头偏了过来,伸长脖子边看边道:“我曰,原怀心你可真够大方的。这本《破气剑诀》可是我们练气人的噩梦啊。你那里还有没有什么宝贝,我喊你一声祖宗,你给我行不行?” 原怀心哈哈一笑道:“老前辈说笑了,我哪敢啊。前辈掌力我可见识过,便是与四大高手相比也不遑多让啊。”说罢含笑望着黄鳝。 黄鳝心中一惊,知道原怀心看破了他的来历,生怕他揭穿老底,急忙躲了开去,道:“怕了你了,还是让我安生过完余生吧。” 帐内几人正说着话,门外嬉闹声渐渐起来。原怀心、田霄龙不愿与众人话别,便拱手告辞,从帐后离开了。 帐篷前面,酒肉一字摆开,大小将官逐一落座。众人兴高采烈的谈论这次大捷,银川留守的夸赞东征的勇猛,东征的夸赞留守的无畏。相互说过战斗情形后,都深深的为对方捏了一把汗,对罗森的敬佩更深了几层。 一夜豪饮,醉倒无数。罗森望着天边残月,举杯高唱道:“十万里好风常在,五千载铁甲难眠。莫道闲时轻卸甲,醉里怀揣刀剑。西沙随我铁甲去,北风也过江南,何愁无处埋忠骨,脚下即是青山。” 众将拔出刀剑击打,金铁交鸣声动旷野。 次日天明时分,大军拔营。 一路紧紧行走,几日便到了晋城。 罗森传令安营扎寨,一边整休一边补充粮草。 有哨骑来报,四大营中有三大营已在冀州聚齐,唯独神羽营尚在路上。不过兵部传来消息,神羽营力拒鞑靼有功,皇帝已经下令嘉奖,赏赐了钱粮马屁都已送到的冀州会和之处。 罗森苦笑道:“兵部的人真会做事,我还没到呢,先给我们找下了麻烦。” 萧道仁哈哈一笑道:“那些赏赐对在三大营面前,他们肯定眼红的很呢。” 韩三道:“朝中都是些什么酒囊饭袋!” 二人正说着闲话,外面有人来报:“元帅,营外有人求见。” “可否知道性命?” “未曾告诉,只说是君山旧友。” 罗森心中一惊,道:“难道是二哥到了?” 第235章 客是久别离 罗森心中激动,急忙和萧道仁走出帐外。 来人不是杨破云,却比杨破云更让他震惊。 他带着一张无脸面具,身后还跟着一名老叫花子,却是丐帮帮主韩春雨。 “韩帮主?你怎么来了。”罗森问道。 韩春雨看到萧道仁,心中猛然一惊,但没有说话,径直走进帐中,并示意罗森将左右摒退。 待闲杂人走后,韩春雨方道:“受杨破云所托,前来向你报个信。正好小道人也在,刚好一并传达了。不知道这位是?” 罗森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李念夏竟然也来达到了帐中。便向韩春雨介绍了一下。 韩春雨方道:“既然都是自己人,那我也不避讳了。杨破云提醒你们要小心一些,灭世者司无相要对君山五义下手了。请各位务必聚在一起,不要分开,以免被逐个击破。” 罗森作揖道谢,道:“其实不用二哥专门提醒。京城中我们已和司无相交过手,你还被他打伤,他应该会知道。” 韩春雨点了点头:“那日情形我跟杨大侠详细说过。但他和司无相在武当山交过手,我们几人虽然能联手敌住他,但那绝不是他的真实实力。杨破云好像已经知道了司无相的一些秘密,所以特意派我来叮嘱各位。” 罗森道:“司无相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上我们五人,这其中定有很多曲折。只是不知为何二哥不亲自过来?” 韩春雨遂将黄衣人绑架陈曦薇之事简略说过,只是仍旧隐瞒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罗森道:“原来二哥有这么重要的事情,看来黄衣人之祸必须要铲除。待我处理完东征的事情,便敢去助他灭了黄衣人。” 萧道仁道:“好在二哥功力大增,应该不会有什么闪失。最要紧的是他们挟持了陈曦薇,投鼠忌器,不太好办。”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地李念夏听到萧道仁再次说出陈曦薇的名字,便问道:“陈曦薇,她就是杨破云要去解救的人吗?总算叫他救出来了。”虽然极力掩饰,但仍没能藏住心里的伤感。 韩春雨自然察觉到了,也大概猜到了什么事情。毕竟李念夏这个名字,杨破云和他提起过,正是黄衣人要拿来换陈曦薇的人。 “这是杨大侠的私事,我不是很清楚。但他好像提到,黄衣人的捉拿陈曦薇姑娘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李姑娘你。” 李念夏似是早已料到:“既然这样我更要见他,黄衣人之事因为而起,不能再拖累旁人了。” 罗森转头问道:“李姑娘,恕我冒昧问一句,黄衣人为什么会咬住你不松口呢?” 李念夏道:“因为他们想从我这里抢走一样东西。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还往小侯爷不要再问。” 罗森点了点头,谁都有秘密,他们司马家又何尝不是呢。 “说完了杨破云的事情,再来说我自己的事。我们丐帮内发生了一些小事情,现在我深受重伤,几路人马都要对我下手。我想在小侯爷军中暂避一避,不知方便吗?” 罗森想不到韩春雨竟然有这样的请求,没能及时说话,萧道仁便接上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韩帮主便留下吧。” 韩春雨道:“如此,多谢了。我之前听说原怀心大侠也在军中,不知为何没出来相见?” 罗森道:“原大哥已经走了。” 韩春雨面带失望,道:“原大哥也不在了吗?若司无相真来袭击,恐怕我们不是敌手。” 罗森心里有一句话,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道:“韩帮主,我有个兄弟,他却是做错了事。不过我们都原谅他了,他却不肯原谅自己,这该怎么办?” 韩春雨没有马上回答,岔开话题道:“或许你最该问的是,那晚夜战司无相时,我为什么替他挡下了小措哥那一剑。” 罗森点了点头,道:“我想过。你不可能是司无相一伙,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你有一些迫不得已的苦衷。既然是苦衷,我也就不问了。” 韩春雨道:“小侯爷心胸宽广,在下多谢了。以后我就在军中随处找个地方,没有什么事情不会打扰诸位的。我先走了。” 说罢,便带着曲黑走出了营帐。 人虽然走了,悬念却留在了这里。萧道仁、罗森、李念夏各怀着心思,竟然没有挪动脚步。 许久,罗森方开口问道:“四哥,你善知人心,韩春雨到底是不是三哥?” 萧道仁道:“无需怀疑,他就是老三。我们之前从未见过,但他一眼就认出了我,还能叫出我的名字。” 罗森兴奋道:“这真是太好了。无论如何,三哥总算愿意见我们了。一部《化血阴经》而已,何必把自己折磨成这样。日后我得慢慢劝他。” 萧道仁道:“绝不是《化血阴经》这么简单,他心里装着一件大苦事。如果我没猜错,武当山之战最后救了我师兄司无相的人就是他。两次救司无相,事情不简单。” “以他的武功,谁能轻易伤的了他?所以他这次来找我们,并不是避难,而是要来保护我们。” “是这样。他应该不知道我在军中,否则刚才也不会那么吃惊。若是师兄找上来,那是再好不过。我奔波江湖这么多年,就为了找到他,好好问问他,当年师父的死,究竟是不是他干的。” 罗森听闻此言心中诧异,问道:“紫虚真人是被司无相暗算而死的?” 萧道仁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醒来时,师兄已逃走不见踪影,而师父只剩下一口气。要我务必除掉司无相这个魔头。” 罗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可这人武功实在厉害,四哥你有几分把握?是不是请原大哥来,他现在应该还未走远。” 萧道仁笑道:“司无相的弱点,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么多年我始终找不到他,就是因为他怕我。”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天,李念夏一直听着。拣了个空当插话说道:“道长、小侯爷,你们能否告诉些关于朝八,哦不,是杨破云和那位陈姑娘的事?黄衣人抓了陈姑娘逼迫杨大哥就范,那陈姑娘和他的关系一定不一般吧?” 第236章 客是久别离(中) 听李念夏这么一问,萧道仁赶忙告辞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些事要问下韩春雨。你们先聊,我先走了。” 话还没说完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帐外,浮尘一甩扭头便走了。 罗森没好气的嘀咕道:“关键时刻就不讲义气了,跑的比兔子还快啊!” 回头看到李念夏蓝色的大眼睛中依稀有泪光闪烁,岔开话题道:“这人就这样,别和他一般见识。这几日在军中住的还习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都挺好的。陈曦薇到底是谁?还请小侯爷告诉我吧。” “其实我自从刘家村和杨破云分别后,也再没见过他。我所知的也都是听来的。陈曦薇,是二哥在武当山大战时相识的,据说二人已经结为夫妻了。” 李念夏眼中泪水如同珠帘丝断一般滚滚而落。她使劲闭上眼睛,用手遮掩住脸面,许久方道: “我失态了。他这个人真是说到做到,可是我不在乎。我一定要找到他。” 罗森无奈的搓了搓手,道:“李姑娘,罗某虽然年少,但也只感情的事是不能强来的。越是执着越难放下,久而久之就成了心病了。” “我不会纠缠他的。既然黄衣人要用我去换他的妻子,哪我便去给他换回来。” 罗森心头一震,想要说些安慰他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李念夏看他尴尬,先开口道:“你可知我俩怎么认识的吗?” 罗森摇了摇头。 李念夏笑道:“说起来,都是一壶酒惹得祸。” 她眼睛已哭得红肿,说起旧事却又带出了笑意,一五一十的将二人相识经过说了一遍。 罗森听的饶有兴趣,道:“原来二哥善护功是这么来的。当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听说他在武当山后又有了一次奇遇,现在的功力,恐怕已经胜过大哥了。” 李念夏道:“小侯爷这么小的年纪已经统御十万精锐,将来成就不可限量。我家那人不过是一介武夫,比不得的。” 罗森又问道:“自枯木神僧哪里出来后呢?” “他伤好后,想为死去的刀客兄弟们和阿克木大叔复仇,我们便辞别了大师,回到了银川城中。让我们没想到的是,黑鹞子的兄弟们把他从沙土中扒了出来救活了。 我的族人虽然全部死了,但给我留了些钱财。我们便招揽了所有刀客,建立刀客联盟进山复仇。黄衣人火器厉害,几次偷袭都没能将他们灭掉,只抓住几个没用的小角色。 后来突然有一天,黄衣人就消失了。他也收到了师门被灭门的消息,赶回了中原。” 罗森听他讲完,才知道杨破云在宁夏还有这么一段惊险遭遇。 “二哥这人我最是了解。你为了救他把自己的腿都丢掉了,他欠你的情,一定会拼命还清。他拼命围剿黄衣人,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吧。” 李念夏眼中一亮,如同蓝宝石般的光芒一闪而过,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外面小卒来报:“元帅,赵阔山求见。” 罗森这才记起来,被削掉鼻子的赵阔山还未处置呢。 “让他进来!” “是!” 小卒去不多时,赵阔山便到了帐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罪奴有要事禀报少主!” 罗森道:“我不是你的少主,你也不是谁的奴才。以后好好表现,保住你自己的小命。” 赵阔山连忙称是,道:“罪奴,哦,小人这几日破译了黄衣人的秘信,虽然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但是想着给小侯爷禀报一声也没什么错。至少让小侯爷知道我还是有些用的。” 罗森心道,这人还真会钻营,怪不得父亲会扶他做了将军。 “什么消息?” “黄衣人最近要在泰山聚集,目标似乎是即将开始的五湖四海会。” “五湖四海会?那可是江湖上选举新任武林盟主的大会,高手云集,他们去哪里做什么?” “小侯爷,具体内情我就不得而知了。这封消息是十天前到我手上的,当时事务繁杂没有来得及破译。”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不是抓了陈姑娘要挟二哥吗?又跑去那种地方?无论如何,这消息要先通知到二哥哪里。卫兵,去请刚才来的那位客人!” 韩春雨一听有黄衣人的消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后面还跟着萧道仁。 罗森开口就说道:“黄衣人有消息了。他们此时应该在往泰山聚集,目标是即将开始的五湖四海比武大会。得把这个消息赶快告知二哥。韩帮主有没有办法?” 韩春雨道:“丐帮现在已经四分五裂,原先建立的情报网络也支离破碎。但我可以请曲黑长老走上一趟。” “如此就好了。这次五湖四海比武大会,名义上是为了选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来替代武当派管理天下江湖门派,实际上却是为组建东征第五支军队而做准备。 红衣人去那里肯定是要搞破坏之事,看来这神秘组织与黑水族早就建立了联系。”萧道仁道。 “什么,还有第五支军队吗?”罗森问道 “是的。魏武侯在辽阳之战中大败而归,据说是因为黑水族中隐藏了一批武林高手。魏武侯的武功我们都见识过的,能将他打成废人,肯定有当世前十高手的实力。”萧道仁道。 “当世前十高手中,司无相不在场,贺云暖、柳玄枝、血菩提已经亡故,剑仙是不可能做那种事的。另外的排名可就乱了,但也飞不出少林寺的雪印禅师、峨嵋派的韩林安掌门、岭南党魁叶知秋,还有我爹算一个、青楼的三尺红云头算一个,云岛的温千城岛主、钦天监空邀月、唐门大毒先生等人也有提名。逐一筛选,难道寻不出吗?” “唉,五弟。你看咱们原大哥在榜上吗?武当山上重创司无相的老道人和救走司无相的神秘人也都不在榜上。 江湖中不知有多少高手隐藏身份不被人知。若黑水族真有这样的高手,一旦将目标对准你们几个将帅进行斩首,形成群龙无首的局面,恐怕这仗就要打输了。” 罗森道:“我倒不怕,自保还是可以的。不过神武、神机、神策那几个就不好说了。” 萧道仁道:“朝中这帮酒囊饭袋难得聪明一回。由江湖各门派再组一直队伍,专门克制黑水族收拢的高手。即便是普通对阵,也能够充作奇兵,袭击对方中枢要害。 黑水族的人应该已经收到信息,所以才派盟友过去捣乱。只是不知道这红衣人要用什么方法,难不成是在比武高台底下埋上炸药,震天一声响,炸出个本书完吗?” 第237章 客是久别离(下) 据说,天底下没有曲黑找不到的人。曾经有人问过他,到底这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我又不是神仙。世上的人有几万万,你随便说个名字,都有几千几万人叫。” “可是到目前为止,所有难找的人都被你找到了。” 曲黑笑道:“我能找到他们,是因为他们想被人找到。” 所以对他来说,杨破云并不难找。 他就在大道旁边的茶摊前,端详着面前一碗大叶炮制的浓茶。而对面,则站着两个手持长剑、满脸戾气的人。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闲人。虽然他们知道这些带着刀剑的人都不好惹,但还是掩饰不住好奇和兴奋远远围观。 “杨破云,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武当山之战,那么多帮派顶着和官府作对的压力帮你,你为什么要去杀他们? 我父亲这么大年纪,你杀他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冲我来啊!”一人说道。 “杨破云,我冀北万马堂,满门上下一十七口的血债,今日便要向你讨回。”另一人说道。 杨破云心中一恸,抬起头来道:“二位兄弟,那都不是我做的。是有人打着我的名号行的恶事。” “不是你做的?你看清楚了,我是江硕沿,他是李快风。我们曾喊你做杨大侠,曾一同上武当山讨要公道。 若没有真凭实据,我们怎会相信你一个堂堂的大侠,竟然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 盛怒之中,江硕沿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丢到杨破云脸上。 杨破云展开来看,只见上面拓着“杀人者杨破云”六个字,鲜血写成,字已乌黑。 “我父亲临死之际写在院墙之上。漕帮的兄弟、米帮的兄弟、海盐帮的兄弟,都是跟你在武当山死战不退的汉子。以为是兄弟登门好生招待,却全数遭了你的毒手。 王大猷、安海生眼睁睁看着自己手脚被你的九段刀砍去,挣扎月余才气绝身亡。难道他们也会认错吗?一个人会认错,所有人会都会认错吗? 当时敢做,现在为什么不敢认了?” 杨破云痛苦的摇了摇头,道:“我会替他们报仇的,我一定要抓住那个假冒我的人!一定是魏奉朝做的,我这就上京城去杀他。” 李快风冷笑道:“还在这里演戏!” 杨破云道:“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你们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不需要了,去阴曹地府跟他们解释去吧。” 江硕沿一剑刺出,杨破云伸指挟住,将剑夺了过来。李快风大吼一声紧紧跟上,也不管什么招式,奔着杨破云面门狠狠砍下。 杨破云恐伤了他,便用手掌一抚剑面,压在桌上。李快风抽了几下,却没能抽出来。 江硕沿没了长剑,冲上去抱住杨破云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鲜血顿时长流而下,他却不松口,要生生的啃下这块肉来。 曲黑再也无法旁观,急忙上去捏住他的牙关,差点将他下巴拧掉下来,这才松了口。 李快风却弃了长剑,从一旁拿起一个酒坛子,重重的砸在杨破云头上。 “够了!你们这两个人不去寻那真凶,为什么要在这干这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曲黑呵斥道。 江硕沿舔着嘴角淋漓的鲜血,恶狠狠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丐帮的曲黑!”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曲长老,怎么,你们丐帮也要帮他作恶吗?” 曲黑怒道:“我只是就事说事。这事发生后丐帮也曾调查过,根本不是杨大侠所为。 第一,杨大侠没有杀人动机,第二,杀人者故意留下王大猷和安海生两人的性命,分明就是想借二人之口坐实杨大侠杀人这件事。第三,若真是杨大侠杀的人,你们两个此刻还有命吗?” 李快风道:“你问我作甚,你去问他。为什么要灭自己兄弟的门,为什么堂而皇之昭告天下是他杀的人,为什么不痛痛快快杀了我们,让我们受这样的折磨? 我们俩是废物,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杀了你,但是只要我们活着一天,就和你不算玩。杀不了你,就杀你的朋友、徒弟、妻子,杀光所有和你有牵连的人!” 杨破云一下子站起来,怒道:“我妻子现在也在他们手上,我追上你们就是想问下当日情由,没想到你们如此黑白不分。 好,你们要报仇,先接下我这一掌再说!” 他一掌击出,罡风立起。 李快风、江硕沿毫无还手之力,偌大的两个身子便似风中落叶一般飘出,重重摔在地上。 周围一丈以内,桌椅板凳全部华为齑粉。就连站在身后的曲黑五脏六腑也被震得眼冒金星。 掌风过后,江硕沿、李快风伏在地上大口吐着黑血。 “连这一掌都挡不住,还要报仇?去找寻名师,再练上十年八年。” 杨破云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转身便走,曲黑紧紧跟了过去。周围看热闹的人吓得四散而逃,偌大的官道瞬间一空。 二人一前一后快步走了半日,直到进了一处无人林地,杨破云方才停下脚步。 “曲长老,三弟已平安到了神羽营吗?他的伤还好吧?有原大哥在,司无相没那么容易动手了。” 曲黑答道:“杨大侠,帮主一切都好。原大侠不在,但萧道长在。神羽营将士骁勇善战,他司无相有再大的本事,也不敢去动手的。” 杨破云惊喜道:“我说怎么又没有萧道仁的动静了,原来他又跑到宁夏去了?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四弟是司无相在这世上唯一的克星,有他在胜过三个原怀心。我这下可放心了。三弟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了吗?” 曲黑摇了摇头,道:“杨大侠,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韩帮主真的是我们帮主,他自小在丐帮长大的。” 杨破云道:“哦?我们五人中三弟身份最是隐秘,我还只道他是个破落秀才,原来也是江湖人士啊。” “是的。帮主的父亲就是丐帮已故帮主寒川神龙韩飞谨。韩帮主死后由他的师弟独眼蛟龙章于再接替。小韩帮主也就离开了丐帮浪迹江湖了。 后来东厂捉了章于在,他才重新回来。” “我明白了。韩春雨才是老三的真名,而安浮生倒是他的假名了。” “是。韩帮主一直隐瞒身份,恐怕却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杨大侠既然知道了,还请替他保密。”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我们兄弟之间,这不算什么。只是《化血阴经》是一门邪功,不但害人还会害己,我实在不想看他被反噬。当年血菩提的恐怖模样,我心中仍觉寒冷。” 曲黑无奈的低下了头,心道:恐怕这反噬已经来了。 杨破云见他不说话,便主动问道:“你又过来找我,莫不是有什么事吗?” 曲黑点了点头,道:“我们知道黄衣人的下落了。” 第238章 五湖四海会(上) 杨破云立即问道:“在哪里?” 曲黑道:“各地黄衣人正在向泰山聚集。” “各地?泰山?” “是的。黄衣人组织十分庞大,他们甚至笼络了一批朝廷官员和江湖人士为他们效力。你在宁夏追剿的那一伙只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至于为什么去泰山,据帮主和罗森推测,他们要去搞乱五湖四海比武大会,阻碍朝廷东征黑水族的大计。” 杨破云微一沉吟,道:“他们跟黑水族联手了。我早该想到这一点,能够集齐外域各番高手的组织,绝不会仅仅为了钱财这么简单,一定有更远更深的阴谋。难道是想瓜分我华夏吗?” 曲黑道:“你准备怎么办?你现在可是江湖上臭名昭着的第一恶人,要是跟到武当山,恐怕会被群起而攻之。” “冒充我的人就是黄衣人头领,我岂能容他再胡作非为?况且陈曦薇到底是在黄衣人手中,还是在武当派手中,我还得弄清楚。既然这两伙人都去泰山,我自然是非去不可的。” “这个武当派到底要做什么?” “空在这里想没什么用。还有二十天的时间,边走边查再做定夺。麻烦曲长老回去告诉我的几位兄弟,让他们安心东征。我的事情解决了,就去助他们。” 曲黑摇头道:“我不去了。就跟着杨大侠你先走一路,若有什么事情还能传个话。再说,五湖四海会丐帮的章于在一定会去参加,我趁机探探情况。韩帮主辛苦建起来的大业,可不能让他给毁了。” 二人商议妥当,仔细定下行程。天黑之时到了一处小城,他们翻墙而入,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并让伙计去找店铺购置两身行头。那伙计打着呵欠道:“两位老爷,这都几更了,让我上哪里买新衣服去?” 曲黑笑嘻嘻的摸出一锭银子,道:“不要新的,要旧的。只要干净就好。” 伙计一看那银子,两眼闪闪发光,道:“这就明白了。现在天也晚了,两位还是早点休息。您要的东西明天一早送来,绝不耽误事。” “如此就麻烦小哥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店小二便将一个包袱和一个破旧匣子放在了门口。 曲黑拿进房中一看,点头道:“这小哥果然是行家。” 杨破云一看,一身八成新的绸缎衣服,一身半旧的粗布衣服。二人穿将起来,高矮胖瘦正合适,便如同一对主仆一般。 而且那一口狭长箱子除了放下些随身物品外,二人兵刃刚好放到里面。 收拾妥当之后,二人便下楼吃了顿饱饭,杨破云正要结账上路,那掌柜却拿出一锭银子,推给杨破云道:“瞎猫老板向两位爷问好。” 杨破云惊讶道:“怎么,这是……” 掌柜的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结交在相助,孤旅何必亲。远路有行客,寒山见诸君。门外有两匹马借于二位,二位走好,恕不远送。” 杨破云点头谢过,出了门去。 “老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是瞎猫老爷的店?” “嘿嘿,咱俩大半夜的跑去住店,你还带着大刀,普通店家不报官才怪。瞎猫的店铺在各地都有,方便我们江湖人落脚的。” “我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想不到江湖上还有这样一位隐身的高人。” “唉,瞎猫的江湖和你闯荡的那个江湖不一样,那是底层人的江湖,是车船店脚挑、贩戏占讨烧的江湖,都是辛苦的活计,靠着他艰难生活。刚才那个掌柜的未必知道你我二人身份,只是敬着我们两个,日后也不要为难他们这一系而已。” 杨破云回望了身后那客栈一眼,道:“江湖也是分层的。若是人人平等了,那该多好!” “哈哈,杨大侠真会想。要是人人平等,那谁听谁的?人总分个三六九等,大伙儿各自找准位子,安安生生地生活那就阿弥陀佛了。”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出了城门,朝泰山方向进发。 一路上晓行夜宿自不必说,不知不觉已经进了山东地界。北方春日雨少,但今年却极为反常,南方的梅雨都跑到北边来了。 二人为了节约时间,并未走官道,而是翻山越岭抄了近路。 这一晚电闪雷鸣,眼看大雨将至,二人虽然都身负武功,但马匹却不能在山雨中行走。 远远瞧见有处地方火光闪烁,便赶了过去。走进一看,却是一座破庙。 庙门口的一块空地上停了几辆马车,里面隐隐传出人声,还有炊烟冒出。 曲黑与杨破云对望一眼,都明白了对方心思:山野之处人迹稀少,这伙人还带着马车到了这里,必然不同寻常。 曲黑道:“我们抵近附在墙边,看看他们是什么人。” 杨破云指了指天道:“这眼看要下大雨了,你难道要挨淋吗?直接进去便是。” 曲黑无奈的跟着杨破云径直向那破庙走去。 还未到跟前,突然窜出两个人来,手持明晃晃的钢刀,将二人一前一后夹住。 曲黑急忙道:“好朋友不要误会,我们是迷路的商人,想在此处歇歇脚,要是不方便我们走便好。” 那两人却不理会,径直将他二人赶进了庙中。 借着篝火的光,杨破云看到了一张张异域面孔。有的惨白,有的黝黑,有的棕红。看样子定是黄衣人一伙无疑。 心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好巧不巧,没到武当山就先遇上了黄衣人。 他无法断定这是不是克劳德一伙,便沉住气静观其变。 其中一个小胡子黄脸人站起身来,仔细的观瞧二人,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曲黑陪笑道:“我们是商人,在山中迷了路,想借贵宝地躲一躲雨,不知道各位相信吗?” “商人?商人不走山路。两位要想保住性命,还是实话实说吧。” “好吧。我们两个是做无本买卖的,刚去抢了一个大户。我看各位应该也是道上的朋友,见面分半,攀个交情如何?” 那小胡子道:“我原话转达,饶不饶你们,看洋大爷的心情了。” 第239章 五湖四海会(中) 小胡子对着篝火旁一个金发白脸的大个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那大个子听完,瞧了瞧二人,说了一句番话。 周围十几个人立马站起身来,各自从腰间拔出圆月一般的弯刀。杨破云正要动手,曲黑急忙拉住他,对众人摆手笑道: “且慢,且慢!这位先生可是长白山下雪鹰帮帮主丘禄?” 雪鹰帮乃是关外一个帮派,也是做无本买卖的,只是很少在关内走动。因此丘禄一听这老仆样的人竟然认识自己,便叫停了众人,诧异问道: “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哈哈,您老人家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铁岭百安堂的大老宋,六年前你过四十大寿,我还跟随堂主去看您来着。当时送了您一个一人高的菩萨金像。” 丘禄虽然想不起这个大老宋,但对那尊纯金观音像可是记忆犹新。 “哦,原来是你啊。可怜了百安堂,被那姓魏的给拔了,满仓的金银财宝啊,太可惜了。怎么,你跑出来了?” “我那时奉了帮主之命到京城送些东西,还没来得及回去,就听说魏武侯灭了堂口的事。这不从此就流落江湖了。”说着,递上去一张银票。 丘禄晃了晃脑袋,道:“好吧,既然是自己人,我得保你。”转身又对那黄发白脸的人说了一通。那人点了点头,指着杨曲二人又回了几句。 丘禄点头哈腰一笑,回身道:“不杀你们了。可是你们真不该来这对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就委屈你们先跟我们同行一路,正好队伍中却人赶马车。” 曲黑连声道好,又问道:“不知道这马车中是什么东西,要赶去什么地方?” 丘禄捻着嘴角小胡子道:“不该问的不要问。少说话多做事,才能保住性命。” “明白,明白。” 曲黑拉着杨破云到角落里坐了下来。一声长雷滚过,豆大的雨点轰然而下,砸的山神庙的破瓦噼啪作响。 篝火上大锅也咕嘟咕嘟冒起了热气,一个黑的跟木炭似的昆仑奴揭开了锅盖,香味扑面而来,里面煮了一整只羊。 十几个番人围坐在一起,却并不立即动手,将双手合住放在胸前低声诵念起来。丘禄虽然不情愿,但也没办法,跟着他们有样学样的小声嘀咕,眼睛却盯住了那锅中上下翻滚的羊头。 念过一长串叽里咕噜的鸟语之后,这才开始吃肉。金发白脸的人用刀将这样一块块分割开来,交给众人。 雨夜风寒,热汤在前,馋的曲黑直流口水。他一边咒骂着,一边掏出自己的干馍,准备就着肉香嚼上几口。 金发黄衣人看到了,便对二人招了招手,对着丘禄说了几句。丘禄拿起竹棍从锅里挑出心肝肺肠,用油毡布兜了拿给曲黑,道: “黄毛说了,主赐给人们食物,人们也应该要学会分享,无论贫富贵贱,都要沐浴在主的圣光之下。这些,是给你们吃的。” 曲黑急忙接过,连声道谢。急不可耐的抓起羊肝狠咬了一口: “新出锅的小羊肝,这才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可是这帮番子不识货啊!你来些。” 杨破云冷冷看了一眼,道:“景教就这么假仁假义,刚拿着屠刀害了别人性命,转身就开始歌颂和平。” “景教是什么教?没听说过啊!” “景教是西洋的教派,我朝极少有人知。我师贺云暖有些西洋朋友,我大概也听他们说过教义。就算说的天花乱坠,也无非是些坑忙拐骗威吓之词而已。” 杨破云看曲黑吃的不亦乐乎,也就不再说话,闭目打坐练起功来。 大雨下了一夜,直到天亮方停。 黄衣人全都起来准备出发,丘禄骂骂咧咧道: “老子雪鹰帮主做的好好的,没来由跑到这里找气受。把谁当马夫使唤呢?等回去长白山后,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这帮白皮黑皮。” 曲黑凑过来道:“丘帮主这是怎么了?一大早跟谁吵架呢?” 丘禄道:“女马的八字,还不是这帮白皮猪。把老子当车把式使唤。” 曲黑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道:“什么?你堂堂的一帮之主,江湖百大高手之一,竟然给他们赶车?” “谁说不是呢?本来主家派我给这群罗刹毛子当翻译,谁知道还要干这活。” “主家?” 丘禄自知失言,急忙道:“你是想做个糊涂人还是明白鬼?选一个吧。” 曲黑忙道:“小人不问了,不问了。” 丘禄看着远处傲然站立的杨破云道:“跟你这小子什么来路?看上去挺拽的啊?” 曲黑道:“我可不想骗你,但你也别惊慌。这人名叫作朝八,以前是锦衣卫的千户?” 丘禄暴跳起来,失声道:“什么?锦衣卫?还是个千户,你他女马的要害死我们啊!” 曲黑急忙道:“莫急莫急。现在不是了。他当街杀了魏奉朝的一个干孙子,现在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要不然怎么会跟我一起呢?” 丘禄低声道:“他这身份可不敢让这帮白皮黑皮猪知道。” 他正交代事情,金发白脸人大声吼叫起来,丘禄满脸笑意的连声喊道:“来了来了。催你爹呢这是。”又对曲黑道:“刚好你两个来了,今天我的日子可要舒服些了。去赶马车去,十辆大车,头三辆是我们的。你应该会赶车吧?” 曲黑连说几个会字,便跑到了最前头一辆的座位上。转头一看,杨破云、丘禄都已经就位,另外七辆车上做的却是几个番人。 马车被油毡包得很密实,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曲黑鼻子一动,一股硫磺味溢了出来。他急忙向紧跟在后面的杨破云使了个颜色,用口型示意道:火药! 杨破云也已经察觉,点了点头,手指了指前方,意思是先走再看。 丘禄高声喊道:“走吧。那个什么,大老宋。” “好嘞!” 他扬鞭大喊道:“驾!” 后面七个番人,也跟着大喊一声:“驾!”声音极大,倒把曲黑吓了一跳。 马匹听到命令,便开始向前走去。昨夜雨大,山里土路泥泞不堪,马车极难驾驭。刚好油到了一处下坡,曲黑连声喊道:“吁吁吁!” 身后几个番人也跟着喊,只是舌头有大有小,有直有卷,“巨巨巨”“去去去”“绿绿绿”等不一而足。 杨破云忽然大笑起来,道:“怪不得让我们赶车,原来这帮番子不会说汉话。马听不懂罗刹语。” 曲黑一愣,也哈哈大笑起来,对丘禄道:“我说为什么让您老人家赶车,原来是这样啊。这下好玩了!” 他扬起马鞭大声喊道:“白皮猪。” 后面的外番人也跟着喊道:“白皮猪!” “黑皮猪。” “黑皮猪!” “一个一个傻乎乎。” “一个个,呼呼。” “哈哈哈,不行了,太长学不会。短一点,一个一个,” “一个一个” “傻乎乎。” “傻乎乎!” 第240章 五湖四海会(下) 一行人在曲黑的胡乱吆喝声中,一路翻山越岭,来到了泰安地界。 山势越来越陡峭,马车根本无法行走,只好转到官道上。 黄衣人老老实实的把自己包裹起来,开始充当苦力。 曲黑也不敢胡乱吆喝了,认认真真的“得儿驾!吁吁吁!嗷,嗷,嗷!” 涂了一脸灰的罗刹首领还问丘禄道:“为什么城里赶马车的吆喝声简单,山里头复杂?” 丘禄笑嘻嘻答道:“因为山里道路复杂,牲畜又听不懂人话,所以吆喝也更复杂。官道好走,喊的自然简单些。” 曲黑在一旁听了差点没忍住。几日下来,他已经与这丘禄混的熟了,明里暗里探到不少消息。 “这小子投靠了黑水族无疑。应该是派来给这支罗刹黄衣人做向导的,至于黄衣人运这么多火药要干什么,他应该也不知道。”曲黑对杨破云说道。 “我见识过黄衣人火器的厉害。他们的火药经过改良后威力十分大,便是剑仙这样的绝世高手也被其所伤。 这几车火药,足够炸崩一座小丘了。我猜测,应该是埋在地下某处引爆伤人。”杨破云答道。 “虽然这些江湖名门大派跟我们不算一路,但毕竟要组建第五支军队是为了东征黑水族,于民族大义来说,我们不能让这事发生。” 曲黑看着杨破云道。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是。但我们二人的身份恐怕现在不宜出面,等武当派风如秽到了,我去提醒他一下便是。” 二人正说着话,一名官员领着一个太监到了跟前。 官员呵斥道:“你们谁是工头啊,速速来与上差回话。” 丘禄急忙引着金发罗刹人走到跟前,弯腰说道:“禀告两位大人,这位是工部从罗刹使团中急召来的匠人,名叫作伊万。他可是罗刹国鼎鼎大名的建筑师,一定能在比武大会之前把这比武场建好。” 太监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还是个金毛鬼,工部这差事办的有点意思。你跟他说,这帮武人一个个上蹿下跳的,力气还不小。寻常的木制高台肯定是不行的,要用石头才行。离大会还有十天,可得把差事办好了。” 伊万连连弯腰点头。 “呦,就跟你这黄毛一万能听懂似的。你是向导,说给他听听。”太监对丘禄说道。 丘禄赶忙将太监的话翻译了一边,一万连连点头,从腰间掏出一个布袋递了过去。 官员接过一捏,是厚厚的一沓银票。立即对太监使了个颜色,太监会意,道: “好好做事。这次办好了,宫里头差事可多,大有赚头。给你们征了一千民夫,我就不耽误你们了,开工吧。唉,好好的在京城开多好,非要临时变卦,害的我大老远跑这边来监工。” 那官员小声回应道:“据说是怕有人要借机大闹京城,这才迁到泰山来的。” “大闹京城?菜市口那一次把人都吓破了胆了。京城里有十二地狱道镇守,便是十个菜市口也能给踏平了。一个个的都没见过世面。”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远了。 罗刹人将太监和官员送走后,脸上凶相也浮了出来。他厉声呵斥众人准备开工,不到半日功夫,泰山脚下碧霞祠前的空地上已经忙碌起来。 而凭着和丘禄的良好关系,杨破云、曲黑二人则跑出去采买物资,也许是人手不够,竟没有人跟着。 整个泰安城四处张灯结彩,要比过年还要热闹。各家店铺粉刷一新,红绸彩带装饰的跟青楼一般。 二人寻了一个阔气的酒馆,到二楼临街处坐下。外面人来人往,至少一半是挟着兵刃的江湖人士。 二人要了一坛酒,点了几样菜,还未动筷子,便听到外面吵吵嚷嚷,扭头一看,却是两拨人人不知为了什么当街打了起来。江湖上的愣头青个个心狠手黑,不一会便有几人倒地不起。 杨破云摇头叹息道:“指望他们组成联军,真是痴心妄想。”话音方落,外头马蹄阵阵,一堆铁骑奔了过来。二话没说就给所有斗殴之人上了枷锁。 其中一伙人不服,刚要反抗。一名年轻人抡起手中铁链,将他们一一打倒在地。 杨破云忍不住喊道:“好身手!” 那人听到,对着杨破云一抱拳,便押着斗殴的江湖客走了。 “这人是谁?”杨破云问曲黑道。 “我不识得。”曲黑摇了摇头。 “连大名鼎鼎的铁捕头都不识得,他可是岭南党魁叶知秋的高徒。你二位不是来参加比武大会的吧?”旁边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说道。 曲黑急忙叫来小儿,为那老者要了一坛上好黄酒,坐过去道:“我们练过几年功夫,但其实是经商做买卖的。敢问这位前辈,比武大会是怎么一回事?” 老者这胡子道:“这五湖四海比武大会可是江湖上空前的盛事。几乎所有官府在册的帮派、世家、团会都会来参与。 十五年前武当掌门柳玄枝接任掌门之位时曾经举办过一次,还选出了江湖四大宗师和十大高手。” 杨破云道:“四大宗师,十大高手?那不过是些虚名而已。再说,这和那些小门小派有什么关系?千里迢迢前来凑热闹,有什么好处吗?” “哈哈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好处大的很呢。就算是小门派,只要上过比武台,那可就是一步登天。官府会根据他们战绩排名划定势力和营生范围。就算是排在最后面的,从此也财源滚滚人丁兴旺。” 杨破云没好气道:“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狼狈下台也可以吗?” “只要不死就行。看到这个没?”老者得意的从身上拿出一块铜牌道:“这可是我当年在擂台上拼死硬抗峨嵋派苍叶一脚换来的。” 曲黑一看那令牌,只见正面阴刻“江左”二字,反面是五湖四海的篆书。急忙道: “哎呀,原来是江左盟的梅盟主,失敬失敬啊。我虽然不是江湖人,但也知道江左盟的威名。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江湖高人了。” 老者想不到竟然有人识得这块令牌,兴高采烈道:“上届我正直壮年,能打能抗。收榜时江左盟排了个天下第九十三。今年我把儿子带来了,他应该会更能打些。争取进前六十。” “这擂台怎么个打法,是人都可以上吗?” “那不就乱了吗?只有地方官府上报过朝廷登记在案的才能参加大会。而且参会前一天还有十个验核官,都是十大高手选的门下精英。只有通过了他们的试炼,才能获得入门帖子。“ 杨破云冷笑一声:“好好的一个江湖聚会,硬被朝廷搞成了一场武试!这算什么江湖,不如叫池塘好了。” “年轻人可不要乱说,当心隔墙有耳。宫里可是派了人来,叶知秋掌管天下捕快,满城都是他派出维护秩序的人。 不过说句公道话,自从贺云暖定下这五湖四海会的规矩以来,江湖的秩序确实比以前好了很多。” “啊,五湖四海会的规矩是贺云暖定下来的?” “恩。说起来,贺云暖可真是一代豪侠。武当派虽然一直执掌五湖四海令,可是大家多半是不听调度的,江湖上打打杀杀争斗不休。 自从贺云暖和柳玄枝立下了规矩,各门各派安分守己,赚钱、收人、买地忙的不亦乐乎,那个破坏规矩大家群起而攻之,谁还有功夫去打来打去?十五年江湖太平啊!” 第241章 再见风如秽(上) “贺云暖有千般万般好,可终究还是扔下了一个烂摊子。十五年来江湖平安,全因他的绝世武功和江湖地位。 自他没了后,江湖上发生了多少事情!那还有什么行侠仗义的人?贺云暖统一了江湖,也害了江湖。”杨破云用力攥着酒杯说道。 梅盟主大惊失色,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老夫看走眼了!两位朋友不知是哪门哪派?” 曲黑忙起身道:“阁下好眼力,我两个是无门无派的独行侠客,他叫做破铁刀杨二,我唤做顺风耳曲白。我两个多在关外活动,长白山一带还是有些名气的。” 梅盟主冷哼一声:“未曾听说过两位大名。这般探问底细,所为何事?今日要不说个明白,我便报官。说你们两个是黑水派来的奸细。” 曲黑忙道:“怎么是黑水的奸细呢?我二人在关外做事,拿的可全都是黑水族的钱物。这次来呢,就是想见见世面。我这个兄弟武功不弱,说不定也能展露下头脸,赚些银钱。” 梅盟主道:“原来是做无本买卖的。也敢说自己武功不错,你以为这五湖四海会是杂鱼会吗?” 杨破云笑道:“我武功不行,但要论抗揍的话,应该比前辈强一些。” “呵呵。我练得可是少林寺正宗金钟罩铁布衫,峨眉苍叶真人够厉害了吧,一脚踢来我是纹丝未动,你能吗?” “苍叶吗?恐怕他今年来不了了。别说苍叶,便是峨嵋派掌门韩林安也不见得能伤了我。” 梅盟主道:“口气不小啊,你敢受我一掌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 “哼。这可是你自己要来的,伤了可不怨我。” 老头站起身来,一掌拍了过去,击在杨破云胸前。 杨破云笑道:“前辈尽管出全力便好,你这劲力也太小了。” 梅盟主害怕伤了杨破云。因而未出全力,但他一掌下去杨破云真的纹丝未动,老脸登时一红。 只见他扎稳马步,调匀呼吸,双掌缓慢举到胸前,大喝一声:“开!” 只听见“哐当”的一声,梅老汉便滚倒在地上。 他勉强站起,举着缠斗的双掌道:“你身上穿了什么东西?明明是我打你,怎么我自己的手断了?” 杨破云一听他说手断了,急忙过去查看。手腕处一圈青黑淤血,伤的很严重。原来他内功不太行,善护功吞掉内力后竟然还能反噬过去,将他手腕震断了。 “不要紧的,没有粉碎,还能愈合。前辈这力气使得太大,把自己闪着了。” 梅盟主大哭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上不了场了,我江左盟的生意啊!” 曲黑道:“老爷子,你不是让你儿子上了吗?” 梅盟主抹了一把眼泪,道:“今年规矩变了,每个帮派要出三个人,与人对战胜两场以上才算赢啊。” “你不是江左盟吗?这么大的势力,没有人接替吗?” “屁的江左盟,就他女马钱塘江上打鱼的。能打的满打满算就三个人。” “不是江湖前一百吗?” “大伙凑钱买的不行吗?如今钱都交上去了,我倒成了这个样子。真不该贪这一杯啊。” 杨破云看了看曲黑一眼,曲黑会意,道:“老哥哥莫哭。你这伤虽然不是我们弄的,到底是因我们而起。不如这样,你给我们点银子,我们便替你上去打一仗。我这位兄弟的功夫你也见识了,正宗的崆峒扇呼功,给你那个前一百应该没问题。” 梅盟主坐在地上想了想,道:“雇人比武虽然是明令禁止的事,但是也有不少帮派雇佣不太常现身的高手捉刀。你们要多少钱?” 杨破云道:“我们不要钱……” 曲黑急忙拦住道:“不要现钱,要银票。一百两差不多吧!” 梅盟主做梦都没想到这样的高手只要一百两,但仍是咬牙说道:“八十两,八十就成交。” 曲黑立即拉着杨破云便要走,梅盟主急忙喊道:“一百成交,成交。” 曲黑回头道:“现在价格变了,两个人一百五十两。” 梅盟主一咬牙道:“我叫做梅桃酥,钱要成事后才能给!” 大街上,曲黑拿着两个盖着官印的文书道:“这算哪门子的比武大会?几个江上渔户,就能排到前一百名?” 杨破云道:“我想,当年师父也是出于好心做事,只可惜他势单力孤,顾不了这么多细节,才让一些人趁虚而入。他总是想以一人之力扭转乾坤,真是太可笑了。” 曲黑望着杨破云道:“杨大侠,你似乎对你师父有些不满啊?” 杨破云道:“若他或者,我永远不会称他为师父。我当年,也是被他逐出师门的。” “但他仍旧把九段刀给了你。” “我知道他的意思。九段刀便是我东林武宗的精神,他不想让我牵连到党争之中,跟他一样成为权力更迭下的牺牲品。可是那只是他一厢情愿想法。我偏不妥协。他要努力维护朝堂与江湖的平衡、门阀和王权的平衡,我偏不!我要打破这些平衡,让该爆发的爆发出来。” 曲黑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恐怕是要天下大乱的!” “被毒蛇咬伤了手该怎么办?” “自然是把毒血吸出来啊。” “吸不出来呢?” “断腕求生。”曲黑理解杨破云的意思,继续说道:“可是人活不过百年,谁不愿意自己活在太平光景?这些我们都懂,但我们这些小人物又有什么话语权呢?走一步算一步了。” 杨破云停下脚步,正视曲黑道:“你错了。没有人是小人物,侠之众者即为人人。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做出不平凡的大事。五湖四海会的事就摆在你我前面,我们的举动决定着朝廷的存亡。” 曲黑也停了下来,等杨破云说下面的话。 “曲长老,你有没有觉得黄衣人冒充我屠戮江湖帮派,难道只为了嫁祸给我吗?” 曲黑道:“从表面上看,你武功这么高,还有四个威震八方的兄弟,若真是要和他们杠上,恐怕他们吃不消。另外,你知道《烧饼歌》下落,知道李念夏的秘密,还知道他们的秘密,这都是各个势力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们把你逼成江湖公敌,只能和他们合作。说不准,以后会用帮你杀魏奉朝的条件来拉拢你。”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这是其一。我觉得他们灭其他帮派,有可能是为灭万马堂和桃花坞做掩护。这两个势力分别掌管了北方的马匹和南方的船只营生,这可都是运输关键。黄衣人会不会借五湖四海会这时机,将这两派灭了,然后通过比武拿到这交通工具的管制大权?” 第242章 再见风如秽(中) 杨破云、曲黑二人回到五湖四海会的建设场地上,整个地方点满火把灯笼,照的通亮,所有人都在赶工期,要在大会之前将这比武台建好。 曲黑悄悄对杨破云道:“多了些外番生面孔,但是一万不在。” 杨破云道:“应该是黄衣人其他队伍会合来了。麻烦曲长老在这里盯着,我怀疑他们会在台底埋设炸药。我去探查下克劳德是否在。” “好,只是你能听得懂番话吗?”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我听不懂,但是克劳德会说汉话,他只要在我便抓来问个明白。” 曲黑道:“恐怕很难。你所见过的克劳德是化装成你的样子,你有把握分辨真面目吗?就算通过音色举止看出来,贸然去抓,打草惊蛇且不说,也不一定有效果。” “如果有通外语的朋友在就好了,丘禄只懂罗刹话,没什么用。” 曲黑道:“我可以去。” “你懂吗?”杨破云疑惑道。 “我不懂,但我有办法。”曲黑道。 两人正说话,丘禄却寻见了二人。破口大骂道:“你两个挨千刀的去哪里了?采买的东西呢?” 杨破云道:“一万去了哪里?” “我他女马上哪知道?我看是给你们脸了是吧?赶紧给我监工去。” 杨破云冷冷对他说道:“我再问你一次,一万去了哪里?” 黑暗之中,杨破云的眼神让他觉得身体似乎被刀穿透了。他开始迅速的思考,然后迅速的明白了一件事: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于是他战战兢兢的说道:“其他几个组的人也到了,现在应该聚在一处商议事情。我也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 “玫瑰王朝的人到了没有?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一听到杨破云点了玫瑰王朝的名,丘禄吓了一跳。这可是只有局内人才知道的事情。 “应该到了,我没有亲见。但是今天是十三个组聚集的日子。” 杨破云知道他不敢说假话,这样求生欲极强的人,分得清楚轻重。 他点了点头,道:“你猜一猜我的身份。” 丘禄擦了擦头上的汗珠,道:“你是朝廷的人?” 杨破云摇了摇头,丘禄长吁了一口气,试探问道:“是九大门派的?” 杨破云依旧摇头。 丘禄又道:“我猜不出。”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你这样的蠢货,派你来有什么用?” “啊?你是……大汗的人?” 曲黑道:“后知后觉,难怪大汗不信任你。” “我明白了。大汗还是不肯信任星斗会的人。” 杨破云心道:原来他们的组织叫星斗会,我竟从未听过。看来隐藏的很深。 他便顺着说道:“星斗会的人虽然要和我们合作,但是他们毕竟都是西洋外番,谁知道有没有包藏祸心?大汉派你来,是因为只有你懂罗刹语,而派我俩来,则是暗中观察虚实。点到为止,你不要多问。” “明白,明白。可是我确实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聚会。” 曲黑道:“没关系,我们自己找吧。你现在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丘禄连忙说了几个“好。”转身走出几步,又回头道: “两位使者,我瞧这次动静不小,可别把我给交代在这里啊。我什么时候走?” 杨破云道:“不想被炸死,就在当天走。” 丘禄眼珠一转,道了声明白,便飞快的跑了。 曲黑朝杨破云竖了下大拇指,道:“想不到这里还有收获。” 杨破云道:“曲长老可曾听说过星斗会?” 曲黑摇了摇头,道:“以后慢慢调查,我们先去找到他们聚会的地方。” “我想应该离此地不远,我们以此为中心先找寻一里以内的地方。” 曲黑摆了摆手,道:“太慢了。杨大侠先不要说话,我来试试。” 只见曲黑盘膝而坐双眼紧闭,两只耳朵由黄色变成血红。 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疲惫的喊道:“找到了。” 杨破云忙道:“在哪里?” 曲黑指着面前的泰山道:“离此地不远,你跟随我走。” 他站起身来,径直向北疾行。杨破云紧紧跟上,看他步伐比平时重了很多,心道:“曲长老好厉害的耳力,这门奇特内功放眼天下只怕再无第二人了。” 曲黑行了一会,人越来越多,好不容易到了一处酒楼旁。对杨破云道:“就在此处了!” “在这里吗?”杨破云略微迟疑了一下。 曲黑道:“此地虽然人、嘈杂异常,应该没人能想到他们在此处图谋。我一路细细听来,唯有此处传出听不懂的鸟语,就在酒楼最顶层,不会错的。” 杨破云瞧见酒楼四周有许多暗哨,便知是错不了了。二人悄悄翻上楼顶,到了星斗会众人聚集包厢的正上方。 下面叽里咕噜的鸟语清晰传来,却是一句也听不懂。 曲黑示意杨破云不必着急,便将耳朵贴住木架,仔细倾听。 只听见众人说了一会话,后面似乎因为什么事情吵了起来,有一人大吼一声掀翻了桌子。其他人似乎也不甘示弱,扭打了起来。 吵吵嚷嚷的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有人出面制止了众人,这聚会也就不欢而散了。 杨破云从楼上向下一一看去,却是一帮番人,罗刹人一万虽然在里头,却没有克劳德的身影。也许就和曲黑说的一般,他没有化装成自己,当然也就认不出了。 曲黑瞧着杨破云道:“都记下了。我们去找一个人。” 杨破云道:“什么意思?” 曲黑道:“我虽然不懂他们的话,可是他们说过什么我都记在心里,只要找到懂番话的人,我给他复述一遍就好了。” 杨破云惊异道:“你把他们说的话全记住了?” 曲黑道:“只是暂时记忆,存不住多久。我们快点行动,去泰山书院找王编修。” 二人又是急急行走,穿出闹市,到了城郊一处茅草屋旁。曲黑上去敲了敲门,屋中一人问道:“谁啊?这么晚了!” “老马,是我。”曲黑回道。 “老曲?你等着,我马上就开门!” 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后,一个披头散发的老汉开门走了出来。 “老曲,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想起到这里看我来了?” 曲黑毫不客气的进门直接坐下,抓紧道: “老马,闲话少说,我有要事,非常急!你准备好纸笔,我说一句你翻译一句。” “好,你快说!” 曲黑顿了一下,道:“狼莱芜则优克。狼莱芜则若煞……哎呦克要油……阿格里......谁一直比特佛......” 曲黑一字一句的转述,老马越翻译脸色越难看,最后皱着眉头道:“老曲,你这些话都从哪里听来的?” 第243章 再见风如秽(下) 杨破云看老马在纸上飞速的书写,越写越气,越写脸色越难看,直到受不了了,将手中毛笔丢在桌子上,向曲黑道: “老曲,你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东西?” 杨破云小心回道:“先生,这可是事关华夏安危的大事,他们可否提到接下来的计划?” 马编修没好气道:“提了。自己看!” 杨破云接过草纸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玫瑰王国万岁,罗刹万岁……我要杀了你……有一个什么楼上的姑娘长得漂亮,喝完酒我们去快乐一下……” 曲黑见他脸色变得难看,也不再背诵,急忙拿过来看了一遍。也是不明所以,急问道:“老马,这,翻译的真是这个?” 马编修道:“真是这个。要么你俩就是来拿我开涮。要么就是被人涮了。” “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我先走一步。” 他顾不上曲黑,一路疾行到比武石台处,却发现已经空无一人。仔细搜索后找到了一具尸首。 是丘禄的尸首。 “还是来晚了一步,这高台手脚看来已经动完了。” 他正要上去细查,忽然脑后劲风袭来,知是有人偷袭,急忙向前一步躲过。 但没想到那股劲风竟然跟着暴涨,化为数股向他全身罩了下来。 杨破云这才知道来了好手,他回转过身,九段刀斩了出去,一根铁链一下便被斩断做两截。 两人都心中一惊。 杨破云惊得是偷袭之人的身份,便是日前在城中拘捕闹事人的铁十二,也是本次比武大会的主持者岭南党魁叶知秋的弟子。 而铁十二惊得是杨破云的武功。 他这条黑铁锁链乃是钦天监的缁衣姑娘亲手打造,坚硬无比。却在对方一刀之下断做两截。 而自己的刺蜂气劲打在对手身上竟然毫无损伤。 他双脚用力一蹬地,左手出刀右手挥链急冲过去,宛若一只盛怒的毒蜂,瞬间便到了杨破云面前。 杨破云见过他的出手,绝对在一流高手之列,况且现在这情形也不敢多耽误,于是“咻咻”两刀挥出,一刀挑杀式一刀封杀式。 铁十二手中铁链、钢刀应声而断。同时,面前寒气逼来,却是杨破云的第三刀“劈杀式”攻了过来。 三刀齐出,目的不是伤他,而是要逼退他。还未见到风如秽时,他还不能暴漏身份。 铁十二却并无闪躲的打算,扔掉手中断刀,挥起缠满铁链的右手向九段刀击了过去。 又是“砰”的一响,二人身形分开,铁十二止住势头,杨破云反倒被逼退三步。 “好拳法!”他称赞道。 “九段刀,你是杨破云!”铁十二回了一句。 “上差,他就是杨破云,一路化装成马夫跟着我们进了泰安,想要在工程上做手脚。 我们的向导发现了他的秘密,被他杀了。”一个刺耳的声音传了过来,杨破云一看,正是一万。 他瞬间明白,这罗刹鬼懂得官话。自己一路说的、做的可能都被星斗会知晓了,现在被反咬一口,不止身份暴露,还背上了破坏比武大会的恶名。 将来这会真要出个什么叉子,可都会算在自己头上。这个跟头可摔得够惨现在真不能一走了之了。 “铁捕头,星斗会的人在这地基之下埋了炸药,想要在比武那天动手炸死武林群雄。我是来示警的。”杨破云道。 “杨破云,我先前还再想,为什么你会无缘无故的灭了那么多江湖门派。 听你这句话我才茅塞顿开,原来你早是星斗会的人。亏你还是贺云暖的徒弟。纳命来吧。” 说罢,挥拳又砸了过来。 拳风烈烈,内力外力融合到拳头上,连手腕上的铁索都泛出炽热红光。 杨破云运气于掌,迎了上去。黄庭经地字诀厚重真气一下将铁十二的拳头死死包住,而铁十二的内力一进入杨破云体内便迅速被化为无形。 他想要抽手反击,却发现对方内力强的可怕,已将自己拳头牢牢吸住。 “你赤手空拳,我不占你便宜。”杨破云将九段刀插到地上,右手食指点向铁十二的肩井穴。 铁十二左手立出,抓向杨破云手腕。杨破云一沉手肘,切向他的肘关节。铁十二迅速抬肘避过,反拿向杨破云肩头。 二人一侧来来回回瞬间拆了十几招,另一侧却是僵在哪里暗流涌动。 杨破云不想伤了铁十二,是以左手内力一直引而不发。但却没想到铁十二小擒拿功夫十分了得,自己右手竟然没讨到便宜。若不是仗着内力比他高出许多,恐怕早被其制住了。 他一边打一边说道:“铁大人,你也是一方名捕,怎么这么不明事理?你只需查看一下这比武地基,就能发现蹊跷。” 铁十二正在施展全力,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与自己交谈起来。他有心说话,但哪里有余力。 杨破云看出他的处境,攻势放缓。铁十二喘息一口,道:“这高台是在我的暗探秘密监督下完成,哪里有什么火药。你分明是想转移注意力。 阁下武功高强,我不如你。但为了我朝江山稳固,就算拼上性命不要,也不能放脱了你。” 杨破云无奈道:“番人狡猾,你中计了。” 他知道多说无用,正想以内力将他迫开,脱身去寻风如秽。 夜空之中,忽然落下两个人影。一人将手搭在铁十二肩头,一股内力瞬间涌了过来。杨破云善护功瞬间触发,在黄庭经地字诀真气的帮助下将其化掉。 来人“咦”了一声,又隔着铁十二继续催动内力袭来。杨破云恨他偷袭,将十成功力运到掌上回击过去。 就在这时,另一人手持长剑攻了过来。 杨破云拔出地上九段刀挡开。那人剑法极为灵动飘逸,而且挟着内力,杨破云不敢大意,接连几刀重重砍出。那人剑招也连绵而至,将杨破云牢牢逼住。 “武当剑法,风如秽?” “你是杨破云?” 风如秽急忙撤招,杨破云压力一减,左掌全力击出。 “轰隆”一声,拳掌分开。杨破云心头一震隐隐作痛,而铁十二则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身后之人双掌下压,导气入丹田后方开口道:“你是贺云暖徒弟,杨破云?” “阁下是?” “哈哈哈,贤侄可否还记得我啊?老夫叶知秋。” 第244章 星斗会现身(上) 杨破云自然认识叶知秋。这个年进六旬的老人,是天下捕快之首,也是当年贺云暖的对头之一。 在东林武宗兴起之前,岭南党和楚党并驾齐驱,共同处理江湖事务。 他和楚党的闵生主(武当山之战中的调节者)没少干过架。后来贺云暖来了,二人又联起手对付贺云暖。 可惜他俩加起来也打不过人家一个,势力也不如东林武宗大,又没有皇帝在后面撑腰,只好委屈自己,连十大高手的排名也不要了,悄悄在角落躲避锋芒。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贺云暖风头太强劲,太不懂收敛。 作为一个官场老狗,他坚信贺云暖撑不了几年。 他果然没有白熬。贺云暖竟然嚣张到想动摇皇权,这可是逆鳞啊! 即便如此,紫禁城狙杀贺云暖时他也没有去。他不敢百分百确定皇帝是否真心要杀他。直到贺云暖的尸首挂上了菜市口的旗杆,他才放心出山。 与他一起出山的还有闵生主,但是他把武当山大战搞砸了。要不是魏奉朝手中还有底牌,恐怕现在的江湖已经脱离朝廷掌控了。 但那张底牌,也就是从东厂大狱放出来的各个散门别派的掌门人,他们的作用维持不了多久。 因此,开好第二次五湖四海会,重新把江湖归拢一下,顺便招募利诱一批江湖人士组成联军东征黑水,是一件两全其美而又迫在眉睫的大事。 这件大事自然而然的就落在叶知秋的头上。 他自然也是义不容辞,连夜会同司礼监掌印太监——那个刘颂的接班人李进忠,和武当派新任小掌门人风如秽组成钦差团,前来泰山主持大会。 当然,李进忠只是随手抓来的一个小太监,填补职位空缺而已。他根本没有什么权力,也不值得一提。 而风如秽作为众矢之的武当派的掌门,本来就是为送交五湖四海印和卸任江湖盟首而来,他自然也不放在眼力的。 五湖四海大会,说到底还是他一人说了算。比武大会只是一个由头,后面分割地盘、授权经营才是最重要的。 他还没有离开京城,家门口便排起了长队。都是些递条子、送银子的人。他一一谢绝。 并不是因为他清高,而是他眼光长远。以前各门各派送往京城的花红,都汇集到了葫芦街,由青楼的三尺红云头分配。 这么一个肥差,怎么能交给一个鸡头呢?他岭南党人多势众,又是在野党派,自然应该主动挑起这个担子啊。 当然,他也知道这趟差事没这么容易。第一个难题就是杨破云。 “贤侄,贺云暖之事发生时你已经被逐出师门,东林党的罪名牵扯不到你身上。最近江湖上关于你的传闻甚多,你可不能再错下去啊。” 杨破云倒提九段刀,冷冷问道:“叶大人有什么安排呢?” 叶知秋呵呵一笑道:“离开星斗会,归于我门下。我向朝廷保举你继续统领锦衣卫,我们共同除掉星斗会。” “叶大人,我不是星斗会的人。” 叶知秋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六扇门其实早就关注星斗会的动向了。他们的几次行动都在我们暗探的监视之下,你确实参与了其中。” “那是有人化装成我的样子。我的妻子也被他们抓走了。我来这里就是要找星斗会的人复仇。” “我们抓住了星斗会的一个头目。他供出了一份详细名单,第一个就是你杨破云。” 杨破云心中暗惊,道:“什么,星斗会的人被你们抓住了?什么时候的事,在什么地方?” 风如秽道:“上个月在京城。我们收到密报,星斗会的人要刺杀魏公公,我带领锦衣卫的兄弟提前埋伏,活捉了十几人。” 叶知秋补充道:“风掌门现在锦衣卫的指挥使,而提供密报的就是这位罗刹使者,伊万伊大人。” 杨破云瞬间便明白了,他摇头道:“你们中计了。星斗会的人是不会被活捉的。还有这个伊万,他才是星斗会的人。” 叶知秋怒斥道:“荒唐。伊大人是工部请来的高等匠人,也是我至交好友罗刹公使诺维夫的手下。 他出使我朝已经三个年头,怎么会是星斗会的人。破云,我知道你想为你师父报仇,但家仇国恨孰轻孰重,贺云暖难道没有教过你吗?” 杨破云道:“多说无益。我还要去找星斗会的人算账,不跟你们耗在这里了。” 他话音一落,轻身而起,便要回去找曲黑汇合。 叶知秋大喝一声“哪里走!” 双掌齐出,风沙漫卷。 杨破云一掌拍出,黄庭经地字诀真气汹涌而来,一下便吞没了叶知秋的掌力。 叶知秋大喊一声“来的好。见叶落而知天下秋!” 在杨破云内力的狂啸之下,叶知秋犹如一片风中落叶,飘摇着身形向杨破云而来。 “昆仑派的内功?”杨破云提刀斩了过去:“看我劈杀式!” “我与你师父动手时,你还是个毛头小子!”叶知秋在刀气之下身影闪动躲了开去,同时一指点出。 杨破云心道:“昆仑派武功专门克制内力,不知善护功能不能挡住他这一指。” 他有意试探,并未躲闪,而是提刀等待。 叶知秋的一指正中他前胸,一阵剧痛袭来。不是昆仑派的指法,而是正宗的少林派金刚伏魔外家指法,丝毫没有使用内力。 叶知秋一看得手,另一只手一拳打了过来。心道:“六扇门的情报果然没有差错,内力伤不了他,外家功夫却可以。” 杨破云岂能再让他得手,九段刀当头砍下,仍旧是“劈杀式”。 叶知秋本以为那一指已经制服杨破云,却没想到他不但抗下,还能出刀。他急忙抽身,堪堪躲过。 但杨破云早已料到他的后路。九段刀中最霸道、直接的招数就是第一式劈杀式,但最容易躲避的也是这一刀。 这一刀的真正用法其实是逼出敌人的破绽。 叶知秋的破绽此刻毫无保留的显现了出来。 他的“见叶落而知天下秋”一旦发动,身体的动作便会慢了很多。 “追杀式!”杨破云刀随身动,逼向叶知秋。 叶知秋一看那重重刀影,心中不由得胆寒起来。当年他就是败在这一刀之下,在“见叶落”的状态下,根本躲不开这一刀。 就在刀要触体的一瞬间,一个身影直直冲了过来,挡在了叶知秋前面。 杨破云本来也不想伤了叶知秋,他距离把握的刚刚好,这一刀只是要喝退他而已。 但突然出现的铁十二让他措手不及。他急忙收刀,却还是晚了一步。 刀锋自下而上划过,将铁十二胸前衣服割裂开来,一副女人才有的胸膛袒露了出来。 铁十二死里逃生,吓得愣在那里,还不知道裹紧自己破裂的衣衫。 杨破云立即脱下长衣,将她包裹起来,推到暗处。道声:“得罪了!”她方才惊觉,急忙躲到一旁。 叶知秋逃过一劫,对风如秽喊道:“风掌门,还要袖手旁观吗?” 风如秽横剑在手,道:“未得到大人准许,在下不敢出手。” “哼,你倒是会推脱。今日我们合力拿下杨破云,万不能让他继续祸害武林了。” “是。” 风如秽长剑爆出烈烈紫芒,一剑刺了过来。 杨破云举刀挡下,却发现对方剑芒虽炽,但并无力道。耳中听得风如秽道:“快走!” 但他知道,今日若不问清楚陈曦薇的下落,恐怕下一次就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他一刀抢上,逼住风如秽长剑,悄声问道:“陈曦薇是不是在你们武当?” 风如秽抽剑挥出斩向杨破云肩头,道:“不在。” “在哪里?” “在……”风如秽欲言又止,杨破云刚要逼问。叶知秋欺身而上,一拳轰向杨破云面门。 杨破云反手也是一拳,砰的一声响过,杨破云指骨生疼,似乎断了一根。 而叶知秋被击退出去,手上铁链断做数节掉在地上。 “风如秽,你在干什么?” 风如秽知道瞒不过叶知秋,对杨破云道声:“得罪了!” 剑上光芒消散,但一剑挥来,空中隐隐泛出一道被剑芒割裂的痕迹。杨破云急忙挥刀,内力透过刀锋化作刀气袭向风如秽。 刀剑还未相遇,两股内力先撞在一起。 二人都未用全力,僵在哪里不分胜负。 但杨破云忽然觉得自己刀上内力似乎被蚕食,仔细看那那剑芒与刀气碰撞之处,果然刀气被剑芒割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这种感觉仿佛在什么时候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叶知秋看二人僵住,以为到了比拼内力的关键时刻。双拳暴涨,似是握着两个火球。 “崩山拳!”直直向杨破云砸了过来。 杨破云刚要反击,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爆鸣。叶知秋急忙翻身远远跳开,一个铁丸击在地上,青烟、碎屑同时散开。 惊变突来,杨破云、风如秽同时退开,又同时喊道:“星斗会!” 远远一人用不慎流利的的话喊道:“克劳德,快逃!” 风如秽怒目指着杨破云道:“想不到,你真的是星斗会的人!” 第245章 星斗会现身(中) 火器! 这是星斗会最明显的标志。 风如秽眼见星斗会的人前来相助杨破云,心中已经坐实了杨破云就是克劳德,勾结番邦叛国的事情。 他明知自己不是对手,仍然挺剑而来,誓要将杨破云拿下。 而杨破云一见星斗会的人现身,摆明了是设计陷害自己。但机会稍纵即逝,顾不得解释。 拼着背后硬受风如秽一剑,转身向那人追去。 风如秽一剑刺中杨破云后背,但杨破云已经飞身而出,只是划了一道剑口而已。 他正要上前去追,四周“砰砰砰”之声不绝,知是火器射来,一边后退一边挥剑抵挡。几个铁弹丸击在剑上,将他打的手臂酸麻。 风如秽知道已经追不上杨破云了,怒气冲冲的将破损长剑扔到地上。 杨破云远远喊道:“记住你划我后背一剑的位置。”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克劳德的声音早就深深印在杨破云脑海中,刚才那人一说话,他便知道一直追寻的人来了。 只恨他内力虽强、刀法虽高,但是轻身功夫却不擅长。对方早知他会追来,跃上快马向郊野奔去。 夜色中,青石板上马蹄笃笃,二人一前一后奔出数十里地。杨破云料到对方可能布下陷阱,但对手对他练成“真无定境”也一无所知。如果是当日伏击剑仙那种规模,他全力施为下应当能够逃脱。 再行一段路程,克劳德停下马来。杨破云一跃而至,九段刀当头劈下。 克劳德拔出西洋重剑拼命一挡,硬接下来。只是这一刀力气太大,他胯下健马支撑不住,趴在地上。 杨破云不想伤他性命,伸手过去要把他拿住。克劳德岂肯让他如意,翻身而起,左右两手各持了一把火器,火光迸发,声音如同鞭炮一般连续炸开。 杨破云双掌一举,一面气盾挡在身前。但那击出的弹丸与以往不同,走的是螺旋轨迹,劲力十足,直接破了杨破云的气墙。 杨破云略有些吃惊,真气急忙进入真无定境,第二道气盾瞬间立在眼前。 十几个铁弹丸击在气盾上头,如同被禁锢了一般,止在半空不动。杨破云一挥手,撤去气盾,铁弹丸纷纷坠落在地上。 已经逃在远处的克劳德厉声笑道:“才这么短的时间,你武功就变得这么厉害了。果然没让他失望啊。” 杨破云一边上前,一边冷笑道:“你应该知道我刚才留了余地,现在要杀你易如反掌。” 克劳德继续笑道:“你杀我易如反掌,就像我杀他一样。”他一招手,远处一个蒙面人推出一个人来。 杨破云仔细一看,是曲黑。 “曲长老?” 曲黑抬起头,问道:“是杨大侠吗?” 杨破云这才开清楚,曲黑两只眼睛紧闭着干裂的血痂糊满了整个脸。 “曲长老,你的眼睛?” “被我刺瞎了。这老家伙记忆力惊人,而且很不老实,我怕他看到我们的秘密。就惩戒了他一下。”克劳德轻描淡写道。 杨破云怒气横生,刚握紧了手中刀柄,就听克劳德道:“不听听他说什么吗?” 他强忍怒气,对曲黑道:“我对不住你。” “杨大侠,我见到陈姑娘了,她在星斗会手上。我不行了,你替我照顾好韩帮主。星斗会的头目是……啊!!!” 曲黑话还没说完,旁边押送之人一拳击在曲黑喉咙上,一块软骨混合在鲜血中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啊!!!”杨破云嘶吼着一跃而起,九段刀刀影晃动,怒斩向曲黑身旁那人。那人邪笑一声,道:“你要吗?那就给你!”将曲黑身子抛向杨破云。 他认出那人,就是封无命的哥哥,毒人封无寿。 他急忙收刀接住曲黑,探了探鼻息,已经气若游丝。而克劳德和封无寿趁机策马逃离。 曲黑喉咙蠕动了几下,却只能发出嘶嘶地声音,他紧紧抓住杨破云的手,在手心写下一个“八”字,哀嚎一声离开了人世。 杨破云抱着他的尸身,泪如雨下。 肝胆相照的朋友死在他怀中,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曲黑本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因为自己卷入这斗争中,白白丢了性命,你叫他怎能不自责悲伤? “星斗会,无论你们是什么来头,我定将你们杀的一个不留。” 杨破云抱着曲黑的尸身伫立良久,想起了马编修。二人打招呼的方式来看应该是旧友,不如就去问下他,看看曲黑在这世上还有没有家人。 他勉强记着马编修家的位置,快到天亮时,方才寻着茅屋的门口。 窗前灯光摇曳,依稀可见马编修的身影。 杨破云上去敲了敲门,马编修高兴的喊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快来看看我这几年新作的文章。”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马编修一手提着一堆草纸,一手拿着毛笔走了出来。 他看到杨破云抱着的血人时,纸笔全都散落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傻在门口。 “前辈,曲长老已经过世了。”杨破云小声说道。 “哦,哦,好,好!你把他带回来了啊。好好,快进屋去。”马编修语无伦次的说道。 杨破云将曲黑的抱进屋中,马编修急匆匆的把被子掀开,让杨破云放在床上,又轻轻的盖住。自己则坐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他。 “前辈,曲长老……他还有没有亲人啊?”杨破云问道。 马编修摇了摇头,道:“他哪有这个福气哟。” “他,过去是谁?” “当年他高中探花之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谁知道脾气臭的很,越混越差,越差脾气就越臭。气的连学问都不做,去当叫花子了。 现在回来了,回来就好。他以前可是个体面人,虽然穷但是很爱干净,不能让他这么邋里邋遢的走啊。” 马编修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站起身来去打水。杨破云过去帮忙,将水缸直接提到床边。 马编修用毛巾细细的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又从箱底翻出一身寿衣给他穿上。然后对杨破云笑着说道:“原本是给我自己预备的,他先去就让给他吧。” 杨破云点了点头,又问道:“前辈,我还有什么能做的。” 马编修摇了摇头,道:“他是个好面子的人,当年除了我以外,从不欠别人的情。你走吧。” 杨破云心中一酸,道:“我去寻一副棺材。”便走了出去。 马编修在茅屋中高声念道: 知音者诚希, 念子不能别。 行行天未晓, 携酒踏明月。 杨破云刚走不远,听到身后风声烈烈。回头看时,马编修的茅屋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顷刻之间,尘归尘,土归土。 第246章 星斗会现身(下) 叶知秋、风如秽合二人之力仍未能拿住杨破云,心中不痛快自不必说。 尤其是叶知秋,他早年即被贺云暖压着一头,如今又险些栽在杨破云手上,心中的气已经鼓胀的难受。 一人从远处山石后头探出头来问道:“两位大人,那姓杨的走了吗?” 风如秽扭头一看,原来是新上任的司礼监三把手李进忠。 “禀告总管,已经走了。卑职无能,没将他拦下。” “哎呀,走了就好啊。我听说那姓杨的武功高的很,担心的我呀。小心脏都要出来了。打跑就是功劳,他明日不要再来捣乱就好。” “李公公你是怎么过来的?”叶知秋问道。 “我看你们二人走的匆忙,估计是出了大事。又追不上你们,就叫我的厨子把我背了过来。”李进忠指着远处一人道。 叶知秋看到远远一个胖大身影立在一棵树下,心道:东厂的人好不威风,便是一个厨子也有这么好的脚力。他又转向风如秽道: “风掌门,刚才我与杨破云相斗之时,你为什么不来相助?” “叶大人乃是当世十大高手之一,在下功力尚浅,贸然上去徒添麻烦。”风如秽说道。 “哼!那又为什么不出全力应对?”叶知秋追问道。 风如秽两手一摊,道:“叶大人这可冤枉我了。杨破云的武功你已经领教,我能抵住他那一阵已经用了最大的能力。而且最后我伤了他一剑,李大人应该看到了啊。” 李进忠道:“是是是,我看到了。那一剑力道很足,够他姓杨的喝一壶了。大家也别在这里斗气,过两五湖四海会外围比武就要开始了,还要仰仗二位多多出力。咱们就回去休息吧!” 风如秽道:“总管说笑了,我是代表武当向天下门派谢罪的,谈不上出力。倒是叶大人既要管人还要管事,从前到后全都是他的,他最该休息了。” 叶知秋听着风如秽似有揶揄之意,但面上却是诚恳的很,当着他的上司也不好发作,于是袍袖一卷自顾自的离开。 李进忠急忙跟上,口中喊道:“唉,叶大人等等我啊,我还有个事。金钱帮你知道吧,金钱帮的帮主托我问个话……” 风如秽看到二人离开,方才对黑暗之中说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铁捕头竟然是个女子。” 铁十二没好气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有的和尚还是太监呢。我听说你和杨破云是旧相识,他原先就如此厉害吗?竟然连我师父都不是他对手!” 风如秽无奈道:“我武当沦落到天下人人喊打的局面,虽然是咎由自取,但却也是杨破云促成的局面。 他于武当派有恩,但也是武当山不欢迎的人。他的武功嘛,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跟他交手,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了。” 话说完良久,却没听见回应。他侧耳倾听,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四月初一,诸事大吉。 五湖四海会的日子是大祭司亲自问天而定。 这是全武林的盛事,也是天下武人的狂欢。有名额的没名额的,有旗号的没旗号的,全都从四面八方涌进泰山。 江湖中真正的侠客虽不知有多少,但爱看热闹的确很多很多。 当然,这么多人都进入到比武场地是不可能的。 要么拿到司礼监监制,各州府发放的公函。要么就靠自己门派的实力打进去。 按照今年的规则,每个参加的门派要选出三人上阵厮杀,来综合评定门派实力。 泰山之前,最终决赛的“玄武石台”外面包围了三层比武场地。最外一层是朱雀场,外层由九大门派的高手镇守,只有本门三人全部获胜方可通关进入,并相互厮杀抢夺一百个令牌,选出武林前一百名的派、帮、会、堂、家。 次一层是白虎场,百大门派抽签捉对较量,按照类别分成输赢两个阵营。为了保证公道,防止强强对阵意外淘汰,输的阵营有一次机会可以挑战胜的阵营中任何一派,胜了便和对方置换身份。 第三层是青龙场,五十个入围门派由大会主持者,也就是叶知秋、李进忠、风如秽三人,商议拟定对阵次序,弱者先上强者挑战,以此排定名次。 第四层便是玄武石台,青龙场的前九名挑战九大门派。成功者便可跻身新的九大门派。 为正风气,四场比武,若发现有捉刀顶替者,当场格杀。 这比武的规则看的梅桃酥云里雾里,尤其是最后一条吓得他一哆嗦。 他向一旁的两个儿子梅能、梅力问道:“看懂了吗?” 两人摇了摇头,道:“有些复杂,不过当场格杀是看懂了。” “唉!白养了你们。我听别人说今年这规则尤其严厉,花钱都不好使。众目睽睽之下,也无人敢冒名顶替。看你们两个的蠢样子,我们恐怕连朱雀场都进不了。” “爹,先别说我们。你看你吊着个断手,打都不能打了。就算我俩赢了,也进不去的。”梅能不服气的说道。 “哼,我可是请了高手代替的。” “你还信呢?一千两银子就这么被骗了。找不到人助拳,买不到名次,我们钱塘江的打鱼生意恐怕就黄了。不如按照来时商量好的,卷钱跑了吧。” “什么?我们跑了,你娘怎么办?你们两个人的媳妇怎么办?” “嗐!以后瞅机会接走呗。实在不行,我们俩就换一个。你也再找个小的……” “啪!”“哎呦!” 梅桃酥一巴掌扇在了梅能的脸上,梅能一边脸登时肿了起来。 梅力指着梅能红肿的半边脸“哈哈哈”笑了起来。 “啪!啪!”“哎呦,呵!” 梅力的两边脸紧跟着也肿了起来。 三人蹲在树荫下,看着各门各派轮番上前挑战九大门派的弟子。有的人刚冲上去,便被一脚踹飞出来。三人便爆发出一阵大笑。 有人久战不下,三人着急的看着,拼命喝倒彩。 而有人上去三下五除二便分了胜负,三人就在一旁大声喊道:“作弊了啊!作弊了啊!” 若不是现场有锦衣卫和六扇门的人维护秩序,恐怕这三个嘴碎的人早被揍个半死了。 最后,有个捕快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道:“你们是那个门派?打不打?” 梅桃酥嗫嚅道:“啊,我们人还么到齐呢,想等会。” 身后一人忽然说道:“盟主,我来了!” 第247章 大闹四灵场(上) 梅桃酥一回头,瞧见身后一个大疤脸正看着他,但并不认识。正要询问时,那人说道:“师兄,那日酒楼上你不是说要让我破铁刀打头阵的吗?” 梅桃酥这才知道,大疤脸是杨破云假扮的。杨破云自从和陈曦薇相识以来,易容术上的造诣比以前高了不知多少倍,竟然把梅桃酥这样的老江湖油子也骗过了。 梅桃酥道:“哦,杨师弟啊。你行不行,不行可别勉强啊!” 杨破云道:“没问题。” 前来询问的捕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那就准备上场。你们叫什么名字,可有什么外号吗?” 梅能梅力齐声道:“我二人唤作钱塘双雄,梅能梅力。他叫做破铁刀杨二。我们是天下第九十三大帮江左盟!” 捕快嘴角一扬,不屑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江左盟、没能力,杨二车那母的,没听说过。想打就赶紧的,我看少林和峨眉派那边人少不用排队,你们去哪里吧。” 梅桃酥一听,赶紧偷塞给捕快一张银票,小声说道:“给我们换一家好不好?” 捕快左右看了一眼,见无人关注,便收了银票,笑道:“哪你们挑一家吧。今年少林派手黑,武当派手善,峨眉派最强,华山派最弱。其余点苍、崆峒、雪山、青城、蓬莱五个门派势力相当。你们自己选吧。” 梅桃酥道:“当然是华山派啊。” 捕快道:“那就要等上些时间了。你看后面排了那么长一串等着挑战的。我可告诉你一句,为了节约时间,说不定等会就会把这些排在末尾的统一调到人少的门派那去。” 梅桃酥急忙摆手道:“这可不成。我们选……” “少林派。我们直接过去打,不需要排队。”杨破云道。 还没等梅桃酥反应过来,捕快立即就在手中簿子登了记。气的梅桃酥直跳脚。 “我请你来不是让你拆台的,你没听见吗,少林派手黑!你把那一百两银子还我,我们不打了。” 杨破云道:“你要不打,我就把你收买我的事情报官。” “你……”梅桃酥气的说不出话来。梅能梅力抬手便要打杨破云,被杨破云一手一个拿住了手腕。 他们拼命摇晃,却丝毫不见动弹。杨破云微微一用力,两人便疼的蹲在地上拼命求饶。 “就你们这点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连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十分之一都赶不上,打五湖四海会简直是痴人说梦。”杨破云摇头说道。 梅桃酥也已经看出杨破云的不同寻常来,着急问道:“那怎么办?” “你不是有银子吗?去给少林寺捐上几万两香火钱,他们或许会放水。” “几万两?我整个江左盟的家底都没那么多啊。何况今年叶知秋大人清廉,银子不管用了。” “不是不管用,是分量不足。既然你们不肯出血,那就一切听我指挥。” “是是是。听您的。怎么打?” “会挨打就成。” “啥?”梅桃酥刚要询问,捕快已经在远处不耐烦了。骂骂咧咧道:“你们干什么呢?现生已经来不及了!” 杨破云怒视他一眼,径自走了过去。梅能梅力心中一横,也跟着冲了上去。 三人一走到少林派跟前,立即引起了围观。大家都像看怪人一般看着这三个眼生的愣头青。 要知道,今年少林派对武林盟主一席是志在必得,因此一反平日里大慈大悲的形象,挑了几个达摩堂的弟子守擂,动起手来丝毫不留情面。 开始后不足两个时辰,已有十几个门派过去挑战,除了唐门、神刀门以外无一成功。 “浙江江左盟,挑战朱雀少林派。”梅桃酥大声壮胆道。 众人一阵哄笑,有几个听过的人叫的更是起劲: “江左盟的人啊?你们不去安安生生的打渔,来打什么擂啊!早点回去吧,免得伤筋动骨回不了家。” 梅桃酥耳听得众人嘲笑,泥人的三分土性一下子便被激发出来了。他对着两个儿子说道: “你两个给我好好打。就算是败,也给我败的体体面面。让这帮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江湖痞子好好看看,我们打渔的不比他们差。” 两个儿子握紧了拳头高声喊道:“放心吧。让这帮痞子见识下我们江左盟金钟罩铁布衫的实力。” “砰!”“哐!” 梅能、梅力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重重摔倒在木台上,一个眼睛乌青,一个鼻血长流。 两个和尚分别对视一眼,露出不屑的表情,像是再说:这什么玩意! 众人笑的更欢了:“金钟罩呢,铁布衫呢?怎么换成狗吃屎了!” 梅桃酥在台下高声喊道:“没用的东西,赶紧爬起来!” 二人互相搀扶着抱在一起,对梅桃酥道:“不行啊,打不过!” 一边说着就要下台。 杨破云走到二人面前道:“真是白瞎了这身腱子肉。你两个给我上去,不昏死过去不能下台。” 二人无奈的返了回去,却各自举着颤抖的手不敢出招。两个僧人哈哈笑道:“快走快走,别给我们少林的金钟罩铁布衫丢脸了。” 另一个年长少林僧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来到杨破云面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请回吧,他们过不了我两个师侄这一关。” 杨破云还了一礼,道:“还是这位大师慈悲,你这两个师弟太过暴戾,和出家人四大皆空的心境相去甚远。” 年长僧人无奈道:“人和人不一样,出家人和出家人自然也不一样。何况……” “你这两个师侄的内力霸道异常,根本不是少林派的练习方法。恐怕是些半路出家的人。” 年长僧人心中一惊,道:“原来是高人到了。” “正宗金钟罩铁布衫,请赐教!” 杨破云微微闭眼,脑中莽莽平原景象显现,已进入真无定境的状态。 年长僧人看到他身上逐渐泛起黄色光芒,如同一只铜钟将整个人包裹了起来,不由得吃了一惊。道:“果然是金钟罩。至少已练到第七重。” 再看梅能和梅力,两个人全身也被金钟气盾罩了起来。 对面两个僧人和围观者均大吃一惊。 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和九段刀一个性质,虽然入门简单,但要练到六重以上对常人来说要比登天还难。 因为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又是江湖上烂大街的招式,所以就算是少林弟子也极少有人专注修炼。练到第七重的除了达摩院首座真宏、半山禅院住持真如,还真没有第三个。 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中,竟然同时出现了三个七重以上,倒真是让他吃了一惊。 他定了定神,道:“神功惊人,小僧得罪了。我擅长少林罗汉拳,就来试试你的金钟罩。” 僧人运足力气,对着杨破云前心一拳打了过去。 只听见“咚”的一声如同钟鸣,僧人身子一晃连退四五步。 他勉强站定身子,提着被震的青紫的拳头对杨破云道:“不对啊。金钟罩又不是真的钟,怎么打上去会有钟鸣?” 第248章 大闹四灵场(中) 突如其来的一声铜钟响,把朱雀场围观的人群吓了一跳。与杨破云对阵的僧人一头雾水的望着面前这个疤瘌脸大汉。 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他十分熟悉,少林寺僧众之间切磋,罗汉拳拆解金钟罩更是寻常之事,却从未见过、听过打在金钟罩上会有钟声。 面对这僧人的询问,杨破云略显尴尬。他当然不会什么金钟罩铁布衫,他和梅家兄弟身上的三层气盾,是他用真无定境的方式制作而成。 说来奇怪,自从他领悟真无定境之后,他对体内真气的操控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刚从地裂深峡中出来时,就赶上官军围剿石龙山。毒人风无寿抛出剧毒袭击鹿安、石龙、黎雀三人时,情急之下他就曾隔空抛出一个真气盾保护了三人。 通常情况下,真气离体之后只能化为无形之力,古往今来从未听过有人能将其化成实物。那次之后,杨破云就不断的尝试练习,他发现在真无定境的状态下,他真的可以将真气物化成简单的形状。这事了伯从未对他提起过,也许这就是无定境和真无定境的区别。 譬如刚才,他努力想象铜钟的模样,果然就出现了三个铜钟。只不过这要消耗他大量的真气方能维持,若是没有黄庭坚地字诀的真气,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我们三人修炼的金钟罩虽然是少林正宗,但是经过高人改良功法后,威力更大、更易修炼,所以才会有响声。” 另外两个和尚却道:“惠真师叔,恐怕是你的罗汉拳功力不足吧。看我们教训这两个小子。” 二僧一个飞掌、一个起脚,重重的击向梅家兄弟。但听得“咚”“咚”两声,两个和尚一起便被震飞出去。 梅能梅力本来已经闭上眼睛做好受伤摔倒的准备了,却没想到重击之下身体丝毫无恙,有些疼痛也能够勉强忍住。二人相视一喜,道:“是我们的金钟罩!” 梅桃酥又是惊喜又是纳闷,道:难道这两个小崽子的武功,在刚才重击下突破玄关功力精进了?” 两个和尚不服,端正架势运气于拳,大喝一声攻了上来。只看到拳头和脚一个劲的在空中飞舞。梅能、梅力眼前一片残影,虽然有金钟罩护体,仍旧是满身疼痛,忍不住嗷嗷叫了起来。 这下围观的人群可不满意了。按理说,九大门派派人在朱雀场驻守,本意是淘汰一批没实力、凑热闹的闲散小团伙,保证整个大会的赛程和秩序。 但少林派这几人武功之高,下手之果断已经远远超出设立的初衷,若是都这样动真的,能挤进朱雀场的还真不一定能到一百个。 先前几个被少林派淘汰的帮派起哄道:“少林派怕是把这当成青龙场了,让这么厉害的高手守擂,干脆直接把所有帮派淘汰掉,只留下你们一个玩岂不更好?” “说的是啊。还分什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直接就在外面全部赶走。早知这样我们就不来了,让九大门派自己玩自己的。” “也不能这么说。都怪我们本事不行,你看人家江左盟。盟主都没上,两个小儿辈他们都拿不下。这还是不还手啊,要是还手了几个秃驴恐怕就开瓢了。” 话虽这么说,但大家都知道,梅能梅力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能这样苦苦支撑已经是极限了,忍不住都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好小子,好好打。让他们九大门派见识下我们散门小派的本事。”有人鼓舞道。 没桃酥听的老泪纵横,连声感谢。他一直揪心的望着高台上的两个儿子,期盼着比武早点结束。输赢真的不重要了。 两个和尚一轮急攻,不但没有打倒对手,反而被群嘲,脸上杀气逐渐显现出来。 “用兵器!” 其中一个说道。另一个点了点头,退出战圈,寻了两把戒刀来。 戒刀乃是佛门护法兵刃,因为念佛之人慈悲为怀最戒杀生,所以一般都是不开刃的。但这两和尚的戒刀却在中午的烈日下泛着锋利的光。 “过分了啊!”“这,这怎么说?”“少林派这是要干什么?” 朱雀场比武不动兵刃,这是大家默认的规则。两个和尚这样做,让大家更加不耻更加愤怒。 “通山、通海,你们不能这样!”与杨破云对面而立的惠真急忙阻止道。 两个和尚红了眼,哪里肯理这个不熟络的师叔,各自提刀分别向兄弟俩砍了下去。 金钟罩难避刀剑,大家同时惊呼起来,梅桃酥着急的往台上大声喊道:“不打了,我们认输,饶命啊!” 可这话早已被众人的惊呼淹没。他像一个愤怒的公羊,拼命的往高台冲去,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但接下来的事情,让他长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就在两把戒刀将要落下之时,兄弟二人身上的金钟护盾忽然化作黄色弧光袭向通山、通海。 光芒散处,戒刀脱手,两个和尚跪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惠真立即上前查看,性命无忧但却受了极重的内伤,他茫然看着杨破云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受内伤?” 杨破云指了指台下的梅桃酥道:“被金钟罩反弹伤了吧。禅师,我们两个还没打呢。” 惠真道:“阿弥陀佛。小僧不是施主对手。这场比赛你们赢了!” 随着少林派两个和尚被抬出场外,众人将梅能、梅力团团围住,齐声高呼起来。梅桃酥费了好大劲才挤到跟前,想拉着他们逃离,却再也挤不出人群。 少林派镇守擂台的三人折了二人,替补人员马上登台救火,而惠真急匆匆的跟着两个晕厥的师侄离开了。 杨破云悄悄退了出来,正欲查看四周有无相熟之人,就听有人喊道:“巨鹿帮前来挑战武当派。” 杨破云一听巨鹿帮三个字心很是出乎意料,扭头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 鹿安披着甲胄,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武当派比武台的前面,左边是一个异常高大、形容可怖的巨人,右边是一个娇小美丽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眉间尺和黎雀。 第249章 大闹四灵场(下) 鹿安一句“巨鹿帮前来挑战武当派”,把所有在场的人都下了一跳。围在江左盟和少林派周围的看客们呼啦一下如潮水散去,都跑到武当派这边来了。 梅桃酥这才松了口气,好好的抱着两个儿子的肩膀仔细观看。 “有没有受内伤啊?有没有那里不舒服的?”他紧张的问道。 梅能梅力兴奋说道:“爹,长脸不?天天被你骂,我们还以为真的不行呢。这下你看到了吧,儿子的金钟罩可厉害着呢!” 梅桃酥狠狠敲了两人的头,道:“狗屁!大难临头都不知道。” 他四处寻找,正看到要去看鹿安的杨破云,急忙上前把他拉住: “杨大侠,杨二爷,你到底是谁啊?” 杨破云道:“我是破铁刀杨二啊!” “哎呦,快别拿我老头子开玩笑了。您刚才施展的神功,我简直闻所未闻啊,您到底是何方神圣?” 杨破云心道:两个儿子虽然傻,这老汉却是聪明的紧。 “我那会什么神功,我都没有动手。也许是哪位高人或者少林派的死对头看不惯,用了劈空掌之类的神功帮助了你吧。”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三个金钟样的气盾那里来的?”梅桃酥问道。 杨破云笑道:“帮你打进朱雀场不就行了?何必要问这么多?” “但是……” 杨破云无奈的摇了摇头,直接走了。对于这种既没本事,又不敢冒险,偏偏还梦想有个远大前程的人,他是很不屑的。 “梅盟主,打进朱雀场的门派肯定不足一百个。下次比试你就说三人全被少林打的重伤,无力再战便是。你钱塘江打渔的生意保住了,也不会惹祸上身的。好自为之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鹿安走去,留下一个凌乱的父亲和两个傻乐的儿子。 远远看去,鹿安真的比在琉璃楼初见时成熟了很多啊。他不知道为什么鹿安以这种方式暴露在官差密布的五湖四海会中。 不过这小子鬼主意一向不少,也许他这么一闹,真能闹出点什么名堂来。 武当派众人这次还是相当低调,凡是来挑战的客客气气应对。势力差不多的就放行,实在不济的也是勉强打上几个回合故意输上一两场,给足他们面子。 “我们是待罪之身,能不惹事就不要惹事,平平安安交出五湖四海印,我们的目的就达成了。”这是风如秽千叮咛万嘱咐的事,几个武当守擂弟子自然不敢违抗。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前来挑战的,竟然有早该消失了的巨鹿帮。 武当和巨鹿帮的恩怨,那可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简单来说,就是前武当派灭了巨鹿帮,还打着巨鹿帮的旗号到处作恶。 真正的巨鹿帮,不过是的江湖二三流门派,比那打渔的江左盟强不了多少。而且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假巨鹿帮代替。 那这突然出现的巨鹿帮,到底是那真的还是假的? “不用七嘴八舌了胡乱猜测了,我直接给你们说就好。”鹿安一边说着,一边上了高台。 “我叫做鹿安,是鹿饮货真价实的儿子,九段刀杨破云的货真价实徒弟。” 底下瞬间就沸腾了。单是鹿饮的儿子这个身份就已经可以轰动全场,更不用说还是魔头杨破云的徒弟。 杨破云听到这里有些感动,在被认定是江湖祸害、民族败类的身份后,鹿安还能站出来光明正大的说是自己的徒弟,这份胆识和气魄当真令他动容。 “我今天来这里打擂,有两个目的。一是为我巨鹿帮自证清白。我们也是受害者,我父亲鹿饮就死在武当派的人手里,所有的坏事都是武当派做的。他们以为交出五湖四海印,以一个被害者的身份出现就可以免除责罚,得到天下谅解了吗? 我告诉你们,想得美!哪些被害的女人,被杀的孩子,被劫掠的老百姓呢?他们不会原谅你,我就要代表他们,向你武当派讨个公道!听说你们武当派的风掌门跑到朝廷当大官了,还重新投靠了魏奉朝那狗贼,怎么着想继续为虎作伥?那我就从你们这擂台开始打,打到你们彻底将事情前因后果说明为止!” 鹿安这一席话,十分具有煽动力,不少帮派特别是小门小派纷纷振臂高呼,站到鹿安一边。 杨破云心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五湖四海会可是高手云集,就算眉间尺在,也不一定能保住他安全啊。不过利用这次盛世来证明巨鹿帮和鹿饮的清白,倒也是次绝佳的机会。 然而接下来的话,差点没把他给气吐血。 “第二件事情,就是向杨破云发出挑战书。诚如我刚才所说,我是杨破云货真价实的徒弟,但不少人都知道,我是被他强掳走作为人质的。我委曲求全,看在他替我巨鹿帮证明清白的份上,勉强做了他的徒弟。但是民族大义、仁义忠孝我还是分得清的。 杨破云他抽风,不知和那个势力联手,灭掉武当山之战中的十几个英雄门派,血洗桃花坞、万马堂,我鹿安决不能袖手旁观。因此特意寻到桃花坞、万马堂两派的公子江硕沿、李快风,结为兄第,共举杀贼大旗。我武功虽不及他,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杀他易如反掌。” 他一边说着,一边请了台下的江硕沿和李快风二人走上台来。三人互相抱紧,高声喊道:“灭贼,灭贼,灭贼......” 正喊得起劲呢,下面人潮被分了开来,铁十二带着锦衣卫和六扇门的人走了过来。 “石龙山的反贼,也敢到这里撒野,给我拿下!”铁十二大声喊道。 鹿安一看,他费了半天口舌,要等的人终于来了。于是大声说道:“什么石龙山匪贼?哪里来的石龙山,你说话要讲证据!” 铁十二道:“证据?天下十八路匪贼你石龙山排名第三,鹿安三当家的身份已经传遍天下,朝廷的通缉令各府各州都有张贴,还需要什么证据?给我拿下!” 鹿安道:“慢着!我要问你,是不是朝廷通缉的人都要拿下?” 铁十二道:“是!” “好。那我给你念一样东西。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办!”鹿安道。 第250章 鹿安的崛起(一) 鹿安从怀中掏出一个簿子,念道:“峨眉派的张海,三年前在沧州行凶,杀死马犯一人。崆峒派的郝实同,五年前在贵州行凶,杀死苗族药贩三人......这都是我抄录自各处衙门的通缉令,如今这些人都在此处,有些个还在里头大模大样的坐着,你到是去拘捕啊?” 鹿安将手中册子扔给铁十二,铁十二打开一看,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名,确实是从各州府抄录下来的通缉令,有几个人还是六扇门追缉的人。 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侠以武犯禁,这些游走四方的江湖人士,不管是行侠仗义还是烧杀抢掠,那个身上没有几个案子?要真按照鹿安这小本上抓,恐怕这比武大会就开不成了。 她正色道:“抓人,总要一个一个来。我先抓你这个山贼头目。” 她一跃而起上了高台,对着鹿安便扫了一锁链。 眉间尺怒吼一声,一把便将锁链拿住,用力一拽。京城菜市口大战,眉间尺曾经大显神威,以一人之力敌住了司礼监的郭不弱,六扇门早已将此人记录在案。 铁十二虽然走的刚猛路子,但也知道这红色巨怪不好惹。她右手铁链是缠死在手腕上的,在眉间尺重拉之下,若是反抗这胳膊必费无疑。 于是借力打力,一跃而起挺刀刺向眉间尺。 可她身子刚刚跃起,一枚袖箭扑面而来。是鹿安旁边那女子发出。 这袖箭与别人的不同,力道出奇的迅猛快速。便是在平地上自己都不一定能挡下,更不要说在这半空里了。眼看就要被射中,眉间尺忽然猛的一拽,将她身子拽了过来紧紧护住。 那枚袖箭擦着眼角飞过,把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她脸贴着眉间尺的胸膛,耳听得“咕咚,咕咚”强而有力的心音,不由得脸红起来,拼命想挣脱开来,却被抱得死死的无法挣脱。 台下锦衣卫、六扇门的人一看头儿被捉,纷纷拔出兵刃要上前营救,周围所有人纷纷避开。但也有些江湖客将手按在刀柄上。 鹿安“哈哈”一笑,对眉间尺道:“大个子,把她放下!” 眉间尺低沉的应了一声,卸了铁十二的钢刀,将她小心放到地上才松开手。 “什么人,在这里撒野!”场外的骚动终于惊动了叶知秋、风如秽以及九大门派的掌门人。十几个人鱼贯而出横做一列排开,怒目瞪着鹿安等人。 杨破云不由得为鹿安捏了一把汗,准备随时上前救出他和黎雀。 风如秽双手抱拳说道:“石龙山当家人到了,未能远迎还望赎罪!” 鹿安道:“什么石龙山什么当家人,这里不是泰山吗?当家人不是你们几个吗?” 风如秽道:“石当家说笑了。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鹿安道:“我来这里是扒皮的。” “扒皮,什么意思?”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喊道。 鹿安瞧了瞧他道:“这位老人这么大年纪还来这里好勇斗狠?请问高姓大名?” “哼哼,在下雪山派司徒少雄!” “哦。这么大年纪了,不如改名叫做老熊吧。” 司徒少雄纵横辽东大雪山数十年,辈分又高、实力又大,所有人见了都得尊称一声老爷子,鹿安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出口戏谑,把老头子气的须发上冲。 “铮”的一声拔出长剑,就要上去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风如秽急忙拦住司徒少雄,道:“老爷子息怒,不要和小辈动手。”司徒少雄心道也是,自己是何等江湖地位,可不能被一句话激的出手,传出去不但自己会被笑话,也抬高了这无耻小辈的身价。后面让自己几个儿子狠狠收拾一顿就好了。 他重重将剑插了回去,道:“看在风掌门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 鹿安点头笑道:“那我还是得告诉你要扒谁的皮。 第一张皮,就是你风如秽的皮。 武当山被司无相架空,就连掌门人也被人害死,幸好各路江湖义士舍命相拼、血染武当,替你们铲除祸患报了大仇。可是事情过了这么久了,真相到底是什么你们可曾披露过吗? 第二张皮,就是你们九大门派的皮。 司无相霸占武当,祸乱江湖,可是貌似九大门派不但没收到影响,势力反而蒸蒸日上,吞并了不少小门小派的地盘和营生。武当山大战中,没有见一个九大门派的人出手。反倒是在那些假道士中发现了不少九大门派的人。你们可曾有过解释? 第三张皮,就是你们官家的皮。 杀婴取心、贩卖妇女、掳掠民夫、霸凌平民,如果这都不算恶事,还有什么是恶事?五年……能害死多少人?你叶知秋、你铁十二、还有你们这些个捕快和锦衣卫,一个霸占江湖统治地位五年的恶人能害死多少人?你们去了哪里?给我说去了哪里?” 鹿安突然大声吼叫起来,赤红的双目喷射着仇恨的烈焰。铁十二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九大门派的人脸上也挂不住了。 鹿安逼问下,各门各派围观者开始切切私语起来,叶知秋知道再不能让鹿安说下去,急忙道: “一个山寨毛贼,也敢来五湖四海会撒野,来人给我拿下!“ 鹿安“哈哈”一笑道:“我还没说出真相呢,你就要动手了吗?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叶大人好气量。”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拿下?” 四五十个锦衣卫、六扇门捕头纷纷跳上台去,却被眉间尺噼噼啪啪一顿乱捶,全数掀了下来。 “反了天了!九大门派,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要老夫亲自出手吗?” 九大门派各个掌门(除华山派那个死鬼)相互看了一眼,便各自抽出兵刃来。围观的人呼啦一下全部散开,杨破云已经到了台边,准备抢先出手。 但鹿安却出乎意料的从身后拿出一支烟花来,对着九大门派的人摇了摇,道:“你们说,泰安府有多少守兵?” 叶知秋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251章 鹿安的崛起(中) “泰安府原本有九千人驻守,但是因要东征黑水调出了三分之二的人充到神策营了。算上大小捕快和你们京城带来的人,差不多四千吧!” 铁十二道:“你算得不错。” 鹿安道:“那就好。山东有个人叫做徐虹如,他手上大概有一万人马,我找他借了一点。呐,我身旁这位就是他的徒弟眉间尺,认识的人应该不少。石龙山人少,我也带了一些出来,现在就在城里见世面。” 叶知秋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鹿安道:“我请大家看烟花。” 说罢,点起手上的烟花对天鸣放。黄昏之下,一个明亮的火球升上天空炸裂开来。与此同时,围绕着泰安城四周,冲天的焰火纷纷而起,就连城中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将天空照的五彩斑斓。 叶知秋心中大惊,他知道鹿安的意思。 徐虹如不但是江湖有名的妖道,也是山东第一大反贼。他四处传播妖法,聚众占据太沂山,经常袭击官府,抢夺钱粮财物。而石龙山更是不得了,魏奉朝曾安排锦衣卫主力和禁军、地方军联合攻打,不但没打下来,反而还把指挥使封无命折在哪里。 若是鹿安真的要联合徐虹如攻打泰安府,恐怕真不一定守得住。可是他们要调运兵马,地方官府理应早报过来才对?为什么丝毫没见动静? 鹿安看他眉头紧皱,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道:“徐道长能撒豆成兵、行云布雨,陆地行兵这种事实在是小伎俩。你若不信,让这九个老不死的上来试试!” 叶知秋看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也不敢冒险。他这次出山主持五湖四海会,就是想打一个翻身仗,一举奠定自己江湖和朝堂的地位。但是一旦出现反贼围城事件,不但地位保不住,恐怕阉党还会借机除掉自己。 所以,他急忙制止九大门派的人:“这次是江湖上的盛会,理应按照江湖规矩来办。鹿帮主前来打朱雀擂台,没什么不对。巨鹿帮也是朝廷在册的帮会,虽然出了点事情,但是不影响大局。鹿帮主,你可要继续打擂?” 鹿安笑道:“怎么,不抓我了?” “我说过,按江湖的规矩来办。我不插手,但若是其他门派的人动手,我也不会管。能打到几层,看你自己的本事。” 鹿安道:“好。我最守规矩,就先从朱雀场开始打。” “哼哼,都知道今年武当是和稀泥的,你挑战他们算什么本事,有种来打我们雪山派。”司徒少雄喊道。 “也好。反正雪山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在关外长白山没少和黑水族勾结,居然还有脸来参加五湖四海会?这第一场就打你们雪山派。” 司徒少雄一跃而起,如同一只大雕一般,稳稳落在台上。众人一看这身手,登时喝起彩来。 “司徒豹、司徒峰,你两个也上来。狠狠教训下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一招手,两个儿子也上了台。 鹿安道:“不用一家老小全来吧。万一都没了,谁来收尸?” 司徒少雄大怒,拔刀就砍了过来。眉间尺怒吼一声,徒手迎了上去。 司徒少雄虽然年迈,但是功力却一点都不含糊,一刀砍在眉间尺手上,将上面缠绕的铁环斩的叮咚作响。眉间尺想抓他刀锋,却没能抓住,只好怒吼着一拳砸了过去。 司徒少雄侧身一躲,绕到眉间尺后背,又是一刀砍了过去。 这刀,真的好快! 所有看客同时惊呼! 眼睁睁看着一刀深深的砍进眉间尺背上,几乎都认为这巨大怪人必死无疑了。 可是司徒少雄却心道不妙。他一生都在与东北马匪为敌,砍人无数。刀砍进肉中的感觉,他比谁都清楚。 先破皮肤,这里是松软、轻薄的,刀进去时应该像破掉一层膜一样。 再破肌肉,这里是柔韧、湿腻的,层层摩擦触及然后被撑向两侧。 最后断骨骼,如果你的刀够长,应该会在此处听到剧烈的声音。他总觉得这种带着颤抖和无助声音最能挑动他的神经。 这一刀,绝不是这种感觉。他就像砍进了一堆钢铁、砂石、木屑中一般。 “这到底是什么?” 他还在思索的时候,眉间尺身上金色纹身亮了起来。一股火烧的感觉扑面而来,他急忙后跃跳开,已经到了高台的边缘。 眉间尺回过身来,双眼红的像滴血一般。 鹿安喊道:“糟了,司徒老头你可麻烦了。他发怒了,哄不好那种。” 司徒少雄哪还有时间理他,全神贯注的望着眉间尺。眉间尺爆吼一声,两步迈到司徒少雄面前,双拳狠狠砸下。 司徒少雄避无可避,举刀格挡。 “当啷”一声,那刀断做两截。他趁势一矮身从眉间尺肋下穿过。眉间尺拳头砸空,想也不想回身一抡。司徒少雄拼命举臂一挡,整个身子被击飞了出去。 鹿安大叫一声“兄长不可!”,眉间尺这才晃了晃脑袋,停在原地。 司徒豹、司徒蜂立即抢了过去,将父亲扶住。司徒少雄一晃肩膀,道:“不用扶我!” 他强压住喉头的鲜血,对眉间尺道:“阁下好厉害的外家功夫。雪山派雪崩掌,请赐教。” 他低喝一声,丹田真气凝聚到双掌之上,掌缘之外冷气环绕。 雪崩掌是雪山派镇山功法,既有阴寒内力,又有霸道外力,双力合一无坚不摧,所以取名“雪崩掌”。 司徒少雄急速冲到眉间尺跟前,双掌重重印在眉间尺小腹。 随着一声“刺啦”,大股白气从司徒少雄双掌和眉间尺小腹的接触处冒了出来,宛如冰块贴到了烙铁之上。 眉间尺浑身抖了一下,身上金色纹身愈发亮了起来。司徒少雄的脸确逐渐扭曲,白色水汽沿着掌心不断向上蔓延,不一会儿整个身体全部开始“兹兹”冒气。 他咬紧牙关,费力的挤出一句话:“快~来~帮~我!” 两个儿子早看出不对,一起上前将手掌搭在他后背上。 三人将内力合为一处,司徒少雄头身上水汽线又向前移去,最后僵在小臂上方一寸处再不动弹。 大家都没想到,一场普通的朱雀场入门擂台,竟然演变成了九大门派掌门和江湖神秘高手的内力比拼大战。 第252章 鹿安的崛起(下) 刀剑虽然无眼,但总能被人控制,想收便能收回来。 但若是到了持续比拼内力的地步,那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朱雀场中,雪山派父子三人与眉间尺正在对峙。但从四人表情来看,胜负已经分明。 只是司徒少雄已经身不由己,若是在此时撤手,他们父子三人必遭重击,轻则重伤、重则殒命。 唯一的法子,就是拼命扛着,扛到双方耗尽内力为止。 在三个对一个的情形下,雪山派的脸可是被丢的一干二净。 最主要的是,还没有打过。随着眉间尺身上的符文越来越亮,那条退回到小臂的水汽线又慢慢的攻了上来,不但蔓延了司徒少雄,还延伸到了两个儿子身上。 其实眉间尺的情况也不好过。随着他符文亮度的增强,他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整个人就跟一个炭火一般,灼烧的全身无比疼痛。 别人看不出来,但鹿安心里却知道。 临行之前,徐虹如悄悄交代,眉间尺的身份极为特殊,身体也和别人大不相同。 他的体内藏着一个恶魔,他身上的符文就是为了克制这股奇异力量而存在的。当符文亮起来时,便是恶魔苏醒了,它不断吞噬眉间尺的身体。 