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他又心动了》 第1章 皇城下的第一场雪 东华国,帝京。 风霜正寒的隆冬,皇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漫天的大雪落下…… 纷纷扬扬,漆红的高楼瓦檐上覆盖着成片的雪白,街道两旁横飞而出的商铺招牌旗帜在晨曦初阳的映照下,变得更加醒目耀眼。 熙熙攘攘的长街,高楼峻宇,粼粼车马往来,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常。 人声喧沸,桥若飞虹,赫然彰显着这座皇城的繁华。 不过,帝京最着名的临安街。 九州人口汇集广泛。 纵横长街十里,每日川流不息,车马纷纷,临安可以算得上是皇城最为热闹的地方。此时却被一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也不知其中是什么名堂,外面还有几名神情严肃的官兵把守。 隐约间,一名白衣女子踏雪而来。 那是一把素色的油纸伞。 伞上面有栩栩如生几朵昙花盛开的图案,而伞下,是一张覆着白色面纱看上去很是神秘甚至看不清具体容貌的脸。柳叶般细细的黛眉之下,只单单露出那双清浅的,淡淡的眼眸。 她身姿欣长,窈窕娉婷。 那一袭白色昙花边的宽大裙摆沾了融化的雪,被融化的雪水打湿后,她的裙角沉甸甸的垂着,颜色有些暗沉。 而她长裙两侧的雪白大袖在冷风中吹鼓得盈盈飞舞,几乎就要与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洁白雪色融为一体。 缥缈动人,好生美丽。 直到走近了。 白衣女子才听得清楚,人群里传出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唉!又有人死了!听说啊这人连尸体都没留下,皇家直接拿去猎场喂了野狼。” “喂野狼算什么?就前两天那个眼高于顶的白胡子老头,说自己是什么能治百病的药王,吹牛也不打打草稿。我听说他因为用错药不仅没能给世子治病,还令世子的病情迅速加重,最后惹来皇家盛怒,直接拉去五马分尸了。” 立刻有人震惊道:“五马分尸?这也太恐怖了吧!” 一名男子附和道:“这有什么!要我说这皇家如此大张旗鼓的颁布皇榜,以十万两黄金遍寻天下名医,只能说明世子爷这病来势汹汹,情况十分凶险。你们谁能有那精湛绝伦的医术?我看要想拿到这笔赏金啊,恐怕还得华佗转世才行。” “你以为皇家许的十万两黄金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拿到的吗?都瞧见没有?!前头那些个活生生的例子!一不小心可是要掉脑袋的活儿啊!” “唉!也不知道世子爷这病,能不能好起来。” 人群中感慨声落下,不知是为那死去的人惋惜,还是他们都觉得无人能得那笔丰厚的赏金。总之,这些都成了临安城老百姓茶余饭后的八卦传闻。 白衣女子在风雪中站了片刻。 收回视线。 随后转过身,朝着长街边的包子铺走去。 可就在她转身的同时,那离她的背影仅几步之遥的地方,有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那双眼瞳很黑,目光如炬,好似夜间蛰伏在山野丛林的凶猛野兽,张着一口锋利的獠牙,一旦锁定了猎物,就时刻准备着,伺机而动。 只见在靠长街对面的一座奢华名贵的酒楼门前,一个瘦挺的身影蹲在酒楼前面的最后一层阶梯上。两脚冻得通红,身上穿着一件褐灰色的破旧袄子,半截胳膊都裸露在外面,脏兮兮的看不清脸。 直到长街上的那抹白色身影走远。他才站起来,擦了擦鼻子,深邃的目光却依然紧盯着那道远去的欣长身影。 他漆黑的瞳孔蕴藏着幽幽冷气,偏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跳下石阶,连忙抬步跟了上去。 风雪纷纷,皇城之中,四处都是白茫茫的雪色。 白衣女子收了伞,语气柔和道:“来两个包子。”同时,她将手里的碎银递给卖包子的铺主,又抬起头,看了看那边依旧喧哗吵闹的人群。 “好了姑娘,收您十文钱。”粗沉浑厚的嗓音响起。定眼一看,这个包子铺的主人是位两鬓斑白的老者,五六十岁左右的年纪,肤色有些暗黄,穿着粗布乌衣,面容却十分和蔼。 闻言,白衣女子收回目光,然后看向这位包子铺的铺主,好奇似的问道:“老伯,前面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哦,天家的皇榜……最近临安来了不少的名医,五湖