一旦由金色转为红色,就会永远脱离控制。 “你务必要杜绝这种事情发生,关键时刻宁肯牺牲掉他,也不能让他暴走。一旦失控,便是我在也无济于事。”徐虹如的嘱托又在他脑海中回响。 他急忙喊道:“眉间尺,快快停手!” 可是眉间尺仅有的一丁点儿理智已经消失,根本听不到鹿安的喊叫。 “快停手啊!”鹿安冲到跟前大声喊道。 毫不知情的黎雀上去拦住鹿安道:“现在让眉大哥停手,会害死他的。” 鹿安又岂能不知,他搓着手道:“没办法了,没办法了……” 黎雀大怒道:“你去帮眉大哥啊!你的山峦劲不是很厉害吗?” 鹿安怔了一下,咬了咬牙道:“好吧!就算天翻地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跃步上前,双手运劲,提掌大喊道:“三个打一个,太不公平了。我来领教下雪山派的不要脸高招。”说罢,一掌击向司徒豹、一掌击向司徒蜂。 他的目的很明确,趁着符文还没变红,杀死雪山派的人,就能把眉间尺从困境中拉出来。 这两掌下去,司徒家三人便真的无人收尸了。 风如秽心中一紧,向前迈了一步。但看到周围九大门派和叶知秋都没有动作,便又收了回来。 就在三人即将崩解之时,人群后面蓦地飞出一个宽袍大袖的老僧,一掌接下鹿安、一掌搭上司徒蜂。 几股内力同时向他冲来,他的僧衣瞬间化作飞灰。老僧咬牙挺住,大喊一声:“开!” 脚下高台终于支撑不住,垮塌下来。木屑纷飞、激射而出,杨破云心道不好,飞身而上,一手握住鹿安手腕,一手抵住眉间尺后背。 几人混杂的内力同时向他和那老僧涌来。善护功应时而发,急速吞下雪山派三人的内力。而那老僧也是靠着深厚的内力硬硬吃下了眉间尺和鹿安的内力。 烟尘落定,鹿安扶着眉间尺大口喘着粗气,一脸欣喜的看着杨破云。 雪山派司徒三父子委顿在地不省人事。 而那老和尚双手合十盘坐在地,身前土地一片鲜红,不知吐了多少鲜血。 许久之后,他才睁开眼睛,对杨破云道:“多谢施主相救!” 杨破云点了点头,对鹿安道:“有没有事?” 鹿安眼珠子一转,立即说道:“没事,多谢这位大侠!” 杨破云笑了笑,退了开去。他暗暗看了看那僧人,心中极为惊讶。 刚才雪山派三人的内力确实不弱,饶是他练过善护功和黄庭经地字诀,也仍要在真无定境的状态下才能保证鹿安和眉间尺的安全。 而眉间尺的内力要比雪山派三人更强一些,再加上鹿安的山峦劲,更是超出三人不知多少。这老僧竟然能以凡胎肉体硬抗下去,内力修为当真是深不可测。 老僧艰难站起,想要走回去。哪知道刚走几步就摔倒在地。 “真宏师叔祖(注:紫禁城与贺云暖比拼内力的和尚),你没事吧?”两个沙弥要上前来扶他,一个胖大和尚确怒斥道:“让他自己走!带她出来是给少林寺打天下的,谁让他出头了?弄了一身伤,拿什么去夺五湖四海令?哼!回去面壁思过吧。” 真宏一脸悲苦道:“是,方丈。回去后我自行到戒律堂领罚。我刚才试过,只受了点内伤。后面的挑战,我还能应下。” 胖大方丈听真宏说还能再战,脸色好了不少: “赶紧去调理。这次是我少林派百年难得的机遇,拿下五湖四海令,就能号令江湖了,报效朝廷。可不得有一点闪失。你们两个把他扶回去。” 真宏低头,任由两个沙弥架着离开。 鹿安拍了拍身上尘土,走到叶知秋面前,道:“这算是过了吗?” 叶知秋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人群中暴发出一阵欢呼。比武大会还未进入正式日程,九大门派之一雪山派就已大败,还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左盟以神秘的功法干掉了少林寺高手。 “今年的比武大会,热闹还有的看啊!”一位专程赶来看热闹的老者满意的捋着胡子说道。 因为这日的诸多变故,导致行程未能按期完成。叶知秋伤透了脑筋。不得已宣布推后一日,也给自己留足时间应对。 而经过凶险一战的鹿安,在众人的簇拥中回到临时营地。鹿安的身份太特别了,鹿饮的儿子、杨破云的徒弟、石龙山的当家,初一露面便将九大门派之一虐的体无完肤,更要命的是他还年轻,以后的成就难以估量。 少不得会有些帮派前来套近乎、拍马屁、谈合作,也有各种势力派人来刺探口风。他沉着冷静一一打法走后,拍着胸膛喊道:“吓死我了!差点报销啊!雀儿,陪你出来这一趟,真够刺激的。” 第253章 新九大门派(上) 黎雀却没理他,细细的看着眉间尺的小腹处。被司徒少雄掌击的地方,鳞甲已经脱落,符文更是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块泛白的厚茧。 “疼吗,眉大哥?”她小心的抚摸着问道。 眉间尺摇了摇头,嘴角獠牙一番,对着黎雀一笑。 “丑死了,丑死了!以后见了喜欢的女孩子可不能这样笑啊。会把人吓跑的。” “吼~嗡~。”眉间尺盘屯而坐低下了头,看的黎雀心中一酸。 自从石龙山之战后,大当家石龙身受重伤,虽然经过徐虹如的细心诊治,仍然没能逃脱天命无常,长埋在与他同名的山顶。鹿安被杨破云带走治疗蛊毒,是生是死毫无音讯。而徐虹如则天天忙着安置那些投奔他而来的“饿鬼”,打理石龙山的事务。 她右手大筋被封无命挑断,被嘲笑不配练习惊鸿剑法后,信心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情绪更是一落千丈,最亲近信任的人要么是在天涯海角,要么是阴阳两隔,偌大的石龙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她和眉间尺两个人也自然而然的碰到了一起。起初她也害怕,眉间尺觉察到了,每次看到她便远远的躲开。 后来她发现,这个身躯高大的不像话、面容凶恶丑陋的人,会经常在深夜里独自一人对着星空流泪。 即便是凶恶如猛兽的眉间尺,也有一个柔软的要害。 她悄悄的做到眉间尺身旁,将一块饴糖塞到他的口中。眉间尺的眼睛立刻就变得清澈起来。 “你没吃过吗?”黎雀问道。 眉间尺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那你在这里等着啊。不许动哦!” 黎雀一路小跑的回到住处,将鹿安送给他的一大盒糖果全部抱了出来,又跑回山顶。 眉间尺果然没有动,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 她笑着打开盒子,剥开一粒糖果对这个怪人说道:“这个是饴糖,张嘴。” 眉间尺张开血盆大口,黎雀将那粒糖果丢了进去。 “好吃吗?” “嗯嗯。” “哈哈,这颗是冰糖,你不能一口吞下去,要含化它。” “这块是蓼花糖、这团是龙须糖,是从长安带回来的哦!” “这颗是羊奶糖……这颗是桂花松子糖……这颗是姜糖……” 黎雀将一块一块的糖果投入到眉间尺的口中,他每吃一颗,眼中便仿佛多了一颗星星…… 黎雀曾多次问徐虹如眉间尺的身世,徐虹如总是摇头拒绝问答。最后只说了一句:“他跟你一般,自小没了父母。但又和你不一样,他有自己的家,家中有很多兄弟姐妹。总有一天,我会送他回家。” 他的家,那是在什么地方啊!我的家,不知道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鹿安看他失了神,不忍叫醒他,悄悄的走到帐子外面,去见那个已经等了很长时间的人。 “是叶知秋派你来的吧,有什么事?” 铁十二道:“师父请你去玄武石台,有事要议。” “三更半夜是杀人的时间,不是议事的时间。” “师傅说了,你若不去也不强求。” “去,为什么不去?你能亲自来,还站了那么久,这是给我多大的脸面,我怎能不识抬举呢。走吧!” “不跟你的同伴说一声吗?”铁十二道。 “不用说,又不是不回来了。”鹿安头也不回的向玄武台方向走去。 铁十二跟在后面道:“你那个奇怪的朋友,他有没有事?” “没事。” “雪山派的武功阴寒无比,他一人对抗司徒父子三人,真是了不起。不过你要让他注意,阴寒之伤有时不会马上发作,可不要大意才好。” 鹿安停下脚步,道:“关于他的事情,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六扇门多,也许更少。从我这里得不到什么的。” “你误会了。我只是随便问一问。” “他又大又丑又笨,你可不要说你喜欢他!” 铁十二一怔,急促道:“你胡说什么?” 鹿安笑道:“不要以为你穿了男装我们就不知道你是女的。江湖上混的汉子那个不鸡贼,即使一眼看不穿,多看几眼也就穿了。” 铁十二攥的手上铁索哗啦作响:“我从未说过我不是女的。穿男装只是便宜行事而已。我关心他,是因为他救了我。你那心上人出手太狠了,若不是眉间尺拉我,那枚袖箭我一定躲不过去。” 鹿安摇头苦笑,不在说话。 从远处看,泰山山脉如同一个臂膀,环抱住了泰安城。五湖四海会就选在泰山主峰玉皇顶之下。 从最外围朱雀场到最核心的玄武台其实并没有多少距离,不一会鹿安就走到了目的地。 玄武台上,除了叶知秋、风如秽外,还有六个门派的掌门等着他。 鹿安费力的爬上高台,作揖道:“大家都在呢?这么晚了不睡,还在这里欣赏夜色,好兴致啊!” 叶知秋道:“鹿兄弟说的好啊!今夜这色,确与往时有些不同。天总会变得嘛。” 鹿安点了点头,道:“叶大人的官话说的好。那我就陪着众位赏一赏!” 叶知秋哈哈一笑,对铁十二道:“你下去吧。” 铁十二领命,退了出去。 叶知秋看他退的远了,方道:“大家都不是外人,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这次五湖四海会不止是是江湖上的大事,更是朝廷的大事。我知道,相比起组建第五支东征黑水军队,你们更关心排名次分地盘对不对?” 众人都不说话,只有鹿安道:“对啊!当然对了!要不然千里迢迢跑这里打个你死我活是为啥?要么有病,要么有利嘛。” 叶知秋笑道:“鹿帮主,不用这么给我面子。”又对大家道:“说是九大门派,其实华山派只来了一个大弟子,掌门王天轻多半已被杨破云杀了。雪山派今天也被鹿帮主的人横扫,伤的很重,恐怕当不了大任。但总不能在决赛之时两张椅子空在哪里吧?” 众人相互了一眼,不知叶知秋说的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华山派、雪山派直接踢出九大门派,玄武台上空出来的这两张椅子,我安排其他人来坐。” 第254章 新九大门派(中) 鹿安道:“看来有一张是我的。” 叶知秋点头道:“没错。今日鹿帮主虽未出手,但是仅靠手下一人,便将那雪山派三大高手打的一败涂地,更不用说手下还有近万兵马,将来东征那可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这位子他不来做谁敢来做?” 众人交头接耳低声私语,显然都不认同,却也不愿站出来说话。唯有峨嵋派韩林安道: “鹿帮主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这五湖四海会到底是江湖的事情。巨鹿帮还未垮台之时,风评一向不好。门下弟子烧杀抢掠不在少数。 像这种既没有资历,有没有名声的帮派,强行按进九大门派,会让天下人耻笑的。到时候我们的权威可就彻底没了。” 鹿安看了看他,道:“说的极是!我再朱雀擂上说过,我这次来是要扒三层皮的。可不能自己给自己打脸。 我有个好主意,九大门派两个不行了,不如就改成七大门派,一样好听好记。明日我再打倒一个,就改成六大门派。然后是五大、四大、三大、二大,最后是一家独大。你们意下如何? 只是不知向来抱团群殴别人的九大门派剩下一个谁,能不能对抗得了云岛、唐门和丐帮他们。” 韩林安怒道:“这个不劳你费心,九大门派把自己的门槛看好了,天下就没人动的了我们。” 叶知秋道:“韩掌门,你这是何必呢?你们既是江湖名门也是朝廷的栋梁,万事需以大局为先。鹿帮主虽然年轻,但他的实力你也看到了。你峨眉若是不服,那明日到朱雀场上也打一场如何?” “你以为我是司徒那浑人吗?朱雀场上与人对阵,是胜是负都丢了我九大门派的脸。叶大人,你虽是钦命的主持人,但是鹿安乃杨破云的徒弟,你擅作主张将他纳入九大门派,就不怕朝廷追责下来吗?” 叶知秋冷冷望着韩林安道:“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来提醒我。鹿帮主今日已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明身份和立场,回京以后我自会禀明皇上。” “可他还是绿林的人……” “够了,我说过不需要你提醒。峨眉派想要做什么?” 韩林安冷哼一声,不在说话。 叶知秋又问其他人道:“你们谁还有意见?” 众人均不说话,少林派掌门人真海道:“鹿帮主有志不在年高,假日时日必成大器。若能名列九大门派,这可对江湖、朝廷都是大好事。我少林派自然是举双手赞成了。” 众人纷纷点头,道:“是好事,是好事!” 叶知秋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从锦衣卫那里得到消息,石龙山大寨主石龙伤重不治而亡,现在的山寨,真正说了算的是鹿安。 朝廷要东征黑水,钱、粮、马、役都是问题,但是最大的问题还是绿林。 据可靠消息,已有十八家义军相互盟誓签了《歃血盟书》,相约同进同退、同攻同守,这实际上已经是造反开了。只不过还未有实际行动而已。 一旦东征开始,国内兵力空虚,说不准就有人铤而走险。一两股势力倒是可以抗住,但若是十八路反贼同时举旗,内外夹攻之下,王朝可就岌岌可危了。 但若是鹿安能够在利诱之下归顺了朝廷,那将会对还为成型的歃血盟带来空前的打击,怨恨的怨恨、叛离的叛离,只要朝廷没有大动作,各路头领、寨主、当家绝对会偏安在一处当自己的土皇帝。 当然他也考虑到鹿安的诚意,但只要他答应下来哪怕是演戏也好,年轻人血气方刚,金钱、美女、权力、声誉,总有一样会让他迷失本心的。 鹿安拍手大笑道:“好极,好极。化敌为友,一本万利。可是我没有兴趣。” 叶知秋道:“不要急着否定。九大门派乃是江湖中最大的势力,也是五湖四海令的拥护与执行者。 这十五年来,江湖之所以繁荣,与他们的努力付出是密不可分的。九大门派的弟子行走于天下每个角落,除魔卫道、行侠仗义,除掉了不少歹徒贼人,保护了四方民众和安生,也赢得了万众的尊敬和颂扬。 当然,既然承担了义务,就要有相应的权力。为了保证各门各派的财力供给,朝廷会准许他们管理钱庄、农桑、漕运、盐务、畜牧等各种营生,交足税赋后,剩下的便可做扶危救困所用。鹿帮主是聪明人,不需要我明说吧?” 鹿安故作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啊。九大门派替朝廷做事,各自掌控一路民生大计,那油水可不少。先是垄断,然后盘剥,朝廷吃肉、九大门派喝汤,其余小门派就敲骨吸髓,干干净净、天下太平。” “鹿安,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若在胡说,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韩林安怒道。 “韩掌门,息怒息怒,不要伤了和气啊。”真海嘴上劝解,脚却向后移动了数尺。 其他人也是一样,倒真像是韩林安迈出去了一般。叶知秋也没有说话,他也想借韩林安的手灭一灭鹿安的气焰,这样后面的交易便会顺利的多。 “好啊。峨眉派韩林安,八年前联合师兄弟们逼死师叔柴云,打伤打残不服气的门派长老,顺利登上掌门之位,是个狠人。要打击就来吧。” “你自找的。” 韩林安运气于掌击向鹿安。峨眉派内功外功均有独到之处,韩林安为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武功造诣却是十分厉害,江湖经验也十分足。 通过听鹿安的说话和呼吸,他早已知道这个油头粉面的小子中气不足,更别谈什么内力了。他能坐上石龙山头领,一定是靠着奸诈的手段和手下几个高手。 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服他。 打服不是打死,他这一掌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功力,心想也足够他躺上两三日了。 那知道鹿安嘿嘿一笑,也举掌迎了上来,脸上一副戏谑的表情。 “不好,小子使诈!”他急忙加力,却已来不及。 双掌相交,鹿安稳稳不动,韩林安反倒被推开四五步。 “原来是扮猪吃老虎,这倒让我高看一眼了!再接我一掌试试。” 韩林安双臂一摆,体内真气化作狂涛涌出:“峨眉散华掌!” 第255章 新九大门派(下) 风如秽大惊失色道:“不好!鹿安快退。”欺身而上想要接住。 但鹿安却丝毫没有要退的意思,也举起双掌迎上。 韩林安冷笑一声,心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一个破落的掌门,也想在我这里赚取名头? 双掌左右一分,各自迎向鹿、风二人,用上了十成力道。 风如秽造诣全在武当剑法上,内力却是差些。他刚碰到韩林安的手掌,一股不同寻常的内力便奔涌而至,将他顶了回去。 他连连后退,方才完全卸掉。猛听得一声痛苦的嘶吼,鹿安身体重重的撞在石头上,嘴角已是鲜血淋漓。 他急忙跑过去要扶起鹿安,却没想到鹿安擦了擦嘴角鲜血,重又走回到韩林安面前,露出一排白牙笑道:“峨眉掌门不过如此。三年之内,我必杀你!” 经历过各种世面的韩林安忽然被这笑容激的心中一寒。他确实害怕了。因为鹿安、风如秽的表现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武当派以前势大,但先是掌门被害,后又门户相残,高手几乎全军覆灭。作为掌门继任者,风如秽以前也只是凭借武当剑法和真武七劫剑阵闻名,内力上并未听说有过人之处。 但刚才那一掌,虽然风如秽表现出了一副很辛苦的样子,但他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留了很大的余地。这种感觉就像是对方举着一个薄木板挡了他的致命一击一般。 而鹿安就更可怕了。 他甚至不知道鹿安的内力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完全没看到运气调息,完全没体会到经脉中真气激荡和对他的阻碍。 但一股如同山峦一般起伏不定、蜿蜒厚重的真气深深刺入到他的体内。 他虽然把鹿安打吐了血,但那已是极限。如果任由这年轻人修炼下去,三年之后必成峨眉大患。 决不能允许这种威胁存在,“唰”的一声,长剑出鞘。韩林安要将鹿安格杀在当场。 但叶知秋岂能允许他坏了自己好事?看到鹿安的表现,他已下定决心要收为己用。 五湖四海大会虽然由他主持,但说到底九大门派还是东厂魏奉朝的势力。他一日没有能与之相抗衡的力量,便只能做空壳架子。 鹿安身前是有千军万马的绿林十八盟,身后是能撼动天下的君山五义,再加上自己的岭南党派,便足可与魏奉朝、宋之濂三分天下了。 “韩林安,你休得放肆!”他再次施展昆仑派武功,便如同一片薄薄的秋叶,飘到韩林安和鹿安两人中间。 韩林安一看叶知秋介入,知道杀不成了。心道:日子长着呢,以后动手也来得及。 刚要收剑,却见鹿安将手指搭在唇边吹了一个响亮口哨。不远处的山头火光闪动,继而一声霹雳巨响炸裂开来,玄武石台震了两震,崩飞的碎石纷纷掉到众人脚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地震了吗?” 几个掌门手足无措,相互询问道。 “是火药!”叶知秋转身对鹿安道,“你一定要和朝廷作对吗?” 鹿安笑道:“这是我的身价,看你的朝廷能不能要的起。我若再受半点伤害,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大不了火药一点,江湖全灭。” 在众人的一片惊讶中,叶知秋走到了韩林安跟前。韩林安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便凑上前去听。 却没想到叶知秋一掌飞起,重重击在韩林安前心。韩林安武功虽好,但毫无防备,一口血箭射出,身子重重飞出,跌倒在乱石堆中。 叶知秋又回过头来对鹿安道:“杨破云你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这下可以谈谈你的价码了。” 鹿安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师父,别人要买我了,你还不出来谈谈价格吗?” “你什么都好,但这张嘴太油滑了。杨破云挟着九段刀,慢悠悠的从黑暗处走了过来。 “看来,今年的五湖四海会不太容易啊。”真海慢慢说道。而点苍、崆峒、蓬莱、青城四派掌门各自亮出长剑。 叶知秋道:“杨破云,想不到你还敢来这里?” 杨破云道:“我也可以走。你们死活虽然无所谓,但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么的江湖义士被星斗会的人害死。 先前太大意了,只想到他们会趁着玄武台施工的机会在此地埋下火药。却没想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将火药埋设在了四周的山体上。还是鹿安精细,刚一来便瞧出了破绽。” 叶知秋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鹿帮主说明。” 鹿安道:“我不知什么星斗会,先前只是担心有人借五湖四海会谋害天下英雄。早早便差人在四周潜伏,果然发现了一群奇怪的人在四周鬼鬼祟祟的打洞。 我的手下悄悄记下,回来一说,我就知道是在埋设炸药。刚才的那个,只是上百个中最小最远的一个。若是这些火药同时爆炸,前来这里的人一个都逃不脱。” “我若是勾结星斗会,就不会几次三番前来示警了。”杨破云续道。 叶知秋道:“我怎么判断你俩说的是真的?也许那一次爆炸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 “我相信,我相信啊!我的天,本座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天下好,你快扶我上去啊!” 一个尖锐的声音远远传来,叶知秋眉头一皱,道:“李公公你来了,夜深露重的小心着凉啊!” “阿嚏......怎么说来就来。叶大人,我也不想啊。天下好死活非要拉着我来,说你们在这里商议大事,刚出门就被吓了一跳。我的天,都这样了你们还不相信?嫌自己命大啊。”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进忠和天下好。 天下好对着鹿安咧嘴一笑,道:“鹿公子,又见面了。” 鹿安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不知怎地,他见到这个人就感觉到骨子里头发冷。因为他可是亲眼看到杨破云把他的头扔到了桌子上。 “杨大侠,又见面了!” 杨破云微微一笑道:“你是他哥哥,还是他弟弟?” 天下好“嘿嘿”一声,没有回话,却对李进忠道:“李公公,我先退下了。等你们商量完大事,我再来接您。” 一面说着一边慢慢退走,消失在黑暗中。 第256章 玄武台密谋(上) “哈哈,大家不要介意啊。我一开始也只觉得他是个厨子,后来才知道他会武功,是魏祖宗特意派来帮助我的。你们刚才谈什么啊,继续,继续!” 杨破云道:“你相信我?” 李进忠道:“怎么不信?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魏祖宗……哦!魏奉朝派我来时千叮咛万嘱咐,说杨大侠一定会来到这五湖四海会。 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千万不要与你为难。魏公公还说,杨大侠是名门之后,出身清白、为人侠义,绝对不会做伤害社稷黎民的事。” 叶知秋听他说完,心中暗道:魏奉朝果然是老狐狸,竟然还想拉拢杨破云?他们可是有深仇大恨的,怎么可能? 又转念一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他不是拉拢杨破云,而是在拆他和杨破云的台。试想,在一个深仇大恨的对头明确表示相信杨破云清白情况下,自己若还怀疑他,又怎能获取他和他弟子的信任?自然也无法得到支持了。 这招,可真够阴损。看来这个木讷的太监,也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不过,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会玩一招两招呢? 他立即道:“我只是想替公公把事弄清楚罢了。既然魏公公有谕令,我自然万分高兴了。想来也是,杨素是何等清高自傲,贺云暖又是何等光明磊落,他们的儿子和弟子怎么可能甘当别人的工具,毁坏自己的名声。” 他点了杨素和贺云暖的名,就是想提醒杨破云,他的真正仇人是谁。 杨破云道:“你不用提醒我,我迟早会杀上京城,剐了魏奉朝。” 李进忠尴尬的笑了几声,道:“我远远听到说贼人在周围山上埋了火药,想要破坏这次大会。这可不行啊,还请鹿帮主杨大侠慷慨解围。 毕竟,这次五湖四海会是关系到社稷黎民的大事。至于条件吗,你可以随便提。能给的我们给,不能给的想法设法也给。” 鹿安望了望杨破云,杨破云道:“你是怎么想的,尽管说便是。” 鹿安点了点头,道:“九大门派的位置,我巨鹿帮要占一个。” “行!”叶知秋、李进忠同时说道。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李进忠伸手示意道:“叶大人说了算。” “我要桃花坞和万马堂两派原先的江湖势力范围和经营,也就是大运河和东西走廊的运输补给。” “没问题。”叶知秋道,李进忠也点了点头。 “好了,没有了!”鹿安道。 “就,这些吗?”李进忠失望的问道:“金银财宝,加官进爵,田产房产?我都能给你!” “不需要,我鹿安有的是本事,金山银山也挣得来。师父,你呢?” 杨破云道:“我不是你们的朋友。我只是想对付星斗会而已。” “我也想做掉星斗会。如果能合作,你希望我怎么做?”叶知秋问道。 “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些门派掌门中就有星斗会的人。还是请他们回避下为好。”杨破云道。 几个掌门下意识的互相看了一眼。叶知秋却道:“大家都是位高权重的宗师人物,星斗会还没那么大的能力拉走他们。不过小心些是好的。就请各位掌门回避下,也算是洗脱嫌疑了。” 真海道:“阿弥托福,是极是极。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其他人也纷纷告辞,离开了玄武台。 “杨大侠,怎么合作,这下可以说了吧?” 杨破云没有回答,鹿安反而问道:“这个少林掌门是怎么回事?传说中不是一个德高望重、佛法深厚的老禅师吗?” “哈哈哈,传说和现实还是有区别的。江湖传说食人童子鹿安青面獠牙,杀人如麻。谁会想到是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呢?” 这波恭维着让鹿安觉得舒服。他转向杨破云道:“师父?下面怎么弄?” 杨破云对叶知秋道:“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我会死在五湖四海会的比武场上,你只需把我的死讯报给朝廷即可。” 李进忠道:“你这是要尸遁啊。可是九大门派那些人你都看到了,没一个是你的对手。怎么打才能让他们相信是你死了呢?” 杨破云道:“到了那日你便知道了。” “既然杨大侠已经安排好了,那我们便不管了。只是这周围的火药还要麻烦下二位了。”叶知秋道。 “不用。刚才我引爆那一次后,星斗会的人已经知道暴漏了,这会儿想必都已经逃出京城。”鹿安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我还是怕有意外。还请鹿帮主指出具体位置,我差人前去破坏掉。” “西洋人技艺独特,我只怕你们不但破坏不了,反而会触动机关。这样吧,我给你画个位置图,你差人在每个点守上即可。” 叶知秋想了想,也没什么其他办法,只好依了鹿安。 众人商议定后,已经过了半夜。 鹿安一边跟着杨破云一边问道:“师父,你真的来了。我不是真的要投靠他们的。今天说的那些大不敬的话也是为了日后方便行事。” 杨破云道:“我看出来了。只是你这动作太引人注目了,我怕以你的能力还担当不下来。” 鹿安道:“这些都是石龙大哥、徐道长和我商量定下来的。中原大地已经遭了三年大灾,周围人没饭吃都跑来石龙山。现在山上山下聚集了几万人,能抢的抢光了,能买的也买完了,快要撑不下去了。” 杨破云道:“所以你们要假借投诚东征,骗取军粮物资吗?” 鹿安挠了挠头道:“您只猜对了一半,骗军粮是真的,投诚也是真的。” 杨破云怔了一怔,道:“也好。少杀戮多救人。” 鹿安道:“师父,我不想骗你。其实我和道长另有打算的。只不过徐道长说你心志不坚,怕你会责罚我,让我暂时不要告诉你。我们想……” “不必和我说。只要你认为是对的,尽管去做就是。” “恩。” “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可办好了?” 鹿安立即跪下道:“师父,对不起。” 第257章 杨破云问鹿安道:“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可办好了?” 鹿安满脸愁容,跪下道:“师父,对不起。我按照你说的赶到望留镇,可是那小镇上的居民为了躲避石龙山战败的兵匪全部逃走了。 整个小镇也被官兵烧的面目全非。我已差人四处打探,最后得到的消息是老张掌柜一家往北逃去了。” 杨破云心中一紧,自责道:“这事怪不得你,是我把孩子留给他们的。” 想到自己和陈曦薇历经千辛万苦才把花生救活,自己却轻易留给别人,乱世之中也不知将来会怎样,不由得难过起来。 鹿安看到师父眉头紧锁,便宽慰道:“师父,他一个不足半岁的婴儿,你把他留在那人家总好过跟着你风里来雨里去。 你连一口奶食都没有,怎么养大他啊。他们已经平安逃出,一定不会有事。这边事一了,我便以九大门派的名义发动整个江湖和官府去寻找,一定能够找到的。” 杨破云摇了摇头,默默叹了一口气,道:“我自己暗中寻找便好,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这孩子若能在普通人家平安长大,也是一件好事。” “师父,这孩子命如此的硬,一定不会有事的。” 杨破云苦笑一声,道:“是够硬的。我就怕他天赋异常,早晚暴漏身份。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找到,后果很难预料,还是要加紧寻找才是。” “师父,你明天准备怎么假死?”鹿安道。 “我准备当着大家的面,让你一刀刺死我。”杨破云道。 鹿安吓得急忙后退,连连摆手道:“我可不敢,我可不敢啊!” 杨破云笑道:“你和李快风、江硕沿不是在众人面前表态,要除了我吗?” “你看你还是生气了。我那是障眼法。再说我也不知道你来了啊。我要知道岂敢乱说?” “我没有生气。整个五湖四海会没人能杀得了我。就算九大掌门合起来,我依旧能全身而退。 只有你们三个杀我,别人才以为是我不加防备被徒弟杀死,才不会露出马脚。” “不行啊。我们仨武功太低,还是会被看出破绽的。加上眉间尺倒好些,可那家伙不会对你出手的。” 杨破云道:“这个你不需要担心,明天还有一个人会同你们一起对我动手。你只须刺我便好,我会自己避开要害。” 鹿安无奈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要闪不开我可就真成了大义灭亲的江湖豪杰了。我那几个师伯师叔非把我的皮扒了不可。” “你这张嘴,若是能少说话该多好。妖道连眉间尺都让你带出来了,足见他对你的重视。那人虽是朋友,但行事诡异,身世不明,你要提防些。” 鹿安道:“多谢师父教诲,我会注意的。明日你重伤之后,总得有人来救你才行啊,要不然这戏可玩不下去。” 杨破云道:“有人。还是老熟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前面就是各派营地,我不便过去。徒儿,我看今日你与那峨眉的韩林安动手,竟然能硬接他一掌。看来这段时间没少下功夫。” “雀儿手臂受伤,恐怕今后都不能用剑了。我若再不勤加修炼,日后谁来保护她。” “但愿她能知晓你这一番心意,不过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也不必太过执着了。我走了,你做的不错,但要接下东林武宗的意志,还需要多加努力。” 杨破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鹿安跪下深深的磕了一个头,久久不愿起身。 黑夜之中,叶知秋坐在太师椅上注视着面前的一盏油灯。灯头很小,不住跳动。 铁十二跪在他的面前,裸着的背上已是伤害累累。 “我有十二个徒弟,死的死伤的伤,就剩下你一个最不争气的。但凡你用心些,我也不必在人前受这么大折辱。” “弟子无能,请师父责罚。”铁十二道。 “啪……”铁鞭甩过,又一道血条出现在她的背上。 “打,打死你又有什么用?找个机会,投靠到鹿安那里做暗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能把他变成我们岭南党派的人最好,若变不成也好动手做了他。” “师父,我……”铁十二话刚出口,便听到门外有人喊道:“叶大人睡了吗?” 他皱了皱眉头,道:“还没睡,李公公有何指教?” “那我进来了。”李进忠一下就把门推了开来,正看到铁十二鲜血淋漓的后背,急忙捂住眼睛道:“哎呀这是做什么啊?好端端为什么把弟子打这么惨?” 叶知秋道:“谁叫她办事不力,竟然让星斗会的人布下这么多火药?还要让一个山头蟊贼要挟老夫,这样的弟子打死都不过分。” “叶大人哦,你可饶了他吧。铁捕头这么多天来可是尽心尽力了。他既要维持秩序、又要抓捕歹人,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 “哼。既然李公公为你求情,那就饶了你。下去吧,后面的差事,用心去做。” “是,师父。”铁十二扣头谢过,整理好衣衫走出门去。 叶知秋挑亮灯芯,对李进忠道:“公公这么晚来,可是要说杨破云的事?” 李进忠道:“叶大人神机妙算。我就是拿不准,杨破云到底是不是和星斗会一伙的?” 叶知秋道:“公公说笑了。方才公公不是说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叛国投敌,相信他不会与他为难吗?怎么转眼就忘记了。” 李进忠拍了拍脑袋,道:“我这个脑袋是怎么回事?放爪就忘,叫大人耻笑了。不过我回来后一直再想一件事情,翻来覆去的无法做出决断。” “什么事,叫公公这般为难?” “你说,是除掉杨破云的功劳大,还是揭穿星斗会老底的功劳大?” 叶知秋怎么也没想到,李进忠会扔给他这样一个问题。而且还是个烫手的问题。 “自然是星斗会。杨破云只是一个人,而星斗会是一个团伙。” “哦,可我觉得是杨破云。星斗会毕竟躲在暗处,就算把他连根拔起,天下人也觉得不过如此。 但是杨破云就不一样了。一个多次扬言要进京行刺皇上的人,一个勾结番邦灭掉十几个江湖门派的人,杀了他可比灭了还未成气候的星斗会要划算的多。” 叶知秋眯着眼瞧着李进忠道:“这是魏公公的注意?” 李进忠道:“这是我的主意。” 第258章 白虎场乱斗(上) “内相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与杨破云为敌。我起初还以为他怕我不是对手。后来想了一想,我算个什么东西啊,不过是一个被随手抓来顶缸的不入流宫人。 一个不入流的宫人啊,哈哈哈。所以他一定是害怕我和杨破云再起冲突,加深他们的仇恨。只要我能杀掉杨破云,就能除掉内相最大的心病。那时我就不再是一个不入流的宫人了。” 这宫人的心思让叶知秋觉得好笑,但也让他对他的看法改变了些。 “李公公,不是我泼冷水。按照我掌握的消息,现在的杨破云恐怕已经到了四大宗师级别,比起当年的贺云暖也不遑多让。你要杀他,谈何容易。” “这个我知道。所以现在他要求假死正是个机会。”李进忠道。 “你是说将他的假死做成真的?” “是这个意思。” “主意是个好主意,可我并不想这么做。我和鹿安的交易要要比杀杨破云对朝廷更有利。何况,杨破云安排作假杀死他的对手,怎么会听你的安排?” “鹿安他不会知道的,他最多只会觉得很像而已。毕竟假死当然要越像越好。” “你准备怎么做?”叶知秋试探问道。 “杨破云找来做戏的高手,其实是我们的人!” 叶知秋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如果连十二生肖都出动了,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的。 送走了李进忠,他又回来坐下。眼前的灯火虽然还在跳跃,但天色渐明,它的亮光已经越来越微不足道。 “你这点光亮,只配存在于黑暗中。” ————————————— 得益于鹿安第一日的大闹,第二日白虎场比武竟然出奇的顺利。本来能进不足一百个门派也已经补齐。 入围的有些是十年老店,像雁荡派、青龙会。也有一些新兴的帮派,比如铁枪帮、三剑五刀八匹马。 叶知秋一个一个翻看名单,看到最后一个时忽然吓了一跳。上面赫然写着“星斗会”三个字。 他急忙拉过风如秽来问道:“这个星斗会是怎么回事?怎么光明正大的进来了?” 风如秽也是一惊,赶忙找来朱雀场外围负责的锦衣卫小头目问道:“这个星斗会是怎么一回事?” 那小头目看到两位大人神情严肃,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急忙说道: “这个帮派是今年新成立的,原本已被淘汰,因为要补足白虎场的一百之数,便排在了最后一名。” “帮派驻地在什么地方,那家官府核定,掌门人是谁,经营什么业务,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叶知秋问道。 那小头目大汗淋漓,道:“禀告大人,帮派太小没能记下,我这就去核实!” 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这小头目直接带回一个黑瘦的人来。 “大人,小人查清楚了。星斗会长驻闽南,是以贩卖渔货为营生的几个小势力组成的帮会,经地方知府审核认定。 除了与内地几个经营市集的小帮派有几次斗殴外,没什么劣迹。这位是他们的会长,我给您带来了。” 那黑瘦的中年人急忙跪倒在地,低头说道:“小人王大海,叩见两位大人。” 叶知秋道:“你抬起头来。” 那人方敢抬头。只见他两眼无神、皮肤皴裂,与普通渔民没什么两样。 “大胆!我正欲追绞你们这帮图谋不轨的番人,想不到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目的是什么,有多少人,都藏在什么地方,给我从实招来!若有半句假话,便把你活剐了。” 叶知秋一声厉吼,吓得王大海一个激灵,伏在地上道:“大人饶命啊。小人是老实本分的渔民,实在不知道犯了什么罪。帮里都是海上打渔的,就想团在一起不受渔霸、市霸、官府的欺辱盘剥。若是不行,我们回去,再也不来了。” “一个渔民组成了帮会,如何能打进百名?”风如秽道。 “实不相瞒,会中不少人自幼习武,身手还不错。我也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几位师父顾及同门情意,让我赢了一场。而且……” 王大海看了看身边的头目,将半截话咽了下去。 那头目立即跪下道:“叶大人,小人收了王会长五千两银票。又见他赢了少林一场,门下其他人实力也不弱,这才将他排了进去。请大人责罚。” 叶知秋道:“你是锦衣卫的人,不归我六扇门管。” 头目又望了望风如秽。 风如秽道:“你先下去,等事情弄清楚再行处置。” 小头目道了声“是”,擦了擦头上的汗退了出去。 没有当堂处置,这一劫算是平安度过了。只是他不明白,一个小小的“星斗会”为什么会让叶知秋如此紧张。 “你们为什么要叫星斗会?”风如秽继续问道。 “因为我们出海打渔,晚上要辨别方向只能靠天上星斗。为了讨个吉利,才叫星斗会的。难道这名字犯了忌讳吗?”王大海畏畏缩缩道。 “你说你是少林弟子,打一套八步赶蝉看看。”叶知秋道。 王大海面有难色道:“小人是外家弟子,追随的师父也是少林派驻闽南弥陀寺的主持。因此并不会这八步赶蝉的奇功。若是降龙掌、伏虎拳我倒可以。特别是伏虎拳,我能一拳崩倒一头牛。” 王大海一边说话,一边站起来比划。一拳崩出果然虎虎生风,看来是下了不少功夫在里头。 风如秽点了点头,道:“好了王会长。你们星斗会的情况我也了解了,回去好好准备白虎场吧。” 王大海却不敢走,迟疑道:“我们真不是有意要贿赂的,只是看到很多兄弟都交钱了,不敢坏了规矩。本来都想离开山东回海上去的,可是又被叫了回来。大人,可别再吓我了。” 风如秽道:“王会长不必担心了,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快走吧,等会比武要开始了。” 王大海这才敢离开,出门之后还不忘探回头来再往一眼。 风如秽对叶知秋道:“叶大人,我看不出破绽。应当是巧合。” 第259章 白虎场乱斗(二) 叶知秋点了点头,道:“星斗会的人还不至于胆大到这种程度。时候不早了,我们去主持朱雀场的比赛。” 二人一同来到朱雀场上,各门各派的人都已到齐。台上正中有三把雕花高椅,是给叶知秋、李进忠、风如秽三人准备的。 左右两侧各有四把椅子,九大门派中的六人已经分别坐定。李进忠也已经到了,坐在台上的高椅里性高采烈的注视着下面。 一见叶、风二人到了,急忙站起身来道:“你两个总算来了,赶紧落座,快开始吧!” 叶知秋连忙点头道好。风如秽站起身来伸手示意,但台下始终一片乱糟糟的样子,根本无人理会。 叶知秋挂着一脸笑容,运气于胸大声说道: “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群雄毕至,草木隆兴。” 十六字如同沉郁炸雷滚过,场下瞬间安静下来。 叶知秋稍作停顿,又道: “四海升平,皇威咸服。 天风地雨,润泽江湖。 自上届五湖四海盛会之后, 大小门派各得其位, 三教九流各安其所。 朝堂江湖合为一体, 四方平安再无杀戮。 百色营生俱为华锦, 万民生机欣欣向荣。 行侠仗义保国安民, 戮力同心共扶社稷。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十五年弹指一挥间,期间多少人化剑为犁返璞归真,又有多少人意气风发新入江湖。 为了江湖的繁荣和武人的荣望,本着优胜劣汰、威德两重的原则,我们在这里召开第二次五湖四海会,重新选举武林盟首和九大门派,重新排定各大门派座次,划分势力营生。 仰赖各位江湖同道赏脸,今日之盛会规模空前,不少英雄千里万里赶来赴会,令叶某动容。 经过两日的鏖战,百大门派已经选定。分别是山东青龙会、蜀中唐门、钱塘江左盟、徂徕派……闽南星斗会。” 经过一长串昏昏欲睡的台词,叶知秋终于说到了正题,将百大门派一一念了出来,每念到一个,台下就有一群人齐声欢呼起来,当然也有不少喝倒彩的嘘声。 念到星斗会时,他特别留意众人的反应。除了十几个渔民样子的人齐声高呼外,再无人回应。看来大家对于即将到来的武林危机还未有知觉。 “因华山、雪山两派掌门无法参会。我们几个商定由巨鹿帮和卯赤苗寨暂时代替他们两派。 巨鹿帮的实力大家都见识过,不必多说。而五湖四海皆兄弟,九大门派也不应由汉人独占。苗疆自来是我大明的土地,难得有苗族兄弟打擂,不妨奉为上宾,以彰显我华夏气度。若有不服的,大可以在玄武石台上挑战。” 在风如秽的引领下,鹿安和苗疆刀王卯赤丹曾上到台上,各自坐了一位。 卯赤丹曾的出现,大大超出众人的意料之外。苗疆刀王盛名在外,众人还是服气的,只不过没想到五湖四海会上竟然也有了异族之人。 “众位,有胜就有败,有生就有死。还请大家严守规矩,杜绝私下斗殴。好了,说了这么多大家都听烦了,我们切入正题,朱雀场自今日起正式开战。” 随着一声响锣,点卯官走上台去,先念了四十九个名单,各自派人站到了左边;又念了四十九个名单,各自派人站到了右边; 只剩一个江左盟没有念到。 “因为巨鹿帮晋升九大门派,导致多出一派无法组队。因此,热门帮派‘江左盟’直接晋级青龙场。”点卯官宣布道。 梅桃酥登时吓得面如土色。前日杨破云带着两个儿子大战少林,那奇怪的金钟罩铁布衫已经让他觉得不对劲了。 幸好鹿安及时出现,挑战武当派,这才将大家的目光吸引过去。 他本想一走了之,可又怕官家生疑,也舍不得已经到手的江湖地位,便想等白虎场开始,自己首轮认输,便可妥善了解这一团乱麻之事。 那成想,白虎场直接轮空,把他送上前五十名。 “没关系,后面还会有人挑战的。”他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观看者比武。 点卯官分的左右两拨实际上是有理可循的。左边这一波的整体实力,要比右边这一波强一些。 第一波对阵的,是青龙会对阵摆渡门。 唐门对阵洛阳天猫堂; 雁荡派对阵经东帮; 衡山派对阵伪品会; 金钱帮对阵星斗会。 五场比武同时开展,十八般兵刃一起上阵。 为了保存势力,左边五个门派并未安排门中最强上阵,但右边却是精英尽出。所以对阵并未出现一边倒的情形,兵兵乓乓你来我往打的异常激烈。 尤其是青龙会和摆渡门。青龙会三百六十枪素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名号,舞起来如疯似颠,只攻不守。 而摆渡门的摆渡一刀也是硬碰硬的招数,从来都是一刀见血,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两个门派是宿敌,自然更不会手下留情。只一个照面,俩对战之人便被双双抬下场去。然后各自派人上去再打。一个照面,又抬下去。 洛阳天猫堂和唐门则难看一些。唐门弟子刚要抱拳行礼,天猫堂主马芸提着一口吞金化银刀拔地而起直砍过去。 吓得唐门弟子一边狂奔一边喊道:“阁下还未报名,怎么就直接开打呢?” 马芸追砍着,用极端蔑视的冷哼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唐门弟子绕着外围边逃边道:“什么意思?” 马芸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那弟子无奈道:“这都什么跟什么?能不能别这么装。” “你不知道我天猫吞金化银刀马芸的威名?今日叫你领教一下。” “费什么话,还不还手?”周围看客纷纷对那唐门弟子喊道。 “可是我还没报上名号啊?”唐门弟子委屈说道。 “谁他么关心你的名号!”马芸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挥刀狂砍。 “在下唐门弟子唐多多,前来讨教。”唐多多一边跑一边报上名号,暗暗运气伺机而动,准备来个狠的。 而雁荡派对阵经东帮却是客气很多,两个对手寒暄半天始终不见出手,看的众人暗暗摇头。在大家的催促下,两边这才各自出拳轻轻捶了对方一下,然后自己都不好意思的大笑起来。 第260章 乱斗白虎场(下) 衡山派和伪品会则又是另一番景象。两边都使得长剑,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你叫我喊,打的热火朝天,不分胜负。热热闹闹打了一阵后,二人分开。各自回本阵喝了一口水,又回到场上打了起来。 叶惊涛越看越怒,脸上逐渐显出愠色。李进忠向风如秽问道:“指挥使,我不懂武功,这几个人打的热闹,可有什么说法吗?” 风如秽道:“大人,你看第一场青龙会和摆渡堂,他们两个帮派都是做走镖的生意,且在全国都有分号,所以竞争激烈。 上场的人也是以命相搏,各种阴狠毒辣的手段都用上了。还没怎么打,就各自死伤两人,这种好勇斗狠是五湖四海会所不提倡的。 再看唐门和天猫帮,这个马芸在朝廷工部有后台,为人极为刁钻霸道自命不凡,但真正的本事却很一般。 偏偏对上了一个急于摆脱阴毒名声的唐门,找了一个憨厚的后生对阵。两人本事了了,打的虽然难解难分,但好似山野村妇斗殴,极为难看。 再看衡山派和伪品会,这两个就有意思了。衡山派虽然是百年大派,门下高手如林,但是掌门人姬别情不善经营之道,眼看就要养不活全派。 不得已大弟子脱离师门创办伪品会,接手朝廷划拨给衡山的生意。这两派实际上同出一源,乃是一家。你看他们打的热闹,不过是在练习套路,马上就会打平了。 衡山派和经东帮也是差不多,不过两派首领是夫妻关系。” 话音方落,四派弟子相互鞠躬,果然是平手。 头五场比赛,最正常的就要数金钱帮和星斗会。金钱帮最善理财,星斗会却是一帮打渔的,两家没什么利害关系,却都想打进青龙场去。 金钱帮这边出的是三个分舵舵主,星斗会则是赵大海亲自上马。一套少林正宗降龙伏虎拳打得四面来风,硬生生的空手将对面使判官笔的金钱帮舵主轰下台去。 不过另两位手下却是差了一些。一个也是赤手空拳,但武功招数混乱驳杂,沉稳有余灵动不足。被对面使算盘珠的老爷子砸的满头是包,倒在台上。 另一个手拿鱼叉一通乱刺,被对方把招数看透,用一条钢索牢牢捆住,踢下台去。 按照规则,金钱帮三场赢了两场,顺利胜出。星斗会则退回到失败席上准备下一次的挑战。 青龙会和摆渡门经过几番血战,双方人马折损过半后,终于分出了胜负。青龙会两胜一负险胜摆渡门。 唐门和天猫堂的比武本来是没有悬念的,马芸堂主活生生的被唐多多累跨在台上,其余两人则三下五除二被迅速收拾掉。 风如秽看到星斗会的表现,终于放下心来。瞧了瞧叶知秋,却还在哪里一脸怒容的看着衡山派、雁荡派、伪品会、经东帮“打情骂俏”。 他再也忍耐不住,对台下喊道:“打平的算两边都败。雁荡派和衡山派你们看着办。” 这临时增加的规矩一出,四个门派的掌门可都急了眼。台上弟子一边打着一边焦急等待,台下的掌门商量半天没出结果。 李进忠笑道:“这还不简单,你们错开吧。衡山打伪品、雁荡打经东。” 众人纷纷叫好,四家没办法,只好错开来打。结果自然是伪品和京东被狠狠收拾一顿,弟子们鼻青脸肿的退了回去。 二十九场比赛分五轮打完,刚好用了一上午的时间。 到了下午,失败一方开始挑战胜利一方。结果自然是输的多赢的少,十五家中只有两家挑战成功。 “还有没有要挑战的?”点卯官高声喊道。若是无人挑战,今日白虎场的比赛就算结束了。 “我们星斗会挑战青龙会。”星斗会王大海忽然举手说道。 叶知秋听到星斗会三个字就头大,对王大海道:“你们挑战青龙会?是不是有些自不量力?” 王大海点了点头,道:“我想试试,我看青龙会和摆渡门比完后元气大伤,后面又连续应对挑战,好像没有几个能打的了。” 叶知秋看到天色尚早,对方又是按规则挑战,没有办法只能同意。 青龙会大头目齐青龙爽快应战,想着派上三个弟子匆匆结束算了。 他看过星斗会的比试,除了会长王大海外,其余人根本不堪一击。 他中午不知吃了什么,腹中隐隐作痛,便随便派了三个弟子上台应战,自己则匆匆忙忙去寻茅厕了。 蹲下一泻千里之后,忽然一阵头晕眼花,四肢登时绵软无力。他心道:“不好,中了招了。” 勉强运气忍住腹痛,收拾好赶回白虎场时,众人都幸灾乐祸的望着他。 比武台上臭气熏天,他害怕的变成了现实。星斗会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赢了三场。 “槽单,我们中招了。”他急忙找寻叶知秋,道:“叶大人,我们被人下毒!一定是摆渡门干的……” 叶知秋怒道:“我知道了。一个走江湖的镖门,竟然轻易就被人下毒放翻了所有人。丢不丢脸?” “这不是一般的毒……” “输了就是输了,找什么借口!” “请叶大人叫摆渡堂的人出来对峙。” “早都跑了。” “那星斗会的人也脱不了干系,为什么不挑战别人只挑战我们?” 王大海耷拉着脑袋走了上去,手上拎着一杆青龙旗。展开来看,上面写着八个大字:想要赢,最后打青龙。 “中午睡了一觉,这东西就盖在我脸上了,谁都没看到是哪里来的。我寻思有人恶作剧来着,本来不想理会。 可是快完散场时候有个神秘人突然到了我跟前,跟我说再不打就迟了。那人一转眼又不见,我觉得有高人相助,就挑战青龙会了。” 齐青龙一看那旗子,气不打一处来: “还编呢?还编呢?什么时候偷的我的旗?还一闪而过的神秘人,你怎么不说是海神显灵呢?” 王大海摇了摇头道:“我寻思妈祖娘娘管不到陆地上,应该不是她老人家吧!” “哎呀妈,我要寺了你!”齐青龙一跃而起,却不小心动了真气,空中响起了“噗”的一声。 第261章 外番的挑战(上) “够了。你们两个收拾干净,跟我来。” 齐青龙狠狠的瞪了王大海一眼,去找干净衣服去了。 叶知秋房中,几个人正在皱着眉头。 “王大海,你说的可是实话吗?”风如秽问道。 王大海道:“你不相信就算了。惹这么多事,我们不打了,回家还不行?” 叶知秋大怒道:“现在想回去?晚了。” “为什么啊?” “就因为你的帮派名字?” “星斗会啊,挺好听的,有什么不对?”王大海委屈道。 “因为还有一个星斗会。他们隐藏在暗处,准备伺机破坏本次五湖四海会。”风如秽耐心说道。 “啊?他们还想破坏比武大会?他们有这个能力吗?天下高手至少有一半人在这里啊。”王大海不可思议的说道。 “哼!就是因为如此,才更容易被一锅端。”叶知秋没好气的说道。 李进忠干咳了一声,道:“叶大人也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过是擅长火器而已,我们鹿帮主也精于此道,有他相助,番子阴谋不会得逞。” “可是他们悄无声息的就拿走了青龙会的会旗,放到了星斗会的营帐。这要是火药呢?”叶知秋怒道。 “这两码事!难道点个爆竹也能杀死人吗?要是江湖武人都这点胆量,我看第五支东征军就别组建了,还不如我们宫人们上呢!”李进忠不屑道。 叶知秋一愣,自己确实没能沉住气,倒叫这个没种的笑话了。 “我不是害怕,是糟心。他们明摆着挑战我们呢。” “两位大人,依我只见,既不能太过在意又不能放松警惕。如果他们有本事,早在今日就动手了。埋设火药可不是小工程,鹿帮主破了他们一次阴谋,周边又有锦衣卫和六扇门的兄弟看守,他们没能力再动一波了。” “只能这样想了。若是光明正大的出来,老夫便全把他们宰了。” 叶知秋话音未落,青龙会齐青龙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叶大人,我来了。” 叶知秋鼻子一皱道:“你们到底怎么中的毒?” 齐青龙道:“那还用说?当然是摆渡堂勾结星斗会下毒了。” “我没有!”王大海脖子一梗。 “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齐青龙也不甘示弱。 “好了,吵死本座了!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谁在胡说割了他舌头。” 二人一看这阴阳怪气的公公发声,立即吓得闭上了嘴巴。 “齐青龙,你们吃了毒药,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 “没有。我们是走镖的,寻常泻药根本不会中招。” “这可就奇了。王大海,别人进了你的帐子,你一点感觉恩没有吗?” “禀公公,我们打渔的睡觉,就是狂风暴雨也吵不起来。中午打的那么累,自然感觉不到了。” 这时,外面一个小捕快过来道:“几位大人,唐门大毒先生求见。” “莫不是找到毒物的来源了?快请。” 一袭白衣宛若仙人的大毒先生不紧不慢的踱步而来。双手作揖道: “蜀中人唐大毒,见过各位大人。” “大毒先生不必这么文邹邹的了,是不是查到了毒物来源?”风如秽着急问道。 “是的。” “那还不快讲?” “这个吗……” “你不是一直想要功名吗?回去以后我奏请皇上,让你做西蜀将军!”叶知秋道。 唐大毒高兴说道:“如此厚爱,不胜惶恐。世人都以为我唐门阴狠毒辣,其实都是坊间谣言。我只是制毒,又不害人。可世人只骂杀人的刀,不骂持刀的人。这什么道理?……”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快说吧。”李进忠道。 “哦哦。我看了青龙会弟子的症状,却是普通的泻药所致。但是他们饮食器皿中并未发现任何毒物,所以我大胆推断,他们泻药不是吃进去的,而是闻进去的。” “闻进去?类似毒瘴吗?”风如秽问道。 “对。但我试遍天下奇毒,还未曾遇到过这种无色无味制人腹泻的毒气。所以我细细的闻了青龙会每个人的衣服,终于……也中毒了。” 王大海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大毒先生无奈道:“经过推断,这种毒应该是粉末状,施毒者趁人不备悄悄洒在别人衣物之上。慢慢的随着一呼一吸就进入了青龙会帮众体内。 为了验证,我专门去寻了几个挨着他们近的人,果然也都有腹痛腹泻症状。” “原来如此!你说这种药粉我们大明境内没有?” “没有。江湖上八成以上的泻药都是我们唐门制作,质地很重,无法挂在衣物上,只能下在酒饭里头。就算是吸进去也没什么作用。而这种药粉,肯定是外面传来的。” “这就对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为了将星斗会送进青龙场吗?”叶知秋道。 “也许是爆炸搞不成了,用这个来恶心我们。呸,真够恶心的。”李进忠道。 “不得不防。传我命令:疑有黑水奸细暗中骚扰,各门各派严加盘查,发现异常之人立即拿下送审。” “还有星斗会,明日准备好挨揍吧。”李进忠道。 王大海一愣,急忙道:“大人别啊。我们知道错了,今晚上就走。以后也不敢叫星斗会了,叫泥鳅帮行不行?” “想走?那些人千方百计帮你们上位,你们哪能一走了之呢。先挨了明天的打再说。就让丐帮的人上,下狠手。叫花子的棍子打狗正合适。 输了也不要紧,让你们直通玄武场,再挨几次打。然后给你们拾粪的营生,天下粪便都是你们的。我非得让星斗会这三个字名誉扫地不可。” 李进忠恨恨的说道。 “大人,我们冤枉啊!”王大海还待辩解,李进忠对左右道:“他再说一个冤枉,就把舌头给我割下来。” 两边侍卫齐声答应,去寻找时王大海早已跑的不见了踪影。 当天夜里,锦衣卫、六扇门挨着每家每派去盘查人员。九大门派也各自出了门下精英子弟四处巡逻。 大家看到了告示,有人忧心忡忡,有人幸灾乐祸。 “杨破云前面说过,修建玄武台的罗刹人就是星斗会的人。不知道是否可信?”风如秽试探问道。 叶知秋道:“确实可疑。但各国公使过两日就要来观礼,此时不适合对外番们动强。但据我这两日派出的密探暗中观察,这些人很是老实,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什么,外番公使要来观礼?这不是添乱吗?”风如秽道。 “我也没办法。是朝廷非要对外展示我朝威仪,让外番们见识武人风采,今早刚到的消息。人后天就到了。” 第262章 外番的挑战(中) “外番公使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观摩比武?这太巧合了”风如秽问道。 “不是巧合,一定是有意为之。我倒要看看,他们想干什么。”叶知秋猛地拍塌了身边的桌子。 天还未亮,外面已经吵吵嚷嚷起来。 能在五湖四海会上走到今天的,自然都是实力不俗的帮派。青龙场会排定五十个帮派的名次,前十名将进入到玄武台,与九大门派一较高下。 第一场,便是丐帮和星斗会。丐帮自从老帮主章于再重新掌权后,被罢黜的雀字堂全数回归,风马两派被杀的被抓的不在少数,韩春雨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报体系在帮内混斗之下轰然崩塌。就连偷鸡摸狗、拐带勒索的老本行也操持了起来,江湖地位一落千丈。 几个破烂叫花子一上台,便引来一片嘘声。 而当星斗会的几个人上场时,大家哄堂大笑起来。 三个人,身上披满了各式各样的猫皮狗皮。最外面还用厚实的毛毡仅仅裹住,跟个大号蹴鞠一般。 更可笑的是头部,竟然套了个竹筐。 “我们星斗会认输!”其中一个蹴鞠拱手向大家说道,一听就是王大海的声音。 “不行!未打就认输这是侮辱五湖四海会,侮辱江湖!”齐青龙带着一群帮众在台下愤怒的喊道。 大家都不知道内情,对实力孱弱的星斗会的上位早就心怀不满,也跟着青龙会大喊起来。 王大海知道这顿打逃不了,三人直接奔着丐帮的对手冲了过去,任由对方拳打脚踢就是不松手。 一阵疯狂撕打之后,毛毡也扯破了,狗皮猫皮也扯掉了,竹筐也被打烂了。 三个人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王大海号啕大哭道:“去你娘的星斗会,老子好好在家打渔多好,非得来这里丢人现眼!” 李进忠冷冷道:“星斗会!不过是一群躲在暗处不知死活的废物罢了。你们不必投降,给你们一个额外名额,两天后继续挑战玄武场。继续挨打!” 在场众人这才听出了弦外之音,貌似这星斗会把朝廷来的公公给惹了,正在挨整呢。 星斗会三个人一瘸一拐的骂着娘退了回去。几个同来的伙伴赶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绷带伤药包扎起来。 有好事者过来问道:“你们怎么得罪他了?” 王大海“呸”了一声,道:“我他妹的要是知道就好了。就因为起了这么个名字,就被安排上了。” “星斗会,挺好听的啊!比那什么伪品会、天猫堂、经东帮好多了。” “老子宁愿改名叫泥鳅帮烂泥塘。认输都不行,打败了也晋级,找谁说理去?” 好事之人满意的叹了口气:“哎,自求多福吧。” 转瞬间,星斗会不幸的遭遇便传遍了整个场子,成为大家口中的笑料。 丐帮的胜利可谓是唾手可得,几人高高兴兴的退了回去,等待后面的比赛。 经过第一场的胡闹之后,后面的比赛确实是见着真本事了。 衡山派对阵大雷门,雁荡派对阵两湖温家,好风堂对阵唐门……都是硬碰硬。 狮子真经、龙蛇剑法、大拂云手、经世皇极刀……各种武林绝学纷至沓来。 看的众人是眼花缭乱,纷纷道:“这才是五湖四海会该有的样子。” 叶知秋满意的看着一众江湖人士各显本领,终于也放下了包袱。 点卯官念到了江左盟的名字,梅桃酥头大了起来。 他本来也想直接认输,却没想到星斗会这么一闹,还必须得上去打一场。而他又没有王大海那么有先见之明,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准备。 他们的对手是江西螳螂拳,一向以狠辣着称。拳主姓苏名宁,成名绝技螳螂一勾,只要出手必有一方伤筋动骨。 点卯官催了几次,梅桃酥在底下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上去。 巧的是,螳螂拳的苏宁躲躲闪闪的也不愿上去。 “唉,我说你两个还打不打?都不上来可就算平手啊。按规矩平手可是两个都淘汰的。”点卯官无奈的威胁道。 “好好好,赶紧宣布我们淘汰!”梅桃酥和苏宁一起说道。 点卯官无奈,看了看风如秽。风如秽自然知道是谁的手笔。他早就认出假扮作江左盟帮众的疤脸汉子就是杨破云了。 “真的不上来一位吗?只要上来,就赢了!”李进忠道。 “不不不,让了让了。”苏宁道。 “我们不行,我们除了挨打什么都不会,上去也没用。”梅桃酥连连摆手。 风如秽站起来道:“好吧!你们就退出吧。” 两帮人马同时长舒一口气,恨的周围几个帮派直咬牙。 又经过两轮厮杀,天下前五十名座次终于排定,进入玄武场挑战九大门派十个门派也终于确定。 分别是: 衡山派、雁荡派、唐门、丐帮、五行门、松阳剑派、天龙寺、岳麓书院、重阳宫、九剑十刀三匹马。 还有一个准备挨打的星斗会。 叶知秋宣布,大会修整两日,以便进入终极玄武场的十一个帮派修整。 难得有两日的闲暇,有许多多年不见的老友互相串门问候长短。结盟的帮派一起喝酒吃肉,有仇的帮会口头约架。整个泰山脚下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讨论的最多的,就是今年谁能成功打赢,跻身新九大门派。 金钱帮早已经在全国开了盘口,衡山派、重阳宫赔率最小,十赔十一。 丐帮和九剑十刀三匹马赔率最大,一赔八。 这就意味着,大家都看好衡山派和重阳宫,都不看好丐帮和九剑十刀三匹马。 衡山的实力自不必说,掌门经营不行,武功可是极为厉害。据说他的盘庚定衡剑法威力仅次于剑仙的离合天剑。 重阳宫作为千年老店,实力深不可测,且一直发挥稳定。这个神奇的全真道门一直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成为焦点,但终于还是进入了大家的视线。 而丐帮实力虽然强大,但大家普遍看不上他,自然不会支持。几剑几刀几匹马什么的,谁知道是个什么玩意。 对于新一届的武林盟主花落谁家,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那个少林派的酒肉和尚,甚至已经开始以盟主自居了。 第263章 外番的挑战(三) 江湖传闻,真海和尚其实是半路出家,不知怎地就爬到了少林派掌门的这一高位。 自从登上宝座之后,一通神奇操作可谓是旷古烁今。 先是广开大门招收有钱的俗家弟子,然后派出武僧到各地州府团练充当枪棒保镖教头,再然后各地开店,收买田产房产,贩卖桑麻米油。折腾了几年,把一个破破烂烂的古寺变成了金碧辉耀的名胜,每日只香火钱就何止万两。嵩山脚下千里沃野都成了少林派的田产,地方穷苦人家也都变成了他们的佃户。 寺中许多高僧颇为不满,多次劝诫新掌门持戒守律,不可被俗世所染。但他始终以修行方便法门与之相辩论。 “佛陀有八万四千般法门普渡众生,有僧苦行、有僧坐禅、有僧宏法、有僧习武,但自己修行救不了苦难众生。 尔等不事生产,不务农桑,拿什么来拯救未开智凡夫俗子?三年大灾之下,饿殍遍野,可嵩山地界百姓确因我借贷钱粮而保住性命。这难道不是我佛慈悲吗?” “我觉得这和尚说的有道理啊!少林派家大业大,又擅长商贾之道,由他们做武林盟首再好不过!” “可是这和尚名声不太好。他执掌少林后,可是把半个州府的土地、水井全买了下来。农民都成了少林寺的佃户,收的租子也很高。就拿今年借贷给村民的粮食来说,一斗米年息两斗,就算是丰年也还不上的。”风如秽道。 “那又有什么关系,父亲还不上那就儿子还,儿子还不上那就孙子还。要是断子绝孙了,就带到阴藏地府里还。总比当时就饿死要强。何况,少林派这些年交给朝廷的碎银可是你武当的十几倍。选真海做盟主,也是司礼监的意思。”李进忠说。 “哼,那还比个什么武。直接司礼监下道圣旨不就行了?”叶知秋道。 李进忠把头一转,看着叶知秋笑道:“那你的意思呢?” 叶知秋道:“这不是谁的意思。江湖上的事情,当然要按照江湖规矩来办。只要没有圣旨,我们谁都不能做这个主。” 李进忠道:“我也只是转述朝廷的意思。” 叶知秋道:“朝廷的意思?我好歹也是三公之一,怎么不知道这个意思?要想控制江湖很简单,只要给足这些武人的面子,不明着干涉,什么都好说。你若硬给他们派一个盟首,他们必定不服。” 李进忠道:“我知道我知道。其实这个位子谁做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和朝廷一条心。你说是不是,风指挥使?” 风如秽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李进忠没得到回应,心中不悦,继续说道:“让少林派上,是因为只有他们有这个能力。真海这个人聪明,分得清轻重,也不会自大到向脱离朝廷。除了少林,还有那个门派有足够的威望让江湖沉浮?” 叶知秋道:“只要是玄武场中胜出的,都有这个威望。重阳宫和衡山派未必不是少林派的对手。” “恩,好。拭目以待。” 经过十几日的虚假客套,二人终于在这夜里交了底。 两日的休整期转眼就过去了。朱雀、白虎、青龙三个比武场全部撤去,空出好大一片地来。 最中间的玄武高台由泰山石按八卦方位修成,各门各派按照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围绕而坐。 最前面是九大门派和十一个挑战者的旗帜,旗帜下面各派掌门意气风发、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 当然除了星斗会。因为没有旗帜,他们只好扯了被单,胡乱在上面画了北斗星和南斗星。 杨破云早已卸掉了伪装,以本来面目混在人群中。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暗处观察,除了一起来的一万等人,始终没有发现星斗会的踪迹。 而一万此时比工匠看上去更像工匠。 叶知秋仍旧在台上高谈阔论,众人听得腻了,不住的打着瞌睡。随着一声锣鸣,五湖四海会最重头的部分终于开始了。 第一个急不可耐上场的是丐帮,叫阵蓬莱派。上来的是马堂堂主马有归、燕堂堂主燕擂生、雀堂堂主雀一门,但帮主章于再却未见身影。 蓬莱派一向以世外高人自居,但听到一个叫花子帮派第一个挑战自己,表明了是看不起他们,火气一下就起来了。 门主欧阳亦心冷笑道:“我本无意争明月,只恨臭水染玉辉。素女、温云、风茵,你们三人去吧。” 蓬莱派中,三名美艳的女子各自提剑高跃上台,真好似九天仙女下凡一般,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早就听说蓬莱派弟子多是女子,容貌艳丽武艺高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海和尚高声赞扬道。 “你少林派不妨也收些女弟子啊?”欧阳亦心揶揄道。 “哈哈哈哈,少林派是禅宗,不兴密宗那一套。”真海回道。听的青城、崆峒两派掌门直摇头。 就在几人说话间,三个乞丐和三个女子已经斗到了一处。 丐帮虽然也是江湖中的钉子户,断断续续存在了五六百年,但其实早就断了传承。现在的丐帮不过就是一群真假乞丐各聚一处,大家共同顶着丐帮的称谓而已,和几百年前那个惩恶扬善、抵御外辱的丐帮根本不是一回事。 丐帮有蜂马燕雀四堂,虽然大部分弟子规规矩矩的要饭,但也有不少不干人事的家伙。 蜂堂专门群体行骗。做起活来就如同群蜂一般,来去如风,无影无踪,江湖上便经常以“群蜂蜇人”来形容。 马堂则相反,就是单枪匹马的意思,一般就是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坑蒙拐骗,专门欺负外地来人。 燕堂一般就是美人计、仙人跳,男女弟子合伙行骗,从而达到目的。 前三个堂主要是以坑骗夺财为主,尚可以原谅。但最后一个雀堂,则是丧尽天良的存在。 雀就是缺,缺德的缺。这个堂口的人在各地游荡,伺机抢盗孩童。夺来之后,轻则扎瞎眼睛弄聋耳朵,重则砍断四肢做成人彘,弄残之后或是丢到大街上乞讨,或是搞些“奇人异物”展览骗钱,当真连畜生都不如。 所以韩春雨统一丐帮各堂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大清洗,特别对雀堂大开杀戒。一番整顿肃清之后,才和青楼组织联手,开辟了传递贩卖情报消息这条生财之道。 可是好吃懒做的人终究本性难改。从东厂大狱放出来的章于再,趁着韩春雨重伤发动夺权之战,那些不愿劳碌、游手好闲惯了的弟子一夜之间全部反水,将忠于韩春雨的良善弟子尽数打杀。只有曲黑等少数人得以离开,隐遁在江湖中。 现在的这三个堂主,自然是击杀了前任,后面上来的。 所以,人人都希望蓬莱派这三个女剑客能够痛扁丐帮。 而三个女剑客也果然没让他们失望。蓬莱剑法飘逸灵动、精妙绝伦,三柄长剑宛如霓练、胜似白虹,只逼得三个丐帮舵主上蹿下跳狼狈不堪。 雀一门被划的浑身是血,大声道:“兄弟们,再不出绝招,就死在这仨娘皮手上了!” 第264章 外番的挑战(五) “好嘞,动家伙!”另外两个舵主马有归、燕擂生响应道。 只听到三人各自怪叫一声,冒着被美女三剑砍头的危险,各自从身上的包袱中翻出几样物事。 马有归最先抛出法宝,把那名叫做素女的蓬莱弟子吓得“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原来那东西竟然是一条银环毒蛇。 燕擂生也不甘示弱,将一个纸包丢向温云,一股尿骚味登时弥漫了整个比武场,就是那差点让鹿安栽跟头的迷药。温云鼻子一皱,赶紧退了几步。 而雀一门最绝,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掏出了一只鸟来。羞的风茵遮住眼睛不敢再看。 底下一阵哗然,还没等叶知秋和欧阳亦心发火,一个身影早已冲天而起落到台上。 只见一阵寒光闪过,蛇死、烟散、鸟断。 丐帮三个舵主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众人纷纷叫好,但见那人带了一个斗笠,笠沿压得很低,看不清楚样貌。 他一脚一个将三名丐帮舵主飞踹下台,拔剑指着一众乞丐道: “卑鄙无耻下流,这样的帮派竟然也能到五湖四海会,简直是丢明国江湖的脸!” 丐帮其余人顿时大怒,在下面喊道:“你他么算什么东西?有种下来打啊。” 那人冷笑一声,纵身一跃竟然真的跳进丐帮帮众之中,只听得“乒乒乓乓”一阵骚动,十七八个丐帮弟子全数被打倒在地。 “东洋剑法!”叶知秋、风如秽同时喊道。 “柳生,不可伤人!”人群中一人喊道。 “是,家主!”被叫做柳生的剑客收起了手中长剑,向外面走去。 围观众人纷纷闪出一条路来,这才发现圈子外面竟然有十几个服色面相各异的外番人士。 叶知秋急忙起身,对最先一人道:“原来是汤祖望大人到了。哦,还有源赖大人、克鲁苏大人。使团不是明日才到吗?” 汤祖望道:“马车不舒服,改换马匹,早到一日!” “众位大人远道而来,不如先回驿馆休息?”李进忠道。 “哈哈哈,休息的不忙,我看你们打的热闹,不如就现在观看吧。刚才这位是我的家臣柳生平次郎,多有冒犯,我会惩罚他的。” “哈哈哈哈,您的家臣武功好像不错啊。五湖四海会本就是切磋武艺,是他们技不如人,可不要惩罚胜者。各位大人要看,就请落座吧!” 叶知秋引了外番使团进了场内坐下。 众人正疑惑时,汤祖望站起身来以流利官话道对众人道:“各位豪杰英雄,我们西洋东洋各番国使团久闻大明国武技之大名,却从未能亲眼一睹风采。 欣闻此地正在举行比武大会,天下豪杰英雄齐聚一堂,因此请了皇帝陛下圣旨,前来观摩。还请大家不要介意。” 众人这才明白这些番人意图。 “感情这番人也爱瞧热闹啊?待会各位掌门可要好好露露神技,震慑一下这帮图谋不轨的外番。”真海对青城王归来、崆峒木寒道人说道,两人却没有理他。 李进忠安顿好众使团成员,重又回到台上,道:“丐帮无视比武规定,使用下流手段对阵伤人,即刻逐出会场,所得名次作废。” 众人哄堂大笑声中,十几个被柳生打伤的丐帮弟子抬着还没被解开穴道的三个舵主,灰溜溜的逃离场地。 李进忠摇了摇头,叹气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叶知秋确冷笑一声,道:“公公这手高明啊!” 李进忠回道:“办皇家差事,哪敢不高明。” 那一群丐帮弟子架着三个舵主跑出去良久,其中一个弟子突然说道:“好了好了,可以下来了。” 马有归、燕擂生、雀一门三人急忙跪下道:“帮主!” 那弟子脱去身上的伪装,众人才认出来,竟然是老帮主章于再。 “你们三个的戏做的不错,应该没漏出马脚。” “帮主,后面杀出那个东洋剑客差点坏了我们的计划。”缺一门从下面掏出一截断了头的假鸟说道:“差点把我吓死!” 章于再道:“那是扶桑伊贺派的。看来这五湖四海会还有好戏看。不过我们看不到了,就让这帮傻子们去东征黑水送死吧。我们做我们该做的事。” 三人齐声道:“帮主高明!” 玄武台上,九大门派挑战赛还在进行。因为丐帮的胡闹,让众帮派在外番面前颇觉丢脸。因此后面的比赛,打的格外认真。 五行门、松阳剑派、天龙寺先后上来挑战点苍、崆峒、青城。虽然实力不小,打的精彩,却仍旧有些差距,没能挑战成功。 衡山、雁荡两派却避开了几家相熟的老门派,一个选了巨鹿帮,一个选了卯赤苗寨。 鹿安早知道一定会有人挑战他,笑嘻嘻的走上台来,对衡山掌门姬别情道:“承蒙姬掌门看得起我们,不知要派何人出战?” 姬别情知道鹿安要用田忌赛马的计谋,但他生性豁达恬淡、不愿与人为难,便道:“衡山门小式微,弟子多是愚钝之人,能出战者不过三人。我算一个,师弟史别书算一个,还有个弟子江湖人称‘上衡游龙’叫做龙无影。” 鹿安点了点头,道:“多谢掌门相告。巨鹿帮命途坎坷,虽然苟延残喘至今,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除了我、眉间尺、和雀儿,再也没有第三个人。 可是雀儿手筋被断,已经无法与高人对战。姬掌门的一场我们认输。我和眉间尺对阵另两位大侠。不知可否?” 姬别情摇了摇头,道:“没打怎么能算赢呢,就算平了吧。” 说罢,便在门下弟子的一派惋惜中退了回去。 鹿安在心底里由衷的佩服,这才是一个名门大派掌门该有的样子。 他怕眉间尺手上没数,特地叮嘱道:“眉大哥,待会对战之时控制下,可不要伤了对方。” 眉间尺点了点头,走到台上。 史别书手持一根铜笛走上前来,双手一抱拳道:“衡山派,史别书向高人讨教。” 眉间尺点了点头。鹿安在一旁道:“他叫做眉间尺,不太会说话。史大叔见谅啊。” 史别书笑道:“早就听说过京城菜市口一战的精彩,还请这位眉大侠指点一二,我就不客气了。” 铜笛一挥,便点向眉间尺的心口。这招是衡山盘衡定庚剑法中的一招,名曰“仙子问喉”。本来是指的应该是喉头,但眉间尺太过高大,只能指向心口了。 第265章 外番的挑战(六) 虽然史别书用的兵刃是一把笛子,招式却仍是衡山的盘庚定衡剑法。这一招仙子问喉刚劲有力,倒是与九段刀的刺杀式有异曲同工之妙,看的杨破云连连点头。 “衡山剑法果然有过人之处,日后需找机会讨教一下。”他心中想到。 眉间尺身形庞大,躲闪是来不及的。他仗着身高臂长,直直一拳锤了出去。史别书若是继续向前,非得被他锤中不可。 他急忙向侧后方躲闪避开,眉间尺如蒲扇一般大的巨掌却又铺天盖地的扇了下来。 他不慌不忙,将铜笛向眉间尺手腕戳去,想着眉间尺会收招避开。 却没想到眉间尺丝毫不避让,手腕正中笛子,疼的“啊呜”一声,捂着手腕跳开。 而史别书整个胳膊一阵酸麻,差点握不住手上的笛子。 “好!”观摩团中扶桑人源赖义冢大声叫好。引得众人纷纷拍手。 “这东洋人看上去有点本事啊。我说两位施主是打算一直不跟我说话吗?”真海尴尬说道。 王归来看了看他,略带嫌弃的说道:“衡山派的剑法当世罕有匹敌,百年以来只逊太白派一筹。刚才如果是剑的话,那怪人的手便断了。” 他所说的鹿安岂能不知,他开始怕眉间尺伤人,劝他收着点力,现在心中却是暗暗后悔了。 通过交手和先前的了解,史别书已经知道眉间尺的厉害与弱点。他将铜笛放到嘴边,悦耳的笛音便响了起来。眉间尺表情一愣,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台下有见多识广的人喊道:“幽山歌行!是幽山歌行!” 只见史别书围着玄武石台快速移动起来,笛声也变得越来越高亢。眉间尺挥舞着大手拼命想抓,却怎么也抓不住。有几次到了台子边缘,差点自己掉下去。 史别书脚下仍旧不住移动,但笛子已经从口边拿在手里,奇怪的是笛声却没有止歇。 “这位,那个掌门。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吹了还响呢?” 点苍派掌门陈青杨道:“鹿帮主,史别书这套武功名唤作幽山歌行,是其独创的。传说此人从小酷爱笛子,经常用笛子练习衡山剑法。久而久之便悟出了一门融乐理、身法、剑道为一体的独特武功。你看他在那里不断移动,其实是按照乐曲中的宫、商、角、徵、羽移动方位。身法快了,随手一挥,笛子自鸣。” 鹿安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但是这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待会你就知道了!” 史别书越来越快,手中的笛声越来越高亢,震得众人耳朵生疼。几个不会武功的洋人双手早已紧紧捂住耳朵,却仍挡不住钻入脑髓的声音。 鹿安勉强镇定而坐,大声说道:“就是声音大些吵些,还是没用啊!” 陈清扬也大声道:“快了,快到他出手了。” 话音刚落,史别书猛然向前,手中长笛凄厉的向眉间尺刺出。眉间尺根本无法躲闪,任由那笛子敲在自己身上。 原本平静的气流忽然化作五股气道,猛的撞向眉间尺。 眉间尺身上符文几乎在一瞬间变成红色,偌大的身躯被掀飞出去,撞倒了两颗碗口粗的柏树。 高亢刺耳的笛声终于停了下来,史别书大汗淋漓的半跪在台上。 鹿安、黎雀、铁十二飞速奔至眉间尺处,将他扶了起来。 “眉大哥,你有没有事啊!”眉间尺低声哀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吐的不是血,而是胃里没消化完的一堆骨头。 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拍了怕鹿安和黎雀的头,又对着铁十二咧嘴一笑。三人这才放下心来。 “铁捕头,你是亲自过来验伤吗?倒是尽职尽责啊!”黎雀没好气道。 铁十二没有说话,站起身来离开了数尺。 眉间尺回到台上后,点卯官大声宣布道:“衡山史别书挑战巨鹿眉间尺,胜!” 众人还没来得及鼓掌,史别书先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胜,是我输了。”他举起了笛子向众人展示,那铜制的笛子竟然爆裂成了数道铜条。 点卯官犹豫的看了看风如秽,风如秽起身道:“两位的武功都是独辟蹊径,江湖少见。既然都没受伤,那便算平了。如何?” 鹿安和姬别情一齐点头认可。 史别书对眉间尺深深一躬,道:“多谢成全。终于让世人完完整整的看我使出幽山歌行了了。”眉间尺也是嘿嘿一笑。 二人下台后,鹿安与那“上衡游龙”龙无影站到了一处。 “你的名号挺吓人啊!上衡游龙,厉害厉害!”鹿安寒暄道,他对衡山派有了很深的好感。 “哪里哪里,前辈的食人童子才是真的吓人啊。”龙无影道。 鹿安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竟然知道这个?” “前辈大名如雷贯耳,现在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唉?你叫我前辈好像不对。你师父应该与我师父平辈,所以我和你也是一辈。况且我年龄小,你不能叫我前辈。” “啊!您是一帮之主,和我师父地位相平,叫声前辈也无不可……” “我说你们还打不打了?”台下不知那个门派喊道。 鹿安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来,你给我上来,我和你打。让你尝尝我的山峦劲!” 那人登时不敢说话,身子一矮藏在了人群中。 叶知秋笑道:“鹿帮主,开始吧!” 鹿安回头一笑,道:“这就打!” 他拿出藏了多时的六段刀来,对龙无影道:“东林武宗六段刀鹿安,请赐教!” “请!” 鹿安一刀飞出,直向龙无影砍来,正是六段刀第一式砍杀式。 龙无影急忙挥剑格挡,用的正是正宗的盘庚定恒剑法。 若论武功好坏,自然是九段刀更胜一筹。但龙无影自幼便上了衡山学艺,是少年成名之人,对战经验是鹿安所不能比的。 衡山剑法跟蓬莱派是一个路子,都是以轻巧灵动见长。克敌制胜全靠变化莫测的剑招。一旦使出极为飘逸洒脱,很是美观。 可是他碰上了九段刀。 九段刀无论对上什么招式,从不拖泥带水,长攻短守,直来直往,硬是将盘庚定衡剑带进了自己的节奏。 无论龙无影怎么变招,总是会披面过来一刀,后面的招数就再也使不下去了。 杨破云看鹿安九段刀像模像样,虽然难看,但深得精髓,不由得鼓起掌来。 第266章 外番的挑战(七) 按理说,龙无影的剑法要比鹿安高出很多。但是鹿安只攻不守,龙无影若是硬上,必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二人又过了几招,仍旧难分胜负。 龙无影收回长剑,道:“鹿帮主,小心了。” 他凝聚真气附着在剑上,那柄剑忽然活起来一般,光芒绽裂宛若青龙。 鹿安一下子慌了神,叫道:“等我一下!” 只见他蹲下马步,双手抱刀,脸涨得通红,就像在出恭一般。 过了良久,方才说道:“好了,来吧!” 自己则抢先一刀劈出,龙无影急忙举剑格挡。 鹿安山峦劲如同大山压下,龙无影手中宝剑却又像一条想要冲破山峦压制的蛟龙。 两人各自用力,焦灼在一处。只听见两把兵刃“咔咔”作响,随后“啪”的一声,双双断了开来。 鹿安吓了一跳,急忙跳了出来。拿着手上半截刀,可惜道:“这就断了?说好的宝刀呢?” 而龙无影则捧着短剑半跪在地上半天不言语。 姬别情走上台来将两截断剑拿到手里,另一手搀扶起弟子,柔声说道:“断就断了,也不必太难过了。回去以后我们再铸一把就是。”龙无影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要跟师父一起下台。 鹿安却道:“龙兄弟,我们还没打完呢?” 姬别情道:“鹿掌门,剑都断了还打什么?我们认输便是。” 鹿安道:“认输的话也挺好的。只是我的刀也断了啊?” 姬别情道:“不一样的。我们衡山派视剑如命,他这把剑自小就跟了他,如今剑断,就如没了一个亲人。” 鹿安道:“原来如此。” 姬别情道:“鹿帮主,我刚才看你的内功似乎与一般的内功有很大的不同,但在与身法、刀法的融合上还不太顺畅。若是你有时间不妨到我衡山派做客,我们一起探讨下。” 鹿安想不到姬别情如此气度,当下折服道:“若能得点拨一二,实乃平生大幸。” “不必客气,若没有事我们就先走了。”姬别情一拱手便带着门下弟子要离开。 风如秽急忙道:“姬掌门先别急着走,待会还有大事要商议。” 姬别情道:“家国大事,何须商议,但有拆迁,一封书信足矣。我大弟子冯无伤,也是伪品会的掌门人。后面的事,他可以替衡山派全权做主。我们告辞了。” 说罢,都也不回的离开。 鹿安在这五湖四海会上见多了尔虞我诈、欺瞒跋扈、溜须拍马,从心底里瞧不上这场闹剧。 直到姬别情的出现,他才体会到了一点身为名门大派该有的气度。 他刚一落座,便听到身旁那个喋喋的少林派真海在哪里说道:“这什么臭毛病?耍清高就别来啊!” 鹿安再也忍不住,“啊~呸”,一口浓痰吐到了真爱座前的地上。 这举动可说是明着挑衅,真海登时大怒道:“你干什么?” 鹿安道:“大和尚,什么是佛教的五戒十善?” 真海一愣,道:“你问这个作甚?” 鹿安道:“老子想看看你这这一派掌门到底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 真海道:“我乃堂堂少林派掌门,你若再口出狂言,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那我告诉你。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十善:不杀生、不偷窃、不邪淫、不妄语、不两舌、不恶语、不拍马、不贪婪、不恼怒、不背离佛法。 给我记好了,别人惯着你,老子可不惯你。” “哈哈,好大的口气。一千年来江湖上敢这么跟少林掌门说话的恐怕也只有你了。真宏,下去领教下这位的高招。” “老子要打你。你给我下来!”鹿安一个箭步调到场上,对真海道。 叶知秋的头快顶上两个大了,他急忙道:“鹿帮主,还没到九大门派角逐武林盟主的时候,你先上来。下面是重阳宫和卯赤苗寨的比试。” 鹿安“哼”了一声,指着真海道:“你给我等着。” 真海气的直跳脚,大骂道:“无知莽夫,无知莽夫。” 鹿安脱下鞋子就扔了过去,真宏一指点出,那鞋子在半空里化作一团粉末。鹿安这才回去坐下,心道:这就是和师公比拼内力的和尚吗?果然有两下子。 场中平静下来后,点卯官道:“请重阳宫、卯赤山寨上场。” 卯赤旦增身着一袭宽大的皮袍走了上去,身后还跟着两个未曾见过的苗人。杨破云远远向他点了点头,他也回了一笑算是打招呼。 重阳宫一名道人上前道:“重阳宫座下大弟子阚清子,率师弟道一子、寻元子前来受教。” 卯赤旦增道:“你们教主不来,倒叫几个弟子过来挑衅。这是把我苗寨不放在眼里吗?” 阚清子道:“前辈言重了。掌教真人早已不理红尘俗世,十几年来从未离开过重阳宫,比非有意为之。” “哼哼,说一句不理红尘俗世,就可以躲在乌龟壳子里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可是这世上有多少人正在被天灾人祸煎熬着。” 阚清子正色道:“前辈恐怕误解了。我全真教虽重修身,但却始终以扶危济困、破虏止戈为己任,若不是为此,我们也不愿来与众位比斗。” 卯赤旦增道:“你们教主不来,叫我如何打法,欺负你们几个小辈吗?” 阚清子道:“比武论道,能者赢之,何谈欺负?” 卯赤旦增道:“我苗疆刀王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打你们几个晚辈传出去要被笑话。我听说你们重阳宫有一套剑阵,名叫金灶沐阵,你们三人就一起来吧,只要打赢我就算胜了。打不赢我算输一场,再和我这两个手下比试。” 阚清子、寻元子、道一子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说的“金灶沐”是什么意思。 “请问金灶沐阵是什么,晚辈从未听说过。” 卯赤旦增后退一步,待道一子三剑刚落之时,一刀劈出。 “雨!” 一瞬间不知有多少刀砍了出去,道一子拼命后退,一柄长剑被斩的叮咚作响,胳膊已经酸麻,但对方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寻元子眼看师弟危急,急忙拔剑而上。长剑化作飞虹直击向卯赤旦增手腕。 第267章 外番的挑战(八) 卯赤旦增口中“哈哈”一笑,脸上却未见表情。 他退后一步道:“两个人也不行。雪!” 刀法由快到慢,剑势便似绵绵飞雪一般飘忽不定,带的周围空气都寒冷起来。 寻元子与道一子并肩而战,却仍是难以抵挡。卯赤旦增刀上私有黏力一般,每次刀剑相交,内力便似要倾泻而出一般。 随着刀王一声断喝,一股巨浪滚滚而来,两人站立不稳向后跌去。 阚清子双掌迎上两个师弟的后背,将二人身子稳住。 卯赤旦增道:“早说要你们三人一起了!” 阚清子道:“阁下刀刀不留余地,这可不是比武,而是搏命了。” 卯赤旦增道:“比武不就是搏命吗?汉人难道真的这么……怎么说,是矫情吗?” 他转头望向外番使团。汤祖望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杨破云看的真切,心道:卯赤前辈这是怎么了?就算是要取胜也不必这样羞辱重阳宫吧。 他看了看卯赤带来的两个人,并不认识。转念一想,这才明白了其中诀窍。 卯赤旦增武功虽强,但门下除了阿七、阿八外,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人。阿七、阿八被自己借走,他只好激怒三人上场,下重手将他们打伤,才能赢下这一局,抱住九大门派的地位。 想到这里,不由得自责起来。让一个原本忠厚善良的长者去干这等恶劣的事情,确实不太好。 卯赤旦增宁愿牺牲名声,也要帮助他完成假死的事情,自己又欠下他一份情意。 就在他想这些的时候,重阳三子一起出手了。 阚清子双手各使一剑,抵住卯赤旦增左侧。道一子、寻元子双剑合璧抵住右侧。 飘忽不定的雪剑势被四柄长剑固住,威力顿时大减,卯赤旦增被逼的不住后退。 眼看就要到玄武台边缘,他大刀忽然用力一撇,将道一子、寻元子挡在外面,自己左侧却空门大开。 阚清子瞧见漏洞,但这一剑若是刺出必定会伤了卯赤旦增。唯一迟疑,卯赤旦增左手向前一抓,就抓住了他的剑。 他心中一惊,急忙飞起另一把剑刺来。却没想到刚刚抬起手腕,体内真气便顺着被抓住的剑柄狂泻而出,吓得他赶紧丢下长剑,闪到一旁。 “你这是什么邪功?”阚清子问道。 “雨雪风雷刀只出了一半,你们就扛不住了?看我风刀!” 刀气如风,从四面八方杀向重阳三子。三人各自运起内力,牢牢护住身体。 “没用的!”卯赤旦增左手拿着夺过来的剑刺了出去。只一碰触,护身气盾便被割裂,如同泄气一般。刀风过处,三人浑身上下被伤了不知多少道。 三人已无还手之力,卯赤旦增仍旧没有停手的意思。眼看重阳宫就要血洒当场,风如秽闪身上前,左手抓住卯赤旦增手中长剑,右手挥剑压住他手中的大刀。 二人一接手,眼中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便分了开来。 风如秽道:“原来如此!” 卯赤旦增也冷笑道:“彼此彼此。”便退了回去。 风如秽对点卯官道:“重阳宫以无力再战,这场是卯赤苗寨赢了。” 重阳三子向风如秽躬身谢过,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真海指着三人刚要说话,鹿安“啊~呸”一声又吐出一口黄痰,他才忍住。却又对鹿安道:“鹿帮主你的痰黄,还有血丝。怕是上火了,那些大补的东西不要吃太多。”倒把鹿安噎的说不出话来。 点卯官继续道:“丐帮、五行门、松阳剑派、天龙寺、重阳宫、衡山派均挑战失败。雁荡派、唐门、岳麓书院、九剑十刀八匹马是否挑战?” 唐门大毒先生应道:“在下有话要讲。” 点卯官道:“唐门掌门可是要挑战那一派?” 大毒先生上到台上,朝玄武台四下作揖后道:“我今天来呢,不是要挑战谁,就是想跟大家说几句话。 大家都知道,我们唐门擅长毒药,可是五湖四海会明令禁止使用毒药暗器,能打进前十已经不易,不敢再行挑战。几十年来,江湖上不少人被毒药毒伤毒死,都把帐算到我们头上,这实在冤枉的很。我们唐门弟子极少外出,都在家潜心研制毒药。不错,伤人的毒药是我们做的,可是行凶的不是我们啊。就好比你被人砍了,你不去找砍你的人报仇,转身烧了铁匠的铺子,那铁匠冤不冤枉?……” 大毒先生在台上噼里啪啦说个不停,连李进忠都听不下去了。他看看太阳,时辰已经不早,要做的事情却一件也没成,只好站起来打断了大毒先生的演讲。 “好了好了。唐先生我们知道你的意思了,江湖欠你一个道歉,朝廷欠你一个道歉,你先下去我们后面补给你行不行?” 大毒先生道:“行!”转身利利索索的下了台。 “雁荡派、岳麓书院,还有什么刀马剑,你们还要挑战吗?” 雁荡派莫青冥、岳麓书院樊孤远均摇了摇头。唯有九剑十刀三匹马的首领何三马道:“我要挑战峨眉派。” 众人哗然大惊。 论实力,现在的九大门派以少林为最大。但是若论武功的话,峨眉派才是第一。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峨眉掌门韩林安已在玄武台上被叶知秋打伤了。 韩林安站起身来,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团伙,起了个乱七八糟的名字,就想来趁火打劫吗?” 何三马却道:“韩掌门,别来无恙!” 韩林安听他这么说,好像是旧时相识的意思,仔细看了他,却没有认出来。 “我好像不认识你。”韩林安道。 何三马道:“没关系,你下来我们对打一场你就知道了。” “好,我就应了你。”韩林安提起长剑,走到何沐岳面前。 何三马摇了摇头,道:“清水当年何似我,此生不再羡如来!” 韩林安闻听此言吓得一个踉跄,指着何三马道:“鬼……鬼……” 围观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韩林安失心疯发作了。 何三马道:“入世为鬼,出世为人。韩林安,我们的帐是要算的。不过不是今天。我这次来只想要九大门派一个席位,你让还是不让?” 韩林安浑身冷汗直冒,道:“让,让......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第268章 外番的挑战(九) 韩林安的表现让众人大惊失色,也都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峨眉派掌门怕成这个样子。 何三马待着其余两人走上台去,对众人道:“我叫做何三马,这二位分别是霍九剑、宋十刀。今日峨眉派不敢应战,但九剑十刀三匹马也不想被众人非议。 在座各位无论是谁,若能击败我们三个其中一人,峨眉派让出的位置便是他的。” 各门各派的看客们再一次哗动起来,纷纷讨论着这个未曾听说的帮派到底什么来头。 杨破云在下面暗暗观察,心里盘算着该什么时候出手,突发的情况确实打乱了他的计划。 看客们说的多,但都不敢上来尝试,想着等别人探底。 “起个名字都要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一人提着一杆铁枪走上台来:“岳麓书院,岳世超前来领教。” 何三马道:“岳将军。今年三十有三,使得是岳家枪法,马上功夫了得,曾经一人连败黑水十四个将军,威名远播关外。” 岳世超没想到对方竟然对自己如此熟悉和客气,急忙拱手道:“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 “但是岳家枪法威力虽然大,却只适合上阵杀敌。在这比武擂台上你占不到便宜。” “多谢提醒。只是九大门派肩负维护江湖秩序的重任,决不能出现差错。不是瞧不起贵派,只是你们来历成迷,我等之前都未曾听说过。所以上来投石问路。” “好。你要挑战谁?” “既然阁下是掌门人,那我就挑战阁下吧。” 何三马笑了笑,道:“你也是个英雄,我们最好不要大动干戈。你若能逼退我一步,便算你赢。” 岳世超怒道:“竟敢如此小瞧我。” 挥起手中大枪横扫过去。这一扫可是用尽了全力,便是真有三匹马也能打倒在地。 何三马微微一笑,举起左臂一档,就把那大枪挡了下来。 岳世超手臂一震,挺枪刺来。 何三马伸手将枪头攥住,只一拉就把把铁枪夺了过来,岳世超空着双手怔在原地,似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何三马掂了掂铁枪,道:“有些分量。上阵杀敌是不错的。”他双手奉还,并掏出一粒丸药道:“你之所以从山海关退回,是因为过冰河的时候冻伤了腿。你把这丸火龙丹拿去,化成水敷在伤处,便可治愈。” 岳世超惊讶道:“武当长空失踪后,天下再无人会炼制此丹。您是从何处得来?” 何三马道:“不过一粒普通丹药,掌握方法人人可练。铁枪还你。” 岳世超伸手接过铁枪,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镔铁做的枪杆上被握出了指印。 他这才知道自己跟对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低头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在下羞愧难当,告辞了。”就下了台去。 何三马道:“还有没有挑战之人?” 众人默不作声,李进忠道:“既然连峨眉派都不敢应战,那就替换峨眉进入九大门派吧。” 话音方落,两条火线忽然从空中烧了下来。霍九剑、宋十刀各自出手向空中斩落。烟火消散处,一黑一白两个人出现在玄武石台上。 “酆都二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杨破云惊道,自从八卦门后,他可就再也没听到过二人的消息。 黑白二人弯腰拜道:“范无救、谢必安拜见地主。” 何三马摇头道:“黑白二使越来越不行了,现在才寻到这里!” 范无救笑道:“地主是暗谍之王,若不是要来参加五湖四海会,我二人恐怕一辈子都寻不到你。” 谢必安道:“奉天主、兵主谕令,请地主及牛马二使回城议事。” 叶知秋、风如秽、姬别情等知情人脸色大变,而其他则因为不知道酆都城的存在,个个一头雾水。 何三马道:“你回去告诉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即已出了酆都城,就不回去了。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酆都若硬要阻拦,休怪我不客气。” 范无救道:“地主这是要违背誓言吗?” 何三马道:“酆都八主,各司其职。他们号令不动我。除非有五主合令,否则我不会回去。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必安道:“风雨飘摇之际,正需大家同心合力,地主离城而去,可觉得心安吗?” 宋十刀道:“你是新任的白使?她……奉生了吗?” 范无救点了点头。 宋十刀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回去吧。” 范无救道:“地主若是执意不肯回去,还请交出戒指。” 何三马笑道:“你这娃儿,还是这般的不知好歹。要取地主令戒,你有这个本事吗?” “我自然没这本事,只好请日主临身了。” 只见范无救口中不住念祷咒辞,一阵白光闪过。他好似变了一个人似得,用低沉的口音说道:“你终于肯现身了?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何三马道:“你不必多说,我是不会回去的。” “我有其他事情要告诉你,预言成真了。此处不方便,你和牛马二使随我来。” 话音落下,黑白二使忽然燃烧起来,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化成两个纸扎人,慢慢变为灰烬。 而何三马、霍九剑、宋十刀三人也消失不见。 众人看的恍恍惚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源赖义冢起身向叶知秋问道:“叶大人,刚才是什么事情?” 李进忠也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显然也想知道答案。 叶知秋干咳两声,道:“是我审查不严,让几个会妖术的人混了进来。六扇门会彻查此事,给大家一个交代。我们继续吧。” 风如秽赶忙说道:“既然无人在挑战九大门派,那么接下来便要选取新的武林盟首了。 我武当派执掌五湖四海印信百余年,日日殚精竭虑,唯恐失职失责,所幸江湖平安,不负所托。 但天机莫测、道运更迭,当前正值武当沉疴革除、新机孕生之际,无心无力领导群雄,因此决定交出五湖四海印。八大门派均德高望重、势如中天,便请各位下场比试,最后胜者便是新一任的武林盟首。 第269章 外番的挑战(十) 打了几天的五湖四海会,重头戏终于开场。 一旦选出武林盟首,那接下来便是排定座次、分割势力的狂欢了。众人也从刚才那短暂的诧异中被拉回到了正题。 真海和尚早就按捺不住,走到玄武台中央道:“我少林派自唐至今已兴隆千年,门下弟子遍布天下。无论是武功、声望,还是势力、基业,都是无可比拟的。 我要接下这五湖四海印,众人没有异议吧?” 座上八家掌门人冷眼旁观的冷眼旁观、装聋作哑的装聋作哑。 蓬莱派欧阳亦心冷哼一声道:“俗世怪相,丝竹清音无人闻,呕哑嘲哳满朝堂!” 叶知秋看了看他,道:“蓬莱派要不要试试看?” “为他人作嫁衣裳吗?这事还是不要找我了。”其实欧阳心知肚明,他们不是少林派的对手,只不过心有不甘罢了。 “崆峒派上吧!”叶知秋又道。 木寒道人点了点头,道声:“无量天尊。崆峒派门户甚小,也无领导武林的大能。但是我派愿作绿叶,托一托少林这朵红花。” 说罢站起身来,带着两名道人走下场去。 真海道:“木寒道人,你当真要比试吗?” 木寒道人道:“几十年来,少林寺一直远离俗世、静心修禅,习武也是为了强身健体参悟佛法而已。门下高僧鲜见与人动手,即使闭门比武也是能避则避、点到为止。我崆峒派久仰少林大名,一直无缘真真正正的讨教一二。 今日真海掌门既然站了出来,那我便不自量力上来应战。看看少林派的武功是不是真如传说中一样。” 真海笑道:“好好好,垂手而得想必众人也都不服气。真宏、真定、真广,你们三人应战吧。” “遵法旨!” 三名老僧一字排开,各自合十道:“阿弥陀佛,得罪了。” 木寒道人也行礼道:“无量天尊。三位都是佛法精湛的得道贤者,为何今日非要被俗世沾染破坏修行呢?” 真宏一脸歉意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身为少林寺僧人,自然要谨遵掌门谕令。 况且,若是少林能成为武林盟首,掌门师弟将免除所有百姓借贷的钱粮。这也是功德一件。” 木寒道人道:“我明白了。少林、武当两个武林泰斗,竟然沦落到这种田地。” 他怒视着真海道:“我若再让步,下一个恐怕就是崆峒了。今日就算战死,也不能让你达成心愿。水凝、火烈两位师弟,该我们出手了。” 两名道人应声拔出长剑。 真海后退一步,大声道:“你们三个若是输了,今后便没有少林寺了。好自为之吧。” 木寒道人当先挥剑劈出,真宏提起双掌迎上,二人战在一起。 真定、真广一人手持戒刀,一人手持禅杖也与水凝、火烈对上。 三组对战同时开启,好似有千军万马征战一般。 崆峒派剑法以进攻为主,木寒道人剑花四射、毫不留情。 但真宏的大威天龙神功已修炼大成。虽是空手,但几次硬接对方兵刃丝毫不落下风。 真宏的功力如何,木寒道人当然知道。 当年紫禁城伏击贺云暖时,真宏与贺云暖比拼内力,差点将其击败。而自己与贺云暖相比,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但他有他的想法。 真海这个人嚣张跋扈、贪恋权财,一旦做了武林盟首,必定想方设法逐步控制九大门派,以向其背后的主子邀功。 与其那时师出无名的反抗,倒不如现在全力一击,叫他看看崆峒的实力和决心,以后也会有所忌惮不敢乱来。” 他运气于剑,大声喊道:“斩天罡!” 一道凌厉剑气随着他长剑从空中斩下,真宏双掌一翻顶了上去。 玄武石台发出“砰”的一声,地上一道碎石崩出,随即显出一道深痕,而真宏站立处却完好无损。 木寒道人全力一击被真宏挡下,随即喊道:“奇衡三!” 水凝、火烈闻言立即与他合到一处,各自运起全力挥出长剑。一人左斜、一人右斜、一人横斩。 三道剑气组成一个三角形状,向前方攻去。 真宏、真广、真定三人也站到一起。真宏大喝一声:大威天龙。双掌用力推出。 无数道金光闪烁,织成一张网挡在身前。三角形状剑气撞在上头,发出沉闷吼声。 真宏连退三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而真广、真定的戒刀与禅杖也同时击出,将崆峒派三人兵刃打落,全都逼下台去。 真海拍手笑道:“打的好,打的好。道人,你可服气吗?” 木寒道人摇晃着站起,对真宏道:“大威天龙经果然厉害,今日是我输了。三年之后,我再到少林寺讨教。” 他强忍着体内乱窜的气息回到座上,弟子急忙递上白布,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耳朵、鼻子、眼睛都有鲜血渗出。 真宏满脸愧疚的对他点了点头,在两个师弟的搀扶下回到原处盘膝坐下。 真海道:“少林派的大威天龙经也算不得什么。这样的武功绝学我们还有七十一个。还有哪门不服的,上来挑战啊。” 点苍派陈青杨刚要起身,李进忠忽然叹道:“朝廷的旨意难道真管不到江湖了吗?和和气气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打到你死我活?” 陈清扬双手用力一捏,扶手上的狮子头瞬间碎做木屑。 他坐下说道:“少林与崆峒新战过,我瞧真宏禅师伤的不轻。此时挑战乃是趁人之危,有辱我点苍名声。今日便让了你少林,他日定要上门拜访。” 真海得意的点了点头,道:“谢谢了。来时别忘了给佛祖带些香火钱。还有没有哪家要来挑战?若是没有,我便去拿印了!” 他刚要上前,就听鹿安说道:“且慢。我巨鹿帮也算是九大门派中的一个,也想挑战一下。” 真海皱了皱眉,道:“你是替补的帮派,不能算数。” 鹿安道:“谁规定的替补帮派不能算数,我看你是不敢应战吧。” 李进忠知道鹿安与其他掌门不一样,便站起来圆道:“鹿掌门,正如点苍掌门所说,少林新战损耗巨大,此时挑战恐怕不合时宜,说明不了什么。” 鹿安哈哈一笑道:“我若非要打呢?” 第270章 玄武台决战(一) 李进忠道:“鹿帮主,我是为了你好,你不听劝挑战便是。” 真海看着鹿安道:“你以为我少林寺真的没人了吗?真可、真悟、真兴,你们三人跟巨鹿帮的人比试下。” 鹿安道:“作为一派掌门,你不亲自下场挑战吗?我不打别人,只打你。” 真海道:“我不会跟你打的,还不到我出手的时候。你说我胆小也好、无能也好,我都不会出手。出家人吗,争强好胜是不对的。” 鹿安道:“你要做武林至尊、天下盟首,不展示下武功不合适吧?” 真海哈哈一笑道:“武功好有什么用?四大宗师武功不好吗?” 鹿安道:“说的也是。四大宗师这个名头可是紧箍咒,以贺云暖、柳玄枝、司无相、洛嗔翁四人的本事都顶不住,别人就更难了。这武林盟首的头衔可比四大宗师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大和尚你好自为之。” 真海点头道:“谢小鹿帮主提醒,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九大门派这顶帽子也不好受。” 李进忠捧着一个锦盒走到真海前头,道:“真海禅师,这江湖的重任可就交给你了。” 真海面色忽然凝重起来,道:“定然不服使命。” 李进忠将锦盒打开,一尊四面镂刻四灵神兽的金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五湖四海印!” “这就是五湖四海印吗?” “好好看看啊,下次出现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叶知秋手捧金印,向众人道: “这五湖四海印,是江湖的意志,侠义的化身,忠勇的象征。印上镌刻十六个字:保国安民、持正卫道、惩恶扬善、扶危济困。这十六个字,就是身为一个江湖人时刻谨记、严格自律的道义。我今天就将他交给少林,希望少林派不负江湖、不负朝廷。” 真海刚要去接印,却听到有人说道:“还有一个门派尚未挑战呢,这个盟首你还当不了。” 真海回头一看,说话的是外番观摩团中的源赖义冢。 “这位扶桑国使者,不知道还有那个门派未挑战呢?” “他们!” 源赖义冢指着星斗会几人说道。众人均哈哈大笑起来,李进忠道:“我倒是忘了他们了。不过这样的场合就不让他们丢人现眼了。” 源赖义冢道:“他们明明进了玄武场,你怎能凭一句话就把人家的权利剥夺了?” 李进忠看出这源赖义冢的不怀好意。他武学造诣颇深,早就看出所谓的星斗会无非就是几个渣子而已。他坚持让他们上台比武,无非是想让中原武林在外番面前丢一丢脸。 “不是我不让他们打,是星斗会不愿意打。” “哦?你们真要弃权吗?”源赖义冢向王大海问道。 王大海站起来对李进忠道:“那个说我们不愿意打了,星斗会挑战少林派。” 李进忠眉头一皱,心道打渔的好不晓事,我放你一马你偏要自讨没趣。 叶知秋却忽然低声说道:“没这么简单,你看他们。” 李进忠瞅了瞅,只见星斗会数人已经走上台来。 “没什么啊?怎么了?” 风如秽道:“李公公,你不习武所以看不出来。这几个人眼中精光四射,步伐轻灵矫健,骨骼扩张、四肢舒展,太阳穴高高鼓起,和之前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判若云泥。” “你的意思是我们被耍了?” “恐怕是的,这几个人一直隐藏实力,此时跳出来恐怕背后没这么简单。” “那就不能让他们上台。” “众目睽睽之下,恐怕来不及了。” 王大海走到玄武台中央,向众人道:“我们星斗会要挑战少林派。”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这是活够了!”“有热闹看啊!”“我怎觉得有些不对啊!” 台下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 重阳宫、衡山派、崆峒等派离得近也看的真切,不由得暗自叹道:“果然不会这么顺利。” 真海道:“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你真要打,我少林派可不留情面了!真宏、真定、真广,对付邪魔外道不必再有顾忌。” “是!”三名老僧应道。真宏刚一起身,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原来他在三日之前的朱雀场上,为了保护雪山派司徒少雄父子三人硬接下眉间尺与鹿安的两股内力,已经受了内伤。刚才又和崆峒派三名高手对战,不但耗尽内力,伤势也愈加严重。 “掌门师弟,恐怕真宏师兄无法再打下去了。”真定道。 “一点用车都没有。真可,你来。” 真可小心将真宏扶下台去,然后上来和另两位师兄站在一起。 王大海冷笑一声,道:“憋了真么久,终于可以大打一场了。” 他扔掉身上穿的狗皮猫皮等衣物,露出内里的忍者装束。 台下众位江湖人士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个叫做“星斗会”的帮派竟然一直扮猪吃老虎,这个看上去窝窝囊囊的人竟然是来自扶桑的高手。 真海道:“终于肯以真面目示人了。另外两人呢,一并出来吧。” 源赖义冢和被称作柳生的家将站起来走到了台上。 风如秽眉头一皱,道:“难道两位是星斗会的人?” 源赖义冢道:“是的。我叫做源赖义冢,这是我的侍卫柳生次郎。” 李进忠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原来竟躲藏在外国使团中。星斗会潜伏我朝,妖言惑众,刺探军情,谋杀重臣,聚众作乱。想要坏我大明根基,你们还差得远呢。来人,给我把这群番人全数拿下。” 汤祖望大喝一声,道:“谁敢!大明皇帝钦赐令牌在此。” 他将手中一物抛上台去,源赖义冢接在手里,对李进忠道: “李公公,别人不认识,你总该认识吧。” 李进忠自然认识。这是司礼监和内阁按照皇帝的意思发给外番使团的金牌,上刻“出入无忌,方便行事”四个字。 “这金牌是给外番使团的,不是给你星斗会的!”李进忠道。 “想不到传说中大明太监主政竟然是真的,一个小小的太监,就不把圣旨放在眼里。”汤祖望道。 第271章 决战玄武台(二) “汤大人休要血口喷人!”李进忠怒道。 “可这御赐金牌都挡不住你拿人,而且还是使团的人!” “我拿的是星斗会的奸细。” “星斗会怎么就成了奸细?你口口声声说星斗会的种种不是,可有证据?” “这……”李进忠登时哑口无言。锦衣卫虽然在追查星斗会,但其行事太过隐秘,始终未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我们是外番使团,但这不妨碍加入贵国的帮会吧?星斗会可是地方官府批过,报奏朝廷备案的合法帮会。从一开始的朱雀场打到玄武台也未见你们阻拦。到了现在,却抬出危害大明根基这种可笑的理由阻挠,莫不是你害怕合中原武林之力,也斗不过一个小小帮派吗?” 叶知秋冷笑道:“汤大人,你们处心积虑的经营了这么久,为了一场比武就暴露身份,不值得吧?” 汤祖望道:“我听不懂叶大人的话。我们是来观赛的,星斗会的人也是按照比武章程挑战,这有什么不对?想不到中原武林如此胆小怕事,若不敢应战我劝说星斗会不要挑战便是。犯不着为此失了和气,这国与国的关系,可比你们的江湖要重要许多。” 李进忠道:“你不必逞口舌之能。你们外番使团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马上便飞鸽报奏当今圣上。你们一个也逃不脱。” 使团中克鲁苏猛然站起,大声喝道:“你威胁我罗刹使臣就是威胁整个帝国,就不怕我们十三国与你们开战吗?” 李进忠一惊,情况远比他想的要糟糕许多。 台下岳世超跳了出来,手提铁枪大声喊道:“我神州圣土,容不得外番野鬼放肆。十三国,说的吓人,那爪哇、郎基弹丸之地也算一国?不怕死的尽管来就是。我大明有的是忠武勇者,来一个便杀一个。” 叶知秋怒斥道:“匹夫,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又转向汤祖望道:“你们这么胡闹,自己的君主可知道?” 汤祖望道:“这是江湖上的事情,与我们君主无关。我倒是关心,星斗会若是打垮了你们中原武林,能不能拿到这五湖四海印?” 叶知秋道:“五湖四海会是我朝的事,与你们外番无关。” 克鲁苏哈哈大笑起来,对身旁众使团道:“看看,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天朝上国。平日里天下怎么着、怎么着的,原来他们认为的天下就只有自己这一个国家。不敢打没关系,我们走。中原武人,不值一提。” 克鲁苏转身就要离开,风如秽厉声道:“免死金牌在身,官府确实动不了你。可江湖上的朋友愿不愿意服从约束,我就不知道了。五湖四海会,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汤祖望点了点头,道:“那就来吧。” 衡山派姬别情道:“既然如此,衡山派愿意一会。” 源赖义冢拔出武士刀,道:“久闻衡山盘庚定衡剑天下无双,扶桑二天一流源赖义冢前来讨教。” 叶知秋、李进忠见姬别情亲自上阵,便退了回去。李进忠对风如秽斥道:“若是败了,你如何挽回,如何向朝廷交代?” 风如秽道:“天下高手几乎全在这里,与其被分割击破,不如聚而歼之。他们已经暴漏了身份,错过今日恐怕再没机会抓捕了。” 叶、李二人听风如秽讲完,也觉有理。让江湖人士动手,确实比锦衣卫和六扇门稳妥的多,也不必担心被那帮闲的发慌的御史追究无视圣意的罪名了。 姬别情宽袍大袖,长剑隐藏在袍袖之中,站在台上宛如天人。源赖义冢双手握紧武士刀,刀刃向上,身体前倾,像极了一只等待时机的饿虎。 “得罪了。”姬别情脚下生风,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到了源赖义冢跟前,长剑直取他的手腕。 源赖义冢急速挥刀斩去,刀剑相交各自荡开。武士刀突然翻上直取姬别情咽喉,姬别情微微一侧避让过去。手中长剑化作重重剑影击出。 二人一错身,姬别情长袖被割掉一块。而源赖义冢身上却多了三道剑创。 “好!”众人纷纷喊道。 源赖义冢也称赞道:“好剑法。”左手拔出肋下另一把刀。 姬别情道:“二天晒日,阴阳相合。我年轻时曾会过扶桑剑客,他使得也是二天一流。” 源赖义冢道:“姬掌门三剑落樱的故事,早已成为武士间的美谈。这事回头再说,看我三段杀。” 他猛地跳将出去,空中连现三个残影。姬别情心静眼明,一剑向虚空里刺出。剑停之处,源赖义冢身影闪现。 两把太刀瞬间劈出不下百刀,姬别情运气于剑,只挥出一下,便将百刀挡开。再出一剑,正中源赖义冢小腹,瞬间鲜血直流。 现场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柳生次郎喊道:“家主,有事否!” 源赖义冢忍痛笑道:“中原剑法果然有可取之处。” 姬别情道:“扶桑剑道太过霸道,我若不伤你便会被你所伤,还请谅解。” 转身便欲下台,源赖义冢却道:“胜负未分,怎好离开?” 姬别情无奈的回过头来,道:“再打下去,我怕你性命不保。” 源赖义冢笑道:“多谢提醒。再接我两刀。” 一长一短两把太刀如同两条毒龙分袭姬别情两侧。姬别情右手持剑打掉短刀,左手一掌挥出,巨力狂涌,正中源赖义冢。他一个空翻卸掉力道,落地时一口鲜血吐在身前。 李进忠见状哈哈大笑道:“就这种本事,还要来挑战中原群雄。” 真海也大笑道:“我少林派随便一个真字辈僧人都比他强。挑战少林,做梦去吧。” 就在众人的群嘲之中,杨破云却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自从星斗会众人现身,许多线索终于连贯了起来。 他一直追杀的克劳德一伙黄衣人,只是星斗会组织中的一个分支。从使团的规模来看,这样的分支至少有十三个,他们遍布在国内各个角落,进行着一向不为人知的任务。 这个任务极有可能是为颠覆政权、入侵大明而做准备。朝廷显然早有察觉,但没想到问题就出在眼皮子底下的各国使团上。宋之濂甚至还以为各国使团也在追查星斗会。 只是,他们潜伏这么久,为什么会在五湖四海会上主动现身?难道真的像做武林盟首吗? 这当然不可能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星斗会要破坏五湖四海会,阻止第五支江湖联军的出现,减轻黑水族对抗明军的压力。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且不忙现身,暗中查探,说不定曦薇就在附近。” 他看完源赖义冢与姬别情的战斗,心中也是疑惑: “难道号称扶桑剑道第一的源赖义冢,只有这种水平吗?” 第272章 决战玄武台(三) 杨破云第一次见汤祖望,还是在内阁首辅宋之濂的侄子宋安康府上。当时,他和鹿安追查黄衣人的下落,在宋安康府中发现端倪。也是在那时第一次见到汤祖望。 按照当时汤祖望的说法,他们是前往追查黄衣人袭击外国客商一事的,但如今看来,杨破云上了他的大当。 这十三国外番使团应当全是星斗会的人,而且无一例外都是重要人物,只要抓住一个,就一定能找到突破口。 他一直认真的看着姬别情与源赖义冢的比武,总觉得不对劲。 源赖义冢是扶桑公认的剑道第一人,他刚才的刀法无论是招数、力度,还是速度、反应都可算一流高手,但是与顶级两字还有一定的距离。 姬别情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他向源赖义冢问道:“阁下为何只用外力不用内功,难道扶桑武士不练气吗?” 源赖义冢道:“千百年来,扶桑武人一直被你们中原武人误导,专注于修炼不知所谓的气,导致真正的剑道荒废,虚假的武功横行。可是谎言终究会被戳破,真相总会降临人间。就让你们见识下,来自六道的力量—查克拉!” 一团蓝色的、清晰可见的闪电从源赖义冢手中发出,缠绕在了他的两把武士刀上。 “雷の切!” 他怒喊一声,狂奔着劈向姬别情。 两把刀携着两道闪电快速划过,空气中花火迸溅,嗤嗤作响。 姬别情神情肃穆,运气内力附与剑上。 刀剑再次相交,姬别情长袍大袖被激的飞扬起来。那股叫做懂查克拉的东西,正沿着他的剑向他身上漫了过来。 一时间,便似有无数小刀在他体内划过,不止疼痛,而且酸麻。 他急忙催动真气攻了过去。气浪汹涌澎湃,如同大潮一般。 “是衡山派的镇五邪功!” 看来掌门师兄遇到硬手了!”史别书紧张的搓着手道。 叶知秋也神色肃穆的说道:“情况不妙啊。镇五邪功可是衡山派镇山之宝,只有两种情况下才允许使用的。” 好事鹿安急忙凑上前去问道:“是哪两种情况啊?” 叶知秋望了望这个办事总是超出常人想象的年轻人道: “一种是对手非杀不可,另一种是自己非死不可。” “那您看是哪一种?” “哼哼,我看是两种都有。” “这么危险吗?那我也仔细看看!”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他的下巴惊掉。 本来宛若世外仙人一般的姬别情,毛发根根向天竖了起来。而身上衣服则紧紧包在他身上,如同被绷带绑住了一般。更吓人的是姬别情的脸色,已经从白色渐渐变成了乌青。 当然,镇五邪功下,源赖义冢也不好过。 他紧紧咬着牙齿坚持,拼命的压住手上双刀。脸上、手上的皮越来越干枯。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杨破云闭上眼睛开启真无定境,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真气变化。 源赖义冢口中的查克拉,也是一股真气。但这股真气的生发之地并非丹田,而是血管。生发之后也并未在经络中运行,而是在血管中运行。这种运行方式,就和鹿安那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真气运转如出一辙,只不过要更加高明。 当然,领悟真无定境后,这种运行方式他也能做到,只不过之前未曾尝试过。 他正思索着,姬别情忽然大喝一声,一剑劈出。源赖义冢也不敢示弱双刀举上。 三把武器,同时碎裂。两个人各自倒退跌倒。 姬别情站起身来,披散的头发垂在肩上。而源赖义冢则伏在地上,前面是一滩新吐出的鲜血。 史别书飞身上台想要扶住姬别情,姬别情却将他推开,嘶哑说道: “还没结束。我死以后,衡山派就交给你了。” 史别书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源赖义冢桀桀怪笑着,将嘴凑到前面的那滩血前,伸出舌头舔食起来。 李进忠惊的躲到风如秽身后,道:“这是什么怪物?” 源赖义冢双眼血红,低声道:“也罢,就让你们看看查克拉的第二形态。” 他狂啸一声,疯狂扑向姬别情。 姬别情早有准备,凝聚全身力量向前一击,镇五邪功卷向源赖义冢。 源赖义冢被巨力阻住,不能前行。身上甲胄片片裂开,露出赤体。 “吼~”他拼命嘶喊道。浑身上下蓝光缠绕,一眼看去就像一只蓝色猛兽一般。 他在镇五邪功源源不断的重击之下,缓慢的向前移动起来。 姬别情咬碎牙关,将丹田仅存的维系生命的元阳之气也催动起来。 源赖义冢身上皮肤逐渐裂开、焦化,空气中甚至传出灼烧的焦糊味道。 “越是疼痛,我越是强!”源赖义冢身上的蓝色光芒忽然爆发,他如同一只野兽一般猛扑到姬别情身前,一把咬住了他的咽喉。 离得最近的史别书想要过去阻拦,却听见姬别情发出最后长啸,一掌将源赖义冢击飞出去。 他颈中鲜血长流,倒在玄武台上。浑身焦裂的源赖义冢,慢慢的爬起来,以一种骇人的声调喊道:“中原内功,不过如此。我扶桑的查克拉功,从此冠绝天下。属于你们的世代结束了。” 史别书抱住师兄的身体痛哭起来。 重阳宫三子见不得源赖义冢侮辱中原武林,一起跳上前去。三剑齐出,刚刺进源赖义冢的蓝光中,就觉得身子一阵酸麻。手腕一软,剑落在地上。 源赖义冢一声怪笑,双拳齐出,击飞了阚清子和寻元子。剩下道一子凝聚真气想要出手,却被源赖义冢一个头槌重重撞到胸椎之上,鲜血在空中化作一道血虹,身子落地时已经没了呼吸。 “青城派王归来前来领教。”一柄长剑飞出,化作层层剑幕袭向源赖义冢。 源赖义冢肌肉被剑气层层割裂,腿上白骨都露了出来。他伸出拳头用力挥出,一块蓝色的物体飞袭向王归来。 王归来暗笑一声,一剑挑了过去。却没想到那物事是个虚的,透过长剑击入了王归来的心口。 第273章 武林的对手(一) “青城派王归来前来领教。”一柄长剑飞出,化作层层剑幕袭向源赖义冢。 源赖义冢肌肉被剑气层层割裂,腿上白骨都露了出来。 他伸出拳头用力挥出,一块蓝色的物体飞袭向王归来。 王归来暗笑一声,一剑挑了过去。却没想到那物事是个虚的,透过长剑击入了王归来的心口。王归来疼的半跪下去,用长剑勉强撑住身体。 雁荡莫青冥、点苍陈青杨双双飞出,长剑直袭而至。眼看源赖义冢就要被双剑分尸,一旁忽然刀光闪现,“叮叮铛铛”几声过后,两大掌门各被逼退一步。 “中原的武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家主已经击杀两人、击伤三人,全都是顶尖高手,这都不算赢吗?如果要车轮战,我柳生次郎愿意奉陪。” “哈哈哈,柳生!此战之后,中原武人再无骨气。”源赖义冢怒吼着,身子一软,重重倒在柳生次郎身上。 星斗会中出来两人,用巨大白布将源赖义冢包裹起来。汤祖望从身上取出一件玉瓶,将里面绿色药水全部倒入他的口中,然后示意将他抬到后面马车之上。 “叶大人,你们中原比武,都是这个规矩吗?”他眼睛朝天说道。 叶知秋道:“我们中原讲的是仁义礼智信,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绝不会在暗地里搞些下作的事情。 源赖义冢连败衡山、重阳、青城三派,我们输的心服口服。可是九大门派还有五个,你们还有人能打吗?” “原来要当上武林盟首,需要打败九大门派啊!好,没问题。我就替星斗会会长王大海应下。若我们一一打赢你们,可否把五湖四海印交给我们?” 叶知秋被激的怒不可遏,吼道:“我就不信,一只小小蚂蚁,能够扳倒巨象。打!” “打!”“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江湖众人纷纷喊道。 “可是我们打的过吗?”李进忠躲在风如秽身后瑟瑟发抖,虽然明知不妥,但那还有他插话的份? 汤祖望道:“好,下一个就让柳生上,打你们点苍派。雁荡派可不是九大门派中的。” 莫青冥收起长剑,对陈青杨道:“江湖上我们并称‘双青’,斗了一辈子,想要并肩却不可得。打赢之后,我便服了你,在不与你相争。” 陈青杨点了点头,道:“我们不相上下,我赢便是你赢。看着就好。” 事已到此,不需保留,也不用再压抑性子。 陈青杨甫一出手,即是杀招。 “地存其方,天有其圆。森幽海冥,山连洞玄。六爻寻地,八极纵天。一气三清,造化人间。看我无极化生剑!” 柳生次郎冷笑道:“念诗要是能杀人,还学剑道做什么?居合斩!” 柳生跨步、拔刀、斩杀一气呵成,以极快的速度砍了出去。 陈青杨冷笑,心道:“快剑又算什么?只是剑法入门而已。” 他看对方拔剑,就知道出刀方位。早就移步避开,一剑直刺对方咽喉。 柳生次郎一生与人对战无数,居合斩一出,他心中就有了一千多种下一刀的方式。 陈青杨的这一招,正是他最想要的。 “基盘斩!” 他自然而然的矮下身子,不但避开了刺咽一剑,还顺势斩向陈青杨下盘。 陈青杨飞身而起,从空中刺下一剑。 “燕返!” 随着柳生次郎一声断喝,长剑斜刺向天,便如同一只燕子飞离鸟巢一般。 陈青杨慌忙出剑格挡,但仍旧晚了一步,落地时身前衣衫被割裂出一道长口。 杨破云不由得暗暗鼓起掌来。这名叫做柳生次郎的剑客,出剑之快、时机之准、意图之狠,平生少见。更让他诧异的是,他的剑道似乎与九段刀同出一辙,均是抛弃了大量无用多余的动作,只留下最直接的攻防之势。 “恐怕陈青杨赢不了这扶桑剑客!” 念头刚到此,陈青杨的剑便断了。 他提着断剑,对柳生道:“阁下的剑好厉害!” 柳生道:“剑,本身就是剑道的一部分。只有一把好剑,才配的上好的剑法。” 岳麓书院院长樊孤远道:“陈掌门,用我的剑。”他解下剑来递了上去:“此剑名为‘长恨歌’,是杨贵妃佩剑。坚利无比,定能破他。” 柳生笑道:“女人的剑,把玩一下倒是可以。连杀意都无,岂能用来对敌。看我拂舍斩。” 几个回合过后,柳生次郎仍旧是一招‘燕返’,‘长恨歌’应声而断。 樊孤远看到爱剑被断,热血上脑,竟然当场昏厥过去。 叶知秋气道:“丢人。真给我大明丢人。这样的窝囊废,是怎么挤进九大门派的?” 鹿安撇了撇嘴,嘲笑道:“这谁知道呢。你不是朝廷派来的主事人吗,你给解释解释啊!“ 李进忠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鹿安竟然在这里说风凉话。他勃然大怒道:“你也是九大门派之一,你倒是上去应战啊?” “哎呦李公公,那会不是还说我是替补,没资格上去挑战吗?再说了,我的刀,它也断了啊!” 叶知秋、李进忠被鹿安气得想吐血,若不是当着星斗会众人的面,说不准真要痛扁他一顿了。 陈青杨将那把‘长恨歌’的剑把扔的老远,气道:“我信了你的邪。名字都不吉利,这是害我的吧?” “你……”已经昏厥的樊孤远突然睁开眼睛,指着陈青杨连说几个你字,这才又昏了过去。 “谁还能借我一剑。我非要把这倭奴杀了不可!”陈青杨大叫道。 “我有一剑,可借与你!”陈青杨一看是蓬莱派的欧阳亦心,心中大喜,蓬莱派久在东海蓬莱岛经营,藏有珍宝无数。他的剑,想必能用。 他接过来一看,只见这柄宝剑剑身古朴端庄,似是春秋样式。剑柄上刻有两字,曰“干将”。 陈青杨登时吓了一跳,问欧阳亦心道:“这真的是干将?” 欧阳亦心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正是干将。多年前从一不世出的高人手中求得。此剑能开山分海、无坚不摧,你须得小心使用。” 陈青杨重重点了点头,想不到有生之年能驱使传说中的宝物,心中豪气油然而生。 那知道观礼台上,一个沙哑而又巨大的笑声响起。他打眼一看,竟然是跟在鹿安身后的那个怪人眉间尺。 “你这丑厮,你笑什么?” 眉间尺,懒得理他。一边笑着,一边从一旁岳麓书院的弟子那里抢过一把剑来,在手上轻轻一折,便折做两端。 杨破云看着眉间尺这吓人却又憨厚的样子,想起来在万紫楼斗宝大会上初见的情景,不由的也笑了出来。 然后,“咔嚓”一声,这柄被大家寄予厚望的干将,也被柳生的剑砍断了。 第274章 武林的对手(二) 陈青杨拿着断剑愁容满面,柳生次郎将剑收入鞘中,道:“我知道你不会服气。我不用剑,一样可以赢你。” 陈青杨道:“鼠辈猖狂。我就用我的双掌教你做人。” 他双掌起势,一前一后,快速攻了过来。 柳生次郎讥笑道:“搬山掌吗?可惜山不会动,而我会动。” 他立起双掌接住陈青杨双掌。 陈青杨的搬山掌大开大合、威猛迅捷,每出一掌都有雷霆万钧之势,引得大家纷纷叫好。 而柳生次郎的掌法看上去就小家子气些,虽是手脚并用,但拧拧巴巴,连胳膊都抡不起来。 但就是这抡不起来的胳膊,把陈青杨吓出了一身冷汗。对手看似简单的动作里,隐藏了踢、打、摔、拿、投、锁、绞、逆技、点穴等多种招式,只要一个不小心,便会中招。 偏偏搬山掌的大开大合的特点让他门户洞开,好几次让对方乘虚而入。若不是他靠着浑厚内力隔空迫开,恐怕已经着了对方的道了。 杨破云在下面看的着急。常言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仔细观察渐渐看出,柳生的这套掌法和他的剑法如出一辙。 刚柔并济,简洁有效,直线进攻较多,动作张驰有度,手刀、拳头、腿法、摔法、擒拿等都力求最快、最短,极具侵略性。 二人又打一阵,陈青杨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而柳生次郎仍旧紧紧盯住他的空荡,眼神就像一匹饿极的狼一样。 围观的各大门派掌门、弟子也似乎渐渐感受到了这种窘境,逐渐沉默下来。 经过几十个回合的搏杀,陈青杨气喘吁吁,无论是内力还是外力,都消耗极大。 他想尽快结束对战,丹田一鼓,所有真气涌上双掌,向柳生次郎狂拍过去。 柳生次郎并不接招,并起手刀斩向陈青杨双腕。 陈青杨心道:就算拼着双手不要,也要把你毙于掌下。 就在他双掌即将把柳生次郎胸腔打的粉碎之际,柳生次郎忽然从他眼前消失,又在他两侧各出现了半边身影。他还未反应过来,失去劲力的双掌已经被拿住。 “咔嚓”、“咔嚓”两声,陈青杨的双臂被柳生次郎从关节处折断。他忍着疼痛纵身一跃,想要逃离出去。 却不想双脚又被柳生次郎捉住,整个身子被狠狠掼在玄武石台上。双腿、肩胛、肋骨不知被摔断了多少处。 柳生次郎高高抬起右腿,对着陈青杨的头颅就要踏下。鹿安奋不顾身冲了上去,一拳开出。 柳生次郎那一脚便换了方向,向鹿安踹了出去。 一声闷响过后,鹿安仰天摔倒在地。而柳生次郎则借势一个空翻,稳稳落在地上。 “你和他们的内力不一样?”柳生次郎惊讶道。 鹿安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奶奶的,摔死老子了。” 柳生次郎握住双拳道:“有些意思。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来打过。” 鹿安急忙摆手道:“不打不打。我还没娶媳妇呢,可不能拿性命去冒险。你这人下手太重太狠。” 柳生次郎道:“想不到身为九大门派之一的掌门人,竟然如此胆小怕事。” 鹿安不理他,对着点苍派的弟子大声喊道:“你们都傻了吗?你们掌门人快断气了,还不过来帮忙?” 几个点苍的弟子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的上到台上。 陈青杨努力忍住疼痛,对鹿安道:“谢谢,鹿帮主。我们……我们中原武林不能,不能让他们小看了。你……你……啊~” 鹿安脸颊一抖,仿佛感受到了陈青杨的疼痛一般: “是是是,不能让他们瞧不起。你快下去养伤吧。” 他看着陈青杨被抬了下去,转身也要回去,柳生次郎却拦在他身前:“你不能走,我要挑战你巨鹿帮。” “我不应战。你爱跟谁打跟谁打?”鹿安摆手道:“那边看到没?少林派的,可厉害可狂了。你把他们打赢了,就算把我们也打赢了。” 柳生次郎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各门派看到鹿安如此胆小怕事,纷纷怒斥道:“懦夫,胆小鬼,真给我们中原武林丢脸。” 更有甚者,操着各地方言将鹿安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鹿安回头对众人吼道:“好,好,好!你们谁不服这东洋人的,现在我就把巨鹿帮主的位子让给他,请他上来打!打赢了光宗耀祖、一战成名,打输了我替他照顾老婆孩子。有吗?你?你?还有你?来啊!” 鹿安指到那里,那里便鸦雀无声。 他满脸怒容,却又张嘴笑道:“这就是你们的本色?还什么五湖四海会,我看是王八泥鳅会!” 叶知秋大怒,就算他再想招揽鹿安,也忍不了这小子火上浇油。 “大胆鹿安,你不敢打便不敢打,岂能将天下英雄比作王八泥鳅。来人,将这懦弱无知寡廉鲜耻的小人和他的巨鹿帮哄下台去!” 一边锦衣卫刚上台来,柳生次郎便拔出了长剑阻拦住。 鹿安对着叶知秋大笑,笑的都快直不起腰来了。 李进忠气道:“你笑什么?” 鹿安慢慢止住笑声,道:“还要锦衣卫把我哄下台去?你们,还有你们,是不是觉得这个东洋人,还有他的主人很厉害? 可他们算什么!若是我师公贺云暖还在,他们岂敢放肆?若是我师父杨破云肯出手,哪有他们嚣张的余地。 可是他们一个被害死,一个被天下人仇视。现在就连我,也要被扫下台去。你们倚仗的剑仙呢,勾结的司无相呢,这时候怎么不见出来?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我鹿安除了一张嘴,再没什么本事,就只跟着杨破云学过两个月的功夫。那个叫做柳生的,我跟你打。不分生死绝不下台!” 黎雀急忙站起来大声道:“鹿安,不要。你不要,你还有很多人要救呢!” 鹿安笑着摆了摆手,道:“雀儿,放心。我食人童子有九条命。就算我真的死了,我师父也会照顾好你、照顾好大哥,给石龙山所有人寻个好去处的。” 第275章 武林的对手(三) 鹿安笑着摆了摆手,道:“雀儿,放心。我食人童子有九条命。就算我真的死了,我师父也会照顾好你、照顾好大哥,给石龙山所有人寻个好去处的。” “不,你不要去。”黎雀拼命的想跑下去,却被一旁不知哪个门派的弟子拦住。 “大个子,你去把鹿安抓回来!” 眉间尺蹭的一声跳到了玄武石台上,挡在鹿安身前。 鹿安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背,道:“眉大哥,这次让我来。我是东林武宗的弟子,今日就要为师门长长脸。无论我发生什么事,你千万不要再出手,一定要保着雀儿安全回到石龙山。” 眉间尺回过头来看着他,死活不肯移动脚步。 鹿安怒道:“徐道长让你听我的,你敢不听?快快给我退下,听见没有,退---下!”他拼命的推开眉间尺,走到柳生次郎前面。 柳生次郎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你的确和他们不一样。真实的很多!” 鹿安道:“我的神挡杀神毒针也很厉害,细如牛毛,沾有南洋树蛙剧毒,无形无迹,见血封喉。 五湖四海会本来不让用暗器,但生死之战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你有什么暗器也尽管用,我不占你便宜。” 柳生次郎一怔,道:“我专修剑道,并不曾携带暗器。” 鹿安道:“没关系,那边有许多修比武台子剩下的砖头。打急了眼拿来用就行。” 柳生次郎听着这家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心里气的够呛。 但想到此人能在性命攸关的决斗中,事先告知自己他会使用暗器,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由得心中产生了好感。 他拔剑对鹿安道:“别拖延了,亮出你的兵刃。” 鹿安双手一摊,道:“我的刀被龙无影砍断了啊!” “那我们比试拳脚,我用的武功叫做空手道。” “我不会拳脚功夫。既然你的武功叫做空手道,那你把你的剑给我,你空手和我打。”鹿安一本正经道。 “你的想法很有新意,但扶桑武士的剑只能拥有一个主人,除非我死,其他人不能染指。你可以借别人的剑,他们有很多。” “他们的剑都是垃圾,被你一砍就断,怎么打?” “那你说怎么打?” “要不我们比试暗器吧,我的神挡杀神针可是无敌于天下的。” “我说过我没有暗器。” “那里不是有砖头吗?” “你……” 柳生次郎被鹿安气的说不出话来。 汤祖望站起来斥道:“休要胡言乱语拖延时间了。今日不决胜负我星斗会决不离场。柳生,你是肩负使命之人,不必顾及武士道义,直接一剑刺死他便好。” 柳生这才从鹿安东拉西扯中醒悟过来,对汤祖望深深鞠躬道:“是,首领!” 他拔出剑来,便要刺向鹿安。 鹿安急忙挥动双手,道:“稍等稍等,我这就借剑。”又转向众人道:“谁有扛得住的刀剑,借我用下啊。” 底下人一片安静,也不知自己兵刃不行,还是不想借给他。 欧阳亦心远远道:“鹿帮主,我看他的兵刃好像是名唤‘村雨’的扶桑妖刀。能与之相抗横的中原名刃好像都不在这里。你自求多福吧。” 鹿安“呸”了一声,道:“我谢谢你提醒啊!别人家的宝剑都是带出来打架,我们的宝剑都藏在家里生锈。那个什么将军,把你的铁枪拿来,看看能不能成!” 岳世超无奈的将铁枪抛了上去,鹿安双掌一接,差点没拿住。 “我天,这么重的玩意?我拿不动啊。”他刚举起来,柳生次郎身影一动,挥剑便砍了过去。 岳世超的铁枪,便断做了两截。 柳生次郎再出一剑,眼看就要将鹿安头颅劈下,一旁杀出一把黑黝黝的铁刀将那柄剑反磕了出去。 “铮~~~”村雨在柳生手里发出颤鸣之声。 他双手握住剑柄,兴奋道:“想不到中原还有此等好刀,竟然能够让村雨共鸣!这刀,可有名字?” 杨破云将面前乱发拢到脑后,平静说道:“它的名字,叫做九段刀。”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杨破云?”“是杨破云,我见过他!”“他怎么来了,是敌是友啊!” 鹿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师父,你可算是现身了!” 杨破云微笑着扶起他,道:“先是听你慷慨陈词不忍打断,后又见你挑衅浪人觉得有趣。” “嗯嗯,是挺有趣的。我脑袋搬家可能更有趣,要不要看看啊?” “我这不是上来了吗?”杨破云摸着他的脑袋道。 “那你上吧,我去喝口水先。”鹿安转身要走。 杨破云一把拉住他道:“打完再去喝?” 鹿安下巴都快掉了出来:“你不打吗?” “我是来给你送刀的。”杨破云将九段刀拿到眼前,双手一按刀柄,宽大的刀身中间分离出了一把窄刀,把鹿安的眼都看直了。 “九段刀是一柄父子刀。每个持有者若是找到了认可的传人,便会将刀分开,每人各持一把。这柄子刀唤作‘六段刀’,我今赐予你,希望你不要辜负它。”杨破云道。 鹿安跪在地上双手接过。手拂过刀面,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 大小、轻重便如同量身打造一般,一挥之下,锐风陡生。 他欣喜道:“虽然听上去像被占了便宜,但是谢谢师父。我争取早日把你那把也拿过来。” 杨破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当年可是除掉了血菩提才有资格继承它的。你先打赢柳生次郎再说吧。” 鹿安道:“九段刀我只会六刀,怎么打?” “用上你的山峦劲,闭着眼睛从第一刀打到第六刀。要是还没死,就再来一遍。” 杨破云一边说着,一边退到观战席上,顺带将眉间尺推走,只留下鹿安一个在哪里瞠目结舌。 杨破云的出现,让已经绝望的中原武林人士有沸腾起来。这显然让汤祖望很不爽,他对柳生大声呵斥道:“柳生,你若杀不了鹿安,就去自尽吧。” “哈伊!我这就取了他的头颅给苍主献祭。”柳生次郎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村雨腰刀,怒叱一声,劈向了鹿安。 “你还真打啊,那别怪小爷不客气了!”鹿安恶狠狠的说道。 (日本武士刀和剑其实是一种东西,刀法也称之为剑道。) 第276章 秽云退星斗(一) “砍杀式!”鹿安提起六段刀也不顾柳生次郎在哪里,闷头便是一砍。 柳生次郎只觉得刀风凌厉,自己若不收剑挡住,两个人都难以活命。 他急忙将村雨挑起,想要拨开。却没想到鹿安这一刀灌注了自己的山峦劲,力道要比看上去大了很多倍。这一挑不但没能凑效,反而将自己逼到了险境。 “分身斩!” 柳生次郎身影一晃,凭空消失,鹿安一刀砍了个空。 随即,四面八方虚影闪动,柳生次郎的剑从各个方向切向鹿安。 众人都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唯独鹿安紧闭双眼,大喊道:刺杀式! 一刀刺出,围绕四周的剑影登时消散,柳生次郎疾退两步,胸前衣衫被刀锋划破。若是他再慢一步,恐怕胸腔就被打开了。 汤祖望皱了皱眉头,对身旁一个身形巨大的昆仑奴道:“柳生的分身斩都被破了。看来这个装疯卖傻的小子有些本事。” 但实际上鹿安那一刀并不是有意去破了柳生分身斩绝招的。 他只是按照杨破云交代,以山峦劲之力,将九段刀法依次使出而已。 柳生次郎的分身斩全是依靠自身快速的手脚运动,从而形成了残影,在视觉上消失。 鹿安若是睁眼,肯定会乱了阵脚。但他闭着眼刺出一刀,一下便阻断了柳生次郎进攻。 这一刀看似简单,但却复杂的很。寻常人出这一刀,柳生只消避开,一样可以将对手格杀。 但鹿安这一刺,仿佛千招万招合在一处,又隐藏了无数种可能的后手。 山峦劲厚重无形的重压之下,他做出了撤退的选择。 事实证明这个选择很正确。 所有看客齐声喝彩,都似乎明白了一件事:智勇双全的鹿帮主先前的示弱,原来是为了麻痹这扶桑剑客,不由得真心佩服起来。 柳生次郎被逼退一步,心中懊恼,举起双刀又刺了上去。 “燕返”“居合斩”“三刀斩”“空击破”他接连不断杀招跌出。 “劈杀式”“封杀式”“挑杀式”“断杀式”鹿安却不理他,自顾自的将学会的六招挨个使了一遍。 刀剑又碰又磕又绞又别,在六段刀的硬抗之下,柳生的村雨优势全无,剑道威力也损失大半。 二人剧烈碰过一招,分了开来。柳生次郎头上已见到细密的汗珠。 鹿安见对方不再进攻,便悄悄的睁开一条缝,问道:“姓柳的,我六招使完,你还打不打?” 柳生次郎被对方闭着眼睛接连打退,只道是鹿安功力高强,怒道:“本来不想动用查克拉,看来要为你破一次例了。” 他双手紧紧握住村雨,一股跟源赖义冢一模一样的蓝光也冲上了剑头。 “斩!”他用力一踏,身形犹如闪电,瞬间便到了鹿安面前。 鹿安被吓了一跳,那股蓝色的叫做查克拉的东西已经在他面前劈啪作响,情急之下他一刀砍了出去。 山峦劲与查克拉碰到一处,各自被弹出几步。 “查克拉竟然无法穿透?好,那就试试我的快剑!” “呸。你再快,能快的过封无命?”鹿安道。但他忽然记起被封无命的快剑支配的恐惧,硬生生吞下了后面的大话。 柳生次郎的快剑虽然不如封无命的快,但裹挟的威力却比他大的多。 顷刻之间,十几剑便斩了出去。鹿安毫无招架之力,只好把学会的六刀又老老实实的使了一遍。 但这次却不一样的,柳生次郎在查克拉之力的帮助下,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去伤鹿安,并返回挡开。 二人过了几个回合,鹿安身上已中了十几剑。所幸柳生不敢大意,这十几剑只是伤在他皮肉上。 鹿安疼的直咧嘴,眼见柳生又一刀劈来,鹿安忍无可忍将手一甩道:“看毒针!” 已到跟前的柳生慌忙中急滚开来,却并未见到毒针。 “你这小子,哪来的毒针!”他问道。 “只是被你躲开了而已,若是中了你就知道哪来的了。”鹿安道。 “雕虫小技,区区几枚细小毒针难道能比得过我扶桑苦无、手里剑的威力吗?” 柳生次郎嘴上说道,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心。他的确没有看到鹿安扬起的手中有毒针射出。难道真的是太快、太细而看不见吗? 可杨破云、黎雀都知道,鹿安根本就不会什么毒针。他只不过是信口开河吓吓柳生而已,想不到柳生竟然真的上了当。 “柳生,快点结束战斗!”汤祖望朝他喊道。 柳生也知道时间不多,挥刀又砍了上来,但这次却留了几分力气,防备被毒针偷袭。 鹿安也抡起六段刀针锋相对的砍了起来。几个回合下来,他的六招越来越得心应手,在六段刀的助力下威力越来越大。 二人又打了几个回合,鹿安一扬手道:“神挡杀神针!” 柳生早有准备,翻身闪开,虽然无事,却仍没见到鹿安手中的针。 “又没打中!”鹿安急忙道,为了不让他多想甚至主动递出一刀。 柳生稳稳接住,突然回身一刺,左手多了一把短刀。 扶桑武人一般都配两把刀,长刀名打差,对付敌人用;短的名肋差,是用来破腹自杀的。 如今柳生拿出短刀对敌,也算是使出全力了。 眼看这短刀就要切断鹿安的手臂,鹿安又大声喊道:“针!” 柳生顿了一顿,却没躲闪。电管火石之间鹿安急忙抽手,一截指甲被柳生削掉。 “擦擦擦,吓死老子了!肉没了可以长出来,手指掉了可就废了。你大爷的倭寇,老子跟你拼了。”鹿安立在原地狂吼道。 “你这奸诈小人,什么神神叨叨针,根本就是假的吧!受死吧!”柳生狂吼道,飞身砍了过来。 鹿安也是急红了眼,不过一切的猛刺过来。柳生次郎一声冷笑,左手肋差提前挡在鹿安刀行的轨迹上,右手村雨直指鹿安咽喉。 就在他以为必胜的时候,鹿安张开嘴巴猛地一吐,一股气团飞速击出将刀打偏。 与此同时,六段刀已经撞在了他左手肋差之上,肋差登时断做两截。但鹿安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握着六段刀继续向前推进。 柳生肋下一疼,急忙猛退几步,逃开鹿安的攻势。 身后响起几声惨叫,回头看时,几个不知那个门派的弟子忽然双目血红、口吐白沫,一命呜呼了。 第277章 秽云退星斗(二) 那些人的死亡,让柳生次郎心寒了一下。作为源赖家的忠实奴仆,他自幼便学习各种技能,以保证家主的安全。 下毒和预防被下毒这样的必修课,他学的更是认真。因为他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虽然是匆匆一瞥,但他已确定那几人是中毒而死,而且他们的方位所在,正是鹿安刚才对自己释放毒针的方向。 “可恶。鹿安身上真的有毒针,只不过根本不是用左手施放。我竟然如此大意,明知此人狡诈无比,却仍旧差点上当。此人不除,必定是我星斗会的大患。” 他一边提防鹿安毒针,一边想要尽快拿下鹿安。可是鹿安越打越是顽强,根本不给他机会。 柳生次郎意识道,不出最后的绝招是不可能拿下鹿安了。 他一拳击向自己心脏,随着一口鲜血的喷出,剑上查克拉蓝光更烈。而杀红眼的鹿安也将丹田内最后一口真气全数施放,六段刀上气流滚滚。 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刀剑相鸣,两人各自被对方内力击中,向外飞扑出去。 杨破云飞身而出一手接下鹿安,连点他几处大穴止住身上的血流,同时用真无定境将他与鹿安的真气联通,快速补足鹿安空荡的丹田,顺势给他治疗内伤。 而星斗会中也跳出一个昆仑奴,一把抱住柳生次郎,并将他丢回到身后接应人员那里。 二人打了个平手,叶知秋脸上终于有了喜色。而先前那几个中毒的弟子,则快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原来,是黎雀悄悄安排人员假装中毒迷惑了柳生次郎。 柳生次郎一看,肺都气炸了,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两人都无再战之力,算是平了。你们星斗会可还有人吗?” 那皮肤黑似煤灰一般的昆仑奴爆吼道:“我来打。” 这一声吼过,如同平地滚了一个炸雷,就连山上不稳的石头,也都滚落下来。 眉间尺一个激灵,就冲了上来。也是一声狂吼,却要比那昆仑奴凶猛了更多。 “我记得你叫做眉间尺,你这恶人对我胃口。我们来打,让我看看你们东方符咒的力量究竟有多强。” 眉间尺握紧拳头就要上前,杨破云伸出拦住,道:“眉间尺,现在鹿安受伤,你不能再战。以后你的使命就是保护他和黎雀的安全。这个昆仑奴交给我。” 眉间尺极不情愿的捧着鹿安回到黎雀身边,黎雀急忙查看,在杨破云的救治下内伤已经稳定,只是身上刀口众多,虽然封住了穴道,但仍旧有细密的血珠渗出。 她将身上金疮药一股脑儿洒了上去,却因为太急撒的不均匀,浪费了许多。 正要借时,一只拿着药瓶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细细的将药膏涂在每个伤口上。黎雀一看,来的是铁十二。 她对这朝廷的鹰犬素无好感,但毕竟是来帮忙的,只好点了点头勉强笑了一下。 铁十二回了一笑,顺势靠着眉间尺坐了下来。 眉间尺大眼一愣,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场上,杨破云双手负着,对那昆仑奴嘲笑道:“蛮荒野人,互拱蛆虫,也想染指我锦绣河山?几个弹丸之地勾连抱团胡吹一拨,就有勇气做千秋大梦了?那我今日就让你们清醒一下,好掂清楚自己的分量,免得给自己国家带来灾殃。” 他转向汤祖望一伙道:“你们有多少人,不如一齐上吧!” 汤祖望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杨破云。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却是这么一个糊涂人。那京城中的昏君说来应是你仇人吧?为什么还要为他做事?” 杨破云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他做事,也不是来跟你们比武的。我是来找你们报仇的,为万马堂、为桃花坞、为槽帮、盐帮的兄弟们。你们要是一起上,或许还有赢我的把握。” 汤祖望道:“万马堂、桃花坞、槽帮、盐帮不都是你干的吗?怎么想借杀我们来洗白嫁祸?没那么容易吧。黑卡伦,让他看看你的实力。” 黑卡伦碰了碰双拳,走到杨破云面前。杨破云将九段刀深深插在玄武石台上,道:“先从你杀起。” 黑卡伦怒吼着一拳击向杨破云,杨破云运起黄庭经地字诀,也是一拳击出。 两个拳头相碰,黑卡伦一声惨叫,整条胳膊上的血管爆裂开来。他跪在地上痛哭呻吟时,杨破云一脚踢了过去,偌大的身躯高高飞起,然后又重重的砸在石台上。 这种秒杀让所有中原武林人士热血沸腾,阴郁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李进忠撇着嘴道:“还不是捡了个软柿子捏,刚才对战源赖义冢时怎不见他上场?”虽说如此,但手也跟着众人不自觉的拍了起来。 “杨破云不知得了什么造化,武功进境一日千里。我恐怕再难望其项背了。他要做什么事,恐怕已无人能拦住。”风如秽若有所指的对李进忠说道。 杨破云对汤祖望道:“这样的人除了送死没什么用处。你们一定有比源赖义冢更厉害的人,就叫他上来吧。” 汤祖望对克鲁斯道:“让女巫上场吧。” 克鲁斯点了点头,差人从一旁抬出一个被铁索锁住上面压着十字架的楠木铁皮箱子。 他从身上拿出一把钥匙,将锁打开,层层抽掉锁链,抬走上面的十字架,掀开了箱子的盖子。 一个脸色苍白,双眼透着无限惊恐的女人抱着膝盖从箱子中坐了起来。 汤祖望用番话说道: “女巫,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但苍主将给你一次机会。去杀了台上的男人,我便代表教会赐给你自由。” 女巫惊恐的站起身来,看了看台上的杨破云,低声道:“他和别人不一样。” 汤祖望道:“他是主给你的救赎,你此生将再无第二次机会。要么杀了他,要么和你的孩子一起,被烧死在十字架上。” 女巫痛苦的摇了摇头,道:“我需要水。” 一旁的克鲁斯将一个水袋交给了她,她拔掉塞子仰头喝干。 然后她干枯的头发渐渐柔顺,干瘪的面颊爷变得红润丰满,仿佛一个濒死的人重生了一般。 第278章 秽云退星斗(三) 虽然依旧苍白,但掩饰不住的美艳从她脸上身上源源不断的溢了出来。 破旧的纱布里面,浑白如玉的一双长腿半遮半露,胸前两座月下沙丘更是引人遐思。 不少贪恋美色的侠客眼都直了,更有几人嘴脸口水涟涟,全无形象可言。 杨破云看了她一眼,脑中也热了起来。这外番女巫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似他相识的一个故人。 像卢夕月,也像陈曦薇,但更像李念夏。 “你看到了谁,我就是谁。你跟我走吧,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无论那里,我都跟着你。”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我不能跟你走,我还有事情要做。”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女巫道:“一年,十年,百年。只要你愿意,我便跟随你到天涯海角。看你想看的风景,见你相见的人。” “我已经让一个人等太久了,装作讨厌她,就是让她不要靠近我,免得这一生因我漂泊。”杨破云喃喃说道。 “我就是她,又不是她。来吧,来我的怀抱,让我拥抱你,远离那些纷纷扰扰。” 杨破云眼中,女巫胸怀坦露,张开双臂伸张了他。 “真的,可以吗?” 杨破云便似痴了一般,立在台上,任凭黎雀怎么喊叫,都无济于事。 而那台上已经被打趴下的昆仑奴黑卡伦,已经回复了神志。 他从腰下拿出一个琉璃尖头管子,深深插入手臂上。然后凑近使劲吹气,将细管中的液体全部吹入到身体里。 原本已经重伤的身躯,竟然瞬间恢复过来,周身肌肉如石块般隆起,布满了如蜈蚣一般的青筋。 他怒吼着奔向前去,举起巨大的拳头砸向杨破云。 “情报没错,杨破云的弱点果然是幻术。”汤祖望满意的点着头,如果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击败杨破云,那中原武林的意志就会被毁的连渣子都不剩。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一声凄厉的长啸在脑海中响起。那分明是当初爬出地裂深峡时南风音惊醒他的声音。 他猛地清醒过来,一个闪身避开拳头,提起膝盖重重顶在黑卡伦的小腹上。 可他觉得有些不对头。不到一刻钟前他曾用同样的招式将黑卡伦踢飞出去。可现在他用了更大的力气,对方却一动未动,而且还顺势抱住了他的腰,将他举了起来。 杨破云一个肘击击在黑卡伦后脑勺上,打的黑卡伦身形一晃,他趁机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掰了下去。 但那手臂犹如铁棍,竟然没有掰断,杨破云急忙变招,抓住黑卡伦右手拇指整个身子一番,借势掰断。 断了拇指的黑卡伦就跟无事一般,一拳击中刚落地的杨破云。杨破云抬起双臂护住前心,身体被冲击的倒退了十几步。 他举起红肿的双臂道:“看来靠硬功,还真的奈何不了你。” 话音刚落,黑卡伦扬起拳头一路助跑猛冲过来。 杨破云运起善护功地字决真气一拳击出,与黑卡伦拳头撞在一起。 黑卡伦偌大的身躯先是停顿,然后扭曲,最后倒飞出去。 杨破云再不给他机会,身子窜出,在他还未落地之时又打出一掌。将他身子击向天空,而自己也冲天而起,连续击出十几拳。 就像一个风筝被狂风撕裂一般,黑卡伦的身体再也没有机会落到地上。 杨破云落地,看着那美艳的女巫,她才是最大的威胁。刚才的巫术,差点让杨破云迷失自我。 若不是地裂峡谷中南风音在他脑海里留下一道能够破除幻境的厉啸,恐怕现在他已经没命了。n此刻女巫紧紧闭着双眼,口中念念有声,不知道再做什么。 受到魅惑的众侠客也都清醒过来,羞愧难当的低下了头。 “女巫,黑卡伦已经用生命给你争取到了时间。你还没好吗?”汤祖望对女巫说道。 话音方落,女巫睁开双眼,眼珠却由蓝色变成了恐怖的白色。 与此同时,眉间尺纵深一跃跳到了台上。 杨破云收起双掌,道:“眉间尺,你怎么又上来了?” 眉间尺没有理他,身上的符咒却一道道的亮了起来。 杨破云登时觉得不对,只有在眉间尺与人对战的情况下,这种事情才会发生。 但此刻台上并无别人,莫不是他身体里的恶魔因他受伤而无法约束了吗? 他担心道:“眉间尺,你怎么了!” 铁十二要比杨破云反应快的多,她提起身上携带的铁链,飞速上台将眉间尺手脚困住。 边捆边喊道:“他被幻术控制了。” 说时迟那是快,眉间尺双目突然圆睁,大吼一声挣断了铁链,一把抓向面前的铁十二。 杨破云眼疾手快,一掌推出,将眉间尺打退,同时把铁十二拉到身后。 铁十二惊魂未定,颤抖说道:“这女巫使得是西域夺魂术。杨大侠,他要操纵眉间尺对付你,你可千万不要伤了他啊。”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这女巫幻术好生厉害,怕是比我四弟萧道仁差不了多少。你先下去,我与眉间尺也是朋友,自然不会伤他的。” 铁十二点了点头,退到一旁:“杨大侠,你先敌住眉大哥,我去杀掉那个妖女。” 眉间尺狂吼一声扑了过来,杨破云展开双臂赢了上去,二人胳膊搅在一处。眉间尺全身青筋乍现,用力挣扎,却被杨破云牢牢锁住。 除了九段刀法,杨破云的岳家散手也是自幼下了苦工。这套武功也并非什么秘传神功,而是军队中普遍习练的搏斗实战技法。 这套武功的特点也正是简单实用直接。 虽然普通,但是力气越大,动作越迅猛,威力便越大。 由杨破云使出来,不知要比寻常武人强了多少倍。眉间尺经他锁住,短时间内根本脱不了身。 铁十二瞅准机会,猛扑向女巫,一刀便向她脖子砍去。只要杀掉这女巫,眉间尺就能脱离控制。所以她毫不留手,务求一击而中。 关键时候,一柄铁枪从女巫后面刺来,挡住了铁十二的钢刀。使枪之人连进七八步挡在女巫跟前,枪尖抖动,将铁十二逼退开来。 第279章 秽云退星斗(四) “玫瑰王朝皇家骑士团团长安德鲁,奉命保护女巫,无论何人靠近者立毙之。” 握着长枪之人语气异常坚定,整个人连同横起的枪,就好似一堵不可冲撞的墙一样。 “这里是大明的疆土,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铁十二挥动钢刀砍了上去,也不知是心神不宁还是什么原因。砍出的刀虽然威力很大,却极为粗暴简单,被安德鲁长枪左点右挡纷纷化解。 她越打越是急躁,渐渐不成章法。 安德鲁一边拆解一边说道:“这位女士,请停止你不礼貌的行为,否则我将给予你应有的惩罚。” 铁十二凶狠喊道:“滚回你老家掉书袋!” 她不顾长枪,踏步上前,就要斩杀女巫。 安德鲁无奈的摇摇头,长枪一梗,用枪杆打在她的胳膊上。 铁十二筋骨酸麻,长刀掉落在地。她看了看还在苦苦挣扎的眉间尺,抬起左脚将钢刀踢出,直奔女巫飞来。安德鲁眼疾手快,枪柄一提,把飞刀打落。 铁十二趁机硬上,抓住安德鲁枪杆想要夺过来。安德鲁一手紧紧抓住枪杆,一手伸了出去拿住了铁十二的脖子。只微微一用力,便提起了她。铁十二用力挣扎,背后鞭伤破开,献血浸透了衣衫。 “原来你受了伤。欺负伤者和妇女会使骑士蒙羞。”他向前一扔,将铁十二抛下台去。 叶知秋咬牙道:“真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废物。”风如秽道:“铁捕头心神大乱,不知是为了什么?”。 李进忠却微笑道:“这都看不出来吗?姓铁的怕是动了烦心,看上杨破云了哟。” 此话一出,叶知秋脸色更青了。 而场中眉间尺几度爆发想要挣脱,都被杨破云死死的锁住。 杨破云尝试使用真无定境与眉间尺真气联通,从而对他进行控制。但却发现眉间尺丹田空空如也,根本没有练习过内功。 他来不及思索这个谜团,因为眉间尺挣脱的力道越来越大,他不得不动用真无定境放大内力进行压制。 “杨大哥,你快松开大个子,他快不行了。”黎雀在台上高声喊着,想要冲下来,却被几个蓬莱派的弟子拉住。 大家也都明白,此时上去,只能增添麻烦。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杀掉被使枪男子保护住的女巫。 “少林派,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李进忠扯着公鸡嗓子吼道。 真海急忙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 五个“真”字辈的高僧纷纷跃出,直奔安德鲁而来。 汤祖望哈哈哈大笑道:“怎么,明人不讲规矩,要以多欺少吗?,泰坦,该你上场了!” 一声巨响,大地震动。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重重砸在玄武石台上。 坚固的玄武石台登时倒塌,叫做泰坦的巨大怪物疯狂打砸,石块四处飞滚砸向人群。 台上观礼的九大门派各自飞身闪躲,天下好早早背起李进忠紧跟着叶知秋转到空旷之处。 黎雀拼命的想搬起鹿安,但手筋被断的她哪还有力气,只能将身子挡在鹿安前面,眼看着石块飞砸过来。 杨破云急忙将真气化作气盾抛出,挡在二人前头。风如秽看在眼里,心中惊讶,一手抓起鹿安一手抓起黎雀逃离开来。 他转身时有意触摸了杨破云抛出来的气盾,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安德鲁挥动铁枪,将泰坦抛向女巫的石块打落,大声斥道:“够了,保存些能量吧。” 泰坦似乎听明白了,狂吼一声,立在原地,停止了疯狂打砸。 尘土逐渐落定,众人这才看清泰坦的样子。 “巨,巨,巨灵神!?” “不是巨灵神,他有六只胳膊,他是怒目金刚!” “怒目金刚有眼睛,他没有。他是妖魔!” “是妖魔,妖魔!” 一个由玄铁构成,张着六条胳膊的巨人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微微一动,便发出一阵犹如龙啸的刺耳声响。 会动的木人倒是常见,但谁又见过会动会跑会砍人得钢铁怪物?面对突然出现的泰坦,众人都乱了方寸。 真字辈五僧齐声喊道:“结少林伏魔大阵。” 五人各提兵刃,踏着步伐攻向泰坦。泰坦腹内忽然传出一阵大笑,随即六条胳膊动了起来,狠狠砸向五个僧人。 五僧各自架住一条胳膊,只觉得坚硬无比,力大无穷,只好运起内力使劲抗住。 泰坦腹中笑声更甚:“哈哈哈哈哈,五个秃驴怎么够打,我还有一条胳膊呢!那个少林的掌门,你来不来?” 真海“啊”了一声,讪笑着摆手道:“不来不来!” “你若不来,他们可就没命了!”泰坦第六只手在五僧头顶不断摇晃着。 真海看了看,咬咬牙脱下不便行动的袈裟扔到一旁,拔腿就往人多处跑,不一会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既然没人帮你们,我就送你们去西天吧。” 泰坦将第六支手收拢成杵,眼看就要刺进真如和尚的胸膛,一直没有出手的崆峒派莫青冥急杀而至,手中巨剑用力砍下。 “哐当”一声,泰坦的第六只铁手被砍断,莫青冥的巨剑也没能保住,断做两截。 莫青冥大怒:“微末伎俩,胆敢放肆。”并起双掌使出十成功力击向泰坦的躯体。 “咚~嗡嗡嗡……” 这一掌如同打在巨钟之上,除了将泰坦打的后退一步外,什么用也没有。 真可大声喊道:“用少林金刚伏魔拳,老僧不信,打不开这铁皮筒子。” 真定、真兴、真如、真慧齐声喊道:“好!”五僧一起用力推开泰坦手臂。各自使出金刚伏魔拳,便如同五个金刚,挥起拳头不住猛击。 “咚咚咚咚咚…” 泰坦自然不肯白白让他们打,五个铁臂也用力的砸下,只不过速度越来越慢。 莫青冥甩了甩青紫的双手,喊道:“这是个铁壳子,里面空心,应该有人。” 他四处一看,不知是哪个门派的人拎着一把大锤正躲在树后观望。 他奔了过去一脚把那人踹翻,劈手夺过大锤又跑了回来。对着那泰坦的躯干狠狠砸落。 “嗡”得一声,锤柄断折,而那铁壳子只是向里凹了一块,并无多大损伤。 莫青冥无奈道:“各位禅师,莫某外家拳法不行,你们接着打,我去找个趁手兵刃。” 他转身刚离开,身后突然一生暴响,一股热浪夹杂着痛苦喊叫冲了过来。 心知不妙,回头看时,少林五僧人已被熊熊烈火吞没。 第280章 秽云退星斗(五) 莫青冥眼看着少林五僧人被烈焰吞噬,心中既害怕又难过更气愤。他本来与这五个僧人一起对抗泰坦铁人,只因自己的外功不济侥幸逃脱。 他四处望去,各门各派的人全部躲的远远的,只有九大门派零星几人与星斗会的人战在一起。 场面已经完全失控,这已经不是比武了,而是一场混战。 安德烈手持一柄铁枪,带了十几个骑士守在女巫跟前,数十个锦衣卫上来围攻,却被完全压制。 克鲁苏则带了另一群手下与蓬莱派、崆峒派、岳麓书院等几个还有能力一战的帮派在各处混战。 汤祖望守在自己阵前,对叶知秋道:“叶大人,在自己的国土上以多欺少,你们明国的武人可真够长脸的。” 叶知秋怒道:“现在不是比武,而是捉拿他国奸细。你们暗施诡计,捣乱比武,妄图破坏东征大计。我绝不能再袖手旁观。” “那么您准备什么时候出手?” “还未到时候。” 二人说话间,泰坦铁人又杀退了一群围攻他的各门派弟子。 原来这铁人身上装着机关,随时可喷出燃烧的火油,已有不少弟子中招,被烧得面目全非。一时竟无人再敢上前挑战。 “泰坦,去制服杨破云!女巫支撑不了多久。”汤祖望冲那铁人道。 铁人立即向碎成渣子的玄武石台走去。还未到跟前,一股气浪从石块底部激荡而出,被埋的杨破云和眉间尺从里面跳了出来。 眉间尺不断地嘶吼嚎叫,杨破云紧紧咬着牙关,仍旧把他锁住。 “大个子,你醒一醒!醒一醒啊。”黎雀拼命喊道。 鹿安悠悠醒转,迷瞪一会恢复了神志,一下看到杨破云与眉间尺缠斗在一起。 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到眉间尺身上的符咒已经渐渐变红,急忙喊道:“师父,不能让他符咒变红,眉大哥会失控的!” 杨破云苦笑道:“已经失控了。” “不,一旦符印血红,他体内的恶魔便会占据他的心智,就永远回不来了。”鹿安急道。 与此同时,眉间尺半个身子的符咒已经变红,反抗杨破云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杨破云不敢再强行束缚,只好放开了他。 眉间尺一声怒吼便向杨破云砸了过去,杨破云闪身躲过,一掌将他击倒。 眉间尺翻了几个跟头,再站起来时,双目已经赤红,整个脸面也变了模样。 杨破云真无定境打开,将全身内力化为一个气笼飞出,将眉间尺牢牢固住,眉间尺挣扎了几下,没能突破。 杨破云稍得喘息,提起九段刀杀向那女巫。 几十个玫瑰王朝圣殿骑士团的骑士上来阻拦,被杨破云挥刀冲散。眼看女巫就在跟前,他一刀斩出,劲力奔涌而去。 一个魁梧的异族男子急忙挡在女巫身前,手上一枚盾牌随即展开护住身体。 杨破云太熟悉这枚盾牌了,当年在宁夏时,克劳德队伍中每人持有一把。 “看来此人与克劳德是一路。如若生擒,定能寻到他们踪迹。”他一刀劈下,安德烈举盾挡住,却哪里有用,盾牌一下被砍成两半。 他急忙挺枪刺了过去,杨破云闪身避过,一把将那枪尖抓住。 正要用力夺过来,身后七八柄长枪刺来,他急忙松手,转身挥刀。刀风过处,枪头尽数断落,人也被冲击的倒了下去。 安德烈大声道“好”,又来一枪。杨破云见这一枪速度又快威力又大,不敢轻视。 “断杀式!”他一声断喝,刀背猛磕枪杆,身子腾空而起,越过安德烈直奔女巫杀来。 刀风过处,女巫头发纷纷扬扬的断裂在空中,她睁大惊恐的眼睛望着杨破云,充满了无助与祈求。 杨破云自然不会再中幻术,眼看就要将她砍杀,忽然一声巨响,九段刀被飞来铁弹丸打偏。却是远处克鲁苏拿出了火枪,对他射了一枪。 等他再举刀时,安德烈已经杀到。 “终于肯亮出火器了!”杨破云一刀砍下,将安德烈的长枪砍做两段,然后对克鲁苏说道。 克鲁苏挥舞手中长火枪,道:“这就是你们武人的末日!”转身又举起来对准了杨破云。 哪知道他还未扣动扳机,另一边也响起了火药炸裂声,随机手上火枪掉到了地上。 “谁,怎么打我?”他循着枪响声四处看去,却发现鹿安正举着一支一模一样的长枪瞄准了他。 “打的就是你个西洋鬼子!”鹿安一边咳血,一边骂道。在宋安康那里缴获的枪终于派上了用场。 克鲁苏拔出身上佩剑,就要杀向杨破云,冷不防身后涌出一堆九大门派的弟子,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杨破云再要拿下赤手空拳的安德鲁时,猛地丹田剧震,眉间尺已经已经破开了他耗费一半真气做成的气盾。 此时的眉间尺身上符文已经全部变得血红,不仅身形暴涨,力量也大了数倍。他咆哮着冲向杨破云,顺手撕碎了挡在前面的人。 杨破云回身一掌,将他击退数尺,自己也被反震回去,刚好落到安德烈旁边。 “以骑士的荣耀......”安德烈拔出佩剑,只是话未说完,便被杨破云一拳打飞出去。 “我控制不了他了!”女巫突然跪倒在地,痛苦说道:“他很痛苦,他求你杀了他!” 杨破云一怔,道:“我先杀了你再说!” “不要相信恋人,不要相信兄弟,不要相信影子......”女巫直视着杨破云,快速的说道。 但还未说完,一道冰冷刀气劈面而来,瞬间便破了杨破云护身罡气,逼得他滚落到一旁。 “雨雪风雷刀!”杨破云失声喊道。卯赤旦增冷笑着提刀砍了过来。 杨破云不敢大意,九段刀接连挡下卯赤旦增的杀招,。 “卯赤前辈,你怎么了!?” 卯赤旦增大声喊道:“快走,快走,我被这女巫控制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留情的连劈带砍。 杨破云翻身躲过,道:“前辈,我这便去拿下女巫。” 他右手抵挡卯赤旦增的疯狂进攻,左手一掌击向女巫。几个皇家骑士团的骑士疯狂扑倒在女巫跟前,最前头两人被杨破云掌力震得吐血而亡。 第281章 秽云退星斗(六) 卯赤旦增大声喊道:“快走,快走,我被这女巫控制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留情的砍了过来。 杨破云翻身躲过,道:“前辈,我这便去拿下女巫。” 他右手抵挡卯赤旦增的疯狂进攻,左手一掌击向女巫。几个皇家骑士团的骑士疯狂扑倒在女巫跟前,最前头两人被杨破云掌力震得吐血而亡。 待要再起掌时,卯赤旦增“风刀”猛袭过来,杨破云左掌向上一提,真气从下而上升腾,登时将无数的刀风消解于无形。 卯赤旦增将长刀举了起来,对天说道:“雷刀!” 杨破云心中骇然:“这女巫操纵卯赤旦增要发动雷刀。” “卯赤前辈,不要啊!”他深知雷刀发动后,必定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他曾与卯赤旦增合力对战公子署,危机关头就曾发动过一次雷刀。那一刀下去,天雷闪动,不只轰死了公子署,连卯赤旦增也差点没活下来。 一旦再发,就算自己能够躲过,卯赤旦增也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危机时刻,他再次开辟真无定境,以极快的身法闪到卯赤旦增前面,使劲拿住他的手臂。 几乎在一瞬间,他的内力忽然狂泻而出,源源不断的被卯赤旦增吸入体内。 杨破云急忙松开手,一个扫腿将卯赤旦增打倒在地。 “杨少侠,我控制不了自己,你快将我手臂砍下来。”卯赤旦增一边哀求,一边飞快起身,持刀刺向杨破云。 杨破云想要闪避,却不料连开两次真无定境,加上刚才诡异的内力外泄,体内真气不足,动作慢了一下。卯赤旦增的长刀便在他身前划了一个口子。 鲜血登时染红他的前胸,想要点住穴道止血,背后却有一股大力袭来,他来不及躲闪,被眉间尺重重一拳击在后心之上。 此时的眉间尺,已经彻底癫狂,在撕碎不知多少人后,终于又将目光定在了杨破云身上。毫无防备的杨破云被彻底鬼化的眉间尺猛烈一击,登时天旋地转,一口鲜红的血喷了出来。 “杨破云怎么了?”李进忠瑟瑟发抖的问。 “他太迂腐了。眉间尺和卯赤旦增被那女巫控制了意识,正在拼命的杀杨破云。 可是杨破云不愿意对朋友动手,纵使武功再高也没什么用。现在内力被耗尽,恐怕再也无力对抗这两大高手了!”叶知秋道。 “哎呦叶大人,我就随便一问,想不到您还在这里解说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手,等杨破云死了,我们大家全都嗝屁了!”李进忠气呼呼道。 “咳咳......我还不到出手的时候,你没见对面汤祖望还在伺机而动吗?”叶知秋小声道。 “好,你不出手。那你呢?指挥使大人?”李进忠又把矛头对准了风如秽。 风如秽却不说话,只是死死盯住杨破云的每一个动作。 “我丢!都不上,天下好呢,天下好去了哪里?” 话音未落,天下好肥大的身躯从远处被击飞过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公公,我去战那铁巨人了,太硬,打不过!”天下好伸手一指,泰坦铁人正往他们这里杀了过来。 风如秽拉起天下好,嘴角起了一丝冷笑。他拔出长剑,对身后一人说道:“师叔祖,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个无人关注的老者走了上来,道:“这就耐不住了?” 叶知秋忽然感到巨大的威压袭来,只有绝世高手才能给他这种感觉。他转头看着老者,却并不认得。 “尊驾是哪位?竟然能在我身边隐藏气息这么久。”他问道。 “这位是我武当的前辈,姓李名唤成植。”他回答道:“有我二人在,两位大人大可放心。” “再等等吧!我想看看杨破云的实力到底有多强!”李成植淡然道。 杨破云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就连杨破云自己也不知道。在眉间尺全力重击之下,他的一侧肋骨已经全部断裂。 若不是仗着善护功他早就一命呜呼了。就在他以为撑不住的时候,真无定境自己打开,几股内力迅速在体内凝结成实体,把半个胸腔又支撑了起来。 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强忍着疼痛,拄着九段刀站了起来。左手上气芒闪动,一柄由真气凝结成的刀正从手心长了出来。 李进忠开心大叫道:“他站起来了,看他站起来了!” 李成植点头道:“以气化剑,变虚为实!传说中的吕祖的神功竟然是真的。” 李进忠道:“什么吕祖?” “吕洞宾!”叶知秋慢慢说道。 眉间尺与卯赤旦增分别站在杨破云左右,向他慢慢杀来。他心中矛盾,既不想对兄弟动手,又怕他们失控伤了其他无辜的人。 就在他犹豫时,眉间尺一声大吼,绿色的异变利爪向他抓了过来。 “封杀式!”他果断出刀,用刀背砍在他手臂上。鳞甲碎屑飞溅,绿色血管裸漏出来。 “风刀!” 卯赤旦增趁机袭向杨破云,杨破云看也不看,左手无定境气刀挥出,将风刀压的无影无踪。 卯赤旦增瞪大了眼睛,似是不相信眼前这一切,手上的刀也缓了下来。 而眉间尺身上的符咒则达到了空前未有的亮度。他将身子向前一挺,连人带刀将杨破云狠狠抱住。 杨破云气刀脱手飞出,在他后背开了一个巨大伤口,绿色的血瞬间流了出来。 女巫此时突然出现,对杨破云大声道:“我来控制他,你一定要灭掉星斗会!” 她厉声长啸,眉间尺忽然松开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在地上打起滚来。 “贱人,你敢造反。”汤祖望一挥手,身后登时出现一排手持火器的士兵,他一声令下,众枪齐鸣,弹丸纷飞。 杨破云挺身挡在女巫前头,几枚弹丸射入体内。 卯赤旦增再次挥刀刺来,杨破云忍住疼痛挥出九段刀,将他手上长刀打落。 他跪在杨破云面前,道:“杨少侠,我不行了,求你一件事情。”杨破云扶着他的肩膀道:“前辈什么事情?” “到了地狱,替我向你师父和父亲问好,就说公子署很想他们!” 一柄细长的小刀,从卯赤旦增的衣服里伸了出来,狠狠刺进杨破云的心脏。 一个阴狠的小儿,将头从卯赤旦增怀里伸出,笑着看着杨破云道: “这么好的身体,可惜不能用!可惜不能用啊!”杨破云双眼赤红,痛苦道:“原来你才是公子署的真身。” 第282章 江湖东征军(一) 公子署阴阴一笑,道:“你知道的晚了些,不过还好死的不糊涂。这就去吧,这世上将无人知道你的死去,甚至连你的徒弟都会以为你潜藏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从这个角度看,你仍然活着。” “卯赤前辈呢?”杨破云奄奄一息,却又不甘心的问道。 “他?早就死了,自己造的雷劈死了自己。这人蠢得要命,不过这副躯壳倒是挺好用的。” 公子署拔出小刀,将头缩回道卯赤旦增的胸腔,卯赤旦增的头又转动起来。 杨破云捂着心脏退后两步,热血便涌满了口腔,发不出声响。 “出手!”李成植喊道,瞬间便冲到了泰坦铁人跟前。风如秽紧随其后,却是向着杨破云的方向杀去。 泰坦六只铁手一齐砸了下来,李成植左右闪躲悉数避开,转瞬间便到了他跟前。 李成植一掌击在厚重的铁壳之上,看似浑然无力,但泰坦抽动了几下,接着身子开始不断摇摆,最后“咣当”一声倒了下来。 远观的各门派弟子还未看清楚这老人如何出手的,就已经把这铁怪物废在当场。要知道,这可是瞬秒少林五大真字辈高僧的存在,这武当派神秘老人的实力当真是深不可测。 而风如秽长剑一出,白光炽热如昼,所到之处,无人可挡。卯赤旦增或者说公子署风剑刚起,便被剑光吞噬,手上钢刀落地,身子也被洞穿。 远处李进忠大声道:“快,先捉了杨破云!” 风如秽提剑向杨破云冲来。 眉间尺挣扎着站起,急忙弯腰抱住杨破云,光剑掠过背上,一层层血花飞溅开来。 他拼尽全力将杨破云向远处丢去,狂吼道:“你们,走!” 人群中窜出两个蒙面人要去接住杨破云,空中却有一个人影掠过,将杨破云半途接下,便要逃跑。 叶知秋一看,正是他一直盯着的汤祖望。 “原来杨破云才是你的目的。” 叶知秋纵身而起,一掌击向汤祖望。汤祖望把杨破云扔向克鲁苏处,双掌迎击叶知秋。 两大高手半空中内力接上,四掌之间气旋爆裂,两人各自倒飞出去。 汤祖望重重砸在地上,而叶知秋却勉强站起。他顾不得擦拭嘴上血迹,大声道:“不要让星斗会的人劫走杨破云。” 李成植早已出手,一掌击向克鲁苏,将他打成一滩血肉,然后一把接住杨破云道:“小子,我来救你了。” “李前辈!我心脏受创,恐怕支持不住了。”杨破云道。 “是吗?我给你疗伤”说罢一掌击向杨破云的头颅。 杨破云心神剧震,这一掌那是疗伤,分明是要取自己的性命。 眼看这掌就要落到他头上,一人疾驰而来接住这致命一掌,竟将李成植打退两步。 然后欺身而上缠住李成植,一边拼命进攻一边大声喊道:“杨大哥,你快走,快走!” 杨破云耳中听得仔细,分明是陈曦薇的声音,他心中一阵激动,大声喊道:“曦薇,是你吗?” 正要看仔细时,眼前光芒闪动,风如秽一剑刺了过来。剑尖直指咽喉,却是要将他置于死地。 杨破云已经耗尽气力,再也无法躲闪,眼看就要被一剑穿吼,身后忽有一女声喊道:“休要伤他!” 与此同时,数柄弯刀飞掠向风如秽,风如秽不敢大意收剑打落。就在这一瞬间,一个独眼人已到了杨破云身边,背起他便跑了起来。 风如秽大怒,急忙追赶,左右却挤过来两个蒙面人将他撞翻。他提剑便要杀,却听两人拉下面纱摇手喊道:“自己人啊!” 风如秽定睛一看,原来是万马堂的李快风和桃花坞的江硕沿。 又见那独眼人带着杨破云上了马,急忙推开二人便要发力追赶。 “砰、砰、砰......”身后爆裂声起,他知是火枪袭来,只好回身将飞来铁弹丸打落。 再回头时,李快风和江硕沿分别上了马,拔剑向杨破云逃走的方向疾驰追去。 “放箭!”叶知秋大喊道。 一队刚刚到齐的官军弓箭手对着星斗会火枪手一通乱射。星斗会本来人便少,近距离下火枪竟没占到便宜,瞬间死了七七八八。 汤祖望急忙召集剩余人手聚拢在源赖义冢躺着的马车旁,不过也只剩下安德烈和少数几人。 叶知秋指挥官军和各门派弟子将他们团团围住,大声喝道:“你们还不投降吗?” 汤祖望哈哈一笑,道:“投降?你几时见过星斗会的人投降了?” 叶知秋道:“我知道。你们的人为了保住大局都会吞毒自杀。可是现在你们被一锅端了,已经没什么大局了。 现在自杀毫无意义,不如投降,或许陛下会因为你们的使节身份,而免除一死。” 星斗会众人听完,狂笑不止。 汤祖望一边笑着,一边道:“一锅端?你未免太小瞧星斗会了。我们这些人只不过是派出来送死的小卒而已,真正星斗会实力大到你无法想象。叶大人,要么你让我们离开,要么咱们同归于尽。” 李进忠道:“同归于尽?拿什么同归于尽?就凭你们吗?” 汤祖望道:“我承认这次是我的失误,没有料到女巫的叛变,更没有想到你们中间竟然隐藏着如此厉害的高手。不过,我也有你想不到的底牌。” 他一边说着,一边脱下外套,露出绑在身上的火药。其余人也都解开扣子,一样的也是绑满了火药。 “叶大人,我们身上的东西叫做炸药,比你们明人的火药要烈上一百倍。我相信你见识过它的威力。若是引燃,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李进忠吓了一哆嗦,扔壮着胆子道:“你骗谁呢?” 汤祖望哈哈一笑,道:“让他们见识一下!” 一个异族战士便手持燃着的火折子往李进忠哪里径直走去。 李进忠大声喊道:“你别过来啊!” 那人笑了笑,转向右走,直到远离人群的山坡下,然后点着炸药。 “轰”的一声巨响,山摇地动乱石崩飞,那青石山坡被炸塌下来。爆炸的冲击波甚至将受伤的各门派弟子全数扑倒。 “这样的威力,不知可以吗?” 叶知秋冷冷的道,脸上看不见丝毫的恐惧。 第283章 江湖东征军(二) “让他们走,快让他们走!这他妹的还了得,山都被炸塌了。”李进忠躲在人群后面喊道。 叶知秋怒道:“不行。我岂能被他们吓倒,弓箭手准备,全数射杀一个不留!” “谁敢!”李进忠怒道:“我有皇命在身,动手者杀他全家。” 那些官兵本来便不敢动手,听到李进忠恶言威胁,自然就顺势扔下了弓箭。 “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走?”李进忠又对汤祖望说道。 汤祖望道:“还是李公公识大体顾大局。万事留一线,江湖好相见。再会。” 他一跃而起上了马,带领众人狂奔而去。 一场热热闹闹的五湖四海会,最终落得惨淡收场。自九大门派以下,死的死伤的伤,至少折损了一半的人手。 而星斗会的人刚走,原本空旷的地方,突然又围过来很多人,有些甚至是从山上跑了下来。却是一些早早被淘汰的小门小派的人。 他们七人一堆、八人一伙的,各自聚拢谈的热热闹闹,时不时的还对着九大门派投来白眼,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真没用!”三个字。 叶知秋正找不到发泄怒火的地方,招来官兵首领将众人赶到一处。 “很热闹,很好看是不是?”他大怒道:“平日里一口一个大侠的自我称道,事到临头一个比一个跑的快。外敌入侵中原武林,这么多的好汉丢了性命,你们倒在这里嚼起舌根来了。全部给我押下来,一个都不许走!” 官兵登时围了上去,有几人想要反抗,口中骂骂咧咧道:“是你们无能,连几个红毛黄毛都收拾不下,却要把火发到我们身上。” 叶知秋回头看了一眼,转身拔出身旁一名锦衣卫的绣春刀,走到哪说话之人跟前。 “你再给我说一遍。” 那人看叶知秋面色不善,吓得缩着脑袋不敢吱声。 “不说吗?不说也要死!”叶知秋一刀砍断那人脖子,心中仍未解气,又接连砍杀几人,直到那刀崩断。 人群登时静悄悄,没人敢再说一句话。 “所有人,一个都不许走。全部充军去打黑水。谁要是反抗,谁就是星斗会同党!”他扔下刀把,拂袖而去。 入夜,李进忠、叶知秋、风如秽三人各自坐在太师椅上,各自想着心事不发一言。 李进忠终于憋不住,先说道:“叶大人,五湖四海会搞成这个样子,作为钦命监督,我该怎么向皇上禀告?” 叶知秋看了看他,道:“李公公,不是你放走星斗会的人吗?” 李进忠怒道:“我放走的?你们这么多人让人家打的七零八落,到头来还想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我不放他们走,你能活下来吗?” “也许那时他们诡计,身上绑的就是假东西。” “哎呦,你早怎么不说?人家连半片山都炸塌了,还是假东西?” “公公,作为五湖四海会的主事人,我逃脱不了干系,自然也会承担责任。但是亡羊补牢时未晚矣。我们还要把下面的事做好了。”叶知秋道。 “什么事?”李进忠问道。 “选出武林盟主,组建第五支东征黑水的江湖联军!” “切~~~,你看看外面的人,被打的缺胳膊少腿的。还能上阵吗?”李进忠道。 叶知秋微笑道:“还是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所有到场的门派立即回去收拾整理,必须派出一半以上的弟子加入联军,否则帮派全员便全部按照通敌论处。这几百个门派凑下来,至少会有一万人。他们都是习过武的,战力一定不弱。” 李进忠转了转眼珠子,道:“这确实可行。不过九大门派几乎全军覆没,谁来当首领呢。” 叶知秋道:“今日大战,多亏了武当派最后稳住局面。既然其他门派都不行,不如还让武当派上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风如秽连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我武当乃是戴罪之身,不敢再当此大任。” 李进忠道:“将功抵过了。你们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没有谁不服的。” 叶知秋道:“况且这次武林盟首要干得罪人的活,恐怕没人想挨这个骂了。” “那我武当更不能当盟首了。婴心炼丹之事,我们已经败尽了威严和名声,实难再领导武林。” 李进忠大怒道:“风如秽,给你脸你还喘上了!你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是朝廷的人。你武当也一直受着朝廷的恩泽。 若不是朝廷在后面撑腰,你们武当山怕早被踏为平地了。没有你选择的余地。明日我便宣布你为新的江湖盟首,继续执掌五湖四海印。” 风如秽咬紧嘴唇,再不说话。 叶知秋为了缓和气氛,笑道:“风大人不必生气,这明明是件好事情。武当派百年基业差点毁于一旦,若是东征之事做好了,名声不就又回来了吗?” “是啊。朝廷举全国之力集合五路大军,黑水族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武当派正好借此机会大展神威。说起来,你们不是还有个绝世高手吗?直接万军之中取了那穆祖首级,从此天下谁还敢不敬不服!” 风如秽道:“那是我前辈世叔祖,他早已淡出江湖不问世事,怎能随大军东征?” 叶知秋眯起眼睛,道:“我也算是江湖老人,怎么从未听说过贵派还有这样一个不世出的高手?他出手虽然不多,但修为似乎不在柳玄枝之下。他是谁?” 风如秽道:“我已说过,他姓李名成植,是我武当隐居的高人,便是我也很少见到他,若不是武当遭逢劫难他也不会出山。那日武当山之战,最后力克司无相的就是他老人家。” “哦,原来如此。我还道是柳玄枝复生了呢!这柳玄枝也是四大宗师之一,想不到死的竟然比贺云暖还冤枉。真是可怜。” 柳玄枝被司礼监和司无相联合害死的事,早已是传遍江湖的事实。可是作为一个洞悉江湖和朝堂机密的人,却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李进忠冷笑道:“叶大人,你不必在这里煽风点火。武当山的事我已经跟风大人交代清楚,今天就让你也明白。柳玄枝的死,却是我司礼监下的旨意。” 第284章 江湖东征军(三) 叶知秋奇道:“真的是司礼监下的旨意?柳玄枝可是你们司礼监掌控江湖的最佳人选,为什么要杀了他?!” 李进忠道:“我说出来倒没什么。只是我敢说,你敢听吗?” 叶知秋道:“什么事情这么严重,连我都不敢听?” 李进忠笑道:“你就算不敢听,我也要说给你听。这是内相交代的。不过这事我也不一定比风大人知道的更多,就让风大人说吧。” 风如秽道:“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还要再提起来?” 李进忠道:“武当派终究还是武林领袖,你现在是朝廷挟制江湖的依仗,心中不能有一丝郁结。否则就会步柳玄枝的后尘。” 风如秽叹了一口气,道:“我师父的死的确是他咎由自取。他将长空给皇帝陛下炼制的长生丹,偷换成了毒药,若不是内相察觉到不对,恐怕皇上已经遭遇不测了。” 叶知秋吓得站了起来,道:“皇上一直不上朝,难道说......” 李进忠道:“不可胡乱揣测,皇上好着呢!只是服用药丸的太监当场身亡,皇上受到惊吓,见百官的次数这才少了。” “是是是!”叶知秋忙道:“可是柳玄枝不是一直忠心耿耿用心做事吗?大家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啊?” 李进忠笑道:“哎,都说你是个聪明人,我怎么看着你这么糊涂呢?” “公公请提点?” “叶大人,皇上龙体虽然无恙,但知道此事的人连你我在内不超过十人。毕竟有损天子威仪啊!你偏偏还要问这么多?” 叶知秋忙道:“不问了不问了。年纪大了,好奇心也重,该打该打。” “因为我师父想要借兵攻打星罗国,这才答应替内相做事。但是约定时间到后,内相觉得还不是时机,贸然出兵恐怕会导致我大明国内空虚,让黑水族和各地造反势力钻空子。”风如秽道。 叶知秋若有所思的长叹一口气,道:“所以他才想要更换丹药谋害皇上顺便嫁祸给魏奉朝,这真是一石两鸟之计谋啊。不过他一个小小的武当掌门,真有胆量!” 李进忠道:“自然是有了新的靠山,所以才敢动手。除掉皇帝和内相,那天下谁说了算?” 叶知秋忽然想到一个人,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此刻方才恍然大悟:“喝云......喝云雾山......茶。喝喝!”说罢端起面前茶碗一饮而尽。 李进忠哈哈大笑道:“我就佩服你们这些聪明人,一点就透,不用说破。而我就不行了,我生性愚蠢,说过的话马上睡一觉就会忘掉。” “皇上迁怒江湖,若不是内相苦苦劝说,恐怕早大开杀戒了。内相不得已,只好与司无相合作,不声不响的杀了师傅,这才保住了天下太平。 这些事,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江湖上所有人都以为我辜负师恩、卖身仇家为奴。可他们那里知道,我这是替我师傅赎罪,替江湖受难。我当初就应该糊里糊涂的活着,为何非得上山报仇,将大局打乱了!” 风如秽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深深的喘了一口气。 叶知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在你重掌五湖四海印,当上了武林盟首。就借着这次东征,把事情做好,天下还会太平无事的。” 他又转向李进忠道:“我明白内相的意思了。回去以后必定登门拜访。这次星斗会如此大闹,我若不和内相结盟,恐怕自身也难保了。” 李进忠笑呵呵道:“叶大人果然看得准时局啊。” 几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巨响,就好似几百个大号的锅同时被砸破一般。 一个卫士在门口,道:“各位大人,那铁皮怪物的头顶被打开了。” 叶知秋一听,高兴道:“太好了。星斗会的人以为全部撤走了,却忘记了被叫做泰坦的铁怪物里还有一个人。” 李进忠也喜出望外,今日大战打的惊天动地,可最吸引他的就是那个铁皮怪物。当今太子最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若是能够琢磨明白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献给他,自己一定能够得到褒奖。 三个人急匆匆的赶了过去,一瞧,是个空壳子。 叶知秋当下大怒道:“人呢,里面的人呢?” 一直在旁边监视的锦衣卫道:“禀告大人,里面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白日里你们都在吧。我可是清清楚楚的听到里面有人的!” “但是大人,我自始至终都守在这里,当真没看到什么人。” 李进忠牙疼似得捏着腮帮子道:“没有人,这玩意是怎么动的?” 周围一片寂静,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以为别人不理他,便指着那锦衣卫道:“你来说!” 那锦衣卫头皮发麻,支支吾吾半天,忽然灵光一闪,道:“我知道了,也许操纵这东西的并不是人,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今天不是还有个魔女能够控制人吗?就连苗疆刀王都被控制了。” 李进忠一怔,道:“你还真是个人才,这个理由相当不错啊。传我话,今日星斗会操纵众恶鬼意图破坏五湖四海大会。 但在与会众人,特别是武当山众道友的奋力抵抗下,将一众恶鬼全数打退,大会顺利闭幕。我就带着这大铁壳子进京去堵那一帮御史的臭嘴。” 那锦衣卫得到司礼监三把手的夸奖,登时喜不自胜,快跑着传递消息去了。 叶知秋也对周围人道:“都回去休息吧,这东西就放这里。” 众人为打开这铁壳子的头部,实在是耗尽了力气,一听说让自己走,刹那间边走的一个不剩。 李进忠围着看了几圈,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铜线、黑管,想不透其中奥秘,对风如秽道:“骗别人容易骗自己难,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动的?” 风如秽道:“我曾见过一位奇女子能够远远操作傀儡偶人,我想她应该清楚。” 李进忠喜出望外,问道:“是谁?” 风如秽道:“阿果。三尺红云头的关门弟子。” 李进忠默默叹了口气,道:“那可不成了,据说那老头儿和内相不对付。内相拿他没辙!” 第285章 江湖东征军(四) “内相竟然也有没办法对付的人?”风如秽试探问道。 “怎么没有?这天下哪有无敌的人啊。”李进忠默默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道:“刚才说到女巫,今日比武场上那个能控制人的女巫呢?” 风如秽道:“已经死了!” “死了?尸体呢?仵作验了吗?” “尸体被鹿安身边的怪人眉间尺夺走了,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那女巫太可怕了。幸好你那李什么......” “李成植。” “对,李成植。幸好他一直隐藏着身手,若是提前显露他也被控制了,恐怕今个就玄了。”李进忠心有余悸道。 “他能控制得了眉间尺,是因为眉间尺意识很弱,容易被侵占。换做别人,她不一定能行。而且眉间尺显然是最佳的人选,杨破云不会动手杀他,他却有足够的实力杀杨破云。星斗会这帮人,显然是针对杨破云下了一番功夫。” “那么这杨破云显然不是星斗会的人了!”李进忠道。 “我早就知道不是了。虽然是敌人,但我还是很佩服他的。杨破云是一个铁骨铮铮侠义为怀的英雄,怎么会屈身在别人手下残害中原武林呢?” “确实是个好样的,只可惜他永远也不会再出现了。” 一个人影一瘸一拐的从黑暗处走了过来。风如秽立即出剑指住他的咽喉。 “卯赤旦增,能在我的身边隐藏这么久的气息,你果然厉害。 “卯赤旦增”道:“这就算厉害了么?今日我去杀杨破云的时候,你的光剑可对我毫不保留啊。你这才算厉害!” “彼此彼此。阁下的雨雪风雷剑才是真厉害,我若不出全力,恐怕已经被碎成块了吧?” “哈哈哈哈哈,我还有其他的本事要不要尝试下?不过现在不行,我找李进忠有事要说。” “随时恭候。” 风如秽将剑重重的归入剑鞘。 二人虽然是一个阵营,但今日一战却都没有留余地,因此也结下了私仇。 李进忠叹了口气,道:“二位这是何苦呢?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说罢又正色道:“杨破云是死是活?” “死定了!” “可是我看他还有一口气,被救走了啊。” “心脏中了一剑,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他!只不过以他的本事,还能熬上几日。” 叶知秋道:“没有亲眼见到,还是不要那么肯定的好。” “卯赤旦增”道:“你说得对,要不然我也在你心上捅上一刀瞧瞧?” 叶知秋虽然生气,但是不敢惹他,只是假装咳嗽了一声。 李进忠解围道:“总要做的像一些。若当场杀死他,就瞒不过鹿安了。这个鹿安要比我想象中难对付很多。” 风如秽道:“幸好杨破云安排来救他的人也不是平庸之辈,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演这戏。两位大人放心,最后和杨破云交手的是我,我看过他的伤势,活不下去了。” “卯赤旦增”厌恶的看了风如秽一眼,道:“武当派自上到下,果然都是一群无耻之徒。对待自己的恩人,竟然也下得去手?” 风如秽用冷笑掩饰心中的不安,道:“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这一点上你卯赤旦增不是也一样吗? 杨破云是把你当成朋友,才来找你帮忙演一出假死的戏,你却至兄弟义气于不顾,为了区区一点名利就杀了他。苗人从古到今,果然都是一群未开化的人。” “卯赤旦增”哑然失笑,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风如秽道:“知道什么?” “没什么!你就不好奇,万一杨破云的尸体被鹿安寻见怎么办?” “哼。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好奇的。杨破云既然找到了你演戏,那接走他的人自然是你安排的。 你的两个徒弟阿七、阿八一直未露面,他们应该就是干这事去了。他们只需要对鹿安说杨破云已经潜藏,鹿安是不会怀疑他们两个的。”风如秽道: “而且我还做了双重保险,安排了李快风和江硕沿两个人一路追探下去。他们认定杨破云就是灭门的仇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这两个人可有点废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纨绔公子。”叶知秋道。 “所以才会派他们去。一旦鹿安发现了,还可以推在他俩头上。” 叶知秋捻着胡子道:“李公公这计谋真是天衣无缝啊。这样杨破云就彻底消失了,鹿安也被收入麾下。派他们义军去攻打黑水,既除了外患,也没了内忧。” 杨破云一死,他们的焦点自然到了鹿安身上。 而此时的鹿安正躺在床上吱哩哇啦的乱叫着。他与扶桑柳生次郎一战,可以说是险象环生,但也声名远播。 黎雀细细的给他清理伤口,一边说道:“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那扶桑人的剑法比封无命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竟然和他达成平手!只跟杨大哥学了一个月,就已经这么厉害了。哎,我也好想我的师父啊。” “啥?平手?”鹿安不服道:“我明明把那小子给废了,怎么能是平手呢?是我赢了吧!” 黎雀道:“你可别装了。我给你数了,你被人家砍了十三剑。还受了内伤,要不是杨大哥给你治疗,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不是十三剑,是十四剑!” “十四剑?哪里啊,快给我说,可不敢遗漏了。你现在可是力战星斗会的英雄,石龙山饥民可指望着你呢。” 鹿安坏笑道:“有一道剑气,差点断了我的命根子......“ “啪!”“哎呀!” 黎雀正在扭打鹿安,门却哐当一声被推倒在地,眉间尺巨大的身体瞬间堵住了门洞。 黎雀急忙从鹿安身上下来,关心问道:“梅大哥,你去哪里了?” 鹿安瞪了他一眼,心道:早不来晚不来,黎雀刚骑上来你就来了。 但他看到眉间尺很不对劲,急忙问道:“梅大哥,我不是让你守住女巫吗?你这是去哪里了?” 眉间尺一声不吭,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黎雀、鹿安顺着他的方向一看,登时说不出来。 一个金发白肤的少女,坐在眉间尺肩膀上睡着了。 第286章 江湖东征军(五) 鹿安一个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惊吓道:“眉大哥,你不会出去抢人去了吧?” 黎雀给了他一拳头,道:“抢什么抢,到哪里抢这样的小姑娘!眉大哥你快把她放进来,不要让别人看见。” 眉间尺点了点头,将那小姑娘小心抱起,放到了屋里。 黎雀用手一搭鼻息,呼吸均匀沉稳,便放下心来。 “眉大哥,你把女巫的尸体带到哪里了?把我们担心死了。这罗刹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埋!”眉间尺用力的挤出一个字来,又指着小姑娘道:“找!” 黎雀叹了口气,她知道眉间尺说话困难,要想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比上天还难。就单凭两个字来推断,他应该把女巫的尸体埋了,然后找到了这个姑娘。 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等这女孩醒了再问清楚。 她细细的端详起来,这罗刹女孩长得太好看了,忍不住凑上去嗅了几嗅,竟然有股茉莉花的香味。 “比你好看多了。你看人家就跟雪一样,你看看你又黑又矮!”鹿安凑上来说道。 黎雀瞪了他一眼,小心将被子展开替那姑娘盖上。 那姑娘却忽然醒了,一看到黎雀和鹿安两个人,登时吓得跳了起来,跑到了眉间尺怀里。 黎雀急忙道:“你别怕别怕,我们是朋友。” 姑娘听不明白,将头埋的更紧了。眉间尺无奈的抱着她,用手拍了拍背,她才放松下来。睁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偷偷望着鹿安和黎雀,手却仍旧紧紧的搂着眉间尺的脖子。 眉间尺从咯吱窝下掏出了一粒糖果,笨拙的剥开放到了女孩的嘴里。一手抱着女孩,一手指了指鹿、雀二人,然后又指了指自己。女孩明白他们是朋友,这才安定下来。 黎雀过去小心拉住她的手,她也没拒绝,眼睛怯怯的看了一眼桌上鹿安喝剩下的粥。鹿安急忙拣了只干净的碗,到外面弄了一碗热乎的肉粥来,小心的递给女孩。 女孩笑着接了过来,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一看就知道饿坏了。鹿安急忙忍着疼痛跑到外面,直接将煮粥的铁桶提了进来,放到女孩眼前。 女孩确实饿极了,一连吃了十几碗才停下。胡乱的擦了擦嘴,对着鹿安、黎雀笑了起来。 “好漂亮啊!”鹿安砸吧了一下嘴,黎雀一脚把他蹬开。 她仔细的观看,发现这女孩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发育的却好很多,虽然面容是小孩子,身体却有一番成熟模样了。 “你叫做什么?”她微笑问道。 哪知女孩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无奈的摇了摇头。黎雀明白那意思是听不见,心中伤感起来,将女孩搂住安慰。 “嘿嘿嘿!”眉间尺恐怖而又憨厚的笑了起来。 黎雀眉头一皱,道:“说,你从哪里抢来的?” 女孩察言观色,似是看出来黎雀在骂眉间尺,急忙跑过去保住了眉间尺的胳膊。 眉间尺费力说道:“女儿......女儿......” 黎雀道:“不行的眉大哥,她跟我一样大,不能做你女儿。” 眉间尺急的左抓右挠,嘴唇都快咬破了。看到鹿安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着,便一把把他抓过来摁住,道:“你,来,说!” 鹿安无语道:“你抢来的,我又不知道什么情况,我说什么?” 眉间尺气的一锤地,房子都晃了起来。鹿安急忙道:“别别别,我说我说!” 他坐在地上盯着那罗刹姑娘仔细端详了一阵,越看越觉得眼熟。突然一拍脑袋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黎雀忙道:“快说啊!” 鹿安道:“你想,这地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多了一个西洋女孩?定然是跟着星斗会的人一起来的。” “她是星斗会的人,眉大哥抓来让我们审问?” “屁!今日师父大战星斗会时,星斗会中一个女巫控制了眉大哥,险些让他暴走。我记得那领头的汤祖望曾威胁女巫,若不服从就连她女儿一起烧死!” 黎雀“啊”了一声,道:“这是女巫的女儿?是了,应该是了。长相、样貌也很像。” 鹿安点头道:“绝无差错,是不是眉大哥?” 眉间尺握着女孩的胳膊,二人一起点了点头。 鹿安又疑惑道:“可是你怎么知道她被藏在什么地方呢?” 眉间尺指了指女孩的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头。黎雀道:“接头?” “接什么头!女巫的幻术这么强大,一定是通过我们不知道的方式将一些话传递到眉大哥的脑子里。眉大哥说不出来,但是心里头知道。” 眉间尺和女孩又同时点了点头。 鹿安气呼呼道:“看样子他们两个之间也有能相通的心意。不知道是这女孩的天赋,还是她母亲对眉大哥做了些事情。可惜女巫已经死了。” 罗刹女孩睁大眼睛望着眉间尺,眉间尺又握住了她的手,她明白了鹿安刚才的话,泪水一下子狂涌出来。 黎雀急忙掏出手帕替她擦掉眼泪,道:“别哭别哭,没关系的。我们四个都是孤儿,以后就是亲人了。不哭了啊。” 眉间尺也在一旁哼哼唧唧,鹿安好奇的凑了过去,问道:“眉大哥,你该不会也哭了吧?”眉间尺不理他,用手轻抚着女孩的后背,女孩这才止住了哭泣。 黎雀看她双眼挂着大颗泪滴晃荡,心中也难过的不行。她对鹿安道:“我瞧她对眉大哥依恋的紧,我们便带上她吧。” 鹿安拍手道:“好啊,好啊。这姑娘就跟画中仙一样,我可要......“ “呸,少打她的主意。”黎雀白了鹿安一眼,又转向那姑娘道:“你以后就跟着我们吧,就叫你阿罗怎么样? 我们四人都是孤儿,以后就是兄弟姐妹。眉大哥、鹿安年纪大些,就是哥哥。我们两个就是妹妹。从此以后相依相靠、相濡以沫。” 阿罗重重的点了点头,抱着黎雀和眉间尺的脖子亲了一口,眉间尺“嘿嘿”一笑,鹿安开心的走了过来:“到我了!到我了!到我......哎呦......了” 黎雀早已一脚飞出,将他踢到病床上。 入夜已深,鹿安望着黎雀、眉间尺和依偎在眉间尺怀中的阿罗,脸上露出了与平时不一样的笑容。他推门出去,望着挂在山巅的月牙,心中说道:“也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第287章 江湖东征军(六) 鹿安在外面坐了整整一夜,想了很多事情。直到大家都起床了,他才回到房中。 黎雀知道他在外面站了一夜,假装不在意的关心道:“自己一个人偷着晒月亮。以后也叫着我吧。” 鹿安嘿嘿一笑,道:“我可是食人童子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做食人童子吗?月光之下我会变成狼的......” “狼你个狗头啊。赶紧收拾下,穿戴好。今日可是我们石龙山大出风头的时候。” 鹿安无奈道:“老子最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画大饼、吹大气,还不是鼓动着大家去送命吗?” “反正去送命的不是你,你就安安静静的把形式走完。” 鹿安点了点头,留下眉间尺照顾阿罗,便带着黎雀奔去了比武会场。 昨日里血战的场地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崩塌的玄武石台已被地方官兵移了开去。各门各派乱七八糟的围坐一起,有人吹嘘自己如何英勇负伤,有人则心有余悸的表示担忧,更多的人则是互相打听,想弄明白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下半数帮派参加、高手云集的五湖四海会,竟然被一个打着外国使团旗号的小组织轻易干翻,这实在是一件丢人的大事。 虽然叶知秋严令禁止外传,但昨日的情形已经传播出去,至于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就看说书人的本事了。 鹿安一到场,众人纷纷起立鼓起掌来,吓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人群中有人喊道:“鹿帮主好样的!”又有人说:“就是这个年轻人,以一己之力击退扶桑剑客,可真是有勇有谋有为啊!” 鹿安不断和这些不认识的人打着招呼,一直被看不起、被嘲笑的他有些不知所措,稀里糊涂的便被推上了主席台。 叶知秋站起来道:“鹿帮主,你来了。快请落座!” 李进忠和风如秽也起身相迎,把他引进了主席台四个座位中最后一个上。 叶知秋站起身来走到前面,双手向下一压,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他环顾四周,人数较之前少了许多,也不知是逃走了还是在帐篷里养伤。 “各位江湖上的朋友,昨天的事情大家都是亲历者,但只是在打斗或者旁观,并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告诉大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个由西洋、东洋、南洋十三国武士组成的,叫做“星斗会”的势力,截杀了各国使团并假扮成做使者来到我大明。 在隐藏的这些年里,他们到处收买官吏豪绅、刺探军情机要、暗杀忠臣大将,为的就是要为日后进攻大明疆土做准备。 被朝廷发现后,他们孤注一掷,想要破坏掉五湖四海会,阻止第五支江湖联军的建立,帮助黑水族对抗我大明天军。 只不过,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六扇门和锦衣卫的监视中,这也是为什么朝廷派我和李公公来主持的原因,就是为了引蛇出洞一举歼灭。 昨日战斗虽然惨烈,但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敌方主要人员全被击杀、击伤,狼狈逃窜。我们事先在城外埋伏好官兵将他们全数擒拿,已向京城押送。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好!”一人在台下高声喊道,众人看过去,却是少林派的掌门真海。 少林派五位真字辈高僧英勇就义,这是大家都看到的。但面对这个掌门人,实在无法敬佩起来。只有少数几个门派弟子在掌门人的带领下稀稀拉拉的鼓起掌来。 叶知秋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仍旧说道: “当然,也是我们准备不充分,低估了这帮外番的实力。衡山派姬别情、少林派五位真字辈高僧英勇就义,自青城派王归来、点苍派陈青杨、苗疆刀王卯赤旦增以下,各门各派都有死伤,我已全数登记在案送交京城,朝廷不会忘记你们的。 虽然五湖四海会因此事未能收尾,但群龙不能无首,我们组建江湖联军的国家大事仍要继续。 昨日之战中,若论功劳当属武当派和巨鹿帮,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考虑到少林等门派实力大损,难以承担重任。我提议,五湖四海印仍由武当派掌管,江湖盟首由风如秽掌门接任。大家可有意见?” 人群登时炸开了锅。有人同意,也有人反对。 一人高声狂笑道:“哈哈哈哈,有意思啊!”叶知秋一看,却是衡山派的史别书。 “史别书兄弟,你为何发笑啊?”他问道 “为何发笑?武当派因何事交出五湖四海印你没数吗?一个来谢罪的帮派,谢来谢去又回去了!就如同去强害了一个姑娘,事后觉得做错事,上门道歉然后再害一次。这难道不好笑吗?” 众人听史别书如此说,登时轰然大笑起来。 风如秽站起来,对台下鞠了一躬,然后凝聚内力大声说道:“诸位侠客,武当山被恶人占据,打着江湖盟首的旗号坐下了许多十恶不赦的事情,在下十分惭愧。这些年来,众位均在司无相的操纵下经营,各门各派也做了许多不义之事,我相信也都是被迫而为之吧?!” 风如秽的一个反问,下面登时变得鸦雀无声。 “去年,在众位江湖豪杰的支援下,我们杀上武当山,灭了司无相,夺回五湖四海印。从此江湖涤荡了罪恶、恢复了平静。这可是来之不易的和平,大家怎能不去珍惜呢? 我本来不想担任江湖盟首,可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风如秽在此发誓,东征黑水,马革裹尸,用武当的血来洗清污点。等我东征归来,再交出五湖四海印。还请大家给我一个机会。” 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下,原本极力反对的门派,也都松了口。毕竟,东征这种事情确实没几个人愿意去做得。 “风帮主慷慨激昂说的不错!可是打上武当山的,是被你们名门大派瞧不起的江湖野派和独行侠客吧?最终干掉司无相的不是杨破云吗?就连这次抗击星斗会,也是杨破云冲在前头!你们就这么摘了人家的果实,还要脸不要了?” 众人寻声望去,一个如同仙女一般的女子乘在马车上,怒气冲冲的对着风如秽,大有兴师问罪之势头。 第288章 江湖东征军(七) “阿果姑娘!你怎么来了?”风如秽心里咯噔一下。 阿果道:“我听说有人要抢我的功劳,所以来看一看。果然赶上你胡说八道。” 风如秽讪笑道:“武当山之战,青楼组织和丐帮以天下第一斗宝大会为引子,聚集了大批英雄好汉,帮助我武当铲除外敌、消灭内奸,这份情我们永世铭记在心。” “顺便把仇也记下了吧?我们可是杀了不少武当的在册弟子,就连武当七宿也死的差不多了。” “阿果姑娘说笑了!作恶的都不是我武当的人,都是巨鹿帮,不对,都是各门各派的弃徒和江湖败类。” 阿果“咯咯”一笑,道:“你不用解释啦,我又不会追究下去。我就是想提醒下你们,武当山上九侠血战司无相的事情可是人尽皆知的。你把自己夸的过了,效果会适得其反。杨大哥为什么在武林中一呼百应,一是他的侠肝义胆,二是他做了事从不宣扬。 这个江湖只有装傻的人,没有真傻的人。别人不揭穿是给你留面子,给自己留余地。我不同,既不需要给你面子,也不需要留什么余地。杨大哥不在乎,我替他在乎。” 李进忠冷笑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还不给我打出去?” 阿果也笑道:“李公公你这功课做的不到位了。作为刘颂的接任者,怎么练起码的京城势力和重要人员都不掌握?你这样怎么做情报收送的差事?” 李进忠一怔,这才觉出这个漂亮的有些妖媚的丫头不是个一般的人。 “你这小姑娘看上去知道的还不少。不过你说错了,咱家只是侍奉皇上的奴才,什么情报收送那都是锦衣卫的事。” “好吧,好吧。那这么说来,我也就是青楼女子而已。我叫做阿果,是葫芦街三尺红云头的弟子。”阿果道。 众人一听眼前这绝色尤物竟然是威震江湖的天下第一美人,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渴望,有几个人甚至开始了不可描述的幻想,嘴角带笑傻得冒泡。 李进忠和叶知秋脑子疼的炸开了锅。阿果的到来,意味着京城中最大的、最神秘的、最顽固的势力“青楼组织”要来五湖四海会插一脚了。 “不知阿果姑娘远道而来所为何事?若是为了参加比武,那五湖四海会已经比完了。”叶知秋道。 阿果从车上跳下来,穿过一群恶臭汉子走到台上。身后跟着几个侍从,飞快的布下一个香案。 李进忠、叶知秋、风如秽一看这架势,吓得赶紧站了起来,跪倒在香案前面。 就在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之时,阿果忽然从一个侍从手捧的锦盒中取出了一个黄绸卷轴,高声喊道:“圣上有旨!” 李、叶、风三人齐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可把一众江湖人士吓了一跳,他们何曾想到有天能接到圣旨呢?虽然不知道怎么办,但跟着学总没错,纷纷跪了下来。 倒是有些个前来看热闹的独行侠和一些上了通缉令的亡命之徒觉得新鲜,离得远远地看着热闹。 阿果也不在意,展开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听闻五湖四海会上,豪杰齐聚,侠客云集,深感欣慰。大明武运隆兴,四方敌酋伏诛,实乃国之大幸。今有黑水小卒不自量力,屡屡犯我边境。 为显我国之威,保社稷平安,特差内阁大学士兼六扇门总捕头筹办江湖东征军之事宜。即刻成军、挥师东进,与四路大军并行讨贼。功成凯旋之日,朕亲自召见群雄论功行赏。 五湖四海印暂交朕之使臣,带回京师,朕将亲自授予居功第一之门派。钦此!” “臣领旨!”叶知秋重重扣头,接下圣旨。展开核验,准确无误。 “原来阿果姑娘是皇上的钦差,这真是意料之外啊!”李进忠道:“我出宫前,皇上怎么没交代给我?” 阿果道:“公公离京这许多日了,京城里有了些新鲜事。” “什么新鲜事?” “新鲜事就是新鲜事嘛!我也不知道,就是师父让我快马加鞭赶来传旨,别人他不放心。” 言语之间,妖媚浮现,李进忠甚至都后悔自己成了太监。 叶知秋小心将圣旨拿到锦盒中,对阿果道:“阿果姑娘请上座。我们正商讨江湖东征军的事情。” 阿果一边坐下一边道:“多亏我赶上了。商量到什么程度了?” “因为有外番的暗谍捣乱,还未选出武林盟首。陛下要使者带回五湖四海印,可是对武林盟首有什么旨意吗?” “并无旨意。只是带回五湖四海印而已,应该是想在大功告成之日亲自授予盟首吧。不知叶大人说的外番暗谍捣乱,可指的星斗会?” 叶知秋怔了一下,道:“圣上知道了吗?” 阿果道:“随口一问,不要深究。盟首未作安排,只是要我即刻带走五湖四海印。” 李进忠道:“这么着急?” 阿果看了看道:“要不然我先回去,你后面捎回来亲自呈给圣上?” 李进忠干咳几声,别过脸去。 几人在台上说着事情,下面群雄可有些不耐烦了。有人喊道:“还选不选了,我这还带着伤呢!” 叶知秋无奈的对阿果道:“使者见谅,这些江湖人就这幅德行。” 阿果笑道:“叶大人说笑了,我也是个江湖人。” 叶知秋也干咳了几声,急忙站起来道: “刚才我说推举武当派风如秽为盟首,大家可有意见?” 底下众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却没一人敢站出来说话。 叶知秋道:“武当派虽有些过错,但毕竟也是受害一方。东征黑水是个苦差事、难差事。让你们做,你们既不想做、又做不来。既然大家没人公开反对,便定了此事了。 我宣布,风如秽为新一任江湖盟首!” 风如秽站起身来拱手道:“绝不辱命!” 叶知秋向他点了点头,道:“辛苦了,风盟首。”二人一起坐下。 李进忠又站起来道:“武林盟首掌管天下门派,责任异常重大。为避免上一任柳玄枝的悲剧,我们几人商量,再设一个副盟首。 一来可以分担盟主的重任,二来可以监督盟主的行迹。鉴于巨鹿帮帮主鹿安的功劳,我提议由他来担任副盟首。” 第289章 江湖东征军(八) 叶知秋宣布,风如秽为新一任江湖盟首,风如秽站起身来拱手道:“绝不辱命!” 叶知秋向他点了点头,道:“辛苦了,风盟首。”二人一起坐下。 李进忠又站起来道:“武林盟首掌管天下门派,责任异常重大。为避免上一任柳玄枝的悲剧,我们几人商量,再设一个副盟首。 一来可以分担盟主的重任,二来可以监督盟主的行迹。鉴于巨鹿帮帮主鹿安的功劳,我提议由他来担任副盟首。” 底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把台上五人都吓了一跳。就是鹿安也想不到竟然有这事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他站起身来茫然道:“怎么也没人跟我说啊!” 李进忠道:“恭喜鹿帮主,贺喜鹿帮主。鹿帮主年少有为,日后定能一飞冲天,早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鹿安心道:呸,你个死太监,这是诅咒我断子绝孙啊! 脸上仍笑道:“公公过奖了,过奖了。我鹿安何德何能啊,只怕是当不起这个重任!” 李进忠怕他不接受,对下面大声道:“鹿帮主说害怕当不起,你们说当得起当不起?” 众人纷纷道:“当得起,当得起!” “那好,就这么定了!”鹿安稀里糊涂一脸蒙圈的就成了副盟主,而且这个副盟主显然比盟主更受大家欢迎。 阿果看着李进忠道:“李公公,我师父让我给你一个纸条。” 李进忠疑惑道:“我吗?”便把手伸了出去。阿果从身上取出纸条递给了他,他微微一嗅,陶醉道:“嗯!是栀子花的香味。”逗得阿果轻掩朱唇,微笑起来。 李进忠轻轻打开,只见上面端端正正的写了三个字:好手段。 他脸上难以捕捉的深情一闪而过,把纸条顺手递给叶知秋道:“三尺红云头给的。” 叶知秋念道:“好手段?这什么意思啊?” 阿果道:“我也不知道啊。一定是称赞两位大人做的好吧,总不会是讥讽之辞吧。” 叶知秋瞥了李进忠一眼,道:“下面我要做恶人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既然盟首、副盟首都已经选出。那么组建东征军的事我就要安排一下,请各位仔细听好。 所有江湖门派,无论是朝廷在册的还是不在册的,必须出至少一半的弟子编入行伍服行兵役。 各地衙门和六扇门将严厉督查,对弄虚作假或达不到人数的帮派,一律抓捕全部充军。” 底下一片哗然。 “什么,疯了吗?” “一半人这么多,老婆孩子要不要一起搭上?” “不去,要人没有,要命也没有!” 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总之就是不愿去送死。 叶知秋冷笑道:“话我说的很明白。要么来一半,要么全来。哪个说要搭上老婆孩子的,只要你愿意我觉得并无不妥。” 那人一看自己被当成出头鸟了,立即缩下脖子不敢吱声。 “那就这样,朝廷不会亏大大家的。按照惯例今明两天我们就依名次划分各帮派的营生和势力范围。 哪些不愿意、不按要求出兵的,全部剥夺,就近分给愿意出人的帮派。 一个农夫尚且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们这些人竟然犹犹豫豫不干不脆,真替你们丢脸。” 重阳宫阚清子摇了摇头,道:“叶大人此言差矣!大家不是不愿意去,只是事发突然,没做好准备。不少门派都是佛道两家,早已远离红尘。如今让他们去当兵杀人,自然是有违初衷的。” 蓬莱派掌门欧阳亦心也道:“说的是。我蓬莱派除了我全是女子,难道也要去当兵吗?我觉得凡事不可一刀切,应该分门别类认真甄选。” 叶知秋看着两人道:“两位的意见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黑水族的人若攻入大明,会不会对和尚道士和女人网开一面?” 风如秽急忙说道:“叶大人说的不错,大家的顾虑也对。 但是事急从权,如今黑水大兵压境,关外几个城池接连丢失。黑水每下一个城池,便纵兵劫掠五天五夜,血流满地尸横遍野。 若我们这些习武之人都要畏畏缩缩贪生怕死,那谁来保护妻儿老小?难道要眼睁睁的看到女人受辱野兽胯下,子女浮尸血河之上吗?” 风如秽一席话将众人说的哑口无言。 一人突然站起来哭道:“盟首说的对!黑水族凶残之极,屠城是他们必行之事。 辽阳城之战,我金鞭门就曾参加,亲眼见识过他们的手段。城破之后,老人男人全部杀头,女人孩子充作奴隶。只有很少的人能冲出城外,保全性命。 我们不是怕死,只怕无畏牺牲。今天五路大军东征,定然将他黑水人杀的片甲不留。辽东金鞭门残余十六人,全数入伍,出关复仇,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一部分热血之人纷纷响应到。这些年轻江湖弟子毕竟是血气方刚的习武之人,听到黑水恶行早就按捺不住。 阿果起身道:“朝廷五路大军至少五十万人,对付十五万黑水人绰绰有余。我虽是青楼子弟,但也是江湖人。大家平日里不也是干的打打杀杀的勾当吗,倒不如去疆场驰骋一把,博个功名回来。总好过抱着刀剑窝窝囊囊一辈子。” 众人热血被激了起来纷纷喊道:“不就是打仗吗,这有什么?都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谁害怕啊。” 风如秽道:“我知道大家都有困难。但军令如山,请各位速速准备。其余四路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我们江湖人可不能让当兵的拖了后腿。 大家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必定要打最难打的仗,对付最难对付的人。我们这支奇兵,一定要超越神羽、神机、神武、神策四军。” 众人纷纷应声,在叶知秋的解散声中,各自回去。 阿果对叶知秋道:“叶大人,请把五湖四海印交给我,我这就启程回京。” 叶知秋道:“若是不急的话,可否一起吃完便饭再走?我也好叙说下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阿果想了想,道:“那好吧!我正好有事询问下副盟主。” 鹿安一怔:“我吗?” 阿果笑着道:“连个称呼都没有?按照辈分,我可是你师叔!” 第290章 潜龙藏行踪(一) 风如秽道:“我知道大家都有困难。但军令如山,请各位速速准备。其余四路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我们江湖人可不能让当兵的拖了后腿。 大家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必定要打最难打的仗,对付最难对付的人。我们这支奇兵,一定要超越神羽、神机、神武、神策四军。” 众人纷纷应声,在叶知秋的解散声中,各自回去。 阿果对叶知秋道:“叶大人,请把五湖四海印交给我,我这就启程回京。” 叶知秋道:“若是不急的话,可否一起吃完便饭再走?我也好叙说下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阿果想了想,道:“那好吧!我正好有事询问下副盟主。” 鹿安一怔:“我吗?” 阿果笑着道:“连个称呼都没有?按照辈分,我可是你师叔!” 鹿安道:“为什么?看你年纪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比我还要小呢。” 阿果咯咯笑道:“我称你师父为大哥。” 鹿安道:“这不能算。我师父走到哪里都有人叫大哥,就连黎雀儿也叫大哥,这只是一个尊称而已。” “那我师父三尺红云头和你师公是一个辈分。这算不算?” 鹿安哈哈笑道:“我才不管呢。我是不会管你这样一个绝世大美女叫师叔的。反正我师父哪里辈分都乱了。” 阿果也笑道:“早就听说杨大哥收了一个让他头疼的弟子,看来是真的。对了,这么热闹的地方,杨大哥怎么不在?” 鹿安装作难过道:“师叔啊,我师父他......他已经死了!”说罢就要上去抱阿果胳膊。 阿果是什么样的人,轻轻一躲,笑道:“你可别胡说了,你说谁死我都信。偏偏就不信他会死。” 风如秽神情严肃道:“阿果姑娘,杨破云确实死了。” 阿果一怔:“怎么死的?” “星斗会突袭五湖四海会,杨大侠仗义出手,却中了对方的圈套,慷慨赴义。” “不可能的。就算是中了圈套,杨大哥他也不会死。是谁动的手?” “是眉间尺和卯赤旦增。” “哈哈哈哈......”阿果笑的蹲在在地上:“那两个都是杨大哥的至交好友啊。说谎话都不会。” 叶知秋无奈道:“使者,当时两个高手都被星斗会的女巫控制了神志,拼命向杨大侠出手。杨大侠不忍心伤害他们,这才被害。” 阿果怔了一怔,站起来问鹿安道:“真的?” 鹿安点了点头。 阿果低头想了一想,道:“我明白了。” 鹿安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阿果神秘一笑,道:“明白了该明白的事啊。好香,好香.....”一边说着一边猛嗅了几下。 “哈哈,这是我的随身护卫兼厨子,烧得一手好菜。”李进忠道。 “那我们开饭吧。吃完了我还得连夜出发呢!” 五个人围坐在一团,鹿安看着跑来跑去张罗着上菜的天下好,不禁皱起了眉头,专门挑了青菜来吃。 天下好故意凑过来道:“怎么了,鹿盟首不爱吃肉?” 鹿安道:“吃腻了,想吃点清淡的。” 天下好怪笑一声,道:“我记得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子。” 鹿安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笑着跑后厨去了。 “阿果姑娘说京城里有了新鲜事,不知道是什么新鲜事?”叶知秋问道。 “啊。也不是多新鲜,听说皇上上朝了,不但召见了文武百官,还亲自到午门为出征黑水的将领们壮行。” 叶知秋到了嘴边的菜,掉了出来。李进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天佑吾皇、天佑大明啊!” 鹿安瞥了瞥嘴,道:“不就是上个朝吗?至于这么激动?” 风如秽道:“鹿帮主,你虽然是江湖人,但副盟首这个职位也是朝廷封的。以后说话做事可需谨慎些。” 鹿安看了看风如秽,道:“你说的很对。”心中却道: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等老子大事成了,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你。 五人吃完之后说了些闲话,阿果看时辰差不多了,就向众人辞别。风如秽将刚到手的五湖四海印递到阿果手里,嘱咐她一定妥善保管。阿果自然点头称是,在众人的目送中乘上马车离去。马车行出数里后,车夫开口道:“他们说杨破云死了,你信吗?” 阿果道:“杨大哥不会死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知觉啊。” “怕和爱都会让人产生知觉,你是哪一种?” “我不知道。师父,我们和杨大哥到底是朋友还是对手?” 三尺红云头摘下伪装的帽子,道:“这就要看他将来的选择了。但现在应该是朋友多些。换马吧,这五湖四海印干系重大,决不能在我们手上出差错。” 马车还在侍从的簇拥下缓缓的行着,而两匹快马则离群而出,向京城疾驰而去。 深夜的乱葬岗中,白骨处处杂草丛生。月光之下,蓝色磷火随风飘荡,几只觅食的野狗互相狂吠,惊起了老树上的夜枭。 六个人紧紧的围着一个昏迷的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江硕沿,我说早点出来吧。现在杨大哥伤成这样子,我们可怎么办?”李快风怒道。 “你现在说我有什么用?我们是帮助杨大哥假死的,你那时上去不就露馅了吗?”江硕沿辩解道:“要怪就怪阿七阿八的师父,说好的假死,怎么动了真格的?” 阿七、阿八哭丧着脸道:“我们师父是杨大侠的好兄弟,怎么可能动真格的?” “那你们倒是解释下这心口一剑是怎么回事?”江硕沿、李快风一齐质问。 “这伤口又细有窄,根本不是苗刀。也从未见过师父用过这种刀。一定是武当派那小杂毛干的!” 独眼刀客怒道:“你们四个就在现场,都没看到这一刀是怎么伤的吗?” 四个人吓得往后一缩脖子。江硕沿胆子大些,道:“这位大哥,你都问了三遍了。他们打的太快,我实在没看到啊。还有,我们四个是杨大哥找来帮忙做戏的。你俩是谁啊?” 独眼刀客冷笑一声,道:“小老弟找你们四个没用的做戏,真是倒了大霉了。” 第291章 潜龙藏行踪(二) 独眼刀客怒道:“你们四个就在现场,都没看到这一刀是怎么伤的吗?” 四个人吓得往后一缩脖子。江硕沿胆子大些,道:“这位大哥,你都问了三遍了。他们打的太快,我实在没看到啊。还有,我们四个是杨大哥找来帮忙做戏的。你俩是谁啊?” 独眼刀客冷笑一声,道:“小老弟找你们四个没用的做戏,真是倒了大霉了。” 李快风道:“我知道尊驾武功厉害,但一个蒙眼一个蒙脸,到现在也不知姓什么叫什么,与杨大哥什么关系。说我们没用,那杨大哥怎么不去找你帮忙?” 独眼刀客语塞,一旁的蒙面人道:“小兄弟不要介意,我这位兄弟就是这个急脾气。我叫做李念夏,他叫做黑鹞子。我们是他在宁夏的刀客朋友。不知道他有没有向你们提到过?” 四人都摇了摇头。 李念夏无奈道:“他果然没跟大家说起过啊。” 黑鹞子道:“这......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李念夏道:“你不许这样说他,你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黑鹞子叹了一口气,道:“他对你的误会可深的很啊。” 李念夏道:“都是我的错。” 李快风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是他什么人啊!” 黑鹞子道:“我是他过命兄弟,叫做黑鹞子。她是他的妻子叫做李念夏。你这可听明白了?”“什么?”江硕沿、李快风、阿七、阿八都睁大了眼睛:“你是杨大侠的妻子?这......有点乱啊!” 李念夏脸色微红,道:“你这死黑鹞子胡说什么?” 黑鹞子嘿嘿一笑,道:“你为了他丢了一条腿,又不远万里来到中原寻他,这份深情老鹰我看在眼里。你这个弟妹我认定了,他若是不肯娶你,我就领着三百刀客围死他。” 江硕沿忽然来了兴致,笑着问道:“那嫂子为什么要蒙着面啊?难道是太丑不敢见人吗?” 阿七阿八和李快风都吓了一跳,生怕黑鹞子揍人,赶忙躲得远远地。 李念夏微微一笑,道:“因我不是中原人士,长相与当地人不太一样,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以纱巾蒙面。” 她一边说着,一边解下了面纱。一张美丽绝伦的脸便露了出来。 江硕沿一下子看得痴了,紧张道:“大嫂你好漂亮啊!” “是啊,好漂亮啊!”其余三人也纷纷道。 李念夏羞涩的带上面纱,道:“我们族人女子容颜大多如此。” “啊?是吗?我还未婚娶呢!”“我也是!”“我们也是!” 黑鹞子气道:“都别贫了,这地上躺的怎么办?难道要一瓢水浇醒吗?” 众人这才记起来,重伤的杨破云还在地上躺着呢。 江硕沿道:“这荒山野岭乱葬岗上哪里找水去?” 李快风道:“大嫂要是不介意,我倒有些存货!”阿七、阿八也纷纷点头附和。 黑鹞子哭笑不得:“都说杨破云收了一个傻徒弟,我还不信。就从你们四个人来看,我这下信了。他也是心大,生死攸关的大事,竟然找了你们一帮人来帮忙。” “那怎么办?难道卷个席子就地埋了吗?”江硕沿道 “我觉得行!”地上躺着的杨破云突然醒来说道。 李念夏笑道:“你终于肯说话了。” 杨破云道:“再不说话,这两个二货真的就把我扔进尸体堆里了!” 江硕沿、李快风、阿七、阿八登时喜悦道:“吓死我们了,杨大侠你没死啊,心口这么重的伤都没事吗?既然没事为什么不说话啊。” “怎么会没事!公子署这一刀又狠又准,几乎要了我的命。可他没有想到,我的心脏位置是偏的。” “杨大哥在宁夏时曾经被十字枪穿胸而过,后来经过市外高人救治后,心脏位置就变了。这个秘密只有我和他知道。”李念夏笑道。 “嗨!你怎么不早说,害我担惊受怕了半夜。”黑鹞子道。 “黑鹞子大哥,这次多谢你了,我又欠你一个人情!”杨破云道。 “别,要不是念夏非要来找你,我才不管你呢。一个人说走就走,这是对待兄弟的态度吗?” 杨破云满脸歉意道:“黑鹞子大哥,对不住了。我不想让大家卷入我的麻烦中。” “麻烦?从来只有麻烦怕刀客,几时见过刀客怕麻烦。我们知道你要对付的是谁,兄弟们全部进中原了,撑你到底!” 杨破云挣扎着做起来,道:“大哥,你们还是快些回去。中原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来都来了,回不去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呢?念夏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你就不打个招呼吗?” 杨破云漠然道:“多谢你。” 江硕沿一下就急了,道:“杨大哥你什么态度啊?大嫂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就为了帮你,你就三个字打发了?” 杨破云道:“我杨破云并未娶妻,爱的人也不是她!还请自重。” 江硕沿一下子熄了火,狐疑的看着黑鹞子。 “你看什么看?没见过吵架的夫妻吗?”黑鹞子气的朝脚下泥土用力一踢。 杨破云道:“黑鹞子大哥,你来帮我我不胜感激,不过请把这灾星带走。我可不想晦气一辈子。” 李念夏眼睛噙着泪水,道:“你要骂我要打我都随便,我是不会走的。既然找到了你,就不会再跟丢!” 杨破云不理她,对阿七阿八道:“我早料到叶知秋和李进忠会将假死做成真死,他们一定会借机除掉我,所以提前做了准备。江硕沿和李快风两位兄弟看似对我恨之入骨,其实他们早知道仇人不是我而是星斗会的克劳德。” 阿七道:“杨大侠,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之前打过一架,他二人便把真相说了出来。” 杨破云这才注意到江、李二人鼻青脸肿,苦笑道:“阿七阿八下手挺重的啊!” 江硕沿、李快风委屈的指着黑鹞子道:“还有他!” 黑鹞子怒哼一声,也不说话。 “阿七阿八,接下来的话你们俩可要仔细听好了。”杨破云正色道:“你们的师父卯赤旦增已经死了。” 第292章 潜龙藏行踪(三) 阿七、阿八一愣,道:“杨大哥,师父他虽然中了女巫的幻术与你血战,但并未见你对他出手啊。” 杨破云道:“他并没有中幻术。” “什么?没有中幻术?那师父他为什么要下杀手呢?”阿七问道 杨破云道:“起初我是想让江硕沿和李快风两位兄弟在五湖四海会上对我出手,制造死去的假象。但是两位兄弟的实力有所欠缺,恐怕会引起怀疑。” 他顿了一顿,略带歉意的看着江、李二人,但江李很认真自觉的点了头,他才觉得自己想多了,继续说道: “所以我与叶知秋、李进忠达成协议。我帮助他们对抗星斗会,他们帮助我制造死亡假象,我最终找来出手‘杀’我的,是卯赤旦增。苗疆刀王威名赫赫,又是新晋的九大门派之一。由他出手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万无一失的事情。”黑鹞子道,而李念夏则紧张的望着杨破云。 杨破云点了点道:“是。我知道叶知秋和李进忠不可信,但卯赤旦增前辈却是可以信赖的长者。但却没想到问题就出在他的身上。” 阿八急道:“不会的,师父绝对不会害杨大哥的!” 杨破云点了点头,难过道:“卯赤前辈自然不会。可是你们见到的那人,根本不是前辈本人。” 阿七挤出一个笑容,道:“杨大侠你说笑了,难道我们还会把师父认错不成。” 杨破云道:“那你有没有发现,卯赤前辈最近的表现和以往不太一样了?” 阿七想了想,道:“是有些不一样。话少了很多,嗓音也变了,而且习惯一个人呆在房子里,不愿意与族人接触。我曾问过他,他说嗓音变化是与公子署一战,引下天雷伤了自己所致。而不愿意外出是因为伤还没好的缘故。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杨破云道:“这解释确实毫无破绽,但是他从公子署手上救下的孩子呢?” 阿七一怔,道:“起初倒是一直抱在怀里形影不离,后来不见了。说是问到了故乡送回家了。” “那孩子看身形不过两岁,绝不可能自己回家的。你可知道是谁护送,又是几时离开?” “这个,我不知道。”阿七开始冒出冷汗。 “没有人送他离开,因为他没有离开。” “他去了哪里?” 杨破云一字一句道:“他就在你们身边,那孩子才是公子署的真身。你们的师父,卯赤旦增前辈早就死了,他的身体被公子署占据。” 阿七差点栽倒在地,阿八将他扶住,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天底下哪有这般离奇的事情。” 杨破云道:“那日与公子署和长空的大战,你们是在场的。回忆下公子署的表现,就能判断。一个杀手为什么会抱着半大的孩子?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人只是公子署占据的外壳。所以最后在卯赤前辈的天雷之下,才会毫不犹豫的替他挡了下来。” 阿七阿八脸色怕的吓人,瘫坐在地上。 许久才问道:“杨大哥,若是真的如此,我们山寨该怎么办?” 杨破云道:“现在公子署借着卯赤前辈的身体,占据了九大门派中的一个席位,短时间内不但不会谋害族人们,反而会谋取很多利益。但是江湖联军一旦组成,第一批送死的就是你们卯赤苗寨。所以,现在你们还有时间,回去不动声色的准备,逃离江湖联军。” “怎么逃离啊!”阿七问道。 “去找鹿安。” “可是鹿安也在东征军里啊。” “他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给别人骗到的人。鹿安肯定有自己的计划,他可以救你们的。” “只能这样了。以后我一定活剐了那崽子。”阿七阿八握紧了手上的苗刀气道。 杨破云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两个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卯赤前辈是我的恩人,苗寨救了鹿安,我们师徒二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不可打草惊蛇。回去以后该忍就忍,一定牢牢守住这个秘密。” “是。杨大侠。”阿七、阿八跪在地上痛哭道:“以后全寨的生死存亡都拜托杨大侠了。” 杨破云急忙扶起二人:“二位兄弟不必客气,只要有我杨破云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人欺负苗寨的兄弟。现在叶知秋、李进忠他们一定在等你们的消息。两位这就回去,告诉他们我心口中了一刀,你们救下来时已经奄奄一息。又被江硕沿、李快风和他们请的刺客追上杀了。” “好!” “江、李二位兄弟却要麻烦一些。劳烦二位到附近寻一具尸首,用火烧焦,再拿上我的九段刀,向桃花坞方向行上几日。黑鹞子大哥乔装打扮,半路假装劫走尸体和刀。这样我假死的事情便算成了。” 黑鹞子点了点头,道:“使得。我们去什么地方找你?” 杨破云道:“凤阳城八卦门,现在是一处鬼宅。谷雨那天我们在哪里会面,若三日之内等不到人,便急速离开,江湖上探听消息。” “知道了!众人纷纷说道。” 阿七阿八去寻了一具尸首扛了过来,道:“这人新死,体型也和杨大哥差不多。” 杨破云提起手掌,筋脉中流出一道紫气凝结成了一把细长小刀,轻轻一划,在尸体心口刺了一个口子。又从怀中摸出一包黑色东西洒在尸体上,用火把点着。 火焰瞬间腾起,将尸体烧的焦黑。 “就说我引着了随身带的火药,想要同归于尽!” 阿七阿八点了点头,向几人拜别。 江硕沿、李快风向那焦臭的尸体看了一眼,差点呕吐出来。杨破云笑了笑,将九段刀取下交给二人:“小心拿好,这可是东林武宗的掌门信物。” 二人接了过来苦着脸道:“刀倒是没问题,带着这尸首上路就太恶心了。”话虽然这么说,二人还是抽掉了不远处一张草席,对他的主人念念有词的说了一通不要怪罪的话,卷起尸体拖着走了。 走了不远,又回转头来道:“好嫂子,我二人还未娶亲呢。你记着这个事啊。跟你差不多就行了!” 李念夏眼角一红,道:“我记下了,你们快去吧!” 二人这才屁颠屁颠的走了。 第293章 身体的秘密(一) 李快风、江硕沿拖着裹着尸体的凉席,还不忘让李念夏帮忙张罗媳妇,大声道:“好嫂子,我二人还未娶亲呢。你记着这个事啊。跟你差不多就行了!” 李念夏眼角一红,道:“我记下了,你们快去吧!” 二人这才屁颠屁颠的走了。 黑鹞子看着人都走光了,对李念夏道:“念夏,你在这里等会啊!我跟杨破云说点事。” 李念夏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便将杨破云拽到远处,恶狠狠道:“我黑鹞子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一个女子能痴情到这种地步。 现在我把念夏完好无缺的带到你跟前,你给我好好珍惜。要是敢欺负她嫌弃她,丝路三百刀客就和你决裂。”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黑鹞子大哥,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屁!你还是认为她追着你就是想借你的手帮她报仇,替她做事是不是?她都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当年在银川城头赠你的一壶酒,真的只是巧合。 她的全部族人为了掩护她,提前出山口,都被黄衣人杀光了。她那时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希望,只是想按照约定走一条必死的黄泉之路。 可偏不巧,就遇上了你,救了她!她怎能对你不生感情? 后来黄衣人的事,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阿克木和兄弟们的死,要算在星斗会头上,你何必将火撒在人家一个姑娘身上? 你看看她,这人世间还能找出第二个这般美貌的人吗?她为了救你,在沙漠里拖着你爬行三天三夜,都变成跛子了。你还想怎样?这样的奇女子,你就不动心吗?” “我已经有妻子了......” “我不管。我只认李念夏一个,你好自为之。” “大哥,她的身份可不简单。你可知道为何黄衣人要杀光她的族人,不惜一切代价要寻到她吗?” “我是刀客,拿钱办事不问缘由。我没时间跟你瞎比比。你在宁夏不辞而别,连个口信都没留下,她可是哭了几天几夜。 一听说你的结义兄弟罗森到了宁夏,便带了我们众兄弟卖力血战鞑靼,无非就是想跟着到中原找你。 对了,罗森让我给你带了口信:司无相随时可能会对君山五义动手。现在肖道仁、韩春雨已经在他那里,让你务必小心。” “原大哥呢?” “原怀心到宁夏收拾黑鹰军团去了。罗森大战银川城都已经编成书,有空到街上听一听。行了我走了,别让念夏一个人等的着急。” 黑鹞子拍了拍杨破云的肩膀,转身离开。 杨破云看着月光下李念夏单薄的身体,低声叹了口气。他走到跟前道:“这里阴气太重,我们先离开这里。” 李念夏点了点头,紧紧跟在杨破云身后。 乱葬岗上的路坑坑洼洼,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李念夏拖着木肢小心的走着,杨破云回头看了一眼,终于狠不下心肠,走回去将她轻轻抱起。 李念夏脸登时红到了耳根,将脸深深的埋到他的胸口。 杨破云心跳的厉害,身上血液快速流动起来。为了分散注意力,他一跃而起飞上路边枝头,踩着树冠向前疾驰。 李念夏道:“你骗得了他们,骗不了我。” 杨破云道:“我骗你什么?” 李念夏道:“你故意冷落我、气我,都是为了让我离开。你不是怕我连累你,你是怕你连累我。” 杨破云冷面道:“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知道黄衣人为什么要抓你。若不是黑鹞子托我照顾你,我早把你丢到乱坟岗了。” “杨大哥,我有苦衷的。我曾发下毒誓,我的秘密只能说给我男人听。若是......若是你肯要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别做梦了。我自己的事还没了,哪有时间去管你的事。你不是掌控着你全族的遗产吗,有钱能使鬼推磨。多找几个黑鹞子这样的人,比我苦苦追我要管用的多。” 李念夏眼泪夺眶而出,道:“就算你用恶毒百倍千倍的话来骂我,我只在心里难过,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杨破云叹了口气,落到地上的一条小河旁。 他将李念夏小心放下,道:“为什么如此执着?我......我已经有妻子了。” 李念夏抿着嘴,努力忍着眼泪,道:“为什么你肯娶别人,却不肯娶我?你嫌弃我是个瘸子吗?”她拿起一块鹅卵石拼命敲打自己的义肢大声哭了出来。 杨破云急忙蹲下抱住她的胳膊,道:“我怎么会嫌弃你?只是......,我已经没有资格去爱一个人了。” “那你不爱她吗?” “我当时和她一起被困在山洞之中,为了救她不得已有了肌肤相亲,那时又觉得可能永远都出不去了,为了不让她难过,这才许下去婚约。 得救后,我便觉得不妥,但她真情已寄,数度与我出生入死。又因我被星斗会的人捉去,我怎能将她抛下不管?” 李念夏幽怨道:“我也是与你出生如死的人啊。你可还记得,在千里之外的腾格里沙漠中,有一个叫做朝八的人,他为了一壶酒、一个女子,不顾性命的与恶人相斗。被十字枪钉在悬崖上暴晒,被流沙吞没,被火枪打穿身体......每一处伤都深深刻在那女子的心上。他说不爱就不爱吗?不!” 杨破云不敢看她的眼睛,转身叹道:“朝八已经定了心意的,可是世事无常。若不是师父被杀、挚友被掳,朝八便还是朝八。 可是现在朝八已经死了,站在你身前的是杨破云。我要面对的,是一个你想象不到的势力,我不能把你拖到这个漩涡中去。” 李念夏道:“此生相伴,虽死无憾!” 她不顾一切的从背后死死抱住杨破云,杨破云双手轻推想要挣脱,却碰到了一个温暖、细腻、柔软的胸脯。 “额啊!” 李念夏一声娇喘,让杨破云心神激荡,他猛地回转过身来,李念夏一丝不挂的紧紧搂住她的脖子。 “杨破云,别人能做的我也能做。我就在这里,你要做什么都可以。” 杨破云强压着颤抖的身躯,狠狠闭上眼睛,道:“你不要这样。” 李念夏软软喘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秘密吗?我的秘密就在我的身体上,我现在就让你看它。” 第294章 身体的秘密(二) 李念夏紧紧拉住杨破云的手向胸前按下,呼吸愈加急促起来。 杨破云还未能反抗,手便落了下去。唇边湿热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他有些眩晕、有些失衡、有些胀痛,然后眼前一黑栽倒过去。 公子署的小刀虽未将他心脏刺穿,但仍旧在上面划了一道裂口。他以真无定境和善护功勉强弥补缺口,不至于倒下。只盼能到一处安静地方养上几日。 可是一阵热血澎湃过后,心脏猛烈跳动几下,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这是在哪里啊!”他自言自语道。星空璀璨寰宇无穷,像极了当年贺云暖深夜带他去攀爬的的高山。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仍旧是少时与卢夕月策马同游的玉黛春湖。温泉氤氲流萤飞舞,不就是当日与陈曦薇相依共眠的秉烛秘境? 扑面而来的湿润、幽香,触手可及的温暖、柔软,让他只想安安静静的闭上眼睛。 这是一场梦,一场没有杀戮的梦,一场只有李念夏才能给予的梦。 知道会醒,便愈加珍惜。 “看来夏儿找到了既可以依靠又喜欢的人了!”一人在他耳边说道。 “可我不喜欢这小伙子。他身上煞气太重,恐怕会伤了夏儿的。”另一个女人说道。 杨破云觉得好奇,就睁开了眼睛。眼前不远处站着一对年轻的夫妇,他想看清楚样子,却在光晕的笼罩下睁不开眼睛。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梦里?”杨破云问道。 “哈哈哈哈,这里可不是你的梦哦,这是我女儿的梦!”女子道。 “我怎么会在你女儿的梦中?你女儿是李念夏吗?” 夫妻两个相视一笑。 男子道:“你这小子,占了便宜还卖乖。念夏是个好姑娘,对你是一片真心。你看她装在心里的,这星空、桃园、萤火,全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场景。” 杨破云苦笑道:“我就怕辜负她这心意,才要刻意远离。” 男子道:“人生在世如同镜花水月,无论是什么样子,总归是要结束的。与其辛苦恣睢颠沛流离过完一个长生,倒不如依从内心轰轰烈烈的渡过一刻。” 杨破云道:“我知道她身负血海深仇、担负着未知的大任,我怕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既不敢问、也不敢想。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女子咯咯一笑,像极了李念夏。转头对夫君道:“你看,这孩子跟你一模一样。” 男子轻轻搂住女子的肩膀,道:“你错了。在念夏心里,她的血海深仇和那副重担子,远不如你重要。她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为难啊。其实那又算些什么呢?我来告诉你,西夏死书的秘密......” “好了,好了。还是不要说了。这担子就卸下来吧,让它尘封到历史的长河中,不是更好吗?” “说的也是。这个地方已经有人守护了,该是我们离开的时候了。” “等等,前辈......” 杨破云要伸手挽留,二人却化身为漫天极光,消失在满是星斗的天空。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杨破云悠悠醒转,睁开眼时,李念夏果然就在身边。 “你终于醒了。”她卷起荷叶,将一流清水喂进杨破云的口中。 杨破云笑了笑,道:“我睡了多久?” 李念夏道:“三天。” “这么久啊!” “不久啊。你不在我身边时,我心中告诉自己你是去睡觉啦。有时候睡得时间长,有时候睡得时间短,但只要醒过来,就会回来的。” 杨破云微微叹了一口气,将头枕到李念夏的腿上:“我刚才去了一个地方,见了两个人,听了一段故事。可是这故事我又想不起来了。不如你来告诉我?” 李念夏轻轻的拍了拍她的额头,道:“看来你见的人很厉害,竟然让你怕成这样。不如你先说说陈曦薇和那个满是萤火的溶洞吧?” 杨破云眉头一蹙,道:“你怎知她?” 李念夏道:“梦中翻来覆去的喊着她的名字,想不知道也难。” “你不介意吗?” “这又什么介意的?我们贺兰党项的女儿只嫁英雄,有三四个姐妹同在一家也是常有的事。我只怕你们汉家江湖女儿脾性烈,容不下我。到时候可又要让你为难了。” 杨破云苦笑道:“你猜的差不多。她现在被星斗会的人捉走了,我至今未找到下落。” 李念夏道:“我知道。星斗会的人想要用她比你就犯,目的还是要捉我。” 杨破云道:“你说你是党项的女儿?党项不是早就被血屠灭族了吗?” 李念夏摇头道:“两百年前血屠为了得到我族的秘密,带领铁骑攻破我大夏,自以为将我族人杀尽了。其实还有一处神秘的地方他们不知道,那就是贺兰山巅云顶神庙,哪里有百余人常年守护着那个秘密,并悄悄的繁衍生息下来。元虽灭了,但我们再也无力复国,只能世代传下这秘密,而我就是这一代的守护者。” 杨破云轻声道:“守护者?” 李念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知怎的,星斗会得知了这个秘密,到贺兰山四处寻找我们。我们不是对手,被屠杀了很多,但是自始至终都没让他们得到丝毫有用的消息。那日我们隐藏在银川城中的消息泄露,为了掩护我出城,族人们想暗度陈仓,假装保护我闯山口与他们血战。而我扮成客商伺机出城逃往西域。可是他们根本不是黄衣人的对手,全数被杀。我明知会死,但也不能辜负族人们趟出来的血路。才有了我们后面的事。” 杨破云轻轻擦掉李念夏的泪珠,柔声道:“我与星斗会不共戴天,此生此世必将他们杀的一个不留。” 李念夏摇头笑道:“不要。我宁愿不去报仇,也不愿你受伤害。等你救出陈曦薇,我们便找个地方隐居吧。” 杨破云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不行。不只是你的族人,他们还杀了我很多兄弟,将罪名推到我的身上。最重要的是,若不清楚他们,恐怕这天下就要大乱了。” 第295章 身体的秘密(三) 杨破云轻声道:“守护者?” 李念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知怎的,星斗会得知了这个秘密,到贺兰山四处寻找我们。我们不是对手,被屠杀了很多,但是自始至终都没让他们得到丝毫有用的消息。那日我们隐藏在银川城中的消息泄露,为了掩护我出城,族人们想暗度陈仓,假装保护我闯山口与他们血战。而我扮成客商伺机出城逃往西域。可是他们根本不是黄衣人的对手,全数被杀。我明知会死,但也不能辜负族人们趟出来的血路。才有了我们后面的事。” 杨破云轻轻擦掉李念夏的泪珠,柔声道:“我与星斗会不共戴天,此生此世必将他们杀的一个不留。” 李念夏摇头笑道:“不要。我宁愿不去报仇,也不愿你受伤害。等你救出陈曦薇,我们便找个地方隐居吧。” 杨破云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不行。不只是你的族人,他们还杀了我很多兄弟,将罪名推到我的身上。最重要的是,若不清楚他们,恐怕这天下就要大乱了。” “恩。你要对付他们,我便陪你一起。其实我的族人并未全死,至少在云顶神庙里,还有几个孩子。” “你说的云顶神庙可与你身上担负的使命有关吗?你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杨破云听说他还有族人活着,禁不住开心起来。 “我也是猜的。我虽在云顶神庙出生,但不满周岁便被送了出来,以后也在没去过。我的秘密嘛,不告诉你!” “不是说我肯要你,你就告诉我吗?” 李念夏俏皮的摇了摇头,道:“我反悔了。” 杨破云知道,她还是不愿拖累自己,只好道:“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我将那群星斗会的人全杀光,以后日日夜夜守护你。这就行了。” 李念夏望着杨破云的脸,开心的哭了起来。 “这世事无常,若是要害我之人是你的陈曦薇,你又该如何抉择呢?”她心中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昏睡了这么久,你该饿了吧?我不敢离你太远,只在附近寻了些野菜。你先将就吃些,我去找些肉食来。” 李念夏刚起身,忽然一阵头晕,倒在杨破云身上。杨破云急忙抱住她问道:“夏儿,你怎么了?” 李念夏笑道:“没事,这几日没睡着,有些疲乏吧。” 杨破云道:“这三天,你又不吃不喝待在我这对吗?我求你别傻了。你又不是不知,就算把我扔下悬崖我都死不了。你坐着,我去寻些吃的。” 他起身要走,李念夏一把拉住他道:“带我一起。” 杨破云点了点头,将她一把抱起,向山林深处走去。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烤野猪、烧蘑菇就安排上了。 李念夏用小刀小心切割喂进杨破云口中,杨破云道:“以后我再对你恶言恶语,你就用这把刀割了我的舌头!” 李念夏一吓,急忙将小刀远远抛出,道:“这把刀已经没了,你的舌头永远不会有事了。哈哈哈......” “扔掉的刀可以捡回来,说出的话确收不回去。”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道。一个罩着黑袍,脸上带着鬼面的人慢慢走了出来。 杨破云一下挡在李念夏跟前,道:“阁下好厉害的身手,我竟然没有察觉到。” 那人冷笑道:“温柔乡中,软玉在怀,不亦乐乎!自然就放松了警惕了。这女子香喷喷、娇滴滴的,当真是人间尤物啊,我可不能错过。” 杨破云冷笑一声,道:“阁下好好说话,我还能留你一命。” 那人道:“对你这种负心男子,还用说什么好话?” 杨破云道:“看来无法善了了。”他飞身上前,对那怪人一掌击出。怪人不闪不躲,也是一掌袭来。 四掌相交,罡风抖起,震得河滩上无数鹅卵石变作碎块。 怪人向后猛退几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而杨破云情况更糟,他的内力虽然强过对方,但却被完全压制,就好像被克一般。眼前昏黑,胸口剧烈疼痛,却是被公子署刺在心上的伤口又破裂开来,胸腔堵满了淤血。 怪人似乎有些诧异,问道:“你怎么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杨破云就这点能耐吗?” 杨破云站起身来道:“一掌而已,我们再来打过。” 那人道:“好!”便冲上前来,连绵攻出几掌。 杨破云不敢妄动内力,见对方来势汹汹,急忙伸展拳脚,双手画圆架开,将力量全部卸在脚下,用的却是陈曦薇教给他的抱元功。三掌接下,脚面已经陷到地上。 怪人一声冷笑,竟然也如杨破云一般双手画圆,一前一后分别推出。 “这是懒扎衣!”杨破云早从陈曦薇哪里学得抱元功,对这招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伸臂欲挡,却一不小心牵动伤口,胳膊无力垂下,被那怪人重重击在身上倒跌出去。 怪人急忙上前,李念夏却冲了上来挡在杨破云前面,哀求道:“这位大侠,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可否放过我们?” 杨破云急忙将他拉到身后,向那怪人道: “陈家堡的抱元功!”。 他心中惊奇,陈家堡虽是武林一大世家,但门人几乎不在江湖中露面。是以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武当派的太极拳,却不知道陈家堡的抱元功。 “你是陈家堡的人?” 怪人摇头道:“我不是。” “你骗不了我。天下能分辨抱元功与太极拳的可没几个人,更不要说会使的了。若你真是陈家堡的人,我们可算是一家人,不如停手坐下谈谈。” 怪人凄厉一笑,道:“你是陈家堡的人吗?” 杨破云一怔,道:“不是。我有个朋友是。” 怪人道:“你那个朋友对你不错啊,竟然肯无视家族最大的禁忌将抱元功教给你。” 杨破云道:“你到底是谁?” 怪人笑道:“你不认识我的衣服,总该认识我的面具吧?” 李念夏惊吓道:“是星斗会!” 杨破云这才认出,这人的衣服虽然是黑色,但是带的面具却和克劳德一伙一模一样。 第296章 亡命逃杀路(一) 你骗不了我。天下能分辨抱元功与太极拳的可没几个人,更不要说会使的了。若你真是陈家堡的人,我们可算是一家人,不如停手坐下谈谈。” 怪人凄厉一笑,道:“你是陈家堡的人吗?” 杨破云一怔,道:“不是。我有个朋友是。” 怪人道:“你那个朋友对你不错啊,竟然肯无视家族最大的禁忌将抱元功教给你。” 杨破云道:“你到底是谁?” 怪人笑道:“你不认识我的衣服,总该认识我的面具吧?” 李念夏惊吓道:“是星斗会!” 杨破云这才认出,这人的衣服虽然是黑色,但是带的面具却和克劳德一伙一模一样。“星斗会的人?想不到连一向不问世事的陈家堡也有人加入了。”杨破云一边说话,一边暗自运气。他心中明白,既然是星斗会的人,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你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我想不到的事情只有一件。既然知道我是星斗会的人,你要怎么办,杀了我吗?”黑衣人道。 “你想不到什么?”杨破云尽量拖延时间,凝聚真气。若不能一击毙命,恐怕他和李念夏就逃不了了。 “不用拖延时间了。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杀了那女人,我放你走。”怪人道。 “不如反过来,你杀了我,放她走?”杨破云道:“她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星斗会不会对她感兴趣的。” “哈哈哈哈,你越是要维护她,我便越要杀她。李念夏,已被灭国三百年的西夏公主,据说身上带着可以起死回生的宇宙秘术。我虽然不信,但是她的价值比你杨破云要大的多。” “哈哈哈哈,无论他有什么东西,只能是我杨破云一人的。星斗会的人要拿,先过我这一关。” 杨破云真无定境全开,内力倾泻而出。怪人慌忙提掌抵挡,又是一次雷霆震动。杨破云猛退几步跪倒在地,怪人却被击飞出去,重重摔在河滩之上。 他站起来,擦拭着嘴角的鲜血道:“杨破云,你心脏受伤还敢动用内力?你......不想活了吗?” 杨破云猛咳几口血,强忍着疼痛说道:“我护定她,就算阎王老子来索命,我也追到酆都城讨回来。” “好,那我就成全你!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想不到却是一个抛不开儿女情长的糊涂蛋。”怪人从背后拔出刀来,便要出手。 便在这时,十几条飞锁从丛林中飞出,杨破云急忙闪躲开去,李念夏却被牢牢套住,身子被拽倒在地上,向丛林划去。 杨破云急忙飞扑过去,用力扯断绳索。一柄十字枪却突然飞出,将他钉在地上。 李念夏抱住杨破云哭道:“你有没有事?” 杨破云咬住牙用力一撑翻身坐起,一手紧紧抱住李念夏,一手握住十字枪柄。 就是这把十字枪,六年前曾将他钉在悬崖之上,如今再见,恨得他咬碎钢牙。 一群黄衣人缓缓从树丛中走了出来。领头一人走到黑衣人身畔停住,对他道:“果然还是被你找到了。”听声音正是克劳德。 黑衣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杨破云对李念夏低声说道:“夏儿,等会我拖住他们,你速速逃离。去找到罗森,告诉他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星斗会杀光。” 李念夏泣不成声,抱住杨破云道:“我不走,我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杨破云道:“只要你能逃出去,他们就不会杀我。” 李念夏却怎么肯走,摇头道:“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离开的。”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好!我们便以死相搏,黄泉路上我还护着你。” 克劳德哈哈大笑道:“死到临头了,还要缠缠绵绵恶心人吗?” 杨破云哈哈一笑道:“克劳德,你有把握杀了我然后全身而退吗?” 克劳德从腰间掏出一柄火枪,道:“有。我只需勾动扳机,你就立刻魂飞魄散。” 杨破云道:“你试试看。” 克劳德笑道:“用不着。你心口中刀,不死也是废人。你若肯乖乖的跟我们走,我保证你和李念夏不会再受伤害。” 杨破云冷笑着,从胸前将十字枪一点一点的往外拔着,鲜红色的血顺着枪杆喷射而出。 黑衣怪人急忙喊道:“你不要命了,这枪一旦拔出,你便再无活命机会了。” 杨破云一边拔着枪,一边道:“这么珍惜我的性命,看来我活着比死了更重要。念夏,给我撕块衣衫。” 李念夏点了点头,将内里干净衣衫扯下一大块交给杨破云。 杨破云团作一团,对她道:“闭上眼睛。” 李念夏咬着嘴唇将眼睛闭上。 “不要!”黑衣人失声叫道。 杨破云却大叫一声,右手将十字枪从前胸一下子拔了出来,左手将那一团纱布塞进枪眼,左臂顺势环抱住李念夏,右手提起十字枪向克劳德杀来。 黄衣人被杨破云气势震慑住,吓得各自倒退一步,克劳德大声喊道:“给我抓住他,死活都要。” 十几个黄衣人拔出佩剑时,杨破云已经到了眼前。 十字枪上下飞舞,登时便有几人被扎死。一个粗壮大汉手持盾牌猛击过来,杨破云枪头被磕飞。他一脚蹬出,将大汉连人带盾踢飞出去,眼前一道剑光闪过,侧脸躲过躲过要害,肩头却中了一剑。 出手的正是克劳德。杨破云虎吼一声,一把抓住克劳德花剑剑柄,空手夺过。 克劳德很清楚不是对手,急忙退后。几个黄衣人抢攻过来,杨破云花剑一甩想要格挡开,却不料这剑剑柄极软,无法受力,眼看便要刺伤李念夏。 他猛的一转身,用后背将两把剑荡开。两道血口登时裂开,白森森的肋骨清晰可见。 黑衣怪人大声喊道:“主上有命,不可杀他!” 剩余黄衣人一听,不敢再下杀手。杨破云狂笑一声,一掌劈死身前一个黄衣人,夺了他的重剑。 猛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杨破云已看到飞来弹丸。他将重剑格在身前,铁弹丸将剑打断。 第297章 亡命逃杀路(二) 剩余黄衣人一听,不敢再下杀手。杨破云狂笑一声,一掌劈死身前一个黄衣人,夺了他的重剑。 猛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杨破云已看到飞来弹丸。他将重剑格在身前,铁弹丸将剑打断。 克劳德大声喊道:“杀了他,我自会向骑主交代。”黄衣人知道若不下杀手,早晚拦不住杨破云,听到首领下令,疯狂围杀上去。 杨破云手中握着一把断剑连续逼退数人,但随着血流越来越多,体力渐渐不支,单膝跪了下来。 剩下的七八个人见状,将杨破云团团围住。克劳德怪笑道:“杨破云,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你吗?” 杨破云冷笑道:“你杀不了我。” 克劳德道:“你的毅力和战力的确让我佩服,但我和你注定不能同时存在于这个世上。他越是要保住你性命,我就越要杀你。” 克劳德近乎疯狂的笑着,拿起已经装了火药枪对准杨破云。 杨破云坦然对着他,道:“一个连面具都没有勇气揭开的人,最是让我瞧不起。我不知道你说的他是谁,但他一定对你很失望。” “我从未让他失望过!我一直是他的骄傲!就是因为你,他才不肯踏出哪一步。我今天杀了你,就是断了他最后的念想。要知道我是谁,我这就给你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揭开面具。就在他手搭上面具的一刻,杨破云知道他等的时机到了,他打开真无定境,猛地向前冲去,身前阻拦之人被远远推开,转眼间已到了克劳德身前。 断刀架在克劳德的脖子上,克劳德这才醒悟。 “叫你的人全部退下!”杨破云喊道。 克劳德哈哈一笑,道:“他让你们全部退下,你们该怎么办?” 所有黄衣人不但没退,反而掏出火枪瞄准了他们。 杨破云一用力,断刀将克劳德脖子划破,鲜血流了下来。 “没有用的。议会法则第六条是什么,你们告诉他!” “兄弟被敌人挟制时,即可视为敌人。击杀之,有功无过。”黄衣人纷纷喊道。 “呢,你看。我说了没用的。你不挟持我,他们或许还想抓活的。你挟持了我,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杨破云恨恨道:“你们星斗会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克劳德庄重说道:“我们是大同世界的先驱者,我们要创造一个人人平等、无忧安乐的大同天下。” 黄衣人纷纷喊道:“人人平等,天下大同。” 杨破云笑道:“说的高尚,做事卑鄙。” 克劳德道:“要做非常之事,就要行非常手段。让我们一起去见圣帝吧!天国大门,向我敞开。” “杀了我,就别想得到长生天国的秘密!”李念夏大声喊道。 黑衣人也道:“活捉李念夏,这可是最高指令。” “瞄准了大,这么近避开李念夏应该不难吧!来啊,动手啊,不要犹豫!” 一声爆裂,铁弹丸袭来杨破云将克劳德挡在身前。克劳德中弹,疼的大叫一声,急忙喊道:“不要打,不要打!救命啊!” 黄衣人听闻首领喊了救命,心中一阵错愕,就在这短暂一刻,黑衣人飞身而出,转眼间便用手中短剑刺死数人。其余人一惊,提起火枪射向黑衣人。 “砰砰”几声响过,黑衣人躲闪数下,已到了近前。举掌击杀了正要开枪的两人。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杨破云迷惑了,他不知道黑衣人为什么出手,但他清醒知道,要保住自己和李念夏的性命,就必须要帮助黑衣人。 先前被他踹飞的大汉,又拿着巨盾疯狂砸向黑衣人,杨破云大叫一声小心,将手中的克劳德拼命抛出,撞倒了那巨汉。黑衣人一剑刺出,短剑没入了盾牌,却被别住抽不出来。 身后两个黄衣人手持重剑砍了过来,黑衣人双掌齐出打退二人,却不想双脚被地上大汉飞起盾牌,重重击在后背上。 杨破云飞身而上抢过盾牌,一脚飞起将那大汉再踢飞出去。想要在出手时,忽然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朦胧中,只听见黑衣人大声喊道:“快走,快走!”自己胳膊便被架了起来。他拼命抱住李念夏,心中想道:“在沙漠中你没把我丢下,那时我就决定,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放手了!” 黑衣人一咬牙,用尽最后内力,拖住杨破云、李念夏飞速逃跑。 克劳德想要起身追赶,可是腹中中了一枪,无法跑动。“给我射!”他捡起地上长枪,射向正在逃跑的三人。剩下三人跟着射击,子弹全数被杨破云抢过得盾牌挡住。 一轮过后,三人已经远去。 克劳德捡起地上一把花剑,气急败坏的看着被打倒的众黄衣人,用番话骂道:“你们怎么这么没用,十几个人带着火器,还是让杨破云跑了。” 众人默不作声,只有那大汉回道:“我们没想到,黑衣团那高手会袭击我们。而且......” “而且什么?” “您刚才被挟持时,喊了救命。我们停顿了一刻,失去了战机。” 克劳德一怔,惭愧道:“我本该咬破毒丸自裁的。可是想到骑主,便没有忍下心来。” 大汉道:“首领一片孝心,兄弟们都知道。刚才的事,我们会保密的。” 克劳德点了点头,对众人道:“这次十拿九稳的事,让黑衣团的人毁了。他想独吞功劳,我们可不答应。我有一计,可以追杀他们,你们都过来听我仔细安排。” 那大汉急忙招呼三四个尚能走动的黄衣人围了过来。 “首领,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克劳德笑道:“我回去禀告战况,你们去见圣帝!” 他手中花剑接连刺出,围过来的人全部中剑。 大汉捂着心口道:“你......为什么?” 克劳德道:“议会法则至高无上,决不允许被人打破。我不信你们会保守秘密,杀了你们才能安心。” 他再补一剑,大汉倒在血泊中。 杀完所有的人后,克劳德望着杨破云逃跑的方向,自言自语道:“下次,我绝不会再失手!” 第298章 亡命逃杀路(三) 昏昏沉沉中,杨破云只觉得好似掉入了万丈冰渊之中,浑身寒冷异常,想要开口呼喊,却是张不开口,眼睛也似被缝住一般,怎样也睁不开,模模糊糊中只觉得一阵暖流自百汇穴涌入,沿着全身脉络不住游走,寒冷之感顿时大减,恍惚中似是回到武当山秉烛洞中的那条地热河边,听着耳边两人一兽轻微的鼾声。 醒来时候,入眼是佛祖低垂的脸眉。石像虽然破旧,但依旧安宁。身旁是一堆熄灭的火堆,还在幽幽释放着青烟,火堆旁沉睡着一个绝美的姑娘,皮肤光滑白皙、身材婀娜窈窕,五官精致而立体,若不是左小腿上的木头义肢,倒让人真以为是天女下凡了。 这么多年来,杨破云还是第一次这么静静的、认真的看着李念夏,以前的时候他总是刻意回避她的目光,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爱上她。 可他现在明白,爱与不爱,这是上天注定的,完全由不得一个人去主宰。从他刻意躲避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心已经落在她身上。 “放心吧,她没死。”黑衣面具人在一旁盘膝而坐。他虽带着面具,但杨破云仍能感受到隐藏在暗处的,仿佛要戳穿他内心一般的目光。 “刚才是你给我疗伤吗?谢谢你!” “你不必谢我。我只想捉一个活的献给骑主,死了就不值钱了。”黑衣人冷冷的道。 杨破云微微运了一下内力,只觉得胸口钻心似的疼痛。 “不想活你就使劲运气。”黑衣人道:“以前听克劳德他们说你被十字枪钉悬崖几天都不会死,我还不相信。这次亲见,让我大开眼界。真是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 杨破云听得说的声音奇大,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小声一些。她还在睡觉呢。” 黑衣人瞬间火起,丢出一块干柴砸在李念夏头上,李念夏睡梦中忽然疼醒,吓得紧紧抱住杨破云。 “你这是干什么?”杨破云怒斥道,一边拍着李念夏的肩膀说道:“没事,没事。” 李念夏这才清醒过来,还未曾说话,身子已被黑衣人拎了起来摔到一边,杨破云发怒刚要出手,黑衣人一脚将他踹翻,手中短剑指着李念夏脖子道:“信不信我一剑杀了她!” 杨破云急道:“你冷静下!冷静下!不知我们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生气。” 黑衣人道:“老夫一个人纵横江湖、逍遥自在,最见不得狗男女在我面前卿卿我我腻腻歪歪。你们不要脸,我可还在旁边呢。若是再敢搂搂抱抱,我一剑一个成全你们。” 李念夏急道:“你杀了我就得不到长生天国的秘密。” 黑衣人道:“我稀罕吗?什么狗屁长生天国,都是西洋那帮鬼佬才信的东西。” “既然不稀罕,你放她走。我可以告诉你《烧饼歌》和《歃血盟书》的下落。”杨破云道。 黑衣人转过头来看着杨破云道:“她值得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她是我妻子,自然值得。”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的妻子?她是你的妻子,那被星斗会囚禁在无间地狱中的陈曦薇又是你的什么人?” 杨破云心头一震,道:“你见过曦薇?她……她还好吗?” 黑衣人摇了摇头,道:“她不好,她一点都不好。她的心被人剖出来喂了狗,只剩一口气在人间苟活。” 杨破云眼前一黑,几欲跌倒。李念夏赶忙扶住,急道:“杨大哥,你不要信她。人没了心怎么可能活命,他是在骗你呢。” 杨破云瞪着血红的双眼问道:“你再说一遍,曦薇她到底怎么了?” 黑衣人握紧了手中短剑,狠狠问道:“陈曦薇是你什么人,你如此关心她?” “她是我……”杨破云脱口而出,却又把最后几个字硬生生的吞下了肚子。 “说啊,她是你什么人?”怪人凄厉喊道,声调很高,便如同一个女子一般。他手中短剑紧紧握住,慢慢向杨破云的心口戳去。 “她是杨破云的妻子,我也是杨破云的妻子。我不知道前辈为什么对此如此感兴趣。但你要杀杨破云,就连我一起杀了。”李念夏爬到杨破云身前死死挡住。 黑衣人大笑一声,将短剑一扔,道:“杨破云,你还没有这个瘸腿女子肯担当。说什么胸怀天下,光明磊落,全是屁话。自己说过的话,自己斗不肯认吗?” 杨破云忽然道:“你不是男的,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一愣,道:“我是谁有这么重要吗?” 杨破云道:“你会陈家堡的不传武功,又替陈曦薇鸣不平,而且还假扮做男人身份。最重要的,你为了救我们和星斗会的同门血拼。难道你是?” “既然瞒不住你,我索性告诉你。我就是被逐出陈家堡当了宫人的陈安乐,陈曦薇他是我看着长大的。”黑衣人道。 “怪不得星斗会的人连司礼监绝密信息都能掌握,原来他们的势力都渗透到宦官哪里了。你若真的是曦薇的二叔,为什么不去救她出来?”杨破云道。 “他有父亲、有母亲、有丈夫,为什么要我来救?这么多人都不管她,就算把她救出来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陈安乐道。 李念夏道:“有意义。只要她还爱一个人,就有活着的意义。这世界上没人比我更了解孤独、绝望的滋味。若不是碰到杨大哥,我早已失去活着的勇气。我相信陈曦薇也一定是这样,只要她还爱着杨大哥,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有活着的意义。 前辈,我恳请你一件事!” 李念夏跪下道:“我已经落到你手中,你就拿我去换回陈曦薇,把她平安交给杨大哥!” 杨破云一怔,急道:“夏儿,你乱说什么?!” 李念夏道:“我没有乱说。陈姑娘对星斗会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反正我也逃不脱,倒不如换回陈姑娘。你接上她后,便去我们约定的地方,有她替我照顾你,我也就安心了。” “不成。我不会把你丢给他们的。”杨破云道。 “哈哈哈哈哈,你们把陈曦薇当成什么了?想换就换想不换就不换?李念夏也要,陈曦薇也要,你杨破云更要。星斗会想要的一个都逃不脱!” 第299章 亡命逃杀路(四) 陈安乐一声厉吼过后,剧烈咳嗽起来、杨破云这才发现,他身上也受了很重的伤,瞧样子是被克劳德的火器打中了。 “前辈你也受伤了?快坐下修养不可再生怒气了。”杨破云道。 陈安乐怒斥道:“假好人。你现在一定想着我暴毙在此,好带着你的新欢逃跑。我告诉你,休想!” 他一把扯过李念夏,将她牙关捏松,取出一粒丹药塞进口中又戳进了食道。 李念夏被噎的剧烈咳嗽,杨破云怒道:“这是什么?” 陈安乐道:“星斗会的独门秘药。服下之后,精力充沛,百病不侵。只是每半年需服用一次解药,否则全身血液便会凝结成冰,暴毙惨死。” “你好狠毒!” “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保她平安无事。你们两个都是骑主要的人,我不会害你们。但若是想要逃跑,我绝不手下留情。” 陈安乐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 杨破云看他胸前一片血红,道:“你中了火枪的铁弹丸,须得取出来才行,不然会很危险。” 陈安乐道:“不用你说,我理会得。” 李念夏慢慢走近,道:“你为什么要和克劳德为敌,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呸,谁跟他是一伙。他穿黄衣我穿黑衣,我们不是一个团。” 杨破云奇道:“怎么星斗会内部也并不统一吗?” 陈安乐白了他一眼,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想从我这里赚取情报?罢了,反正你也逃不出我的手心,闲来无事我就给你讲讲星斗会,吓一吓你! 星斗会号称是十三国合盟,其实真正有实力的只有五个而已。这五国高手按照国别分为五队,分别穿着黑白红黄蓝五色服饰。其中黄色你最熟悉,是西海玫瑰王朝。白色是大石国,红色是罗刹国,蓝色是扶桑国。 星斗会最高领袖称为骑主,信封的是西方圣帝,他们有自己的一套章程,叫做“议会法则”,以建立大一统的天下为终极目标。第一步,就是灭掉所有帝国,由玫瑰王朝统治天下。” 杨破云冷笑道:“不过就是为侵占和掠夺找个借口罢了。他们的徒众定是被这套说辞给迷惑了。” 陈安乐瞥了他一眼道:“星斗会的徒众可不像你想的那么不堪。但在大明来说,无论是朝中六部、还是军方和江湖,都有他们的人。在扶桑等国,甚至已经发动正文乱控制了实权。” 杨破云担忧道:“这是要合十三国之力吞并我大明啊。” “吞就吞了,你不是和那皇帝是死仇吗?” “我和皇帝是死仇不错,但若十三国战事一起,我大明百姓恐怕再无宁日,天灾之后人祸横行,免不了生灵涂炭。你也是我大明的人,为什么要为虎作伥?”杨破云道。 “我只是一个不男不女的人,自己过好就行了。管他天翻地覆血流成河!我之所以从克劳德手中把你们抢来,就是换取更大的功劳,将来好得更多的好处。” 杨破云刚要发火,猛觉得胸口一疼又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只觉得一股空灵清净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进入到体内,在善护功的引领下牢牢的护住了心脉。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架马车上,身上被铁链牢牢捆住。 李念夏看他醒了,开心道:“你终于醒了,多亏了陈前辈拼命救你。以后可不能急躁了,否则心火再起,谁都救不了你。” 杨破云看了看一旁盘膝而坐的陈安乐,知道那股空灵清净的真气来源于他,心中感激,可也愈加糊涂。 明明是死敌,却又为什么屡次舍命救他?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的骑主想要活的吗? “我们这是去哪?”他开口问道。 “押你们去星斗会。”陈安乐道。 “你不怕克劳德设伏吗?” “光天化日之下,他不敢动手。” 杨破云点了点头。 四个人夜宿晓行,马车在宽敞的大道上,连行几日平安无事,星斗会果然不敢露面。 几日来,杨破云停歇时四处观察,越看越觉得熟悉。直到遇见大批逃荒的难民时才想起来,这不正是去年和陈曦薇带着花生和蛟兽念念走过的路吗? 他呆呆望着外面出神,眼前又浮现了那个稚气清秀形象。 一样的马车,一样的风景,人却都变了。 夕阳西下,又到了歇宿的时候。旷野之中一片漆黑,只有前方点着一处豆火。陈安乐差了车把式快些行走,以免错过宿头。 看上去极近,走起来却远,行了将近一个时辰,在人困马乏到极点时终于到了。 所幸的是,这客栈远比远处看上去要大的多,那一豆灯火实际上是一个大灯笼。 陈安乐吩咐车把式将杨破云拖了进去,又押着李念夏走进大堂。 两个年轻堂倌急忙迎出,一个面具人、一个被捆绑的、还有一个绝色美女,外加一个一脸苦相的车把式,一看这架势就不好惹。也不敢多说话,只是问道:“客官要几间房?” 陈安乐道:“上房两间,我住一间这队朝廷钦犯住一间。下房一间,给车把式住。” “好嘞!上房两间下房一间,客官请随我来。这个……要抬进去吗?” 陈安乐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丢给伙计道:“你们不抬,难道要我抬吗?” 两个堂倌一看银子,登时眉开眼笑,抢着上来要抬杨破云。 便在这时,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七八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走了进来。 “小二,住店!” 两个店小二皱了皱眉头,道:“客官要几间?” “瞎了你的狗眼,不会数吗?” “是是是。一共九人。要上房还是下房?” 一个大汉一把薅住那小二的领子,道:“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叫你脑袋搬家。” 两个店小二吓得急忙引着九个大汉上楼去了,倒把陈安乐留了下来。陈安乐刚要发脾气,杨破云却低声道:“想活命,就不要吱声。刚才上去的,是星斗会的人。” 陈安乐一怔,道:“星斗会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杨破云道:“星斗会的人不敢出来,只好叫这帮杂牌军追踪我们,今天晚上这场热闹可有的看了。” 第300章 客栈布杀机(一)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星斗会的人?”陈安乐问道。 杨破云笑道:“看来你官做得久了,很少跑动江湖啊。你看这一群人,几乎清一色的壮年大汉,身上都藏着刀剑,却不曾带有什么货物行李,一看就知道要出黑活。” “也许是去抢劫大户呢?” “月黑风高夜,不去抢劫来住什么店?” “路途远也说不定。” “结伴带刀奔袭,这是江湖大忌。六扇门、各地衙门、守备军可不是吃素的。即便是事前不抓,事后也会黑吃黑。” 李念夏点了点头道:“他们一来便将我们三人打量过,恐怕真的是星斗会的人。” 杨破云哈哈一笑,道:“二十多年了,都是我杨破云追着人打,想不到也有反着的一天啊。“ 陈安乐气道:“还笑?你们一个废物瘸子、一个重伤病夫,等着被人乱刀分尸吧。” 杨破云道:“不是有你吗?” “双拳难敌四手,你们自求多福吧。”陈安乐一边说着一边躺在床上蒙头大睡。 杨破云盘膝而坐运气疗伤,李念夏将头靠在他肩上。陈安乐回头一看,暴跳如雷。下了床将李念夏拎了起来扔到床上。 “老子享受不了这人间喜乐,你俩个也休想。”李念夏羞得脸一红,将头埋进被褥里。 杨破云对陈安乐道:“好好休养,等下还有一场恶战呢。” 陈安乐没有说话,呆呆的看着面前的跳跃的烛火出神。 杨破云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说不出的落寞与寂寥。 “说说,你为什么被逐出陈家堡,又为什么当了太监?” 陈安乐把玩着他的短剑,慢慢说道:“我年轻时曾爱上过一个女魔头,被她引诱缠绵一夜。她问我,是不是此生只爱她一个?我被他魅惑迷了心智,只觉得她是天底下最美丽、最温柔、最可人的女子,自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她说我不信,我便发下毒誓,若有二心叫我不得好死。她看上去非常满意,说要去给我们寻个好去处,就再也没有回来。我这一等就是三年。我的堂哥,也就是陈曦薇的外公,给我订下一门亲事,我给强行推掉。家里人生气,派我出去做事,结果受到被我拒绝的那家人联合仇家的围攻伏击。虽然侥幸逃脱,但也受了重伤。 就在我以为必死之时,一个女子救了我。她将我带到一处山野草庐中悉心照料,我也日渐痊愈起来。那女子年轻貌美,久而久之便产生了感情,也渐渐将那魔女忘记了。 我虽然竭力控制,但终于没能忍住对她犯下了错。一夜缠绵之后,她问我愿不愿意娶她为妻,我自然点头答应。但我的噩梦也就此开始。” 陈安乐说到这里一阵沉默。杨破云接过话茬道:“我来猜猜,你要娶救命恩人的时候,那初恋魔女现身,将她杀了是不是?” 陈安乐摇了摇头,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我俩当夜便拜了天地,那日花好月圆、鸟语花香,我觉得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是第二日醒来时,我便被牢牢的捆住了手脚。那魔女穿着我妻子的衣服,对我狂笑不止。 我问她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妻子?魔女凄惨一笑,带上了一张人皮面具。 原来,救我性命,与我朝夕相处拜堂成亲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曾约定终身的魔女。 她凄惨笑道:你不是说爱我一生一世永远不变的吗?假的、都是假的!天下男子都是负心薄幸之人,都不配活在世上。我想不到竟然是这种结果,辩解道:我一直深爱你,只是你离开太久了。 我清楚记得她说的下一句话:四年比天长地久要更久吗?然后她便割去了我的那东西,并将我赤裸挂到陈家堡大门前。 我虽然被救活,但那地方已经容不下我,我也没什么脸再留下。从此便进宫做了太监。” 杨破云、李念夏听完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都张大了嘴巴。李念夏心道:怪不得他见不得我与杨大哥缠绵,原来在心里还有一件这样难过的往事。 杨破云道:“那魔女什么身份,即便是害怕报复,也不一定非得进宫去做太监啊~!” 陈安乐道:“我进宫不是怕她报复,而是去赎罪的。况且,我这种残缺之人,也只有在那种地方才能找到人的感觉。” 杨破云暗暗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又为什么投靠星斗会呢?” 陈安乐冷笑道:“不如你先告诉我《烧饼歌》在哪里?” 杨破云摇头道:“我还要用她换陈曦薇出来,现在还不能说。” “哈哈哈哈哈,你不说我也知道。玉龙雪山是不是?”陈安乐嘲笑道。 杨破云心中一吓,道:“你是如何得知?” 陈安乐道:“陈曦薇虽然刚烈,但毕竟是个姑娘。几场逼问下来,就什么都招了。” 杨破云一怒而起道:“他也算是你的亲人,你怎么会看着她受刑?” “星斗会中我不过是个小喽啰而已,没人会听我的。况且,当年逐我出门的,也正是她的外公啊。” 杨破云重重坐在椅子上,双眼失神,心中绞痛。 陈安乐怕他出事等会无法逃脱,急忙道:“她没受罪,是女巫给她施了幻术。” 杨破云这才静了下来,恨恨道:“星斗会,我定要将你们斩草除根。” 陈安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太小瞧星斗会了。你千方百计演了这出假死的戏,不还是被人识破了吗?” 杨破云道:“我也疑惑,骗到了叶知秋和李进忠,为何没有骗到你们?” “不。你的确骗到了他们。至少当时他们是以为你死了的。只不过星斗会中有一个你的相识,他坚信你不会这么容易死去。所以才冒着被锦衣卫和六扇门抓捕的危险四处搜寻你,最后叫我找到了。” “前辈的追踪之数果然厉害。你们既然知道了《烧饼歌》的下落,为什么还要活捉我?”杨破云问道。 “这个问题便是头猪也该想明白了,妄你自负聪明,却要被聪明所误。还记得武当山下克劳德给你提的交换条件吗?为什么只说拿陈曦薇换李念夏,而不是连烧饼歌一起换?” 第301章 客栈布杀机(二) 杨破云沉吟道:“难道说那个时候他们已经知道了《烧饼歌》在玉龙雪山的秘密?” “岂止是知道,你简直把星斗会的人害惨了。白衣团、红衣团倾巢而出前往玉龙雪山,锁定玉龙寺中的圣物为目标。结果他们小瞧寺中喇嘛的实力,几乎全军覆灭。据逃回来的人说,玉龙寺中的圣觉喇嘛似乎掌握着某种神力,恐怕能力不下于四大宗师。” 杨破云既觉得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烧饼歌》是一本预言千年之事的神秘书籍,有高人看护自然也是正常的事情。他暗自庆幸,星斗会竟然如此着急去取《烧饼歌》,没来由的便损失了两大军团。若非如此,恐怕五湖四海会的恶战还真的就被他们打赢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杨破云忽然问道。 陈安乐道:“让你死了这条心,不要想着再取《烧饼歌》了。等星斗会腾出手来,便会再次杀上玉龙寺去。” “星都会中有人比我更厉害吗?这些外番武士,我瞧着也一般啊!”杨破云道;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星都会中能单杀你的,至少有两人。所以你还是不要狂了。”陈安乐道。 李念夏忽道:“谢谢前辈了!” 陈安乐道:“谢我做什么?” “多谢你告诉我夫君玉龙寺和星斗会的事,这样他便知道厉害,不会贸然行动了。” 陈安乐心中气道:“这丫头真傻假傻?看破就好何必说出来?” 哪知杨破云却道:“不必谢他。他这是怕我走在他们前头去取《烧饼歌》,更怕我伤好之后去找星斗会的人复仇,这才编出所谓的高手瞎话。四大宗师的武功之强百年难得一见,这世上那里有那么多能与他们并肩者?” 陈安乐冷哼一声,道:“爱信不信。怕死的早你就去!” 杨破云道:“你若再不解开我的手脚,恐怕我们都活不长了,他们来了。” 陈安乐细听之下,果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急忙吹熄了油灯。 一个小厮却在门外大声喊道:“客官还是早睡吧,可别再把油灯点起来了,这大灾之年,灯油很贵的。你们要再点等,掌柜的可要多收油钱了。”说罢打了一个呵欠,离开了。 李念夏等他们走的远了,方悄声道:“是店家的人,不是星斗会。我们是不是想多了?”话刚说完,忽然感到一阵头晕。黑夜中杨破云听声辩位,急忙将嘴贴上了李念夏的双唇之上,将一股阳气送入她口中。她“嘤咛”一声,清醒过来。 这才明白,屋内已被人放入了迷烟。 整个酒楼死一般的寂静。过不多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道: “半天没动静,应该都放倒了!” 这声音极为熟悉,是随他们一路过来的车夫。 “今日扎货(厉害人物)多,可别栽了!还是再等会。”一个伙计道。 陈安乐低声对杨破云道:“竟然是个黑店。” “多亏是个黑店!”杨破云道。 那车夫继续说道:“这票可是大的,我一路赶车过来,细细观察了很久。这三个身上有不少红货。等会动手你们可得注意喽,别把那瘸子给我伤了,老子底下的火可忍了一路了。” “曹,见者有份。这么美的姑娘,你可别想一个人独吞。”另一个伙计道,后面还有几人附和,看来这店里不止两个伙计。 “是,是。再怎么说,也是你张老大的地盘不是?” “我瞧着那带面具的人发憷,还有后面来的十几个恶汉,好像也是道上的人。”张老大道。 翁老六道:“方圆几百里就没有人比我翁老六更灵通的。这些个大汉都是生面孔,我瞧着也是奔着三人身上的货来的。” “看来真的有好东西啊!” “恩。一不做二不休。那些个大汉一并做掉,就当做香肉收拾了。” “可别与江湖上的朋友结下过不去的梁子啊!”张老大道。 “呸,就你这出息,还做老大?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们。这几个恶汉连暗号手势都不懂,肯定是生瓜蛋子。他们做完这票,必然杀我们灭口。瞧那架势,哥几个可不一定能打过他们。” 张老大怒道:“我特么就是说一嘴。咱开黑店的,还怕他个鸟?动手!” 几人打亮灯笼,一脚踹开了杨破云的房门。陈安乐提起短剑正要出手,杨破云却大声喊道:“哥几个,动手,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只听见“砰”“砰”之声接连响起,七八个房门全被踢开。翁老六惊恐道:“不好,被蹲了。” “兄弟们,干他女良的!” 十几个人怪叫着杀向星斗会的人。星斗会的人摇摇晃晃提刀应上,与黑店一伙干了起来。 他们虽然都是练家子,却不知是不是中了迷烟的原因,动作十分迟滞无力,在狭窄的楼上互砍了一会,各自倒了一片。 陈安乐趁机拖着杨破云向外跑去,李念夏腿慢远远落在了后面。杨破云挣脱掉陈安乐的拉扯,双臂用力崩断了绳索,飞奔向楼内将李念夏背了出来。 陈安乐看到断掉的绳索,耻笑道:“姓杨的,我怕你血液不畅让内伤恶化,所以才没点你穴道。想不到你原来可以挣开这铁链逃跑啊!若不是有今天这事,你是不是还要藏着,瞅着时机挣脱,把我一刀杀了?” 杨破云道:“挣脱是可以挣脱的,但克劳德远比你要恐怖些。废话少说,他们既然能追到这里,说明我们的行迹已经泄露,再不逃跑恐怕来不及了。” 杨破云强认真伤痛,背起李念夏便走。他刚才硬挣断铁链,伤口又挣裂开来。 “现在走,也来不及了!”一个高大番人从黑暗中走出,身后还跟着一帮提枪的骑兵。 “玫瑰王朝皇家骑士团团长安德烈参上!”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五湖四海会中保着女巫的使团成员,安德烈! 陈安乐纵身挡在前头,道:“安德烈,就凭你能拦住我吗?” “他拦不住,不过我或许可以!” 第302章 客栈布杀机(三) “汤祖望!”杨破云道。 “杨少侠别来无恙?想不到中了那妖人一刀,竟然还没死。这样我就放心了,这就随我去见骑主吧。”汤祖望又对陈安乐道:“你也来。我听克劳德说你强行抢下杨破云,还杀了他带出去的黄衣兄弟,这可是我会大忌啊。” 陈安乐冷哼一声,道:“杨破云和李念夏是我捉住的,想从黑衣团这里抢筹码,你们有这个本事吗?” “呵呵,我瞧你还蒙着面,就知道你没有叛变总会。克劳德说的话果然不可全信。不如这样,我护送你们回去总会,让你亲自把人交给骑主,我一点功劳都不抢,如何? “老爷子,你觉得我会信你吗?”陈安乐道。 “信与不信不重要,总的给自己、给兄弟们找个台阶下吧。真动起手来,我怎么向你…..黑衣团的人交代?”汤祖望道。 陈安乐一声冷笑,道:“各取所需而已,又不是真的朋友。你也不必向他交代,有本事尽管来拿人便是。” “这西洋老汉功夫不弱,就交给我吧。你对付那个傻柱子骑士团长。”杨破云道。 安德烈大怒道:“谁是傻柱子?” 杨破云道:“自然是你了。” “你敢与我一战?” 杨破云笑道:“怎么?要一对一而是一起上?” 安德烈道:“当然是一对一。”说罢便要提枪上去。 汤祖望一把拉住了他,道:“你不要中了他的计。我们两人一起速速拿下他就是了。马上天就亮了,时间可不在我们这边。” 安德烈一想,汤祖望这话颇有道理,只是武人脾气被激了起来,再难平复。 他提枪对杨破云道:“一起把你拿回去,我们有的是时间。” 杨破云对陈安乐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握保住我们,若没有我就自己动手了。” 陈安乐紧紧瞅着汤祖望,说道:“汤祖望的武功极高,就连我也不知道他的底细。我只能勉强抵挡汤祖望一阵。你心脏上的伤很重,可千万不能动手。实在打不过就跟他们走吧,只要不是克劳德,星都会中没人会杀你。”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我恢复了很多,你只要抵挡住汤祖望片刻,我就能杀掉那个安德烈,腾出手来帮你对付汤祖望。” 陈安乐道了声好,提起短剑便向汤祖望刺去。 汤祖望不愿伤他,双掌平推而出,想要以内力逼退陈安乐。 陈安乐左掌接连拍出,三道内力如惊涛拍岸,一波接一波迎向汤祖忘。 汤祖望手上加力,道:“真要动手吗?你不是我对手?” 陈安乐道:“那就看你敢不敢伤我了!” 他单掌自然不是汤祖望的对手,但唐祖望却心有顾虑不敢出全力。 转眼间陈安乐就到了近前,短剑刺向了汤祖望。 汤祖望闪身避过,伸掌前去捉拿他的手腕。不聊他一个野马分鬃躲了开去,短剑反将汤祖望衣袖划开。 汤祖望大怒道:“如此狠毒,也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他举起双掌,便要对陈安乐下毒手。 便在这时,杨破云突然抱起李念夏狂奔逃跑。只一瞬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汤祖望大惊失色,道:“不能让他两个跑了,给我追。” 狠狠瞪了陈安乐一眼,便带着安德烈的骑士团向杨破云逃跑的方向追去。陈安乐也是懵了,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心里暗暗骂道:好你个杨破云,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招了。他缠了下身上的枪伤绑带,也拼命追去。 杨破云一边抱着李念夏狂奔,一边自嘲道:“想不到我杨破云也有落荒而逃的一天。” 李念夏急哭道:“你把我放下,自己走吧。我太碍事了。” 杨破云轻拍了一下她屁股,道:“你这么瘦,不碍事。我虽然受伤打不过他们,但逃跑却不是问题。不过以后可得给我多吃些,抱着跟个羽毛儿似得。” 话虽这么说,但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 耳听得安德烈的骑兵蹄声越来越近,李念夏哭道:“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不能坐以待毙,死马当活马医吧。我怀中有支百里烟,你拿出来对天放出。但愿附近有江湖上的朋友前来相助。” 李念夏急忙将手伸进杨破云怀中一通乱摸。最后脸红着拿出一件烟花样的东西。 “是这个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引信向下,头对着天空。只要一拉即刻不必点火。” “咻~~~~” 一朵明亮的焰火腾空而起,高挂在空中久久不熄。 汤祖望一看那焰火,用胡语对安德烈道:“百里烟!杨破云在向江湖朋友求援,我们要抓紧了。万一碰上硬点子,让他耗到天明就不好办了。” 安德烈道:“放心,他跑不动了。”猛一拍马,便追了上去。 杨破云气喘吁吁的放下李念夏,双手捧着他的脸道: “我这一辈子喝过最香的酒,爱过最美得女人,知足了!去找我的徒弟鹿安,告诉他今后就是东林武宗的宗主。” 他一掌击出,迎面而来的几匹马纷纷人立起来。他再出一掌骑士纷纷坠落马下。 李念夏还未反应过来,杨破云已经抱着她飞身而起,跃到一匹马旁,将她放在鞍上。对着马臀一拍,那匹马马便向前窜了出去。 安德烈急忙从地上爬起,对手下骑士大喊道:“快追!” 几匹马刚到杨破云跟前,杨破云又是一掌将骑士打落下来。 安德烈提起手中铁枪便向杨破云扑来,杨破云叫声来的好,空手抓住枪头。 他本想直接夺过这枪,却没想到这骑士团长力大无比,双手一用力便将他挑了起来。 杨破云急忙松手,两侧两柄枪同时扎来。他伸手握住猛地一拉,将两人从马上拉下。 他左右手各自握住夺来的枪冲向陆续赶来的骑兵,一枪一个悉数挑落马下。 安德烈见李念夏逃得远了,心中着急,硬是拉起地上一匹马想要去追。 杨破云眼睛急手快,飞起一枪袭了过去,将那马扎的死透。 “好一个杨破云,骑主果真没看错。接我一掌试试。”汤祖望掌心如有惊雷,向杨破云猛击过去。 第303章 远芳侵古道(一) 安德烈见李念夏逃得远了,心中着急,硬是拉起地上一匹马想要去追。 杨破云眼睛急手快,飞起一枪袭了过去,将那马扎的死透。 “好一个杨破云,骑主果真没看错。接我一掌试试。”汤祖望掌心如有惊雷,向杨破云猛击过去。 杨破云不敢大意,立即出掌迎上。两掌相交,汤祖望更胜一筹,将杨破云压的连连后退。 “我困住他,你们去追西夏公主。”汤祖望大声道。 安德烈猛地点头,若是真让西夏公主走脱,他们小命也保不住了。他一把拉下一个被杨破云内力打懵的骑士,自己翻身上马,指挥手下道:“跟我追。” 十几匹马在鞭子猛抽之下,撒开四蹄飞速跃过杨破云身畔。 杨破云咬牙大叫一声:“休想过去!” 真无定境大开,左掌猛地向伸手一击。 安德烈和其他十几匹正在奔行的马忽然全部马失前蹄,重重栽倒,前面明明空旷无一物,却犹如撞上了一堵墙一般。就连安德烈自己,也被弹了回去。 “妖法!”安德烈大声喊道。他再一次撞击,仍旧无法通过。 汤祖望惊诧道:“这是什么功夫,中原武林从未听说过哪门哪派能够化气为墙的!” 杨破云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我来慢慢教你。” 汤祖望道:“我耗尽你的内力,看你还能猖狂。” 他催动内力全力施为,一重一重的劲力向杨破云不断冲来。 杨破云心口一阵绞痛,便是善护功拼命想护住心脉,可丹田空空荡荡那还有一丝真气。 杨破云本身就受了重伤,又打开真无定境,勉强维持远处那道气墙,体内真气已经枯竭。他朝向李念夏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中道:“以后的路,我再不能护你了!”他全身剧痛,再也无力抵抗,闭上眼睛,正要赴死,身后忽然一股熟悉的真气涌进体内,顶住了汤祖望的攻势。 “杨破云,这才到哪儿,你就想死?给我顶上啊!我不要死……” 已经晕迷的杨破云忽然清醒,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激动的大声喊道:“曦薇?是你吗……” 陈安乐脸上面具块块碎裂,哭道:“是我啊!你给我振作起来,振作起来。” 杨破云双目睁开,已经熄灭的丹田就像火炉重新燃了起来。陈曦薇黄庭经天字诀真气滚滚而入,化为内力汹涌击出。 一声惊雷乍起,数道电流闪过,汤祖望重重飞出,安德烈和骑士团众骑士也如遭雷击,从马上纷纷跌落。 陈曦薇瞬间空了内力,倒了下去。杨破云一把把她抱住,焦急问道:“曦薇,曦薇!” 陈曦薇缓缓睁开眼睛道:“我……没有事!你快……快走!” 杨破云虽然心中有千万个问号,但此刻只想带她逃离。他一把抱住陈曦薇踉跄着便要离开。 “想走,没那么容易!”汤祖望大声喊道,挡在二人前面。 杨破云紧紧握着陈曦薇的手道:“福祸相依,生死与共!” 陈曦薇咬着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想死,没那么容易!杨破云,我突然对你的身体敢兴趣了。”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袋东西仰头喝下,脸上疲态瞬间消失,看上去甚至比平时还要生猛。 杨破云仔细一看,他嘴角血红,下巴上还挂着一滩红色血迹。 “生饮renxue?”杨破云惊道。 “哈哈哈哈,拿命来吧!让我吸干你们两个,说不定就再不用受那骑主的气了。” 残月之下,汤祖望双眼血红、脸色苍白,两只獠牙漏在唇外,口角兀自流着血水,看上去极为阴森恐怖。 杨破云将陈曦薇向后一推,自己猛冲过去击出一掌。 汤祖望站定身子纹丝不动,反倒一把提起了杨破云的脖子便要张嘴咬下。 陈曦薇大声疾呼道:“你若杀他,我必杀你。” “那就连你一起杀好了。”他疾走两步,到了陈曦薇跟前又把她提了起来。 安德烈等人看到这场景,登时打呼起来。 “伯爵不行,会坏了大事的。” 他走上前去想要拉住汤祖望,却被汤祖望一脚踹飞出去。 “女人的血比较柔和,适合餐前!” 就在要咬破陈曦薇脖子之时,一个碎石块从远处飞来砸在他的脸上。 虽然并不疼痛,但是惹怒了他。 他向飞石来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喜出望外。原来早已逃离的李念夏,竟然又回来了。 “杨破云,你不要想着轻易再把我丢下。要死我们一起死!” 她拖着残缺的腿,拄着从地上捡起的枪,一步一步坚定走向杨破云。 杨破云看她回来,心中说不出的焦急,他被卡住脖子发不出声,只好用力的挥手让她离开。 李念夏怎能不懂他的意思,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她看着天上面盘旋着的两只燕子,轻生道: “还记得你在贺兰山中、月牙泉边念过的词吗?我知道你不是念给我听得,但我偷偷记下了。我一直想念给你听啊: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望着李念夏的笑脸,杨破云泪眼朦胧,却无能为力。 汤祖望诡笑道:“想要做同命鸳鸯吗?怕是如不了愿了。西夏公主不能死!” 便在此时,东方晨曦微微显露,天不知道何时已经亮了起来。汤祖望眼睛被阳光照的刺痛,脸上的皮肤极速皴裂,有几块甚至掉落下来。急忙将杨破云挡在身前。 “太阳真的太讨厌了!你身体如此的与众不同,喝了你的血,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啊?” 他露出獠牙,咬破了杨破云的脖子。 只听见“嗤啦”一声,汤祖望唇唇边冒出一阵白烟。 他急忙松开杨破云的脖子大口呼吸,仿佛被烫了一般! “这是什么血,怎么这么烈!”他疯狂喊道。 与此同时,空中两只燕子突然俯冲下来,用尾部双剪刀向汤祖望两手割去。 汤祖望冷不防叫了一声,两手松开,陈曦薇和杨破云便掉在了地上。 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两只狗,衔着二人跑到了李念夏处。 第304章 远芳侵古道(二) 这突然出现的两只狗把李念夏吓了一跳。 远远看去,体型异常硕大,便跟一头牛一般,口中叼着一个成人竟然丝毫不费力。 到了近前才发现,这根本不是狗,而是由金属、木头、皮革以及各种丝线、骨殖构成的巨大怪物。 李念夏没有见过这种恐怖东西,急忙后退两步。但看到两个怪物将杨破云、陈曦薇安安全全放下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又见到陈曦薇的样貌,不由得吃了一惊。 杨破云扶地站了起来,怒斥道:“让你走,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念夏抿着嘴唇不说话,将自己携带的伤药给杨破云的脖子上抹去。 两个极深的齿印赫然在目,极是吓人。 汤祖望看着两个大狗,道:“岭南傀儡操机术!不知是哪位高人到了,可否现身一见。” 除了两只盘旋的燕子和两只蹲在地上的巨兽发出的“咔咔”声,在无人员回应。 李念夏看到大狗凶恶模样,虽然知道是自己人,但心中仍旧害怕,抱住杨破云的胳膊不敢再看。 杨破云拍了拍她的背,刚要出言安慰,却听到陈曦薇冷“哼”一声,扯下一块面巾将自己包住。 杨破云尴尬道:“夏儿,原来一直跟我们一起的陈安乐,就是陈曦薇。” 李念夏一震,急忙从杨破云身边站起,忘了忘陈曦薇,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陈曦薇冷冷道:“杨破云是我的男人。” “我……我知道……” 李念夏还要说什么,陈曦薇却摆了摆手,表示不愿多听。 李念夏知趣的闭上了嘴。 杨破云急忙叉开话题,对二人道:“不必害怕。是江湖上的朋友来帮我们了。” 陈曦薇道:“你不必管我,护着她吧。” 杨破云看了一眼她,心中百感交集,暗自叹了一口气。 汤祖望见无人回应,心中有些发毛。傀儡操机术是岭南霹雳布袋门秘术,他也只是听说而已并未曾真正对阵过。 但从刚才被两只燕子一击,就知道来人不简单了。况且还是在太阳下,自己吸血形态根本无法作战。若不是杨破云、李念夏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从不打无把握之仗的他,恐怕早就退了。 他取出一具面具戴在脸上阻住阳光,将全身裹紧试探着走了出去:“果然还是难受啊。须得快速解决战斗了!” 他飞速冲向杨破云,两只大狗也站了取来向他冲来。眼看就要接上,他却忽然停步转身,双掌向空中一扬手,发出数柄飞刀,两只燕子应声而落。 “卑鄙。”杨破云怒道:“假意攻击我们,目标却是上空两只傀儡兽。阿果,你要加油了。” 空中威胁没了,汤祖望放心下来,看到两只傀儡大狗分左右向自己袭来,冷笑一声。左右分别出掌击出。 一只狗瞬间便散了架子,而另之一跳了开去,绕到了汤祖望背后。 “你的傀儡术还不到家,只能操纵一只。你不是我的对手,劝你离开,莫要搭上自己性命。” 汤祖望转身盯住绕后的傀儡兽,慢慢说道。 作为回应,傀儡兽猛地跳了起来,张开大嘴狠狠咬下。 “自不量力!看我把你拆的粉碎。”汤祖望双手齐出,抓住狗头一扯。 “咻咻咻咻咻咻……”不知多少飞针从狗头中射了出来,刺进了汤祖望身上。 汤祖望大吼一声,猛一运气。扎进去的飞针,全数从身体里倒飞出去。 “就这点本事吗?”他猛一用力,将狗头扯成两半,各类零件掉落在地上,几条透明的豹筋清晰可见。 “这就把你从王八壳子里揪出来。” 他抓起豹筋猛地一拉,一个人样的物事便从树后向他飞了过来。 “抓住了!”汤祖望长臂舒展将那“人”拿下,却没想到那“人”就像纸折的一般站了开来,死死的抱住了他的头脸,却原来仍是一具傀儡。 陈曦薇由衷叹道:“好厉害!”自忖若是日后遇到这样的对手,可得打起一万分的小心。 汤祖望挣扎了几下,头反而被越抱越紧。他索性举起手掌,对着自己头脸猛地连拍数掌。那傀儡禁不住掌力,机关破损,从汤祖望头上掉了下来。 李念夏见他摆脱了,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想要去拉杨破云,但硬生生的收回了手。 汤祖望嘲笑道:“终究是躲在暗处不敢见人的小贼。” 他裹了裹身上的大氅,继续向杨破云走去。 路过被打碎的大狗时,啐了一口浓痰。“这把戏不过如此,除了吓人,一点威力都没有。” 杨破云道:“你马上就知道自己错了!” “什么?”汤祖望问道。 忽然间感觉身子一紧,自己大氅、帽子、裤子,突然被猛扯了几下,却是地上那半只身子的傀儡兽动了起来,伸出十几道钩子将他罩在外面的衣袍勾落。 阳光照在汤祖望裸露的、苍白的身体上,被照的地方瞬间变黑,甚至冒出了缕缕青烟。 他疼的大声吼叫,急忙向树林中躲去。 一个女子从杨破云不远处的树上落下,大声道:“杨大哥,快跟我走。” 杨破云喜道“我就猜到是小阿果!” 几人各自寻了马匹,飞快的冲了出去。 急急忙忙的奔行一阵后,天色也大亮起来,官道上人马越来越多,一个个就跟看怪物一般看着疯狂奔逃满身血迹的三女一男。 杨破云心知星斗会的人不敢追来,于是拉住马缰绳道:“他们暂时不会来了,我们这样奔逃太引人注目,先收拾下再说。” 说是收拾,也不过是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衫和头发。不过一刻钟,便又开始向前进发,只是这次却慢了很多。 几个人在马上各怀心思,都不愿说话。 阿果问道:“杨大哥,我们先找个妥当的地方落脚吧。”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前面是个小城,星斗会的人必不敢进去,我们便在城中找个地方落脚。” 阿果点了点头。 陈曦薇对杨破云没好气道:“我们这满身血污的样子,进的了城吗?” 第305章 远芳侵古道(三) 陈曦薇对杨破云没好气道:“我们这满身血污的样子,进的了城吗? 阿果道:“不妨事。大家跟我进去即可。” 四人来到城门口,守城小卒大声骂道:“哪里来的四个山货,过城门竟然不下马!” 走上前去正要发威时,忽然看到了众人身上的血迹。及忙后退道:“来人来人!” 登时便由十几个兵卒围了上来,吓得一旁百姓纷纷逃离避开。 阿果问道:“谁是领头?” 一人走上前来,道:“我是值守门吏,请问阁下从何处来?” 那门吏一见杨破云气度不凡,身边三个女子一个比一个艳丽,应当是不小的权贵世家子弟,却不知又怎么会染上一身的血污。心中早犯了嘀咕,但问的也十分客气。 阿果从腰间掏出一块腰牌在那门吏眼前一晃,道:“你可认得?” 门吏一见腰牌,大惊失色道:“不知上差驾到,多有冒犯。我这便去寻知县前来接驾。” 阿果道:“不用,我们只是路过此地,还是不打扰地方官员了。还请放行。” “明白,明白!放行,放行!”门吏大声喊道。 四人纵马进了城,杨破云一路寻找,路过几家客栈都没有停步,再走一阵方才在一个偏僻地方见到一间小小客栈。 杨破云先下了马,又小心将李念夏抱了下来。阿果并不识得李念夏,向陈曦薇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却见陈曦薇一脸沉默,气鼓鼓的猛摔马鞭,登时知道了怎么回事。 杨破云自然听见了陈曦薇摔摔打打的声音,也不理他,径直走进店内。 也许是太过偏僻的缘故,这店内没什么人,一个不知是老板还是小厮的人在哪里打着瞌睡。 杨破云道:“这位小哥醒醒,我想住店。” 那人美梦被扰,不太高兴,道:“这天还早着呢,怎么就住店啊!” 杨破云道:“结交在相助,孤旅何必亲。” 那人一听立即回道:“远路有行客,寒山见诸君。” 杨破云点头笑道:“果然是瞎猫姥爷的地头。江湖儿女遇见些麻烦,想在这里收拾休整下。不知师兄可否方便?” 那人道:“客气客气。叫我宝盖就好了。我就说呢什么人这么无聊,我都已经这么偏了还能找到。” “我们需要四间客房。强敌已经甩脱,只是略作休整,不会给这里添麻烦的。” 宝盖道:“能找到这来的,都是自己兄弟。不过……” 杨破云听宝盖说的不干脆,知道自己要求有些过了。毕竟瞎猫姥爷是江湖最底层人士的依靠,他们只是抱团取暖而已,不想惹也惹不起江湖上的事。 “知道了。还是多谢,请宝盖兄弟指点一个其他住处,我这几个朋友都受了伤,须得立即安顿下来。”杨破云道。 宝盖急忙摆手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我这里太小。一共只有两件能住人的客房了!” 杨破云一怔,阿果却道:“别说这么多了,我们赶紧上去,我瞧着薇姐姐有些不对劲。” 杨破云这才看到陈曦薇脸色煞白,几乎要站不起来了。他赶忙上去,想要扶住她。陈曦薇却将他推到一边:“我自己能行。”说罢,身子一晃倒在了杨破云怀中。 杨破云急道:“快,快…….”自己抱起陈曦薇冲上了楼,也不知道那是客房,随手推开却见到一屋子缠满蛛网的木箱。 “不是哪里,是这边,快来!”宝盖站在一处房门前喊道。 杨破云急匆匆的走了过去,将陈曦薇放到床上。用手一搭脉搏,几乎就要停了。掀开外衣来看时,身上几个火枪伤口兀自流着血水。 这一路上陈曦薇默不作声,他只道是生他和李念夏的气,却没想到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忍耐了这么久。 李念夏对宝盖道:“劳烦您去烧些热水,越快越好。” 宝盖点了点头,道:“我这里还有些伤药,一并给你们取来。” 杨破云拱手道:“那就多谢了。” 李念夏知道杨破云和陈曦薇的关系,也不避讳他。只是让阿果帮着守住门口,自己小心的解开陈曦薇的衣衫,细细的给她用干净白布擦拭了伤口,又将金疮药粉小心撒在伤口上。 昏厥中的陈曦薇,眉头一皱,杨破云急忙上去握住了陈曦薇的手。 陈曦薇紧紧攥住,迷迷糊糊说道:“杨大哥,我不是故意欺瞒你的,不要丢下我好吗!” “曦薇,我在这里,我不会丢下你的。”杨破云抚摸着陈曦薇的脸颊说道。 “杨大哥,我有好多话儿要和你说呢!” “慢慢来,不着急。我们还有半生的时间呢!” 李念夏紧紧抿住嘴巴,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她细心的将陈曦薇的伤口清理干净。一个人悄悄起身离开,掩上房门,与门口呆呆的阿朵坐在了一起。 “阿果姑娘,这次真感谢你相救。”她拉着阿果手说道。 “姐姐你说笑了。除了几个师父外,杨大哥可是我最亲近的人啊。你怎么出来了?” “他正在和陈曦薇说话呢。” “哦。姐姐你可是叫做李念夏吗?”阿果问道。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早就听说,杨大哥在宁夏时身边有一个温柔美丽的姑娘陪伴了。你真人要比我想象中好看一百倍。这下杨大哥可麻烦了。”阿果托着腮说道。 “怎么?”李念夏问道。 “两个嫂子都是绝世美人,都这么爱他。分开了还好哄,现在大家凑在一起,他该怎么选啊?” “......” 一阵沉默过后,李念夏道:“你杨大哥是真英雄,我们以女儿家的心思,怎么能猜得到。” 阿果笑嘻嘻的看着李念夏道:“我可比一些男人更懂他们的心思。我瞧杨大哥是哪个都不想放下。” 李念夏道:“陈姑娘脾性直爽刚烈,恐怕不会愿意吧。” 阿果道:“这些天我一直憋着一个问题,薇姐姐不是被星斗会的人抓去了吗?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 “等陈曦薇醒过来,我再细细询问吧。”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杨破云走了出来,道:“阿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第306章 晴翠接荒城(一) 阿果道:“我从京城来,听叶知秋他们说你被星斗会的人杀了,说什么也不信。问你的徒弟他又不肯说,只好到处寻找。幸好看到了百里烟,过来一看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杨大哥是不会死哒!” 杨破云苦笑道:“这次还真是命悬一线,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苗疆刀王竟然是公子署。” “什么?苗疆刀王是……公子署?这不合常理啊!” “此中故事太过曲折,以后我再说给你听。五湖四海会凶险的紧,你没事吧?” 阿果一笑道:“没事。我算准了时间的。我们到的时候也差不多收尾了。杨大哥,宋之濂和我师父联手将了魏奉朝一军,将五湖四海令取走了。” 杨破云道:“菜市口血战之后,宋大人对江湖再无动作。甚至连丐帮被魏奉朝一伙吞并分列都无动于衷,怎么会来夺这个毫无意义的印信啊?” 阿果道:“那可是五湖四海印啊!” 杨破云道:“管他什么印,重要的还是人。人无权势,便是玉玺,也只能用来砸核桃。” “这就不知道了。狗皇帝亲自下旨收回五湖四海印,难道是印信本身有什么问题?” “他日进城,我须好好问问宋之濂。”杨破云道。 “她怎么样?”李念夏问道。 “多亏有你照顾,现在睡过去了。修养几日应该会好一些。”杨破云不太敢看李念夏的眼睛。 李念夏道:“那就好了。我瞧她对你依恋的很,人也好看,挺不错的。” 杨破云柔声道:“我瞧你疲乏的很,也该好好休息了。你这傻姑娘,为什么要回来啊?” 李念夏道:“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杨破云将她轻轻揽到怀中,道:“我死不了,你放心好了。” 阿果小嘴一撅,忽然就哭了起来。 李念夏噗嗤一笑,道:“阿果姑娘,你这是?” “你们都喜欢杨大哥,我替他开心。”阿果道。 李念夏握住她的手笑道:“我比你大几岁,你以后就叫我姐姐吧。” 阿果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道:“我去找宝盖弄点吃的。” 杨破云道:“不要走远,快去快回。” 阿果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李念夏望着她的背影道:“瞧你做的孽!” 杨破云道:“怎么了?” 李念夏道:“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大猪蹄子。真看不出阿果的心意吗?” 杨破云一愣,道:“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心意?你可别胡说了。夏儿,我和曦薇的事情,你不恼吗?” 李念夏道:“我恼的紧。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你看她为了救你伤成这个样子,对你用情也深。这是你的事情,我管不了那么多。” 杨破云心中犹如一团乱麻,李念夏越是这么说,他心中越是不安。 “这些日子你能陪着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你多抽出些时间陪她吧。” “我虽和她有婚约,却还未正式拜堂成亲,也无夫妻之实。多有不便,我和宝盖收拾出一间房来去住便好。” “那便随你了。” 二人沉默了一阵,杨破云下定决心似得,问道: “那是在山间溪旁,我们可曾发生过什么?” 李念夏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半羞半嗔道:“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吗?反来问我!叫我怎好意思回答。还是说你要再……” 杨破云小腿一僵,“腾”的一下站起来,道:“我去看看阿果回来没。” 说罢慌不迭的向外跑去,差点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李念夏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抿嘴一笑,心道:这便是我的男人啊。 她刚要起身去自己房中梳洗,陈曦薇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你进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杨破云跑下楼,狠狠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己云里雾里的做了那么多梦,各式各样什么都有,到底那是真那是假啊。 正想着事,门外忽然喧闹了起来。 往外一看,一个头戴乌纱的人领着几十个大小官员、差役将客店的“大”门紧紧围住。 宝盖连作揖带叩首道:“哎呦大人,小的就是有一百一千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跟大老爷你说瞎话啊,我这里就两间下房,哪个上差会住到这里?” 一个捕头样的人说道:“宝盖小哥,你就别瞒着了。我的人一路远远瞧着跟到这里,那还有假?你就叫我们上去见见上差,送点礼物马上就走。” 宝盖道:“就我这小地方,装四个人正好,五个人就多。容不下各位啊。” 知县道:“只我和郑捕头上去便是了。” 宝盖道:“关键是我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一定是记错了。” 城门守卫班头忽然凑过头对捕头小声说了一句话,捕头恍然大悟,赶紧对着知县耳语几句。 知县连连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然后对宝盖说道:“是我们弄错了,没有上差。我是来看望几个贵人的一男三女。你可不要说不在啊?!” 宝盖知道瞒不过去,道:“好吧。是住进来几个客人,可是人家交代了,让我守门谁都不许进去。财大气粗凶狠霸道,我是不敢让了。你们非要进去,就把我一推硬闯进去,我假装摔倒,你们看怎么样?” 县令一怔,挽起袖子正要破口大骂:“你这刁民……” 一旁绍兴师爷急忙拦住道:“大人息怒,息怒!莫要惊扰了上差。” 县令这才住了嘴,道:“给我搬个凳子,我在门口等。” 便在这时阿果提着食材从远处回来,道:“这都是谁,围在这里做什么?” “管你屁事,给我……”捕头骂道,身旁的班头立即封住他的嘴,使劲的眨巴眼。 捕头瞬间明白,拉着知县跪下道:“小人迎接上差来迟,还请上差恕罪。 知县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也是!” 阿果噗嗤一笑,道:“是什么是,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阿果对那守门班头道:“我不是说要保守秘密不要泄露行踪吗?” 班头一吓,刚要跪下,阿果拦住道: “罢了。这样就这样吧。你们来做什么?” 第307章 晴翠接荒城(二) 阿果噗嗤一笑,道:“是什么是,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阿果对那守门班头道:“我不是说要保守秘密不要泄露行踪吗?” 班头一吓,刚要跪下,阿果拦住道: “罢了。这样就这样吧。你们来做什么?” 县令大喜道:“听说上差公干路过此处,前来送上本地特产以表敬意。” 阿果道:“你可知我是那个地方的官员,不怕送错惹了你的后台吗?” 县令道:“本县,啊不,小人在这地方这么多年,就是因为没有后台啊。如今上差到来,小人还想拖上差向上面递个帖子,无论是宋阁老、还是魏公公,哪怕是六部、御史台、大理寺……哪家都行。” 阿果道:“你倒还不挑。东西放这里,帖子交给我。里面的人物就不要见了,对你不好。” “是是是!”县令急忙递上名帖,阿果看也不看收到袖中。 “派十个精干的人守住这里,每日饭点送一桌酒席过来。我想到其他什么,自会差人通知你。” “是是是!只是这地方太小,是否换个宽敞的客栈?” “问多了,对你有好处吗?”阿果问道。 县令擦了擦头上的汗,道:“明白,明白!小人这就走了。” 说罢起身就要走。 “回来!” 县令急忙转过身来,道:“上差还有什么吩咐?” “我若不告诉你我是哪里的官,你岂不是睡不着觉了。我既不是内阁的人,也不是魏奉朝的人,更不是六部和那几个破烂衙门的人。这么说你可清楚了?” 县令一怔,刚要开口询问,师爷一把拉住,道:“清楚,清楚!”急匆匆的便走了。 一直到了县衙门口,才喘着粗气道:“老爷,我们是去奔前程的,不是奔丧的。” 县令也喘着粗气道:“怎么……啊~啊~了?” “怎么了,你看那女子小小年纪,一口一个叫着魏奉……内相的名字,你还敢问来历?” 县令这才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他们是……” “嘘…….” 杨破云瞪着阿果道:“怎么,又顽皮了!” 阿果小心的放下菜篮子,道:“人家都堵上门来了,我能怎么办?” “唉!这帮贪官污吏,得着机会就拼命钻营,若能将这几分心思放在救治灾民上,那天下就太平了。”杨破云叹道。 “杨大哥,大哥哥!可不是每个人都似你这般宅心仁厚的。 这帮人辛苦钻营、倾家荡产,有的为了上位甚至认比自己小二三十岁的小宫人当干爹。他们一旦当了官,不狠狠捞一笔、不作威作福一番,那才真见了鬼了。” 杨破云道:“王朝积弊已久,若无治世能臣,恐怕早晚天下大乱啊。” 阿果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是一两个人能改变的。” 杨破云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师父,还有他托顾停云(贺云暖徒弟,在永丰仓镇守,设计擒住杨破云。详见第111章)留给自己的信。 自从读到那信,师父谆谆教诲如在耳边,往昔一幕幕让他眼睛泛红。收到信后,变故陡升,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细细再读。 他一直觉得,师父在信中好似有什么话要说,正好趁着现在安闲,找出来再读一遍。 反正外面有县衙的十几个大汉守着,一有风吹草动自然能够警觉。星斗会的人遭受重创,也不敢在此时挑衅官府。 只是那信被他收在随身小袋,放在陈曦薇房中,他便带着阿果过去。 想不到推开门时,陈曦薇已经清醒过来,李念夏眼睛却哭得肿成了两个桃子。 也许是外面太吵太乱,他竟然没有听到哭声。 “夏儿,你怎么了?”他急忙上千,抱住李念夏道。 李念夏挣扎着脱离开,道:“没什么。陈姑娘醒了,她和我说了一些你的事情。你尽然经历过那么多人间凶险大恶,还要面对后来那些……那些很不好的事情,我不由得难过起来。” 杨破云心道:她还是介意我和曦薇的关系啊。 但看到她如此难过,心痛非常: “你不必替我难过,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只要把心放宽些。珍惜那十之一二的幸福,这一辈子也便无憾了。” 李念夏重重的点了点头,道:“陈姑娘醒了,你快陪她说说话啊。我和阿果出去。” 杨破云道:“你莫走。等会有人送来吃食。再说大家都不是外人,没什么可回避的。” “哼,杨大哥,你要是想和我两个嫂嫂亲热,我可是要回避的!”阿果叉腰说道。 “亲热你个鬼头!我看你是跟你那些姐姐们都学坏了。”杨破云道。 他虽是无心,却正点在阿果痛处。 阿果一出生便被父母抛弃,被在京城卖艺的江湖人捡了回去。因天赋过人,八岁便掌握了驾驭傀儡之术的法门。 后来师父被仇人追杀,她躲在皮影箱中逃得性命,再次流落街头受尽欺凌。 她还记得那个下雨天的黄昏,被街头混混追打的走投无路的小姑娘,赤着脚站在井边。 就要跳下去之时,一个高大、英俊,身着锦衣的少年一把拉住了她。 “小姑娘,雨天井口滑,你可要小心啊。” 她吓得不知所措,抱着头蹲了下来。 “此地凶险,等会要有大批坏人杀来,你速速离开。” 她摇了摇头,不敢说话。 少年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原来你也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屋梁之上一人喊道:“师弟,你管这小叫花子作甚?速速回来,不要误了大事。” 少年看了看那人,道:“停云师兄,你先在这里等我,扶桑人来不了这么快。我去去就来。” 他抱起小姑娘飞身而起,越过几重大院,来到葫芦街口一处煎饼摊前。 “老板,给这小姑娘多弄些吃食。以后她来这里吃饭,你不要收钱,我每隔一段时间过来结算。” “好嘞!”老板接过一锭银子,爽快的点了点头。 “你认好这里,饿了的时候就来吃。”话还没说完,他们来的地方冒出一支烟花。 “不好,师兄有麻烦了!”他还没听到小姑娘的一声“谢谢”,转身消失在雨幕之中。 离去之后,再未出现,他食言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一日贺云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杨破云面对的对手是号称“忍者之王”的伊贺派山本无根,他与师兄顾停云血战半日双双重伤,差点没挺过去。 若不是遇到三尺红云头,她恐怕早已饿死街头。之后被三尺红云头收养,成了青楼组织中的一员。 “我这样的人,连一声谢谢都要说的小心翼翼。”阿果心里默念道:杨大哥,你一定没有认出,后来追随三尺红云头到你那里的青楼师妹,就是你当年救过的小女孩啊。 第308章 晴翠接荒城(三) 杨破云看陈曦薇已经醒转,心中石头终于放了下来。他走到床边柔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陈曦薇微笑道:“好多了。不过是几处小伤,不打紧。” “你也是倔强,伤口成了这样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曦薇道:“不妨事的。那日你掉落悬崖后,我与封无命相斗受的伤比这严重许多。” 杨破云听到这里,沉积在心底的疑问又涌了上来。他想问问陈曦薇,那之后发生的事。为什么她会加入到星斗会中,又为什么会传信给他说在武当派,更为什么会以陈安乐的身份出现? 但他意识道,这这一连串的为什么背后,可能是一个巨大的、恐怖的真相。 现在这个真相就在眼前,他却没有勇气刺破。 “幸好她已经回来了,给她一段时间,等到合适的时候,她会告诉我的。” 杨破云在心中想着,嘴上说道:“这个地方还算清净,你安静在这里养伤,我就陪在你身边。” 陈曦薇道:“你心中一定有很多疑惑吧。” 杨破云点了点头。 “可是我还找不到头绪来跟你说。” “没事。我可以等。或者你就把它们埋在心里,回来就好。你还记得我们在永丰仓,我师兄曾给我一封师父临终前写的信。我总觉得字里行间隐藏着其他信息,可是自己有参悟不透。你们三个心细,或许可以帮我看看。” 阿果道:“杨大哥,这……方便吗?” 杨破云道:“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没什么不方便的。” 他站起身来,找到自己那个小包袱,将桌子搬到陈曦薇床边,把包袱放在上头打了开来。 三个女人都很好奇,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真汉子,会在包裹中藏了什么物事。 看到杨破云拿出的第一件物事,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布偶娃娃。上面歪歪扭扭的刺了“杨破云”三个字。三个女人都笑了起来。就连李念夏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这是我儿时,母亲给我做的布偶香包,这三个字是我父亲的手笔,许多年来我一直带在身边。” 陈曦薇道:“我可以看看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将香包递给了她。陈曦薇小心拿在手里,针脚匀而细密,娃娃也憨态可掬。 “婆婆一定是个心灵手巧的端庄夫人。我娘也给我做了许多玩具,可是我一个都没带出来。唉,我好想妈妈啊。” 杨破云道:“等你伤好,我便带你回家。” 李念夏道:“我也想看看。” 陈曦薇捏了捏,便递给了李念夏。 李念夏小心接过,道:“夫人真是心灵手巧。若是她在世不知会不会瞧得上我这样的粗笨女人。” 阿果道:“姐姐,让我也看下。” 李念夏递给阿果,阿果开心接过,细细看过一遍。小心的放回道杨破云的手里。 杨破云收好,又从里面取出一个玉牌,陈曦薇一下开心的笑了起来,从自己脖子上解下一个物事握在手里。 “这块,是曦薇给我的玉牌。那时在武当山,我与曦薇被武当长空困在绝境,那时我在黑暗中许你终身,你亲手将这玉牌交给我。每看到它,就想起那段难忘的时光。” 陈曦薇摊开手道:“杨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也是一块玉牌,是卢夕月留给杨破云那块。 杨破云拿起来道:“想不到你也留着啊。这块玉佩,是我少年时的朋友卢夕月送我的礼物。不怕你们笑话,算是定情之物。那时怎会想到日后的风云变幻、天人用隔呢?” 他将玉佩小心挂在陈曦薇脖子上:“替我好好留着。斯人已逝,今人更惜。” 陈曦薇点了点头,小心藏在怀里。 杨破云又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酒壶,李念夏狠狠咬住嘴,才没让自己哭了出来。 “这是在银川城头,夏儿交给我的。为了这一壶酒,我差点把命都丢了。人生当真奇妙,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只因为一壶酒,就有了难舍难断的羁绊。” 李念夏道:“你该不会还以为我是因为要利用你,才紧追不舍得吧?” 杨破云笑道:“我从未这么想过。我有意疏远你,就是怕我这天煞孤星将你害了。你看,你这条腿,不是因为我没了吗?” 李念夏道:“莫说是一条腿,就是整条命,我也愿意给你。” 杨破云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说道:“有我在,不会再有人伤你分毫。” 然后杨破云从包袱中拿出一条红绳子,阿果瞧见了,急忙上去抢夺。 “杨大哥,这个……不能的……” 杨破云将手高高举了起来,道:“有个小朋友给了我一条红绳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会好好珍惜的。” 阿果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用袖子牢牢盖住。 “怎么了?”杨破云问道。 李念夏道:“你,当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杨破云离开宁夏后,她与黑鹞子等人一直相处,有意无意的听过不少风尘趣事,自然也就明白“下海系红绳,上岸绾青丝”的意思。 杨破云愣道:“这还有什么说法吗?” 陈曦薇道:“快收起来吧,反正也不占地方。” 杨破云笑着收了起来,又从中拿出一个信封来。 “这便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信了。我读一遍,你们帮我参详参详。 云儿: 汝读此信之时,想必我已不在人世。虽然阴阳相隔,但尤能以书信相谈,吾心甚慰。 父母早逝,吾一生漂泊,生于鲁长于齐壮游京师,于书卷内览古今之事,在孤途中阅天下风景。半生布衣驽马,一人逍遥江湖。 还承圣上知遇,授吾大任,掌兵刑二部、辖锦禁二军,组东林武宗,收弟子、结豪杰、平外辱、攘内患,竖旗帜以令众行,涂肝脑以扶河山,愿将一腔热血,换来天下太平。 活至此,当无遗憾。 着眼处,怎奈泱泱华夏魑魅横行,明明朝堂魍魉驰跃,吾虽有心,但终无力。始知天下大事,非一人之力能为。 在今之末路,吾仍愿以己之性命,换圣上开悟,更换朝纲、拥立新制,得后继万世之升平。 西去之后,东林武宗必有大劫,汝切记不可回转报复,若有门下弟子贪生背叛,亦不必追责。 国之兴旺在于东林,东林香火传承汝身,汝虽聪慧,毕竟少年,不可逞强而上,最好远遁江湖待时而动。 另,当年你与夕月之事吾甚愧疚,没思及此,心中哀痛。不能当面,还望原宥。 贺云暖手书。” 虽短短百余字,但贺云暖豁达心胸和豪迈气概,以及对杨破云的关切之情跃然纸上。 第309章 晴翠接荒城(四) 三个女子认真听完,仿佛看过了贺袁暖慷慨激昂壮怀激烈的一生,“师父这一生太曲折了,纵然他武功盖世、豪气干云,到头来也没躲过奸臣的暗箭。那狗皇帝着实可恨,若落在我手上,非扒了他的皮不可。”陈曦薇生气说道。 “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与狗皇帝的帐,岂止师父这一笔。”杨破云道。 “他这一生,可曾有人疼爱过吗?”李念夏问道。 “师父少年之时,曾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二人年纪相仿,很小时便在一起同游江湖了。只是后来突生变故,女孩殒命。师父他很念旧情,再未婚娶过。”杨破云道。 李念夏道:“他好可怜啊。就连你也在最后和他反目,我能想到他生命的最后是多么的孤独和绝望。他一定是对这世界心灰意冷,才会选择闯紫禁城这条不归路吧。”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我敬他重他念他,可也不会原谅他。” 三人说话之时,阿果却在嘴里翻来覆去的念悼。 杨破云道:“阿果,你可是发现了什么吗?” 阿果一接到杨破云的目光,立即将袖子举起挡住自己的脸。 “你把信拿给我看。”她说道。 杨破云和阿果相识久了,还从未见过她如此的害羞,便按下她的胳膊,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阿果接过信来,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脸上表情变得极为复杂。 她认真对杨破云说道:“杨大哥,我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贺师父这信中,有好几处开头语法不通。你有没有试过,把每一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呢?” 杨破云听阿果这么一说,道:“阿果,还是你聪明。我被封无命打落地裂深峡后,遇到一个前辈高人。他曾经将这个谜题解开。 这每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是:汝父还活在西国。可我一直不知道,师父说的西国是什么地方。直到最近与星斗会几次交手,有一个念头渐渐浮现在我的心中。” 阿果失声道:“你是说,伯父当年没死,被星斗会的人救走了?” 杨破云面色沉重,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对三人问道:“对。但我不知怎的,突然产生了另一个奇怪的念头。以你们女人的直觉,他会不会就是星斗会的人?” 陈曦薇、李念夏都惊的叫了出来。 李念夏道:“杨大哥,你可不要乱想。若是伯父真是星斗会的人,怎么可能不出来与你相见?” 杨破云看着陈曦薇,道:“星斗会作恶多端,不止残害别人性命,还想染指我华夏圣地。 他若真是投靠了星斗会,自然没脸见我。我之所以有这个念头,是因为星斗会的人似乎对我很熟悉,特别是我那死对头克劳德。” 陈曦薇道:“克劳德想杀你,理由很简单。” 杨破云道:“为什么?” “因为他想从你身边把我夺走。”陈曦薇一字一顿的说道。 杨破云听的心头一痛,道:“你说的可是实情?” 陈曦薇点了点头,道:“你记得我给李念夏服下的药丸吗?那其实不是毒药,只是疗养内伤的丹药罢了。不过是想吓唬下你们而已。” 杨破云道:“我知道,从你拼命救我们时,我就猜到了。” “可是我被他们逼着服下的,却是真真正正的毒药!” 杨破云一怔,急忙搭上她的脉搏查看,陈曦薇却道:“没有用的。西洋人的毒和我们的毒不一样。 从真气和脉搏跳动中根本看不出来什么。杨大哥你放心,我就是死也不肯让他们得逞的。 我之所以苟且偷生,就是想见你最后一面,所以才顺从他们做了一些事。” “这么说,当日我在瞎猫姥爷的院子时,曾收到过一封你的信,也与风如秽对峙过。我曾一度认为你被武当派的人救了。” “瞎猫院子那一次是我做的,我不想让你中了他们的计谋。后来被他们发现,便将计就计,假意让武当派救了我,分散你对星斗会的注意力。若是能加深你对武当派的误会,那便更好了。” 陈曦薇眼神躲闪着说道。 “为什么不直接找到我?” 陈曦薇摇了摇头道:“你对付不了星斗会。若是我那时现身,他们一定会对你下手的。” 杨破云咬牙切齿道:“星斗会,我必将他们杀的一个不留。曦薇,你对他们了解多少,不知道我刚才的猜测,是不是正确?” 陈曦薇忽然抱住杨破云道:“杨大哥,我们不要和星斗会的人为敌好不好?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你要是舍不下李念夏和阿果,就带上她们一起走。我们三个服侍你一个,你不要和星斗会的人争了!” 杨破云抱住陈曦薇道:“他们如此对你,这仇我怎能不报?况且我父亲的事情,我还需要查明白!他到底是不是星斗会的人。” 陈曦薇哭道:“父亲的事,是星斗会的最高机密。我只知道,当年的确是星斗会的人从东厂的刀下把他救走了。” 李念夏道:“杨大哥,伯父一声高风亮节,他是文人典范、清流魁首,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背叛之事的。你一定要相信他!” “相信他?若他死了倒还罢了,若他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星斗会的人救他,肯定是要胁迫他做不想做的事情,说不定这十几年来他一直被囚禁着呢。退一万步说,伯父他是皇帝要杀的人,若是贸然回来找你,会连累你的。” 杨破云顿时瘫坐在椅子上,心中方寸大乱。他看着陈曦薇道:“星斗会到底有什么图谋,为什么一定要抓我和夏儿?” 陈曦薇惊慌道:“我……我不知道。” 杨破云双眼血红,一股热血直冲入脑。他原本只是有些许怀疑,却不想父亲真的与星斗会的人有联系。 而且,他似乎早已是星斗会的目标,怒气冲冲的站起来向陈曦薇怒道:“你一定知道的。你给我说!” 陈曦薇吓得退到墙角,李念夏急忙挡在她前面,对杨破云道:“杨大哥,你要干什么?你看看她,她是陈曦薇啊!” 便在这时,客栈外的街道上,一个声音冷冷传来。 “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你又何必为难她?” (说几句题外的话,请大家不要再看盗版了。若是喜欢相见,请到起点读书、微信读书、企鹅读书支持下。花不了几块钱。实在不行就进群,直接找我领红包。再不支持,我都快没信心了。感谢纯爱妮可,俸恩决,,释道空,铜钱孔,名可名,余东庆,对酒当歌。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310章 深夜的访客 杨破云站起身来护在三女身前,对外面喊道:“你们还是来了。” 门外那人道:“杨破云,你比我们想的要更难对付一些。不过也让我们更有兴趣。” 杨破云道:“我倒想和你们的首领坐下来好好谈谈,最好快一些,否则等我灭了你们,很多问题就是谜团了。我很佩服你们的自信,大闹过五湖四海会后,竟然还敢到这里来。你以为魏奉朝的锦衣卫和叶知秋的六扇门是好惹的吗?” “哈哈哈,我们每个人都想和你好好谈谈。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也缺乏让你信服的理由。不过我可以确信,会在你与我们决一死战之前,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你。也许那时候,我们可以成为志同道合的人。” “不会有那么一天。从一开始我们就结下了深仇 “恩,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没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比如今夜,我们即可以大打出手,也可以促膝长谈。就看你,愿不愿意让我上楼去。” 杨破云道:“我从不和敌人促膝长谈。除非他能告诉我想知道德事情。你们给陈曦薇服毒,打伤李念夏,还要活捉我?这一次次算下来,恐怕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人沿着楼梯走了上来。 宝盖一声惨叫传来,便没了声音。 “我可以进来吗?”门外那人喊道。 “那就进来吧!”杨破云将门打开,一个全身罩着黑衣,带着一个长嘴似鸟头一般的面具的人立在门口。 “你的那个朋友很不友好,我让他在楼梯休息一下,免得坏了我们的谈话。” “星斗会的人,果然都见不得人。” 鸟人摇了摇头,道:“严格来说,我们并不叫做星斗会。不过被叫习惯了,也不难听,就默认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做到了桌子前,看了看三个女子,道:“这三个姑娘都不错,无论是谁,你父亲应该都会感到开心。” 杨破云剑眉一立,道:“我父亲他在那里,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鸟人道:“你不必着急,你父亲过的很好,星斗会一直很敬重他,除了不够自由外,比你要好上许多。” 杨破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语气听来不像是说谎话。 “你们为什么要救他?”杨破云问道。 “有很多原因。最重要的,是星斗会要利用它来完成推翻王朝统治的大业。而最直接的,是因为你父亲和玫瑰王朝的统治者,是很好的朋友。” 杨破云一怔。 鸟人道:“好像说的有点多。” “你们要怎样,才肯让我见他?” “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腐朽的皇权。若你同意和星斗会联手对抗皇帝,便可以见面了。” 杨破云冷笑一声,道:“狗皇帝是我们的仇人不假,但我更想对付的却是你们。想让我归附你们,简直是异想天开。我看你们杀狗皇帝是假,妄图吞并我大好河山是真。” 鸟人道:“破旧立新,有些事总要改变,有些人总要牺牲。其实外番与汉人一般都是人,何必囿于种族之别呢?大同世界,天下一体,互帮互助,共享太平。岂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杨破云冷笑道:“你这套说辞,去忽悠一下书呆子还管用。我是刀头上舔血的江湖人,见惯了腥风血雨,也知道一件事情: 欺压与反抗,这是人骨子里就存在的东西。强大与弱小,这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差异。我根本没有种族之见,因为人和动物是一样的,只要活着就有争斗。就算你们成功了,不过是换了个皇帝而已。” 鸟人点了点头,道:“这些不是贺云暖教的吧?他那个榆木脑袋,应该不会说这些自认为大逆不道的话来。” 杨破云道:“我和他不一样,也不会走他的路。” “你自己的路是什么?”鸟人认真的问道。 “我还未找到。也许是平衡。那个位置,既然什么样人的做都一样,那不如找个势力去制衡他。”杨破云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也是我刚才想到的。” 鸟人“哈哈哈”一笑,道:“你以为你父亲,还有贺云暖、卢靖秋没想到这一点吗?你父亲当年掌管户部,亲手管理与玫瑰王朝的白银兑换,掐住了大明的财权。你师父组建东林武宗,掌管攻守刑制,把住了大明的军权。卢靖秋联合各地士族抱团,包揽所有官员的提拔录用,控制了大明的吏权。结果呢,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杨破云道:“想法是好的,只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们三个一样。虽有各式各样的人抱在一起,不过就是为了自己谋取利益而已。不要说制衡皇帝,不沦为皇帝洗劫天下的工具就不错了。” 鸟人道:“你说的很对。王朝的腐朽,是一群人的腐朽,是官、商、士等高高在上的人的腐朽。你可以杀掉皇帝,但你能杀光这些人吗?与星斗会联手,才是你唯一可以走的路。” 杨破云道:“不。我还有一条路。” “什么路?” “江湖。” “江湖?那些名门正派,早被魏奉朝给收伏了。” “江湖不只有他们,还有一群默默无闻的热血义侠。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但侠能成众,便可救国救民。” 鸟人一怔,道:“看来我说服不了你。” 杨破云道:“所以你现在走还来得及。走之前,把陈曦薇的解药留下。” 鸟人道:“若你能交出李念夏,说不定也可以与你父亲一见。” 杨破云道:“我知道。你们想要李念夏身上宇宙长生的秘密。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只有这一句才是真的吧。不要再想了,我是不会答应的。” 鸟人点了点头,道:“他有你这样的儿子,应该会很欣慰。带不走李念夏,带走我们的人应当没问题吧?” “你们的人?” 鸟人指了指陈曦薇道:“反正你也不会再信任她,不如就让我带走吧?” 第311章 刁民与匪贼(一) 鸟人点了点头,道:“他有你这样的儿子,应该会很欣慰。带不走李念夏,带走我们的人应当没问题吧?” “你们的人?” 鸟人指了指陈曦薇道:“反正你也不会再信任她,不如就让我带走吧?”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别逼我出手。” 鸟人道:“你若真关心她,就该让她跟我走。她身上的毒,你解不了。” 杨破云道:“总比送羊入虎口要好的多。” 鸟人转向陈曦薇道:“你应当知道,短暂的别离是为了以后的长聚。” 陈曦薇哭着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回去。你告诉他,我不想回去,我只想陪着杨大哥。” 鸟人无奈道:“老朽也没有能力从杨大侠这里带走任何一个人。看来要无功而返了。我走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鸟人转身大步走出了客栈。 陈曦薇蜷缩在床头,不敢再看杨破云一眼。 杨破云知道她心中恐惧,便安慰道:“好了好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身上的毒没什么,等我伤好,你便带我杀回星斗会老巢,我捉了他们首领,不怕他们不交出解药。” 陈曦薇眼角噙着泪,委屈的点了点头。 杨破云紧紧抱住她,却没有发现李念夏眼睛深处的恐惧。 门外又响起了宝盖的惨叫声,杨破云打开门放他进来。 “那老头什么来路?下手好利索,门外那几个官府的衙役还没反应过来就全中招了。”宝盖揉着头说道。 “你没事吧?”杨破云问道。 “没事没事,从楼梯上摔下去了。一点小伤。杨大侠,我刚收拾出一间屋子,你将就下?” “不必了,敌人就在近前。我今晚守着她们三个。” 宝盖伸出大拇指道:“好福气!” 杨破云知道解释也没用,便将宝盖推了出去。 一夜无眠,三个女人和衣而卧各自想着心事,而杨破云则默默运转内功疗伤,希望快些恢复伤势。 天刚放亮,外面忽然一团糟乱,远处也传来击鼓之声。 只有在外敌攻城之时才有的节奏让杨破云警觉起来,他心中疑惑道:此地并非边关,周遭也无义军,怎么会有外敌攻城? 宝盖啪啪啪的敲击着房门,大声道:“不好了杨大哥,有土匪攻城了!” 杨破云打开门道:“你可打探清楚了?此地附近可没听说有土匪山贼啊。” 宝盖道:“没错,就是土匪。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赵捕头正满城抓人去守城门呢。” 杨破云道:“城墙矮小,城门破旧,若真有人来攻城,根本守不住。外面来了多少人?” 宝盖道:“不知道呢。好像只是聚集在城门口,还没开始攻城。” 杨破云心道,这可有些奇怪了。既然来攻城掠夺,为何不趁夜间偷袭,反而在天亮时候大张旗鼓? 他对身后三女道:“我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是星斗会的人吗?他们要引我出去,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陈曦薇道:“他们既然知道我们的住处,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收拾下,就离开这小城吧。” 杨破云点了点头,便让阿果和李念夏各自收拾好东西,准备和宝盖道别。 没想到一下楼,呼啦啦一队士兵将他们围了起来。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县令。 阿果道:“你好大胆子,快给我让开。” 县令道:“装,再给我装。还挺像啊,要不是贼兵攻城,我差点就上了你们大当。给我拿下。” “谁敢!冲撞上差,不怕被治罪吗?” 士兵们立马怂了下来,毕竟前几日县令低头哈腰的样子他们都看到过。 可这县令像变了一个人似得,大声道:“上你妹的差。外面的山贼说了,你们四个是江湖上有名的大盗,偷走了他们山寨的宝物,现在人家追到城门口了。他们说了,不想和官府起冲突,只要把你们几个交出去,他们便立即退兵。” 重士兵一听,拔出刀来恶狠狠的对着四人。 杨破云道:“这样的鬼话你也会信?你这个县令蠢得可以。” 县令道:“竟敢辱骂本官。本官一早就看出你们几个不是什么好人,哪有上差住在这种偏僻地方的。给我拿下,解送出去。” 众士兵一个“是”字还未说出口,杨破云一掌飞出,将他们全部打倒在地。 县令一看,拔腿就想溜走,杨破云踏步上前一把提起他的脖子,道:“我带你去城头看看。” 杨破云、陈曦薇、李念夏、阿果、宝盖押着县令一路走到城头,后面士兵不远不近的跟着,吃过杨破云一掌之后,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小城的城墙,实在不能叫做城墙。高不过两丈,全由泥土构筑,连块像样的石头都没有。 杨破云一行几人上了城头,往外一看,三百来名带着面具的人整整齐齐的在门前列队。队伍最前面,正是昨晚来访的老者。 李念夏道:“真的是星斗会的人。” 杨破云安慰她道:“不用怕。” 他向那鸟人道:“你们星斗会到底想要做什么?” 鸟人并未说话,身边一个大汉却高道:“里面的人听着,只要把那四个外来人绑了出来,我们立即撤兵。” 赵捕头大声喊道:“你们到底是哪路人马?人就在城头上,可我们打不过,也交不出来啊。” “我们是石龙山的人马!若不交出来,我们攻破城门,便要屠城。” 赵捕头一听说是石龙山的人,吓得腿都软了。他跪下恳求道:“祖宗们啊,我也不知道你们是谁,就请你们为了城中百姓着想,就让我们绑了,送出城吧。” 杨破云冷冷望了他一眼,道:“若是我朝武官都似你这个样子,这社稷可还有安宁。” 捕头大哭道:“你们带来的灾祸,凭什么要让我们担着啊!你看看,我们的守城士兵,都被征调走了。就靠我们这些老弱病残,拿什么跟下面三百人斗?那可是石龙山的人啊。” 杨破云道:“他们不是石龙山的人。” 捕头道:“我也不管是什么山的,求求你大恩大德,就让我们绑了吧!” 一群士兵也哭道:“就让我们绑了吧!要不然他们杀进来,城里百姓可要遭殃了。” 杨破云道:“区区三百人而已,你们看着,我一人杀散他们。” 第312章 刁民与匪贼(二) 捕头认定前来攻城的是石龙山的人,紧张的汗流浃背。 杨破云道:“他们不是石龙山的人。” 捕头道:“我也不管是什么山的,求求你大恩大德,就让我们绑了吧!” 一群士兵也哭道:“就让我们绑了吧!要不然他们杀进来,城里百姓可要遭殃了。” 杨破云道:“区区三百人而已,你们看着,我一人杀散他们。 李念夏拉住杨破云道:“杨大哥,你的伤?” 杨破云道:“不妨事。我去去就回。”又对阿果道:“照顾好你两个姐姐!” 阿果点了点头道:“放心大哥。” 杨破云随手拿过身旁两个守城兵士的兵器,右手一杆大枪,左手一柄朴刀,纵身一跃到了众匪身前。 “你们是哪里的人?为何要冒充石龙山义军!”杨破云挥枪怒斥道。 一声龙啸,惊的三百个匪贼吓得后退了一步。 鸟人颔首道:“有几分英雄气概。但是气概这这东西,怎么说呢?还是要和能力对等才行,否则就是华而不实的空架子。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杨破云冷笑一声,提着两把兵刃直直冲向三百人,枪刀齐出,血肉横飞,用势如破竹来形容最是恰当。 半刻时间,队形齐整的三百人便被杨破云打的七零八落。而杨破云手中的武器从大枪换到大刀再到长矛,十八般兵刃换了一遍。这些寻常的兵刃,在他手中,太轻太软了。 城头上的赵捕头大惊失色,道:“这,这是什么人?怎么跟天神下凡一般?” 阿果瞧了瞧他,道:“好好想想怎么保住你这颗脑袋吧!区区三百人,就把你吓成这副德行。” 赵捕头道:“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又没什么本事。背后是一万多万百姓啊,你叫我怎么办?” 阿果道:“不要拿百姓当借口,你连一战的勇气都没,就算给你一万精兵强将,你也会开城投降。” 杨破云在敌阵中冲杀,浑身浴血,黏稠稠的十分难受。他回到城门前,将贴在身上的衣服除去,露出一身筋肉。 阿果看到他遍布全身的伤疤和隆起的肌肉,心就像被攥了一下。 “一个男人要经历多少人间故事,才能换来这一身的疤痕。” 杨破云对为首的鸟人道:“怎么,星斗会的人就这点本事了?” 鸟人微微一笑,道:“只是想看看你伤势。你全程不敢使用内力,看来这伤还是挺重的。下面该老朋友来打招呼了!” 一个人从匪贼背后一跃而出,杨破云看的心中一惊:“封无命!怪不得我觉得这队伍布阵似曾相识,原来是进攻石龙山失败的残兵,想不到竟然做了流寇。血洗望留镇(将花生托付给张二九一家的小镇)应该就是这班人做的事。 封无命道:“杨破云,好久不见。” 杨破云道:“你果然没死。” 封无命道:“自从被你破了快剑,我确实跟死了差不多。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我这人资质平庸、也没什么奇遇,练到这种境界已经很不容易,何苦要逼迫自己追求不合实际的顶峰呢? 而且我的剑法已经够快,只要在力量上稍加努力,便会有不一样的进步。事实证明果然如此,这还要多谢你的点播。今日再相逢,正好再比一番!” 杨破云道:“你攀不到剑法顶峰,不是因为你平庸,也不是因为没有奇遇。而是因为你这人险恶、卑鄙,没有可承载大道的心胸。你,永远无法击败我。就算是我不用内力,也能在三招之内将你格杀。” 封无命笑了笑,拍着身后的棺材道:“大哥,我若死了,可就没人管你了。” 棺中传来一声低吼。 “那个毒物也在?说不得,今日不能再让你们两个祸害逃脱了。” 杨破云丢掉手上残破兵刃,提起双拳向封无命攻去。 封无命看准来势头,一剑刺出。杨破云对他的快剑了如指掌,早就猜到这一剑。所以剑到之时,他刚好停住。 风如秽的快剑,在他的预判之下便如同慢剑无异,他一掌击出,将剑柄荡了开去。然后再出一拳攻向封无命面门。 封无命心中一凛,急忙倒退两步背过身去。少顷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似得,道:“我忘记了,你不能用内力。” 他一剑飞出,杨破云一躲避开要害,让那长剑在肩膀刺入,自己则又跨上一步。 风如秽身背棺材,脚下自然不如杨破云快。杨破云一招开合手,左手按住封无命的右胳膊,让他长剑失去力道,右手一拳只冲风如秽喉咙。 封无命左掌提起硬接下这一拳,竟然势均力敌。杨破云心中一凛:这恶贼果然在力道上有长进。 二人硬碰一招,即将分开之时,杨破云突然变掌为抓,牵住了封无命的左手使劲一拉,同时脚下发力,一招“转身大捋”使出,将封无命连同他身上的棺材借势扔出丈远。 他这两招,用的乃是陈曦薇交给他的“抱元功”,这可是天下拳法第一,封无命哪能抵挡得住。若是杨破云用上内力,恐怕封无命已经被撕裂了。 杨破云拔出他刺在自己肩上的剑,道:“两招了!” 封无命狼狈站起,道:“看你第三招如何取我性命。” 他借下背后棺材,双手环抱向杨破云砸去。杨破云看准来路,左脚踏出,身子旋转让了开去。 “刺杀式!”以剑作刀,使出了九段刀法。 封无命左胸登时中剑,踉跄几步坐倒在地。与此同时,怀中棺材跌落下来,还未落地时,棺材盖已经飞出。 一片掌影铺天盖地袭来。杨破云手中长剑被断落两截,胸口被重重击了一掌。 体内善护功瞬间发动,将这掌内力吞噬,但外力却无法化解,身子跌倒,贴地擦行数丈。 还未站起身来,封无寿已经搬起棺材壳子砸了下来,杨破云滚到一旁。原先地方尘土飞扬,被砸出一个深坑。 城头三女心头一揪,知县也道:“打不过了打不过了!” 阿果杏目一瞪道:“在胡说我就先杀了你!” 第313章 刁民与匪贼(三) 封无寿根本不顾倒在地上的弟弟,运起全身内力疯狂袭向杨破云。 杨破云体内善护功瞬间发动,将这掌内力吞噬,但外力却无法化解,身子跌倒,贴地擦行数丈。 还未站起身来,封无寿已经搬起棺材壳子砸了下来,杨破云滚到一旁。原先地方尘土飞扬,被砸出一个深坑。 城头三女心头一揪,知县也道:“打不过了打不过了!” 阿果杏目一瞪道:“在胡说我就先杀了你! 县令吓得立马闭上了嘴。 而场中杨破云已经站了起来,对封无寿道:“你的毒功可以说是天下无双,可惜你碰上了我。” 封无寿道:“不用毒,一样可以杀你。” 杨破云指着躺在地上的封无命道:“动手之前,你不是应该先看看他的伤势吗?我也很好奇,不用内力的三招,到底能不能把他杀死。” 封无寿道:“有时候生就是死,死就是生!”他一掌又击了过来。黑雾裹挟着内力凶猛袭来,杨破云双手起势硬接下去,身子又向后滚落出去。 “没有内力的杨破云,就像没牙的老虎一般。徒有威势,只能吓人而已。一旦遇上猎手,便原形毕露了。”鸟人说道。 杨破云仍旧站起身来,擦了擦嘴角上的鲜血。 封无寿紧紧逼近,又是一掌。 杨破云身子飞出,将破烂城门撞的倒塌。 鸟人对城头喊道:“你们这一城人的性命要紧,还是这四个人的性命要紧?自己掂量掂量。” 县令扯开嗓子道:“是不是绑了他们,你们就真的放过我们?” 鸟人道:“是的。” 县令回头使个眼色,赵捕头立即挥手,近百个士兵立马过来将阿果等人围住。 阿果、李念夏、陈曦薇各自拔出兵刃,道:“你敢!” 县令道:“你们四个人闯下的祸,自然该你们四个人承担。我们这一城百姓可是无辜的。” 阿果知道,杨破云一但失力,县令和赵捕头他们一定会对三人动手。与其被动应付,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只见她娇嗔一声,口中唱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十几只机关鸟从她裙底飞出,袭击周遭士兵。说是士兵,其实也都是些被征来的普通百姓,就连普通的训练都没受过,又如何抵挡的住阿果的机关飞鸟,离得近的纷纷倒地。离得远的也都抱头鼠窜。最后只剩下赵捕头、县令和几十个还算得力的衙役。 县令怒道:“这是你带的兵?” 赵捕头道:“大人,本县哪还有兵?都被征走了。以前治安全靠神枪门的人,可是神枪门的人也被调走了。人家是大内高手,我们那是对手啊?” 县令喘着粗气,忽然道:“哎呀,那人又站起来了。” 众人向下一看,杨破云两手拖着两扇城门,从门洞里走了出来。 封无寿一呆,杨破云在不能使用内力的情形下,连中自己全力两掌而不倒下,这份毅力的确可怖。 “这样的对手,坚决不能留下。”他身形一展,飞速冲向杨破云,运劲于掌准备全力一击。 杨破云一声大吼,右手将一半大门猛地扔了过来。封无寿一掌劈出,那大门在半空里碎成木屑。 杨破云正要他如此,将另一片门板向外猛扔,自己则紧踏两步飞身而且落在木板上(或许有人会说,这不符合牛顿三大定律。作为一个理科狗我认真回答,牛顿三大定律并不是适用于一切事物。这不是我说的,是爱因斯坦说的)。 杨破云接力飞行,到了鸟人上空。他知道,能驱使封无命、封无寿兄弟俩个的,一定不是寻常之人。要破了这三百人之围,最好的办法便是擒贼先擒王。 或许抓住了他,许多星斗会的疑团,譬如他的父亲到底在什么地方,便可一一解开了。 他从空中翻身而下,直取那鸟人。 右掌罡风狂卷,左掌中气芒光华闪动,将鸟人身形牢牢罩住。 鸟人一声冷笑,道:“原来如此。” 只见他不慌不忙,双掌迎上。 杨破云这一击,赌上了自己的全部。他在与封无命、封无寿争斗中不断凝聚真气,又以真无定境配合善护功将封无寿两拨掌力化解,归为己用。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击。 虽然时间有限,恢复的真气不足三分之一,但在真无定境的驱使下,几乎是全数瞬发。威力可想而知。 一击之下,鸟人坐下马匹和近处士兵瞬间化为血雾肉泥四处飞溅。就连直冲过来的封无寿,也被巨大的内力震飞出去。 但那鸟人却牢牢站住,双掌前方隐约出现一个黑色空间,将杨破云攻出的内力和剑芒全数吸纳进去。 杨破云大惊之下急忙错开掌力击向地面,接反弹之力翻身落到一旁。 “原来是你?”他清楚记得,当时封无命带领官兵围剿石龙山时,那个假扮剑仙的人用的就是这种诡异的武功,将他全力一击给破掉。 鸟人笑道:“这次比之前那次差太多了。” 杨破云一掌下去,已经将内力耗得差不多了。他强行动用内力,原本好了大半的心上剑创重又裂开。 他傲然站立,用雄浑的声音说道:“以阁下的身手,应该不是无名之辈,却为何遮遮掩掩的不敢见人呢?” 城头上陈曦薇、阿果三人听到杨破云喊话,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登时放下心来。唯独李念夏的心揪在一起,他太了解杨破云了。 杨破云每次对敌,无论对手是谁,都会全神贯注。今日如此气定神闲,那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迷惑对方。此时的他,一定在忍受着巨大的苦楚。 也不知那鸟人被吓到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竟然也没有立即进攻。 但身后却冲出来一个巨大的钢铁巨人,疯狂杀向杨破云。 杨破云在五湖四海会上见过这钢铁巨人,只不过那个巨人有六只触手,而眼前这只却只有两只。 数量少,并不代表实力弱。 这钢铁巨人两只大手各握住一柄巨剑,直直向杨破云砍去。 第313章 小城的血战 钢铁巨人力道极大,每剑砍下地面必定出现一道深痕。杨破云被逼的步步后退,终于靠上了城墙。 可惜这矮小城墙在钢铁巨人面前,就如同一道矮小的地堑子一般。城墙上众人清清楚楚的看到巨人头脸。吓得慌不迭的跑下城区。 李念夏、陈曦薇、阿果不舍得杨破云,守在城头心急如焚。谁都看得出,杨破云的情形的确不妙,尤其是和鸟人对了一掌之后,面对这庞然大物,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鸟人在远处喊道:“亚当,留下活口。”被叫做亚当的巨人却似浑然没有听到一般,两柄巨剑向杨破云重重劈下。 阿果眼疾手快,将手中操控傀儡的豹筋扔给杨破云:“杨大哥,接住。”杨破云急忙抓住,阿果使劲一拉,将他拉到城头。 亚当又没击中,登时暴怒,两刀向城墙砍去。“稀里哗啦”,土墙如同纸糊的一般,登时倒塌。 杨破云、陈曦薇、李念夏、阿果四人一跃而下,跳到城墙内侧。 只听见外头“轰隆”直响,众人眼看着这又爱又窄的土墙出现道道裂缝。终于在哪钢铁巨人亚当的一声金属嘶鸣中,破了一个大洞。 然后顺着破洞一路坍塌,最终连城门洞也倒了下来。所有的百姓瑟瑟发抖的抱成一团,县令、捕头、衙役早已不见去向。 几百个流寇在钢铁巨人亚当的带领下,横跃过土墙,进入到城中。 那些被押来守城的百姓,惊吓的面如土色,连逃跑的勇气都没了。 鸟人道:“我前面说过,你们只要把这四个人绑了交给我,我便放过你们和你们的城。若是不遵守我的要求,那我便将这城中男女老幼全数杀光,在一把火烧掉。” 一个好像书生模样的人怯生生道:“这位大王,这四个人的本事你们都见过,我们那能抓住他们啊!” “不妨事。这四个人,尤其是这个男人一向以侠义自居,他不会对你们平民百姓出手的。你们尽管上便是,至少还有一丝希望。”鸟人道。 杨破云怒道:“卑鄙。” 鸟人道:“我这样做,是让你看清楚这浑浊世道,看清楚你所守卫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是为了让你明白,你所谓的侠义,只是一个成人的童话。” 他又转向那群百姓道:“机会我给你们了,不要浪费时间。我的手下,很没有耐心!” 几十个流寇立即端起长枪,对准了这些百姓。而那个叫做亚当的钢铁巨人,则直接揭开了一旁民居的屋顶,将房梁拿在手中,作势欲砸。 书生模样的人突然向杨破云跪下道:“这位大侠,我知道我们要求过分了,请你看在这满城老小妇孺的性命份上,就让我们绑了吧。您几位的大恩大德,我们不敢相忘,以后建个祠堂,永世供养。求求你们了!” 他一跪下,身后百姓全数跟着跪了下去,凄凄惨惨哭声一片。 阿果气道:“你们怎么这么蠢,他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若是依了他,就连做鬼都要下十八层地狱。” 一个老太婆爬上前去抱着阿果的腿道:“小姑娘啊,求你了。大王一定会说话算话的,你们就把自己绑了吧。要不然,他们就要杀了我老太婆啊。” 阿果气的一甩腿,将老太婆“送”回了人群。谁知那老太婆身体孱弱,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她儿子、儿媳抱着大哭道:“娘你怎了?怎么就让这恶人给害死了?” 阿果急忙道:“我没有,她好端端可没死!” 杨破云向那群人道:“希望,哪怕只有一点火光,也能刺穿黑暗。你们现在,是要熄灭掉这团火。以后再无人来救你们了!” 那书生道:“我们不要以后,我们不要希望。我们就想现在活下去。” 老人的儿子突然站起来道:“你们为了自己活命,就要牺牲我们全城的人,我大毽子可不依从。老少爷们,这个人我们都看到了,他受了伤根本没力气反击。剩下这三个女的,我们也不必害怕,大家一拥而上绑了吧。” 他这一声吆喝,登时就有几十个人站了起来,手中牢牢攥着扁担、锄头等物事。 鸟人冷冷一笑,对杨破云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本性。为了活命,什么礼义、廉耻、恩德全都是臭屁。这样的刁民,只配活在阴影之下,只配被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强大而开明的智者奴役。放弃你的执念吧,加入我们,领导他们!这世界才有永恒的秩序和和平。” 面对着汹涌气氛的人群,杨破云摇了摇头。 他叹息道:“小孩子都不明事理,需要有人来引导,未开化的愚者也是一样。你看这群人,努力劳动、辛苦生活、本本分分。他们不下贱、不低劣,只是生存的本能迷失了心智而已。对于他们,恶者可以用强权去迫使他们遵守恶者的秩序。而善者则会用教化开启他们的心智,使他们明白生存的道理。 你们是恶者,我是善者。我们才是真正的敌人!我们——————决一死战吧!” 杨破云大无畏的向着钢铁巨人泰坦走去,阿果、李念夏、陈曦薇坚定的跟在他的后面。 鸟人叹息的摇了摇头,对那群百姓道:“你们再不动手,我就要杀人了!” 说罢,几十条枪狠狠扎入跪在地上人群众,那一直与杨破云对话的书生,登时一命呜呼。 那些百姓各个红了眼,疯狂的围住杨破云四人,手中的扁担、锄头已经高高扬起。 阿果放出身上的小鸟傀儡,杨破云却阻住了她:“没用的,人太多杀不出去!” 阿果抱起杨破云大哭道:“杨大哥,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我也想嫁给你!” 人声鼎沸,杨破云没有听见。他一手一个拉住陈曦薇和李念夏道:“星斗会的人不会杀你们,往后余生,不必念我!” 李念夏大哭道:“不要。我和你死在一处!” 便在这时,远处传来激昂啼声,一队数百人的骑兵从城内向城门口直冲而来。堵在街上的百姓吓得纷纷躲避,走的慢的登时便被奔马撞翻出去。 这对骑兵横冲直撞,不一会便杀到城门口,将围在杨破云身边的刁民连抽带踢,全数驱散。 杨破云心中疑惑,这城中哪里来的骑兵? 鸟人也是大吃一惊,他显然也没想到城中居然埋伏了一直骑兵。 杨破云仔细一看那骑兵首领,吃惊道:“宝盖?” 第314章 这对骑兵横冲直撞,不一会便杀到城门口,将围在杨破云身边的刁民连抽带踢,全数驱散。 杨破云心中疑惑,这城中哪里来的骑兵? 鸟人也是大吃一惊,他显然也没想到城中居然埋伏了一直骑兵。 杨破云仔细一看那骑兵首领,吃惊道:“宝盖?” 陈曦薇、李念夏、阿果三女听闻也吃了一惊,细看下去,来人虽然换了衣裳装扮,但仍能认出就是所居住的客栈掌柜兼伙计———宝盖。 但此时的他器宇轩昂、英气勃发,却有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他拱手向杨破云道:“杨大侠,合拢人马需要时间。我来迟了!” 杨破云回礼道:“哪里哪里,来的正好。请问阁下的真正身份是?” 宝盖道:“虽未见过面,但心交久矣。还要多谢杨大侠救我师父,并送信到京城。我姓秦名措,江湖人称小措哥。” 杨破云闻听此言既惊又喜,道:“原来是你!” 小措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等我打退他们,在于阁下细说。” 鸟人道:“剑仙的徒弟吗?正好一起杀了。亚当,看你的本事。” 钢铁巨人亚当猛地将屋梁砸下,小措哥一跃而起,手中长剑出窍。 众人只看到五色剑光如阳光照水一般潋滟闪烁,亚当手中的房梁瞬间变被削成了粉末。 紧接着剑光不断撞击那铁人的躯体,一道一道火星四溅,虽未能伤透铁人躯壳,但在哪剑力撞击之下,亚当偌大的身躯不断的后退,最后竟然站立不稳轰然倒下。 小措哥从半空落在亚当身上,举起长剑用力刺向亚当脖颈指出。“铮”的一声,长剑反折,并未穿透。 亚当躺在地上伸手猛拍向小措哥。小措哥接长剑反弹之力复又升上天空。 “离合天剑第二十四式——天人合一!” 小措哥口中念出这一招式名称,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念着祈祷的咒语一般。 凝神、聚气、离识。灵魂仿佛脱离了躯体,与天地融在一处。 一剑挥出,碎空断时。 那巨大的钢铁怪物一下子便没了声响。小搓哥稳稳落到杨破云身前不远处,对着带来的骑兵喊道:“把这些流寇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几百个骑士如潮水一般涌了上去,流寇虽然也曾是官军,但完全不是受过太白门训练的骑兵对手,瞬间便被潮水吞没。 鸟人纵身跃到高处,对小措哥道:“离合天剑,果然厉害。这一招若是洛嗔翁使出来,我倒真没有十足把握接下。” 小措哥道:“我也想看看,你能否接下我这一剑!” 小措哥横剑在身前,脚下轻点地面,身子腾空而起。鸟人双掌齐出,一股夹杂着酸甜苦辣咸五种气味的真气突然发出。小措哥长剑闪动,剑气硬顶着刺了出去。二人各自受力,小措哥重回到起点,而那鸟人却不见了踪影。 他正欲寻找时,身后罡风抖起。 杨破云大叫道:“小心!” 他已知道有人在背后偷袭,于是反手一掌拍出,与偷袭之人接到一处。 一股钻心疼痛瞬间从掌心传遍了全身。他咬牙忍住,提剑砍了出去。 一道血花散开,偷袭之人虽然退了回去,但胸口仍中了一剑。 小措哥抬手一看,掌心已经发黑,显然是中了毒。 封无寿凄厉笑道道:“中了我的毒掌,你活不成了!” 小措哥一咬牙,道:“贼子休走,再吃我一剑!” 封无寿先前已被杨破云打伤,自然不敢再与高手对战,纵身一跃到封无命身旁,他抱起不知死活的弟弟远远说道: “离死不远,后会无期!”转身就飞速离去。 小措哥想要追赶,但毒气沿着手上筋脉侵入脏腑。他急忙点住自己身上穴道,从口袋中掏出一丸丹药服下。 杨破云着急问道:“封无寿毒功异常厉害,你没事吧?” 小措哥摇了摇头,道:“我服了本门辟毒灵丹,目前还不会有事。只是不知道后面会怎样。” 阿果道:“辟毒灵丹吗,哪可是当世罕见的解毒妙药啊。” 小措哥道:“想不到那日见到的乌鸦,就是阿果姑娘!” 阿果伸了伸舌头,道:“快不要叫乌鸦了,真是难听死了!” 小措哥带来的骑兵几个冲击,就将流寇全数剿灭。杨破云好不容易找到个濒死的活口,问道:“星斗会的老巢在什么地方,说出来我救你一命!” 那流寇道:“大侠,我......我不知道!” “那你们从什么地方来?”杨破云着急问道。 流寇抬起手指着北方道:家......家在京城!” 说罢,头一歪,咽了气。 小措哥过来道:“这普通的小卒,也问不出什么来。” 杨破云点了点头,问道:“你不是应该在追查太白门灭门之事吗,怎么会在瞎猫老爷的客栈里?” 小措哥对杨破云道:“太白门并未被灭门,只是在长安的宗门被星斗会给破掉了。其实,瞎猫老爷是我的师叔,他们各地的客栈和院子,都是我们太白门的势力。这是我派的一个秘密,还请杨大侠务必保守。” 杨破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太白门一直在默默保护着江湖上最底层的人,杨某佩服!” 阿果道:“你两个先别寒暄,那个铁怪物还在那里呢!” 小搓哥道:“正是,先前看看。” 几人围过去,靠近来看,这东西看上去更大一些。阿果远远踢了一脚,见他丝毫不动,这才放下心来仔细查看。 只见这东西从头到尾全是钢铁组构而成,有许多大小不一的零件阿果连见都没见过。 但她是机关傀儡术的行家,只看了一会便大致明白,叹气道:“西洋人技艺绝世无双。这些组件,我用木头尚能勉强制作,用钢铁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杨破云道:“若是制作上千百件,恐怕这世上没有那支军队能抵挡。” 阿果道:“不太可能。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的物件,工艺及其复杂,不是说打造就能打造的。而且,我看不到里面的构造,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如何行动的。若是按照傀儡师使用内力来算,恐怕最差也得是杨大哥这样的功力才行。但要有这种功力,又何必使用这种外壳呢,他到底怎么驱动的?” 第315章 小措哥秦措 阿果道:“不太可能。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的物件,工艺及其复杂,不是说打造就能打造的。而且,我看不到里面的构造,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如何行动的。若是按照傀儡师使用内力来算,恐怕最差也得是杨大哥这样的功力才行。但要有这种功力,又何必使用这种外壳呢,他到底怎么驱动的?” 小措哥道:“我知道,这空壳中藏了许多机簧,还有一个人操控。” 阿果一惊,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外壳并未打开过啊。” 小措哥微微一笑,道:“离合天剑的天人合一,能够让我在虚实之间短暂转化。若非如此我也杀不了藏在里面的人。” 陈曦薇道:“转化虚实,难道说你是化作虚无钻到了这铁壳子中?” 小措哥摸了摸鼻子,道:“简单来说是这样。但钻进去的不是我,而是我杀他的意志。” 李念夏道:“这,好复杂啊!” 杨破云摸着她的头道:“离合天剑乃是天下第一剑法,自然有他的神妙之处,你还是不要费脑筋了。” 李念夏微微一吐舌头,不自觉的身手摸了摸杨破云心口的疤,难过道:“若是这伤是在我身上多好。” 抬头一看,众人都看着她,不由得俏脸一红,躲到了杨破云身后。 杨破云道:“幸好小措哥及时赶到,否则我们几个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小措哥微微一笑道:“杨大侠何必谦虚呢,我知道你还有杀手锏未使出来。” 杨破云道:“我现在连把趁手的刀都没了,更别提什么杀手锏了。我们也别在这里了,还是回客栈再说吧。” 小措哥点了点头,命令手下将战场清理,自己则和杨破云、李念夏、陈曦薇、阿果四人回转客栈。 阿果念念不忘那叫做亚当的巨人,小搓哥一把拎出了躲在人群中的赵捕头,厉声叱道:“把这东西给我运到客栈前面。若有缺损,我杀光你们整个县衙的人!” 赵捕头吓得屁滚尿流,慌不迭的安排人手搬运了。 几人回到客栈,各自清洗血污,陈曦薇找来一袭长袍给杨破云换上。阿果脱着双腮花痴道:“杨大哥,你没有年轻时候俊俏了。不过,看上去倒更加迷人了。” 李念夏道:“傻阿果,男人怎么能用迷人二字呢?杨大哥英雄气概,举世无双,俊朗不俊朗的有什么用?” 阿果将头靠在李念夏身旁,道:“好羡慕姐姐啊!” 李念夏道:“你的小心思我猜得到,等他伤好后我去给他说。” 阿果摇了摇头,一脸哀愁道:“姐姐还是不要说了,我一个青楼女子,能唤他一声大哥已经心满意足。怎么会再有其他非分之想呢!” 李念夏无奈的叹了口气。 杨破云将头发束好,走过来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 阿果道:“我在想,你爱曦薇姐姐多些,还是念夏姐姐多些。” 陈曦薇、李念夏脸红到耳根,却又偷偷瞧着杨破云,等他回答。 杨破云轻轻点了一下阿果的脑袋,道:“命都差点没了,你还在想这些事情?” 阿果道:“你个花心大萝卜。我知道你两个都爱。” 杨破云道:“一个是脑一个是心,自然都要好好珍惜。” “呸,负心汉杨破云。我不说了,吃饭去。”说罢一个人当先下了楼。 杨破云一听吃饭,登时觉得有些饿了。带着李、陈二人也下了楼。 不大前厅里,几个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满满当当的全是吃食。虽然不怎名贵珍惜,但是鸡鸭鱼肉、山珍海货应有尽有。 “你从哪里准备的这么多吃食?”杨破云看着小措哥道。 “别问我,问他。”小措哥指着外面的县令说道。 县令一看杨破云来了,慌不迭的跪下磕头道:“小人胆大妄为、不知死活、猪狗不如,念在我是顾惜一城百姓性命的份上,求上差饶命啊。” 杨破云看着他心烦,对他道:“你这一命暂且留下,日后若有对不起百姓的事,我必回来杀你。滚吧!” 县令急忙磕头谢恩,扑倒在地一路滚着走了。 阿果道:“杨大哥,这城中百姓也不见得良善到哪里去。” 杨破云道:“这怪不得他们。每个溺水的人,都会拼命拉扯救他的人。哪怕是两个人抱住同归于尽也不会松手。” “道理我都懂,就是没有杨大哥的胸襟。算了,看在这一桌好菜的份上,就原谅他们了。” 杨破云笑了笑,端起手中酒杯对小措哥道:“姓杨的陷入危地,多亏秦兄仗义出手。我先干为敬!” 小措哥道:“岂敢岂敢,杨大侠于我门有大恩德,小措哥当不起。”说罢也是仰头喝干了杯中美酒。 还未等杨破云发问,小措哥主动说道:“四个月前我还在京城葫芦街,朋友说街上有人找我,非拉着我去看。我有些纳闷,便跟着一同出去。就见了一个人,挑着个巨大的白幡,上面写着‘找秦措’三个字。” 杨破云听到这里微微一笑,道:“这个简大壮做事可真够糊涂的。” 小措哥无奈道:“虽然糊涂,但是却很管用。我接上他回到住处,他却也不是太傻,确认过我的身份后,才将师父交代给他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我辞别了三尺红云头,回到长安总门。但是太迟了,所有太白门的弟子,包括洛家的十五口人,全被人杀害。墙上虽然留着酆都城的印记,但好在我早得到师父消息,查看后果然发现火药痕迹。因此断定是星斗会的人所为,这可惜我去的晚了,所有同门尸首已被官府收敛下葬,也难以再获取什么有用的消息。 之后我便一路追寻星斗会下落,便跟到了这里。前脚方到客栈,你们后脚便来了。” 杨破云道:“原来如此。剑仙你还未见过吧!” 小措哥道:“听大壮说,受了很重的伤,若不是杨兄救治,恐怕就被星斗会的人害了。” 杨破云道:“我救他也不是无原因的,毕竟我师父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我一定要查出实情,再替我师父认认真真的和剑仙比试一场。” 小措哥沉默不语,二人刚热络起来的关系,也被浇熄。 陈曦薇急忙举起酒杯道:“秦大侠的离合天剑让小女子大开眼界,想不到小小的一座县城,竟然也藏着太白门的人。我敬你一杯。” 秦措举起酒杯道:“都是些江湖底层人团在一起自保。这年头,只靠朝廷是不行的。我们一起,敬他们!” 众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唯独杨破云在哪里坐着不动。 陈曦薇尴尬的碰了碰杨破云,道:“杨大哥,喝酒啊?!” 杨破云这才回过神来,道:“我刚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星斗会的人不顾身份暴漏,大张旗鼓的要进攻县城呢?若是偷袭,不是更容易得手吗?” 第316章 萝莉与机甲 小措哥道:“这确实是一个该想的问题。他们冒着这么大的奉献来攻城,却又没有真正的进攻。那么只有一种理由解释的通。” 杨破云看了看小措哥,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故意的?” “对。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了。他们就是想暴露身份。攻城是假示威是真,真正的意图是想要给东征的朝廷压力。他们再向朝廷传达一个信号,如果大军全部东征黑水,那么星斗会便开始在中原各地作乱。那时候不少城市无兵驻守,恐怕真就危险了。” 小措哥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他们故意攻城,就是想让分散朝廷的注意力和兵力,用这种方式声援黑水族。” 杨破云接道:“虽然他们没有这种大规模作战的能力,但是足够让朝廷头疼一阵了。” “也没那么容易!我太白门在各地还有些势力。” “但是星斗会高手太多,我怕你们会无谓的牺牲。”杨破云叹了一口气道。 “也不见得就是无解。”阿果道:“星斗会在中原还有一个死对头。” “谁?”杨破云、小措哥齐声问道。 阿果吓了一跳,把雁腿从嘴边拿开,道:“你们怎地不知道吗?就是杨大哥的结义大哥,绿林盟盟主原怀心啊!”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绿林素来与朝廷不睦,怎么又和星斗会成了死对头。” 阿果敲了敲杨破云的脑袋,道:“杨大哥你是不是被那铁怪物敲傻了?绿林虽然反朝廷,但保护的却是贫苦之人啊。星斗会祸中原,不敢正面和朝廷冲突,欺负的都是受苦之人。你道那东南沿海日夜袭扰的倭寇是什么,那就是星斗会的势力。原大侠为了保护那一带渔民安全,率领闽浙两省绿林朋友与倭寇血战一年之久。据说最后一场海战,不习水性的他亲自登船杀敌,被倭寇中隐藏的高手伏击。他连杀数十人,自己也身受重伤落入水中。那一战彻底重创倭寇,他们在没有能力登岸了。” 杨破云这才明白,道:“原大哥倒是跟我说起过这事,不过只是轻描淡写,我也没太在意!想不到竟然这样惨烈。” 阿果道:“这也是朝廷没有大举讨伐绿林盟的原因。而且绿林盟在一些地方深受百姓爱戴,朝廷若是动手,只会闹得两败俱伤,让外敌占了便宜。” 杨破云刚想问阿果是如何得知的,但随即想到阿果是青楼组织一人之下的人物,得到这些消息应该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绿林盟怎么肯定朝廷的号令?若是坐山观虎斗,趁机扩大自己的势力呢?”小措哥问道。 阿果道:“绿林盟不会听朝廷调派这是必然的。不过原大侠是个侠义的英雄,不需朝廷多嘴,他自然会号令天下绿林对抗星斗会的。而且,就算不帮朝廷,他也得帮帮自己的结义兄弟吧?” 杨破云道:“你是说罗森?” 阿果点了点头,道:“他已经正式接掌神羽营,成为军方最具权势的巨头之一。” 她一边说着一边抹了抹嘴,飞快的往楼下跑去。 “去哪里啊?” “杨大哥,我去看看那个铁家伙。” 杨破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真是个小孩脾性。” 小措哥砸吧了一下嘴,道:“谁能想到这招人疼爱的小姑娘,就是那吓人的乌鸦啊。” 二人举杯又碰了一会,转眼间便把一坛烈酒喝了个精光。 待要再开时,小措哥摇摇头道:“杨大侠,我中了那妖人的毒掌,虽然服用了灵药,但是似乎并未解除,只是短暂压制住了。虽然不能尽兴,但酒也只能陪你喝到这里。你的心口有伤,也不要多饮。” 杨破云这才想起,急忙道:“我却忘了你不似我一般百毒不侵。封无寿的毒掌,真的这么厉害吗?” 小措哥点了点头,道:“按道理,辟毒丹能解天下奇毒,但好像对他毒掌没起什么作用。”他一边说着,一边撸起袖子,一道黑线自掌心向上蔓延,已经到了大臂之处。 杨破云拿过小措哥的杯子,将手指割破,让血流进杯中。 “我这身体经过高人用各种灵丹妙药炼制过,百毒不侵。说不准这血也有解毒的功效,你试上一试。” 说罢,便将血酒向小措哥身前一推。 李念夏拉了拉杨破云,道:“杨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小措哥哈哈一笑,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爽朗、愉悦的笑声。 “打开了。哈哈哈打开了!杨大哥,快来看呢。” 杨破云凑到床边问道:“什么打开了?” 阿果道:“这个铁壳子大家伙,我打开了啊!” 杨破云一听,大喜过望,直接从窗户跳了下来。 那大铁家伙的胸腔附近一块铁甲果然被拿了下来,几个看守的衙役蹲在地上连呕带吐。 杨破云仔细一看,原来里面堆着一个被切成碎块的人。依稀可见金色毛发,其他都看不出来是人体的那部分了。 此时小措哥、李念夏、陈曦薇也下了楼。两女看了一眼便别过了头。小措哥对阿果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你是怎么打开的?” 阿果小嘴一撅,一边催促衙役们把那滩肉收拾走,一边对小措哥说道:“既然里面有人,他总得进去吧?那就一定会有机关了。这家伙这么高大,机关肯定不在上头。我仔细一找,就找见了。” 衙役们刚要用水冲洗,阿果急忙阻止,害怕损坏了里面机关。只让人拿干部擦拭了一下,就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 面对这乱七八糟的十几个操作杆,她也有些蒙,抬起颤抖的小手随手拨了一个。 只听见“轰”的一声,那叫做亚当的铁巨人躺在地上举起手狠狠砸向了地面,直砸出一个大坑。 “原来这个是控制手的!我在试试这个。” “乒乓,轰隆,咔嚓,咣当……” 一番折腾下来,亚当在阿果的操控下,竟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阿果开心的拍手道:“我会操控他了,我会操控他了。这大家伙,以后就叫刑天机甲吧。哈哈哈……杨大哥,我以后可不怕你喽,躲到这铁壳子里,你打不到我……哎呀……” 第317章 夜语陈曦薇 轰隆一声,刑天机甲向前倾倒下来,将阿果扣在了地上。 几个人废了老大的劲,才把这机甲反过来,阿果头上肿着一个大包,气呼呼的坐在它的头上。 杨破云道:“天色晚了,你快下来休息去,明天有的是时间摆弄。” 阿果不甘心的点头道:“待明天天亮之时,我一定细细研究里面构造。若是弄透彻了,我也能做几台。直接送到山海关,黑水鞑子定然望风而逃。” “好好好。但是现在你先下来啊,不养足精神,怎么去研究清楚?”李念夏道。 阿果一想也是,便从刑天机甲上下来。 小措哥看着杨破云和三个女人,幸灾乐祸道:“我不管了我先睡了,两间房子,你们随意安排。”一溜烟的便逃走了。 李念夏拉着阿果道:“你曦薇姐姐有伤在身,又中了毒。今晚上你跟我一起睡吧。” 阿果点了点头,瞅了瞅杨破云。 李念夏对杨破云道:“你的血要真能解毒,不妨给曦薇姑娘试试!我们先走了。”说罢,便带着阿果回到一处房中。只剩下了杨破云和陈曦薇独处在一起。 陈曦薇望着空空的酒坛子,依偎在杨破云身上道:“杨大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吗?” 杨破云笑道:“记得。在武当山下的小酒馆,你跟我抢一坛酒喝。我那时不知道你是女子。若是知道,一口都不给你。” “我还想和你喝一场,就咱们两个。” 杨破云点了点头,道:“好。也很久没跟你说说话了。” 他拎起一坛酒,护着陈曦薇进了房中。烛火闪动,照的陈曦薇绯红的脸颊美艳如花。 杨破云看的一呆。若单论美貌,陈曦薇是及不上李念夏的。可是在陈曦薇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吸引着他。他对李念夏的爱是沉重的、包容的,唯恐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而对李念夏的爱却是轻松的、安宁的,可以共同面对时间的风雨。 陈曦薇不知何时除去了外衣,女性曼妙的身材在内里薄衫中若隐若现。 他提起酒坛子仰头痛饮,好冲去心中起的一点念头。 “我本来早想给你用血祛毒,但我害怕不但救不了你,反而会带来坏处。今天看小措哥饮过血酒,精神明显好了很多。想来没有大碍,你也喝一点吧?” 陈曦薇摇了摇头,道:“他是你的朋友,只能喝你的血,我可是你的妻子啊!” 杨破云心跳竟然不自居的加速了起来。 陈曦薇又道:“杨大哥,你还记得武当山秉烛洞里的萤火吗?当时只想着拼命逃出去,现在想来,却是我这一辈在呆过最幸福的地方。若是能在那里呆上一辈子,该多好!” 杨破云道:“傻丫头,哪里有什么好。以后我们寻个比那里好一百倍一千倍的地方隐居去。” “这话,你可对李念夏也说过?” 杨破云一怔,无法回答。 “李念夏温柔体贴又漂亮,可我不想跟她一起。你是我一个人的,决不允许别人分享。”陈曦薇道。 “可是……” “你不必再说了。我知道,自从我被星斗会捉去后,你日日夜夜寻找我。这份恩情,曦薇记在心中。杨大哥,我们现在就走好吗?去找到卢姐姐的孩子,随便到一个地方住下来。以后我再给他生一个妹妹,我们一家四口快快乐乐的生活,好不好!?” 烛光中,陈曦薇的眼中全是星星,一如当日里满洞飞舞的萤火。 但杨破云的回答,让这星星熄灭了。 “我们还不能去,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完。我也不能丢下夏儿。” 陈曦薇紧紧咬着嘴唇,过了好一会方道:“你跟李念夏说过,我们两个有名无实对不对?我不要做你有名无实的妻子,我现在就把一切都给你。” 她不顾一切的疯狂扑倒在杨破云怀中,毒发了一般呻吟道:“给我解毒吧!”杨破云刚要说话,口中就被塞进了软软的一物,他再也忍耐不住(此处省略战斗描写……) 听着熟悉的战斗之声,李念夏紧闭着的双眼也没能将泪水关住。阿果握着她的手道:“那是什么感觉?” 李念夏道:“那感觉就像是人生。相逢、别离、再相逢、再别离……让人欣喜若狂,怅然若失,欲罢不能。只不过所有这些经历的很快,浓缩成一夜的人生罢了。” 阿果道:“你喜欢的人与别人相见江湖,你难过吗?” 李念夏道:“我很难过的,可是我没有办法。” 阿果道:“我也很难过。” 两个女人呆呆的在哪里想着心事,一直到剧烈的震颤渐渐停歇。 一夜风雨,湿透海棠。 杨破云终于醒酒,枕边带着陈曦薇体香的长发和一晕红湿,让他想起了昨夜之事。他觉得有些不妥,低声唤道:“曦薇,曦薇……” 没有人答应。或许是外出了吧。他砸吧了一下嘴,回味了一下。 “昨夜这酒怎么这么烈?我竟然醉的失去理智了。”他忽然想到李念夏就在隔壁,使劲的拍了拍脑袋。心道:“这可如何再见夏儿啊。” 正想着,李念夏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套干净的衣衫。 “快起来换上吧。” 杨破云此刻赤身果体,难为情道:“放着吧,我自己穿。你可否帮我打一盆水来?” 李念夏道:“这会矜持了吗?当日在河边时,也没见你轻点用力。” 杨破云羞愧道:“哦哦!”将衣服拿进被中飞快的穿了起来。 李念夏将他的被褥一把揭开,看到了那处红湿。她装作无事一般卷了起来。对杨破云道:“她走了!” 杨破云问道:“谁?是阿果吗?” 李念夏放下手中被褥,直直看着杨破云道:“陈曦薇走了。” 杨破云一下惊了,道:“什么时候,为什么?” 李念夏摇了摇头。 杨破云顾不得整理衣衫,飞快的跑下楼去,果然没有陈曦薇的影子。 门外,阿果蹲在地上不断的抽泣。 杨破云走进问道:“怎么了?” 阿果站起来,小小拳头不断捶打着杨破云的身体,然后抱着他的腰哭了起来。 “李念夏昨夜走了,还破坏掉了这刑天机甲里面的机关。” 杨破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道:“曦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第318章 云曦各殊途 “女人有很多种。可能她不愿意与其他人分享一个男人吧。”李念夏道:“可她还是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你。” “离开我,她能去那里呢?”杨破云自己问自己。 阿果听到却极为生气,道:“她去那里?她自然是回星斗会了。” 杨破云道:“阿果,她也是被星斗会害了的人,不可乱说啊。” 阿果道:“我乱说?你看她临走还毁了我的机甲,不就是害怕被我拿回去弄明白了,造出新的对付他们吗?她本来就服了星斗会的毒,说不准就是来做奸细的!” “阿果,无端猜测,对她不公平。”杨破云正色道。 小措哥提来酒坛子道:“杨大侠,昨日你喝的这一坛酒中,被下了药。” 杨破云道:“一定不是曦薇干的,她知道我百毒不侵。难道是星斗会的人半夜来将他劫走了?” 小措哥摇头道:“下的不是毒药,是欢乐和合散!” 杨破云登时觉得无地自容,李念夏忙替他解围道:“陈姑娘是半夜里自己走的。我一夜未睡,听的清楚。” “曦薇一定是有难言之隐的。”杨破云道:“她……是一个好姑娘。” 李念夏握住他的手道:“你说的对。陈姑娘对你是真心真意的。你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要找你们去找,我和她的仇解不开了。”阿果怒气冲冲的收拾起包裹。 杨破云道:“阿果,你去哪里?” “我回京城。找我师父!你继续过你鬼迷心窍的日子去吧。”阿果一头扎进刑天机关中,努力的想用内力操控它。 让众人出乎意思的是,这机甲竟然站了起来。原来阿果将里面的被毁掉的发条、机簧等去掉,竟然轻了很多。但是在想让他动作一下,却已经不能。阿果已经耗尽了全部内力。 她气喘吁吁的派人找来知县,要他安排几十个劳力和一架运送石料的骡车。 知县自然不敢怠慢,着手准备去了。 小措哥向杨破云道:“杨大侠,我也不能再陪你们了。我要去余安镇见我师父。他伤重在身,我怕他遭到暗算。” 杨破云点头道:“是该去看看他。阿果要运这大家伙去京城,不走水路不行。你刚好把她送到运河边上。多谢了。” 小措哥道:“这可见外了。阿果也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她的。倒是你给我喝了你的血后,我昨夜睡得很沉,发了一晚的汗。已将中的毒祛除了七七八八,剩下一点已无大碍,运功逼出来就好了。真得多谢了!” 杨破云道:“如此便好。见到剑仙替我问个好,告诉他别忘了紫禁城之约。” 小措哥欲言又止,深深的弯腰谢道:“杨大侠高义。告辞了!”便押着骡车向城外方向行去。 阿果一言不发的鼓着嘴跟在后面。 李念夏捏了一把杨破云的大腿,道:“你去和阿果姑娘道别啊!” 杨破云远远喊道:“阿果,你不跟我说再见吗?” 阿果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道:“你去找你的陈曦薇吧。”又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然后疯了似得跑回到杨破云身边,将手中的一个物事塞到杨破云手中。 “我给你的红绳你丢了吧,这个才是我应该给你的礼物。” 说罢,又飞快的转身追上小措哥,一同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杨破云摊开手,一个模样精致的荷包娃娃出现在眼前,就和当年他母亲给他做的那个一模一样。 杨破云的眼睛顿时湿润了。 李念夏道:“阿果也是个好姑娘。若将来我不在了,她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杨破云一怔,道:“你也要离开我吗?” 李念夏摇头道:“世事无常,我左右不了命运。但是杨大哥,我的心会永远在你这里的。” 杨破云怅然若失,昨夜还满满当当、欢声笑语的小楼,如今就剩下了他和李念夏两个人。 “我们也走吧。”杨破云道。 李念夏点了点头,就去收拾行装。杨破云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感到一股温暖。 “你不问我们去哪里吗?” “跟你在一起,那里都是家。” 远处的小山之上,鸟人正拿着一杆长长的望远镜望着阿果等人远去。 封无寿道:“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把亚当带走吗?” 鸟人道:“不然呢?你还有什么办法?” 封无寿冷笑道:“我明明已将小措哥打伤,你为什么不上去补刀?” “你以为离合天剑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吗?何况还有个杨破云在场!” “杨破云已经是个废物了!” 鸟人收起望远镜,看着封无寿道:“他的武功我闻所未闻,谁都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底牌,大事就要成了我不想冒险。” 封无寿道:“难道他的武功比您的神功还要厉害?” 鸟人道:“不要什么东西都只看表面。我虽然练成神功,却没想到还是被杨破云给打伤了,此人注定是我克星。我也想杀了他,可是时机未到。如我们现在出手,骑主肯定会与我们撕破脸面。我们几十年的辛苦就要付之东流了。无命他怎么样了?” 封无寿道:“恐怕活不长了。” “总得救他一救,虽然他不想变成你这种样子。你去安排吧。” 封无寿点了点头,挟着一旁半死不活的封无命退了下去。 鸟人又对着一旁枯草道:“过来吧。回来就好。” 陈曦薇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鸟人跟前,道:“我把机甲破坏了,阿果运走的只是一个铁壳子。你的事、星斗会的事,我没有泄露半句。” 鸟人点了点头,道:“现在短暂的别离,是为了日后长久的相聚。杨破云终有一天,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陈曦薇摇了摇头,道:“他身边还有个李念夏。我觉得,他更爱她。” 鸟人道:“我们一直拉拢杨破云,不止是因为他的父亲。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利用他把李念夏的秘密挖出来。只要得到了宇宙长生的秘密,我第一个替你毁了她。” 陈曦薇猛地后退两步,道:“她……她不是坏人!” 鸟人仰头看着天空道:“我也不是!” 一朵云慢慢的飘过,遮住了初升的太阳。 “你瞧,明明是白色的云、明亮的太阳,为什么重叠在一起就变成黑色呢!” 第319章 两方的盘算 另一座山上,另一个鸟人同样在拿着望远镜,不过他看的不是阿果,也不是乱糟糟的县城,而是陈曦薇和他面前的鸟人。 “骑主,黑衣团进攻这座小县城,似乎并不顺利。”汤祖望道。 骑主道:“他们太过自负,始终不肯沐浴圣帝的福音。早晚有天会和我们决裂的。” “可是现在,联合起来才对我们都有理。大明是一块大蛋糕,大到我们吞不下去。只好便宜的这帮强盗了。” 骑主点了点头,道:“想的太远也没什么用。他们攻打这座小县城,肯定是想给明廷施加压力,妄图托住一部分明军,可是明廷铁了心要灭掉黑水族,他们这算盘打得不够响。” 汤祖望道:“内阁传出来的消息,这次东征黑水朝中清流和阉党罕见的联起了手。宋之濂说动罗森和韩春雨二人去劝说原怀心,希望他能以大局为重,帮助明廷对抗我们。” 骑主道:“朝廷向反贼低头,古往今来可是第一次。有罗森和韩春雨在,原怀心肯定会考虑的。不过他有他的计谋我有我的打算。我亲自去找原怀心,许他一半的大明河山,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 “骑主还是小心。他在宁夏已经对我们的黑鹰军团动手了,军团躲进深山里,已经失联许久了。” 骑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杨破云找了一辆马车,自己扮成车夫,让李念夏坐在车里。 他抱起李念夏时,手碰到了她的义肢。李念夏急忙用裙摆盖住。 杨破云笑道:“还怕我看到吗?” 李念夏微笑道:“太丑了,不想让你见。” 杨破云没有说话,细心的给她理了理头发,然后坐到前方赶起了车。 大约一年前,他也曾赶着这么一辆车西行,只不过车后的人却变了。 路可以一遍一遍的走,时间却永远无法回头。 武当山之战后,叶知秋脑袋都要疼炸了。 对于突然出现的星斗会,让他彻底失了分寸。好在杨破云师徒的出手,这才稳住了局面。 虽然中原武林元气大伤,但好歹也算把第五支队伍,江湖东征军给拉起来了。而且还把石龙山一股悍匪招安,这可是天大的功劳。最重要的是,在他的巧妙运作下,终于干掉了内相的心腹大患,足够他将功抵过。 魏奉朝端着一碗已经凉透的茶,一动不动的坐着。 叶知秋、李进忠、风如秽都不敢吱声。 许久才听到他问道:“杨破云真的死了吗?” 郭不弱道:“死了。公子署从不失手。” 魏奉朝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拿出叶知秋呈上的名册认真看了下去:“江湖东征军是一支奇兵,绝对不能出现丝毫的问题。这里面的人,可要确保没有问题啊。” 叶知秋道:“我已仔细查过。除了有些人华而不实外,没什么问题。反正是送死,功夫差些倒是不打紧。” 魏奉朝看着风如秽道:“这次武林盟首的位子给了你,你可要珍惜,做出点事来。可先万不要学你师父,和朝廷作对。” “不敢。”风如秽没有多余的话,不知是不敢说,还是不肯说。 “你师父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一些。他本是……” 风如秽打断道:“内相,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我尽心尽力办好你交代的事情,也希望你遵守诺言,不要再对武当赶尽杀绝。” 魏奉朝笑道:“不提了不提了。武当怕这次统领江湖各大门派东征,担子很重。不过你们都是身怀绝学之人,放心去打。我们全力支持。等到凯旋之后,所有参战江湖门派,一律编入官籍、授予品衔,日后再也不分江湖朝堂。” 众人一愣,都没想到魏奉朝竟然做了这样的打算。想听他再多说些时,魏奉朝却问道:“你们上奏的折子里说在五湖四海会上,基本上剿灭了星斗会的主力。怎么我得到的情报却不是这样?就在前几天,他们居然还带兵攻打了一个县城。” 叶知秋急忙跪下道:“内相,星斗会行事诡秘异常,我们还没有完全摸清楚他们的底细。只知道目前在各地都有星斗会的人,就连这宫里恐怕也有被策反的宫人。折子里那么说,一是为了迷惑他们,让他们放松警惕露出狐狸尾巴。二是东征在即,怕动摇了军心。毕竟这折子,还要过内阁那边的。” 魏奉朝冷笑道:“没了贺云暖,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是该说贺云暖有本事呢,还是你们没有本事。”他指着旁边一个盒子道:“里面装的全是各地来的急报。星斗会已经开始动手了,各地的粮仓、军屯、驿道都被偷袭破坏。你一个折子就想瞒住吗?宋之濂那边早派人去与绿林盟讲和,我们迟了一步。” 叶知秋有些胆怯的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魏奉朝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李进忠急忙打开一个盒子取出一粒丸药,帮着魏奉朝服下。魏奉朝这次缓和了下来,对风如秽道:“你们武当进献的丹药,越来越不行了。这雪蟾丹过去一日服用半颗,就能止住我的痨病。现在一日三颗都不顶事了。” 风如秽道:“武当派元气大伤尚未恢复,以后一定尽心尽力,炼制灵丹妙药呈给皇上和内相服用。” 魏奉朝摆了摆手手,道:“今个太晚了,就这样吧。四大营已经集结好了,就等粮草兵马备齐。五月初五,挥师东进。” 众人知趣的告辞,魏奉朝却又想到一件事,道:“石龙山的主事人是不是杨破云的徒弟?” 叶知秋道:“是。他叫鹿安,是巨鹿帮鹿饮的儿子。” 魏奉朝道:“也是个把我恨得咬牙切齿的人。不过既然归顺了朝廷,就要好生对待。我听说石龙山收留了不少灾民,你去叫户部多拨些钱粮给石龙山,让他们抓紧时间动身北上。都给饿死了,谁上山海关去?” 叶知秋急忙点头。魏奉朝摆了摆手,他才退出门去。 第320章 十二生肖志(一) 叶知秋离开司礼监后,心中便惴惴不安起来。 “魏奉朝写老狐狸,说话从来都是说一半留一半” 说实话,没见着杨破云的尸体,他心中也是惴惴不安。不过,他亲眼看到公子署将刀插进杨破云的心脏,有听到前去追击的李快风、江硕沿和明面上接应暗地里探查的阿七、阿八同时汇报,杨破云确实死了无疑。 江、李二人拉着的尸首,验证了杨破云点燃身上火药的同归于尽的说法。 但是杨破云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方式自杀,若说是要和江李二人同归于尽,可是江李二人却好好的,一点火星子都没沾上。 “会不会,杨破云根本就没死,这几个人合起伙来给我演戏呢?” 叶知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急匆匆的回到司礼监,对门口小太监道:“我要见内相。” “内相已经休息了,这会不方便通报。” 叶知秋是个知道规矩的人,他掏出一张银票塞给那小太监。 小太监眉开眼笑的说道:“叶大人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小太监去不多时,回来道:“内相让你进去。不过叶大人可得小心,内相正发火呢!” “因为何事啊?” “咱家也不知道啊。” 叶知秋谢过小太监,疾步走了进去。 郭不弱和李进忠呆立在一帮不说话,魏奉朝手中捏着一沓子信纸,问道:“叶大人去而复返,有什么大事吗?” 叶知秋道:“内相,我仔细想了一下,没有见到杨破云的尸体,还真不敢断定杨破云死了。”随后,他把自己所思考的又重复了一遍。 魏奉朝沉吟道:“进忠,你是负责这事的。怎么看?” 李进忠吓得腿一哆嗦,道:“老祖宗,我,我不知道。” “哼!没用的东西。不弱呢?” 郭不弱不耻的看了李进忠一眼,道:“依我看,杨破云是必死无疑的。若是其他法子自杀,我倒不敢确认。但是他引燃身上火药,我几乎可以肯定,他确实是死了!” “哦?为什么这么肯定!?” “十二生肖的办事能力我就不说了。我们之前一直没下定决心杀杨破云是为了什么?” 李进忠道:“杨破云是唯一知晓《烧饼歌》下落的人!” 郭不弱道:“说的对。所以杨破云自杀,这道理就讲得通了。他是宁死也不会将《烧饼歌》的秘密说出来的。” “一刀把自己抹了岂不是更省事?”李进忠道。 “哈哈哈哈哈,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懂吗?真的蠢啊。那《烧饼歌》的下落,一定在杨破云的身上。他来不及销毁,只好点燃身上火药,把自己烧成灰烬。” 李进忠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这下可明白了。” 魏奉朝无奈道:“你真的让我很失望,也很放心。”说罢,瞧了瞧郭不弱。 郭不弱弯腰谦卑道:“我担心的倒是另一件事。江硕沿和李快风押着杨破云的尸体要回乡祭奠家人。可是没走几日,就被人截下了。可到底是谁动的手?” 叶知秋道:“还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郭不弱道:“怕鹿安起疑心,没敢露出风去。” 叶知秋道:“对杨破云感兴趣的除了我们,还有星斗会。一定是星斗会的人干的。这帮人好似信奉什么邪教,说不准要拿杨破云的尸体做一些特别的事情。据说杨破云体质也别人不同,别人要一两个月才能愈合的伤,他只需要十日便可以了。会不会拿去口乞了啊?” 魏奉朝怒道:“星斗会,又是星斗会!”将手中的一沓子纸张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怎么了,内相缘何发这么大火气?”叶知秋问道。 郭不弱道:“怎么了?也就是叶大人您了。要是别人统领六扇门,内相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自己拿起来看吧。” 叶知秋急忙从地上捡起了一张纸,看过之后大吃一惊。 他问郭不弱道:“这……怎么可能?杨破云已经死了啊!” 郭不弱道:“是啊。杨破云已经死了,可就是这死掉的人。连续灭了金钱帮十几个堂口和商会。金钱帮黄帮主还被他打成了废人。不光是金钱帮,还有其他州府衙门,凡是和内库有关的接连被端。你们六扇门在各地的捕快,竟然没有丝毫的觉察。” 叶知秋冷汗直冒,道:“金钱帮的票号、商会,以及内库在各地的经营都是锦衣卫直接管辖,六扇门就连他们在哪里也不知道啊!动手的是谁?” 郭不弱道:“据黄帮主说,伤他的就是杨破云本人,他认得出。而各地报来的案件中,大多都有手持火器的人混在其中。考虑到之前星斗会的人就曾冒充杨破云为祸武林,甚至把太白门都给灭了。因此,对我们下手的定是星斗会无疑。” “而且,目的性很明确!就是要断皇家内库根。这是向我宣战啊!”魏奉朝道:“是我大意了。本以为杀了贺云暖和杨慎(杨破云之父),他们的势力就会土崩瓦解,没想到反而壮大起来。” 郭不弱道:“内相,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次动的可是皇上东西,我们还有退路吗?子丑寅卯辰巳,是不是该出手了!” 郭不弱一惊,道:“要出动十二生肖吗?” 叶知秋一听到“十二生肖”几个字,急忙道:“内相有事情安排,我先下去了。” 魏奉朝却道:“不必。这次不同以往,星斗会的人遍布各地,要将他们连根拔起,离不开你们六扇门的配合。” 叶知秋心里暗暗骂道:老狐狸,故意把十二生肖的核心机密说给我听,却是要把我强拉成他们一党啊。我岂能中了你的计谋? 叶知秋正想办法脱身,魏奉朝却好像看透了一般,道:“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党派的事?就连我们都已经和清流联合在一起,你们楚党还想置身事外?昨日我亲自去了宋之濂那里。东征的军事调度直接交给了他,我就负责后勤补给。至于你楚党,借着着六扇门的便利,协助六大生肖去剿除星斗会。你要是不肯去,我另寻别人就是。” 叶知秋一听宋之濂和魏奉朝都已经联手了,自己自然拼命也得挤进去。要不然东征之后,他领导的岭南党派,不但分不到利益,恐怕还会被清洗的渣都不剩。 “内相,究竟什么是十二生肖?”叶知秋惶恐问道。 有点事,传一个以前的作品。 他的身份 第一幕 高空,坠落,疼痛,干渴。 除了这八个字,和后面对应的场景,他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醒来时是一个傍晚。躺在一张空荡的病床上,处在一个空荡的病房中,身在一个空荡的病院中。 空荡,是因为整个病院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病人,没有护士,没有医生,只有他和时明时暗的走廊灯光。 “我,是谁?我,在那里?我,发生了什么?” 然而,除了高空、坠落、疼痛、干渴,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脑子里有许多乱起八糟的景象胡乱闪现,却又毫无头绪。 解离性失忆症! 他脑海中毫不犹豫的跳出这几个字,并冒出了一个场景: 他和她坐在医学院的大阶梯教室中,教授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讲着:解离性失忆症的特点是对个人身份失忆,但对一般资讯的记忆则是完整的。而事实上在所有解离症中,失忆是最常见的症状。 他没有理会教授,而是在一本书上圈出了几个字,然后递给了她。 做、我、女、朋、友、吧。 “那么,我应该是一个医生,有一个妻子或者女朋友。” 他的专业知识告诉他,解离性失忆症是可以恢复的。只要找到家人,慢慢拼凑起记忆碎片就好。 可是,这个空荡的医院又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会在一个没有任何医疗设施和人的废弃医院,谁把我放在了这里? 他走遍了整个医院,静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夜色渐渐来临,他开始恐惧起来,仿佛有无数的幽灵在包围着他。 所以他狂奔而出。 宽敞的大街,霓虹闪耀的店铺,以及停住不动的汽车。 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人。 他害怕极了,这场景就像是威尔史密斯的《我是传奇》,那是他和儿子最喜欢看的电影。 他的大脑忽然闪过一串信息:未央区,未央湖,湖滨花园,七号咯903。 没问题,这是他的家。他兴奋的笑了起来。 刚好身边有一辆开着门的汽车,他毫不犹豫的坐了进去,发动起来。 “有人吗?如果没有人,我就把车借走了。” 当然没人人应答。于是他猛踩一脚油门,飞驰而去。 第二幕 街道虽然空旷,但是路上停了不少车辆。他车速越来越慢,直到前面车道被完全堵死。就好像大家再等红灯一样。 前面十字路口真的是一盏红灯,而且已经在十秒倒计时。 他笑道:又没有人,倒计时有什么用啊! 可是当红灯转为绿灯的时候,前面的车子竟然发动了起来。他被吓了一跳,双手扶在方向盘上不知所措。 后面传来刺耳的打喇叭声,催促他快点起步。他甚至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个男子探出头来大声辱骂他。 他急忙发动车子,穿过路口,然后尽可能平静的停下车来。 他发现,道路两边的店铺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挤满了人。路边的大树旁一个醉酒的女郎正在那里呕吐,旁边则是一个看上去不怀好意的男子。 “这是怎么回事?” “咚,咚,咚!”车窗被人猛敲,他下意识的摇了下来。 一个交警向他敬了个礼:“您好,这里不许停车!请出示您的驾照。” 他连声道“好!” 无证驾驶会被带去调查,没有身份证则会被拘禁起来。当然,在警察那里最容易知道自己的身份。 可是知觉告诉他不能那么做。从他醒来开始,一切都非常诡异。 那一座无人的医院,和整条突然活起来的街道,都是不正常的。 “我现在还不能被警察带走,我要先回到未央区未央湖湖滨花园,七号楼903,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猛踩油门,还没等交警反应过来便飞驰而去。 车速160,他就像一只灵活的蜥蜴,穿梭在熙熙攘攘满是车辆的大街上。身后那鸣笛的警车,逐渐被他甩开,再也看不见。 他被自己的车技吓到了。“看来我除了是个医生,还是一名出色的驾驶爱好者。” 也许是习惯了回家的路,他下意识的就把车开到了熟悉的小区门口。 门口那个帅气的保安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吃外卖,这个场景多么熟悉啊。 他走过去,礼貌的请保安打开门。 保安放下手中的勺子,疑惑的看着他道:“先生您要去那一家?” “七号楼903。” “按规定夜间访客需要来人接进去。” “我就住在这里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保安摇了摇头,道:“对不起,我只认钥匙不认人。请问您贵姓,电话是多少。我打电话核实一下。” 他的头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只好抱着头蹲在地上。 保安看了看他,暗暗说了一句:“神经病!”就走回门岗房中,推开窗户大声吆喝:“快走快走。这里是高级社区,不让捡破烂的进入。” 他只好离开保安视线,到了一个黑暗的角落。 小区的围栏不高,上面拉着三条电线,不远处还挂着“高压危险请勿翻阅”的告示盘。 他轻蔑的笑了笑,直接翻了过去。 七号楼903还是很好找的,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门口。楼宇门紧闭着,他等了一会。一个跳舞归来的大爷打开了门。 “小伙子,没带钥匙啊?” “是啊!” “这么年轻忘性就这么大,缺少锻炼啊。快进去吧。” “谢谢大爷。” 他礼貌的走进电梯,问了大爷的楼层,两人便一起上了楼。 大爷在二楼下后,电梯直达九楼。 “咚咚咚!”他忐忑的敲了下门。 “谁啊?” 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好熟悉的声音啊。 “是我!”他回应道。 不多时,门打开了。 他的妻子站在门口怔怔的望了他,就像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我回来了。老婆。” “哦,哦!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妻子忽然大哭起来,看来他这一次出去了很久啊。 他想给妻子一个拥抱,却被妻子下意识的躲闪开来,只好“嘿嘿”一笑坐到了沙发上。 “你吃过饭了吗?”妻子问道。 “还没有。”他寻思着,怎么跟妻子说下自己的境况,但又怕吓到他,于是想着先吃点东西吧。 “不知道你回来,包了些饺子,将就吃吧。” “好啊。” 妻子去厨房煮饺子,他在房间里四处溜达。每一个角落,都是这么熟悉,但却有些怪怪的感觉。 “老婆,我养的那两条金龙和银龙呢?” “啊?什么龙?” “不是龙,是鱼啊。” “哦哦,鱼啊。你出去时间久了,我不会养,死掉了。” “唉,可惜了。养了快二十年了。” “先别说鱼了,你回来了,看来研究的人体进化终极序列项目成功了……吧?” “成功了。”他随口说道,却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人体进化终极序列,好熟悉的名字。 妻子端出饺子,紧张的看着他,问:“你不会忘了那密码吧?” 他笑了笑,抢过盘子说:“银行卡不都是你管着吗?你也没跟我说过密码啊。我先吃饭啊。” 他饿极了,拿起一个饺子就送进了嘴里。 一股辛辣的、就像下水道一般的味道瞬间,布满了他的口腔。 “呕!”他肠胃一阵痉挛,将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你怎么了?”妻子着急问着。 “这是什么馅的?”他反问道。 “你最爱的韭菜虾仁啊。” “我吃韭菜过敏啊!” 妻子脸色一下子变了,惊慌的说: “对不起,我忘记了,我马上给你下面。” 妻子惊慌的模样,让他觉得很不对劲。他开始环顾四周,这房间的摆设开始越来越不对劲。 这个拥挤的客厅,根本无法摆下一个鱼缸。而客厅的背墙上,除了两个膨胀螺丝外,什么都没有。这种地方,一般来说不是字画就是全家福的。 全家福!就是全家福。这个家里,竟然没有一张照片。 这有问题。 “我有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叫做壮壮。但厨房里忙碌的那个人分明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年龄没有对上。”他的额头上开始沁出细密的汗珠。他跑到卫生间中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这张脸看起来快四十了。 “孩子睡了吗?”他最后尝试问道。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我们才结婚啊,哪里来的孩子?” 他忍着剧烈的头疼,打开了自来水,反锁上门。这种卫生间的锁很容易被撞开,不过足够他逃脱了。 他飞身一脚,将卫生间的护栏从窗户上踢了下来。 外面对讲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他要跳窗,注意保护。” “跳窗?哼哼,我可不会傻到从窗户跳下去。”他伸手抓住下一层的空调挂机,飞快的在各个窗台攀越,隐身到了楼宇的拐角处。 这一系列的动作和肌肉记忆的发动,让他回忆起了自己那段刻苦训练的经历。 烈火臭水、枪林弹雨、坦克飞车,以及血。 “你们已经成功从猎人学校毕业了。保护世界和平的重任,从此就落到了你们肩上!” 我记起来了,我不是医生。我是一名特种兵。 (未完待续) 第321章 十二生肖志(二) “十二生肖就是十二个人,也是十二个势力。分别按照十二生肖排序。 自从土木堡之变以来,十二生肖便正式组建,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皇上的安危。 百年来人虽有变,但名号却传承下来。这十二个人都是身负异能的高手,能调动的资源也是你想不到的。”魏奉朝道。 叶知秋道:“公子署是不是其中之一?” 魏奉朝点点头:“十二生肖第一个便是公子署。他是皇上专门指派给司礼监协助做事的。若论本事,恐怕比其他十一个要弱一些。” 叶知秋道:“那为什么杀贺云暖的时候,十二生肖未出手?” 郭不弱笑道:“十二生肖是保护皇上最后的屏障,不到最后关头不会暴露身份。那日有剑仙都能在场,无需十二生肖出马。 而且皇上也不想让人知道是他要除去贺贼,毕竟还有一些旧时的情谊在。” 叶知秋道:“一下子出动六位,那京城谁来守卫啊?” 郭不弱道:“十二生肖越往后,能力越强。后六个人在一起,便是千军万马也伤不了皇上。” “他们的武功,难道比四大宗师还要强吗?” “光明正大的比武肯定不行,但要是暗杀的话就不一定了。而且十二生肖并不是单独行动,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请皇上派出子丑寅卯辰巳六人的原因。忘了告诉你,我其实也是十二生肖一员。”郭不弱道。 叶知秋差点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他吃惊道:“郭公公也是?还有谁是?” 郭不弱摇摇头道:“我也只知道算上我的前六位,后六位到底是谁,只有皇上才知道。” 魏奉朝道:“你只管做你的事情,安排各地捕快打探星斗会的下落。子丑寅卯辰巳会主动联系你们的。就这样了,你就回吧。” 叶知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魏奉朝冷笑道:“星斗会,终于开始作死了。” 郭不弱道:“那我们还去联系原怀心吗?” 魏奉朝道:“我们一直纵容星斗会,就是想让他们来牵制原怀心。尤其是在东征的时候,我们去找原怀心联手,原本也不指望绿林盟会和朝廷联手对付星斗会,但至少原怀心不会落井下石,趁我们两线作战之时再来与我们为难。” 郭不弱点了点头,道:“可惜,我们手上的半部《烧饼歌》翻到头了。要不然就能知道东征的结果了!” 魏奉朝看了他一眼,道:“可惜杨破云已经死了,下半部《烧饼歌》也没了下落。不过这也许是件好事情,我这一生都活在这一本妖书的阴影之下,从未过过一天安宁的日子。” 郭不弱微微一笑道:“内相是天书中记载的人物,自然是要担当大使命的。我们这些没命的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魏奉朝无奈的摇摇头,道:“我以前只知道你是十二生肖中的人,现在能否告诉我,你是其中哪一个?” 郭不弱道:“内相,不弱其实是我的字,我的真名叫做郭丑。”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要离京了吗?” “是的。子鼠他们已经出发了。我今晚上就走。” 魏奉朝点了点头,道:“我听进忠回来说,星斗会中不乏高手,你们虽然都身怀异能,但也需要小心行事。” 郭不弱回道:“多谢内相。刘颂死了,进忠顶不上什么事。我走以后,就只能靠你一人撑着了。” “放心去便是。只要有我在,那帮门阀翻不了天。” 郭不弱弯腰行礼,道:“那我就告辞了!” 魏奉朝目送着郭不弱离去,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里也空了起来。他又想起当年初进宫时老太监给他说过的话: “咸狗儿,我们这些人都是些苦命的人,活着时候被人呼来喝去,折磨的死去活来,死了也留不得全尸,连副棺材板都被克扣,能有张草席已经不错了。可是各行各业都有个风光人物不是?自汉朝一来,我们做太监的便没有一个能有出息的。这积攒了三千多年的势,都到了你一个人身上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烧饼歌》吗?这个就是了。这里面就说起你了。你将来就是我们这一行的魁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古往今来第一内臣。我们宫人这个行当从你开始便要扬眉吐气了。我守护这个秘密50余年,等得就是今天。我现在把这半部《烧饼歌》传给你了,以后靠你了!” 他有些后悔,当年不应该如此草率的将这本《烧饼歌》交给皇上。也许这真的只是一本充满巧合的书吧! “有一女鬼头戴草,拨开乌云日月好。” 他重复着半部《烧饼歌》中的预言诗句,心中五味杂陈。“魏”字是个大姓,可是偏偏当年五百个进宫的小宫人中,真的只有他一个姓魏。 这么多年来,靠着半本《烧饼歌》中的预言,他斗倒了所有的政敌,真的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可是半部妖术,终于也翻到了头。 就在外击黑水、内剿黑水的关键时候,他平生第一次没有了预知结果的本事。 他拿出了五湖四海印,翻来覆去的观看着,自言自语道:“须得尽快找出下半部《烧饼歌》才好。” 便在这时,李进忠忽然跑来道:“老祖宗,皇上下旨,准备亲自到燕山为东征将士壮行了!” 魏奉朝喜道:“真的吗?” “真的。皇上已经从地下……从寝宫移步到暖阁,明日准备上朝呢。” “啊!”皇帝要上朝,这可是十五年来第一次,是件震动天下的大事。 “看来长空炼制的丹药有效果了,皇上龙体安康,真乃国之大幸!”魏奉朝跪在地上长长的磕了几个头。 李进忠着急道:“老祖宗,头回来再磕,皇上现在召见您呢!” “哦,是了是了!皇上明日上朝,少不得有大事交代。快走快走。” 魏奉朝急匆匆赶到养心殿暖阁,却没想到宋之濂已经提前到了。 他一见到魏奉朝,急忙迎上去,哆嗦着问道:“皇上怎么突然要上朝了?该不会是龙体欠安,要立太子了吧?” 魏奉朝笑道:“宋大人别慌。皇上龙体康健,这次上朝是为了给东征将士壮行,顺便安排些事情。今日召见我俩,应该是让我们约束下文武百官,不要胡乱奏报。” 宋之濂擦了擦头上的汗珠,道:“太突然了!” 便在这时,一个宫人急匆匆走了出来:“皇上让二位进去。” 前天传的《他的身份》后续结局 第三幕 他一招手,一辆出租车适时的停了下来。 “海景时代”他对司机说。 司机发动了车子,往市中心方向驶去。 半个小时后,他看到路边一个厕所,便对司机说: “师傅你停一下,我想上个厕所,肚子疼的厉害。” “多事,停车也是计费的。” “叫你停你就停,那么多话。”他进了厕所,等了一会。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便迎面擦身而过,手中多了一个钱包。 可当他走出厕所时,却发现出租车不在了。 “见过逃单的乘客,还没见过逃单的司机!” 他只好又叫了一辆,身后传来那肥头大耳男人气急败坏的叫声。 海景时代的大门很阔气,但是他却觉得十分陌生,这和湖滨花园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我一定是新搬来不久,便去参加秘密研究了。”他没有立即走进小区,定在哪里慢慢梳理现在的记忆碎片。 “我的身份极有可能是一个学过医的特种兵,从事了一项名为终极进化序列的秘密研究。中间出现尚不可知的事故,导致我受伤失意。我现在正被追捕,应该是一群秘密组织向从我这里得到情报。我没有被政府人员保护,要么是研究本身违法,要么是我被非法组织扣押。考虑到我醒来后是在一个废弃的医院,后者可能性极大。 但是,这说不通! 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我能相信的只有我自己,决不能贸然去寻找警察的帮助。先去这个小区的家里看看吧,好陌生啊。” 他走到自家门口,是个不错的别墅。凌晨1点,邻居都熄了灯,只有他家还亮着。 “咚咚咚!”他又敲响了门,期待并警惕着后面的人。 里面鼓捣了半天,门才被打开,是两个老人。 “孩子,你终于回来了!”老太太喜极而泣,老头子紧紧握着他的手。 “爸、妈?”他下意识的喊道,关于父母的记忆又出现在了眼前。 “恩恩,快进屋来。你吃饭了吗?” “我还没有呢。” “快进来,我们晚上吃的云吞面,还有汤圆,你想吃什么?对了腊肉、香肠炒一个吧。很快的。” “好的,爸......妈。” 老母亲一头扎进了一个房子,老父亲气的大喊道:“你快出来,哪里是卫生间。” “哦哦,我又走错了。” 他心中疑惑,自己家的房子,怎么会走错? 而且,他自己对这个家完全没有印象。最重要的是,家中也没有照片。 他开始暗暗戒备。 “你走之后,你妈妈的老年痴呆症就更严重了。我都害怕过几年她连我都不认识。” “你们是谁?”他平静的问。 老头的手抖了几下,慢慢说:“孩子,我是你父亲她是你母亲啊?” “为什么家里没有我们的照片?” “不是你专门交代,要把家里关于你的照片全部销毁吗?你说你研究的东西很危险,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才把我们安置到这里的。孩子,你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 他侧耳倾听,外面只有风吹草叶和虫鸣的声音。 老太婆把云吞面和腊肉端了上来,他抵挡不住诱惑,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一会儿便见了盘底子。 “还要不要?妈再去给你做点。” 他摇了摇头:“我吃饱了妈。” 老太婆眼角噙着泪珠:“你小时候可从来都吃不饱的。什么时候走啊?” “呆两天,妈。你们要给我保密,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恩,放心吧。” “爸,你不问我人体进化基因终极序列的成果吗?” “什么序列?那是你的课题吗?” “应该是吧。” “儿子,你可要严守国家秘密啊。自己牢牢记在心里,谁都不能说。” “恩,我会的。” 他躺在床上犹豫着,该不该将自己失忆的事情告诉父母。 但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朦朦胧胧中,他听到有人拼命的呼喊声: “儿子,快跑!”一个浑身是血的老人绝望的躺在高速路上。这是他的记忆镜像。 他吓得一个翻身站了起来。 “不对。我的父母和妻子已经死了。我只剩下一个儿子了。” 初升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却感到分外的寒冷。 一晚上的时间,现在要逃已经来不及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他随手拿起一个衣架,准备殊死一搏。 “儿子,起来了吗?”老人问道。 他没有说话。 “哦,还在睡啊。肯定是累坏了。”老太婆又下楼去了。 他侧耳倾听,确定周围无人后,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认真观察。 没有摄像头、没有监听装置、没有潜伏的呼吸声,家中只有两个老人。 “我是怎么了?做梦吗?”他开始怀疑自己。 “儿子,你醒了。快去刷牙洗脸,下来吃早饭。你爸走了很远的路才找到卖豆浆的。” 他点了点头,走进卫生间。 他细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翻开衣衫,身上的伤疤让他有些惊讶。 其中在心脏一处,纹了五个字:爸爸是超人。 一个男孩的景象突然出现在脑海里,那是他相依为命的儿子。 “这不是我的家,他们都是假的。”他翻开洗漱台,找到了一把剃刀,紧紧攥着走了出去。 但看到两个老人从心底里发出的开心笑容时,他的心抖了一下,头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你怎么了?”父亲问道。 “没事。我想出去走走。”他说。 “好。不要走远了,中午不回来给家里打个电话。”父亲将一个崭新的手机递给他。 第四幕 走在马路上,他叫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啊,哥们。”司机慵懒的说道。 “我说你开。直接向西。” “好嘞。”司机发动了车子。 他觉得要弄清楚他的谜团,就要从那个无人的医院开始。 车子一路向西,在他的指引下终于到了那个医院。 可是让他惊讶的是,这个原本废弃的医院,突然之间全是人。 医生、护士、病人、家属记得满满当当。 他迟疑的走了进去,所有人都很忙碌,根本没有人注意他的存在。 “我是怎么了?”他一下子瘫坐在排椅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离开医院,外面的街道熙熙攘攘,他打车回到市中心,却没有回家,而是进了一个网吧中。 “身份证。”吧台后面的小姑娘头也不抬的说。 他抽出一张钱扔了过去,说:“没带。” 小姑娘瞥了瞥嘴,从抽屉拿出一张纸递给了他。 “账号前十位,密码后六位。这个可贵啊。” 他打开电脑,熟练的侵入了警察系统。然后利用摄像头开启人脸对比模式。整个网吧响起抱怨声:“我屮艹芔茻,卡了。” “怎么这么卡?”“网管,换机器。” 终于赶在网吧老板重启系统之前,他搜到了自己所有信息。 “安子善,年龄36岁,c国天狼特种部队中队长,因执行任务失败而死亡!”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震惊。 “死亡!我在档案里是个死人。”他定了定神,“我一定要解开这个秘密,不过之前。先救出儿子。” 他穿上宽大的风衣,按照盗出来的消息,来到孩子的学校门口。正是中午放学的时候,他远远地看着。所有家长接回自己的孩子之后,一个孤独而瘦削的男孩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他不动声色跟在后面,男孩磨磨蹭蹭的踢着一个易拉罐,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天色黑了的时候,男孩才在一栋老房子门口停下。 他从后面轻声喊道:“小宝?” 男孩一下转过头来,望着他呆了一会,突然哭着扑了上去: “爸爸,爸爸,爸爸,你终于回家了......” 父子俩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老旧的沙发、掉漆的墙壁,家中的一切都是这么熟悉。 他站起来看着自己的鱼缸,金龙、银龙快活的在里面游着。 “爸爸,我每天都给他们换水。” 他欣慰的摸了下儿子的头。 “爸爸你坐着,我给你煮面。” “两个荷包蛋哦。”他脱口而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当然,不要葱姜蒜,不要韭菜洋葱。我都记着。” 儿子一溜烟的进了厨房,熟悉的操作起来。 他坐在沙发上,久违的感觉满满的包住了他。 他确信,这才是他的家。 儿子把面端了过来,双手支着腮看着他他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好吃。”他长长的打了一个饱嗝。 “爸,他们说你把我给忘了。我不相信,他们果然骗我。” “哦,可是爸爸真的忘记了好多事。” “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我告诉你啊。” “那你告诉我我这个纹身‘爸爸是超人’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这是我七岁时候给你写上去的。那时候你在睡懒觉,我看你的伤疤太吓人,就拿着彩笔给你写了上去。” “妈妈呢?爷爷奶奶呢?” “我没见过,你说妈妈跟天使一样。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 第五幕 紧急事务指挥中心里,小区保安、出租车司机、上厕所的大汉、女网管等人都换上了制服悄悄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是所有的女人已经泣不成声,男人也低下了头。 宋将军眼角泛起了泪花: “关掉监听吧,让他们享受自己的空间。” 女安全官关掉了系统,问将军: “后面怎么办?” “胡博士,后面怎么办?”宋将军问一旁白发苍苍的专家。 “原来在他们三个人的心中,最重要的不是人类进化终极基因序列,而是妻子、父母和孩子。只能这样了。” “但是,如果持续下去,安子善的意识和记忆将会完全挤占他的大脑,赵医生、马教授的记忆会被清洗,我们最多只能得到三分之一的研究成果。”宋将军说。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项计划成功率本来就很低。我们把三个残余大脑信息勉强输入他脑组织中,这本身就是前无古人的事情。最初把他放在医院,他能自然苏醒已经是奇迹了。三个人的世界依次觉醒,他没有疯掉,那就有融合下去的可能。我还是坚持我的原则,一定要让他用自己的方式把所有信息恢复,任何外界的干预都会让他崩溃,成为植物人。” 一年后。 “爸爸,爷爷奶奶今天生日,我想给他们做个蛋糕。” “就你,煮个面都给我煮糊了。还是让妈妈做吧。”他对儿子说道。 “那我们快去接妈妈啊!” “好。我们现在就走。不行,等一等!” “怎么了?” “儿子,你听说过人类进化终极基因序列吗?快给我拿笔来......” 第322章 风动天子城 二人慌不迭的走了进去。已近端午,天气越来越热,但这暖阁之中还生着炭火。还未走进去,宋之濂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 “魏公公,为何这暖阁这等热法?” “暖阁嘛,就是要暖。不暖能叫暖阁吗?出一出汗,排一排身体里的凉气,可是大有益处的。况且,皇上最近染了风寒,不能再凉着了。” “哦哦哦!皇上染了风寒啊?不知道严重不严重!” 魏奉朝刚要开口,却听见后边走出一人,边走边道:“朕无事!” 宋之濂、魏奉朝急忙跪拜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万全和皇帝朱羽道:“都起来吧。”宋之濂急忙起身,站在一旁。 “宋之濂,我有多久没见你了?” “皇上,差不多已快三年了。” “三年啊,原来过去这么久了!” 宋之濂满腹的疑问,却不敢问出口,只盼皇帝能够跟他说清楚。 可是皇帝并没有这个打算,而是说道:“夫国之大事,唯兵与祀。我明日上早朝,早朝过后便起身到燕山校场观看东征将士演武。 今日召见你们,就是让你们回去各自交代下,不要在早朝上拖延时间。我知道有些人不怕死,他们死不要紧,可不要耽误兵事。明白吗?” 二人均道:“明白!” “好了,你们退下吧!” 这是一场不足一刻钟的君臣相见,宋之濂却看出了很多事情。 魏奉朝在前面引着他,走出了后宫。 “宋大人,现在大明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各党各门再不能内耗下去了。皇上的情况我就不多说了,还请大人以大局为重。” “是是是!我一定去劝说他们放下门户之见,通力合作共抗时艰。” 二人在午门处分别,门口迎着宋之濂的轿子急忙跟了过来。 宋之濂摆了摆手,道:“你们自己回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身旁护卫担心道:“大人,这京城中鱼龙混杂,恐怕不安全。” 宋之濂道:“不妨事的。没人会在这时候对我这个糟老头子下手。我就是想走走看看,你们回吧。” 护卫点了点头,让轿子回去,自己则远远的跟着。 宋之濂慢悠悠的信步前行,离开午门越来越远,人也越来越多。小贩的吆喝声、妇人的争执声、跑江湖的锣鼓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汇集到一起,让他回想起了年轻时候的事情。 “原来,我也曾是个少年啊!”他笑了笑,抬头便望见了一根旗杆。 菜市口的旗杆! 两年前,他的至交好友的尸身曾挂在这个地方。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旗杆下面经过。 然后径直向葫芦街走去。 “没想到一晃都两年了。我常常想,为什么皇帝能把自己关在那个小小的皇宫中十几年不出来。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皇帝的牢笼是皇宫,我的牢笼却是一颗心。” 宋之濂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三尺红云头云万千微笑着看着他,道:“今天怎么想到来我这里了!” “今日,皇上召见我了!” 云万千眼角一动,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之濂摇了摇头,道:“不清楚。只是说明日要上早朝,完毕后动身去燕山校场观看演武。东征马上开始了,大概是要到前线鼓舞下将士。” “听说你和魏奉朝联手了?”云万千问道。 “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那你今天来,肯定是想问问我的想法是吗?” “是的。京城三大势力,应该拧成一股绳。” “哈哈哈哈,宋大人哟!我算哪门子的三大势力,我就是一个被逐出皇宫的无用宫人,在江湖上讨口饭吃而已。你们两个是棋手,我只是个旁观者。” 云万千似乎知道单凭自己这一句话,打发不了宋之濂,于是补充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但我还是向着你这边的。魏奉朝这人奸诈、虚伪、狠毒,我是不会再和他联手。别说我没提醒你,小心他趁东征反过头来咬你一口。“ 宋之濂叹了一口气,道:“若无云公公帮助,恐怕京城早无清流立足之地了。云公公虽然被打出宫,但心里还是向着皇上的。我只希望,东征期间京城能够安宁些,千万不要有江湖人趁机作乱生事。” 云万千点了点头,道:“我答应过贺云暖,只要我在一天,京城就乱不了。你放心去做事,无论是士族、阉党,还是江湖草莽、各国暗谍,谁要生事我第一个就灭了他。其实你不必来的,我已拟定了一份名单送到魏奉朝那里,锦衣卫照单抓人便好。” “我还想求证一件事情。杨破云,他是否还活着?” 云万千笑了笑,道:“喝茶,喝茶!” 宋之濂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道了声告辞,便离开了葫芦街。 阿果问云万千道:“师父,为什么不告诉他杨大哥还活着的事?” 云万千道:“他早已知道的事,为什么要回答他?” “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问呢?” “试探我的底线。他想知道和魏奉朝联手之后,我与他之间的联盟到底稳固吗?” “您没有告诉他。” “对,我们和魏奉朝的关系只能是你死我活。” “为什么啊?” 云万千笑了一笑,道:“皇帝不会允许三大势力联合在一起的。我们一旦和魏奉朝和解,那葫芦街甚至整个京城江湖势力的末日也就到了。阿果,你还小。这人心里的事,你还有的学呢。” 阿果点了点头,准备离开。云万千却忽然叫住他道:“阿果,杨破云死没死、在哪里,你应该知道的对不对?” 阿果一呆,刚要说话,云万千却止住了她。 “你不用告诉我。女大不由爷,也是时候考虑考虑把你嫁出去了。” 阿果脸顿时红透,对云万千道:“师父,你不要我了?” 云万千道:“我若留你在我这里,那才真的是不要你了。好了不说了,我看看你带来的大铁壳子去!” 阿果登时来了兴致,欢欢喜喜的带着云万千去看刑天机甲去了。 第323章 风动天子城(二) 十几年没有上过朝的皇帝,突然要上朝了。 大臣们一个个都睡不着了,年老些的一边想着怎么好好表现一番,一边回忆上朝的规矩。 年轻的则彻底懵了,紧张的翻着大明礼制典籍,穿着官服在家里走来走去的演练。 宋之濂也料到了这种情况,派礼部的官员绘制了简易的早朝图谱,几个主事骑快马挨家挨户送了过去。并特意嘱咐,明日早点到奉天殿门口,还有时间演练。 想到这里,宋之濂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偌大的一个朝廷,竟然为此事忙的焦头烂额。自周建礼制以来简直是闻所未闻。 同时他也暗暗担心,虽然早都打过招呼,但是清流中不乏一些头铁之人。嘴上答应的好好地,一到上朝,便张牙舞爪的抛出几张“责君”奏折。 对付这些人,谁都没有办法。就算你把他们头砍掉挂在旗杆上,他们也会觉得自己不畏强权仗义执言,能够名留青史。若是打他们一顿,那更糟糕,顷刻间便会成为天下读书人的楷模了。 “读书,读书,把人都读得蠢了!”他想着,可是若天下人不蠢,皇家还怎么去管呢?别说十五年不上朝,就是励精图治勤勉治国也会被哄下台去的。 宋之濂翻阅着礼部送来的小册子,虽然时间紧急,却不失精美。大明的官,还是有实心办事的。 他正看着呢,出去派送的主事们回来了。气喘吁吁的向他道: “大人,不好了!” 宋之濂抬头问道:“怎么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其中一个道:“大人,锦衣卫正在城中抓人呢!不少清流的人都被带走了。” 宋之濂点了点头,道:“知道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主事看到首辅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登时明白。原来首辅大人早已料道,于是恢复情绪说道:“辰时。” “辰时了啊!另一边也该出手了!” 话音方落,远处便传来狗吠之声。 “大人,您说的是谁要出手?” 宋之濂道:“江湖上的打打杀杀而已,不必管它。不过今晚注定不太平。你们就留在这里,那都不要去了。” 几个主事点了点头。山雨欲来风满楼,今夜萧杀的气氛,他们已经感受到了。 芙蓉街上,一队锦衣卫正在疾行,他们的目标是兵部右侍郎黄义。几人正奔行间,迎面过来一队蒙面江湖客。两队人马狭路相逢各自停住,领头之人对视一眼后,互相侧向一边让出通道。 半个时辰后,城东的黄义一家老小尽数被拿,府宅被查封。城西的威远镖局京城分号,自镖头至伙夫三十六人全数被杀,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师父,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有些狠了?”一名浓妆女子问道。 云万千道:“情儿,非常时期要有非常手段。我们青楼组织经营这么多年,所掌握的情报绝对可信。不会杀错的!星斗会太猖狂了,应该让他们知道厉害。” “我知道不会错,可是毕竟有些无辜者。”丁情道。 “雪崩的时候,没有那片雪花是无辜的。幼子不杀,这已是我对他们最大的仁慈。那些孤儿,就交给你收养了。” 丁情点了点头。 寅时雨起,将昨夜的漫流的鲜血冲刷的一干二净。天色还早,便有官员陆陆续续的到了紫禁城内内阁公署候着。经过一整夜战战兢兢的温习,总算是熟悉了上朝的流程。几人相互试探着询问昨夜的事情。 “这次锦衣卫行动极为反常,不止抓了清流,还抓了好些个阉党和士族的人。里面可不少能人啊,就连内相的义子兵部右侍郎黄义也被抓了。” “岂止啊!昨夜还出了一件大事。不少江湖帮派在京的势力被连根铲除了,动手的好像是葫芦街哪位。”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大动干戈?” “嘘,小声点。还是看看今天那些人没来吧。据说昨日收拾的,都是和一个叫做星斗会的组织有关。可不要牵连到我们身上啊。” 魏奉朝清了清嗓子,干咳了几声。众人立即闭上了嘴巴。 “各位同僚,东征在即,皇上临朝。这可是大事一桩,待会大家可要按着规矩,千万不要乱了秩序。我前面交代了,有什么事情,退朝之后报到我内阁来。可千万不要在朝上胡说八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千万别耽搁了东征的大事。”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宋之濂引着众人走了一遍流程,准确无误,这才放下心来。 太监尖锐的嗓音刚好传来:“上朝!” 五六十个文臣武将兴奋的跟着宋之濂鱼贯而入,进入到奉天殿中。 “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们终于见到了当今的圣上。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的老者,虽然看上去有些疲惫,但是藏在枯槁双目中的睥睨和伏在皱纹上威严,仍旧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同他比起来,站在旁边的往日看上去不可一世、凶狠毒辣的魏奉朝,竟然真的只不过是一个太监而已。 这就是“天子威仪”! “平身。有事早奏,无事退朝!”魏奉朝向众人道。 宋之濂越众而出,道:“臣有本要奏!“ 朱羽点了点头,宋之濂便接着道:“皇上,方今天下安宁,四海升平,为官者实心办事,为民者安居乐业,实是千百年来少有之太平盛世。只是山海关外黑水妖族日益猖獗,侵我城池、伤我百姓,屡屡叩关,妄图中原。边关狼烟四起,将士伏尸,蛮族声势日高,若不及时剿灭,恐在日后生变。如今我大明四路大军集结景山校场,请皇上下旨,即刻东征黑水。” 朱羽点了点头,慢慢说道:“黑水之患,也是朕心头之患。我大明威望日隆、四夷臣服,唯独这黑水族便如同股上之藓,瘙痒难当却又久治不愈。 他们既然要战,那我们便要拿出割肉剔骨的决心,就算一刀连肉剁了,也要把这块藓给去掉。 今日早朝之后,朕要亲赴景山校场检阅东征将士,为东征祭旗。” 宋之濂颂道:“皇上圣明!”便退回了一侧。 魏奉朝刚要喊“退朝”,两侧大臣中忽然有人越众而出,高声喊道:“臣有本……” 要奏二字还未喊出,那人便噗通一声倒了下去。殿前侍卫急忙上去将那人拖走。 然而,又有几个人想要出列,却还没来得及发声,也都倒了下去。 宋之濂擦了擦头上的汗,心道: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但是让他更想不到的还在后头,一名武官忽然飞身而出,大声喊道:“奉圣帝令,诛杀人间伪君!” 他一掌击向皇帝,无比凌厉的罡风席卷而来。十几名殿前侍卫大声喊道:“保护皇上!”纷纷挡在前头。 无奈这武官功力强大,罡风过处,众侍卫纷纷被震飞。 宋之濂高声喊道:“威远将军,不可啊!” 威远将军冷笑一声,接连杀死前来阻挡的侍卫。他听到殿外脚步声起,知道禁军马上就到。于是大声喊道:“兄弟们,还不动手,等到何时?” 第324章 风动天子城(三) 眼看皇帝被侍卫簇拥着就要离开时,威远将军伸手抢过地上一名侍卫的刀,飞掷向朱羽。一名侍卫一锤将刀击落,威远将军已到近前,一掌将那武士天灵盖打碎。 殿上众武官纷纷上前想要阻拦,却不想其中五个年轻武官横到跟前,与众人厮打在一处,边施展拳脚边喊道:“今日杀了昏君,替死去的忠臣报仇,替无辜百姓报仇!” 这几个武官早就报了必死之心,出手异常凶狠,那些靠着裙带和金钱上位的世家子弟怎是对手,顷刻之间便有数人被打倒在地,其余的也不敢在装英雄,纷纷跑到大殿门口呼唤道:“禁军快来,禁军快来,奋威将军朱烈造反了!” 与朱烈一道的众位死士互相看了一眼,道:“此一战后,青史留名!” 这五个青年将官从倒地的侍卫处抢来兵刃,嘶吼着冲到大殿门口。 其中一人回头喊道:“朱烈,交给你了!黄泉之下有江湖,我们兄弟再相见。” 神武营史侯爷(最早出现血战菜市口,为救司马任打了一波酱油)一看情形不对,大声喊道:“老白,你还傻站着作甚,挺尸啊!赶紧救驾!” 神机营白侯爷(同史侯爷)吼道:“嚷嚷什么,这帮小兔崽子,让他们看看我通天白猿的厉害!” 二人嘶吼着跑到朱烈跟前,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兔崽子看刀。”白侯爷将手举了起来,才发现手上什么也没有。随即,朱羽一脚蹬了过来,将白侯爷直接踹到了十几阶台阶之下。史侯爷抱起帮边的鎏金仙鹤香台向朱烈扔了过去,朱烈一把接了过来,想要掷回。却看对方是三朝忠良不忍伤他,顺势砸倒了一个侍卫。史侯爷一口长气没呼出来,头一晕也滚了下去。 五个五官在门口与禁军混战,不多时便都被分了尸。而朱烈已经杀到了皇帝的跟前。 朱烈咬着嘴唇,拧断了最后一个侍卫的脖子,对着皇帝道: “昏君朱羽,我也是太祖后裔,今日杀你乃是替祖先除不肖家贼,既非不忠也非谋逆!拿命来吧。” 朱烈纵身而上,就要将皇帝毙于铁掌之下时,一股他从未曾体验过的力量从空中压下,登时将他按在了地上。 便如同千斤钟鼎压住他一般,他能感觉道体内五脏六腑都已经开始破损了。 “苦苦等了十五年才换来的机会,决不能就此罢休!” 朱烈咬着牙,在骨骼的断裂声中,硬硬的从地上站起。 “咦?皇家血脉,果然不同与凡人。”不知从哪里传出一人的声音。 朱烈恶狠狠的一步步挪向朱羽,眼中便似要喷出烈火一般。随后身子重重的砸倒在龙椅之上。而那龙椅,也稀里哗啦化作粉末。 与此同时,冲上大殿护驾的禁军一个个口吐鲜血,纷纷倒地。伴随着一声虎啸而来的巨大冲击,将他们全部掀翻了出去。 无论是所谓的清流还是阉党,所有的文武百官惊魂未定的抱在一处瑟瑟发抖,宋之濂走到前头大声喊道:“贪生怕死,成何体统,都给我原样站好!” 众人这才慢慢的归了位置,有几个实在是站不住,只能跪伏在地上。 朱羽看了看与龙椅搅合在一起的朱烈,道: “奋威将军是我皇室后裔,可惜被恶教蛊惑。其实我早知道,只是想给他一个机会而已。可惜,他心已被腐蚀,再难救治了。魏奉朝,你就把那张名单逐一读来,给大家听听!” “是,皇上。”魏奉朝从衣袖中取出一张名单念道:“奋威将军朱烈、兵部右侍郎黄义、左赞善吉娜、太子洗马郎郎……” 魏奉朝从头到尾念了一遍,原本好些还能勉强站立的也站不住了,纷纷扑倒在地上。名单上绝大多数的人,昨夜都被锦衣卫抓走了。他们和这些名单上的人要么私交深厚、要么就是亲戚朋友。弑君谋反乃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是追究起来,不知要杀多少人了。就连宋之濂的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朱羽将那名单拿了过来,撕成了碎片丢在地上。 “众位卿家,我最近记性不好。不想记住的事,隔几天就忘了。国难当头,更要君臣一心。我已派遣宋之濂带领六扇门所有的人剿灭各地星斗会残余,还派了六名高手协助。这事,就这么了了吧。另外,以后谁要是想杀我,最好找些像贺云暖一般的高手。禁军也不必上殿。” 众人都听出了皇帝的弦外之音,纷纷磕头山呼万岁。 朱烈乃是大明有名的悍将,论实力比威震山海关的魏武侯不差分毫,可惜如今一个重伤不知下落,一个造反横死殿前,这对王朝来说实在是一种不好的预兆,不少老臣暗自摇头,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朱羽望着众人道:“既然大家都来了,也不用回去,就跟着我一起去景山校场检阅三军。” 皇帝领头走出大殿,群臣自然紧紧跟上,躺在地上的史侯爷、白侯爷也是一咕噜爬了起来尾随而去,刚才还血雨腥风的奉天殿,登时空无一人,就连血迹也瞬间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景山校场虽然就在京郊,但是真要走起来,没个两三日也到不了。 朱羽裹着厚厚的熊皮,躺在他巨大的步辇中,文武百官骑在马上紧紧簇拥。 步辇密不透风。里头放着一个巨大铜炉,可无论里面炭火烧的如何旺,都无法消解朱羽身上的寒意。 “皇上,是否再加几个铜炉?”魏奉朝问道。 “不必了。” “皇上大病初愈,老奴可不敢再让皇上着风了!” “明日到了三军阵前,还不是得出来?!现在捂着有什么用?” 魏奉朝想了想,道:“皇上其实不必亲自来的,只需让我和宋大人代替便好了。” “你是明白人,以后这样违心的糊涂话就不要再说了。此次东征,事关我大明安危存亡,我若不露面,军队士气必然大减。现在国中灾害连连,要供养这四十万队伍,可是困难的很。这一战,务必要把黑水族全数杀光,也好好震慑下那帮养寇自重的军头们。你和宋之濂,分量不够啊。” 魏奉朝点了点头,道:“这几年百姓日子的确不好过,幸好皇帝龙体无恙,今后必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朱羽叹道:“吃了长空炼制的炎龙丹,感觉的确好了很多。只是柳玄枝下的毒太厉害了,深入骨髓,恐怕没那么容易全数清掉!” 第325章 出兵山海关 魏奉朝道:“柳玄枝包藏祸心,是我不查,以致皇上遭此劫难,老奴心中实在有愧。不过,这次为什么还要让他的徒弟继续当武林盟首呢?” 朱羽道:“柳玄枝的身份,除了我、你、贺云暖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徒弟还以为我们杀柳玄枝,是因为他抗旨这么简单。不要看风如秽现在一副顺从的样子,他迟早会报仇的。不如就借东征,让他带着那些不听话的江湖武人们送死,要把这以武犯禁的苗头彻底的压下去。” 魏奉朝点了点头,道:“还是皇上深思熟虑。今日在大殿上,可是吓着我了。” “有十二生肖在,还没人能动的了朕。不过若是贺云暖不死,也不用担心这天下武人作乱了。哪里轮得到什么原怀心、星斗会出来兴风作浪!” 朱羽看了看魏奉朝,魏奉朝:“贺贼勾结柳玄枝,死的一点都不冤枉。皇上宅心仁厚,没把真相公之于众,保存了贺贼的面子,已经十分对得起他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我听说他有个徒弟,好像还是杨慎的儿子,武功不错!你为什么还不斩草除根?” “皇上,杨破云已经被叶知秋和李进忠设计杀死。” 朱羽点了点头,道:“以后做事干净些。” “是!” 众人露宿一晚,天明继续上路,到了午时终于抵达景山校场。四万将士列着四色方队,山呼万岁、声震旷野。 朱羽换了铠甲,登上检阅台。 他已有二十多年没有披甲,黄金甲胄一到身上,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候,精神也突然好了起来。 “神武营史师道,率三十六将五百校尉拜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万岁!”一万铁甲落地,其势如同山崩。 “神机营白衣海,率六营精兵并一万天工兵器拜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万岁!”数百机械转动,其力无坚不摧。 “神羽营司马罗森,率西北一镇虎狼箭士拜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万岁!”无数羽翎铺开,其数遮天蔽日。 “神策营李如柳,率未亡哀兵拜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万岁!”人无语马嘶鸣,其恨绵延万里。 长路巍巍风声凉,俯临今古征战场。 干戈飒飒排铜壁,鼓角声声彻上苍。 峡上纵横日月白,山间浮动阵云黄。 凭栏翘首长嗟叹,血洒山海为我乡。 望着林立的刀枪和密集的旗帜,朱羽豪气顿生,对众人道: “众位将士!朕看到你们如此精壮勇猛,很是欣慰。朕想太祖起兵讨蛮之时,六十四处烟尘,一十八路旗号,苦争血战,驱除鞑虏,扫灭乱寇,安定乱世,这才创立大明天下。自太祖至朕,已三百年。我年轻之时,也曾亲掌‘夜不收’,在千里草原迎头痛击鞑靼,数度历险、伤痕遍身,这才换来江山的安宁。即位之后,怀仁政、承天恩,举国修养生息,百姓安居乐业,天下一派祥和。然黑水一族久居关外,世代受我朝恩德却不思回报,妄图以萤火之光夺日月之辉。毁我城池、杀我子民、夺我土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谨以至诚昭告山川神灵, 我今披甲迎敌, 保卫祖宗艰苦经营遗留吾人之土地。 名正言顺,鬼服神泣! 决心至坚,誓死不渝! 汉蛮不两立,古有明训, 华夷须严辨,春秋存义! 生为军人,死为军魂! 取朕枪来!” 两个孔武太监抬起一条大枪奔到朱羽面前,朱羽一把提起翻身上马。四万军士分开两路,露出军阵后面一根柱子,柱子上绑缚着一个黑水将军样的人物。 朱羽一踹马肚,那马飞驰起来,穿过众军来到柱子跟前。他提枪刺出,一下子便将那黑水将领刺死。 众将士齐声喊道:“旗开得胜!旗开得胜!”震得校场尘土飞扬。 朱羽策马回到阅兵台上,对四路元帅道:“四营老帅年事已高,已不能再行东征,国家安危便仰仗你们了。尔等少年英雄,正逢沙场建功之良机,朕今日封神武营统帅史师道为定风候,神机营统帅白衣海为定水候,神羽营统帅司马罗森为定云候,神策营统帅李如柳为定阴候,还望诸位谨慎用兵、身先士卒,不负期许。” 四人连忙跪下谢恩。 朱羽又道:“朕知道诸位都是善战良才。尤其是罗森,虽然你未向朝廷奏报,但朕以知道你灭鞑靼大军之事,一战解决了我大明后顾之忧,实乃百年难遇的良才。只不过,辽东的情形复杂很多,须得有一名德高望重且熟悉敌情的人来做主帅。兵部右侍郎杨镐何在?” “臣在!” “杨镐,辽东经略熊廷身体有恙,自今日起你便代理其总领辽东军务,统帅四路大军东征!” “臣领旨!臣定赴汤蹈火,不胜不归。” 罗森听得心中“咯噔”一下,神羽营常年驻守西北,吃穿用度均由将士屯田制造,自给自足。在这种底气之下,他们从没把那个窝囊的兵部放在眼里,起争执那是常有的事。尤其是那个杨镐,因为得不到油水,早已将司马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但皇帝已经下了圣旨,他也无可奈何,只得遵从。 祭天结束后,朱羽命百官与将士共进酒食,自己则带了魏奉朝、宋之濂、杨镐、史师道、白衣海、李如柳等人坐在首席。 那李如柳虽是女子,但英雄气慨不让须眉,尤其是在酒上,更是好爽的紧。她端起小杯喝不过瘾,便大声道:“给老娘换大碗的来。” 魏奉朝怒道:“放肆,皇上面前也敢胡言乱语?” 朱羽道:“罢了罢了,战场之上哪有那么多君臣礼数。李将军巾帼不让须眉,朕赐你豪饮!” “皇上,一起喝!” “好,一起喝!” 朱羽端起面前酒碗一饮而尽。 魏奉朝吓道:“皇上,您的风寒?” 朱羽道:“刚才一番活动,出了不少冷汗。现在感觉身体好了许多,不妨事的!” 几番下来,李如柳已经烂醉如泥。 魏奉朝看了看天色,对朱羽道:“皇上,该回宫了!” 朱羽点了点头,罗森等人欲起身相送,他却拦下道:“将士们喝的尽兴,不必相送。战场杀敌,才是大礼!”又对魏奉朝耳语了几句,便离开了酒席。 魏奉朝小心将朱羽送回步辇,又折返回来对李如柳道:“皇上有事要对李将军单独交代。”便差人将她架走了。 第326章 出兵山海关(二) 杨高一看皇上走了,便大模大样的走上前来与罗森、史师道、白衣海寒暄,可是除了罗森回了一礼外,其余两人只在那里自顾自的饮酒。 杨高撂下一句:“这二人喝的醉了,军务明日再议吧。但愿东征之时,不是这样一副样子。”便离开了。 白衣海看他走的远了“呸”的一声,吐出了口中的鸡骨头,道:“什么东西,也配做统帅?” 史师道道:“此人出了名的阴狠毒辣。之前在新罗作战时,就砍杀过近万新罗人冒充倭寇领功。皇上让他当我等的主帅,这就有些意思了。” “两位兄长慎重说话。大军出征,最忌将帅不合。”罗森道。 白衣海看了看罗森,道:“小兄弟,你新作主帅,有些事情还不知道。我们四大营向来是独立作战,各有各的一套打法。什么时候接受过外人的指挥?他杨高配吗?我不管你们怎么打,出山海关后,我神机营直接前推,一寸地一寸地的卷过去。管他什么黑水白水,全给用喷火车烤干了!” 史师道一口饮干碗中烈酒,笑道:“喷火车?就那一天才能挪动十里路的大家伙吗?但愿能跟得上我神策军。” “这么着急让我们跟上,是收尸吗?”白衣海嘲笑道。 “啪!”史师道将酒碗怒摔在地上,道:“姓白的,话狠没用,我们来练练?” “谁怕你啊!”白衣海提起酒坛子也摔在地上。 两边亲信站了起来,场面登时剑拔弩张。 罗森一看形势不妙,急忙冲到两人跟前,撑开左右手道:“两位军侯,出征在即,千万不可内讧!” “你算什么东西?”“就凭你也敢教训我?” 二人各自扯住罗森的手,要将他推到一旁。 罗森微微一笑,默运真气,两掌同时推出。白衣海、史师道知觉的一股大力涌来,脚下立足不稳各自向后退了三步。 罗森拱怒道:“都是一营统帅,却在自己人前面好勇斗狠,也不怕手下兄弟耻笑。你们要比,就到战场上比,看谁杀敌多,功劳大!” 白、史二人也是酒劲上头,被罗森一击,登时清醒过来。 罗森,这个以前从未听说过的神箭世家世子,几乎在一夜之间便掌控了西北军权,率领神羽营东进时剿灭鞑靼西七部,大败鞑靼主帅束赤率领的十三万精锐,威吓束赤立下了合约。这些功绩,虽然不知什么原因,并未向朝廷奏报,但是这么大的事情想捂住是根本不可能的。反而因为要保守秘密,而传的变了味。 其中一种说法,罗森乃是二郎神君降世。与鞑靼大战之时有雷公电母助阵,一场雷电下来劈的鞑靼士兵鬼哭狼嚎。而他自己更是在山神庙中显露真身,把那束赤吓得不轻,不但再也不敢侵犯边境半步,还答应供奉万匹良驹。 这些事情,史、白二人自然不信,但是鞑靼进献的马匹源源不断的到了罗森军中,让二人看的眼红。 尤其是史师道,他的神策营主力就是骑兵,看到一个以弓兵为主的神羽营的马都比他们好上一个档次,心中充满了羡慕与嫉妒。 所以,对于罗森的实力,他们也是有所忌惮。他俩个想不通,这不知姓司马还是罗的小子,一直在江湖中游荡,学了些武功倒也罢了,却怎么对兵法这么精通? 二人反正也不是真的要打,既然罗森劝架,也就顺着台阶下了,各自回到营中歇息。 罗森也回转,萧道仁、韩春雨笑嘻嘻的等在门口,对罗森道:“恭喜罗侯爷!” 罗森眉头一拧,道:“两位哥哥也要取笑我吗?若不是看在我父亲,我岂会任由这顶紧箍扣在我头上?我今日差点把桌子掀了!” 萧道仁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道:“从今以后,你可没有这么逍遥快活了。以前看不顺眼的人要敬着,不想做的事一样也不能少。人情世故、迎来送往,你就慢慢学吧。” 韩春雨道:“勉强不来的。就算是学,他也学不会。到头来还不是让那帮跳梁小丑笑话。唯一的办法,就是打服他们。这次打黑水,就是你最大的机会。” 罗森道:“狡兔死走狗烹。我们若真灭了黑水,那阴损的魏奉朝恐怕就要对军方动手了。这次为了压制我们,竟然派杨高做五军统帅。” 萧道仁叹了一口气,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我看那三路统领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让他们斗去。” “四哥,我不懂兵法,还要你多多助我。” “那是自然。可惜大哥二哥不在,要不然我们五兄弟一起,只拿五万兵马便可一举荡平黑水。” 罗森忽然悲叹道:“我听到可靠消息,说二哥没了。” 萧道仁哈哈一笑道:“这种事你也信?二哥那么硬的命,除了他自己谁能伤得了他?他这一辈子还有一个大劫没过呢,死不了!” 几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女声:“几位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萧道仁一听那声音,登时紧张起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是,阿阿阿阿……” 韩春雨替他说道:“阿果!”急忙挑开帘子,一身士兵装束的阿果正立在门口。 “快进来!阿果,你何时到的京城?” 阿果边进来边道:“刚回来没几日。韩大哥好、罗大哥好、萧大哥好。” 罗森一愣,盯着眼前这个艳若桃花、身似杨柳的姑娘道:“你就是阿果?” 阿果点了点头,道:“是啊。感觉我和七哥应该相熟,可偏偏不认识,好奇怪啊!(读者朋友们,是不是很奇怪啊,哈哈)” 罗森道:“没少听三哥、四哥说起你。想不到竟然是如此的惊若天人!” 萧道仁急忙道:“我没有啊,我没有!” 阿果微微一笑,对萧道仁道:“四哥这是把我给忘了吗?武当山上,我们可是见过一面的。” 萧道仁脸登时红了起来:“是是是,见过的。那时我还不知道你俩的身份。你和三哥可把我骗的好苦。” 第327章 出兵山海关(三) 韩春雨看出了萧道仁的窘态,一边让阿果坐下,一边接过了话题。 “阿果姑娘,这么晚前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阿果点了点头,道:“有三件事。第一件,三尺红云头派我转告七哥,魏奉朝想通过东征削减四大营的势力,进一步拿下兵权。让七哥小心杨高,不要贪功冒进,不要被暗箭害了。他老人家还觉得江湖联军有些不靠谱,切莫倚仗他们。” 罗森作揖谢过,心道:“从菜市口救爹时,青楼组织就一直在帮我们司马家,虽然明知是要拉拢结盟,但这恩情却是欠下了。” 阿果又道:“第二件事,杨大哥他还活着,只是受了很重的伤。” 韩春雨、萧道仁、罗森长吁一口气,罗森着急问道:“二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是怎么受的伤?下面要去哪里可曾交代?” 阿果道:“等会我再详说,先说第三件事。韩大哥,曲黑长老没了!” 韩春雨一愣,道:“你说的没了,是指不见了吗?” 阿果道:“曲长老被星斗会的人给害了。” 曲黑对韩春雨来说,是师、是长、是可以信赖的人。自从丐帮内斗之后,***趁着自己受伤之际发动猛攻,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大部分也因为受不了规定约束而反水,最后跟自己出来的寥寥无几。 作为丐帮最有威望、最有见识的长老,曲黑始终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也对他重回丐帮寄予了厚望。 曲黑的死,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心里的世界,如同倒了一根擎天大柱一般,天河之水倾泻而下。 他扶了扶自己的面具,勉强站定。示意停顿的阿果继续说下去。 阿果便将杨破云五湖四海会大战星斗会,李进忠假戏真做刺杀杨破云,杨破云借机隐遁谋划复仇等事一一说出。 罗森听完眉头一皱,道:“看来这星斗会来头不小。若真让他们闹下去恐怕对东征不利。” 萧道仁沉吟道:“星斗会的目标到底是谁?按理说二哥和朝廷不是一路,他们犯不着招惹二哥的。这其中一定有事。” 阿果道:“他们图谋大嫂身上的一个秘密,而且貌似还控制了二嫂。” “什么大嫂、二嫂?”罗森道。 “就是李念夏和陈曦薇两个姐姐啊!”阿果回道。 萧道仁微微一笑,道:“我说的就是这两个大劫。震卦。” 阿果撇了撇嘴,道:“三位哥哥,我不能在这呆的太久,这就得离开了。你们有什么需要,可以飞鸽传书给青楼组织,三尺红云头定会全力相助。” 罗森道:“好妹子。替我谢谢他老人家。” 阿果点了点头就要离开,韩春雨却突然道:“请稍等下,我和你一起回去。” 罗森一愣道:“三哥?” 韩春雨道:“四弟、五弟,我不能去和你们一起东征了。我过去太执着于一件事情,却忘记了人生很短,我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 萧道仁道:“可是司无相他随时会出现,你还带着伤。” 司无相注视着萧道仁道:“只要你在,他一定不会出现,不是吗?” 萧道仁点了点头。 “在十万大军中,他也不敢再出来。曲长老没了,我得去给他报仇。” 萧道仁、罗森知道劝不住他,只好默默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打算?”罗森问道。 “我还不知道。我想先去三尺红云头那里找些情报,再去找大哥、二哥,星斗会的人出现在那里,我便杀到哪里!” “那就保重了。” 韩春雨点了点头,对阿果道:“阿果姑娘,我们走吧!” 二人刚踏出帐篷,罗森忽然道:“三哥,此处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不打算除下面具让我们看一眼吗?” 韩春雨停住脚步,他转过头来,慢慢摘下面具。 一张不能叫做脸的脸,出现在罗森面前。那张脸上,没有鼻子、没有耳朵、没有嘴唇,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圆洞,那应该是他的瞳孔。 他只有瞳孔,连眼睛都算不上。就像在一块干枯朽木上,钻了两个黑洞。 罗森瞬间泪崩:“三哥,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到底受过怎样的折磨?” 阿果刚要上前去看,萧道仁摇着头拦住她道:“还是……不要看了!” 韩春雨带上面具道:“你现在好歹也是一个主帅,可不能再这般意气用事。我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你们,可我从未做对不起君山五义的事情,就原谅我一次吧。”说罢,转身离去。 萧道仁默默地看着二人的身影远遁于黑暗中,默默说道:“他这个样子,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想不起来了。” 罗森道:“三哥这伤,是被人生生用钝器打烂了面部所致。我竟然还怀疑过,他私自拿走了血菩提的《化血阴经》,我……对不起他。” 萧道仁拍了拍罗森的肩膀,道:“这么多年他一直在黑暗中隐忍,太艰难了。曲黑的死,终于让他迈了出去。我们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罗森点了点头。 翌日,旭日东升紫气漫天。杨高着召集大小将领,道:“我们今日出发,不灭黑水誓不还家!”他本想一呼百应,却只有手下亲兵应和了几声,场面极为尴尬。 他心中冷哼一声,命手下将官搬出一套铠甲,道:“皇上虽不能亲征,但是留下了他征战沙场的金龙铠甲和长枪代替。见甲如见真龙,以后产场上各位当奋勇杀敌,以报圣恩。但有违抗军令者,龙甲面前代君诛杀!” 这一下,可是真把四大统领镇住了。古往今来三千年,铠甲出征头一遭。这分量可比尚方宝剑要厉害了不知多少倍。 众人面色各异,心中所想却是雷同:皇上果然怕杨高管不住新封三侯。 龙甲面前,再无人敢小看杨高。军队各自收拾停当,在他的指挥下挥师东进。大军漫山遍野,绵延百里,无数辎重黑压压的占满了整个野原。 白侯爷、史侯爷望着远去的大军,又想起了年轻时候征战沙场的荣光,如今儿辈们扛起了他们的大任,心中满是骄傲与自豪。 “儿郎们,一定要旗开得胜,平安归来啊!” 第328章 将帅初不和 远处,九名神羽营老兵各自背了不同样式的长弓。最前头一人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兄弟们,我们这些老得老、残的残的无用之人,就送年轻人最后一程吧!” 八人哈哈大笑,齐声道:“老大,我们八虎还能杀一阵。咱们可不能在定云侯(罗森封号)面前丢了老脸啊!” “走!” “走,杀鞑子去!” 神策神武神机神羽四营大军共计四十万人浩浩汤汤从景山出发,经冀北过蓟州只奔山海关。 刚开始众人还对杨高颇为忌惮。可是帝胄龙甲也不能一直暴露在外风吹日晒,杨高早早的收了,交给亲卫营小心保管。 众人看不见那压制他们的“帝威“,自然也就日渐怠慢了起来。若是其他人做主帅,这四个年轻气盛的侯爷最多只是不耐烦几句,该守的军令还是会守的。 可杨高虽不是太监,但却也是阉党的核心人物之一,魏奉朝排他担任五军统领,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既然知道他是来监视、压制甚至想借机消减军方势力,那这四个人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除了杨高自己的一万亲兵,其余四十几万都是四大营的人,他知道要让众人听他的不容易,因此便无休止的升帐、整修、检查,一旦抓住士兵把柄,就按最严处置。他想着战前狠狠折腾一下,树立起威望,可是四个侯爷却看不顺眼,入蓟州后已经快到各自底线了。终于有一日早会之时爆发了。 杨高规定,每日鸡鸣时必须升帐,大小将校全部到帐听候差遣。罗森、李如柳、史师道三人都到了,唯独没见白衣海。 杨高忍住怒气等候,近一个时辰还没见踪影。 结果杨高没发怒,李如柳反倒怒了。 “这早会还开不开?今日还行不行军?” “白侯爷还没到,怎么开法?”杨高心中也有气,见李如柳说话不客气,自然也就不悦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点着了一旁的炮筒子史师道。 “开你女良的早会!一天走不到五十里地,离敌人还十万八千里呢,还开早会?” “大胆!军营之内藐视主帅不奉军令,按照军法我可取你头颅。”杨高斥责道。 “取我头颅,就凭你?那姓魏的我都神策营都不放在眼里,岂能怕你。”史师道道。 杨高正琢磨着找个刺头杀鸡儆猴,他也是在新罗战场上杀回来的人,自然不会被史师道吓倒:“左右,将这无视军法、忤逆上司之人给我绑了!”心道,我虽不敢杀你,但在你的兵面前打你几棍,谅你也不敢怎样。 史师道拔出佩剑指着杨高道:“我今天还就不信了。老子先杀了你,再去辽东灭黑水。将功补过,皇上也不会为难我!” 李如柳巴不得有人挑这个头,在哪里抱着双臂冷眼观瞧。罗森也对这杨高一日盛似一日的官老爷做派感到反感,坐在那里也不说话。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外面忽有一传令兵慌慌张张跑来,大声道:“元帅不好了,不好了!” 杨高心道这台阶来的正是时候,急忙道:“怎么了?” 传令兵道:“定水候,他带着神机营的人拔营先走了!” “什么?”杨高大怒道。没有主帅命令擅自拔营,这可是军中最大的忌讳,其罪足可与临阵脱逃相当。“公然不把本帅放在眼里。本帅不杀你怎么指挥得了这四十万大军。” 杨高急匆匆的往外奔去,正看到定水侯白衣海指挥神机营开动各种器械。 “白衣海!你放肆!左右将此次人给我拿下。” 坐司官带着十几个刑曹要上前捉拿白衣海,却反被白衣海的手下团团围住。 “反了,反了!”杨高大怒道。 “杨高!你虽为主帅,可只是个三品的右侍郎。老子可是皇上钦封一品军候,你敢差人拿我?”白衣海道。 杨高早料到他会拿身份压自己,大怒道:“给我请出帝胄龙甲来!” 身边一名知事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罗森一听杨高要取帝胄龙甲,心中大叫不妙,若是真的请出来,恐怕白衣海性命要不保了。急忙打圆场道:“大帅,白将军不过是心中焦急,想快点到前线。他尚未离开,还不算违反军规。还请大帅息怒。” 谁知他话刚落下,白衣海却故意一般,大声喊道:“儿郎们,都整备好了吗?拔营出发!” 杨高本来想接着罗森的梯子下来,谁承想白衣海自己把梯子给锯断了。 “罗将军,你别劝了。今日我不拿下他,来日大战必被此竖子拖累!人呢,帝胄龙甲怎么还没请到?” “不好了大帅,不好了……”哪位去请帝胄龙甲的知事跑了过来,脸上已经吓的没有任何血色。 “又怎么了?” “帝胄龙甲不见了!” 杨高大惊失色,道:“你再说一遍,什么不见了?” 知事这才醒悟过来,帝胄龙甲那是御赐之物,等同于皇帝亲征。如今他们竟然把“皇帝”丢了,这还了得?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不止大军没了气势,恐怕他们还未到山海关,朝廷杀人的旨意就已经到了。 知事赶紧改口道:“不是不见了,是不敬了。我看这天色阴沉,恐有大雨。若是贸然请出帝胄龙甲,一旦遭受风吹雨淋,那可是大不敬啊!” 杨高擦了擦头上的汗,道:“对对对,多谢王知事提醒。以后可得把帝胄龙甲好好收藏,千万不可在暴露于野天之下。走,走,走,快带我去看看!” 说罢就着急忙慌的跟着知事望大帐行去。 白衣海站在攻城车顶,大声道:“杨大帅,你还捉不捉我?” 杨高哪还有空理他,他像打了胜仗一般,道:“杨大帅,我今日行善一回。你可得记着我的恩情啊!”又转向杨破云道:“定云侯,你这朋友值得交。我先走一步,来日战场之上,我们守望相助共克强敌。” 说罢一挥手,神机营竟然真的离开大营提前进发了。 第329章 丢失的帝胄 罗森、史师道、李如柳都是聪明人,看那杨高的表现,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史师道、李如柳急忙跟着往后面奔去,而罗森则施展轻功,几个雀跃攀登,上了白衣海的攻城车上。 白衣海吓了一跳,道:“乖乖隆地咚,你这轻功不错啊!” 罗森道:“少废话。帝胄龙甲是怎么回事?”二人站在高处下面人多,但却都听不见。 白衣海道:“我上哪知道去?你快下去,我这要出发了。” 罗森道:“此事干系重大,若是帝胄龙甲真的丢失,对我军士气打击极大。若是魏奉朝借机发挥,在前线剥夺了四大营的指挥权,那将来我们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所以我才给他兜着啊。你看我的头!”白衣海摘下头盔,杨破云这才发现上面缠的纱布。 “怎么了?” “怎么了?昨天夜里我睡不着。想到杨高那厮用帝胄龙甲压着我们几个,气不打一处来。就想着给他添个堵。” “你要去偷甲?”罗森问,心道神机营士兵有的是能工巧匠,怎么统帅如此的愚蠢? “呸!你可别冤枉我。我就是想给他添个堵,怎敢去偷皇上的宝物?可是巧了,我偷偷摸摸进去时,却发现看守亲兵全被打倒在地。我立即往里奔,迎面碰上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击晕了。” “还有这等事?”罗森一边说话,一边仔细看他的头上伤疤,很明显是被钝器伤害,偷盗者武功并不高明。 “白侯爷,你醒后为何不及时示警,反而干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我为什么要示警,又不是我的责任。再说,我其实是想示警来着,后来一想,那老东西丢了龙甲,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我全军出击,一举灭了黑水,不就万事大吉了?” “你好糊涂啊。我们虽然不和,但总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帝胄龙甲失窃,我们谁都逃不了干系。更何况你还是去过现场的人,你这样一走了之,就不怕杨高诬陷你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 白衣海吓得一头冷汗冒了出来,道:“我没想那么多……现在怎么办?” “队伍原地休整,你跟我去失窃现场把昨晚之事讲清楚。越早说越好。” 罗森飞身从攻城云梯上落下,白衣海手脚并用却仍是满了许多,等落地时已经汗流浃背。 “罗侯爷,你这功夫从哪里学的?” 罗森冷哼道:“都什么时候了。除了箭术是家传以外,我在江湖上有不少朋友,东南西北各自拼凑而已。” 白衣海羡慕道:“我就没你这么命好,自小被关在家里。除了认识些达官贵人,学了些枪棒马术和兵法外,简直一无是处!” 罗森也不知道他这话是假谦虚还是真自大,拉着他直奔亲卫营而去。 亲卫营外头围了好些士兵,里面却只有杨高、史师道、李如柳三人。 那口收藏者帝胄龙甲的直柜中除了一个木架子外,什么都没有了。 杨高急的团团转,史师道、李如柳似笑非笑的在看他热闹。 罗森瞧了瞧四周,问道:“昨日值守的人呢?” 杨高道:“都押起来了。” “白侯爷,你给大家讲一讲昨晚上的事情,越细越好不要有遗漏。” 白衣海此时已经知道这事情的重要性,按照罗森吩咐仔细的讲了一遍过程。 杨高听完恨得直想剁了这没头没脑的兔崽子。 “大家有什么看法?”罗森问道。 “听主帅的就是了,我们能有什么看法。”李如柳道。 杨高忍着怒火道:“如果白侯爷所说属实,那么这盗甲之人就在军中。我看这周围并未有搜寻迹象,应该是熟悉这里的人所做。帝胄龙甲可不是什么小物事,带着它想从几万大军的军营中出去,根本不可能。” 史师道道:“言外之意是我们的人盗走了?” 杨高道:“这么多士兵鱼龙混杂,有一两个混在里头也不是不可能的。” 罗森点了点头,道:“这是第一种可能。还有第二种可能,江湖上有个成名人物叫做百里追风,人称‘盗圣’,他平生有两大绝技一是偷盗之术,而是轻身功夫。如果是他的话,从这里带走帝胄龙甲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杨高道:“罗侯爷,你司马家在江湖上颇有些地位,能否帮忙追回?” “咳,这事找锦衣卫最合适啊,怎么还用司马家出手?”白衣海道。 “你给老子闭嘴!”杨高终于怒了。 “白侯爷,帝胄龙甲被盗之事千万不能公开。倒不是怕被追责,还是怕影响东征大计。我会修书请江湖上的朋友到盗圣那里核实,即便不是他做的,也可以提供给我一些线索。至于第一种可能,若盗甲之人真的是内鬼所为,从白侯爷头上那一处伤来看,有些勇力武功却不高明。甲胄一定还在军中,我们让斥候暗中查看,一定会寻到些蛛丝马迹。” 杨高点了点头,道:“罗将军主意很好。诸位,丢甲事小东征事大,还请大家千万保守秘密,万不可乱了军心。” 四人都点了点头,就像罗森说的一样,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事谁都逃脱不了。 罗森又对白衣海道:“说实话白侯爷,你的嫌疑可是不小啊。” 白衣海一怔,道:“我没有,不是我,别瞎说!” 杨高道:“白将军,早上这一遭已经让很多人疑心了。我们若不想法子圆一下,恐怕军队中暗藏的锦衣卫就把这事给报回京城了。锦衣卫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什么王公贵族、大臣名士,到他们手中无论是忠还是奸,不丢上一两个娘给的物件是不可能出来的。你就是第一个。” 白衣海看了看大家,都对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惊吓道:“罗兄弟,那可怎么办?我昨天喝多了,真没想这么多啊!” 罗森叹了口气,道:“我可以救你,不过你的屁股要吃些苦头。” 白衣海紧张的捂着屁股道:“你你你……竟然有这种嗜好?也罢,也罢…….” 第330章 空饷的问题 罗森怕他胡说下去,急忙打断道:“让亲卫军的刑曹押上你,在众军面前结结实实的打上几军棍,你再老老实实的认个错。众人一定认为是主帅用帝胄龙甲镇住了你,这样就能打消众人心中的疑虑了。” 白衣海果然是将门之后,脑袋虽然简单些,但身体够硬。几十军棍打完之后,还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了些“谢主隆恩”的话,最后一瘸一拐的被手下搀着回去了。 众人各自散去,罗森却留在了杨高那里。 “罗侯爷,今日这事还多亏了你。这个人情我欠下了。”杨高道。 罗森道:“大帅是运筹帷幄的智者,怎么可能被这种小事难倒。我不过是顺手推舟,尽一个部下的本分。我回来是想和大帅讨论一件事,如果是内鬼干的,他为什么要偷帝胄龙甲,还不杀死白衣海,甚至放上一把大火呢?” 杨高忧愁道:“说明他们还有更大密谋。” 罗森点了点头,道:“拥有帝胄龙甲,就可以调动东征所有官军。” 杨高叹道:“定云侯果然比那两个草包一个娘们强了不知多少倍。我所忧虑的,就在此处。” 罗森道:“幸好封锁及时。现在可以前线战事吃紧,需加急赶路为理由,命令各营大小军官、士兵将所有个人物资进行分拣查阅,将多余辎重集合交由辎重营统一押送,众军军轻装前行火速赶往山海关,这样既可以全面搜查又不能引起怀疑。” “若是那盗窃之人在军中有些职位呢?” 罗森道:“我有几个可以信赖的朋友就在附近,若是主帅信任我,便可委托他们来处理此事。” 杨高道:“是江湖上的朋友吗?” 罗森点了点头。 杨高道:“我自然相信将军,就请他们来吧!” “请是可以,但他们不是军人,可不能受军规挟制,还要支取酬劳。” 杨高想了想道:“不是军人也不方便,不如就给他们协理监军的职位,你看如何?” 罗森道:“妥。我这便去找他们来。” 不到半个时辰,炸天帮五人众便聚齐到了帅帐之中。 相关的情况,罗森已经在路上和他们说过,几人早就闲的难受,一听说有这样的好差事,高兴的不得了。要知道,这协理监军虽是虚职,但却是专门监督、惩治违反军规的职务,军队里谁见了都要害怕三分。 杨高看着这五个人长的奇形怪状,心中大安。他一直觉得,生有异像之人必然怀有异能。但是五个人太少了吧? 罗森道:“我这五个兄弟查在明处,我军中还有一个高人可在暗处,但他身份特殊不方便见面。” 罗森所说的高人自然是就是萧道仁了。 萧道仁直接从调拨了跟随罗森一起纵横大漠的“百人放火队”成员出列,协助炸天帮五人众干活。 六十个人轰轰烈烈的开始了大清查工作。这一查不要紧,查出了一个大问题。东征大军对外号称四十万,实际数目只有二十七万。多出的十三万,只有名没有人,全是吃空饷的虚头。 这些虚头分散在三大营中,只神策营就占了一半。也就是说神策营号称的十万大军,其实只有三万。 罗森头皮发麻,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杨高。如果告诉杨高,那么其他三营的人势必会合起伙来排挤他。若不告诉杨高,后面用兵时必然会出大问题。 就在这时,杨高却主动找到了他。因为杨高的一万近卫军,也有三千个空头。 “其实军中空头吃饷的事我都知道。除去你的神羽营,其他三营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极为复杂,须的找个来钱的口子才行。况且,当兵的每月才三钱银子,没有那些空头多领些钱,谁还肯卖命?” 罗森叹了口气。 杨高拍着他的肩膀道:“你神羽营的兵可真不容易,这也是我佩服司马侯府的原因。自古都说国家要强盛,必须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怕死。你可曾反着听过文官不怕死武官不贪财的?” 罗森是个聪明人,他又怎能想不通这其中的诀窍?只是心中一时不能接受罢了。但神策营这么大数目的空额,却不能不提。 “神策营明明只有三万人,却吃十万的粮饷,这可就说不过去了。”罗森终于没忍住。他也确实担忧,如果杨高不知道具体数目,可能会在后面的指挥中出现致命的问题。 杨高急忙“嘘”了一下,小声道:“你说这些我都知道。我们号称四十万大军,也能震慑一下黑水族。神策军去年在辽阳城全军覆没,能拼凑起这三万人马着实不易。而且,李如柳是皇上的人,她吃的空饷,都进了内务库。” 罗森恨得咬牙切齿,怪不得辽东连年用兵不见成效,军中乱成这样,岂有不败之理? 就在罗森怒火冲天的时候,炸天帮几个却乐开花。疯猴、肥狐、三刀、酒鬼四人在老大黄鳝的带领下,肆无忌惮横冲直撞,本来是暗中查丢失的帝胄龙甲的,却在兵营中发现了许多奇怪的东西。 像什么渔网、粪叉、犁头等农具,大概是想利用空闲种田捕鱼。鸡狗猫猴等动物,大概是想沿途卖艺赚钱或者搞畜牧养殖。龟甲、罗盘、道袍、朱砂等法器。大概是在军中算命或者顺道摸金。 最让他们不能理解的,是胭脂水粉、红肚兜、绿头绳,一群大老爷们难道无事悄悄扮作女妆吗? 当然其中大部分违禁携带的东西,都是半夜被偷偷扔出来了,原主自然不知道是谁。 杨高、罗森、史师道、李如柳和白衣海五人看着第一天查出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个个气的面如土色。 这些士兵中,有不少是被征调,甚至强抓来服兵役的。原本就不具备上阵杀敌的能力。眼看就要上战场拼命了,心里惦记的还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们都是带兵的人,深深知道一支队伍如果没有了战斗意志会多么可怕。 尤其是罗森,他年纪虽然最小,却是正面和鞑靼硬刚过的人。他对众士兵吼道:“你们将面对的,可是比虎狼还狠毒百倍的黑水人。如果想活命,就打起精神,断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给我全烧了!” 第331章 八狩军夜袭 一把烈火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烧了个一干二净,几个活物也都当场杀掉了,唯独一只猴子被疯猴留了下来。 虽然二十七万不是个小数目,但距离大营较近的也不过一万人,查起来也不慢,差不多用了十日就翻了个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众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事太过蹊跷,史师道和白衣海坚持龙甲是被百里追风盗走,而杨高却仍旧以为是被军中的奸细偷走。唯有李如柳跟个没事让你一样。 “反正物资和人已经分开了,我们慢慢找寻即刻。行军之事已经不能再耽搁。你们也都看到了,就凭这样的战意,打起丈来肯定一触即溃。不如就一边急行军一边训练吧。” 众人也都同意,于是按照先前说的,士兵和物资分离,各自向山海关进发。 四营之中,神武营以骑兵为主,速度自然最快。神羽营以弓兵为主,本来应该走在队伍最后,但是他们在西北连年实战,士兵素质极高,竟然走在了以步兵为主的神策营前面。 最慢的反倒是神机营,他们营中的各种攻城器械,高大而笨重,要耗费大量马匹才可移动。若不是罗森借了两千马匹给他们,恐怕整个神机营就趴窝了。 罗森也逐渐明白,为何前面杨高要缓速行军。因为朝廷对这场仗的准备,实在不充足,不少后勤物资根本没有准备好,其中就包括了最重要的粮草。 一个月后,史师道的神武营最先到了山海关。他与守备将军王化交接军务之后便不顾对方劝阻,执意将大军驻扎在山海关外。 “侯爷,黑水人骑**湛,擅长偷袭,你屯兵在山海关外,恐怕他们会趁机骚扰。” “王将军,我看你们是被黑水人吓破了胆了。我神武营大军一到,所向披靡。他们不来还好,只要敢来我叫他有去无回。” 王化摇了摇头,无奈的退了回去。 时已六月,正是关外水草丰美的最好时节。林深时见鹿,草动飞黄莺,水草丰美、生机无限,惹得这些中原过来的兵卒不住赞叹。 “怪不得黑水鞑子惦记,这端的是一块风水宝地。”他回望山海关,就像一个龙头一般在阴山山脉终端抬了起来,山海关后就是大好河山。此关一破,京畿之地便瞬间暴露,整个中原便会在鞑子马蹄下颤抖。 七万大军安营扎寨忙活了一整天。 眼看入夜,前来犒赏将士的王化被留了下来,他忧心忡忡的对史师道道:“这几日斥候探到山海关外有一支黑水人马,我怕他们会以逸待劳,前来偷袭啊。” 史师道哈哈一笑:“王将军,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在关口外面这么远的地方扎寨,又为什么非要留你下来?” 王化一想,道:“侯爷莫不是故意为之,要引黑水族来劫营?” “正是。东征四路大军,我神武营要拔得头筹。” “没这么容易。侯爷没跟黑水族交过手,他们来的快去的也快,而且极为彪悍,就算是四面围住,也能生生给撕开口子,追都追不上。” 史师道哈哈大笑道:“你们追不上,是因为你们的马不行。我神武营是骑兵精锐,绝对能将他们吃的死死的。他们以为是以逸待劳,其实我在出关之前已经命士兵轮流休息几日。此刻大家有使不完的劲。王将军你就瞧好吧。” 王化听他说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将信将疑道:“若是这样,倒要看看神武营手段。” 忙乱了一天,士兵们一沾床铺便深沉睡去,神武军营中一片黑暗,除了值夜之人外再无响动。 丑时已过,还无动静。就在史师道和王化以为今夜黑水族不会再来之时,无数枚火箭划过夜空,纷纷射入大营之中。 与此同时,不知多少黑水骑兵纵马向神武营中军大帐方向冲去。 守卫的士兵急忙敲响铜锣,大声喊道:“敌军夜袭!敌军夜袭!” 王化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失声道:“果然来了!” 史师道大吼一声:“来的好。”一手拎起王化,一手提了大刀,大步流星奔出中军大帐。 王化一看漫天飞舞的火箭,吓道:“火箭,要烧营了!” “王将军莫慌,我早料到他们会有这一出。营地帐篷上浇足了水,着不起来。” 他抓住一个当值校尉问道:“有多少人?” 校尉道:“杀进来的约有千人,外面还有五千人马!” “不够塞牙缝的!” 不管是真睡还是假寐,所有士兵都未曾卸甲,源源不断的冲出营帐杀向来袭的黑水人。 黑水人服饰容貌与汉人大不相同,尤其是剃得光溜溜的脑袋在火把下闪闪发光,极容易辨认。 史师道跨上战马,举刀杀出,便如同切南瓜一般,当真是所向披靡。若是罗森在的话,肯定也会觉得自己看走眼。怎么平时看上去蠢笨莽撞的史师道,到了战场上怎么会如此的勇武善战? 史师道带着士兵三下五除二就把闯进营地的黑水族士兵杀了个一干二净,只恨数目太少不过瘾。眼看外面火箭射来的方向人影闪动,立即大喝一声,向那地方杀去。 刚出门不久,就远远看到一面绘着猛兽的旗下站着一个气度不凡的将军。他对众人道:“此人便是首领了,看我将他拿下。” 说罢拍马杀了上去。 那将军一看史师道带人杀了过来,竟然不逃避,反而拍马迎向史师道。 两人使得都是大刀,二话没说各自径直朝对方脖子砍了过去。两刀相交,火星四溅。战马交错而过,走了一个回合。 史师道方才吼道:“兀那鞑子,也不看看爷爷是谁,就敢来劫营?你姓甚名谁,官居何位,速速下马,还可饶你一命。” 那黑水将军哈哈一笑道:“明国向来以礼仪之邦自居,想不到堂堂一品军侯,说话也跟山野村夫骂街没什么两样。你且给我听好了,我乃穆祖之子,八狩军贪狼旗掌旗盛极!” 史师道一听,心道:穆祖的儿子,八大掌旗使之一,若抓住他可是不小的功劳。 他心中一喜,打马又上。 二人扭打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就在这十几回合的时间里,神武营已经渐渐围了过来,眼看就要将盛极等人围住。盛极忽然虚晃一刀,拨马便走。 史师道怎能让这到嘴的肥肉跑掉,不顾一切的追了出去。 王化在后面大声喊道:“侯爷,小心圈套!”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第332章 师道与皇极 史师道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紧紧咬住盛极不放。月下,两支人马一前一后奔驰在平原之上。士兵们的马脚力各不相同,奔驰一阵后,两队人马已经接在一处开始厮杀。 史师道一心想擒住盛极,单枪匹马冲入敌阵厮杀。砍落几十个黑水人后,前面只剩下盛极一人了。 只见盛极回身一箭射来,史师道在后面看的真切,早就俯下身子,让盛极射了一个空。 他心中更加恼怒,将手中长刀奋力扔出,刀杆正中盛极马腿。那大刀颇有些分量,马后腿打断,滚倒在地上。盛极刚从地上爬起来,史师道已经赶了过来,飞身从马上跃下又将他扑倒。 盛极作为黑水大汗之子,自幼便苦练涉猎之术,十六岁时便能徒手搏虎豹。史师道虽然比他高大些,但徒手技击不如盛极,两人均是死死抱住对方。一个被锁住了喉,一个被压住了大臂,纠缠在一起谁都不肯放手。 又过了一段时间,两人已经脱力,虽然还是锁在一处,但已经松散的不成样子。 “小黑个子,看不出你倒有几分力气!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再晚一步,我大军杀来你就活不了了。”史师道仍没放弃劝降。 “呸。我黑水勇士只会战死不会投降。你这莽汉也不错,倒比熊瞎子厉害些。不过你已孤军深入,待会我兄弟前来接应,正好把你擒去。”盛极道。 “你糊弄谁呢?要有接应怎么早不来!”史师道虽然嘴里说着不信,但心中却也是怕的紧。他看了看四周,二人追逃得匆忙,进了一处老林之中。他的士兵不熟悉地形,若是真有人接应,神武营恐怕是要吃大亏。 他心里想事情,手就不自觉的松了开去。盛极一个轱辘滚到了一旁,躺在原地喘着粗气。他自己也累的不行,便也躺在一旁。 天色已经大亮,两边均无人来。盛极嘲笑道:“你的手下呢?” 史师道也嘲笑道:“你的援兵呢?” 盛极道:“想是两边人对上了。你是叫做史师道吗?你们这一营兵战力不俗,比姓李的那两个蠢货厉害多了,是我小看你们,差点就败在你手上。” “就是你大爷我。什么叫差点,你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老子想剁就剁了。” 盛极道:“嘴上凶狠算不得什么,我们再来打过。” “打就打。我还不信拿不下你。”史师道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之声传来。 两人心中均是咯噔一下,希望来的是自己人而不是对家的人。 “你们往那边去寻,我往这边寻。”一人指挥道。 史师道闻言大喜,对盛极道:“哈哈哈,小子,我的人来了,你死定了!”接着又大声道:“我是定风侯,快来人快来人,鞑子头目在这里了。” 他这一喊,立即有人应道:“是史侯爷,快快快。” 不到片刻,山海关守将王化就带着人围了过来。史师道一看是王化来了心中大定,问道:“王将军,怎么来的如此慢?” 王化道:“侯爷,你的马太快,兄弟们追不上。只能朝着你追去的方向赶,却不想半路杀出了一队鞑子人马。将我们硬生生的阻止。直杀到刚才,才将他们杀散。” 史师道对皇极道:“小黑个子,听到没有你的人被我们杀散了。看来黑水巴图鲁不过如此,乖乖受降吧。” 皇极怒道:“以多欺少,见怪不怪了。我刚还觉得你是条汉子,想跟你光明正大的打一仗,看来我还是看错了。我的英魂长居白山,长沐黑水。你们一起上吧,我是不会投降的。” “老子今天就跟你单挑,输了就放你走,赢了你须乖乖的当我俘虏。” “若是公平打过,我就服你!跟你走也可以。”皇极道。 史师道脱掉身上铠甲,就要上前。王化急忙拦住道:“侯爷莫中了他的缓兵之计。黑水人看上去淳朴良善,实际上心狠手辣异常狡猾,这地方是我们的势力与黑水犬牙交错,随时会有变化啊。” 史师道摆了摆手,道:“我后面有几万大军,怕他个鸟。巴不得穆祖亲自带人来,正好不用进深山老林去找他。王将军给我一炷香时间,我活捉了他。” 他话音刚落下,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古怪的尺八声音。皇极紧绷的脸忽然泛出笑意,他将两个指头放到口中,打了一个长长的口哨。 哨音方落,密林深处吼声乍起,如同一个滚雷急速接近。平地里刮起飞沙走石的大风,一只耕牛般大小的吊睛白额猛虎扑了出来。 史师道也围猎打过老虎,但体型如此大的还是头一回见。这老虎长吼一声,惊得身后众士兵坐骑纷纷骚动起来,骑士们下马紧紧勒住,却还是不行。一匹马撒开四蹄狂奔,其余的也跟着逃窜而去。 皇极拍掌大笑道:“中原人弱,马更弱。大宝,我们走!”他翻身而上,骑在老虎身上,揪住了脖颈。 那老虎甩了个喷嚏,转过头去狂奔而去。留下王化和史师道傻傻站在原地。 回去的路上,王化一个劲的埋怨,若不是史师道逞强,就把穆祖三子给拿下了。 “这皇极乃是穆祖三子,贪狼旗统领,又极擅兵法,神出鬼没,在八狩军中地位极高,也是我们东征黑水绕不过去的第一号劲敌。侯爷可失了一大功劳啊。” 史师道又何尝不知,自己早就一肚子不爽了。 “我没想到这小子使诈,下次遇到他非把他碎尸万段。不过老王,昨日我不在军中指挥,战果如何?” 王化一扫前面惋惜的神色,兴高采烈道:“大胜。地方偷袭和接应的大概三千人。我们歼了两千,走脱了一千。” “我方伤了多少人?” “五千。” “什么,我几万兵马追杀三千人,自己倒折了五千?这他么叫大胜?” “哎呀我的侯爷,以前我们跟八狩军交战,能打到四个换一个已经不错了,除了当年的山海游骑外,就是您这一仗最漂亮。关外安营扎寨,夜半反杀劫营,单骑狂追敌方主将。老将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第333章 穆祖的打算 史师道听王化如此说,心中顿时无比喜悦。 “魏武侯不过仗着手下百里选一的士兵、精良装备和充足的补给而已,他那里两千人的消耗能赶上我一万人。就算这样不是也败了!都是徒有其名而已。是时候让八狩军见识下我明军的军威了。” 王化道:“神武营战力的确不凡,但是绝不能小瞧八狩军。以前李成梁都督在的时候,尚且拿他们没办法,近几年黑水族连续吞并关外各族,占领我数座城池,实力较之前长了不知多少。” 魏武侯摆了摆手,道:“李成梁我不知道如何,但他两个儿子却是脓包的很。如今又派来一个女儿,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若有花木兰的本事那还罢了……算了不说了。我要赶紧回营休息,明日大军前推,直奔黑水老巢。” 王化急忙挥手道:“不可啊,孤军深入军中大忌。况且侯爷大军新到,并不熟悉周边环境,贸然出击,恐要吃亏。” 史师道那里肯听他讲话,自顾自的回到大营中安排部署。 他对外号称十万大军,实际上只有七万。昨日黑水劫营,出动约两万。他虽然鲁莽,但从小耳濡目染,对行军打仗之事颇为精通,三千人劫营,最多出两万追击,一是防止敌人调虎离山,二是人太多了反而混乱。 但明日大军前进,却是要认真的计划了。他打了一夜仗,竟然丝毫不觉疲累。吃了些东西就召集了军里所有将官商讨。 王化见他安排的井井有条,心中也开始纠结,或许山海关的兵卒真的被黑水吓跑了胆吗? 史师道分配完最后一个任务,对王化道:“王将军明日就回山海关,负责接待后面的三营大军和江湖各门派组成的东征军。” 王化还是犹豫道:“要不还是等一等杨帅和其他三个侯爷?” 话音方落外面一人来报:“侯爷,后方急信。” 史师道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杨高亲笔手书,叮嘱他不要擅自用兵,一切等大军聚齐再做商议。 他心道:等你们聚齐,那我这功劳可就没了。况且你们三路慢吞吞的,什么时候才来。 王化凑过来想看,史师道却将那信揉作一团,道:“杨帅听说我打了胜仗,来信嘉奖,并命我便宜行事。” “不对啊。杨帅到这里还有最少五日路程,我们这仗昨夜才打完,难道他会算不成?” 史师道自知失言,轻咳两声,道:“天色不早,王将军赶紧回关内吧。说不定等你接上杨帅他们时,我这边的仗也已打完了。” 王化职位低,知道多说无益,便告辞回到山海关内。 距离神武营百里之外,穆祖正在听皇极此次偷袭的战报,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次皇极偷袭神武营并不是他的部署,不过八狩军对抗明军向来是以游击制胜,皇极作为贪狼旗首领调动自己属下袭击明军再也正常不过。 只是让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偷袭竟然输了,皇极都差点没能回来。 “皇极,八狩军中最擅长的夜袭和游击的就是你贪狼旗,怎么会栽这么大的跟头?”穆祖问道。 皇极不慌不忙道:“禀告父汗,这次失败我是故意的。” “怎么讲?” “父汗,明国派了从各处调遣了四路大军前来,神武、神机、神羽等都是我们未曾对阵过的。趁着他们还未全到,我想前去探下虚实。昨晚随我劫营的,都是之俘虏的诚海西、叶赫两部的人,并不是我贪狼主力。” 穆祖点了点头,道:“你觉得神武营战力如何?” 皇极道:“有些棘手。这些人不似以前被我们打怕的山海关守军,士兵战斗意志旺盛,整体也很能打,应该是他们首领治军的功劳。我和他们主将史师道交过手,那人极其悍勇,而且很懂兵法。 我这次失败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被史师道算中。军中帐篷、粮草、辎重全都浇湿,火箭没起到作用。” 穆祖道:“神武营、神机营、神策营的老帅门我都相熟,无论是武功还是韬略都不可轻视。虎父无犬子,他们三人后代此次前来,都是抱着扬名立万一战功成的心思,后面少不得要硬碰硬的打了。尤其是神羽营,一边行军一边灭了鞑靼七部,逼退了鞑靼兵马大元帅束赤,坏了两族的盟约,此人必是我黑水大患。” 旁边一个高大汉子出列道:“父汗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想那魏武侯也曾勇冠明军,统领山海游骑杀我族弟兄无数,最后不也被父汗尽数剿灭了吗?”说话的是穆祖长子,白象旗统领褚英。 穆祖摇摇头,道:“我不是灭自家威风,只是想提醒你们,千万小心。从今以后各旗的攻守调动务必要提前呈报给我。我已经没了多轮,再不能失去你们了。” 穆祖双目忽然暗淡了下来,他少年就没了父母,中年又没了兄弟,现在又没了一个儿子,人间所有的苦痛几乎历经了一遍。 “父汗不要伤心,我会给十四哥报仇的。”一个清脆的女声喊道。 穆祖看了看她,怜惜道:“固伦啊,若不是你特别的本事,我真舍不得让你跟你的这些哥哥们上到战场。” 这个叫做固伦的,乃是穆祖四女儿。但因穆祖起兵之时遭遇明军数度围剿,十四个儿子只剩下长子褚英、次子代善、三子皇极和尚在襁褓中的十四子多轮。而头先三个女儿,全没活下来。 因为年纪相仿,固伦和多轮最是交好。多轮在辽阳城之战中下落不明后,固伦主动请缨,接下了多轮的狻猊旗。 固伦母亲原是汉家女子,面相也随了她,极为清秀端庄。但不知是饮食原因还是其他什么,这女孩身体倒是随了父亲,虎背熊腰异常壮硕。小小年纪便能开弓落雁,更学了亡母的本事,能以乐声与百**流,那日里救了皇极的猛虎,便是她饲养的玩伴。 一直闷声不说话的老二代善,见小妹都出来来,便上前问道:“父汗,这一仗我们怎么打?” 穆祖道:“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明军是我人数的四倍,硬拼是不行的。还是老样子,任他几路来,我自一处去。” 第334章 三子论战事 “什么是任他几路来,我自一处去?”固伦问道。 穆祖哈哈大笑,道:“你年纪还小,带兵打仗的事上知道的还不多。让你褚英哥哥给你讲下。” 固伦歪着头看向褚英,褚英心道:这游击的战术我倒是十分熟悉,但若是对小妹长篇大论引经据典,未免有在父汗和兄弟们面前卖弄的嫌疑。 于是说道:“就像四五个人来打你,你要怎么办?” “喊爹爹和哥哥。” “爹爹和我们都不在呢? “那我叫上我的虎儿、豹儿、狼儿一起上啊!” 褚英“额”了一声,道:“只有你一个,没有虎儿豹儿狼儿。” 固伦低头想了想,道:“那我只能跑了。要是跑不掉,就抓住一个往死里打。哦,知道了!敌人来了四路大军和一路奇兵,我们没法同时开战,那就对着他们一路狠狠的打,大不了同归于尽!” “正是这个道理。”褚英道:“不过,五路大军的调度要比五个人要慢了许多,我们打完一个再打另一个,不过是时间久些。只要打的好,是不会同归于尽的。” 穆祖点了点头,道:“褚英这比喻极为妥切,一句话便讲到了根子上。代善和皇极,你两个可有什么补充?” 代善道:“儿子愚钝,只知道上阵打仗,父汗指到哪里,儿子就打到哪里。” 穆祖点了点头,道:“运筹帷幄一人即可,勇将却是越多越好。有代善为我冲锋陷阵,可无忧矣。皇极呢?” 皇极见两个哥哥都受到了肯定,自己当然不肯落后,认真说道:“汉人兵法说道,两军对阵占天时地利人和者胜之。白山之下,深林之中,那是我们的地盘。明军不熟悉地形,地利上便没了。他们四路大军,派别关系复杂,人和也没了。最后一个天时,我们只需……” “不要再说了!侃侃而谈竟是些大话空话。若是汉人兵法有用,也不至于接连输给我黑水。我推测,史师道破了皇极的偷袭计划,军中士气高涨,不日便要来袭营。大家需早做准备,全力相抗,千万别让明军打出气势来。这就下去准备吧。” 皇极本以为自己的见解比代善更深刻,却没想被穆祖呵斥了,心中极为难过。他懊丧地向自己营地走去,却听到后面有人喊道:”三弟留步!” 回头一看,是大哥褚英带着小妹固伦追了过来。 “哼,三哥哥也太不好了。我的虎儿救了你,你不拿些鹿羊感谢它吗?” 皇极急忙道:“是哥哥不好,我只顾着向父亲叙说军情,都忘了感谢妹妹了。我这就回去,请你的虎儿吃鹿肉。” 褚英道:“三弟,你可是因为父亲呵斥你而难过吗?” 皇极哼了一声,道:“我哪里敢,是我见识浅薄,父亲教导让我受益匪浅。”他与褚英同父异母,小时倒没什么。长大后也渐渐明白,黑水的将来只能归于一人。论计谋褚英不如自己,可是在笼络人心讨好父汗上却要强的多,又是嫡出长子,在族人心中早就内定了他才是穆祖的唯一接班人。 他表面上与褚英客客气气,内心里却是一千一万个不服。每次比试、围猎、作战,都要处处抢着上风,想让穆祖看到自己的本事。 褚英又岂能不知道这个弟弟的心思,他生性宽厚,因此处处让着皇极,也在穆祖哪里没少夸赞弟弟。可他越是这样做,穆祖反倒越觉得他仁厚大度。 这次皇极无端被父汗指责,褚英怕他难过,下帐之后便急忙赶了过来。 “三弟,你以为父亲是真的呵斥你吗?那你就想错了,父亲不但没有生气,内心里还高兴的紧。” 皇极抬头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天时地利人和之论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汉人之所以打不过我们,是因为他们只知其然不知起所以然,只知道啃着书本摇头晃脑而不知道怎么去用到战场上去。父汗之所以及时喝止住你,是怕你将他的心里想的全说出来。我们这军中,可保不齐会有明军收买的探子,若让他们知晓了父汗作战方略,我们就被动了。” 皇极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啊。若不是大哥提醒,我倒险些误了父汗的大事。我太蠢了。” “可别这么说。昨日父汗听说你贪狼旗前去劫营,心里十分高兴,夸你有勇有谋。若不是你摸清了敌人战力,我们就无法制定针对的计划。不要苦闷了,我们去看看固伦的虎儿去。我猜想,虎儿突然跃出,一定把明军吓得屁滚尿流吧!” 皇极干笑一声,固伦雀跃道:“好啊好啊,我要看两个哥哥和虎儿角力!” 皇极道:“你们先去,我去营地里取鹿肉去。” 望着褚英远去的背影,皇极狠狠的咬了下嘴唇:褚英,你自己知道却不说,又不及时制止我,让我在父汗面前丢脸。现在又追到我这里耀武扬威、充作好人。真以为我比你傻吗?” 他心里起了恶念,就连马鞭都挥得重了,那匹马登时狂奔而去。 山海关上,王化当晚就收到了安插在八狩军中密探的书信。那密探和后面的消息网是他费劲心力才招揽建成的,只有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才会传出消息。 他顾不上穿鞋,打开信一读,登时大惊失色。 原来那信上写着,八狩军要集合全部力量在大军到来之前灭掉神武营。 他不敢耽搁,当即点起一千人马护着他火速前往神武营驻扎之地。就在天色即将破晓之时,疲惫不堪的王化终于赶到了。 神武营众士兵早已吃过早饭,列队整齐等待出发,只是史师道尚未起床,还没发出命令。王化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庆幸,顾不得让人通报,直接闯了进去。大声道:“侯爷醒醒!” 史师道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下身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他一看又是王化,气急败坏道:“怎地又是你啊!王将军不好好在关上守着,专程来掀我被子吗?” 王化将手中书信丢给他道:“穿好衣服自己去看。”自己则出了衾帐,在外面等候。 他刚出去,就听到史师道大声喊道:“哈哈哈哈,这是疑兵之计。穆祖老头肯定是怕我了。” 第335章 神武营出击 王化气的面色惨白,道:“怕你?穆祖这是要吃了你啊。你穿好了没?” “快了快了,你急什么?”史师道走出帐子,对王化道:“你这信是谁给你的?” 王化道:“是穆祖身边的眼线。” 史师道嘿嘿一笑:“你这眼线有鬼哦。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你别阴阳怪气的,直接说。”王化被史师道闹腾的两个晚上没睡觉,心里的气可是不小。 “依我看,穆祖从皇极哪里听说了我神武营的厉害,害怕我们乘胜追击,所以故意在你的密探面前说要和我决一死战,还让他把信送了过来。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故布疑阵,让我心生惧意,不去与他决战。” 王化道:“你是不知道穆祖的厉害,当年他可是李成梁坐下第一猛将。反出后,靠十六副铠甲起兵,两年之内吞了海西、叶赫两部族,收了朵颜三卫……” “行了行了。你还真道本侯是草包吗?知己知彼的道理我怎能不知道,我早知道将来会和黑水决一死战,八狩军每一场战役我都和父亲仔细推演过。也正是如此,才做出了这消息有诈的决断。你想啊,那穆祖是出了名的老狐狸,真要与我死战,只会暗地里悄悄部署,怎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盘托出呢?” “这……”王化无法辩驳,因为史师道说的的确有道理。但他又坚信自己的判断,神武营坚决不能出击。 “穆祖这么做是没道理的。就算是他延迟了你的进攻,后面神机、神羽两营和江湖东征军到齐,他岂不是更无还手之力?而且那时到了冬天,猎物变得稀少,抢夺的粮食也吃得差不多了,他拿什么跟明军作战。”王化反问道。 史师道想也不想,一边披挂铠甲,一边道:“老王,我实在不想骂你,可是不得不说一句,黑水族这么多年在我辽东猖狂,与你们这些守将的胆小愚笨脱不了干系。” “有事说事,不要骂人!” “好好好。依我看来,昨日一战规模虽然不大,但也打出了我明军的威风。老匹夫掐指一算,自己这点辛苦攒下的家当恐怕要完,肯定就想投降了。但是派遣使节、朝廷商议到命令下达,怎么算也得两三个月。他得给自己留足时间啊。万一打起来,我赢了自然没啥说的。若是没分胜负,朝廷一生气不接受议和,他不就完了嘛!” 王化被史师道说的一脸不知所措。这大个子将军每一句话都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可怎么连起来听就这么不靠谱呢? 他正想着呢,史师道已经上了马,一手拎着缰绳一手拿着大饼,对王化道:“黑水狼子野心,朝廷这次铁了心要铲除后患,不会同意议和的。我若不及时进击,等后面那个罗森上来,可就没我什么事了,那家伙厉害的一塌糊涂。我这就出征了,你好好守住山海关,若是我神武兵败,不用开门。” 他领着大军扬长而去,留下王化一个人在哪里凌乱。 辽东经略熊廷在京,新上任的东征督师杨高还未到来,这整个辽东确实是一品军吼说了算。 “也许是我真的被吓怕了,人家刚来便打了一个漂亮仗,我在这里驻守十年,却连关门都不敢出去。” 他仰望着远方渐行渐远的神武军大旗,仿佛看到了它们高高挂在辽阳城上方的模样。 史师道的神武营行动确实很快,八狩军主力还未能聚拢,穆祖就已经接到了斥候的袭报。 穆祖负手而立,望着远处匆忙结阵的士兵,心内五味杂陈。 “你害怕了!”一人在暗处说道。 “是的,我害怕了。我起兵反明至今,大风大浪经历过不知多少。以前一无所有的时候从未害怕过,现在什么都有了,反而不似以前那般敢打敢冲了。” “你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成就自己的王图霸业,就要狠下心来才行。这次敌人来势汹汹,唯有断腕,方可求生。”那人道。 穆祖回头看着他,道:“我不止害怕失去,更害怕辜负了全族人的希望,辜负了你这么多年的与人为奴的隐忍!” “我是个死有余辜的人。我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这些年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到死在我手上的黑水勇士排着队来问我什么时候决战。他们能原谅我,我却不能原谅我自己。无论打输打赢,我都会去陪伴他们。” 独钟黄低着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穆祖摇头道:“你不必自责,若是没有你在山海游骑卧底,我们怎么能轻而易举的吞下叶赫、海西?怎么能数次成功反围剿?你已经帮助我灭掉了山海游骑,对得起死去的兄弟了。” “明国不灭,我志不息!”独钟黄咬牙说道:“危后面是机,只要我们能打赢明军,山海关的大门就扣开了。” “你的计策太过凶险,我的还算稳妥。”穆祖道。 “你有实力求稳吗?这次明军四路大军,有三路可轻易破之,可罗森的神羽营我确没有把握。因此昨夜起了一卦,是泽水困,大凶。” “难道神羽营比山海游骑还厉害?” 独钟黄苦笑道:“是的。因为神羽营中有一个人,他叫萧道仁。” 萧道仁叼着稻草懒洋洋的看着天空,对罗森的询问好像没有听见。 罗森气急败坏的丢过去一个靴子,将他打醒。 “快马急报说,史师道已经和八狩军对上了,还拿了胜仗,现在不顾杨高的命令挥师突进。难道这八狩军真的这么不经打吗?” 萧道仁不肯放下口中的稻草,含糊说道:“八狩军的每一场战斗我都和你推演过,你觉得他们不能打?” 罗森道:“八狩军最擅长出奇制胜,恐怕姓史的这小子中了人家圈套了。” “恩。他这一上头,就拉开架势决战,一定会被对方伏击。我们走的这么慢,到山海关后只能去收尸了!” “……” “你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慢吧?” “为什么啊?” “因为朝廷的粮草没有跟上来。” “什么?”罗森震惊道:“户部不是早就备齐粮草,还与兵部做了交接吗?” 萧道仁道:“那都是为了稳定军心,做做样子。你以为我和炸天帮的人清查物资就为了找帝胄龙甲吗? 我早把军需补给查了个底朝天,严重不足。我估摸着户部是等着夏粮收了才能征来。” 罗森瞪了他一眼,道:“你就不能吐了那稻草好好说话。” “等一下就好。” “你在做什么?” “我在卜卦。” 萧道仁狠狠咬了一口稻草,从中抽出一根来仔细的看咬出的齿痕。 “糟糕至极,是泽水困卦,大凶。” 第336章 一字长蛇阵 “大凶?!”罗森脸色不好了,他虽然经常调侃萧道仁是个假牛鼻子,但是对他的本事却是深信不疑的。他看着萧道仁,希望能说详细些,却没想到萧道仁变成了一幅呆傻的样子。 “真是大胸啊!”萧道仁喃喃道。 罗森循着萧道仁目光看去,却见刚沐浴过的李如柳招摇着从众士兵面前经过。 “看什么呢你这个道士!” “罗森,你说软不软?” “我又没娶妻,上哪知道去?” “要不你找个机会和她徒手打一下,趁机试试?” 罗森一脚把萧道仁从马上踹了下来,道:“要打你去打,我可不敢招惹母老虎。我可是找你商量军情的,你给我扯到天边去了。” 萧道仁道:“这就是军情啊!皇帝派了一个女人来统领并不存在的十万大军,肯定也会让她借此次东征立下功劳,方便日后提拔。 正式开战的时候,神策营这几万人肯定不会先上,一定是等到战事快要结束时派上去抢你的功劳。你可要注意,千万不要被自己人给设计害了。” 罗森道:“这个我晓得。我现在就是担心神武营这帮莽汉。史师道赢那一仗,我倒觉得像是穆祖故意输给他,让他生了骄气没了理智,孤军深入然后聚而歼之。” 萧道仁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神武营继续打胜仗呢?” 五百里外,史师道的主力已经拉开了架势。数万骑兵摆成了一字长蛇大阵,矛头直指穆祖的营地。剩余两万则分南北绕后疾行,一旦开打即可策应,又可奇袭后方。 穆祖率领褚英、代善、皇极、固伦在阵前观瞧。 “史师道不愧为名将之后。你们几个可识得此阵?” 皇极道:“此阵名为一次长蛇阵。” 穆祖点了点头,道:“对。你且讲讲这阵法有什么奇特之处。” 皇极道:“一字长蛇阵据说是汉留侯张良所创。全阵分阵头、阵尾、阵胆,也就是中央戊己土,三部分。阵形变幻之时,真假虚实并用。 此阵阵是根据蛇的习性推演而来,长蛇阵共有三种变化。击蛇首,尾动,卷;击蛇尾,首动,咬;蛇身横撞,首尾至,绞!” 穆祖微笑道:“不错。这一字长蛇阵最适合平原旷野骑兵作战,史师道布下这大阵可不好对付啊。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去破?” “应以锋矢之阵破解。此阵两翼骑兵的机动能力最为重要,所以要破除长蛇阵,最好的方法就是限制两翼机动能力,以使其首尾不能相顾。揪其首,夹其尾,斩其腰! 当选取最强的巴图鲁当作敢死队,由代善哥哥率领猛冲向敌方蛇胆,其余大军紧随其后。蛇胆受制,舌头蛇尾必定前来包抄绞杀。我和褚英哥哥分别引旗下士兵迎敌。敌方蛇胆一破,明军便分作两段,代善哥哥再杀个回马枪,此阵可破!” “好,对付一字长蛇阵确实该用锋矢之阵。”穆祖摸了摸颌下铁须,回头看向褚英,道:“老大有什么说的?” 褚英笑道:“方才三弟说的极好。”皇极不由自主的露出笑脸,刚要谦逊一下,却听褚英继续说道: “不过,此法虽能破敌,但我们自身伤亡也必定很大。史师道是骑兵,其中还有不少重甲,在平原上一旦冲锋起来威力不可小觑。 他们只是四路大军中的一路,如果被其过度消耗,在应对后面三路就难上加难了。” 穆祖道:“那如何破解?” 褚英道:“我有一法,不知是否可行。史师道摆下一字长蛇阵虽然占尽了地利,但是忽略了一点。这一字长蛇阵乃是防守阵法,需要别人主动进攻他,才能发挥威力。 我瞧他们神武营中弓箭手极少,八狩军善射,便可以长击短。父汗可派各旗神箭手上前以弓箭射击,引诱其主动出击。他们的弓不如我们的长,对射肯定吃亏。 那史师道是个莽撞人,必定会下令骑兵冲击,如此这一字长蛇阵就变成徒有其形的样子货,到时我们以整击乱,必战上风。” 穆祖大笑道:“你们都听见了,还是老大眼光高些。我们领兵打仗,切不可只顾眼前毫厘得失,而失了将来之势。就按照褚英说的办,代善何在?” “孩儿在!” “命你点齐三千弓箭手,与一箭之地处放箭袭扰明军。” “是!” “褚英,皇极!” “在!” “点齐本部人马左右迎敌。” “是!” “固伦,你随我镇守中路。若敌军攻来,全力将其中心击穿,直取中军大帐,擒贼先擒王。” “是!” 七万八狩军兵分五路,各自就位。代善早带着三千弓手奔袭上前,一阵箭雨袭向神武营长蛇阵中间蛇胆之处。 明军士兵虽然身着铁甲,但却因层层克扣督造的银钱,导致薄的不成样子。八狩军弓弦力道足、箭簇更加锋利,根本无法有效阻挡,不少箭支穿甲而过,将神武营士兵射死射伤。 但史师道看着八狩军这样的举动,不但不着急,反而大笑道:“哈哈哈,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旁边副将看到自己士兵纷纷落马,着急道:“侯爷,现在吃亏的是我们,再不下令冲锋,士兵就要死光了。” “我七万大军哪有这么容易死光。吩咐我军弓箭手还击。” ”是!”副将急忙传令,神武营中弓箭手快速列阵,躲在重甲骑兵后面还击。 但是神武营向来只重视骑兵训练,不重视弓箭手。所配的弓箭更是些偷工减料的货,不止射程近还没有力道,根本碰不到八狩军的弓箭手。 两边密集箭雨相撞,不少箭支纷纷掉落大部分都是明军这一方的。 副将道:“不行啊,侯爷!射不过去,还是冲锋吧?” 史师道慢悠悠道:“怎么不行,你看地方的弓箭不也失了力道了吗?” 副将一看,果然! 为防止被骑兵冲锋扑杀,代善率领的弓箭手是算准了距离的。明军弓兵箭支虽然无力,但密集箭雨撞击过后,力道减弱许多,竟也到不了阵地上来了。 “原来如此!侯爷可是有破敌的计策?”副将问道。 史师道信心满满的点头道:“好好跟本侯学吧!让你看看我的本事,等时间一到,定叫那穆祖无处可逃。” 第337章 师道对代善 日头已升上天空,两军对峙了将近一个半时辰,除了刷刷刷的箭矢破空之声,再无别的声响。 代善差人来报,请求弓箭手前行十丈,被穆祖断然拒绝。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珠,道:“这小将军还真能沉得住气。” 褚英道:“莫不是有诈吗?”没人回答他,谁都不知道史师道心里藏着什么。 史师道看了看天上的日头,突然说道:“时辰已到,取我大刀来。”一帮亲卫立即将大刀抬了过来。 他在手中垫了几下,道:“两千重甲,随我出阵,其余人原地等我号令,准备厮杀。” 胯下宝马一声长嘶急窜出去,两千憋坏了的重甲急急跟上。 穆祖一看史师道有了动作,刚要下令全军出击,却发现对方只动了两千左右的人马,他正想让人唤回代善,哪知代善是个急性子硬茬子,早已带领弓箭手门迎了上去。 八狩军人人善射,兵种分的并不像明军那么清楚。这三千弓箭手都是骑射,马上战力不弱,又有人数优势,穆祖便没有继续召回。他也想看看,这支明军的战力到底怎么样。 此时战场上,史师道与代善已经正面对上。他一把大刀猛地向代善劈了下去,代善也不躲闪双手紧抓方天戟向上一挡。 巨震过后,刀刃崩裂,方天戟上也被砍出一个豁口。 “好刀。” “好戟。” 二人胯下马匹吃了大力,不由自主各自后退开。 史师道一刀试出对方勇力不在自己之下,催马上前再战,不过这次却收敛了一些,他要保留力气捉拿穆祖。 而代善心中也存了忌惮,刚才那一刀对方虽然是借了马力,但出刀时机的精准、力量的浑厚是他前所未见,怕是穆祖年轻时也不一定有此膂力。 昨日他还笑话皇极险些被拿,今日是真正见识到了此人勇力。 二人你来我往又打了几个回合,都没有占到便宜。穆祖在远处观看,越来越心惊。 代善是他八狩军中第一勇士,阵前冲锋还未遇到过敌手,今日却是被敌方主将逼成了平手。再看两支队伍,都是凶猛强悍,一个占了甲胄的便宜,一个占了人数的便宜,硬碰硬对砍下,不一会了就消耗的差不多了。 史师道和代善却正打在兴头上,两人马匹早已累倒,刀已经变成了棍,戟也断做两根。一个批头散发,一个满脸是血。 便在这时,八狩军后方两侧忽然传来喊杀之声。史师道跳开,大声道:“哈哈,终于脱够了时辰,我的两路奇兵绕后突袭了。”正是先前派出去袭击骚扰八狩军后方的两支队伍,为了不引起警觉,饶了一个大圈子杀到了。 史师道大声喊道:“全给我杀!” 大军得令,呼啦啦的哪管什么一字长蛇阵,全部齐头并行杀出,形成合围之势。 八狩军仓皇迎战,主力相撞倒没什么,但后方薄弱之处被端了个正着,阵型混乱不堪损失很大。 皇极怒道:“父汗,我带人前去拿下史师道。” 穆祖摆手道:“大势已去,不可打光家底。听我号令,全数后撤。” 褚英急忙组织撤兵。八狩军军纪严明令出必行,虽然处于颓势,但却井然有序边打边退。史师道换了匹马,夺了杆枪,同副将合兵在一处,拼命追赶。追出二三十里地后,看到前面山坡上有一杆黄龙大旗,旗下一名威武不凡的老将正在殿后。 他心中一喜,肯定是穆祖无疑,便大声道:“都跟我来。”一马当先冲上前去。 穆祖也发现了正冲杀过来的史师道,他弯弓搭箭射来,正中史师道马眼。那马一下子扑倒在地将史师道掀了下来。 两侧里同时杀出不少八狩军,却原来是一个埋伏。 史师道浑然不惧,提起大刀左冲右突。终于等到副将来援。眼看不远处穆祖要逃,他来不及上马,拖着大刀拼命狂奔翻上土坡。 副将大声喊道:“侯爷莫追,小心中了埋伏。” 已经上头的史师道怎肯听进去,只顾向前追赶。 穆祖两侧侍卫挺枪来战,都被他砍翻在地。连跟随多年的副将都傻了眼。史师道勇武不假,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厉害了。 史师道也是越战越勇,自己都觉得当年赵子龙也不过如此。那山坡下是一道极抖的险坡,穆祖的马行的不快。 史师道心道:“天助我也。” 仍旧拖着大刀奔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叫嚣:“前方之人报上名来!” 穆祖一看无法脱身,从马上跳下拔出随身宝剑大喊道:“本王乃是黑水可汗,小将何人?” “通你大爷,拿命来吧。” 一道轮起,就要将穆祖当场斩杀。 穆祖虽然年长,但是筋骨一点不老,闪过那一刀后欺身而上。挥剑便向史师道砍去。近距离肉搏那是一寸短一寸险,史师道吓了一跳,丢下大刀狼狈一闪。 穆祖抬起一脚,将他蹬翻过去。 他翻了个跟头后,狼狈站起。伸手去拔剑时,却发现腰上只剩下一个剑鞘。 穆祖一看机不可失,提剑刺来。史师道危急之中一把扯下剑鞘,那剑竟然不偏不倚插进了剑鞘之中,被他顺势躲过。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样的运气。老贼你还不束手就擒吗?” 他正要上去追赶,尺八声音又响了起来,心中一凛。先前与皇极对战之时,就是这诡异的乐曲招来了猛虎,此时他力气耗尽恐怕难以相抗。紧张的四处张望时,乐声却突然停止。再看穆祖,却已经找不到了。 “这怎么回事,一个大活人怎么忽然没了?”他不甘心,四处查看。除了穆祖那匹汗血宝马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匹马要比普通战马大了一圈,雄武健壮、极为神骏。 “真是一匹好马啊!”他一边说着,一边翻身而上。轻轻一肋缰绳,那马便撒开四蹄奔跑起来。 返回山坡时,副将已经带人将先前埋伏他的伏兵全数杀死。一看史师道来了,急忙说道:“侯爷你回来了,这可吓死我了。” “战果如何啊?”史师道问道。 第338章 破破黑大捷 请大家去起点或qq阅读看正版,支持下快要被盗版逼死的《相见江湖》吧。看正版一天其实只花一毛钱,进群还有作者红包。之所以会有这样,是因为作者使了小手段,正版内容是正常的。请大家去起点或qq阅读看正版,支持下快要被盗版逼死的《相见江湖》吧。看正版一天其实只花一毛钱,进群还有作者红包。之所以会有这样,是因为作者使了小手段,正版内容是正常的。 “小侯爷,大胜!” 如果说最开始针对皇极的反偷袭战是勉强获胜的话,那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大捷了。此一战,双方折损人马各有万余,算是平手。但是穆祖主力被击溃,八狩各部四散而逃,就连穆祖本人也差点被擒获。 王化贪婪的盯着史师道缴获的穆祖坐骑,道:“侯爷真乃大明第一虎将。穆祖纵横辽东几十年,还从未有人将他打的如此惨。” 史师道瞧着王化,自豪的问道:“穆祖这老头也算英雄,胯下这马真是不错。” “当然不错了,这可是大宛马王,名曰追霞红龙。你看这马身体枣红但四蹄雪白,跑将起来红色汗液染了白蹄,如同踏在云端一般!” ”那你再看看这把剑呢?” 王化一惊,道:“什么,你连穆祖的剑都抢下来了?这剑名叫销战,是金祖阿保机的神兵,是黑水大汉的标识信物!” 史师道洋洋自得道:“王将军可还敢轻视我神武营否?” 王化拱手道:“不敢不敢。我只恨当日想的太多,没能参与到这次大战中来。” 一旁副将(他好像不配拥有姓名啊,戏份这么足可惜了)插嘴道:“你是没见到我家侯爷,单枪匹马怒冲敌阵,与数万军中直取穆祖。追的那老儿仓皇逃窜,丢剑弃马跳入深沟不知死活。” 史师道轻咳一声,道:“你可不要胡说,我追穆祖时哪里有马,一路拖刀狂奔这才追上。剑不是他丢的,而是我空手夺下来的。老儿倒还有些骨气,宁死不降。也不知跳下深沟后滚到了那里。主簿,这战报你可得写清楚啊!” 那记录的主簿连连称是,抬头问道:“侯爷,我们这场大捷叫个什么名字呢?” 史师道想了想,道:“就叫做破破黑大捷!” 虽然怪异,但主簿还是老老实实的写了上去。捷报抄了两份一份报给了朝廷,一份报给了还在路上的杨高。 参战的士兵士气高昂,那传说中几乎不可战胜的八狩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嘲笑山海关守军的同时,每一个也都自大起来。 史师道是骄傲的最厉害的一个。他拉着王化,细细的将着自己如何以一字长蛇阵迷惑对方,如何派两路骑兵奇袭敌军背后,如何在阵上与黑水第一勇士力战。听得王化也是热血沸腾。 “我觉得没必要等杨高他们了,黑水族根本不足惧,不如趁此大胜继续追击下去。一鼓作气打到老巢!”史师道信心满满说道。 “我城头还有三万人马,点齐了与你同去!”王化道。 “不行不行,打黑水是我的任务。你的任务是守好关口,万一穆祖使诈,引诱我深入返回来取山海关呢?” 王化一怔,道:“不会吧?” “哈哈哈,当然不会了。那穆祖是死是活都不一定呢,我怕你抢我功劳,吓唬吓唬你的!” 史师道话音方落,外面便有人报:“禀告侯爷,黑水族遣使者来议和。” “什么,议和?休想。老子刚开打他就议和,这是打不过要保命呢。将那使者轰出去。” ”得令!”士兵转身出去,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求和使者远远的不知道喊了些什么,最后被逐出了大营。 史师道召回刚才那传令士兵问道:“那人喊的什么?” 士兵回道:“他说你不接受议和,他们便全力相搏,鱼死网破。还说已经派人向我大明皇帝和东征军总帅送去议和书。” “他奶奶的腿。按照朝廷那帮孙子的尿性,黑水一旦求和,他们肯定答应。老子的军功就没了。不行不行,我不能在这里等着,得抓紧去剿灭八狩军。” 王化迷茫的看着他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干他老巢好图城。” 经过了三日的整修,史师道的六万大军又动了起来,这次直接向辽阳方向而去。 辽阳,大明王朝在山海关外的枢纽重镇。这里就象是一颗钉子,牢牢的钉住了整个三江平原。谁掌控了这个钉子,这如画的江山就挂在了谁家墙上。所以,自从失去这座城池后,山海关外千里沃土便成了八狩军的猎场。 史师道虽然嘴里说着要打好图城,但是大家都知道不现实。打辽阳,却是众望所归。 “辽阳城陷落后,八狩军将城中的明军一个没留全部杀了。城里头十余万百姓全部充作奴隶和军女支,小孩则被运走,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山海关上将士每每望向东北方向,无一不是涕泪纵横。 “你要打辽阳城,我山海关守军就一定要去。”王化坚定说道:“你怕我取了功劳,那我全让给你便是。” “老大哥,那都是玩笑话。我当然知道有你相助就多一份胜利的把握。可是山海关是我大明最重要的关口,若是你们出关,敌人奇兵反扑怎么办?说实话,我有些担心。我这两场仗胜的有些容易。对方莫不是藏着什么猫腻?”大胜之后,史师道自己反而开始怀疑起来。 “穆祖的马都让你拿了怎么可能是假的?这匹马数次救他性命,在他心中比他儿子还重要许多。” “好,那我们就一起打辽阳城!夺回我地,拯救我民。”史师道将手中的酒碗摔得粉碎。 两天后的卯时三刻,神武营和山海关守军士兵已经列队整齐,在两个将领带领下,杀气腾腾的袭向辽阳。 杨高将收到的信件揉做一团,怒道:“反了反了,这个史师道竟然无视我的命令,直接杀向辽阳了!” 罗森道:“我看了他之前两场战的战报,似乎……打的还不错!这个破破黑大捷,确实是击垮了黑水主力。” 杨高看了看罗森,气道:“你不要说半句留半句。我俩都知道,黑水族八狩军是从血里爬出来的虎狼军,怎么可能被轻易击垮? 穆祖摆明了是拿自己当诱饵,引诱神武营出击,然后聚而歼之。辽阳城是一座孤城,神武营一旦被伏击,连退回山海关的机会都没有。可恨我还分了一半的粮草辎重给了他,这可便宜了穆祖!” 罗森叹了口气,道:“后方的粮草,什么时候能运来?如果真的坚持不了一个月,倒不如真的速战速决。” 杨高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失言了,他无奈的摇摇头道:“你知道了?这几年天灾不断,军粮征得艰难,只能等新打夏粮了。我之所以不速战,就是不敢冒险。一旦被拖住,或者断了补给线,这四十万大军就要被困死了。让神武营去,也是想震慑下穆祖。却没想到史师道这个蠢货竟然要去白给!” 第339章 王化说战势 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神奇,全天下都以为史师道中计的时候,偏偏结果就和大家想的不一样。 大军杀到辽阳城时,四个城门大开,城头之上除了一杆白旗外,一个士兵都没有。 “空城计?想骗我进去然后围杀我,谁没看过三国演义似的。”史师道对王化道。 王化毕竟是老将,远比史师道稳重的多。他立即安排所有斥候四方查探,以免中了城外的埋伏。 半个时辰后,斥候返回。方圆五十里全部搜遍,并未见到任何八狩军反倒在东北方向发现大批队伍撤退的痕迹。 “这他娘的葫芦里卖到什么药?水攻、火攻,城里不现实啊!” 他正犹豫呢,正门里爬出几个奄奄一息的人,不住的对着他们摇手。 “去看看!” “是!”几个亲卫立即打马走上前去。不一会就把人带了回来。 “禀告侯爷,这几人异常虚弱,看样子快要饿死了。” “快给喂些稀粥。” 史师道、王化二人看着他们每人喝下几大碗稀粥,脸上恢复了一些生气。便问道: “城里什么情况?” 那几人嚎啕大哭道:“你们可算是来了。城里的百姓,都快饿死渴死了。” “怎么回事?黑水人呢?” “天杀的黑水恶鬼们把所有的粮食都夺走,所有的井都填死。将全程百姓饿的没有力气之后弃城走了。他们还留下了话,说要和大明议和,把城还给大明。” “当真是座空城?”王化小心问道。 几个人同时点头,一人更道:“快进去救救乡亲们吧,都快被饿死了。” 史师道不顾王化拦阻,一马当先冲进城去,城中景象让他目瞪口呆。 所有的男女老少都饿的只剩皮包骨头,被脱得一丝不挂,绑着扔在大街上。不少人已经饿死,尸体上苍蝇乱飞蛆虫乱爬。那与之绑在一起还没断气的人,也没有力气解开绳索,任由蛆虫在身上拱来拱去。 史师道,这个身高九尺、看淡生死的汉子,面对眼前地狱一般的景象,也不由得双眼一红。 “救人,救人。他妈的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救人啊!” 大军进城,所有士兵翻遍了城池的每一个角落去找人,锅灶在大街上一字排开煮起粥来。 史师道让后方把一小半军粮运进城里,让这些饥肠辘辘的百姓敞开来吃。 饿极的百姓一边吃着一边抱头痛哭。王化摇头问道:“你把军粮都用来赈济百姓,你可曾想过你的兵吃什么?” “我军粮还有一些,尚能支持十几日。后面杨高他们就上来了,找他们要便是。” 二人一边巡街一边安排救助,走到街口时看到一群士兵围在一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走近时才发现,前方槐树上吊死了十几个衣衫不整的青年女子,看样子刚死不久。 “怎么回事?”史师道问道。 众士兵这才发现头儿来了,急忙立正行礼。一个小头目说道:“这十几个女子被我们救出后,吃了一顿饱饭,然后就一起吊死了。” 王化道:“定是受了黑水族那帮畜生的侮辱,不愿意再活下去了。你们都别看了,好好将他们安葬了吧。” “可是这……” 史师道明白,士兵们是觉得这些女子赤身死去,多有不便。 “不必避讳,都是我们的姊妹亲人,今后杀黑水卖力些便是。” 众士兵这才放下包袱,用破旧篷布、衣物将自杀者的尸体裹了,运走埋葬。 诧史师道目送他们离去,想起一件事情,问道:“为什么满城寻不到壮年男人和小孩?” 一旁的王化道:“黑水族攻下辽阳城后,将所有青壮年充作了劳力,每日干极重的活,吃很少的东西,大部分都被折磨死了。至于孩子则都被掳走,不知道被卖到了何处。” 史师道狠狠攥着拳头,道:“我若跟他们讲和,怎么对得起大明的子民?打,一定打。” 王化道:“穆祖连辽阳城都弃守了,看来他确实是害怕。也是,只你一路军就将他逼成这个样子,如果其他人都到了,还有他们活路吗?不过穷寇莫追,好图城是他们最后屏障,他们必定会鱼死网破的。再说,继续往前走可就到了黑水互白山了,那可不同于平原。真要进攻是不是等人齐了再来?” “黑水白山?这是什么意思?” 王化哑然道:“侯爷来打黑水,怎地不知道黑水白山?”看史师道一头雾水的样子,才相信不是玩笑,只好道:“我们去营帐中说吧。” 二人到了营帐,王化命人挂起一张辽东地图,指着一处道: “侯爷,这地方便是辽阳城,位于关外平原的边缘处。向西南四百里山海关,向东北四百里是好图城。好图城背靠白山面朝黑水,是块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而且从辽阳城到好图城,中间是一大片原始森林,树木高耸不见天日,进到里面宛如进到迷阵。当年李成梁总兵数次进攻黑水,都被这块森林挡住无功而返。” 史师道呆呆的看着这地图,道:“怪不得黑水要放弃辽阳,原来想躲在树林里当缩头乌龟。依我看李成梁是根本不想打,若是实心打,拿下黑水一点都不难。” 王化道:“怎么说?” 史师道嘿嘿一笑,用手在地图上比划道:“我们在这森林中放上一把大火,烧死这帮挨千刀的王八蛋。” 王化还以为他能有什么好主意,听到这话不由得哑然失笑。 “侯爷,这么多年来我们和黑水打来打去,你倒是为了什么?” “抢地盘啊!” “既然是抢地盘,抢来一堆焦土有什么用?你可知这片白山下的原始森林中有多少宝贝吗?且不说那数不尽的人参、鹿茸、貂皮,和各种名贵药材,但是金矿、银矿就足够养活大明所有军队了。谁敢烧? 而且,这林中黑水河蜿蜒穿越、草木葱茏,春夏点不起大火。到了秋冬刮得又是东北风,不但烧不了森林,还把自己给烧了。” 王化这么一说,史师道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朝廷这么多年一直和黑水打来打去。 正在这时,帐外一小兵互然进来禀告道:“史侯爷,东征军统帅杨高他们已经到山海关了,命令侯爷火速回去商量破敌大计。” 第340章 齐聚山海关 “什么?他们怎么来的这么快?”史师道既诧异又无奈的望着王化。 “是不是受到黑水议和书信,前来阻止你?”王化道。 史师道将头一甩,道:“我不去,这帮软蛋。” “不去不行啊,你的粮草还在别人手上握着呢。” 王化一句话,把史师道高昂的头给按了下来。 由于是轻装突击,他带的粮草本来不多。这次又赈济辽阳城的百姓,仓里留下的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人是个急性子,立即就要回转山海关。也亏得他夺了穆祖的宝马追霞红龙,三百里路只半日时间便到了。 月上关头,银辉满地。静谧的山海关如同长城的龙头,对着关外大好河山。 士兵很快将他带到杨高面前,罗森、白衣海、李如柳等人俱在。 杨高的第一句话就是:“王化呢?” “他在辽阳城守着呢。有什么事抓紧说,我明日还要回去。对了,给我多准备些粮食,辽阳城里还有近十万百姓饿着肚子呢!” 杨高冷笑道:“来人,给我拿下这个目无军纪狂妄自大的人!” 两侧早已准备好的甲士立即拔刀上前,史师道大声吼道: “且慢。我所犯何罪要捉拿我?” 杨高道:“你乃一军之长,连自己犯了什么罪都不知道吗? 第一,违抗主帅命令擅自出兵。 第二,挪用军中粮草委与他人。 第三,联合王化弃守边防要塞。 这三条中的每一条,都可将你处死。” “哈哈哈,姓杨的我看你是嫉妒我的功劳。我出关后连续三战,第一战击退皇极偷袭,第二战击溃穆祖主力,第三战兵不血刃拿下辽阳城。我神武营七万将士浴血奋战拿下这样的功劳,你却要杀我?” 杨高怒道:“功是功,过是过!有功就要赏,有过就要罚。” “呵呵,你就是想替你主子铲除异己。魏奉朝想控制军方,门都没有!” 甲士踏上一步就要动手,史师道手按在穆祖宝剑。只要甲士敢动手,他立即上去砍死杨高。 罗森一看情形不妙,以他对史师道的了解,当场结果了杨高并不是没有可能。当即上前拦住几个甲士道:“且慢动手!” 转身又对杨高说道:“大帅,不管定水候的罪名是什么,但神武营现在一马当先冲在前头,我们还没到,人家就已经立下了大功劳。若真的拿了有功之人,恐怕会让三军不安。” 杨高其实也不是真的想动手,只是找个由头吓一吓他。没想到这个愣头青竟然把魏奉朝要借机控制军方这样的话说了出来,让他没有台阶下。 罗森这样说正是给了他这个台阶,于是说道: “念在你英勇奋战的份上,这过错暂且记下。等东征完毕,和功劳一起来论!” 史师道却并不领情,破口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老子我万军之中拖刀徒步追杀穆祖,毫发无伤,还怕你不成?有本事你就来,我神武营……” 罗森急忙上去堵住他的嘴巴,道:“别说了别说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我算着你怎么也得明天才能回来呢。” 史师道一听,骄傲说道:“这不是穆祖没追到,把他的马和剑给夺了下来吗。这马还真是神骏,从辽阳城跑到这里大气都不带出的。看看,还有这把剑。说是他们的什么机吧用的,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罗森拿过剑来一瞧,只见色如青冥、入手极重,轻轻一挥便有龙吟传出。 “好剑!不知道有没有名字?” “有!此剑名为销战,是金朝时传位之宝,等同于玉玺。”杨高道。 “啊?那我这便宜赚大了!”史师道惊喜道:“王化那小子说话说了半截啊!快还给我,我得好好收着。” 罗森却没给他,问道:“剑鞘呢?” “没拿下来!” “这剑你也敢拿?虽然是他黑水的东西,但毕竟曾是天子之物,你岂能这么招摇的佩戴,不怕有人拿这个当口实,治你的罪吗?” “这……我前面也不知道啊!” “你现在知道了,这剑就交给主帅妥善保存吧。等东征结束还是由你亲呈皇上,功劳别人夺不走。”罗森不等他答应,唤人过来嘱咐小心收藏。史师道只能无奈的叹口气,道:“那马?” 罗森笑道:“那马自然是归你了。” 史师道这才放下心来。 罗森又道:“你这么急着跑来,一定没好好吃饭。主帅特意差人蹲了羊肉,这会还在锅里滚着呢,要不要跟兄弟们喝上一壶?顺便谈谈你神武营这几场大战?” 史师道一听有酒有肉,口水一下子就流出来了:“来啊,赶紧赶紧,我这嗓子早就冒烟了。” 杨高爱吃羊肉,除了行军后厨的肉锅里就没断过火,不一会就端了上来,一人面前放了一大盆。 史师道道声不客气了,直接抓起一根后退猛啃了起来。不一会儿,连肉带汤全下了肚。杨高看他意犹未尽,就让人再拿了一盆。 面对示好,史师道连眼皮都没翻一下,他是真心看不上这个主帅。只不过吃的痛快,刚才那股子火便压住了。 罗森看他吃的差不多了,便问道:“定水侯,黑水人一贯能征善战,穆祖更是用兵好手。你是怎么练赢三仗,将他赶进深林的?” 史师道端着酒碗道:“黑水虽然能打,但怎能及得上我神武营?我还没出力呢,他们就开始求和了!” 接着,便将两军相战的情形再说了一遍。因为牵扯军情,要为后面如何对敌做参考,史师道倒是没有胡说。但是突然出现猛虎救走皇极、穆祖消失不知所踪等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却让杨高深深的起了疑心。 “定水侯可是喝醉了?事关东征大计,可不能胡说啊!” “你爱信不信。我一个统兵打仗的,连这个都拎不清吗?你去我军中一问便知,目睹那猛虎的至少有十几个人。对了,王化也在,那老家伙谨慎的很,不会说胡话的。” 罗森道:“我信。我在江湖上闯荡时,比这奇怪的事情都见过。猛虎的出现和穆祖的消失,都伴随这尺八的乐声,敌军镇中一定有高人。” 第341章 齐聚山海关(二) 杨高一看皇上走了,便大模大样的走上前来与罗森、史师道、白衣海寒暄,可是除了罗森回了一礼外,其余两人只在那里自顾自的饮酒。 杨高撂下一句:“这二人喝的醉了,军务明日再议吧。但愿东征之时,不是这样一副样子。”便离开了。 白衣海看他走的远了“呸”的一声,吐出了口中的鸡骨头,道:“什么东西,也配做统帅?” 史师道道:“此人出了名的阴狠毒辣。之前在新罗作战时,就砍杀过近万新罗人冒充倭寇领功。皇上让他当我等的主帅,这就有些意思了。” “两位兄长慎重话。大军出征,最忌将帅不合。”罗森道。 白衣海看了看罗森,道:“兄弟,你新作主帅,有些事情还不知道。我们四大营向来是独立作战,各有各的一套打法。什么时候接受过外饶指挥?他杨高配吗?我不管你们怎么打,出山海关后,我神机营直接前推,一寸地一寸地的卷过去。管他什么黑水白水,全给用喷火车烤干了!” 史师道一口饮干碗中烈酒,笑道:“喷火车?就那一才能挪动十里路的大家伙吗?但愿能跟得上我神策军。” “这么着急让我们跟上,是收尸吗?”白衣海嘲笑道。 “啪!”史师道将酒碗怒摔在地上,道:“姓白的,话狠没用,我们来练练?” “谁怕你啊!”白衣海提起酒坛子也摔在地上。 两边亲信站了起来,场面登时剑拔弩张。 罗森一看形势不妙,急忙冲到两人跟前,撑开左右手道:“两位军侯,出征在即,千万不可内讧!” “你算什么东西?”“就凭你也敢教训我?” 二人各自扯住罗森的手,要将他推到一旁。 罗森微微一笑,默运真气,两掌同时推出。白衣海、史师道知觉的一股大力涌来,脚下立足不稳各自向后退了三步。 罗森拱怒道:“都是一营统帅,却在自己人前面好勇斗狠,也不怕手下兄弟耻笑。你们要比,就到战场上比,看谁杀敌多,功劳大!” 白、史二人也是酒劲上头,被罗森一击,登时清醒过来。 罗森,这个以前从未听过的神箭世家世子,几乎在一夜之间便掌控了西北军权,率领神羽营东进时剿灭鞑靼西七部,大败鞑靼主帅束赤率领的十三万精锐,威吓束赤立下了合约。这些功绩,虽然不知什么原因,并未向朝廷奏报,但是这么大的事情想捂住是根本不可能的。反而因为要保守秘密,而传的变了味。  其中一种法,罗森乃是二郎神君降世。与鞑靼大战之时有雷公电母助阵,一场雷电下来劈的鞑靼士兵鬼哭狼嚎。而他自己更是在山神庙中显露真身,把那束赤吓得不轻,不但再也不敢侵犯边境半步,还答应供奉万匹良驹。 这些事情,史、白二人自然不信,但是鞑靼进献的马匹源源不断的到了罗森军中,让二人看的眼红。 尤其是史师道,他的神策营主力就是骑兵,看到一个以弓兵为主的神羽营的马都比他们好上一个档次,心中充满了羡慕与嫉妒。 所以,对于罗森的实力,他们也是有所忌惮。他俩个想不通,这不知姓司马还是罗的子,一直在江湖中游荡,学了些武功倒也罢了,却怎么对兵法这么精通? 二人反正也不是真的要打,既然罗森劝架,也就顺着台阶下了,各自回到营中歇息。 罗森也回转,萧道仁、韩春雨笑嘻嘻的等在门口,对罗森道:“恭喜罗侯爷!” 罗森眉头一拧,道:“两位哥哥也要取笑我吗?若不是看在我父亲,我岂会任由这顶紧箍扣在我头上?我今日差点把桌子掀了!”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萧道仁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道:“从今以后,你可没有这么逍遥快活了。以前看不顺眼的人要敬着,不想做的事一样也不能少。人情世故、迎来送往,你就慢慢学吧。” 韩春雨道:“勉强不来的。就算是学,他也学不会。到头来还不是让那帮跳梁丑笑话。唯一的办法,就是打服他们。这次打黑水,就是你最大的机会。” 罗森道:“狡兔死走狗烹。我们若真灭了黑水,那阴损的魏奉朝恐怕就要对军方动手了。这次为了压制我们,竟然派杨高做五军统帅。” 萧道仁叹了一口气,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我看那三路统领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让他们斗去。” “四哥,我不懂兵法,还要你多多助我。” “那是自然。可惜大哥二哥不在,要不然我们五兄弟一起,只拿五万兵马便可一举荡平黑水。” 罗森忽然悲叹道:“我听到可靠消息,二哥没了。” 萧道仁哈哈一笑道:“这种事你也信?二哥那么硬的命,除了他自己谁能擅了他?他这一辈子还有一个大劫没过呢,死不了!” 几人正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女声:“几位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萧道仁一听那声音,登时紧张起来,连话都不利索了:“是,阿阿阿阿……” 韩春雨替他道:“阿果!”急忙挑开帘子,一身士兵装束的阿果正立在门口。 “快进来!阿果,你何时到的京城?” 阿果边进来边道:“刚回来没几日。韩大哥好、罗大哥好、萧大哥好。” 罗森一愣,盯着眼前这个艳若桃花、身似杨柳的姑娘道:“你就是阿果?” 阿果点零头,道:“是啊。感觉我和七哥应该相熟,可偏偏不认识,好奇怪啊!读者朋友们,是不是很奇怪啊,哈哈” 罗森道:“没少听三哥、四哥起你。想不到竟然是如茨惊若人!” 萧道仁急忙道:“我没有啊,我没有!” 阿果微微一笑,对萧道仁道:“四哥这是把我给忘了吗?武当山上,我们可是见过一面的。” 萧道仁脸登时红了起来:“是是是,见过的。那时我还不知道你俩的身份。你和三哥可把我骗的好苦。” 第342章 三大营进击 “那还是怕了我们啊!这头功让神武营抢了,太可惜了。”白衣海道。 李如柳也是点了点头。这两人都是支持史师道的。 毕竟,史师道的战绩实打实的摆在那里。确实是他以一己之力将八狩军打退进了安兴岭原始森林中去。 然后,围绕着怎么打,众人又喋喋不休的吵了起来。 史师道、白衣海、李如柳想直接向好图城推进,而杨高则坚持等待朝廷命令,若是同意求和这仗便不用打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用兵的最高境界。”杨高道。 “屁。近百年来黑水族求和次数还少吗?那次是真心实意的?对付这种狼子野心之徒,只能铲除掉。”史师道气愤说道。 而风如秽带来的江湖军,虽然是支持杨高的,但心底里都希望早早的打完这场仗。 既然无法达成一致,大家便一致将目光投向了没发表意见的罗森。 罗森道:“朝廷的命令自然是遵从的。但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我的建议是四大营陈兵安兴岭原始森林外侧,将他们牢牢围住,给他们压力。江湖军的兄弟辛苦些,可以深入其中进行骚扰,可烧粮草、毁辎重、刺首领。凭着各位的本事,一定会平安退出。八狩军若是敢追出,四大营便剿杀。等熬到冬天,他们粮草消耗殆尽,自然就没了战力。” 众人一听纷纷道好,都称赞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杨高却道:“都去前线,万一败了山海关怎么办,山海游骑的教训还不够吗?听我号令:神武、神机、神羽三大营包围安兴岭,神策营守住辽阳城,我带领山海关守军和剩余人马驻守山海关。风指挥使我另有安排。大家务必守望相助,切不可孤军进击。都明白了吗?” “得令!”商量了一夜,终于除了结果。而且天亮时杨高收到了好消息,户部答应筹集的粮草,终于到了。与粮草一起到的,还有鹿安率领的一万石龙山义军。 这让杨高心里踏实了一些。不过对人数突然暴增的石龙山义军,他也有些好奇。石龙山原本不是只有两千人吗? 风如秽解释道:“石龙山原来确实只有两千人。不过鹿安一路北上,接受了许多无处可去的难民,人数跟着上去了。” “什么?都是难民,难民能打仗吗?”杨高有些生气。 风如秽咬了咬嘴唇,最后终于说道:“与其让这些难民四处作乱,不如送上战场。是死是活,都没有坏处。这话是内相让我转告给你的。” 杨高登时会意,便下令让鹿安带领石龙军与四大营一起围堵安兴岭。 近二十万大军的调动,可不是一个小事情。山海关内外黑压压的一片人,就连盘旋在天空中的海东青也不敢掠过上空。 不过这种事情,不用统帅们插手,手下副将们按照各自编制层层调动,井然有序。 罗森正在观看各营士兵动态,以判断在战时能不能靠得住。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脆声音道:“师父!” 他一回头,看到一个容貌清丽、身姿绰约的女子,楞了一下才发现是黎雀。 “雀儿?你怎么来了!” 黎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师父,雀儿终于又见到师父了。呜呜呜......” 无尽的委屈,伴随着放肆的哭声倾泻出来。 罗森急忙把她扶起来,道:“两年没见,你长这么大了?” 时光匆匆而过,当年的小女孩已长成一个花一样的美丽少女了。 “师父,你是不是把雀儿忘记了!”黎雀委屈问道。 “怎么会呢,我还想着东征结束就去石龙山一趟,把你带走呢。不过我听说你小小年纪已经成为石龙山三当家,真是了不起。你怎么来了?” “石龙山已经被朝廷招安,我们现在奉命东征黑水呢。本来鹿安不让我来,但我相见师父一面,他拦不住我。师父,我手筋断了,再也不能练剑了。” 黎雀深处手腕,被封无命快剑割出的疤痕清晰可见。 “不练剑就不练剑,一个女孩子家原不该习武的。你不要呆在这里,我给你写一封书信带回神箭世家,你就在家里陪伴我母亲,等我回来。” 黎雀没有想到,朝朝暮暮日思夜想终于见到罗森后,他竟然要赶自己走。 “我不会走的,我要跟着你。你杀到哪里我就杀到哪里,就算我不能杀敌,给你背箭总可以吧!” 罗森苦笑道:“黎雀,你毕竟是个女孩家,在这全是男人的军营出入多有不便。” “神策营李统领也是女人,他可以我为什么不行。你分明是讨厌我了,嫌我是绿林匪贼?你若不让我留下,我就死在这里!”黎雀声音不大,但非常坚决。 远处的鹿安默默走了上来,对罗森道:“师叔,你离开后雀儿日日夜夜的念叨你。不见面还好,既然见了面你若硬让她走,恐怕......,她很要强的。” 罗森现在有些后悔收黎雀为徒弟了。他与黎雀的祖上都是末宋的良将,他祖上是谁自己倒是不清楚,但黎雀之祖却是黎庭芝(第33章回顾)。本来是守护着刘家村山后宝藏的两个家族,但自己这家不知什么原因,跟着太祖皇帝抗元去了。后来大业成就,也没再回来继续承担使命。 罗森正犹豫要不要现在告诉黎雀,却听黎雀道: “师父,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你......不要赶我走。” 罗森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一荡,心中泛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既然如此,那你就要严守军纪。可不得在军中随意乱跑。我抽空教你弓弩之法。” 黎雀满心欢喜的连连称是,乖乖的站到了罗森身后。 鹿安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对罗森道:“师叔,雀儿......交给你了。我走了!” 罗森道:“如果不急的话,给我聊聊吧。刘家村时我只道你是浪荡纨绔子弟。却不想你是学那勾践卧薪尝胆,心中有大志向。我听别人说你带着石龙山的义士重创了阉党在各地的据点,计杀曹目星,大闹五湖四海会,如今又成了江湖盟首。年纪不大做事却稳重老练,二哥没看错你。不介意的话,给我讲讲听?” 鹿安油滑一笑:“哪里啊,我运气好而已。这些个事都是江湖传言,师叔要听的话黎雀可以细细的说。” “恩,有你师父的消息吗?我听说他再五湖四海会上被人杀了。哈哈哈!” 第343章 三大营进击(二) 听到罗森夸赞自己,鹿安油滑一笑: “哪里啊,我运气好而已。这些个事都是江湖传言,师叔要听的话黎雀可以细细的说。” “恩,有你师父的消息吗?我听说他再五湖四海会上被人杀了。哈哈哈!” “哈哈哈,您不信吗?” “我信他个鬼。就是阎王爷亲自来抓,都抓不走他。” “还是师叔最懂师父。现在整个江湖都知道师父已经死了。这可对他是好事情。接下来他想干什么,应该会更方便些。” 罗森望着远方,道:“但愿不要杀进京城。” 鹿安摇头道:“很难说。师父一向是爱恨分明敢想敢做。但是灭掉星斗会之前,他应该不会对魏奉朝那老贼动手。” 罗森点了点头,但最担心的念头,终于还是在心里生成了。 如果杨破云真的杀进京城,要取魏奉朝的人头,作为神箭世家家主的他,该如何是好呢?自己父亲射杀贺云暖的帐,又该怎么算? 鹿安笑着对黎雀道:“雀儿,我这就走了啊。” 黎雀点了点头,道:“恩。你回去跟大伙说下啊。我就留在师父这里了。” 鹿安转身离开,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有些人,无论你多爱她,多愿意为她付出,都打动不了她。因为在她眼里,你所有爱她的举动要么是理所当然,要么是多此一举。 少年的鹿安,看的比谁都透彻。黎雀爱罗森已经到了骨髓里。如果罗森不爱黎雀,那么他还有机会。 所以他才肯带黎雀来这里。当他看到罗森眼中对黎雀的爱怜时,他知道黎雀再也做不回以前的样子。 “也好啊!师叔武功高、出身好,我要是女人我也会选他的。” 萧道仁远远的望着鹿安,叹了一口气。 安置黎雀是个很棘手的问题,总不能让她如那骚浪泼辣的李如柳一般出入在军营中吧? 他想了半天,又记起了“炸天帮”那几个活宝。 “酒鬼也是个女的啊,就让雀儿跟着他们。既离我近,也不用被军规约束。让黎雀帮忙寻找帝胄龙甲,她应该会乐意的。” 他急忙带着黎雀找到“炸天帮”。几人还在翻着全军稀奇古怪物件,开始还挺兴奋,现在也渐渐无聊起来。 一见到罗森带了个美丽的姑娘来,便围了上去。 “好漂亮的妹子啊,小侯爷的媳妇吗?”酒鬼打趣道。 黎雀小脸一红,道:“几位前辈说笑了,我是师父的弟子。” “啧啧啧,我怎么就没有这么乖巧的弟子,小罗你还真是好福气。”黄鳝故意损罗森道。 罗森一脸无奈:“几位,黎雀是我的弟子。请各位带她一起寻找帝胄龙甲。马上出征,我怕有变。” 大家顿时明白,纷纷道:“交给我们。放心,绝对不会出问题。” 罗森一一谢过,对黎雀道:“这几位都是江湖中有名的前辈高人。你好好跟着学习。想找我的话,随时可以来。” 黎雀点了点头,虽然不太想离开,但她也不想让罗森为难。只要能常常见到师父,就已经很满足了。 罗森一走,炸天帮五人众就围住黎雀七嘴八舌问了起来。他们自然都听过石龙山三当家,却没想到是一个新长成的少女。 “这么小的女娃子,不呆在家里绣花,跑到战场作甚?” “早点回去,万一那个不长眼的给你脸上划上一刀,你就嫁不出去了。” “要不趁着还能嫁出去,我俩定个亲如何……哎呀!” 酒鬼一巴掌扇的肥狐不敢再说话。 “几位前辈不要笑话我了,我自小父母双亡,拉扯我长大的婆婆也被奸人害死。要不是师父,我恐怕就被卖到南洋去了。”黎雀道。 黄鳝捋了捋白色山羊胡子,道:“我们这几个也是浪荡江湖的浮萍,你就跟我们一起吧。也别叫什么前辈,都以兄妹相称。” 黎雀点了点头。 酒鬼拉住她的手道:“好妹妹,总算有人做伴了,你以后就跟我住在一起。” 众人正说着话,一声长号响起,却是罗森的军队拔营了。 “我们,跟不跟上去?”黎雀问道。 黄鳝微笑道:“本来不跟的。既然你来了,我们就跟过去吧。” 队列中的罗森回头望了望,这个小动作被萧道仁给看到了。 “五弟,我记得你应该是二十二岁吧?”萧道仁问道。 “是的。四哥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罗森回问道。 “是该给你找个媳妇了。我看雀儿那姑娘不错,你找个由头逐出师门,然后娶了吧。” “呸!你个不正经的道士,我看你瞧李如柳的眼神不对,是不是想还俗了?” “咳咳。八狩军战力绝对没有那么弱,史师道定是中计了。我们本来还有人数上的优势,但若是按照杨高的部署,四面围困很容易被逐个击破的。” 罗森勒住马笑道:“无缘无故的转移话题,看来心里是有鬼了。”他顿了一顿,又道:“但我现在关心的是,大哥(原怀心)怎么会允许鹿安带领石龙山的人归附朝廷呢?” 萧道仁微微一笑,道:“你放心便是,就算各为其主,大哥也不会坑害自己的兄弟。鹿安这小子的确和别人不一样,二哥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这么说来,你知道石龙山这一对人马的意图了?不会是投靠了黑水族吧?” 萧道仁看了一眼罗森,道:“自打掌兵权之后,你这心思可是越来越重了。 绿林军虽然和朝廷是死对头,但却始终牢牢守着道义二字,绝不会做出叛国害民的事。我昨夜梦见鹿入山林,与黑水一战,鹿安说不定还是关键一环。” 大军浩浩荡荡行了十数日,终于到了辽阳城,王化早在城门口迎接了,引着众将领入城歇息。 罗森与王化相见过,将东征的大概意图说了一遍。王化点头道:“此方略甚妙。只是一点,杨高元帅坐镇山海关,若有命令至少要三日才能送到。恐怕于调度不利。” 罗森笑道:“反过来想,也许这还是好事。我们可以打得更自在一些。” 王化叹了口气,心道:你们几路军看上去和和气气,一旦打起来谁都不肯听谁的,必定是一团乱麻。但他仅仅是个二品的骁骑将军,人微言轻,说出来也没什么用。 几个人议过事,去到街上访谈了几个村民,对黑水无不义愤填膺。史师道将要到的军粮按人头分了下去,便带着自己的兵到城外安营扎寨去了。 罗森忙了一天,回到寝帐时已是深夜,刚拉开帘子便看到了一人,不由得惊呼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344章 后退即前进 在罗森卧帐中的不是别人,正是黎雀。她刚刚收拾好罗森的床褥,正在那里擦拭铠甲。 一见罗森,高兴说道:“师父你回来了。我去给你打盆热水洗脚。” 罗森忙止住她,厉声叱道:“你这是做什么?这里是军营!你进我卧帐,被士兵看到他们会怎么想?我怎么带他们?” 黎雀吓了一跳,委屈道:“是你说可以随时来找你的。” 罗森见她吓得不轻,语气柔和说道:“雀儿,我们这是在打仗。我是神羽营统帅,凡事要以身作则。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抛头露面已然不妥,这么晚了还在我这里,更加不妥。若是被人添油加醋胡乱传出去,你可就毁了。” 黎雀默默将剩下一点战甲擦完,小心挂好,轻声道:“我一个女土匪,早就没了名声了。我只想力所能及的为师父做点事,如果师父不高兴,我以后不来便是。这次也是黄鳝大哥叫我来的,因为口信重要,必须要亲口告诉你。” 罗森一怔,道:“哦,原来如此。是什么口信?” 黎雀小声道:“盗圣那边传回话来,帝胄龙甲不是他们的盗的。但我们要对外散出消息,就说是盗圣亲自动手拿了宝甲。这样偷盗之人就会放松警惕。” 罗森点了点头,道:“此计可行。黄帮主哪里翻了那么久,可曾找到些蛛丝马迹?” 黎雀摇摇头,道:“什么线索都没有。按照盗圣分析,偷盗之人并不是老手,而且仍在军中。所以大家觉得再翻看那些破烂已经没有意义,不如就跟上到前线。” “炸天帮几位朋友能到前线来助我,再好不过了。雀儿,天色不早了,我差人送你回去”罗森道。 黎雀摇了摇头,道:“师父不要拿我当小孩子,我们村中的姐姐们到了我这年纪都嫁人了。再说了,黄鳝大哥他们就在此地不远处歇息,没什么事的。” 罗森道:“那我送你出营地吧。” 夏日的草原,群星闪烁、流萤飞舞,草丛中的虫儿高一声低一声的此起彼伏。罗森鼻中满是黎雀少女的幽香。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黎雀已经从稚嫩的小丫头长成了一个曼妙的姑娘了。 就快要到炸天帮几人住地之时,黎雀忽然从背后紧走几步抱住了罗森的腰,低声啜泣起来。罗森本能的想将她手挪开,却听黎雀道:“你抱一抱我好不好,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罗森心突突的跳了起来,下意识的反手将黎雀搂在了怀中…… 日上三竿,大军集结完毕,继续向安兴岭进发。安兴岭所占面积巨大,要团团围住可不容易。史师道自然不肯让人夺了他的头功,带着神武营士兵在安兴岭正面驻扎。白衣海的神机营移动缓慢,所以沿着大道向南行了五日,到了林缘之处驻扎。神羽营则一路北上,跨越黑江和数道支流,从北侧围住。而鹿安带领的石龙山义军则继续向北,到了渤海边上驻扎起来。 三营一军组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原始森林牢牢封住。 黑水族蜷缩在安兴岭中不敢出战,八狩军中蔓延着一股悲观的情绪。 “父汗,请允许我带本旗士兵出战,我若取不回史师道人头,就不活着回来。”二子代善道。 穆祖放下手中的《三十六计》,对代善道:“你和史师道交过手,你觉得一万士兵能击溃他七万人吗?盲目出击,只会送死。” “那总不能在这里被困死吧?先是放弃辛苦打下的辽阳,然后给明军送议和书,父汗难道真的怕了他们?”代善急的跺脚道。 穆祖瞪了他一眼,对褚英道:“给这个莽夫讲讲我为什么要弃守辽阳。” 褚英点了点头,对代善道:“二弟,你以后可不要胡说了。我们放弃辽阳是有自己打算的。明军这次来势凶猛,人数超出我们五倍有余,我们是万万不能分兵迎击的。辽阳城粮草物资已被我们抢的差不多,明军一旦将我们围在城中,打都不用打两三个月就能把我们饿死。而这安兴岭则不同,这里是我们的大本营,水草丰茂,猎物颇丰,不必担心补给。而且原始山林中地形复杂,明军若是敢进来,我们利用林中游击的优势战法,必定能以少胜多。现在这情形,谁能沉住气,谁就能获胜。” “可我还是不明白,一个月前只有神武营在这里,我们明明能够击破他们,却要故意示弱呢?若是当时灭掉史师道,现在的压力不是少了很多?” 褚英抿嘴一笑,刚要开口,皇极却抢着说道:“二哥只看眼前得失,怎能及得上父汗的深谋远虑?父汗命我假装偷袭失手,甚至不惜用追霞红龙宝马和销战剑当做诱饵,就是为了让明军相信,我们连他们一支先锋营都打不过,他们一旦骄傲起来,指挥者们必定会认为靠自己就能吃下我们,我们便可一个个反吃掉他们。 最妙的是辽阳城,你不是想不通为什么留下那么多人不杀掉吗?父汗留下他们,是让他们吃明军的军粮。我们线报来信,明军中其实没有多少粮草。让辽阳百姓一分,补给就会出现问题的。如果我们的伙伴能够截断补给线,那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后退,既是前进。” 这一番详细的解释过后,代善终于想明白了。他立即跪下道:“父汗英明,儿子蠢笨,不知道父汗的抗敌大计,胡说八道扰乱军心,还请父汗责罚。” 穆祖叹了口气,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天生神力、骁勇善战,上阵杀敌是你的职责,不懂得用计谋情有可原。但是,古往今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事情比比皆是。一个人若是不懂得收敛,不藏好自己的底牌,无论他有多聪明都没有用。别人把你看得清清楚楚,避实击虚,专打短处,你还怎么赢?皇极,此刻若是帐中有敌方奸细,将皇极的话传递出去,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皇极心中慌乱,扑通一声跪倒在穆祖面前:“父汗,我一时兴起没有收住,请父汗责罚。” “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皇极拔出长剑,奔出营帐。几声惨叫之后,转回身来。穆祖看着他带血的刀,道:“都杀了吗?” “帐外能听到我们说话的一共有八个,全杀了。” “帐外的是杀了,可是帐内的呢?” 第345章 黑水的奸细 皇极一怔,环顾四周,帐内除了自家兄弟和亲信大将再无别人。 “父汗,帐内都是跟随父汗南征北战多年的老叔叔,应该不会有问题吧?”皇极道。 几个老将登时跪下道:“大汗,我等不是奸细啊!” 穆祖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各位都是有功之人,可是汉人有句话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虽然说得是夫妻,但一样可以用在兄弟身上。如今明国四十多万大军压境,我们满打满算总共十万人。各位中间难道就没有贪生怕死之徒,暗地里投靠明军,好保住性命吗?” 青狮旗掌旗使,穆祖的弟弟穆巴猛地拍了下桌子,大声道:“什么,我黑水中竟然出了叛徒?大哥,你告诉我是谁,我现在就宰了他。” 众位老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想道:莫不是真的出了奸细?看来大汗心中早已有数,不知是哪一个! 穆祖却站起来笑道:“三弟,众位都是我的老兄弟,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我要是连你们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我这话就是吓他一吓,给这几个不争气的儿子涨点心眼。” 众人都长长吁了一口气,几个老将开口道:“大汗,这玩笑可开不得啊。我们几个都是早晚入土的人,可不能临死前没了荣耀。” 穆祖站起来走到众人中间一一握住手,道:“我理会得。我也是心急,就怕这几个儿子承担不下复兴黑水的大任,他们不能再依靠我们几个老骨头了。” 众人哈哈一阵大笑,穆巴道:“恩,咱们就是把这把老骨头折在战场上,也要给孩子们垫垫脚。” 穆祖道:“是我无能,诸位本来该享清福的,还要披甲上阵。不过,皇极刚才说的鞑靼国东三部要突袭截断明军粮草的事,还请各位严守秘密。” “这个自然。明国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咱们和鞑靼联手了。” 穆祖又和众人商量了谢具体的事情,随后亲自将众人送了出去。 林中之夜,分外静谧。一个人影悄悄的从营帐中走了出去。他一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 树林深处早有人在等候,他将一封信递了出去,轻声嘱咐道:“务必尽快交给杨高。这是重要军情。” 那人点点头,道:“放心!”转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这黑影自以为做的万无一失,却没想到,他的所有举动都被穆祖瞧在眼里。 “穆巴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父汗,我去杀了他。”代善怒道。 穆祖叹了口气,道:“毕竟是我的亲弟弟,也间接帮了我们,还是给他留些体面吧。” 第二日,穆祖找来穆其和穆巴一起吃早饭。 望着桌上的一只鹿腿,穆祖感慨道:“父亲死时你们两个还小,我每天出去打猎,你俩就蹲在家门口等我回来。 有一年冬天,汉人猎户要抢我的鹿,我想到你俩在家里还饿着呢,便紧紧抱住了一只鹿腿不放,那几个汉人猎户便打断了我的腿,笑着说用我的腿换鹿腿。我在雪地里躺了两天两夜,也大哭了两天两夜,我不想活,又不敢死,我怕我死了你们两个在这世上被恶人欺辱。 后来,穆其带着穆巴到了深山老林来寻我。那时候你们一个十岁,一个六岁,从家里跑到雪原中找了我一整夜。我那时就想啊,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把你两个抚养成人,过上安定舒服的日子。可是这都马上入土了,你两个还在跟我奔波,过着随时掉脑袋的生活。” 穆其眼角泛着泪花,道:“大哥怎么忽然说起往事了。我只记得那根鹿腿的滋味,真香啊。我这一辈子能吃到一次就知足了。大哥是黑水族的英雄,能够为大哥东征西战是黑水勇士无上的光荣。别看这次明军来势汹汹,我们可不怕他。是不是,穆巴?” 穆巴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将鹿腿割成小块,将里面的鹿筋挑了出来,然后递到穆祖旁边,道:“大哥,你老了,脾胃虚,以后记得不要再吃筋了。” 穆祖笑着接过盘子,道:“明军围住了我们,不知道还有几天好日子能过。我也很害怕,也想投降。可是我若投降了,我们几十万黑水族人怎么办?是不是还要生生世世被汉人奴役下去?” 穆巴道:“大哥……也许我们……” “明国是不会同意讲和的,我们的势力已经增长到让他们畏惧的程度了。而且还杀了他们这么多人,就算是那皇帝要和,大臣们也不肯。”穆祖仿佛猜到了穆巴要讲什么。 穆巴苦笑一下,道:“也许我还可以当诱饵冲锋一下。用我这把老骨头给后辈们涨涨志气。” “好。你便选上一些亲信,出去冲杀一场吧。” “谢大哥成全。”穆巴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然后对穆其道:“二哥,送我一程可好?” 穆其一愣,道:“说什么丧气话。要不是我打山海游骑留下的伤还没好,倒真想跟你一起去冲锋一场,挫挫他们的锐气。走,二哥送你!” 穆其一抹嘴上的油腻,跟着穆巴走出帐外。 穆巴只挑选了一百个家人,穆其道:“我说老弟,你挑一百人也就算了。可为什么不拣精壮的巴图鲁?” 穆巴没有回答,只对众人道:“我们今日出林。”便带着大家往神武营方向策马奔去。 穆其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打马跟上。问道:“老三,怎么回事?” 穆巴也不说话只顾向前。 出了山林后,神武营的大军瞬间出现在前方视线中。穆巴这才停住,对穆其道:“二哥,我就是明军的奸细。” 穆其一怔,笑道:“三弟不要开玩笑了。我瞧对面都是硬茬子,你们人少,去穿插一下马上回来。只要他们追进林子,大哥就能把他们全吃下。” “二哥,我没有开玩笑,我就是奸细。大哥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在早上说那些话。大哥顾念兄弟之情不肯杀我,我对不起他。” 第346章 九大恨誓师 穆其一巴掌甩在穆巴脸上,怒道:“不争气的软骨头。原来你不是来做诱饵的,而是来投降的。你真的对不起大哥,对不起祖宗。你跟我回去,去给大哥认错,好好的反省。”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住穆其的胳膊要把他拖下马来。 穆其用力挣脱开来,摇头道:“我怎么还有脸去见大哥?我叛变的事情要是被族人们知道了,会有损大哥威望的,人心也就散了。” “那你也不能投降!” “我先前是真的害怕了。我只能的不想大哥有事。反正黑水一定会输,我不如就先投靠了明军。到时候还仗着自己的功劳,祈求明国皇帝放大哥一条生路。” 穆其气道:“你糊涂啊!” 穆巴道:“我糊涂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二哥,替我向大哥道歉,我先走了!” 穆巴高高挥舞着绣有青色狮子的大旗,引着一百个家人冲向神武营。 就像水滴落在火炉中,这一百人顷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几十把长枪同时刺进穆巴的身体,他回头望了望远处的白山黑水,默默念道:终于可以回家了。 “三弟死了,尸首也没能捡回来。”穆其冷冷的看着穆祖道:“大哥,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一次他只是一时糊涂而已。” “我给了他两条路选。”穆祖直面穆其的责问回道。 “可那两条路都是死路!穆巴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他宁愿战死阵前,也不愿意投降。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勾结明军吗,那都是为了你啊大哥。” 穆祖紧紧闭住双眼,仰天长叹道:“他战死在阵前,总算没给祖先丢脸。来人,黑水浒畔举丧,恭送吾弟升天。” 黑水河的源头黑水湖,又名saerhu,是黑水族的圣湖。 黑水族中世代流传着美丽的起源。相传,很古很古的时候,白山一带还没有人烟。后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虎背熊腰的青年,整天在白山黑水浒抓鱼。他剥了鱼皮披在身上当衣服穿,鱼肉当饭吃,一个人过看孤单的日子。 某日,青年捕鱼时邂逅了从九天之上下来凡间沐浴的天女,并与其中一个情投意合,结为夫妻。可是,天女犯了天条,上天派下天兵天将捉拿她。 夫妻走投无路之时,黑水湖中一条巨龙冲天而起,打败了天兵天将。把青年和天女救出来后,安顿在江边。那江边有肥沃的黑土,有遮天盖日的大森林,两口子就在这里打鱼,狩猎,种地,养育后代。后来,后代越来越多,形成了黑水一族。而黑龙也栖息在黑水浒中,世代守护黑水一族。 数万将士密密麻麻的站在黑水湖前,静静的望着养育他们的黑水和积雪覆盖的白山。穆祖望着他们,感受到了一股压抑着的力量。 他高声喊道:“当年我以十三副铠甲起兵,历经大小战役不下百次。平海西、荡叶赫、诛完颜,一统黑水,建立汗国。可是我们刚刚安定下来,明国又要来抢我们的土地,屠杀我们的族人。我们能退让吗?” “誓死不退,誓死不退!”数万士兵齐声高喊,震得山林中野兽纷纷嚎叫起来。 努尔哈赤热泪盈眶,指着摆在面前的十副铠甲,大声道:“我的弟弟穆巴,昨夜战死了。十三副铠甲的主人,如今只剩下三个。他们需要新的主人。明军大军来犯,正是我族生死存亡关头,此战我们必胜。居功前十者,赏赐开国铠甲,封世袭绿子帽王。” 黑水人爱财爱色,但最爱的还是勇士的荣誉。对他们来说,天下没有比这十三副铠甲更有价值的东西。 穆祖将其中一幅铠甲穿戴在身上,举刀向士兵们喊道: “我之祖父,未尝损明边一草寸土,明无端起衅边陲,害我祖父,此恨一也; 明虽起衅,我尚修好,设碑立誓,凡黑水汉人等,无越疆土,敢有越者,见即诛之,见而顾纵,殃及纵者,讵明复渝誓言,逞兵越界,卫助叶赫,此恨二也; 明人于清河以南,江岸以北,每岁窃逾疆场,肆其攘夺,我遵誓行诛,明负前盟,责我擅杀,拘我广宁使臣,胁取十人,杀之边境,此恨三也; 明越境以兵助叶赫,俾我已聘之女,改适蒙古,此恨四也; 柴河三岔抚安三路,我累世分守,疆土之众,耕田艺谷,明不容留获,遣兵驱逐,此恨五也; 边外叶赫,获罪于天,明乃偏信其言,特遣使遗书诟言,肆行凌辱,此恨六也; 昔哈达助叶赫二次来侵,我自报之,天既授我哈达之人矣,明又挡之,胁我还其国,己以哈达之人,数被叶赫侵掠,夫列国之相征伐也,顺天心者胜而存,逆天意者败而亡,岂能使死于兵者更生,得其人者更还乎?天建大国之君,即为天下共主,何独构怨于我国也?抗天意,倒置是非,妄为剖断,此恨七也! 无端生事,遣山海游骑纵马踏我猎场,杀我族人,夺我山寨,此恨八也! 边境陈兵四十,将我围困,意图将我族人全数灭杀,此恨九也! 欺凌实甚,情所难堪,因此九恨之故,誓死与明血战到底。凡我黑水男儿,自当舍生忘死、勇往直前,护佑我老弱妇孺,守住我族圣地。 如今我率黑水儿郎,共祈祖先垂怜,恭请神龙降福,护佑我族打赢此战,赢得千秋万世安宁。” “必胜,必胜,必胜,必胜!”八狩军众士兵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疯狂啸叫。 穆祖满意的看着他的士兵,黑水勇士过万则不可挡!这是唐时天可汗李世民下得结论。 如今他拥有八狩军精兵七万,朵颜三卫精兵三万,还有两支盟军,有足够的把握战胜那外强中干的四十万明军。 穆祖将三子和穆其叫到营帐见一个人。褚英、代善、皇极一见那人,既惊又喜,纷纷跪地拜道:“师父,您回来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潜入明军十年之久的独钟黄。(魏武侯的军师) 独钟黄点头笑道:“其实我早来了,一直在暗中查杀明军的探子。” 穆祖道:“我这些主意,都是你们师父出的。” 皇极开心道:“有师父在,我们一定能打赢的。太好了,太好了!” 独钟黄道:“你们三个准备好了吗?为师要下军令了。” 第347章 我断你粮草 师父下令!”穆祖三子齐声道。 独钟黄拿出一支令箭,道:“这第一道令,夜袭安兴岭正面的神武营。可短暂交战,但切勿被其包围。袭击后快速退入安兴岭。以后,我会不定时下令袭扰,目的是让他们时刻神经紧张不敢松懈,消耗其斗志。那个愿往?” 代善不等两个兄弟反应早已迈出一步,道:“我与那史师道血战多次,一直收着打,憋屈的很。这次就让我去吧。” 独钟黄道:“好。你对神武营最是熟悉,这任务就交给你。除了飞豹旗外,青狮、狻猊两旗兵马都交由你。切记一点,以袭扰为主。 第二道令,疑兵北出安兴岭。北方是罗森的神羽营,根据我的了解,这支队伍实力最强、最难打。之前曾经打垮了鞑靼国的二十多万主力。 这次杨高部署到北面,就是为了震慑鞑靼东三部,因此也给我们赢得了喘息时间。所以北上的这队人马,万不能和对方接触,只在那里虚张声势即可。 只要拖住了神羽营,我们就能轻松拿下南线。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这北线却是最凶险的,若那罗森不按常理出牌,硬攻进来的话,将是一场恶战。你们两个谁愿意去?” 褚英疑惑道:“师父,父汗,北线不是敌军运送粮草的路线吗?” 穆祖道:“昨日里,明军在我们军中的探报送出去了一份假消息。内容是,鞑靼东三部将联合我族袭击明军后方,切断补给线。 他们不知道,我们早已经把奸细一事查的清楚,故意让他放出这个消息。原本明军精心挑选的北路后勤补给线一定会改到南路。” 独钟黄未点明,但大家都知道这个奸细是谁。 褚英道:“虽然后勤补给线改变了,但明军为了掩饰表面不会有动作,甚至极有可能在北线设下埋伏。那北线将会是一场恶战。” 他望了望穆祖道:“父汗,我去北线吧。” 穆祖点了点头,道:“北线不止有罗森的神羽营,还有一万多石龙山的人。你可要小心。” “儿子理会得。” 独钟黄点了点头,又道:“第三道令,主力南下进攻神机营,并联合扶桑国彻底断了他们补给。 神机营是战力最弱的部分,务必一蹴而就,五天之内全数剿灭。就交给皇极了。会同穆其,带领玄虎、火凤、贪狼三旗人马埋伏,扶桑国人从海上登陆攻击补给线时你们立即猛攻。务必在半日之内取胜,一日之内杀光。所有粮草交由扶桑国运到海上。至于大汗,就率领苍龙旗居中策应。大家都明白了吗?” “明白!” 穆祖端起一碗酒,道:“儿郎们,轮到你们建功立业了。为父在这黑水湖等你们凯旋归来!” 褚英、皇极、代善三人仰头喝下一大碗酒,各自带领本部人马奔向战场。 穆祖看着三人背影道:“老弟,你看你这三个徒弟,那个能继承我的王位?” 独钟黄道:“大汗有四子,各有各的厉害之处。代善勇猛,但是心眼太直,最适合辅佐君王但不能当君王。皇极心机过人、善于权谋,但不够沉稳且心狠手辣。相比起来,褚英无论是胆识、见识、韬略,还是待人之道,都比皇极更好一些。” 穆祖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要是多轮没死就好了。褚英与他最是较好,有他辅佐褚英,必定能使我族复兴。” 独钟黄淡淡一笑,道:“多轮他没死。大哥不是一直想知道,明军中的暗探是谁吗?就是多轮啊!” 穆祖又惊又喜道:“你这老鬼,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还纳闷呢,是谁这么能干。原来是我儿子啊!哈哈哈哈。” 穆祖正笑着,帐门一下子被推开了,固伦公主气呼呼地道:“父汗,叔叔,你俩个偏心的很。给哥哥们都安排事情了,为什么没我的份?” 独钟黄看着这个身材壮硕的侄女,哈哈笑道:“我早知你会来找我两个,特意将朵颜三卫交给你指挥。不过你这任务可比他们重要得多,也是此次大战胜负关键,你可要步步小心了。” 固伦一听,高兴问道:“什么任务?” “让你爹告诉你吧。我要睡觉了。”独钟黄伸了个拦腰,走出大帐。 而此刻,坐镇山海关的杨高正盯着地图发愁。 东征之前,朝廷已经和鞑靼各部达成协议,在罗森神羽营的威慑和边境通商的诱惑之下,鞑靼表示绝不会趁机出兵。 北线看上去要比中线更远些,但却是他和众营首领商量好的补给线路。山海关往北地势平坦没有河流,黑水族也不会想到他会走这条线。更重要的是绕过了有十万饥民的辽阳城,这样东征结束后他就不用担心言官们弹劾他不顾百姓死活了。他不是冷血,而是户部送来的粮草仍不足数,无暇顾及那帮百姓了。 可从前线收到的可靠情报来看,一直不听鞑靼小皇帝指挥的东三部,似乎已经和黑水汗国勾结在一起,想要趁火打击袭击他的粮草补给线。 “这可就麻烦了!”他扶着脑袋道。 李如柳道:“有什么麻烦?我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北线还是大张旗鼓的招摇过市,私底下粮草补给从南线海运上去便好,既快又安全。而北线,我们便做个局。让罗森跟他们血战一场,我在后面收尾。” 杨高道:“是不是有些冒险?南线海运我也曾想过,倒是比陆运更加快速、省力,可万一扶桑海贼袭击怎么办?” 李如柳道:“海贼们都在南方沿海劫掠来往西洋的商船呢,除了打渔谁会跑到这鬼地方来?再说了,他们敢打明军的主意?这不是找死吗!” 杨高道:“也只能这样了。主簿,给我起草一份密函,告诉内阁宋之濂大人,后方粮草补给改由水路。” 那主簿便快速起笔,拟好了信件。杨高拿来一看,略作修改,誊抄一份,用火漆封了,交给帐外一个亲兵,道:“赖头蛮,带领你的小队火速将此信送往京城。” 赖头蛮接过信件,俯首道:“是!” 然后转过身去,一丝诡异的笑容在他脸上浮现。 第348章 该不该后退 李如柳看着赖头蛮走了出去,问杨高道:“你这个亲兵,可是凶悍的很啊。” 杨高道:“死牢里捡回来的,都是亡命之徒。东征缺兵,就把这帮能打的赦免充军了。这个癞子头原先是你哥哥的手下,辽阳城兵败之后杀了几个平民,被斥候发现给捉回来了。因为和八狩军战过,又对这关外形势比较了解,我就收到了亲兵队里。” 外面有人喊道:“元帅,前线急报!” “快拿进来。” 杨高仔细阅读了一遍,表情凝重起来。 李如柳道:“怎么了?” 杨高将一边将手上的情报拿给李如柳,一边道:“我们在那边的人身份被穆祖发现了。” 李如柳接过,来不及看直接问道:“谁?” “穆祖的弟弟穆巴。” “穆巴?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与他是少年的相识。跟他约定,只要他给我提供准确情报,东征后我便放他们兄弟一条生路。”杨高道。 “你怎么能善作主张?难道也要养寇自重吗?”李如柳问道。 “咳咳,先不说这个。穆祖还算讲兄弟恩情,给他弟弟留足了尊严。” 李如柳看完,眉头一皱,道:“穆巴死了,他传出的消息还有没有价值?万一穆祖算定我们不在北线运粮草,这样北面的计划不就空了吗?” 杨高笑道:“穆祖并不知道穆巴送给我们什么情报的内容。而且我们在八狩军的探子,可不止穆巴一个。” 两军对阵,杀气腾腾。 史师道提着他那把大刀,对冲出原始森林的代善道:“手下败将,还不速速投降,饶你不死。” 代善大笑道:“前几番都是让着你,你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吗?爷爷就在这里,有本事来啊!” 史师道提刀催马便冲杀过去,代善自然也不示弱,二人打了五十几个回合未分胜负。史师道心中焦躁,卖个破绽,假装不敌拖刀往回跑。 他本欲效仿关羽战黄忠时的拖刀计,哪知代善并不上当,不仅不追反而取下背后弓箭瞄准史师道射去。 弓弦响处,史师道后背中箭,险些掉落下马。代善大叫一声:“儿郎们,给我杀!” 身后密林中源源不断的冲出八狩军,嘶吼着冲向神武营。 史师道一听对方主动出击,心道虽然挨了一箭,可也把老鼠引出来了。于是忍着箭伤,拨转马头道:“给我杀!” 神武营铁骑纷纷杀出,两军狠狠的撞在一起。漫山遍野的喊杀声中,无数骑士重刀落地,鲜血四处飞溅,将战场染得血红。 副将扶住史师道,惊慌道:“侯爷,不对啊!这八狩军怎么变得如此勇悍?” 不用他提醒,史师道已经看了出来。八狩军仿佛变了样一般,再不是一开始对战的样子。 士兵在明军中左冲右突、横冲直撞,将神武营阵营冲的七零八落。若是一对一,神羽营根本不是对手,可要用人数优势压制,对方却极为滑溜,根本围不住也拦不住。 眼看着无数的士兵纷纷倒下,史师道急忙下令所有士兵出击。 明军如潮水一般得涌了上去。代善哈哈大笑,一声令下带头退回森林。 前头的神策营冲了进去,发现这森林异常狭小,杂草丛生,树木密集,马匹根本跑不起来。 可后面的人还要源源不断的往里冲,登时挤作一团。箭矢如飞蝗一般从深处射来,又有不少人被射中。 外头史师道急忙鸣金收兵,大军这才退了出来。 一名校尉擦着满头大汗跑了出来,史师道拦住问道:“林中什么情况?” 校尉道:“侯爷,外缘尚可,越往里面越是狭小,咱们的马没受过训练跑不起来。后面人一挤,就堵在一起,人数越多越乱。” 史师道叹气道:“林中作战的确不是咱们专长。神策营步兵为主,最合适不过。” 想到神策营主力已在两年前被灭了,不由得一阵难过。 “今后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能进老林追击。各营人马清点人数。” 这一场仗,从早上打到下午,神羽营死伤五千余人,而打扫出来的黑水人不到两千。 这样的比例,让他极为头疼。 可是让他更头疼的是,当天晚上代善竟然又带了不知多少人前来突袭。虽然被他打退,没造成什么损失,但是搅得他整夜没能安宁。 第二天,林中传出震天的鼓声,所有人都以为代善会出来开战,可是连个士兵的影子都没见着。 鼓声连着敲了三天,神武营上上下下都习以为常的时候,代善突然带着大军杀了出来,打了史师道一个措手不及,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八狩军又退进了无边的森林中。 如此这般不定时的袭扰,让神武营疲惫不堪。十几天下来,就连史师道的心态也崩了。 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杀进林中,这将让他失去人数上的优势,还必须面对无数的埋伏和陷阱。二是后撤,让出一块战术缓冲地带。八狩军再来袭扰,他便有追击的条件了。但是士气必定会受到重大打击。他再三权衡,做出决定,后撤。三路大军,只要围死,黑水族必定熬不过这个冬天。 神武营后撤了五里。代善每天时不时的从树林中杀出来挑衅一下,却始终不敢离林缘太远。史师道心道:又想骗我入林吗?我又不是草包,你这激将法没用的。但他受不了对方的辱骂,便也选了军中嗓门大的士兵列阵回骂。 几千士兵隔着半里地大骂对方孬种,却都不肯上去厮杀。 史师道自以为英明果断,然而他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独钟黄的计谋。他现在面对的,只是一片空旷的林地。 先前代善的几次主动突袭,就是为了给史师道造成假象,让他以为面对的是八狩军的主力。独钟黄一见史师道后撤,便安排代善只带领两千人每天时不时的从树林中杀出来挑衅一下,自己则和穆祖带着大队人马向南进发,准备与皇极汇合,痛击白衣海的神机营。 第349章 箭与箭之斗 黑云压城城欲摧。用这句形容辽东的战事最恰当不过。 遥远的京城,宋之濂和魏奉朝这以前斗的你死我活的人,难得的坐在一起下棋。 一内一外两个相爷,同时接到了皇帝的旨意,让他们商量东征的事情。 “魏公公,这是我俩第一次下棋吧?”宋之濂问道 “恩,好像是吧。”魏奉朝答道。 “可我怎么觉得,我们已经下了半辈子了?” “也许宋大人心中喜弈,把咱家当成对手了。” “哈哈哈哈,好一个心中喜弈。可怜我在心里下了半辈子,却还不知道对手是谁。” “自然是皇上了。” 宋之濂手一抖,捏住的一颗黑子掉落在了棋盘上。” 魏奉朝低头看着棋盘,道了句:好棋!然后慢慢道: “宋大人是百官之首,日思夜想的是怎么办好皇上交代的事情,怎么替君王看好下。这对手不是皇上还能有谁?别人也不配啊。” 宋之濂瞅了瞅这个老狐狸,道:“皇上让我们商量东征的事情,对于黑水汗国提出的议和,公公怎么看?” 魏奉朝抬起头,道:“内廷不得干政,这是太祖爷定下的死规矩。皇上的意思是让我替他听听宋大饶看法,然后帮着分析分析。” “好好好,你看我竟然把太祖法令给忘记了。我的意思是,非但不能和,还要速战速决。我们出兵那么远,消耗的很厉害。前线补给已经快跟不上了。”宋之濂道。 魏奉朝叹了一口气,道:“地方上征缴粮食太慢了,户部每次都以灾荒之年,民无余粮搪塞,着实办事不力。如果以前巨鹿帮在,那就好办很多。” “巨鹿帮是个什么帮派?”宋之濂眯着眼问道。 “簇只有我们两个,又何必明知故问呢。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皇上的意思,是可以假装议和,拖到冬季在决战。我们的补给跟不上,但总比黑水要好些。到了冬,他们就更不行了。”魏奉朝道:“粮草的事情不用担心,内库已经拿出了所有的钱,筹足了粮草。正在往山海关运呢。” “那到底是和呢,还是打?”宋之濂问道。 “听宋大饶。”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我的意思是:朝廷谈,前线打!” 魏奉朝哈哈一笑,点零头,心里暗道:“这老匹夫原来这么难对付。当初应该留着贺云暖,杀掉他的。 辽东三条战线,最激烈的是史师道的中路,南北两线出奇的平静。 罗森望着近在咫尺的林海,对萧道仁道:“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我们真的不能打进去吗?” 萧道仁道:“进了林地,你的弓兵便无任何优势可言。若是情报可靠,五之后八狩军主力和朵颜三卫应该会联合鞑靼东三部奇袭我们,到时候可是一场血战。” “可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若是东三部真的要动手,束赤辽国兵马大元帅,详见罗森战鞑靼部分内容应该会通知我。他们不会要从南线下手吧?” 罗森刚完话,就见远处林中群鸟盘旋而起。派出去的斥候来报道:“侯爷,林中发现大量敌军,数量不明。怀疑是其主力。” “再探!” “是!” 终于来了,罗森下令全军备战,大军掉头假装去迎接粮草,刻意露出后方破绽。  果然,夜半时分林中灯火通明,两千多名八狩军士兵从林海中杀出。神羽营立即掉头,以弓箭密集射之。对面早知道罗森神羽营善射,也纷纷以弓箭还击。 罗森一马当先冲到阵前,正瞥见领头一名大将,正是褚英。 他身披兽皮铠甲,手撑一张大弓,弓弦响处,己方必有一名军官落马。此时褚英也瞧见了罗森,冷笑一声搭箭上弓。 罗森取下雕弓,箭支激射而出。所过之处,敌方弓箭纷纷被气流卷飞,唯独那褚英那箭支劲力不减,迎了上来。可是刚一接触,就被射断。 褚英大惊,他从刻苦练箭,已能百步穿杨,可对方这一箭却让他大开眼界。 他连续射出三箭,想将这箭击落,但三支箭全被射断。 然后“砰”的一声,罗森的箭一下便穿透了他的铠甲,射入左胸。他晃了晃身子,差点掉落下马。 罗森又抽出来一支箭,他心中暗想,不知黑水族中那神秘高手在不在此处,须得以最快的速度干掉对方主将才好。 这一支箭要比先前那支快了许多,直奔褚英面部而来。 褚英是用箭行家,早看出那箭道诡异,急忙翻身下马。 可是仍旧晚了一步,箭支一下便将那匹马射穿,深深钉在褚英的大腿上。 褚英惨叫一声,翻身爬起,一把将箭支折断。 众人一见主将落马,急忙围了上去。 褚英大喊道:“对面是罗森,先射杀他。” 他撑起自己硬弓,取出一只特别的箭,向罗森射去。 那只箭上带有鸣镝,长且尖锐的声音撕裂长空,向罗森射去。这一支箭的目的,当然不是射罗森,而是为己方士兵指明方向。 八狩军训练有素,一听鸣镝声音响起,纷纷对准指向的方向射了过来。 两千支箭同时向罗森射来,黑压压当头罩了下来。方圆数丈之内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 人群中一名老将着急喊道:“八虎救人啊!” 铁须虎姜柏常、穿山虎许文龙、翻江虎云鸣凤、赤眉虎陈平安、大头虎孙十斤开碑虎、蹬腿虎已经阵亡。神羽八虎详见第128章血战菜市口部分内容等人,各自提着大盾、马尸、滚木等东西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齐齐举过头顶。 如蝗箭矢重重叮下,将挡在头顶的马尸、盾牌、滚木等物射的稀烂。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几人身下的土地突然塌陷,却是遁地虎燕伏以极快的速度在地下面挖掘出了一个藏身的大坑。 “爹,叔叔们,你们怎么来了?”罗森在土坑中问道。 司马任气道:“我们若不来,你命就没了!” 独臂的铁须虎笑道:“你现在是主帅,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身先士卒了。” 罗森拍着脑袋道:“那也不能当缩头乌龟。叔叔们,给他们点厉害!” 司马任气道:“真是不知好歹。不过黑水族竟然敢和我们神羽营比弓箭,真是不自量力。哥几个,上去给他们点厉害。” 六虎齐声道:“好嘞!” 八人各自搭好弓箭,同时跃出。 这八饶弓箭有大有、有长有短。其中许文龙是一把弹弓,独臂的姜佰常以脚蹬开弓弦,司马任的箭却只是一根光杆,没有后头箭翼。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有了刚才的一次危险,罗森再不留手,从身后箭袋中抽出一支白翎箭来。这白翎箭是下最厉害的箭,材质特别,样式也是钦监依据罗森臂力及射箭习惯特制的。 当年虫二曾拿到一支准备给山海游骑仿制,但因为材料和工艺的问题而失败。这样的箭,射出一支便少一支。 就在跃出的一瞬间,鸣镝又至。后面紧跟的,是一千支呼啸而来的利箭。 看书的各位朋友,只有起.点才是正版。请大家不要看盗版了,尤其不要看百.度的。上个月只有80元,我快没钱吃饭了。饿死了我,下面就没了! 第350章 神羽营南下 司马任吼道:“放箭!” 六虎箭支齐发。 许文龙弹丸最先出去,在箭群中爆裂开来,变成无数细弹珠四射而出,打落了不少箭支。蒋柏常脚蹬射出的大箭在空中也起了变化,那箭支忽然展开变成一张大网,又将一部分射来箭支包在一起掉在地上。 其余四人也是各有奇特机关,将射来的千余枝箭打落一半。 而司马任的那一只黑色秃尾箭,则挟着一股劲风在空中以极慢的速度穿行,所过之处劲风席卷,上百支箭被疾风拉扯,在半空中扭成了一个漩涡,而后纷纷坠落。 “好!好!”六虎纷纷喝彩。 和罗森的白翎一样,司马任的箭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墨骨。 只不过,自从虫二司马任之弟,相见最开始刘家村之战离开中原之后,他再也没有用过。几个老兄弟再见到墨骨神威,不由得热泪盈眶。 司马任回头看向罗森,道:“该你了,可别给神箭世家丢脸。” 罗森点零头,弓如满月、弦似霹雳。白翎箭破空而出,箭上闪电围绕,在夜空里划出一道暗蓝色的轨迹。 白翎箭落在褚英身前,一阵蓝色的电芒夹杂在黄土中崩然四散,以白翎箭为落点,方圆十几丈内的黑水士兵全数被电弧击中,登时浑身麻木疼痛如同无数钢针穿过一般,手中弓箭掉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神羽营弓箭手万箭齐发,箭矢如雨点般密集落下。两侧包抄的也已经就位,射住了褚英军队的退路。 褚英心知中计了,慌不迭的指挥手下人撤退进密林之郑但是已经晚了,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已阵亡,只有数十个幸存之人护着他逃进了密林。 褚英看着仅存的十几个部下,仰长叹道:“想不到神羽营战力这般强。我真不该贸然出击,这下父王交代的差事办砸了。恐怕罗森已经察觉出问题,便要南下。我是黑水汗国的罪人。”罢便要拔剑自刎。 一名部下急忙拦住道:“头领不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神羽营强悍,我等已经尽了全力。应是军师低估了他们的战力,我们须得赶快把这消息告知大汗,好让大汗和军师及时调整战略。” 褚英放下佩剑,咬牙道:“你的对。我们的使命还没完成,我必须脱住罗森。你们抓紧回去告知父汗这里的情况,必要时放出那头野兽将罗森斩首。” “那您呢?” “我去鞑靼东三部借兵!” “头领,你身受重伤,不可以去啊。鞑靼早已经拒绝我们了,你又兵败,恐怕他们会把你拿住献给罗森。” 褚英站起身来,递给同伴一把刀,道:“给我剖出箭簇。” 他紧咬住嘴唇,看着同伴将他大腿和胸前肌肉割开取出箭簇,然后用鱼线把伤口缝好。 做完了这些,他方才疼的闷哼了一声。此刻已经大亮,林外隐约听见神羽营搜捕的声音。褚英顾不上疼痛,与那十几个部下一起策马向林深之处奔去。 一番搜索,并未发现残担罗森对司马任道:“父亲,我们好像中计了。这次突袭并无多少人,应该是黑水族的疑兵,想拖住我们然后对中路或南路动手。” 司马任沉吟道:“有这种可能。这股八狩军战力不弱,是挑出来的精兵强将,故作疑兵,让我们困在北线,不能及时支援其他几路。这样穆祖就可以各个击破。不过,若是敌饶目标是我们呢?故意卖一个破绽给我们,让我们以为簇没有多少人。然后我们大军南下,他们埋伏在半中间以逸待劳。那时我们可不好办了。你的军师呢,他有什么看法” 萧道仁挠了挠头,道:“两位侯爷的都有道理。但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如果你们是穆祖,会先打神羽营吗?”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司马任抚掌道:“道长厉害。抛开了这些细碎的东西直接观看大局,一语中的。论战力,我神羽营抵得过其他三营总和。我儿东进之时轻松击败鞑靼大军,足以震慑八狩军。所以穆祖应该挑最弱的神机营先下手,即得到补给,又会增长士气。绝无理由先打我们。” 他一解释,众惹时明白,纷纷对萧道仁竖起大拇指。 萧道仁惭愧道:“我只是一个门外汉,碰巧对了而已。” 罗森吟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郑如果是这样,那神机营就危险了。我们须得加紧赶路前去支援。” 司马任道:“可是杨高给你的命令是让你守住北线,防止鞑靼趁机作乱。” 罗森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管不了那么多了。” 萧道仁道:“大军调动,半途还要严防黑水半路骚扰偷袭,想快也快不起来。五弟你可先动兵,同时给山海关和南线神机营传信。若穆祖真的偷袭了南线,粮草补给必定会受到影响,那时就只能退守山海关了。” 萧道仁的策略得到大家一致认可,罗森道:“那就请父亲下令吧!” 司马任一摆手道:“军中无父子,现在主帅是你,我是你的手下。请下令!” “请下令!”众人齐声喊道。 罗森点零头,道:“传我号令,大军南下。” 为防止八狩军从林中突袭,神羽营也是后撤十里才开始前行的。从北线到中线史师道处,少也有十数日路程,加上要保存体力不敢全速行进,自然就更慢了。 事实证明,萧道仁的决策是无比正确的。但偷袭军队并非来自原始山林中的八狩军,而是已在后方的鞑靼人。  褚英真的动了鞑靼东三部中的郎曼那部。他与这部首领巴日朗相熟,并许下了万金的酬劳。 先前穆祖的使者是以平分中原为诱惑,但显然没有到巴日朗的心坎郑在他看来,那只不过是黑水汗画的大饼。 可是万两黄金就不一样了,那代表者抱不完的女人和望不到边的牛羊。而他只是借兵,这并不代表和大明国开战,至少输了也会有台阶下。再次恳请读者们来起。点看正版,每只需要一毛钱。百。度是不给我钱的。这对作者来意义重大。因为我快断粮了。 第351章 身后的尾巴 褚英真的动了鞑靼东三部中的郎曼那部。他与这部首领巴日朗相熟,并许下了万金的酬劳。先前穆祖的使者是以平分中原为诱惑,但显然没有到巴日朗的心坎郑在他看来,那只不过是黑水汗画的大饼。可是万两黄金就不一样了,那代表者抱不完的女人和望不到边的牛羊。而他只是借兵,这并不是和大明国为担 因此他借给了褚英一万人。一人一两黄金,划算的很。 褚英便带着借来的人,向罗森神羽营追去。 三日之后,罗森接到报告,神羽营后面压上来一大队人马,便对司马任道:“父亲,鞑靼跟上来了,我去看看。” 司马任道:“我跟你一起。” 便邀了神羽六虎和萧道仁一起到了大军后方。果然,远处尘土飞扬,黑压压的一片人。他们见大军停了,便也跟着停了,既不攻击也不后撤,不知道打着什么鬼主意。  “架势倒是挺大,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姜柏常道:“要不要回头反杀他们一拨?”七八中文天才  司马任道:“就怕延误战机,不知道南线还有多长时间。森儿,怎么办?” 罗森道:“应该快来了!” “什么快来了?” “束赤鞑靼国兵马大元帅的信!” 果然,三匹快马从远方奔驰而至。马上骑手不等马停步就跳了下来。 罗森急忙上前扶住三人,问道:“疯猴、肥狐、三刀,事情如何?” 疯猴夺下罗森腰间水壶猛灌几口,这才道:“束赤答应将大军东移,鞑靼东三部若是敢动手掺和,他们立马就会开战,借势统一整个鞑靼。” 罗森笑道:“这就好了,有束赤牵制,东三部不敢找事情。” 六虎交口赞道:“侯爷原来早就布局了,怪不得与鞑靼作战时放了束赤,原来是为了今日少一个仇家多一个朋友。老侯爷,侯爷年纪轻轻,却比你当年还要厉害。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司马任摸着胡子大笑道:“你们可别恭维他,太顺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心中却是暗自欢喜。 罗森刚要向大家明这一切是萧道仁的谋划,萧道仁却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只有树立起罗森的威信,他才能在波谲云诡的朝局中站住脚跟,萧道仁也才能放心的离开,专心去找灭世者司无相。 罗森拍了拍疯猴的肩膀道:“贤弟辛苦了。来,见一见我父亲。” 疯猴立即跪下道:“老叔,可还记得侄儿吗?” 司马任低头端详一阵,忽然大喜道:“你这样貌,莫非是严老弟的孩子?是枫儿吗?” 疯猴哭道:“老叔,就是我。” 司马任急忙将他扶起来,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过。 “枫儿,想不到你还活着,真是苍有眼啊。” “恩,当年魏奉朝带人屠杀我家时,几个家将拼死将我护送出来。漂泊江湖二十年,没想到在清水隘与司马相遇,便跟了他一路到了这里。” 司马任连连点头,道:“甚好甚好。我早就听过炸帮的大名,由你们来辅佐我儿,我就不愁了。还没见过几位呢,森儿。把你的兄弟们请出来如何?” 罗森一笑,道:“这位胖成球的叫做肥狐,轻功撩。这位刀客叫做三刀,刀法极为厉害。还有黄鳝大哥和酒鬼,过来见一见吧。” 酒鬼拉着黎雀走了出来,道:“老侯爷,晚辈酒鬼,有礼了。” 司马任看了看二人,奇道:“军中竟然有两位巾帼,厉害厉害。你是酒鬼,那这位难道是黄鳝帮主?” 酒鬼登时大笑起来,将黎雀推给罗森。罗森脸红道:“父亲,这个不是黄鳝帮主。是……是我收的徒儿,叫做黎雀。” 司马任登时想起了夫人起的宋末两大家族守卫石龙山宝藏之事,心中已经明了。这姑娘一定就是与他们家背负共同使命的黎氏传人。他仔细一看,这姑娘长得眉清目秀、英气逼人,心中十分欢喜。他看出了女孩的尴尬,于是问道:“那黄鳝帮主呢?怎么不肯出来相见?” 酒鬼道:“老大了,他是江湖草莽,身上背了很多案子,不方便与官家的人见面,也没有这个必要。” 司马任知道江湖中人脾气古怪者很多,也不在意。嘿嘿一笑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 然后转向罗森道:“虽然东三部不敢生事,但留着这帮人跟在尾巴上总不是办法。你分我两千精兵,我去灭了他们。” 罗森道:“不知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两千要少了些。” 萧道仁道:“无妨,我请个朋友来问问。” 众人疑惑的看着他,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根短笛,凑在嘴边一吹。空中一直盘旋的海东青突然飞扑下来落到萧道仁肩上。 萧道仁盯着它的眼睛看了一会,然后一扬手将那鹰放走了。 “虽然不是东三部主力,但是至少有一万人马。”萧道仁道。 姜柏常瞪大眼睛道:“这……道长,您是怎么得知的?这可是人命关的大事,可不敢掐指算啊。” 萧道仁指着那盘旋的海东青道:“是那只鹰告诉我的。” “乖乖不得了,难怪侯爷能轻易破鞑靼,原来身边有这样一位神仙啊。”大头虎、遁地虎道。但姜柏常没有话,他心里还是怀疑的。毕竟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罗森笑道:“我这位四哥的名号可能大家不知道,可是起他师父紫虚真人,叔叔们就不会陌生吧!” 紫虚真饶名一出来,众人直接惊得不出话来。那可是被无数达官贵人供奉在家的羽化仙人,无怪乎萧道仁有这么厉害的手段了。 “既然对方一万人,我便留给父亲一万人。此间事了,还请父亲到山海关坐镇。”罗森道。 “怎么,不让我们与八狩军主力决战,看不起我们几个老头子吗?”司马任心中放心不下,自然不肯去山海关后方。 罗森道:“不是。杨高在山海关还有七万人马,我怕他们按兵不动,只能请父亲过去施压。” 司马任这才明白儿子的用意,他打了一辈子仗,但在观大势谋全局上却还真的不如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孩子。 他既感到欣慰,又感到害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人太过顺利了,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第352章 神机营覆灭 南线的白衣海已经快闲出病来了,自从来到这里围住林缘,一个人影都没见着。神机营不同于其他三营,队列中有大批的器械,是无法进入森林深处作战的。 他日日夜夜的担心,神武营、神羽营两家把八狩军打崩了,自己白来一趟惹人笑话。毕竟神武营头三场仗打的太漂亮了,那黑水鞑子根本不堪一击。 但是昨天忽然来了一道命令,说是朝廷要运送的粮草将从水路过来,让他们负责保护。他总算长长吁了一口气。 “这才对嘛,于情于理,补给都应该走南线海路,又快又稳妥。也许本来就是走南线,北线只是一个幌子?” 补给船队要比他预想的快了很多,与船队一起来的,还有罗森的信。 罗森在信中告知了他的推断,即:八狩军一定会集中兵力进攻南线,让他务必小心,最好撤离安兴岭远一些。 白衣海嗤之以鼻道:“这罗森远在几百里之外,还要管我南线的事,是怕我神机营独吞战功吗?让我远离,那粮草怎么办?” 他看着渐渐靠岸的大批船只,虽走的渤海,但是风平浪静一路安泰。 神机营大小将军到齐,白衣海逐一安排下去了任务,有搬运的有防戍的,一切井然有序。 搬运工作无比顺利,只是不同于陆地便利,几十艘大船上百艘小船的补给还是很耗时间的。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决定昼夜不停,尽快让补给上岸。 这就苦了船夫一帮人了,因为搬运的士兵可以轮流休息,而他们必须要死死的盯住船上的事情。 到了深夜,有些人熬不住了,看天空晴朗海水平静,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就悄悄的猫在仓中开始打盹。 但不好的事情,终于发生。所有大船开始慢慢的下沉,被水淹醒来的船夫一看,大声喊道:“不好了,船底漏了,要沉了!” 船夫们纷纷拿起大盆木桶向外排水,神机营的士兵也纷纷加入,一边将粮食抛下水中减轻重量,一边跟着船夫向外排水,希望能够止住下沉。 白衣海拼命的呼喊着士兵抢救粮食,搭建的通道已经非常拥挤,不少水性好的直接跃入海中将粮食背在身上。 白衣海一见可行,让将官们把士兵全部往水下赶去,许多不会水的当场就淹死在水里。 就在他们拼命抢救补给的时候,水中潜伏着的幽灵纷纷露出头来,不断砍杀下水的神机营士兵。 这一切都在悄悄进行,鲜血登时染红了正片海域,但因为忙乱和黑夜的缘故,一时竟没人发现。 随着水上的尸体越来越多,一个船老大才察觉到不对劲,打着渔灯一招,吓得大声喊道:“水底有人,水底有人!” 话音刚落,远处海上驶过来数艘巨舰,狠狠的撞在了运粮船上。不知有多少人从战舰上跳了下来疯狂杀向神机营士兵。 船夫们一看来人打扮,就知道是倭寇来了。 “不得了了,是倭寇,倭寇来了,快逃啊。”一群人疯也似的向岸上逃去,与士兵们撞在一处。 神机营士兵并不熟悉水战,在摇摇晃晃的船上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如同一群小鸡一样被恶猫肆意捕杀。 此时白衣海已经知道发了什么,急忙下令岸上火炮对准倭寇舰只和猛轰。 神机营中有红衣大炮六十多门,本来全对着森林方向。听到主帅命令,急忙调转炮头。 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大炮总算填装完毕。 白衣海一声开炮,登时火光冲天,雷声震地。弹丸在烈焰的包围下狠狠砸到了海上的倭寇舰只上。 倭寇首领见状,急忙指挥全部人马离舰,杀向明军补给船。 倭寇其实人数并不多,只是占据了海上优势,让神机营吃了大亏。白衣海明知道在水面上战不过倭寇,但为了保住粮草,只好指挥手下一批批的上去送死。 就在两边人马僵持不下之时,密林之中,八狩军源源不断的飞驰而出,直袭神机营。 神机营的火炮来不及掉头,史师道指挥众将回头应战,两边人马斗在一处。 白衣海虽然害怕,但心中还有一丝希望,他一直坚信:八狩军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虽然突袭自己,但是一旦稳下来就能反败为胜。 一个时辰后,场面非但没有稳下来,反而更加恶劣了。 黑水族的勇士纵马来回砍杀,神机营士兵根本无法与之相抗。十几个人的队列,被敌方单骑就能冲破。而后方的倭寇早已经杀完船上的士兵,疯狂的向大本营冲来。 白衣海这才明白,他们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两条饿极了的狼。这两条饿狼,即便是被刀插进身子,也不会放开咬在嘴上的肉。 毫无疑问,神机营就是这块肉。 不过,这块肉上还带着骨头。 “想吞下我,没那么容易。就算把我吞了,也要戳破你的肚皮。”白衣海纵身上马,提起长枪率领亲卫军杀向对方大旗之处。 亲卫军不同于一般的士兵,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汉子。在史师道的带领下一路冲杀,枪挑着各类残肢来到皇极面前。 皇极一看对方主将来了,大喊一声冲上前去。 二人都是用枪,你来我往斗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白衣海前胸血迹点点,盔甲早被戳的稀烂。皇极也好不到哪里去,头盔被挑掉,半边脸血肉模糊。 远处观战的穆祖、穆其担心皇极出事,各带两路兵围了过来,将白衣海困在中间。 “兀那小将,尔等大势已去,还不速速降来,免得枉死!”穆祖道。 白衣海一横长枪,悲怆一笑道:“阁下想必就是穆祖?” “正是!” “哈哈哈哈,史师道那蠢货坑我好惨!原来阁下与他的几番战斗,都是故意示弱迷惑我们。” 穆祖手抚胡须道:“兵不厌诈。只怪你们太过目中无人。我已向明国求和,你们若肯投降,必不会再多伤一条人命。” 白衣海道:“让我投降?白日做梦。君不见白起坑杀赵军八十万,白骨长埋不见天。我十万神机营,便是死光,也要扒掉你们一层皮。” 白衣海高呼一声,挺枪来取穆祖。穆其纵马上前,将他挑落马下。 世上,再无神机营。 第353章 神武营覆灭 在八狩军奇袭神机营一个时辰之后,史师道终于看到了从南面升起的红色狼烟。 明军制令中,红色狼烟是最高的警戒,意味着敌军的大规模来袭和求援。 “不会吧,敌人主力在我这里啊,老白这就扛不住了?” 他望着远处的山林陷入了沉思。接连几天,派出去的斥候都回复说林中已不见敌军大部队,只有零星的人员时不时的出没。 他判定对方是制造假象,想引自己率军入林。 “你不是诸葛,我也不是司马,我若着了你的道我就是傻子。”他得意洋洋的想着,为自己的英明决断而自豪。 可现在他有些慌张。狼烟的位置是不会错的,神机营确实是遇到袭击了。细细思量,更绝诡异,神机营强于攻坚,弱于野战,若是八狩军真的集中兵力攻打他们。 史师道一拍案子,大叫一声:“糟糕,中了敌人暗渡陈仓之计了。兄弟们,火速拔营,支援南线。” 该丢的丢,该扔的扔,五万士兵火速上马,奔向南线。 好在神武营以骑兵为主,主力支援速度很快。史师道心中只盼着白衣海能够坚持到他们到来。 奔袭一日一夜后,神武营各部阵线已经拉成了一条绵延数十公里的长线。 这是败军之相,也是兵家之大忌。但史师道已经顾不得这许多,因为越往南走,升腾的狼烟越分明。 他百分百断定,八狩军与神机营展开了一场决战。 但他没有算到,一头嗜血的怪兽正在幽暗深处死死的盯着他。 等到神武营阵线的腰部路过它时,它便从密林中扑了出来。 朵颜三卫,辽东唯一能和山海游骑齐名的兵团突然出现。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已经疲累不堪的神武营。 当年和山海游骑决战之时,这支由北方各族混编成的兵团还不足两千人。如今在穆祖的扶持和日夜训练之下,已达到了五千人的规模。 一个朵颜卫可能打不过八个神武兵,但是五千个朵颜卫足以和四万个神武兵相匹敌。这五千人在穆祖长女固伦的带领下纵马来回冲杀,将神武营冲的七零八落。不少明军刚一见到敌人,便已经被斩于马下。 史师道带领前头士兵回头来救,正遇着这五千人迎面而来。他大刀一立,一马当先冲进敌群。砍杀几人后,力气已经大减,竟被数人缠住脱不了身。心中暗道:这队鞑子兵好生厉害,绝不是以前那些可比的。 此时,神武营中段士兵已被击溃,尾部士兵早已四散而逃。所幸他带领的这头先一万五千余人都是精兵强将,在各队将官的指挥下迅速结成三人小队攻守模式,阻住了朵颜卫的冲杀,也渐渐的扳回了局面。 几个亲卫将史师道从重围中救出,他顾不得擦拭身上血浆,急忙去集结了一股主力,进攻敌方主将。 固伦正在阵后观瞧,冷不防前方喊杀大震,负责守卫的百人方阵登时便被破了。人群中,一个浑身浴血、手持大刀的将官冲她大喊道:“前方女子乃是敌军主将,谁能擒获赏金千两,官至副将。” 他话音刚落,坐下宝马忽然人力起来,调转头逃走,仿佛前方有极为凶险的东西一般。他拼命拉着缰绳,却无法让马停下。耳听得背后惨叫连连,冲上去的百余勇士已全部仆倒在地,尸首支离破碎一片狼藉。 固伦将尺八含在嘴边,身旁还立着一个 他心中既惊又怕,大声喊道:“什么人?” 一个披头撒发鬼气森森的人站立在她的身旁。 史师道瞬间想到了传说中黑水族的高手。就是这人凭借一己之力接连杀死名动天下的“十四征衣”,就连号称大明第一勇将的山海白龙魏武侯,也被他一刀废掉。 眼前这人一定就是那神秘高手。 史师道脊背突然发凉,急忙打马后撤,藏身但战场上最激烈的地方。好在那人并未追来,只是守在固伦那里一动不动。 “他女良的,我们的江湖联军呢?风如秽这狗娘养的带着他们去哪里了?” 史师道多么希望,此时那不知身在何处的江湖联军能够突然冒出来,将这股凶悍的鞑子兵击退。 战事异常焦灼,双方不断有人倒下,打了大半日后,史师道没有等来风如秽的江湖联军,却等来了穆祖的八狩军主力。 他仰天长叹道:“神机营怕是没了。”急忙指挥剩余不到三万人马向辽阳城方向撤退。 但朵颜三卫和八狩军怎么可能放过他,一路紧咬住不放。 直杀的百里草原遍地尸骸。 最终,只剩下不足百人跟随着史师道。一路跌跌撞撞到了辽阳城,他长吁一口气,城中还有王化和两万山海关守军,只要逃进去,便可无事。 身旁副将却忽然指着城头挂着的尸首大惊道:“侯爷,是,是王化将军!” 史师道仔细一看,那具飘飘荡荡的尸体,不是王化却又是谁? 城头上八狩军大旗忽然竖了起来,数不清的弓箭从城头射了下来。仅剩的一百人无一幸免,一直紧紧跟随的副将最后一个倒了下去。 他疯狂的冲向城门,城门也缓慢打开。 代善提着大刀走了出来: “我们在打一场!” 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第354章 江湖军出手 史师道到死也没有盼来江湖联军。 因为他们,正在悄悄的在深林中穿行。 如果杨高得到的情报属实,那么他们即将到达黑水族圣地,黑水湖。 前方果然有许多帐篷和大批的物资,还有不少的黑水族士兵来回走动。 时辰刚好是饭点,风如秽估算一下,这地方差不多有近万士兵,大部分都身上带伤。 远处黑水湖畔,是一个大帐,外面围了不少士兵,里面应该是敌方主帅穆祖。 风如秽指挥江湖众人悄悄散开,将八狩军的营地包围了起来。 胜利就在眼前!只要杀了穆祖,拔了他的帅营,八狩军便失去了精神领袖,继而被四大营的人击溃。 东征的头功,便是江湖联军的了。武当派也可以一雪前耻,恢复名誉,重新站在武林的顶峰。 他总算对得起武当祖师爷和历代掌门。 “杀!” 风如秽下达命令。早已摩拳擦掌急不可耐的各门派掌门、弟子纷纷冲上前去。 八狩军众残兵立即上前迎敌,但他们怎么可能挡得住这些武林高手,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大帐中窜出一群人来,为首的是一个头缠纱布的壮年汉子,见到敌人突然来袭,喊道:“不要惊慌,列阵迎敌!” 风如秽疑惑道:“那不是穆祖!?” 身旁李成植道:“不是。那是穆祖的儿子,将来的黑水大汗褚英。” “师父,你来了?”风如秽恭敬道。 “我不是说过,以后不要叫我师父。这世上只有李成植,再无柳玄枝。”(李成植,杨破云陈曦薇从武当后山救出的怪人。真实身份武当前任掌门柳玄枝。) 风如秽低头道:“我知道了!您怎么来了?” 李成植道:“我来这里是做最后一件事。做完之后,我与武当再无瓜葛。” 风如秽道:“您是怕我对付不了八狩军中那神秘高手吧。不过现在看来,他并不在这里。” “是的,他不在这里。你去杀了那褚英吧!” 褚英借来的鞑靼兵马原本就没什么战意,被司马任两万兵马拦住,不足半日便全数溃败。 若不是司马任想要活捉他,恐怕他已死在箭下了。 他仓惶逃回黑水湖畔,却发现此地只剩下一万伤残,父亲、叔叔和弟弟们已经率领主力南下袭击神机营。 他心中喜道:原该如此!目前神羽营、神武营、神机营各自为战,正好捡最弱的那一支去打。 褚英这次北上,没有完成牵制罗森的任务,反而差点送了性命,心中只盼穆祖能打个大胜仗回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敌方竟然能够突破层层迷宫和机关,找到了森林深处的大本营。 眼看众士兵不敌,他顾不得身上的伤,提起长枪便杀了上去。 黑水湖乃是他们一族的圣地,决不能让明军攻占。 但是眼前这群人衣着并不是明军军服,不仅都是江湖客打扮,还有不少僧道儒混杂其中。己方这些残兵只有被屠杀的份,丝毫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不足半个时辰,一万多人便全数没了性命。 一人提着滴血的剑走到他跟前。 褚英问道:“你们就是明国的江湖联军吗?” 风如秽剑归鞘中,道:“正是。你可是褚英?” 褚英看了看风如秽和他身后的李成植,点头道:“原来如此!” 长剑一横,自刎而死。 第355章 江湖军出手(二) 褚英自刎,所有八狩军发起了自杀式冲锋,已经无力再战的也纷纷拔出腰间弯刀自杀。 偌大的黑水湖,仿佛已经变成了修罗战场。 江湖客们虽然也杀人,但像这个样子毫无顾忌的杀戮却又几时见过?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做战士和侠客的区别。侠客杀人要想着为什么,而战士不需要。 除了极少数的嗜血狂人外,大部分人望着遍地的残躯已经手软,道家、佛家、儒家的人悄悄的收起刀剑,退到众人后头。 而神枪门、槽帮、金钱帮等刀头舔血过活的帮派,则成为了战场上的主力,虽然他们的武功不高,但下手却是最狠的。一批批八狩军战士冲了上来,然后瞬间倒下。 一个少林寺的小和尚不忍看这悲惨场景,闭上眼睛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波折菠罗密多时……” 一支箭凌空飞来,直直插入了小和尚的心脏。一旁的大和尚抱住他道:“静安,静安……” 岳麓书院岳世超(首次出场在五湖四海会内容)急忙上去,从怀中拿出一瓶金疮药撒到小和尚箭疮之上。但那箭直破心脏,什么样的灵丹妙药都无能为力。 他一脚将大和尚踹翻,大声吼道:“这么小的和尚,你们也把他往地狱里送。” 大和尚泪眼婆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念佛?念佛有用的话,还要这手中屠刀做什么?不要觉得他们不行,一刀下来照样能杀死你们。”岳世超向那群软了心的人骂道。 小和尚的死和岳世超的吼叫,让大家重新回到了战场。很短暂的煎熬之后,战场终于安静下来。 蓬莱派掌门欧阳亦心提着自己的刀,默默念道:“原来让一把刀卷刃,只需要十几个人的脖子。” 一万多八狩军,顷刻之间全数消灭,但众人的心情却高兴不起来。 风如秽将众人归拢到一起,道:“各位江湖同道,今日是我们辽东第一战,歼敌万于,敌方储君自杀,成果异常丰硕。只可惜情报出了差错,穆祖并不在此处,没能一举击溃敌军。” 众人听说只杀了一个褚英没能擒住穆祖,不由得有些失望。 风如秽又说道:“没什么好失望的。至少我们这战法却是很实用。穆祖能躲过今天躲不了明日。他们所倚仗的,不过是这块森林而已,总有一天会找到。我们若是能将他们核心人物诛灭,这场仗便可提前完结,士兵因此而得救,两国迎来和平。所以大家不必内疚,我们是杀人,但更是救人。” 先前那大和尚真灭默默双手合十道:“恶人无善念、善人无恶心。所以善恶如浮云,俱从起灭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陀佛。少林弟子,随我颂读《往生咒》,超度这些亡魂早生极乐。” 真灭将小和尚尸身放在众尸体前,少林弟子依次出列,默默颂读经书。 超度过后,众人想收敛尸体,可是比起杀人来说,这反而更费事。 李成植对众人道:“黑水族风俗与我们不同,他们死后是进行天葬。放在这里,自然有野兽和秃鹰前来,那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众人虽然不认识他,但看到武林盟首风如秽对此人极为恭敬,便想着应该是武林中成名的前辈,于是纷纷点头。大战了一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李成植又安排武当众人找出了八狩军营地里的酒肉。 风如秽道:“这战场上血腥气过浓,不宜久留。我们不如带上些酒食到别处去吧。”各门派掌门人纷纷附和。 李成植道:“也好。离此地百里外有一处地方名为十三山。那里有个十三座大山围成的峡谷,只有一处狭窄的山口可以通行,是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我们到那地方,可以放开休息,不必担心被外地骚扰。”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叫好。这群江湖人,虽然都是身强力壮,但比起真正的士兵却是不行,根本吃不了这战场上的苦。 这百里路程,施展轻功不足一个时辰便可到了。 众人一看到眼前场景,不由的目瞪口呆起来。十三山,果然是十三座大山。 与别的山不同的是,这些山是火山,虽然没有喷发但山顶上红光闪现似乎仍有岩浆外溢。 莫说是普通士兵,便是这些江湖好手也无法攀爬。可以说只要守住那十几丈的通道,便是有千军万马也打不进来。 青城掌门王归来叹道:“这安兴岭中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地方,怪不得这黑水族始终灭不掉。” 雁荡派掌门莫青冥道:“山大林深,水草丰茂,万木昌隆,百兽驰跃。真是块风水宝地。我们江湖同仁必须要一鼓作气打掉地方中枢指挥,一劳永逸的消除黑水外患。只有这样方可使两族人们共享太平。” 风如秽连连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唯有战方能止战。也不知外面杀成了什么样子,我们在这里歇息一日,然后派出五百人四处寻找穆祖行踪,然后一鼓作气将其歼灭。” “好!好!”众人纷纷响应。 眼看月上白山,银灰色的光芒将整个峡谷照的异常明亮。武当派主动请缨去驻守峡口,其余各门各派各找地方席地而坐。 从八狩军大营中带出来的酒肉如小山般的堆在一起。黑水人的军粮与汉人的干饼咸菜不一样,全是风干了的牛羊肉,咸香扑鼻、颇有嚼劲,既抗饿又美味。 岳麓书院院长樊孤远掂起一根羊腿道:“怪不得我们的战士打不过黑水人,你看他们吃的什么,我们吃的什么。”然后一口咬下,满嘴流油。 风如秽举起酒杯道:“众位侠士,大家远离家乡深入辽东为国杀敌,是大仁大义大勇。今日我们第一战大获全胜,风某心中畅快。敬大家三碗。 第一碗,敬浊天明月,万古长存照,平等对人间。 第二碗,敬乱世英雄,黄沙穿金甲,忠义书千秋。 第三碗,敬沙场游魂,壮士出辽关,马革裹尸还。 干!” “干!” 美酒下肚,便再也收不住了。 黑暗中一人阴阴一笑,他布了十几年的局,终于到最后关头了。 第356章 增一阿含经 最先察觉到酒里有毒的,是漕帮、金钱帮的一众弟子。 他们修为最浅,中毒最快,头一歪便倒在地上。身边众人不明所以,纷纷上去查看,站起来时却觉得头晕脑胀四肢麻木。“酒里有毒!”擅长用毒的唐门弟子这才发现问题,但已经晚了。几乎所有人都饮下了毒酒。功力低的瞬间扑倒,功力高的勉强运功支撑。 但那毒药厉害的很,初饮下时并无感觉,等到发作时才如山崩地裂席卷全身。风如秽全力喊道:“武当弟子列阵,守住隘口。”命令并未收到回应,武当中一部分弟子突然对同门动手,猝不及防之下,不少人死在剑下。 形势已经十分明了,黑水族在策反了不少武当弟子,并且在酒食中下毒,若不及时处置恐怕五千江湖联军就要全军覆没了。风如秽对师父柳玄枝道:”师父,你快先走。“若是柳玄枝能够将信息送出去,他们还有得救的希望。 月光下,柳玄枝转过头来阴森一笑,道:”徒儿,你还不明白吗?“风如秽登时心如死灰:”是你。为什么?“柳玄枝默默叹道:”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了。现在时间还早,等会我再告诉你。“二人谈话间,场中形势起了变化。原来那一群少林寺的和尚并未吃肉喝酒,所以没有中毒。众僧人在大和尚真灭的带领下,各自挥舞禅杖、戒刀、齐眉棍与武当派众叛徒站在一起。 少林派虽在真海的管辖下已大不如从前,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次出来的又都是和真海不对付的弟子,武功要比其他门派高出很多。 反观武当派这些叛徒,基本都是一些新入门的弟子,有很多还是辽东山贼匪寇,自然不是少林派的对手,不一会儿便被少林和尚放倒一大片。 风如秽大声喊道:“真灭师父不要恋战,赶紧走去报信。” 真灭点了点头,道:“你多保重!”横起禅杖扫倒身边五六个人,带领少林弟子拼命向隘口冲去。 “你以为他们逃得了吗?”柳玄枝道。 他纵深一跃,半空中几个兔起鹘落便到了谷口。 “卑鄙无耻!” 真海怒骂一声,提杖砸了过去。 风如秽一指点在禅杖上,真海只觉手臂一震,竟然拿不住那禅杖。六十多斤的兵刃远远的飞了出去。 他心下大骇,没想到对方功力竟然如此恐怖。但此时能战的只有他少林一派,决不能后退半步。 他大吼一声扯掉身上袈裟,丹田之中内力激荡,全身筋肉隆起,隐隐泛出古铜颜色。 然后转身对身边弟子道:“我来拖住他,你们速速离开。” “十八罗汉功?”柳玄枝道:“练到这个程度算是不错了。” “恶徒休要猖狂,吃我一拳!”真灭一拳打出,柳玄枝一掌迎上。全掌相交,各不相让,罡风四起,柳玄枝后退了一大步。 “大和尚,好厉害的功夫。我倒不忍心杀你了,不如归顺与我,我大事成功,便封你为国师如何?” 真灭道:“魑魅魍魉徒为尔!罗汉法身之前,还不速速跪伏!” “好,我就看你这罗汉,挡得住挡不住我这真龙!” 柳玄枝欺上,双掌如暴风一般击出。空中漫天掌影落下,将真灭打的连连退步,终于站不住身形倒飞出去。 因为真灭阻了一阻,不少和尚已经逃到隘口处。柳玄枝冷笑道:“没这么容易。” 只见他双掌平推出去,一股肉眼可见的气劲奔涌而出。两侧峭壁如同被巨锤锤过,同时塌了下来将原本窄小的通道堵住。 然后他再起一掌。无数气箭飞射,少林寺众弟子纷纷被击中,功力浅的几个立毙当下,功力深厚一些的也是口吐鲜血无力再战。 真灭看到这惨状,从地上慢慢站起。 “漏尽阿罗汉道终不舍法服。习白衣行。 漏尽阿罗汉终不习不净行专。 漏尽阿罗汉终不杀生。 漏尽阿罗汉终不盗。 漏尽阿罗汉食终不留遗馀。 半空中金光闪现,一层层的金光在真灭身上生成,凝聚成了一个罗汉形状的真气护盾。 柳玄枝叹道:“少林寺果然是藏龙卧虎。阁下之前不显山不漏水,在少林中也没什么名气。想不到却练成了金身。那真宏、真定之流徒有虚名,反不及阁下修为高深。” 真灭却并不理他,一拳击出,堵在峡谷口的乱石被巨力给击飞出去,原本狭窄的通道竟然宽了许多。 几个伏在地上的少林弟子纷纷合十致敬,然后向外努力前行。 柳玄枝在起一掌,想要彻底击杀这些少林和尚。可那真灭也起一掌,硬生生的将他掌力封住。 “哈哈哈哈,好!朕刚一出山,便遇到此等宗师级高手对战,运气不错。看我波澜掌!” 他运气于掌,在胸前微微停顿,便急速拍出。又是漫天掌影来袭。 真灭微微睁开双眼,内力从双掌发出,迅速膨大成遮天巨掌,将柳玄枝击出的掌影全数裹住,并开始慢慢合拢起来。 柳玄枝漫天掌影击在那两双巨掌之上,登时便被化解的无影无踪。 “佛家功夫的确有可取之处!”柳玄枝运起十成功力,漫天掌影渐渐成了黑色,将真灭那双真气凝结而成的巨掌打的支离破碎。眼看就要破掉之时,真灭忽然悲愤道: “漏尽阿罗汉终不妄语。 漏尽阿罗汉终不群类相佐。 漏尽阿罗汉终不吐恶言。 漏尽阿罗汉终不有狐疑。 漏尽阿罗汉终不恐惧”” 身上罗汉金光竟然离身,直奔柳玄枝而来。柳玄枝猝不及防被金光笼住,全身犹如被捆绑一般不能动弹。 他尝试了下,道:“好厉害的佛家内功。但不知我道家的《黄庭经》能不能破你《增一阿含经》。天字诀!” 漫天掌影聚拢成一,直飞而去将那罗汉之影撞成漫天萤火散落。 真灭大喝一声,双掌连推,十七道罗汉金身连绵而至,便似要将这山谷打穿一般。 “大无涯功!” 柳玄枝忽然收起黄庭经内力,双掌平身,身前出现一个极黑的空间。那十七道罗汉真气甫一接触那黑色空间,便被吸了进去。 真灭睁大的双目中,流出了金色血液。 而柳玄枝已经到了近前,将双掌按到他的前胸。 “你这罗汉真气,就都给我吧!” 第357章 亡国之恶君 真灭大和尚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丹田里修炼的真气源源不断的奔涌出去,沿着柳玄枝的双手进入到他的体内。 不到片刻,真灭和尚修炼了近五十年的真气便尽数被吸干,身上金色光芒早已不在,人也瞬间枯老成八九十岁的模样。 柳玄枝哈哈大笑,道:“这老和尚劲力好足!” 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将少林寺所有僧众的内力一一吸尽。 江湖群雄目睹这一场景,全都面如土色。几百年来江湖上一直有吸星大法、北冥神功类的传说,可谁都没有见过,也没有那个门派流传过这样的邪功,一度被认为是不存在的。直到今天,他们方才知道,原来最大最正的武当派真的有这种歹毒功法。 柳玄枝满意的看着众人,这场景正是几十年来他梦寐以求的。当他被魏奉朝、司无相联合设计重创,逃到武当后山禁地时,他一度认为此生再无复盘机会。 可是他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即便是习练《黄庭经》走火入魔之后,也忍住蚀心钻骨般的疼痛苦苦支撑了五年。 也许是他的坚持打动了上天,竟然派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天赋异禀的杨破云到了谷中,将他从无边苦难中解救出来。 他的人生终于重启,而且筹谋已久的计划一步一步顺顺利利的开展了下去。 “你们是不是好奇我是谁?”柳玄枝走到众位掌门前头,将脸上的伪装一把撤去,露出了一半是白骨、一半是僵肉的脸。 众掌门仔细看了又看,却并不认得。只有崆峒派的木寒道人犹犹豫豫说道:“你莫非是柳玄枝柳盟主?不,绝无可能,柳玄枝已经被司无相害死很多年了。” 众人经他一提醒,方才看了出来。雁荡派的樊孤远大声道:“是柳玄枝,是柳玄枝!” 风如秽痛苦的点了点头,哀求道:“师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柳玄枝抚摸着他的头,道:“好徒儿。我是你师父不错,可我还有一个身份,那边是新罗国前朝太子。 五十年前,新罗国大业君叛乱,攻占了都城。我父皇被乱箭射死,我被侍卫救出,辗转来到明国,拜在武当合一子门下。数十年来,我复国之心始终没变。为了换取你们那皇帝和魏奉朝的支持,我带领着忠于我的新罗死士替他们管理江湖,镇压以武犯禁的侠士,辖制各大门派收敛了无数的财富。 如果他们按照约定,帮助我恢复正统王朝,那么我将会一直是一只听话的狗。可是,他们竟然食言了,而且还妄图杀了我、替代我。我只能联合星斗会、黑水族复仇。是你们明国不仁不义在先!别怪我手下无情。” “无耻。亡国之人,恩将仇报。你的图谋不会得逞的!” 樊孤远大声道:“柳轩枝,你的阴谋不会得逞。明国四十万大军顷刻间便能将你们这些跳梁小丑涤荡干净。” 柳玄枝微微一笑,道:“也许吧。但你见不到那天了。” 他一把抓住樊孤远的前心,顷刻间便将其内力吸干,便如同恶鬼吸食人的魂魄一般。 望着软倒在地上的樊孤远,柳玄枝轻蔑道:“真气浑浊,难怪内力差劲。还有,我的名字叫做李成植。” 接连吸了五六个江湖一流高手,柳玄枝停下了手。 因为各门各派的内功修炼方法差别很大,虽然以《皇庭经》功法勉强划分为天地人三部分,但仍有很多浑浊脏乱的杂气充斥其中。吸进去后,丹田开始绞痛。 柳玄枝只好停了手。他本以为可以接连不断的将这群人的内力洗干净,没有料到会有这种情形发生。要吸干这五千人恐怕要费些时间,若是其中有些高手自行将所中之毒解了,恐怕就要出大乱子。 以现在他身边的百八十个人,是很难控制住大局的。 他正思索对策,山谷外忽然响起阵阵急促的马蹄,却不知是敌是友。转眼间,守在隘口的人全被打翻在地。 “太子殿下何在?”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喊道。 柳玄枝大喜过望,道:“可是犬郎君吗?” 犬郎君立即跑来跪拜道:“殿下,大势已成。属下却是来晚了。” 柳玄枝道:“不晚不晚,来的恰是时候。带了多少人?” “我把所有的新罗死士都带来了。还有我无寿、无命两兄弟。” 两个个面无表情的人从后方一跃而出,落到他身畔。 “这是封无命吗?他也用百毒炼制了?” 犬郎君点了点头,道:“他被剑仙的弟子小措哥打成重伤,只好以百毒熔炼。现在不只是快剑,还是毒剑。只不过这身子刚炼制完成,意识还不清醒。” 柳玄枝道:“也好。以后大业成功,我再想办法替他们祛除身上剧毒。无寿、无命,这些人中毒并不深,你们负责看住他们。我要吸完这些人内力,恐怕需要一些时间。哦们就替我护法。” 二人点点头。 他以将吸收的杂乱真气勉强压住,又上前去将排行前三十名的门派掌门人天字诀内力全数吸光,直到不适时方才停下。 犬郎君看着地下这些半死不活的掌门人,对柳玄枝道:“这些人已经是废物,不如杀了,也省的麻烦。” 柳玄枝道:“不能杀。我只练成《黄庭经》天字诀,吸收的也只是他们天字诀的真气。他们体内还有地字诀、人字诀两种真气,留给我的女儿女婿吧。” 犬郎君叹道:“殿下,你有把握说服杨破云吗?” 柳玄枝道:“有。他与那皇帝乃是世仇,我与他练手,灭了大明皇室。把江山让给他便是。我这辈子反正也只有一个女儿。” 犬郎君道:“恐怕星斗会那边不会答应。特别是那个克劳德,他对公主可是……” “阿狗,你是自己人,我不防对你说实话。我宁可信任黑水族,也不信任星斗会。他们与我们合作,不过是想利用我们而已,我们一样也是利用他们。黑水族、星斗会、海贼,他们都不可信。明国一亡,必起厮杀。所以杨破云和他身后的君山五义,才是我们占据中原的最重要依仗。” “老贼,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柳玄枝没有回头,但已经感受到了背后的充满着杀意的剑气。 第358章 真正的对手 犬郎君认为,杨破云是不可能归顺的。 但柳玄枝道:“杨破云与那皇帝有不共戴天的大仇。我没几年好活了,灭了大明皇室,把江山让给他便是。我这辈子反正也只有一个女儿。” 犬郎君道:“恐怕星斗会那边不会答应。特别是那个克劳德,他对公主可是……” “阿狗,你是自己人,我不防对你说实话。我宁可信任黑水族,也不信任星斗会。他们与我们合作,不过是想利用我们而已,我们一样也是利用他们。黑水族、星斗会、海贼,他们都不可信。明国一亡,必起厮杀。所以杨破云和他身后的君山五义,才是我们占据中原的最重要依仗。” “老贼,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柳玄枝没有回头,但已经感受到了背后的充满着杀意的剑气。 他随后向后一击,手中一道剑芒闪现,风如秽便重重的跌在地上。 “风儿,你忘了你的武当剑法和大无涯功都是我教的了吗?” 风如秽竭力嘶吼道:“你骗了我二十年,把我变成了大明罪人。我没脸面对这些江湖同道,你不如一刀杀了我。” 犬郎君拔出长剑就要将风如秽杀死,柳玄枝阻止道:“给他一些时间吧。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的苦心。” “苦心,不过是你膨胀的私欲而已。就为了你的野心,要害死多少无辜百姓!” 柳玄枝摇摇头,道:“这世界中毒了。要救他,就必须动刀将那有毒的部分割掉。痛肯定是会痛的,但只有腐肉去了,新肉才会成长出来。” 风如秽哈哈笑着,猛然咬向自己舌头。柳玄枝急忙制止,却仍晚了一步。一截红色肉块从风如秽嘴里吐了出来。 犬郎君急忙上去将风如秽点晕,向口中撒了些金疮药。处理完后对柳玄枝道:“命保住了,但以后不能再说话。” 柳玄枝叹道:“万不可让他再出事,他可是我们拿下另一半武林的关键部分。你们把其他人看好,不妨再多下些药。我再试试。” 一说到毒药,柳玄枝忽然惊道:“谁见着唐门的大毒先生了?” 犬狼君带人找遍了整个山谷,却没有发现大毒先生的影子。 柳玄枝咬牙道:“不用找了,百密一疏。我早该想到麻沸散对那家伙不起作用,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可是一个突然出现的真灭打乱了我的布置。” 犬狼君道:“我去追。” “大毒先生是一流的高手,用毒更是举世无双。你追踪术虽然厉害,但拦不下他。封氏还要替我护法。就由着它去吧。这峡谷易守难攻,就算带了人来,也攻不进来的。何况穆祖此刻应该已经把神武营和神机营给灭了,罗森肯定也已被他拖住。给我二十日时间,我一定将这五千人内力全数吸干。” 大毒先生一路狂奔,终于跑出来地狱一般的原始山林。但眼前的景象让他生了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 浓烈的血腥,遍地的尸首,染成红色土地。 八狩军与神羽营正面对上了。 罗森在路上上时已经得到了情报,神机营和神武营的全军覆灭让他大为吃惊。 萧道仁看着战报,对罗森道:“穆祖果然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先前神武营几次胜利都是他故意输的。让出辽阳城这一妙计也让分散了我们的兵力和粮草。史师道和白依海一定以为八狩军不堪一击,所以才会正面决战,导致全军覆灭。” 罗森点了点头,道:“穆祖太过阴险,连我都上当了。我若拒绝分兵合围的战略,他们就不会一败涂地。” “没用的。毕竟你不是总帅。况且我们也没有想到,八狩军和倭国联手了。单纯以八狩军的实力,不见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灭掉两大营十几万人。可是加上倭国的兵力,就不一样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 萧道仁思索片刻,道:“以其人之道还施与其人之身。” “怎么讲?” 萧道仁微微一笑,将刚想出的计谋对罗森仔细说了。 穆祖和倭国两军合在一起,经过十日的大战,击溃了神机、神武两营。士气大振。穆其和代善主张乘胜追击,正面迎击罗森的神羽营。 但穆祖却担心自己的士兵接连大战人困马乏,不是罗森这支劲旅的对手。 “罗森和史师道、白依海不一样。神羽营以弓兵为主,但也有大量精锐的步甲和骑甲。我复盘过他与鞑靼主力一战,我们要战胜他们并不容易,何况还有山海关神策军。与罗森一战,才是这次胜负的关键。” 皇极道:“父亲所言极是。对付神羽营,最好的法子就是北线的战法。大军伏在深林中,拖住他们。可是补给跟不上后,罗森他不会选择对峙的,如果我们不出来,神羽营一定会退守山海关。我们也就打赢了此战。” 穆其道:“哈哈哈。兄长果然神机妙算啊,不费吹灰之力就赢了,我们便可回家了” 穆祖摇了摇头,道:“我不想这样子收尾。如果不趁着这次机会彻底灭掉大明的主力,以后他们还会来征讨的。大明疆域广阔,劳力又多。以他们的国力,这种创伤很快就会恢复。到时候就不好打了。我的意思是一鼓作气,杀进山海关。” 一旁的倭国首领德川真吾也点了点头。 “那就打。神羽营厉害,我们也不是吃素的。”代善喊道:“我倒要看看。罗森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穆祖道:“为了追剿神武营我们已经离开安兴岭一百多里。按照神羽营的脚力计算,进山林前就会与他们碰面,这样我们很被动。传令下去,大军原地休息,两日之后我们以逸待劳,正面与神羽营决战!” 众人接了命令,各自安排。唯有皇极未走,站在那里似乎有话要说。 “有什么事就说吧。”穆祖道。 “父汗,神羽营远程跋涉而来我们以逸待劳原本不错。可是罗森乃是用兵的行家,身边还有一位高人。我恐怕他们没那么容易上当,也许会放慢脚程修整。我怕正面迎战,会吃亏。” 穆祖哈哈一笑,道:“你的心思果然缜密。论谋略,除了你大哥褚英,就是你了。让你师父给你解释吧。” 独钟黄从帐后慢慢的走了出来。 “我们以逸待劳是假,奇袭是真。罗森不是史师道那样的莽夫,我料定我们选择在旷野安营之后,神羽营必定也会安下迎战修整,以备决战。 所以今夜,穆其和代善将率领最好的勇士,长驱直入奇袭神机营,打乱他们的阵脚。然后可汗率主力后面跟上猛击。 神机营所有步甲和骑兵必定会顶在前头,德川将军率领的精兵便可从侧翼突进,袭击弓兵。这样我们便可成功了。” 第359章 决战的开始 皇极听完独钟黄的安排,深深鞠了一躬:“师父智机无双,这何愁明军不破。我这便去悄悄准备。” 穆祖却道:“不忙。皇极你最近可收到你哥哥的消息?” 皇极道:“没有。哥哥负责拖住罗森。之前听说大哥去向鞑靼借了一万人,与神机营的分出的一部兵马大战,此后便再无消息。” 穆祖道:“知道了,有消息就及时给我说。” 皇极犹豫了下,退了出去。 穆祖看着独钟黄道:“你怎么看?” 独钟黄道:“褚英之死,和他脱不了干系。皇极野心大,一直想做你的继承人。但我们都知道,你更喜欢褚英。他迟早会对褚英下手的。” “这个逆子。”穆祖咬紧了牙关,也许是用力太猛的缘故,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等我打败明军,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 独钟黄叹了口气,道:“你杀了他,还有人可用吗?代善忠勇却乏于智谋,多轮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现在智能依靠皇极了。皇极固然心狠手辣,但也是治国明君首要的条件。当年李世民不也是杀了两个兄弟吗? 而且,好像柳玄枝那边和皇极的联系更紧密些,你杀了皇极,等于与柳玄枝割裂了。” 穆祖双目血红,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是夜,前方斥候送来消息,罗森的神羽营果然没有冒进,在六十里处安下大营。 独钟黄心中大喜,急忙命代善和穆其点齐三千先锋突袭。自己则率领八狩军、朵颜卫、扶桑军三支队伍八万余人紧紧跟随。 穆其代善一旦攻袭成功,便放火为号,自己和皇极则直接掩杀过去,与神羽营决一死战。 穆祖之所以选择正面迎击,是因为他有底气。因为按照现在的人数,他与神羽营相差不多。而且柳玄枝那方已经控制了江湖军,不必担心被斩首。自己这方还有一个秘密武器,一旦放出来,足以扭转任何危局。 当然他还有更深远的想法。打神羽只是眼前的任务,拿下山海关才是更加长远的打算。只有正面对上神羽营,才能诱出山海关中的杨高和李如柳,他才能一鼓作气打进山海关。 神羽营中稀稀拉拉的燃着火把,时不时的传出打鼓声,杂乱无章不明所以。 代善道:“叔叔,神羽营的鼓点都乱了,想必是一路奔波疲惫不堪,打更值守的人都瞌睡了,我们现在冲杀正是时候!” 穆其点了点头,道:“大哥他们把神羽营说的那么厉害,我瞧比神武营强不了多少,我们上!” 穆其和代善率领五千人直杀进去,看到营中景象不由得大吃一惊。 大营中并没有一个明军,只有十余只山羊,被拴住后腿,吊在树上,前蹄下置一面战鼓。先前听到的鼓声,就是羊用梯子乱敲发出。这招有个说法,唤做悬羊擂鼓。相传春秋五霸之一齐桓公就以此空城计击败了解他的哥哥公子纠。 二人同时大喊:“不好,有埋伏。” 话音方落,无数火箭从营外飞射进来,空营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五千黑水勇士登时陷入火海之中。 原来,这是萧道仁给罗森定的计谋。 那是罗森问他破地之策时,他抬头看天空流云,便从中取了一卦。 掐指一算,穆祖将会劫营。因此便安排了这空城之计,诱敌深入,包围聚剿。 营帐上早都浇满了火油,烈火升腾,烧的五千人马四处狂奔。 神羽营弓兵专拣跑动的火团射去,不一会儿便将来袭之敌射杀了七七八八。 而远处的穆祖瞧见火起,还以为奇袭得手,急忙催促大军前进。 黑暗中两侧翼铁甲忽然冲出,漫天箭雨也当头落了下来。他赶忙指挥军队应战。 但在神羽营突袭之下,已经乱了阵脚。皇极带人想要冲击罗森的弓兵,却被重甲步兵和骑兵硬碰硬的阻住,几番冲杀均无所获。 他终于意识到,神羽营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关键时刻,固伦公主率领朵颜卫狂冲过去,损失大量人马后,终于破了罗森的步甲和重骑防线。本来担任侧面突袭任务的扶桑倭人也及时支援过来。 八狩军久经沙场,队伍稳定之后,立即分队散开反扑。神羽营登时险象环生。 罗森急忙对炸天帮五人众喊道:“能撑住吗?” 黄鳝骂道:“撑不住也得撑,你们快后撤。” 罗森急忙命令弓兵后撤,步甲和重骑两道防线也慢慢向后移动。 弓兵虽然后撤,但却并非毫无章法,而是边撤边还击。 特别是重弓和巨弩,威力出奇的大,让穆祖的人不敢放开追赶。两边队伍都擅射,虽然是追逐之战,但箭矢从未停歇,各自死伤惨重。 如此杀了一夜,眼看就要到安兴岭的林缘。神羽营的步甲和重骑忽然停住,守得跟铁桶一般。 独钟黄一看周围环境,对穆祖道:“不好,中计了。” 从安兴岭的树林中,忽然飞出了遮天蔽日的箭雨,冲在最前头的朵颜卫首当其冲,纷纷中箭落马。 扶桑倭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矮小身材的他们紧跟朵颜卫后面,只能挥舞倭刀象征性的抵挡两下。 八狩军还击的箭,却都纷纷没入书丛中,被密密的树枝拦下大部分。 本来可以倚仗的森林,现在成了明军的优势。 穆祖急令八狩军退后,罗森也没继续追出。 “就看杨高和李如柳肯不肯出兵了。如果此时神策营能从后方进攻,夹击之下必能将穆祖一网打尽。” 第360章 巨人的角力 罗森知道,神羽营和八狩军实力相当,谁都没有把握吃下谁。 但如果杨高带着亲卫军和神策营前来支援,那八狩军顷刻之间便会灰飞烟灭。 罗森请求支援的鸡毛信早已送到了杨高手上,杨高反复看了几遍,递给了身旁的李如柳。 “罗森跟穆祖正面对上了,已经厮杀过,打成平手。现在让我们出兵支援呢!” 李如柳接过来仔细看完,道:“不可一世的神箭世家也有低头求人的时候?从他语气看来,似乎很急迫呢!” “是很急迫。说真话我也有些担心。穆祖轻而易举的击溃神武神机两营,此刻风头正劲。也就是神羽营,换做别人早就完蛋了。” 李如柳咯咯一笑,道:“是那两个蠢货不中用而已。不知大帅的意思是?” “支援肯定是要支援,只是不是现在。我们再稳一稳,等神羽营和八狩军耗的差不多时再出手,最好是那罗森战死,这样东征的大功就是我们的了。” “哈哈哈哈,还是大帅想的周到。” 山海关上,一片安宁,就好像三百里外的战事和他们无关一般。 几天里,罗森和穆祖无时无刻不在交锋。 直打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海,成群成群的士兵倒在战场上。 若不是两方指挥者都有极大的军中威信,早就分胜负了。穆祖自不必说,乃是八狩军的精神支柱。奇就奇在罗森明明是一个新帅,却在神羽营里有这么高的地位。 而且,两方都有高人出谋划策,使得战事更加焦灼。 求援信发出的第四天,独钟黄与萧道仁分别布下大阵又硬碰硬的杀了一场。 二人仔细查看战况,都认出了对方的阵法,各自心中一凛。 只见明军中出了两队士兵各有千人,每队紧紧围绕两个人变幻方位,阴阳相生、威力巨大,虽只有两千人,却胜过了万人。 “是双鱼大阵。怪不得这罗森能够以少胜多打败鞑靼,原来是他在军中。我们大意了!” “是谁,竟让你如此重视?”穆祖问。 “萧道仁。”独钟黄答道。 而八狩军中八色旗帜鲜明,各有一千兵马纵横穿插,阵法变化莫测,却只能将这两千人围住,根本打不进去。 萧道仁苦苦守住针眼,将意识在不同的士兵身上跳跃发令。 他的阴阳双鱼大阵比刘家村时更加成熟,因为士兵都是千挑万选的勇士,也不必要另一个针眼输出内力。 神羽营中步甲重骑本就不多,数日的争斗有消耗了进一半。他和罗森都不敢再硬拼,因此才使出了杀手锏。 本以为自己布下这阴阳双鱼能够以少击多,消耗下八狩军。却没想到八狩军中也有能人,竟然布下八门金锁大阵,将自己团团围住。虽然攻不进来,但他和罗森也打不出去。 “五弟,对方有高人,这阵法不简单。你守住针眼,我去看看。”他借着一个罗森近前的士兵说道。 罗森点点头:“四哥小心。” 萧道仁真身牢牢坐在阵眼中,灵识却到了打斗最激烈处的一个士兵身上。 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游了过来。对面一个黑水兵阴笑道:“萧道仁,我们又见面了。” 萧道仁一惊:“独钟黄?你不是……是了,我知道了。怪不得山海游骑这么容易就被八狩军剿灭,辽阳城这么容易就陷落。怪不得明军苦战多年,八狩军反而日益壮大。 原来你是奸细!” “刘家村我们未分胜负,今日就当作那一场棋局的延续吧。” 两名士兵各自出刀,同时插在了对方的胸膛。 萧道仁形神大阵,阵法险些散了。 感觉到异常的罗森急忙下令弓兵射击,两方箭雨又起,不管是八狩军还是神羽营,都被箭雨射散。众人各自退回,罗森急忙问道:“四哥,怎么了?” “碰见老对手了!” “是谁?” “独钟黄!” 罗森倒吸一口凉气:“他是黑水族的奸细。” 萧道仁点了点头。 这次行动神羽营以一千人换了八狩军四千人。可是神羽营仅存的步兵骑兵又少了很多。 没有在前头筑起防御,弓箭手很难发挥作用。 “杨高再想什么?就是爬,也该爬来了。”罗森一边包扎伤口,一边道。 “恐怕和我想的一样。他们再等你和穆祖拼到最后,前来收渔翁之利。”萧道仁叹道:“外敌可御,内贼难防。” “就看爹的了。” 山海关的大营中,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了杨高的脖子上。 “杨高,我再问你一遍,你发兵还是不发兵!”司马任吼道。 “司马任,你竟敢在军中挟持本帅,你可知这是杀头的大罪!” 司马任哈哈大笑道:“老子我十八岁就上战场打鞑靼,随时准备掉脑袋,你这话吓唬谁呢?你以为我没上过菜市口? 莫说是你,就是你那干爹魏奉朝在这里,我也一样手起刀落。” 杨高冷汗直冒,对着门口的亲兵喊道:“愣着干什么,给我拿下这盘贼。” 众亲兵作势欲上,神羽六虎齐刷刷拿出兵刃来阻住。 司马任吼道:“老子是一品军侯,论官职比杨高大了两级。你们谁敢上? 此刻我儿正和黑水主力决战,杨高竟然按兵不动,他才是我勾结鞑子的叛徒。你们不去救助,错过战机,朝廷追究起来,谁都别想好过。” 他声音极大,远远的传到了帐外。不少士兵都是战场上下来的老油子,自然知道司马任所说不虚。 这就像是两个掰手腕的大力士,到了最后都已经精疲力竭,却还在苦苦支撑。这时候,哪怕是一个黄口小儿上前伸一伸胳膊,就能左右最终的胜利。 杨高无疑就是那个小儿,而一直虎视眈眈的鞑靼东三部,也是另一个小儿。 神羽营和八狩军,谁先得到救援,谁就能获得胜利。 “呦,怎么闹的这么僵啊。都动了刀了。不就是出兵吗?只要老侯爷答应我李如柳一个条件,我立即出兵!” 司马任问道:“什么条件?” 李如柳道:“我想做你司马家的儿媳妇。” 第361章 箭手持白刃 尸山血海! 这是大毒先生看到的惨烈景象。他从十三山逃出后,连夜寻找罗森的队伍,想要带病营救被困在山谷中江湖群雄。 但当他看到眼前惨烈景象时,他知道神羽营也抽不出多余的力量了。 “什么?江湖军团全军覆灭?这……这不是笑话吗?”罗森半是气恼半是惊异。 大毒先生擦擦汗,讪讪道:“谁知道那柳玄枝竟然是敌国的人!他们下毒的法子极为高明,用的毒也是未曾见过之毒。就连我都着了道,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萧道仁问道:“他抓了江湖群雄后,干了什么?” 打毒先生道:“我一回复了力气,便急忙跑了出来。所以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柳玄枝好似练成了某种厉害的武功,能够吸收别人的内力。” 萧道仁道:“坏了。是《黄庭经》!” 罗森忙问:“真有这种武功吗?” 萧道仁点了点头,道:“《黄庭经》是道家无上至法,本就是教。人如何吸收天地万物灵气的。人,自然也是天地万物之一。” “看来柳玄枝已经筹划很久了。如果他吸了五千高手的内力,岂不是天下无敌,不,是宇内无敌了?” 萧道仁双手一摊,道:“他无敌不无敌我不知道,我们的麻烦可马上就要来了。” “什么麻烦?”罗森问。 “就是八狩军中那神秘高手。先前一直未见出手手,恐怕是担心折在江湖军团手里。 现在江湖军中计,穆祖一定会将他放出来。你说,他先杀谁?” 经过萧道仁一提醒,罗森倒吸一口凉气。 无论什么朝代,斩首永远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看来我们等不到杨高的援军了,”罗森道:“保护弓箭手的步兵和骑兵伤亡很大,失去了他们,弓箭手们毫无还击之力。不过穆祖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即刻决战,就算打不赢,也能让黑水元气大伤。” 萧道仁点了点头,道:“幸好你提前料到,让老侯爷带兵去了山海关。只要我们撑住,老侯爷一定能把杨高和李如柳的兵带出来。” “那江湖军呢?”大毒先生问道。 “自生自灭去吧!”罗森提起雕弓走了出去。 神羽营毫无征兆的突然进攻,让穆祖大吃一惊。 起初他以为只是步甲和骑兵的例行骚扰,只安排了一部分人上去迎战。 可没想到,弓兵方阵紧随其后从深林中杀出,射出一拨又一拨的箭雨。 八狩军急忙还击,也回应了一拨拨的箭雨。 无数箭支空中撞击,落在地上。 两军一边对射,一边靠近。步兵骑兵都已混战到了一起,弓箭手也即将短兵相接。 黑水族的战士不仅善射,刀砍枪刺样样精通,与神羽营面对面硬杠,正是穆祖求之不得的事情。 皇极大笑道:“神羽营自废武功,竟然让弓兵冲锋,这是要将胜利拱手相送吗?” 可他话音刚落下,表情就凝固了起来。 冲锋在前的弓箭手射光随身携带的箭支后,每一个人都从身后拔出明晃晃的环首直刀嘶吼着冲了起来。 黑水族与鞑靼族一样,并不会冶炼钢铁。所以八狩军铠甲配备严重不足,大多以兽皮藤甲代替。 这样的单兵防御,最怕就是穿刺伤害。而神羽营弓箭手配备的环首直刀,恰恰是穿刺伤害的利器。 在步兵与骑兵硬阻住敌人的冲击势头后,弓兵们纷纷拔剑抢上,登时血肉飞溅,地上层层叠叠铺满了尸首。 神羽营弓箭手贴身肉搏的能力,让八狩军的大小将官目瞪口呆。 “看来,没有那么容易!”独钟黄道:“大汉,可以上火牛阵了。” 穆祖点头道:“火牛阵冲锋!” 几百头背后涂满火油并被点燃的牛疯狂的向神羽营冲去。不少士兵丧命于牛角、牛蹄之下,其余人也只能让开,瞬间便将神羽营撕裂出几十条口子。 火牛的后面,紧跟着八狩军、朵颜卫的骑兵。在这样的冲击之下,弓箭手们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冲到罗森和萧道仁中军之处,罗森正要指挥弓箭手全力阻击,萧道仁大声道:“前辈们,到你们了。” 林中响起巨吼,几百个赤裸上身的汉子滚动着巨大的圆木冲了出来。罗森看那领头之人,既惊又喜: “二叔,你,你怎么来了?” 领头几人正是山海游骑十四征衣中的虫二、梁钟、何叶三人。 “小子,专心指挥。火牛阵让我们哥几个对付。”虫二对罗森摆手道。 几百根巨大原木滚到了阵前,奔袭的火牛收不住步子,纷纷撞进原木阵中,全部将腿绊断,躺倒在地翻滚。 八狩军、朵颜卫的骑兵也都撞在了一起,混乱不堪。 虫二对梁钟、何叶以及身后仅存的几百山海游骑士兵喊道:“为了山海游骑的荣耀,杀啊!” “杀啊!” 几百壮汉挥舞陌刀冲向八狩军。 山海游骑,天生就是八狩军的克星。当八狩军看到了消失很久的陌刀重现战场之时,魂都要吓飞了。 陌刀与其他刀不同,是内弧刀,虽无法穿刺,但砍杀杀伤力极大,对骑兵作用尤为明显。 只是这内弧工艺十分复杂,很难打造。便是明朝这么强的国力支撑,也只有山海游骑才能配备。 几百个山海游骑残存的勇士,在敌人后方苟延残喘至今,就是为了这一天。 同袍先去,岂能独活。便在今朝,以身许国。 他们如猛兽一般陷入一方敌阵,顷刻间便杀出,留下一地断臂残肢。 穆其再也坐不住了,对穆祖道:“大哥,我去!” 便带了一队铁骑压上。 双方又陷入了焦灼的对攻之中。 罗森将目光从虫二身上收回,对萧道仁道:“四哥,该我们出手了。” 萧道仁点了点头,双鱼大阵启动,他守住一个阵眼,灵识迅速进入到身后三千弓箭手脑中。 另一个阵眼中的罗森举起弓箭,看准敌军指挥穆祖所在的方向射了过去。 三千支箭也齐刷刷跟了过去,整齐划一如同一人。 如此大规模的箭群集中打击一点,一旦落下根本不可能生还。 穆祖望着满天箭雨,惊骇道:“我命休矣!” 第362章 道人战萨满 “大汗不必惊慌,我来了。”一个声音远远传来。 就在箭雨将要落地之时,柳玄枝穿过箭雨从天而降。 “万物消生,存亡寂灭。恒一无法,固质存象。大无涯功!” 柳玄枝双掌向天举起,从掌中升起一片黑色的球面。只一瞬间,那平面便延展开来,就像是一块巨大的黑布一般罩在穆祖等众人头顶。 三千支箭纷纷射入黑色平面中,却不见有一支穿出来,仿佛都被这一块薄薄的黑色化掉了一般。 罗森看的真切,既惊又怒,问道:“这是什么?” 萧道仁早已感知到柳玄枝的到来,回答道:“是柳玄枝到了。刚才是武当派的神功大无涯功。” “大无涯功?” “以前只在《万卷道藏》看过。书中记载,大无涯功能制造无极,可吞噬世间万物。 没想到柳玄枝吸收了中原武林高手的内力后,竟然能将这神功威力发挥到如此大的地步。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继续射。” 接连几拨定向箭雨全部被大无涯功吞噬。 但柳玄枝要维持下去也极耗费内力。独钟黄立即对穆祖道:“集合人手,冲击对方主帅阵营。” 穆祖点了点头,带上自己最精锐的勇士向罗森冲去。神羽营前排防御体系早已七零八落,被穆祖精锐一冲便垮了下来。 穆祖一路势如破竹,转眼便杀到了双鱼箭阵跟前。 罗森大喊道:“变阵!” 所有弓箭手弃了长弓,拔出环首直刀开始肉搏。 萧道仁这双鱼阵法着实厉害,穆祖亲率的这队铁骑乃是八狩军精英中的精英,却始终冲不破这阵法。 独钟黄驱马来到阵前,对阵中的萧道仁道:“刘家村之战还没比完的局,我们继续吧。” 说罢,发动萨满秘术,也将灵识侵向双鱼阵中的士兵。 萧道仁猛然觉得脑中一疼,意识到独钟黄正在以自己的灵识抢夺双鱼阵法的控制权。 不少士兵摇摇欲坠,瞬间便被穆祖铁骑斩杀。双鱼大阵眼看就要被破掉,萧道仁咬紧牙关,强行灌注灵识到阵法中,终于又将局面慢慢扳了回来。 罗森看到萧道仁紧闭的双目中流出血水,才知道他承受了多重的精神压力。 他一箭射向独钟黄,斜刺里却杀出柳玄枝来。 柳玄枝双指挟住罗森长箭,微笑道:“大名鼎鼎的箭神,就这么点本事吗?” 罗森不答话,反手抽出两支白翎箭,一齐搭上弓弦射了过去。 柳玄枝看那箭支来势凶猛,威力胜过普通箭支百倍,这才运功于掌,一把将箭握住。 “这才像话!不过,还是太弱了!” 话未说完,忽然觉得不对。头顶上一片刺耳的声音传来。抬头看时,另一支箭正携着雷电从高空极速而下。 “原来如此。竟然能借空中之电了。”柳玄枝一掌击出,想利用内力将箭击碎。 却没想到那白翎箭异常厉害,竟然穿过他的掌力直落下来。柳玄枝急忙闪避,随着箭支直插入地,一个惊雷炸了开来。 雷波将周围所有人轰飞出去,独钟黄身子一晃,吐出一口鲜血。 “哈哈哈,不愧是我司马家的后人,这一箭好生厉害。”远处虫二大声赞扬道。穆其虽然带兵应战,却那里是十四征衣的对手,十四征衣带着山海游骑杀进杀出,如砍草芥。 萧道仁也趁机缓了一口气。他与独钟黄刚才的比拼已经十分凶险。 若凭实力,独钟黄不是萧道仁的对手。但是萧道仁必须要保住双鱼大阵不受一点外来精神力冲击才行。 只要独钟黄侵占了一点,整个双鱼大阵就会动荡,穆祖的铁骑便可破了他的阵。 这就像他挑着千斤重担和空手的独钟黄角力一样。独钟黄只要轻轻一点,就可以破了他的平衡。 就在他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罗森的一箭将独钟黄打断,把他救了出来。 柳玄枝过于大意,吃了罗森的亏,他决定不再留手,直接灭了罗森。 罗森岂能轻易放弃取得的先机?白翎箭又离弦而出,目标却是独钟黄。 他深知与柳玄枝的差距太大,根本不会伤到他。但是独钟黄就不一样,柳玄枝若不救他,她必死无疑。 果然,柳玄枝立即回身出掌,黑色球面再次生成,将罗森那支从天而降的白翎箭吞噬。 独钟黄重新凝聚灵识,想要继续侵蚀双鱼阵,却忽然发现他感觉不到萧道仁的灵识了。 他几乎在一瞬间就占据了整个双鱼阵神羽营士兵的大脑。 “糟糕!着了这小道士的道了。” 第363章 我即是上天 独钟黄瞬间便将灵识侵入到双鱼大阵的明军中,没有感受到萧道仁的丝毫抵御,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心中惊呼:“糟糕,上了写小道士的当。” 与此同时,穆祖率领的攻阵铁骑一个个直挺挺的从马上摔下,而且抽刀互相残杀起来。 “怎么回事?”穆祖大声问道。 “是萧道仁,他用意念控制了你的军队。”独钟黄回答道。 “快想法子!” 独钟黄早已想到办法。他想驱动这已经控制的神羽营士兵去杀萧道仁,可是无论怎么用力,士兵们都一动不动。 甚至有些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他不得不承认,萧道仁的道术要比他的萨满术高明很多。 穆祖急道:“柳玄枝,你还不出手吗?” 柳玄枝道:“等我先杀了罗森!” 他疾步而出擎起双掌杀向罗森。罗森早抽出白翎箭瞄准了他。一箭击出,柳玄枝左掌中黑色无极直接化掉白翎箭,又掌却是《黄庭经》的内力击出。 眼看就要将罗森毙于掌下,四个声音同时喊出:“休伤我侄。”“休伤我儿。”“休伤我郎。”“休伤我师。” 一支大箭、一支黑箭、一支标枪、一支袖箭从四个方向朝柳玄枝杀来。 大箭与袖箭自然是虫二和黎雀的,而黑箭和标枪则是司马任和李如柳的。 穆祖身后喊杀震天,山海关的人马终于杀到了。 李如柳的标枪和黎雀的惊雀弩虽然厉害,但对柳玄枝这种绝世高手一点用都没有。被他随手击落。 但是虫二与司马任两兄弟的箭,他却不敢掉以轻心。 特别是司马任,那可是曾经射杀过贺云暖的人。 因此他放弃罗森,专心应对射来两箭。 左手《大无涯功》,黑色无极吞噬司马任的黑箭;右手《黄庭经》,天字诀直接击碎射来大箭。 司马兄弟都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死在他们箭下高手不知有多少,但从刚才柳玄枝两掌来看,今日要全身而退恐怕不那么容易。 后方喊杀之声越来越大,从山海关下来的明军如雪崩一般压上,皇极率领的军队登时被围了起来,眼看着便要被夹击吃掉。 穆祖看着自己的铁骑被萧道仁控制,急得大喊道:“这里交给你们,我去后面迎敌!”拨马便要回走。 虫二大吼道:“穆祖老匹夫,哪里走?”一箭射了过去。 柳玄枝仍旧一掌击出将那箭击飞,转身对着虫二拍出一掌。 司马任大喊一声:“兄弟小心!” 虫二自然不敢硬接,急忙附身到所乘之马背后。只听见一声闷响,那马便软摊成了一团肉泥。 司马任、罗森各自出箭,射向柳玄枝。柳玄枝仍旧字大无涯功和黄庭经化解。不过对罗森的白翎箭显然更吃力一些。 虫二翻身蹲起,对司马任道:“出绝学吧!今日与你再比高下。” 司马任道:“好,你我兄弟再比一场。” 二人各自拉满弓弦,司马任仍是那支黑箭,虫二却只是一根空弦。 霹雳响处,黑箭如蛟龙飞袭而去。柳玄枝冷笑道:“还是如此吗?” 左手黑色无极正御吞噬,却见那黑箭忽然散开,画作无数细小之极的飞针涌了过去,便如同一团黑色沙暴扫过柳玄枝。 柳玄枝急忙用内力护住全身,但这些如牛毛一般的飞针仍旧穿过了他的身体。 五脏六腑,骨骼肌肉、筋脉血管全数中招,身体各处都在流血。而就在这时,虫二的不射之射也以到来,一股内力灌入柳玄枝体内,他晃了一晃,吐出一口鲜血。 “森儿,到你了。” 罗森早已搭上白翎箭,有了父亲和叔叔两箭铺垫,终于轮到他收割了。 白翎箭夹着雷鸣轰然而至,直穿过柳玄枝的胸膛。司马任,虫儿,罗森三人站到一处,看着不远处的柳玄枝痛苦挣扎。 “弟弟,跟我回家吧。以后的事情,交给年轻人做。”司马任对虫二道。 “家?这里不就是我的家吗?森儿好样的,这么小的年纪就悟出了自己的箭道。神箭世家后继有人了。”虫二道:“喂,罗森。可不要再管什么家族使命了,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才是生而为人的使命。” 罗森郑重的点了点头。 萧道仁却大声喊道:“罗森,柳玄枝还没死。” 只听见柳玄枝大声狂笑道:“你们,知道什么是天吗?” 他展开双手,无数细小的黑针从他体内飞出,凝聚在左手还原成了司马任黑箭形状。而罗森的那支白翎箭也从身后飞来,落到他右手上。 “天,是不可悖逆的,是永生不灭的,是主宰万物的。尔等蝼蚁,速速拿命来。” 柳玄枝周身上下流动着神秘光泽,一掌拍出,无数金色光线自天而降。 眼看司马任、虫二、罗森三人就要被这金色光线穿透,十几个穆祖的铁骑忽然飞身扑了上来,挡在几人前面。 罗森只听见耳畔“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尸体被火烧的焦臭味弥漫了整个战场。 关键时刻,萧道仁以意念控制穆祖铁骑当做护盾,救了三人。等罗森再次站出来时,周遭已然变成了修罗场。 不管是八狩军还是明军,全部伤在柳玄枝那一掌之下,就连独钟黄也没能幸免。(盗,版侵权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了。各位,只有qidian起,点才是正,版。) 第364章 活死人归来 柳玄枝《黄庭经》天字诀神威之下,百丈以内掌影层层叠得,无论是明军还是八狩军纷纷倒地,就连独钟黄也中了掌影,从马上栽了下去。 萧道仁急忙使用意念之力,让数十个八狩军铁骑挡在罗森、司马任、虫二之前护住他们。 柳玄枝哈哈大笑道:“天下还有谁是我的对手!”说罢就要抢上诛杀罗森三人。 司马任、虫二挡在罗森前头:“森儿快走!” 罗森怎能独自离开,正要说话,忽听得萧道仁大声道:“把他交给我,你们三个先去将穆祖灭了!就算他天下无敌,也成不了事!” 罗森道:“四哥,你如何是他对手?” 柳玄枝笑道:“同为道门众人,我倒要看看,你小道人有什么本事把我留住!” 萧道仁单手结了一个法决,口中念道:“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恶来!” 一团火焰瞬间在萧道仁身上燃烧起来。他张开手,从身上拈取一团花火放在地上,那团火越烧越旺,瞬间便幻化成一个武士,飞快的冲向柳玄枝。 柳玄枝心中一震,一掌迫出,将那团火打散。然而,四散在各处的火星瞬间长大,重新幻化成武士的样子。 “雕虫小技!都是幻象!”柳玄枝喊道,他一掌扫出。围上来的火焰都被巨大的掌力吹了出去,落在远处重又变成了火人。 火人越来越多,无数士兵被烧着,痛苦的叫了出来。 “都是假的!”柳玄枝喊道,可他也感受到了扑过来的炙热。眼前浮现出一片燃烧着大火的宫殿。里面的太监、宫女都在通过的呻吟着。 远远的,一个头戴皇冠的人端坐在着火的宝座上对他微笑说道:“成植,以后要好好的活着,不要再回来了! “父亲!”柳玄枝压在心底的思念与恐惧随着他压抑了几十年的泪水一起释放出来。 罗森见柳玄枝立在一片火海中不动,知道他中了萧道仁的幻术。想要取箭射死他,萧道仁咬紧牙关道:“不要打断他!” 罗森会意,萧道仁的幻术,是连灭世者司无相都惧怕的存在。柳玄枝正在萧道仁的幻术中走火入魔,若是贸然打断反而会坏了事情。 他对司马任、虫儿、黎雀、李如柳等人道:“这里交给萧道仁,我们去后方帮助杨高,务必击杀穆祖!” 四人点了点头,往后面战场赶去。越往后走,喊杀声越大。司马任道:“声音不对,倒好像是我军正在被屠杀一般。” 话音方落浑身是血的杨高奔过来,道:“大事不好!快逃,快逃!” 虫儿一伸手将杨高从马上拉了下来,大声斥道:“身为主帅,带头逃跑,理当该斩!” 杨高不认识虫儿,但看到罗森后立即说道:“小侯爷,穆祖将那人放出来了!我没有逃,我是去找江湖军救援。” 罗森心下一震,道:“江湖军早就全军覆灭了。我们去会会他。” 虫儿一把拉住罗森,道:“森儿,司马家族传到现在,只有你一个男丁。你尚未婚娶,决不能死在这里,断了司马家的香火。你快走,这里有我和大哥!” 司马任点了点头,对罗森道:“走!” 罗森摇了摇头:“此身早已许国,岂能再做逃兵。我罗森绝不做有辱司马家族的事情。不管对方是人是鬼,只要我在,绝不会让他前进半步。” 话音方落前方一整片溃败的士兵不知被什么划过,几百人的身体齐齐被斩断成两截。飞溅的血幕中,一人正在挥刀杀来。他身高八尺,赤身裸体,糊满了鲜血的长头发紧紧贴在脸上,看不清容貌。 手中钢刀每次挥出,不论前方有多少人,尽数被凌厉的刀气齐齐斩断身子。 司马任大吃一惊,他一声戎马,何曾见过这样屠杀的方式。他还要劝罗森走时,罗森白翎箭已经射了出去。 箭势扑面而来,那人微微一怔,提刀斩在白翎箭上。只听见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白翎箭断折,但那怪人手中的刀却也被射断。 “咦?”怪人似乎很意外,抬头看向了罗森。而虫二的不射之射,恰好赶到。 内力汹涌刮过,将那怪人身上全部的血污吹尽,露出了一个苍白的脸庞。 司马任看着那熟悉的脸庞,呆立在原地失声道:“怎么可能是你?你,你还没死?” “他是谁?”罗森问道。 “贺云暖!”司马任说出这三个字:“你果真没有死!果真没有死!” 他哈哈大笑,仿佛卸下了一个无比沉重的担子。 三年前正是他的那一箭,将贺云暖射落城头。可是没人知道,他那支箭并没有箭簇。当年他接到皇帝的命令,在紫禁城射杀贺云暖。可是他深知贺云暖的为人,作为大明的中流砥柱,他一旦被杀,那大明恐怕也将无宁日。 贺云暖跌落护城河中后,阉党将其尸首挂在菜市口的旗杆上示众三天三夜。他没敢去祭奠,他接受不了贺云暖已亡的事实。 可是今天,贺云暖竟然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叫他怎么能不惊讶。 “贺兄,你还活着?你怎会在八狩军中?难道你为了报仇,投靠了敌国了吗?不,不是的,你不是这样的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贺云暖双目迷离,手中断刀举起。罗森眼疾手快,白翎箭连珠飞出。贺云暖丢下断刀,徒手将罗森射来的白翎箭一一接在手里。 “哈哈啊哈哈哈!”一长串胜利者嘲弄的笑声传来。穆祖、穆其、皇极、固伦几人驱马围了上来。 “司马任,你认出他来了吗?” “穆祖,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穆祖摇了摇头:“你不应该问我,应该问你们的皇帝和你自己!你以为用没有箭簇的箭射他就能救他吗?可你不知道,你那无簇之箭正中他额头,他现在已经是个只会杀人的野兽。我千方百计将他从护城河中救出,护送出关,却只救了个疯子,终不能为我所用。” 司马任后退道:“原来是你?” 穆祖道:“不是我,是你。你既然不想杀他,为何还要射他一箭,难道不是你的虚伪害了他吗?” 第365章 天刀战无极 罗森扶住父亲,对穆祖道:“你处心积虑设计暗算,将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当做杀人武器来用,有什么资格说别人虚伪?也不要太嚣张,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穆祖笑道:“罗森,你们明国大小将军多如蝼蚁,却没几个我能看上眼的。以前你父亲算一个,但他太过懦弱愚忠,我已不把他放在眼里。倒是你让我颇为感叹,后辈之中恐怕无人能与你匹敌。不如就归顺于我,我们一道将那皇帝拉下马来,天下分你一半。岂不是好过被那些宦官奸佞欺压凌辱?” “哈哈哈哈,我若是贪恋那半片江山,为何不自己去打?穆祖,不要小瞧了我神箭世家!舍生取义、救国救民,你要谋我疆土,先从我尸身上踏过去。” 穆祖摇摇头,道:“你投降与我,才是真正的舍生取义,救国救民。你们那个破烂朝廷,他统治黎民百姓一天,就会祸害黎民百姓一天。” “休要花言巧语。朝廷虽然腐朽,但总有法子可救。若让你们这些惨无人道嗜血恶徒谋了大明江山,恐怕我神州就要变成尸山血海一片焦土。老贼,来战!”罗森提起白翎箭对准穆祖:“只要贺云暖动手,我便先射死你!” 穆祖轻蔑道:“你有把握在天下第一刀面前把我杀了吗?” 罗森道:“我没有把握,但是我想试试。况且我这里有三支箭,贺云暖未必能防得住。” 穆祖漫不经心的走到了皇极面前,道:“固伦,让你的狗去把他们杀了。” 固伦点了点头,将尺八放到嘴边。 罗森决定先下手,尺八未响,白翎箭已经离弦而去。眼看就要射杀穆祖,贺云暖一掌飞出将箭击偏。 穆祖仰天长叹道:“他就算疯了,心里还是记挂着你的话。果然不会让任何人伤我。” 尺八声音响起,贺云暖掌中绽出烈烈黑芒,真气凝聚成了一把气刀。然后怒吼着杀向罗森等人。 剩下人中,虫二内功最高,近战肉搏却是李如柳最强。 “我来!”一男一女两人同时杀上,虫二挡在李如柳身前,运气十成内力抗住贺云暖气刀,李如柳梨花大枪直挺挺刺向贺云暖。 贺云暖一刀划过,虫二护体真气瞬间崩塌,身子如断线风筝高高抛起落下。他拼了性命为李如柳赢取了短暂的时间,梨花枪快如闪电,刺进贺云暖胸口。贺云暖反手握住枪头一用力,枪杆倒飞出去插进李如柳的胸膛,连人带枪踉跄跌了回去。 罗森使劲摁住李如柳的胸前伤口,着急喊道:“你怎么样?” 李如柳口中鲜血狂涌,摇头笑道:“你父亲以将我许配给你了,可是天下真没有便宜的好事啊。我恐怕......活不了了,叫我一声夫人吧。” 罗森呆呆的望着李如柳,这个他眼中放荡不羁的悍勇妇人,临死之前竟然宛如少女一般红了脸颊。 “夫人,一路走好。”罗森慢慢合上了李如柳满含笑意的眼睛。 贺云暖手中气刀闪烁着奇异的黑芒,慢慢逼近了罗森。就在他要动手之时,脚下土地突然下陷,他旋即被埋在深坑之中。 不用想也知道是遁地虎燕伏的手段,姜柏常大声道:“赢不了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家速速撤退。” “罗森黎雀快走,”司马任道:“我们几个老不死的拖住贺云暖。” 话音方落,地上尘土暴起,贺云暖从地下一跃冲出,将不成人形的遁地虎掼到地上。 剩余五虎各自抽出刀剑冲了上去,尘幕中刀光剑影闪烁,贺云暖身中数刀,而五虎也陆续倒下。 “神羽八虎好样的,轮到我们十四征衣了!”梁钟、何叶二人提着巨木冲了进去。 他们两个曾和贺云暖交过手,面对这样的敌人用什么招式都没有胜算,唯有以重物猛撞硬砸,或许还能两败俱伤。 两跟巨木重重的撞了过去,贺云暖一手气刀直劈,梁钟连木头带人分作两半;一掌全力击出,巨木倒转将何叶头颅撞的粉碎。 尘埃落地,遍地残肢。 皇极摆手大笑道:“小妹,快让这疯狗砍了姓罗的。” 固伦点了点头,尺八吹的越发凄厉。 贺云暖双目血红,一跃而起,手中气刀便要斩下时,斜刺里一道掌影击了过来,竟然将他打翻在地。 柳玄枝,确切说是被萧道仁操控的柳玄枝挡在了众人的跟前。 皇极道:“柳玄枝,你做什么?” 固伦放下尺八,对皇极道:“他好像被那道人控制了!” 黑水众人这才发现柳玄枝身后的萧道仁。 “父汗,怎么办?”固伦问道。 “让他们打!”穆祖斩钉截铁道:“两大宗师生死决斗的场面,可不是每个人都能遇见的。” 固伦点了点头,重新吹起尺八。贺云暖翻身而起,气刀斩向柳玄枝。柳玄枝左手黑色无极将气刀迅速吞噬,右手《黄庭经》天字诀掌力随即击出。 贺云暖也是一掌迎上,但他六九玄功虽然厉害,又怎是吸了众多江湖高手内力的柳玄枝的对手? 掌力相撞,贺云暖倒飞出去,连吐出三大口鲜血,几根根肋骨断裂开来刺出体外,白惨惨的极为瘆人。而柳玄枝轻飘飘落在地上,不过嘴角也渗出了鲜血。没有人知道,他因为贪多强吸各大高手真气时,也吸入了杂乱无章的“邪气”,刚才全力一掌击出后,自身也被邪气重重反噬。 司马任既惊又喜,柳玄枝重创贺云暖,让他看到了胜利的的希望。 罗森却低声道:“萧道仁坚持不了多久,先去杀了那吹尺八的敌国公主。” 皇极却也有同样的想法,对固伦道:“贺云暖好像不是柳玄枝的对手,先让他解决掉那个道人!” 司马任与罗森同时搭箭射向固伦。躺在地上的贺云暖急速跃起,挡在固伦身前,掌中气刀劈出将两支箭毁掉。 与此同时,柳玄枝也已经扑了过来,黑色无极和地字诀真气同时全力施为,眼看贺云暖便要命丧在两大绝学之下,他突然对着苍天大声喊道: “刀!” 第366章 云暖起惊鸿 “师父,为什么九段刀会有第十刀?”少年杨破云收起与他身高并不匹配的绣春刀问道。 “因为第十刀并不是真的存在!”贺云暖回答道。 “并不是真的存在?我不懂!” “你将来会懂得。” “什么时候?” “等你看透生命的时候。” “那师父你看透了吗?” “我只看透了别人,没有看透自己。所以这第十刀,我只会半招。”贺云暖抚摸着杨破云的头说道。 杨破云摸了摸九段刀,羡慕道:“半招就可以天下无敌啊,如果学全了会怎么样?” “一个人怎么可能天下无敌啊。不过你若真能领悟意杀,那便和无敌没什么区别了。” 紫禁城一战,司马任的无簇黑箭正中他的眉心,虽未能将他杀死,却让他没了意识,变成了一个纯粹的人,也领悟了极致的刀法——意杀式。 面对柳玄枝致命的一击,贺云暖对天大喊一声:刀! 他不是在问什么,也不是在表达什么,只是单纯的说出了他的心声。 刀! 柳玄枝只看到眼前刀光一闪,并不快,也不猛烈。 但是他无法阻挡。 恍惚中他看到,砍出这一刀的人不是贺云暖,而是他自己。 所有人都看到一个自己提刀砍向另一个自己,却分不清哪一个是善的,哪一个是恶的。 偌大的修罗战场上一片鬼哭狼嚎,几乎所有人都中刀倒在地上,却又没有找到伤口在什么地方。 罗森、司马任、虫二、穆祖、皇极、固伦等等等等,都在感受着自己曾施加给别人的痛苦。 萧道仁自然也不例外,他早已失去了对柳玄枝的控制,倒在地上狠狠的扼住自己的喉咙,双目泛白几乎停止了呼吸。 固伦也是一样,她正抱住自己的缩成一团大声喊道:“父亲,我错了,我错了。” 而与贺云暖正面对决的柳玄枝用左手的无极吞下了右手的天字诀真气,勉强保住自己给予自己的致命一击。 但贺云暖的刀却已划开了他的胸膛。 二人均脱离控制,各自分开站定。贺云暖眼中一片茫然,柳玄枝却充满杀意。因为他终于知道最难对付的人是谁!只要杀了他,天下便再无一人是他敌手。 司马任一把拉起虫二与罗森,道:“趁现在,杀了那妖女。”自己弯弓搭箭射向固伦。 却没想到,贺云暖虽然不受控制,但仍飞掠到固伦身前挡住了那一箭。 黑箭不偏不倚,正中贺云暖的眉心,就跟当年司马任射他的一箭在一个位置。可惜,他被意杀所伤,手上没了力气,长箭虽有箭簇,但没有洞穿贺云暖的颅骨。 贺云暖拔下插在头上的箭支,双目变得血红。 他记起了这支箭,就是这支黑色的箭射中了他,摔落进护城河中。 这支箭的主人,就是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他反手将箭向司马任扔出。司马任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眼看长箭就要穿胸而过,一个身影挡在他面前。 长箭贯穿虫二的身体,要穿出时,他终于抓住了箭尾。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和身后的司马任一起推倒。 虫二捂住胸口艰难说道:“哥哥。我终于……终于肯信了。那《烧饼歌》的预言竟然是真的,我……真的死在了你箭下。” 司马任大哭道:“不要说话,不要说话。我能救你,我们回家,回家!” 虫二摇摇头道:“活不了了!一辈子逃避,终于还是没能摆脱写个命运。你和森儿快快离开!不要葬送性命。” 司马任看着一步一步逼近的贺云暖道:“不,这不是结局,司马家还有下半场!” 他放下虫二,弯弓搭箭,射! 贺云暖一拨,将箭打落。 再射,再打落。 …… 箭已尽,刀已至。 罗森提起雕弓迎了上去,他想以缠弓技阻住贺云暖。可贺云暖只一刀,便劈烂了他的弓弦。 “森儿快走!” 司马任抢上前,用尽力气将罗森向后扔去。 一个瘦小的身影将罗森接住,正是黎雀。 司马任哈哈一笑道:“罗森交给你了!” 贺云暖一刀劈下,司马任身体便化作满天飞舞的血色蝴蝶,起飞、落下,散落在这沙场之上。 “父亲!” 罗森哭喊着要上前,却被黎雀死死拦住:“师父,你不能去。我们快走啊!” 但贺云暖杀了司马任后似乎没有要收手的意思,瞪着血红的眼睛继续向罗森走来。 “杀!”他口喊着,一刀劈向罗森。 黎雀一把推开罗森,拔出腰间长剑挡了过去。用的正是杨破云曾传授给他的《惊鸿剑法》。 但她知道,就算她手腕上没伤,也根本不可能挡住进入无意杀境的贺云暖一刀。 她这么做只是本能的反应,如果救不下罗森,那么就一起死吧。让她意外的是,《惊鸿剑法》一出,贺云暖竟然愣住了。 他喃喃说道:“惊……鸿……” 而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声音大声道:“黎雀快逃!” 鹿安驰快马赶来,顾不上勒住马匹,身子凌空飞起,手持九段刀砍向贺云暖。 贺云暖将头一偏,左手拿住了刀柄,把九段刀夺在手中。他身子剧烈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九……段……刀!惊鸿剑……九段刀!啊……” 他抱着自己的头痛苦的叫了出来。 罗森怒吼道:“贺云暖,还我父亲命来。”捡起地上一把斧头,飞身上去砍向贺云暖。 鹿安听到“贺云暖”三个字,身心巨震,待要阻拦时已经来不及。眼看贺云暖就要伤在罗森斧下。 穆祖斜刺里杀出,一棍将罗森狠狠击落。 罗森口吐鲜血,趴在地上。 “贺云暖,惊鸿临终前嘱咐我替她照顾你。我虽然很想杀你,但不能对不起她。” 贺云暖听到“惊鸿”二字,眼中忽然闪过一片柔和。他对着黎雀说道:“我记起来了。惊鸿,我们不要在这里了。我们走,走去天涯海角,到一个没人找得到我的地方。” 说罢,将九段刀远远扔了出去,抱起惊魂未定的黎雀飞驰而去,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山林之中。 第367章 最毒是独心 夕阳如血,淹没了贺云暖的身影。罗森无力的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生平第一次感到无力。 鹿安攀上马,义无反顾的追了过去。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要追便能追回来的。可即使他知道追不回来,也一定要去做这件事。 因为他已经没了结果,不能再失去过程。 这黑暗的战场随着贺云暖的离去,短暂的平静了一刻。几乎没有人能够再战下去,即便是强悍如穆其,也在贺云暖那一刀意杀之下瑟瑟发抖。 越是凶狠的人,受那一刀波及影响的越大。 但有一人除外,那就是柳玄枝。 凭借无比深厚的内力和对道法的感悟,让他硬抗住了了贺云暖绝世一刀,只是受了一些外伤。 他仔细观察周围情形,无论是明军还是黑水人,都已经无力再战。 贺云暖已走,神箭世家三人死掉两人重伤一人,八狩军穆祖、穆其都是悍勇匹夫不足为惧。 他大笑着走到皇极跟前,道:“虽然有些波折,但这样的情形比我们预想的好很多。现在,看你的了。” 皇极站起身来,仿佛不信一般,慢慢说道:“这一切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现在动手,杀了穆祖和穆其,这天下就是我和你的了!”柳玄枝将一把刀递给了皇极。 穆其闻言大怒道:“你说什么?” 柳玄枝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让皇极杀了你们两个,我和他联手取辽东、进山海关、平分天下。你们两个,也可以在黄泉安息了。” “呸,痴心妄想。你借给皇极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他还在骂骂咧咧的时候,皇极已经提刀走向了他。 穆祖摇头道:“皇极,你真要这么做吗?” 皇极回头看向他,一边凄厉狂笑一边点头道:“我真的要这么做,我早就开始这么做了。父汗,我知道从小你就看不起我,论威望我比不上褚英,论勇武我比不上代善,论统兵我比不上多轮。我努力的想做更好,你却从来不肯多看一眼。我受不了你的无视,受不了在他们之下的屈辱。我必须要这么做!才能证明给你看。” 穆祖摇摇头道:“傻孩子。你以为的这些都是错的。我从没有无视过你。相反,我对你的期许要比对另外三个大的多! 我对你严苛,其实是在鞭策你,你不如老大仁义,不如老二勇武,不如老四善于统率。可是你身上有他们没有的东西,那就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休要天下人负我的毒与独,这才是掌控天下该有的东西。我只是不想让你成为他们三个的公敌而已。孩子,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皇极一怔,道:“你说的……可都是真话?” 穆祖点了点头。 “哐啷”一声,皇极的刀掉到了地上。 柳玄枝呵斥道:“怎么?这就打算停手?你停的下吗?” “柳君,父汗要把大位传给我了,我没必要杀他,一样可以联手。” “他说了毒和独才是征服天下最重要的东西。你以为你毒吗,他可比你毒上千倍万倍。你今日放走他,他回头便会将你杀了。” “啊!”皇极满脸犹豫,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玄枝继续说道:“你杀了他,整个黑水族就是你的了。你不杀他,他就杀你。不要以为你是他的儿子他就会放过你。别忘了,褚英死在你的手上!穆祖不会不管的” “我……”皇极心慌了,似乎杀掉穆祖他们的确是万无一失的方式,而且柳玄枝在场一定不会出意外。 穆祖冷笑道:“如果打定了主意,就拿起你的刀来,不要让我瞧不起。” 皇极哆嗦着拾起刀,却被穆其一声大吼镇住。 “皇极,你个无父无君畜牲不如的逆子。你以为哥哥不知道你勾结柳玄枝的事情吗?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为了利用你的叛逆之心绑住柳玄枝为我们所用。有你师父独钟黄这样的人在,你的那些小九九能逃过他的眼睛?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借刀杀人,把你大哥和黑水圣湖的位置告诉了明军,害死你大哥。” 独钟黄长叹一口气,道:“你们四兄弟中,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但也最看好你。褚英只适合做太平盛世的明君,不适合做争夺天下的霸主。 默许你勾结柳玄枝,是因为他这个人心高手狠,绝不会受我们驱使。他是新罗国前朝李氏后裔,只不过想利用我们的力量复国而已。一旦攻破山海关,势必会反过来对付我们侵吞战果。你若听信了他,我们黑水族就要完了。” 柳玄枝拍手道:“果然是既毒又独。既然知道我不是真心想与你们合作,还是塞了个儿子到我这里。皇极,你不过是他们手中的废品而已。 我是想借助黑水的力量复国,不过绝没侵吞你们的意思。天下那么大,我一个人吃不过来。何况,我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我允诺把女儿嫁给你,这天下最终还是我们家的。” 皇极似乎被他说动,咬着嘴唇重向穆祖走去。 穆祖冷冷看着皇极道:“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你以为我真的没有后手吗?” 独钟黄叹了口气:“皇极,让贺云暖与柳玄枝决一生死本来就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即使萧道仁没有控制他,我们也会让贺云暖对他动手。如果我所料不错,山海关此时已经被多轮拿下,他正带兵杀向此处。” 皇极大骇,道:“多轮?他不是下落不明了吗?” “痴儿啊!你怎么还不明白?”独钟黄异常失望道:“多轮他并没有失踪。两年前与魏武侯的山海游骑决战失利,他假扮做明军逃过一劫,顺势混进了东征统帅杨高的亲卫队中。 我与你父亲一直和他保持联络,他就是我们安插在明军中的暗谍。你不要再做白日梦了,赶快逃命去吧。再晚一步,多轮可饶不了你。” 此言一出,柳玄枝、皇极均是心头一震。 萧道仁却翻身大笑道:“听你们说那么多,好像已经夺了天下一样。你们真的以为,山海关这么容易就能被一个暗谍抢到手吗?” 独钟黄道:“自然不会容易,不过我的计谋从头到尾你们都没有察觉,多轮凭借他手上的一件东西,拿下山海关不在话下。” 萧道仁笑得更开心了:“你说的那件东西可是帝胄龙甲?” (今天这章看盗版的人估计看不懂,因为我在起点发文时隐去了一些东西,盗版盗走后有加进去了。看不懂的欢迎来**流,鹅群:) 第368章 最后的赢家 当萧道仁说出帝胄龙甲这四个字时,穆祖就知道他又败了。但是他仍旧很认真的问道:“这样看来,我的意图好像被阁下猜中了。” 萧道仁道:“阁下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确实厉害的很。表面上与明军在关外决战,实际上却趁虚而入谋取山海关。为了达成目的,不惜以自己和全部家当为诱饵。这等雄才大略,却是我没有想到的。” 穆祖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我这般精心设计的计策,到底还是被你识破了。我想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萧道仁道:“本来却是万无一失的,我其实已经上当了。按照你的计划,在山海关外与明军主力决一死战,引出关内的守兵,趁机派遣奇兵攻下山海关。即使你一败涂地,山海关也已经易主,关外的明军迟早会被困死,大明的国门也被打开。可是……” 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包括柳玄枝。他没有想到,足足一百万人的大战,竟然只是个诱饵。 萧道仁扶起失魂落魄的罗森坐了下来,慢慢说道:“你的问题是,太过谨慎了。山海关本来已经没多少人,多轮完全可以率领精挑细选的勇士们拿下来。可是因为你孤注一掷不允许自己失败,所以让多轮盗取帝胄龙甲,妄图以此物骗开关门是不是?” “是。”穆祖点了点头。 “你以为帝胄龙甲丢了,杨高不敢声张,只要藏好就没问题。待到用时拿出来就可以是不是?你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难道说,你们查到了帝胄龙甲的下落?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远远有人喊道,众人瞧过去,见是数个奇形怪状的人疾驰而至。一老、一女、一胖、一瘦、一人口中衔刀,不用问就知道是炸天帮五人众。后面还有一个步行的凶神恶煞,身材高大、青面獠牙,浑身布满奇异符咒纹身,肩上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皮肤雪白的异族美女,身后还跟着一个一身劲装的女子,自然是眉间尺、罗刹女和铁十二了(详见五湖四海会,眉间尺从星斗会中救出罗刹女)。 黄鳝下马,对萧道仁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山海关取下了。” 萧道仁点了点头,道:“前辈辛苦了。你们来的正好,帝胄龙甲这场戏是你们做的,不如就由你们来讲好了。” 黄鳝转身对穆祖道:“为了找到帝胄龙甲,我真是颇费了一些心思。小道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军中的奸细将其盗走。因为这东西对别人不但没什么用处,还会有杀身之祸。我去找盗圣帮忙,其实就是请他来破案。你以为把帝胄龙甲拆分成几百个细小零碎穿戴在众人身上,我们就找不出来吗?盗圣之在军中走了一圈,便发现了那些铠甲的碎片,而且还把所有佩戴的人一一记下告诉了我们。我将这情况告知萧道仁,军师便觉察出了不对,也便破了你们的阴谋。” 独钟黄长叹一声:“是我大意了。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不过只凭一件甲胄你便敢笃定我要分兵打山海关,是不是太冒险了?……不对,不对!”他看向同样一脸茫然的罗森,忽然拍手道: “我明白了,哈哈哈哈,萧道仁我明白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高明啊,高明!” 萧道仁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穆祖、罗森均望向独钟黄,期待他给出最后的答案。 独钟黄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都输了。什么大明、黑水、星斗会、扶桑国,全被人利用了。真正的赢家是绿林盟。我之前还疑惑,鹿安率领的石龙山近万人马去哪里了?原来他们一直不参战,是等着拿山海关。这才是你萧道仁,或者说是原怀心的目的吧。利用神羽营东征,原怀心将整个西北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然后你们算定东征必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所以让鹿安假意归顺,实则是调动兵马趁机夺取山海关。妙啊,妙啊。看来绿林盟终于还是要和明王朝撕破脸了。只是可怜了你们这个兄弟,被合伙出卖还不自知。” 罗森听罢,一口鲜血猛吐了出来,双眼一黑倒了下去。 萧道仁抱着罗森的身子道:“五弟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然而罗森早已昏死过去,听不到他说什么。 穆祖冷笑道:“我自认手段卑劣,却想不到还有比我更卑劣的人,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做起出卖朋友的事情比我们黑水人狠多了。” 萧道仁对着罗森喃喃说道:“五弟,我和大哥没有背叛你,你以后会明白的。” 穆祖一脚踢翻傻站在哪里的皇极,对柳玄枝道:“若不是你我都有二心,怎么会如此狼狈。你现在还要杀我吗?” 柳玄枝摇了摇头,道:“看来我们还要继续合作下去。” 穆祖道:“凭你我这些残兵败将,山海关是拿不下来了。回去休养生息吧。让明国的朝廷和绿林盟先打个你死我活,我们慢慢修养,五年之后再来报仇。” 柳玄枝点头道:“好。不过临走之前,我要杀了萧道仁和罗森,以绝后患。” 黑色无极和白色天字诀真气分别在他左右手上生成,虽然他被贺云暖意杀击伤,但吸收了江湖各大门派高手的内力后,他的功力早已今非昔比。 萧道仁牢牢护在罗森跟前一步也不肯退让,炸天帮五人众横在他们前面组成一道人墙。 “就凭你们五个吗?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柳玄枝一掌拍出,天字诀真气如同塌天,轰然而至。 疯猴、酒鬼、肥狐、三刀四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唯独黄鳝擎起双掌摇摇欲坠勉力支撑。 柳玄枝道:“咦,看你这掌力不弱啊。” 黄鳝咬牙说道:“我成名前,你还穿开裆裤呢。” 柳玄枝害怕体内吸收的杂乱真气反噬,因此只用了三成的功力,这已经要比自己鼎盛时期还要强许多。却没聊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竟然能够接了下来。正要加劲,眉间尺依然奔跑至面前,提起牛皮鼓一般的拳头当头砸了下来。 “找死。”柳玄枝冷笑一声,举起左手无极便迎了上去。 黄鳝大叫道:“小心。”使出全身力气将柳玄枝推离原地数尺,眉间尺双拳砸了一个空,正欲再上时,忽听见黄鳝凄惨的叫了一声。 他的一整支胳膊,从手臂到肩膀,被柳玄枝左手的黑色无极迅速的吞噬掉,连血都不曾流出一点。 无极,可以吞噬万物。 第369章 天下谁第一 《大无涯功》,据传乃是道教第一代掌教张道陵飞升前所留,练成者可掌生无极、吞噬万物,位列江湖十大神功之首,紧随其后的便是道教圣典《黄庭经》。 可是自张道陵羽化升仙后已经两千年,从未听说有人练成过此功。习练者要么走火入魔暴毙而亡,要么肢体伤残丧失心智。江湖传说,张三丰助朱元璋夺得天下后,便携带这两本书在武当山归隐,希望能够解开永生不死的奥秘。他最终活了近三百岁,虽已修成半仙之体,但始终未能尽数参悟。 感知大限将到时,他长叹一声,道:“此两本书非凡人所能通也!为了不让世人再受蛊惑,我已结合一生悟道心得和修炼成果,将此书进行了修改。虽然绝了天通,但也大大降低了走火入魔的风险。自今以后,只有武当掌门放开阅览,绝对不能再让其进入俗世。” 因为张三丰修改了两本秘籍,后世武当历代掌门均有所小成,也让武当几百年长盛不衰。 但除了张三丰外,能同时在两本绝学上有所大成的,竟然是包藏祸心的柳玄枝。 若不是被司无相打伤逼入武当后山绝境,恐怕他也到不了这样的境界。 作为老一代的成名人物,黄鳝自然会知道这大无涯功黑色无极的厉害,他为了救眉间尺,强行将柳玄枝拉开,而柳玄枝左手无极却没有立收,而是直接击在黄鳝右臂之上。 几乎在一瞬间,黄鳝那条胳膊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黄鳝大惊急忙后退拉开距离,柳玄枝狞笑一声右手黄庭经天字诀真气又攻了过来。这次是是十成力道,决心要将这个身份不明内力高强的老儿毙于掌下。 黄鳝大吼一声,道:“大威天龙!” 身上浮出一层金光法相,柳玄枝掌力此时也到,将那法相击的粉碎后也消弭不见。黄鳝连连后退,倒在肥狐面前。 柳玄枝从刚才那一招中,已猜到黄鳝的身份,对他说道:“三十年前,少林寺掌门了善大法师忽然失踪,成为一个江湖悬案。没想到今日这悬案却是让我破了。” 黄鳝凄惨笑道:“世上没有了善只有黄鳝。我虽不是和尚,却绝不能让你在我面前作恶。” 柳玄枝轻蔑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黄鳝摇晃着站起,对萧道仁道:“军师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眼前这人如此厉害。他的功力恐怕已经天下无敌了。” 萧道仁苦笑道:“这便是我们修道之人的三弊五缺了。就算如诸葛般算无遗策,也难与天道对抗。只是害苦了众位兄弟。” “无妨,我再去挡他一挡,眉间尺,你速速带他们离开。”黄鳝一边说着,一边转向柳玄枝,口中颂道:“大威天龙,大罗法咒,师尊地藏,般若诸佛……”一道金色法相又慢慢的生成,将他的身体罩了起来。 “今日终于见识到真正的《大威天龙经》的威力,却不知比那个叫真宏的不知强了多少倍。若我不曾吸收那几百人的内力,恐怕真不一定能轻松破你护身罡气……” 柳玄枝正说着话,眼前忽然飞过一条铁索,一人娇咤一声:“要打便打哪里这么多废话。” 却是铁十二率先攻来,柳玄枝冷笑一声,伸手握住铁索。一股刚猛内力沿着铁索猛击向铁十二,铁十二手臂一震如遭雷击,身子向后急跌。但在未倒之时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粉末丢了出去。铁链一荡,将玉瓶打的粉碎,一股粉末向柳玄枝扑来。 “化尸粉?好恶毒的女人。”这种药粉沾肉即腐,一烂到底,就连流出的脓水也碰不得。他本能想用掌风将药粉吹开,可没想内力刚发出,那团粉末便烧了起来。 一团紫色火焰围着柳玄枝烧了起来。 “大个子,把鹿安给你的火药全丢过去啊!”铁十二冲眉间尺喊道。 第370章 最好是相见 眉间尺点了点头,将身后挟着的一个铁盒子抛了出去。药粉纷纷扬扬,一遇到火光便着了起来。这是鹿安根据《天工开物》和抢夺的星斗会炸药配方相结合,苦苦研究出的炸药之一。极容易燃烧且火焰炽热、经久不息。 一片大火登时将柳玄枝围住。柳玄枝在火光中厉声道:“雕虫小技,也想困住我?大无涯功!”黑色无极迅速旋转,竟将所有的烈火全部吞噬。 “无极可噬万物,你们谁都逃不走!”柳玄枝被烈火烧出原型,脸上一半是枯骨一半是腐肉,看上去极为狰狞恐怖。 眉间尺却不害怕,举起拳头向他锤去。 柳玄枝冷笑一声,黑色无极迎向他。 众人大惊道:“小心啊!” 眼看眉间尺的拳头就要如黄鳝的胳膊一样被吞噬,柳玄枝忽然停顿了下来,眼前出现烈焰焚烧下的宫殿和苦苦挣扎的父母。 “糟糕,又是幻术!” 他已经上过一次当,早就暗暗敌方萧道仁。但他没想到,罗刹女却也能够通过心灵控制别人。察觉被人侵入心神后猛咬舌尖回过神来。虽只短短一刻,但眉间尺拳头已经重重的击在他的脸上。 在巨大力量撞击之下,柳玄枝的身体向远处飞出,跌落在一堆尸体之上。眉间尺却也是紧跟而上,凌空的双脚狠命跺下。 就算是一头巨象,也抵挡不住这一脚之力。就在众人以为眉间尺要得手的时候,一声痛苦的嘶吼声响起,眉间尺偌大的身躯就如同一座宝塔一般被掀上高天,然后重重的砸在众人身前。 “你是叫做眉间尺吧?是个有意思的人。”柳玄枝从尸体中爬了起来,右手燃着的青烟。“我吸了数百江湖一流高手的内力,你竟然能够抗下我全力一击。不如就跟着我吧,我能帮你解开你身世的秘密。” 柳玄枝一步步走到近前。 眉间尺五官渗着鲜血,勉强跪在地上,口中不断的重复着“我,我,,我......” 柳玄枝望着天空,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是谁?跟我走吧,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哪里有你的答案!” 眉间尺浑身颤抖,神情异常激动。罗刹女急忙抱住他,他方才略微平静下来。 而柳玄枝却吐出一大口鲜血。他在十三山峡谷中吸收了几百个武林高手的内力后,发现驳杂之气越来越多,竟然在使用内力时反噬自己,便停下了手,待以后慢慢将这些杂气导出再吸收其余几千人内力。却没想到刚才与眉间尺比武时出了全力,被杂乱内力反噬。 萧道仁看出了端倪,道:“他有弱点,用内力时会被反噬。眉间尺,就是现在!” 眉间尺一咬牙站了起来,挥舞双拳很砸下去。 柳玄枝奋力举起双手,大无涯功的黑色无极接住了眉间尺右手,《黄庭经》的天字诀接住眉间尺的左手。两边同时将他牢牢吸住。 铁十二、罗刹女惊叫着扑了上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远远推出。 眉间尺疯狂吼叫,拼命挣扎。 柳玄枝再也不顾真气反噬,死死吸住。他要把眉间尺身上这股奇异的力量吸入体内为他所用。 眉间尺身上的符文越来越亮、由金黄色渐渐变为红色。 他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浑身的符咒流动起来,向两手中汇聚而去。 柳玄枝大喜,他虽然不知道这些符咒代表什么,但毫无疑问就是眉间尺力量的源头。 符咒不断汇集,眉间尺身体失去符咒的部分竟然慢慢缩了下来,鳞甲也渐渐消失,露出了如同普通人一般的皮肉。 这奇异的变化,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起来,短暂的忘却了这是一场生死之斗。眉间尺的真身竟然也是一个普通人,因为符咒才变成了那个样子! 柳玄枝尤其兴奋,这个秘密,马上就要被解开了。如果符咒可以给一个人力量,那么他将会有一支人人如眉间尺一般强悍的军队,荡平天下指日可待。 随着时间的推移,眉间尺的身体已经恢复成常人七尺大小,两道红黑相间、光芒闪动、似气非气的长条状东西正在慢慢凝结,一宽一窄,像极了两把剑。 干将,莫邪! 剑已成型,眉间尺蓦帝睁开了双眼,干净清澈如雨后的天空。 “阿父,阿母!” 他一把将两把剑抱在怀里,涕泪四流。 柳玄枝正要上去抢夺,眼前忽然出现了两个幻影,各自出掌击向他。他急忙提掌抵挡,却不料内力疯狂反噬,浑身上下筋脉麻木,五脏六腑剧烈疼痛。他急忙后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穆祖看到柳玄枝退去,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他生怕山海关的石龙山义军杀来,急速率领残余的手下策马而去。 萧道仁见强敌已去,终于挺不住,倒了下去。 瘦弱、白皙、清俊的眉间尺,抱着干将与莫邪站了起来,对两旁的罗刹女和铁十二道:“我,们,走。” 二女既惊又喜,罗刹女生怕他跌倒了,将他牢牢的扶住。铁十二问道:“我们去哪里?” 眉间尺道:“去,寻找,我的,家。” 三人便向山海关走去。 独臂的黄鳝将炸天帮五人众拉到一起,把仅有的一点内力注入他们体内,然后对萧道仁笑道:“看来只有死了才能清净啊。小道人,我求你一件事!” 躺在地上的萧道仁点了点头,道:“前辈请讲!” 黄鳝道:“化佛为道。”四字说完,坐化而去。 萧道仁大哭道:“前辈,你挺住啊。山海关马上就来援兵了!” 罗森不知何时醒来,口中一边念道:“山海关不在了,山海关不在了!”一年摇摇晃晃的向北方行去。 “五弟,你去哪里?”萧道仁急问。 罗森回头,失神笑道:“你们背叛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萧道仁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偌大的一个战场,忽然变得安静起来。 萧道仁仿佛走进了一个梦境。司无相端端正正的坐在他面前,恭敬问道: 师父,为什么要把“相见”和“江湖”连在一起啊? 因为,最好江湖是相见。 他答道。 那些年、那些事、那些人、那些话,相遇与离别,坚守与错过,得到与失去,全部涌上心头。 相见江湖第一部完结。 第371章 十二生肖 从徐州到洛阳的大路很宽敞,也很繁华。熬过了六个月的大旱之后,老天终于降下了甘霖来。一场大雨过去,焦黄的原野上冒出了一层薄薄的绿色。 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年轻女子抱着一个婴儿站在马路中间。她脸色虽然苍白,但面容姣好、身段婀娜,颇具风韵。不知道是哪家大户的女儿或者小妾因为什么得了失心疯被赶出家门,流浪到了此处。怀中的孩子狠命的嘬着**,一只手揽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另一口粮食。 来往的车马速度都慢了下来,街边围了一群人,大家都饶有兴趣的想多看一点。有几个心里痒痒的,差点就想上去一把薅下来那个面容丑陋的孩子,把自己的嘴凑上去。 “这是谁家的傻子啊,怪可怜的。还带着孩子出来!” 一个老太婆从家里取出一件旧衣服,想给她披上。 “老太婆,你要干什么?” “滚回去,轮不到你多管闲事。” …… 看客们七嘴八舌的喊着。 老太婆只当没听见,向挤开人墙。 却不知被谁一把推了开去,重重的坐在了地上。 众人哈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傻女子而已,还带着孩子,肯定是不守妇道被赶出家门。瞧着样子是没人要了,不如让让谁乐呵一下,说不定还能换口饭吃!” 老太婆哭着喊道:“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傻子不是人啊,傻子不是爹妈生的!” 然而没人再理老太婆,大家都在心里回味着哪一句:让谁乐呵一下,说不定还能换口吃的。 “那你倒是去积德行善啊,行脚七?哈哈哈哈” “算了算了,我今晚上的饭还没地寻呢。你看她的屁股和那双粮仓,白腻腻的,像是缺那口吗?” 行脚七嘴上说着,但心中暗暗盘算:给什么饭,那不是浪费粮食吗?只不过现在是白天,人太多了,要到晚上才好行事。可是人那么多,免不了要打一架了。 或者不打架也行,虚的和这几个青皮好好商量下才好。 摆在明面上的好事,通常不是什么好事。可是被冲昏了头的行脚七们哪里懂得这些呢? 就在他们各自盘算着晚上如何行事的时候,远处马蹄叩击石板的“嘚嘚”声越来越近。身体彪悍、蒙着面巾的骑士们簇拥着一架马车飞快奔来。 他们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街道中堵塞道路的人群让他们非常不悦。领头之人并没有打算放慢脚步,他高高的扬起马鞭大声喊道:“滚开,都给我滚开!” 围观的人群纷纷散开,青皮们最是识相,一边咒骂着一边跑向远处。瞬间就只剩下那个坦胸露乳的青年女子和他怀抱的孩子。 骑士瞧见了那青年女子的样子,身子向后仰了一下,但并未拉住缰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烈马径直朝女子撞去,眼看就要被撞倒踏成肉泥之时,青年女子忽然抬头诡异一笑。 撞倒面前的骑士连人带马被切割成两半,余势未消径直向前扑倒。 女子两手展开,太阳下一条挂着血珠和肉丝的细线隐隐约约呈现出来。 “是十二生肖的人!”骑士们叫嚷着各自抽出兵刃。但女子速度极快,随着双手的翻飞,前面众人纷纷被锋利的丝线切割开来,变成一低的断臂残肢。 百姓们哪见过这样的杀人方式,慌不迭的躲进大路两侧的屋中和树后,几个青皮更是胆战心惊的庆幸捡回了一条命。 “砰!砰砰!” 随着火枪声音不断响起,街中心腾起缕缕青烟。女子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提着一个骑士冲破烟雾向马车杀来。 火枪手们的弹丸全被那个早已一命呜呼的骑士挡了开来,没有伤到后面女子分毫。 女子狞笑的杀向前时,火枪手忽然分开,闪出身后一个人来! “十二生肖公子署,等你多时了!” 一个大腿粗的黑铁筒正正对准了她,她要逃跑时已经来不及。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震得两侧土坯房子山墙上的灰泥纷纷掉落。 女子向后一倒,用身子牢牢护住那孩童。 随着滚雷般的响声消失在官道远方,操炮之人“哈哈”大笑道:“明国武士再厉害又怎样?难道是我玫瑰王朝火炮千机炮的对手?当时大人就该听我的,带着这火炮去五湖四海会,什么杨破云、叶知秋的,一律灰飞烟灭。” 操炮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五湖四海会上出现过的玫瑰王朝其实团长安德烈。听他对身后轿子说话的语气,里面就是带领星斗会大闹五湖四海会的汤祖望。 汤祖望没有回话,这让安德烈更是得意。千机炮第一次出场,便将号称从不失手的十二生肖之一轰成了渣滓,中原武术再厉害,却那里是普罗米修斯之力的对手? “厉害是厉害,不过你们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 婴儿拨开女子的碎尸站了起来。 安德烈吓了一跳,看着前面这个双眼血红、青筋遍布全身的矮小“婴儿”,失声叫道:“什么玩意?是恶魔吗?” 公子属的真身,也就是那个“婴儿”,急速向安德烈冲去。失去了宿体的身子很虚弱,他必须在仅存的前宿主内力消耗干净之前找到新的宿体。 安德烈虽然不会内力,但是身体强壮,总能坚持一段时间。 安德烈急忙拔出腰间配枪疯狂射击,身旁的火枪手也都跟着齐射。失去保护的公子属不敢大意,左右闪躲,等待他们换弹丸的间隙。 安德烈的枪虽经过圣使改造,可以连发六枪。但公子属的身法太快身材又小,竟然一发都没中。 就在他低头准备更换弹丸之时,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凭着知觉他知道,有难缠的东西来了。 他急忙闪到一边,就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落下一个双眼血红、獠牙外翻、头生双角的恶鬼。 “泥犁耶!” 恶鬼一拳便将那千机炮架子打散,几个火枪手调转枪口射向他,子弹却只嵌在他的青皮之上。 他愈发怒了,随手击打,周围的火枪手不是被撕开便是被扔了出去,瞬间只剩下安德烈一人。 “恶鬼,玫瑰王朝皇家骑士团安德烈,前来讨教。”安德烈扔掉手中短枪,提起身后长枪猛冲过来。 恶鬼一伸手想要握住枪尖,却没想到安德烈枪法高明,双手微微一抖从恶鬼双臂之间狠狠扎了进去。 锋利的枪尖没进了恶鬼的身体。恶鬼大怒,一把攥住,将长枪折断,举起拳头就要将安德烈击杀。 “住手,给我留一个!”公子属急冲而至,一脚将恶鬼踢得退后两步,自己顺势冲到安德烈怀中,一只手穿破胸腔肌肉,握住了他的脊椎。 疼痛难忍的安德烈疯狂的吼叫着跪在地上。不多时,又神色平静的站了起来。开口说道:“郭不弱,我叫你不要出手的,这千机炮毁了实在可惜。” 这口中喊着“泥犁耶”的恶鬼,正是十二生肖第二人,丑牛郭不弱。 癫狂状态的下的郭不弱似乎没有听到公子属的诘问,仍旧疯狂的追杀星斗会剩下的人。 公子属摇了摇头,道:“他们交给你,我去把围观的人杀了。” 躲在暗处围观的百姓,根本没料到厄运会突然降临,此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一个个全数被公子署用枪戳死。 尤其是那几个青皮,直接被捣散了骨架。 只剩下先前想给他披上衣服的老太婆颤抖着缩在地上。 公子署看了看老太婆,叹了口气,道:“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 转身便走了开去。 郭不弱此时也杀光了星斗会的人,只剩下轿子中哪一个了。 “这个不能杀,他是找出星斗会底细的关键。”公子署拦住郭不弱,郭不弱点了点头,双手扳住马车两根架杆子左右一扯分了开来。 车中掉出一个人来,公子署一看那人,大吃一惊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第372章 我今北上 死在轿子里的人面容枯槁,七窍中还在往外冒着白烟。从金色的头发和随身衣着来看,应该就是他们的目标人物之一,率领星斗会大闹五湖四海会的汤祖望。 郭不弱摸了摸死者的胳膊,异常的滚烫,划开一个口子后并未见血液流出。他拿银针探了下血管内壁,一撮黑色的粉末被勾了出来。 “和菜市口杀人手法一致,是韩春雨无疑。”郭不弱道:“目标新死不久,刚才他就在附近。” “你和他交过手,给我讲一讲他的武功来路。”公子署道。 “他是天生的杀手,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让人体内鲜血沸腾蒸发而瞬间暴毙。”韩春雨回忆起当日菜市口之战,锦衣卫和禁军七窍生烟纷纷倒下的场景,叹了一口气:“他比我们更像十二生肖。” “是血菩提的《化血阴经》。”公子署舔了舔嘴巴,“要是能得到他的身体就好了。” “小心说话,就凭你现在用的这个西洋人的身体,若他在附近恐怕就灰飞烟灭了。” “说的也是,我们走吧。去和其他人汇合。” 二人远远离开,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妪忽然取出一张面具戴在身上,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循着二人相反的方向悄悄离开。 武昌城中,原本倒塌的琉璃楼不知什么时候重新盖了起来,掌柜的依旧是天下好,他笑眯眯的提着一个食盒上了最顶层阁楼上的雅间。 雅间里坐着五个人,其中两个是郭不弱和公子署,另外三个也是相貌丑陋的怪异人。 “子鼠、丑牛,听说你们截杀的目标也被人截胡了?”天下好笑眯眯问道:“你这个新皮囊蛮有意思的。你是想利用这番人的身体打入星斗会内部吗?寅虎、辰龙、巳蛇,你们追查到乌鸦的下落了吗?” 面对卯兔的热情招呼,五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好吧好吧。明明是兄弟却都跟陌生人一般。十二生肖缺的就是这人间烟火。来尝尝我的手艺。” 几个人显然对他的手艺没有兴趣,寅虎更是轻蔑说道:“没有味觉和嗅觉,你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天下好搓了搓手,道:“心啊。” “我们这种怪物,哪里还有人心。别浪费时间了,说说各自的情报,特别是韩春雨的。”辰龙道。 天下好道:“好吧。地支传来的情报,韩春雨是君山五义中的老三,身份是前任丐帮帮主,目前战力略低于四大宗师级别。他是宋之濂一派,但行事十分诡秘。绝技是血菩提的《化血阴经》,因为特征明显,所以极少出手。怀疑两年前武当山之战中救走司无相的人就是他。但动机、原因不详,而且在逻辑上也讲不通。地支曾怀疑过是宋之濂为了拉拢司无相,所以派了他去武当山救人。” “哼,宋之濂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司无相也不是他能驾驭的。”郭不弱道。 天下好笑嘻嘻的看了他一眼,道:“据十二生肖中唯一和韩春雨交过手的丑牛郭不弱分析,韩春雨所修炼的《化血阴经》能够使人的血液沸腾,将人直接杀死。出手完全不漏痕迹,若无深厚内力防备,极难抵挡。这次他出手,目的就是星斗会。表面上是为了义兄杨破云复仇,有没有更深层的原因却不知道。”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杀死宋之濂?”一直默不作声巳蛇忽然说道。 “杀了宋之濂等于砍了皇上的一只手,虽然这只手偶尔不听话,但到底还是自己家的。”辰龙回答道。 “地支的态度呢?是杀还是留?”郭不弱问道。 “留。” “我们下面做什么?” “既然汤祖望这条线断了,我们便直接去找鸟人的线索。不杀韩春雨,也是想利用韩春雨以前在江湖上的情报网络寻找线索,我们追踪便是。鸟人的实力可不是汤祖望能比的,他一个人杀不了。” 几人点了点头。 公子署道:“我正在练习番话,半个月后可以这身皮囊潜入星斗会内部。到时便能探知更多的真相了。只是我们六个人在外面,紫禁城的防御不知道是否安全。若是星斗会派人暗杀皇上,那该怎么办?” “有午未申酉戌亥在,就是四大宗师一起来也未必能伤的了皇上分毫。” “可是世上总有些人的存在是我们不知道的,就像世人也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一般。”郭不弱道。 “我们,不存在。”巳蛇微笑着说道。 有巳蛇在,追踪韩春雨的事情很顺利。这位孤独的前任丐帮帮主,一路向南接连不断的拔掉了星斗会的许多据点。子丑寅卯辰巳六人一路悄悄跟随,等待鸟人浮出水面。 与此同时,两个人正在向京师赶去。一个是容貌俊美的书生,一个是相貌粗陋的侍从。却是早已不在人世的杨破云和李念夏两个假扮而成。 杨破云虽未对李念夏说明此去的意图,但李念夏心中有数。 若不能除掉魏奉朝,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杨大哥,前面有家店,店名好奇怪啊。”李念夏道。 “哦?”杨破云顺着李念夏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一块崭新的招牌上,印刻着“破云来客栈”几个字,朱漆新图、分外扎眼。 “我只听过云来客栈,店主若不是傻子,便是别有用意了。如此光明正大的叫你,你不进去看看吗?” 杨破云道:“我若不进去,岂不是让人笑了。你在这里等我。”说罢,大步迈上前去。 李念夏不听他话,紧紧跟在了后头。 客栈之中人不多,很多空位子,二人拣了一张坐了下来。 立即有小二上来招呼,茶水、蜜饯、小菜不断的被端了上来。 杨破云尝了一口酒,浓香扑鼻,竟然是京师葫芦街老酒馆的味道。 “有些意思。”杨破云道。 李念夏用胳膊肘碰了碰杨破云,向一侧山墙方向努了努嘴:”杨大哥,你看那几幅画!” “画有什么好看的……啊!” 山墙之上,挂着五副画像,并不是常见的五方财神,而是五个水墨侠客。 第一个身背巨大剑盒,第二个怀抱幼小婴儿,第三个带着纯白面具,第四个披甲带剑持弓,第五个是骑驴道士,身上没什么武器,背景却泛出暗黑煞气。 画上不是别人,正是君山五义。 第373章 京城往事 “这画上的人物英俊是英俊了些,可是没有我杨大哥的神韵。”李念夏道。 杨破云拉着李念夏的手道:“画这些画的人并不认得我,应该是掌握了我们几个不少情报。你看,我怀抱婴儿应该就是花生了。 一想到花生,杨破云的心揪了一下。 李念夏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低声道:“花生一定会没事的。他跟了普通人家,总比跟你风里来雨里去的强,也许这是他的幸运。” 杨破云点了点头。两人说话之时,一个店小二来到近前道:“我家主人想请大侠到府中一叙” 杨破云道:“你家主人是那个?若是相识何必这么鬼鬼祟祟,若是仇家不妨明刀明枪。” 店小二道:“我家主人说,他和大侠既不相识也不是对头,去与不去全在于大侠自己决断。” “这倒有意思了。你家主人还说过什么?” “我家主人还说,他知道很多大侠不知道的往事。而且家里还有两个大侠的兄弟做客,他们受了重伤,希望见大侠最后一面。” “要挟我?”杨破云怒道。 “不要误会,你的两个朋友是我们拼掉几十个兄弟救回来的。但他们伤的很重,主人已经竭尽全力了,可还是没有办法。” 李念夏问道:“是那两位朋友?” 小二道:“两位去了,便知道了。如果杨大侠能去,说不定这二人还有救。” 李念夏知道杨破云的心意,替他说道:“我们去!” 小二点了点头,塞给李念夏一张纸条,便侍奉其他人去了。 李念夏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东郊大兴寺。 “杨大哥,会不会有诈?” “去了便知道了。” 二人吃饱喝足,结了银子走出门去,小二站在门口笑嘻嘻道:“客官走好!” 西郊大兴寺倒不是什么隐秘地方,只不过没人肯带路。问过才知道那是个极凶之地,经常有鬼怪作祟。 扮鬼怪吓人,是江湖上的小团伙惯用的圈地伎俩。杨破云心中暗暗觉得,长久以来困惑他内心的问题,要有答案了。 到了大兴寺后已夕阳西下,看得出此地原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寺庙,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李念夏转了一圈,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正要说话时,一个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幽幽说道:“二位跟我来吧。” 装神弄鬼的事情杨破云见得多了,自然不以为意。而李念夏虽然知道那是人装的,但心中仍是发毛,紧紧的抱住了杨破云胳膊。 白衣女子走到一个无头佛像跟前,说道:“开门!” 远处高大的佛祖像忽然动了起来,露出莲花座下的一个地道。 二人便沿着地道向下走去。过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是到了佛寺打的地宫之中。 “主人,杨大侠来了。”白衣女子向着黑暗角落说道。 杨破云这才看清楚,角落里有一张木椅,木椅上坐了一个人。 “杨破云,你终于来了。” 杨破云听这声音有气无力,似乎随时便要没命一般。 他拱手问道:“阁下是谁?这么劳心费力找我前来为了什么?” 那人笑道:“我腿上不便,就不给你回礼了。我的名字不好听,你还是叫我阶下王吧。” 杨破云疑惑道:“阶下王?” “我快死了,这次叫你来就是想临死前看看她心心念念的故人是什么样子,顺便跟你说一说往事。也许会对你有些帮助。白女,把我推过去。” 白女将角落里的那人推了出来,是一个四十五岁左右,面容枯槁的中年人。 “我中了诅咒,一辈子不能见光,只能躲在地下。之所以用这种方式请你们来,也是怕被朱羽追查到。看你的样子,好像贺云暖没有跟你说起过我啊!” 杨破云摇头道:“你认识我师父?”心中暗道:这人直呼狗皇帝的名字,便如同叫一个常人一般,来历一定不简单。” “我正想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既然你提到了贺云暖,那我就先说贺云暖吧。”阶下王微笑道: “贺云暖与朱羽非比寻常的关系想必你知道一些吧?” “当年狗皇帝还未登基时,他们曾以兄弟相称,还秘密结成了一个派系,叫做南湖派。” “对的。南湖派虽是个隐秘的朝堂势力,但却有不少年少有为之人加入其中。除了朱羽、贺云暖,还有卢靖秋、宋之濂和你爹杨慎。” “连我爹也是南湖派的?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就是他们团结起来要对付的人。” 杨破云惊道:“你是废太子之子朱骨?” “我的名字的确不好听啊。他们五个结盟,把持了兵权、财权,还掌管了京城的防戍。我自然不是对手!败给了他们。” 第374章 守护之物 杨破云隐隐觉得,缠绕他心底多年的困惑,今日便要解开了。 对于他父亲的事情,贺云暖一直不肯多谈,想来一定牵扯很重要的事,所以他也从不多问。 他仔细的听着,没有多说一句话。 阶下王幽幽说道:“我们大明向来是以长子为尊,我父亲本该继承王位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可那朱羽天生就是一个不忠不孝之人,当年他和贺云暖、杨慎领兵北拒鞑靼,仗着在军中的地位渐渐生了夺位之心。从小侍奉他的宫人魏奉朝杜撰了半本《烧饼歌》献给了朱羽——你应该知道吧?” 杨破云点了的头。 “他杜撰的《烧饼歌》中有一句:赤鸟临青天,日月照大地。并说赤鸟喻指朱羽,暗示他才是预言中的皇帝。那朱羽自然知道是假的,但还是迎合了他的心意。没过多久,京城内外便传起了风言风语。 祖父知道是朱羽搞鬼,非常生气,要杀了他。作为太子的父亲念及手足之情,苦苦哀求救下那朱羽性命。朱羽从此收敛锋芒,表面上唯唯诺诺,暗地里磨刀霍霍。最后终于在杨慎、宋之濂、卢靖秋、贺云暖和魏奉朝的帮助下发动兵变,杀掉了我父亲和他太子一党的重要力量,逼迫老皇爷让出皇位。” “可是我听说,当年的太子一党联合鞑靼想要造反,被老皇爷下令满门抄斩。”杨破云道,其实对这种说法,他也不信。 “我知道你不信,你说这个不过想表明你的怀疑态度。没关系,我今日说的你就当听个故事。信不信、信多少都随你。还听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 “就像传说一样,朱羽夺了皇位后,便开始了荒淫无度的生活。答应过几个兄弟的变法之事也反悔了。在卢靖秋、杨慎多次进谏之后,五人终于翻脸。若不是贺云暖从中调停,朱羽早就将你父亲和卢靖秋杀死。当然他们两个手中也握着极为重要的东西,自然不害怕朱羽。他们说不动狗皇帝,便想在同伴身上下功夫。多次劝说贺云暖和宋之濂。 贺云暖讲义气,是决计不会背叛的,而狡诈无耻的宋之濂为了自保也没有站出来。就在五人僵持不下之时,杨慎和卢靖秋告诉了杨破云一个关系到大明国运的事情。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和《烧饼歌》以及玫瑰王朝有关。贺云暖这才紧张起来,准备去劝皇帝。 但就在这时候,皇帝服用红丸,被司无相下了九幽寒毒。他误以为贺云暖、卢靖秋、杨慎要杀他,这才有了后面诛你全家、流放卢靖去、杀掉贺云暖的事情。我也是在这时候,被恩人从紫禁城地牢中救走的。” 杨破云问道:“又被救走,对了,当年你是如何在满门抄斩的圣旨下逃脱性命的?难道是亲信将你救了出来是也不是?这太像坊间传奇了。” 阶下王凄凉一笑,道:“没有。朱羽不会杀我的,他不但不杀我,还会全力保住我的性命。” 杨破云问道:“为什么?” 阶下王道:“因为我是朱羽的药体!” “药体?” “帝王之家黑暗与罪恶,让我深以为耻。朱羽当年与鞑靼小王子征战时,两个膝盖髌骨全部碎裂,他之所以能走路,是把我的挖出去替换给他了。别人的用不成,只能用我们朱家一组的真龙血脉,越是亲近越是好用。其实每个皇帝都有一个这样的药体,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杨破云、李念夏都吃了一惊,想不到那重重的宫闱里,竟然隐藏着天大的恶。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李念夏关切却又小心翼翼的问道。 阶下王报以感激的一笑:“这就是我要见杨大侠的原因。我的恩人把我放了出来,她自己却被那皇帝害死。我没有能力报仇,只能请杨大侠出手了。” “让我去杀皇帝?就凭你一面之词,恐怕分量不够!”杨破云道。 阶下王悲伤一笑,两行泪珠滚滚落下。 “杨大侠一直随身带着一块玉佩,右是故人相赠之物对也不对?玉佩右上角被摔了,起了一大块棉对也不对?” “是!”杨破云应道:“阶下王果然有手段,连这个都知道了。” “可否借来一看?” 杨破云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卢兮月遗留给他的那块玉,小心翼翼递给阶下王。 阶下王伸出颤抖的手接了过啦,崩溃大哭道:“是你,是你!”忽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白羽急忙跑了过来,将双手抵住阶下王后背。输入一股内力之后,阶下王才幽幽醒转。 杨破云看他情绪如此激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要发问,却见阶下王双手猛一用力,竟然将他珍若生命的玉佩折做两段。杨破云勃然大怒,站了起来要去抢夺。李念夏挡在她面前道:“杨大哥,你冷静!看看他要做什么?” 阶下王下面的举动,让杨破云傻了眼。 他拨开碎裂的玉屑,从手中半块玉中取出了一块薄薄的纱布递到杨破云手里。 “杨大侠,你永远是她最信赖最想依靠的人,她把用生命守护着的秘密交托给了你。” 杨破云愣在原地,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块玉中竟然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是什么?”他问道。 “真正的《烧饼歌》的下落。”阶下王答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将我救出地狱的恩人,就是卢夕月啊!” 杨破云登时瘫坐在地上。 许久才说道:“我去杀朱羽。” 阶下王道:“凭你一个人是杀不了朱羽的。我聚拢了些被朱羽迫害的旧党遗孤,他们已潜伏在京城之中。你杀朱羽之日,便是我们玉碎之时。” 一夜无眠,辗转反侧。李念夏从背后紧紧抱住杨破云,这突如其来的的真相,让杨破云更加坚定了杀掉朱羽的信念。 他原本只是想杀魏奉朝的。对于杀朱羽,他实在没什么把握。 “他说得毫无漏洞,都是真的。”杨破云对李念夏道。 “我知道。所以你要去杀狗皇帝吗?” “你怎么办?” “我随你一起去,你若有事,我绝不独活。” 第375章 重回京城 杨破云抚着李念夏的一头秀发,轻声道:“我不会死的,我还要带你重回贺兰山呢。” 李念夏摇头道:“不。我决定了再也不管那事情了。我不会……不会把你牵扯进来的。” 杨破云一怔,随即想到:之前我一直错怪夏儿利用我,他这么坚决的拒绝我,一定是怕我再误会他。 “都这么久了,你还生我的气吗?”杨破云笑着问道。 “杨大哥,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怕,怕你离开我。”李念夏嗫嚅道。 杨破云紧紧把他抱住,柔声安慰道:“以前的事情,是我错怪你。等我杀了那个狗皇帝,就陪你一起去贺兰神宫。” 李念夏还是摇头道:“不去了。即便杨大哥不在意,也会有人在意的。杨大哥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会也不可能永远霸占着你。” 杨破云这才明白了李念夏的心思,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少年时候曾经很肯定的想,将来只与一人白头到老,可是现在非要让他让他从李念夏和陈曦薇中选一个,他根本做不到。他不是贪心,而是不舍与不忍。若他们两个能像阿果一样,如自己亲妹妹一般,那该多好。 李念夏不愿让他为难,岔开话题:“你有多少把握全身而退?” 杨破云道:“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能留多少,就看阶下王的实力了。” “阶下王不可信。他不过是想利用你而已。” “我知道他不可信,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即使他不出手,我也要去报仇的。现在魏奉朝的人大部分都去东征黑水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阶下王这个时候选我,也必定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他知道我没有理由拒绝他。” “杨大哥,你放手去做。若是你伤了残了,我陪你一辈子。” 二人相拥,各自想了一夜的心事。 父亲、师父与皇帝的哪一段恩怨,是该又自己了解了。 地下岁见不到光,但外面鸡鸣不断,想来天已经大亮。他睁开眼就想喊起李念夏,却发现李念夏正微笑瞧着自己。 “我们走吧。” 他们走出石窟,却发现阶下王已经等在昨日见面的大厅中。 “杨大侠这是要走吗?” 杨破云点了点头。 阶下王叹了口气,道:“难得遇见一个外人,闲话没说一句,就要分别了。不知下次还有没有机会相见,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杨破云站立良久,才问道:“卢夕月为什么救你?” 阶下王叹了口气,道:“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 杨破云黯然神伤,转身离去。 京城,天下最繁华的地方。每天都有无数人带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涌进来。同样,每天都有无数的人被抬出来运到了西郊的乱葬岗。 说是岗,其实是一个深坑。坑下常年烧着大火,收尸人将尸体推到坑前扔下去便好,十分的省事。 杨破云站在坑前,望着地下无数焦黑的骸骨,回忆起了一些往事。此地煞气太重,他没让李念夏过来。 等了一会,一个包着头脸的人推着一车死尸走了过来。尸体身上千疮百孔,杨破云识得这是东厂的手段。这些死去的人,应该都是些朝廷官员吧。杨破云默默的行了一礼,然后看着那人将尸体一具具扔进深坑中。 “你就是阶下王派来的人嘛?”那人问道。 “是。”杨破云点了点头。 那人不再说话,从一具尸体的腹中掏出了一个油纸包。 “都在里面了,自己看吧。”那人递给杨破云,转身离去。 杨破云擦干净油纸包上的血迹,打开来看,里面是三张图纸和一本册子。 第一张,京城及周边的禁军布防图。 第二张,紫禁城布防图。 第三张,各大势力一揽。 那本册子是一个说明,对每张图纸都清楚的写着位置和人数,详细到高手的姓名和武功。 杨破云拿给李念夏看,李念夏吃了一惊。 官府势力中,主要有禁军一万人,锦衣卫一千三百人,东厂两千人。 江湖势力中,各大门派都有驻京处,由魏奉朝统一调度,大约有一千人。 士族势力中,以葫芦街青楼组织为首,人数未知,战力未知,立场未知。 另外,皇帝最依赖的屏障是一个叫做“地支”的组织。 地支中有高手十二人,称之为十二生肖,武功怪异狠毒,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据传就算四大宗师联合起来,也无法在十二生肖守卫下从皇宫拿走一件物事。 好在十二生肖中有六人被派出京城追查星斗会的事,战力大打折扣。 “杨大哥,光禁军就有一万多。”李念夏忧心忡忡的对杨破云道。 “我们不是来攻城的,禁军不足为虑。再说他们也进不了紫禁城。最难对付的,其实是地支。” “地支?” “嗯。地支是三宝太监七下西洋,招揽了许多奇人异士。他从中选出了十二个,称之为十二生肖,由皇帝直接统领。你还记得五湖四海会上伤我的苗疆刀王吗?” “记得。他不是你的至交好友吗?还从公子署的手上把你救了出来。他怎么会向你出手,是神志不清了吗?” 杨破云摇头道:“他其实就是公子署,十二生肖排名第一位。特殊之处是身材瘦小似一个婴儿,能够将自己的身体与别人的身体连接,从而控制别人为己所用。刀王老前辈其实早就在和公子署的第一战中被杀了,他的身体被公子署占用了而已。” 李念夏听着这匪夷所思的事情,惴惴不安道:“如此邪恶的武功,幸好他是第一个,后面的应该好对付了。杨大哥你要分开他们对付,一个个杀才行。” “十二生肖排序刚好相反,越往后越厉害。按照阶下王给我的情报,丑牛就是魏奉朝的帮凶之一郭不弱,他的武功传自天竺,身体能够变成恶鬼。菜市口之战中曾和眉间尺交手,二人不分胜负。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四人真实姓名和身份不详,但在三十年前朝廷和江湖各派围剿酆都城的时候出现过。寅虎能借阴兵、卯兔会隐身之术、辰龙可驾驭风雷、巳蛇拥有不死之身。” “其余六个呢?” “其余六个没有记载!就连阶下王,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怪物。” 大结局 “东征黑水四路大军,全军覆没。一个人都没有回来!” 宋之濂掂着黑色棋子,对魏奉朝说道。 魏奉朝手一抖,几乎将紧握在手中的那枚白色棋子掉落在棋盘上。 “这和我想的不一样!”他顿了顿,方才说道。 宋之濂叹了口气,道:“也和我想的不一样。这京城中原来不止我们这一局棋啊。” 魏奉朝道:“我们这局,到尾声了。你看这颗子,他已经陷入四面楚歌。” “只是一颗子而已。” 魏奉朝,笑了笑,道:“我听说,杨破云已经进城,还准备十日之后刺君。” 宋之濂道:“内相要早作准备。” “可是为什么,他要把这件事情漏出风来?如果真要刺杀皇上,背地里悄悄行事不是更好吗?” 十日之后,杨破云要闯紫禁城,刺杀皇帝。 鸟人带着面具望着远方,却对身后众人说道:“杨破云的行动提前了,你们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克劳德抢先说道:“明军和黑水军两败俱伤,大明没了元气,杨破云这一击正好帮了我们的忙。是时候让玫瑰军团进攻大明了。我们不如做好准备,先暗杀掉各地州府官员。”星斗会众人纷纷附和。 鸟人冷冷一笑,道:“大明不会这么容易就败的。我们的危险要来了。” “什么?”克劳德问道:“我们怎么会有危险?” 他话音未落,数只乌鸦从天空落下。他解下迷信阅读,不由得大惊失色,对鸟人道:“父亲,我们在各处的暗点,均被袭击了。一部分是绿林盟干的,另一部分却不清楚。但是实力要比绿林盟强很多。” “是十二生肖中的前六部。皇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对付。” “十二生肖?”克劳德问。 “那是一个神秘的组织。为首的有十二个人,全都是掌握异术的人。最近一个让出现在江湖上的公子署,便是其中的子部。也是实力最弱的一个。” “那我们先隐藏起来,等待玫瑰军团到来吗?” 鸟人冷冷看了他一眼,寒光透过面具让克劳德瑟瑟发抖。 “传我的命令,全力拖住十二生肖和各地人马,不要让他们回援。” “你还是不忍心我的好哥哥杨破云殒命啊。妈妈知道了,会很生气的。”克劳德道。 鸟人没有理他,只是在心中轻声念道:“云儿,我的好儿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丐帮传播消息的速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快。消息到了那里,那里便开始大乱。 阿果束手立在三只红云头跟前,猜测着这个老人心里的想法。却没想到,老人却开口问她: “阿果,以你对杨破云的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果道:“杨大哥可能想给贺云暖报仇吧。” “贺云暖都做不到的事情,杨破云能做到吗?” “杨大哥新练了一门极为高深的武功,名为真无定境。我亲眼见过,现在他的实力恐怕要在四大宗师之上。” “真无定境?难道是了伯那老头做的。就算是他武功超越了四大宗师,那也不算什么。四大宗师联手,都未必能刺杀成功。” “师父,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猜想杨大哥是想瞒天过海,表面是杀皇帝,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实际是去杀魏奉朝吧?要不然,我去城里寻下杨大哥求证下?” “不用了阿果。我已经到了。”一个醇厚的声音响起。 阿果喜出望外,门口站着一男一女,正是杨破云和李念夏。 杨破云向三尺红云头一拱手,道:“前辈,我本该早些来的。” “孩子,现在也不晚。你能否将你的想法说给老夫听听?”三尺红云头问道。 “家师当年朋友遍天下,可被皇帝杀了后,只有你一人前去祭奠。破云心中感激。破云要做的事情,要在整个朝廷和江湖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我担心青楼会受到牵连,因此特来告知。 我之所以要将刺杀皇帝的事情说出去,并不是想瞒天过海。我知道凭我的能力不一定能做到,可是世上想杀狗皇帝的人不止我一个,不管成功与否,九段刀出现在皇城那一刻,帝王的权威就会崩塌,我这一团火苗,将会点起世人的怒火。” 三只红云头一怔,随后长叹一声:“我明白了。你是要逼各个势力站队啊。九段刀要刺破这层破败不堪的窗户纸了。也罢,我青楼也不能置身事外了。十日之后相见,是敌是友到时便知。“ 杨破云点了点头,便要告辞。阿果突然冲了上来,抱住杨破云的胳膊哭道:“杨大哥,能不能不去!” 然后又转头看着李念夏道:“嫂子,你劝劝哥哥吧。” 李念夏拍了拍阿果的额头,轻声道:“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他去哪里我便去哪里,黄泉也好昆仑也罢。” 二人走后良久,阿果还在默默哭泣。 三尺红云头微笑着摇了摇头,道:“阿果,去把我那套花衣拿来。是时候了。” 三尺红云头小心的穿好衣服,对着铜镜看了又看。除了头发已经花白,倒还是以前在宫里当差的时的样子。这让他有了时光倒流的错觉:他还是当年那个服侍皇帝的小公人啊。 “不知道云万千会不会帮我们?”李念夏疑虑道。 “会的。”杨破云轻轻挽着李念夏的手,问道:“夏儿,我知道赶不走你,但若真有逃生机会,你一定要活着。” “恩。” 李念夏从不反驳杨破云,但她心中想的什么,杨破云哪能不知道,这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必死之心甚至比自己还要坚定。 “最后一件事办完了。不知道阶下王能不能完成约定的事情。我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将一半的禁军策反了。” 十日后。住在城门边的老张掌柜一家发现了意见不寻常的事情,那就是进城的大门忽然全部打开了。那日杨破云将花生留在他家中后的第二日,有人说远处有一群败兵向镇子涌来。 村民们知道这些亡命之徒肯定会祸害百姓,连夜撤离。张掌柜无处可去,只好向京城投奔亲戚,心里想着哪里或许安定些。到了京城后,他花光积蓄,在大门口开了个茶棚,日子总算安定下来。他知道,杨破云寻不见孩子心中肯定焦急,但他也没有能找到杨破云的法子。 京城的城门,历来是有重兵把守的地方,但今天一个人也没有。反倒是城外,几波挟着兵器的人马陆续进了城。 “怕是要出大乱子了!”老张掌柜赶忙集合起了一家人,带着已经牙牙学语的花生远远离开。 禁军头领此时已经惊恐万分,半夜时他就得到急报,戍守京城的禁军有一半人忽然离岗不知所踪,四个城门被打开来。 他一边急报内相,一边差人去守城门。但是派出去的人都在街上被不知来历的人阻击。 不知哪里来的高手,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发起攻击,将禁军、锦衣卫、东西两厂的人压向了紫禁城。 上朝的群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好的消息越传越快。据说,东征黑水的四路大军全军覆没,国内一个叫杨破云的里应外合,勾结各路叛军趁着京城无兵可守时突然发难,要弑君篡位。正当大家准备四散而逃回家躲避灾祸之时,宋之濂站了出来。 “想必大家都听说过一些事情了吧?诸位都是国之柱石,当次危急之时,当以大义为先,与朝廷共同进退。” “宋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给我们说下,我们也有个准备。”一人畏畏缩缩的说道。 “没什么大事,一场棋局要终了而已。众位只管看热闹便是。” 众人看宋之濂端坐如此之稳,心下也稍安起来。 宋之濂又道:“皇上口谕:今日小贼作乱,触碰天威,罪不容诛。此事我早已知晓,有意为之,为的就是引出他们,一次解决。命叶知秋总领锦衣卫、禁军、各衙门捕头、各府兵丁,将贼人一网打尽。叶大人已经带人去了,众位静待好消息便是。” 他抿嘴一笑:终于到时候了。 禁军们向往城门处移动,却被一伙身着白衣的队伍死死阻住。这队人人数虽然不多,但却似乎对禁军的路数清清楚楚。打了一个时辰之后,大家都已明白,阻挡他们的正是已经叛变消失的那一小半禁军。 随着各色队伍的涌入,禁军失去了人数上的优势,由推进变成坚守,再变成溃退。 禁军后面是江湖各大门派的人。只是有半数的人被征召去东征,剩下的也没有多少。 上百匹健马从外杀来,当头一人手持弯刀大声喊道:“塞外刀客杀到!”不是别人,正是黑鹞子。刀客们怪叫着冲上前去,将各门各派的人逼退开来。 锦衣卫和东西两厂番子见禁军和江湖各派的人马被缠住了,纷纷列阵。这些都是魏奉朝亲自挑选的,战力自然不弱。黑鹞子等人虽然悍勇却是无可奈何。 便在这时,叶知秋带领六扇门的捕头们从后面闪出,一下子便将刀客们团团围住。瞬间便有十几人伤在他掌中。黑鹞子大怒,纵马山来,却被一股罡风迎面劈到,向后直飞出去。 他哈哈一笑,道:“我黑鹞子纵横一声,今日死慷慨就义,死得其所。” 就在他以为必死之时,一道罡风从后面袭出,逼得叶知秋退了几步。 他定睛一看,惊呼道:“是你这妖道!” 徐虹如道:“昆仑弃徒叶知秋,好久不见了。今日杨破云为民除害,我徐虹如怎能不来帮他一下?” “那敢情好,正好不用到处找你了。”叶知秋纵身而上,与徐鸿如斗了起来。若论武功徐虹如自然不是叶知秋的对手,但徐虹如身上各类法器甚多,并不直接和叶知秋相斗,而是死死缠住他。 形势混乱异常,两拨人马杀的人仰马翻,却唯独没有见到杨破云。 此时又一队人马从外面杀来,群臣一看,一个个衣服破破烂烂的,以为是江湖上的人,心道这下完了。却想不到领头一人大声喊道:“丐帮章于再,率徒子徒孙前来救驾!” 宋之濂微微一笑,道:“这群卑鄙小人终于来了。那么,韩春雨,你该出场了吧。” 带着白色面具的韩春雨不知何时出现在丐帮众人面前。 “章与再,我们之间的恩怨今日该清算一下了。”丐帮众人并未见韩春雨出手,但却各个体内如被炭火灼烧,口鼻之中冒出青烟,如同被焚烧一般倒地而死。 章与再大惊失色道:“果不其然,原来你,你就是,就是血菩提......”然后倒在地上。 韩春雨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血菩提,我只是偶然习得《化血阴经》而已。” “原来化血阴经真的被你取走了。”杨破云提着干净的九段刀出现在他面前。 韩春雨看了看他,道:“到现在我也没什么要隐藏的了。” 杨破云的出现,让局势瞬间成了一边倒。 那些大臣都没有想到,原本以为固若金汤的紫禁城,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已经再没有人抵挡杨破云了。 未必! 一个年老的太监从后宫中转了出来,众大臣们本以为是魏奉朝。但仔细一看却并不认识。 老太监将身形挡在奉天殿前头,慢慢的抬起头来说道:“杨破云,你师父就是死在这里。” “你是......三尺红云头?”杨破云恍然大悟,“我应该早猜到的,早猜到的。难怪你能够黑白通吃。” 三尺红云头,道:“我从没告诉过你我不是宦官啊。我本来就和魏奉朝是一起的,都是侍奉皇上的人。不过魏奉朝比我得宠,我只好退到街市巷口。如今宫里需要我出马,我自然不能失去本分。” 杨破云举起九段刀,道:“前辈,请让开。” 三尺红云头道:“我不是来与你为敌的,我是来劝架的。经你这么一闹,皇上肯定会有所改观。东征失败,魏奉朝的日子也不远了。你还是回去吧。” 杨破云摇了摇头。 “好孩子别不听话,你若越过了我,后面的人可就要出来了。十二生肖,可不是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三尺红云头道。 杨破云没有理他,提刀从他身边走过。 天仿佛一下子便黑了。不远处,五个诡异的人并排站在了一起。 午、未、申、酉、戌。 杨破云一刀挥出,真无定境催动破云刀,天下无人能够抵挡。 五个生肖各自出招,五种诡异真气硬顶过来,将杨破云这绝世一刀化解开来。 地上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沟壑。 “这人不简单啊。只这一刀恐怕要在四大宗师之上了。所以......” “必须杀了他。” 杨破云双眼赤红,吼道:“你们一起上吧。今日就是死也不会后退半步。” “二哥。还有我呢。”韩春雨跨步而上,和杨破云站在一起。 “哦,这小子会《化血阴经》,听说菜市口大战,丑牛郭不弱曾和他打了个平手,倒也勉强算个对手。”生肖中有人说道。 “和丑这种人打成平手,也没什么厉害的。”令一人说道。 “杨少侠,你忘了和我这个废人的比武之约了吗?今日我们一起对敌,看看谁更出色。”杨破云回头一望,竟然是小措哥推着剑仙洛嗔翁赶了过来。 “杨少侠于我族有恩。现在是报答的时候了。”七苗大祭司也走了出来。 一阵轰隆隆声音响过,一个巨大的钢铁怪物爬了过来,把众人吓了一跳。 “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呢。杨大哥?星斗会的傀儡术果然厉害,我吧那个叫亚当的巨人改造了下,正好试试怎么样。”怪物里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却是阿果。 “杨少侠,这五个怪人交给我们。你放心的去杀狗皇帝。”满身是伤的徐虹如也赶了上来,却不见了叶知秋。 杨破云感激的点了点头。 “看来我们要动手大扫除了。午、未、申、酉,放手杀吧。” “我们也上了!” 天崩地裂中,杨破云坚定的走进大殿。 “朱羽,我来杀你了!”杨破云一字一顿道。 身着黄袍的皇帝没有理他,背对着他翻着书籍。 杨破云举起九段刀,就要砍落之时。那人却道:“杀我之前,不想让我解开你的疑惑吗?比如《烧饼歌》,比如你父亲的下落、比如你师父为什么独创紫禁城。” 杨破云一怔,道:“你是想拖延时间?” “以你的刀法,瞬间就可以杀了我。外面那几个没用的已被缠住,根本不会来救我。你怕什么?”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杨破云问道 “因为,我也好想把这些秘密说出来啊。我孤独了一辈子,不想到死之时都不能说出这些话。第一个秘密。贺云暖没有死。” 杨破云一怔,手上的刀放了下来。“你说什么?我师父他还活着?” 那人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下来吧。外面那些不是真正的十二生肖。你的同伴足够抵挡他们了,我们慢慢说。” 杨破云哪里肯坐下,那人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那日司马侯爷射向贺云暖的一箭,其实是没有箭镞的。你师父只是力竭,被箭支撞下了城墙,跌落在护城河中。我并没有找到尸首,曝晒在菜市口旗杆上的,只是一个普通禁军的尸体。我一直寻找贺云暖的下落,却一直找不到。直到最近报来的东征密报中,说贺云暖被黑水族的人救走了,而且还杀了司马任,重创了罗森。你师父,叛国了。” “你要活命,也不用编造这等假的不能再假的东西。”杨破云怒道。 那人“呵呵”一笑,继续道:“你师父本来没必要闯紫禁城的。当年他与卢靖秋、宋之濂和你父亲结成新党,想要学习玫瑰王朝君主立宪。满朝大臣都集体上述弹劾,说他们这是某朝篡位。本来朝廷要全部杀掉他们的,你师父为了保存维新的香火,与宋之濂定下计策。他执意要闯紫禁城,但是让宋之濂通风报信。这样宋之濂便和新党割裂开来,能够保住性命。东西两厂也想趁机杀了贺云暖,便有了后来之事。 贺云暖死后,朝廷为了平息清流的怒火,便也赦免了宋之濂。其实,害死你师父的罪魁祸首是宋之濂。” 杨破云怔怔立在哪里,下意识问道:“那我父亲呢?” “杨慎再被压倒西夏服役的途中被人救走。据我分析,救他的人应该是星斗会的人。他和玫瑰王朝的公主私交甚密,应该做了驸马吧。” 杨破云紧紧咬住嘴唇,道:“还有什么?” “《烧饼歌》。这世上哪有什么《烧饼歌》,不过是帝王之家借神鬼杀人而已。如果非要说这本书的下落,我想应该在你身上。你可还记得你卢夕月留给你的玉佩吗?那块角被磕了一块棉出来是不是?你把它打开,里面藏了一块绢布。上面记得是《烧饼歌》的下落。” 杨破云从怀中拿出那块玉轻轻一掰,果然从断口处发现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写了一串数字。” “那上面写的什么?” “是六个数字。” “哦,原来如此。” “你知道什么意思?” “我自然知道。今天就不告诉你了,那本书是邪物,你不如销毁掉吧。” 杨破云食指拇指一撮,那张纸化成了飞沫。 “你怎么知道玉佩这件事的?” “当日苟朗儿审问卢靖秋时,早就把这秘密问出来了。只是怕被星斗会的寻得,所以才假装没有问出。卢靖秋铁骨铮铮,可是到底敌不过神仙水清洗神志啊。后来他清醒过来后,还不知道已经将秘密说了出来,白白的受了那么多罪。说出来这许多,我心里终于舒畅了,现在去死,也心甘情愿。我这种人,早就该死了。”身着黄衣之人转过身来,一张苍老而惨白的脸欣慰的盯着杨破云。 “你不是朱羽,你是魏奉朝!” 魏奉朝点了点头,道:“你也不想一想,哪能这么容易就杀掉一国之君?我的所有势力土崩瓦解,对皇上而言已经是个废子了。当了这么多年棋手,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才是一枚棋子。时候到了,还有很多秘密我来不及说,小心李成植,他的真实身份是柳玄枝,也是前新罗国亡国太子。小心宋之濂、小心萧道仁、小心......” 话音未落,魏奉朝七窍流血而亡。 突然知晓这么多秘密的杨破云,呆呆的提着刀走了出来。外面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 躺在小措哥剑仙望着杨破云,道:“杀完了?” 杨破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剑仙微微一笑,眼睛缓缓闭上,手中长剑也掉落下去。 三尺红云头、阿果、徐虹如等人重伤倒在地上,苗族大祭司却不见了踪影。 三尺红云头指着午、未、申、酉、戌的尸体道:“他们不是十二生肖。” “我杀的也不是皇帝,而是魏奉朝。” 三尺红云头点了点头,道:“我猜到了。今天的事情总算有了了结。”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我要杀皇帝。” “你还不能杀他。你想过没有,现在我大明东有黑水、西有玫瑰王朝,国内还潜伏着星斗会,皇帝死了没什么,但整个大明就变成一盘散沙,到时候生灵涂炭,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要被异族残杀。” “我不管,我要杀皇帝。他害了我父亲,害了夕月。” “害你爹的是魏奉朝,害卢夕月的是卢靖秋。皇帝当然有罪,但现在真的不能杀。” 宋之濂从远处走来,对杨破云道:“里面的不是皇帝,是魏奉朝是不是?魏奉朝已经死了,你师父大仇已报,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吧。我一定会变法维新,保住我江山社稷。” 杨破云怒目圆睁,对宋之濂道:“是你,是你陷害我师父是不是?让卢夕月与阶下王生子炼制药引的事,也是你做的是不是?” 宋之濂点了点头,道:“是我。” 杨破云一刀砍向宋之濂,却没想到这一刀竟然被弹了开去。随即,一人突然从地上爬起,一掌重重击向杨破云。 危机之中杨破云急忙运使真无定境,硬生生将这掌力化解。却不想,四面八方掌影重重,全部印在杨破云身上。 “九重幻灭神功,你是司无相!” 司无相道:“能逼我倒退二十年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了。” 眼前的司无相,确实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杨破云虽然勉强吃下九重幻灭的功力,但身子已是摇摇欲坠。因为对方内力太大,他的善护功只顾着吃下内力,却不能够护住心脏。他的旧伤剧痛起来。 “不错。看我三十六重幻灭。” 司无相,身影一转,变成三十六人。同时举掌击向杨破云。 杨破云运转真气,刚要抵挡,却发现这三十六人个幻身中,就然后二十多个是杀向其他人。 “真无定境!”杨破云大吼一声,体内真气迅速实化,变成一枚枚气盾挡在众人跟前。 “真无定境果然不错。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到多少。七十二重幻灭。”七十二个分身同时出现,杨破云催动真无定境,将真气盾全数送出。 “不可!”李念夏大叫一声,杨破云这才发现,那七十二重身竟然迅速合在一处,重重击向自己。他此刻体内真气空虚,努力催动真无定境和善护功想要吃下这无与伦比的一击。 可他听到自己胸腔之内发出“砰”的一声响,身体瞬间便软了下去。 “我.....的......心脏.......破了。对不起啊,念夏。”杨破云双眼一黑昏死过去。 司无相狂笑道:“宋之濂,我这就替你清场。千重幻灭神功!” 司无相化作不知多少人,准备将群雄和锦衣卫、禁军、六扇门统统铲除。 众人想要反抗,却哪里还有力气。 便在危急时刻,韩春雨一跃而起。口中念道:“湮.万物沸生!” 众人知觉体内血液似乎要沸腾一般,再看司无相的幻身全数变成蒸汽。 司无相阴笑道:“我倒忘了,还有一个专门克我神功的韩春雨。那我便先杀了你!” 韩春雨回头对众人道:“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李念夏早已冲上前去,抱住已经没了气息的杨破云狂奔出去。 韩春雨面对着司无相,悲鸣道:“你不是这样的,我是不会放弃你的。我不会允许你杀人,也不允许别人杀你。你醒一醒啊,你醒一醒!” 司无相顿了顿,眼中似乎有些茫然,但那茫然转瞬即逝。他恶狠狠道:“他不是我,我才是我!” 韩春雨坚定的挡在他身前,就像很多年前的那个洞中他挡住血菩提时一样。 李念夏抱着杨破云的身体拼命的哭泣,杨破云睁开眼睛看着他,笑道:“别哭,别哭。我的心破了,再也好不了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的活下去。” 李念夏失声道:“不。我能救你,我能救你。我们去找枯木神僧。我们一起去。” -------------------------------------------------------------- 栖鸦楼中,朱羽和原怀心对坐。 “若不是师门有命,我定将你碎尸万段。”原怀心道。 “若不是生在皇家,我也许是个好人。”朱羽道。 “我会带着绿林盟守好西夏门户,抵挡玫瑰王朝。鹿安会带着东征残军守好山海关,抵挡黑水族。” “那个油头粉面的少年吗?他能行吗?” “放心,他可是天选之子。按照约定,三年时间,天下必须要出一个盛世。否则,鹿安将代替你做皇帝。” “哦,《烧饼歌》中的天选之子,原来是鹿安啊,我知道了!谢谢昆仑仙师替我解了寒毒。这一切,该结束了。” 但一件事情的结束,不是也意味着另一件事情的开始吗? 史安善书于陕北 2021年1月1日 本书完结,以下内容纯属恶搞,也算是为下一本做个铺垫吧。明天会出个感言。完结撒花!祝大家2021健康快乐。 (鹿安,醒醒。鹿安,醒醒!鹿安揉了揉眼睛,呆了好久才清醒过来。他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啊,而且还是个无结果的梦。机器人护士将他小心从床上抱起,放在了柔软的沙发上。一个身着制服的美丽女子跑过来对他说:“恭喜你,通过了那个朝代的模拟测试,最终安全活了下来。接下来,你可以真正去那个朝代,完成你的使命了。你将拯救我们的世纪,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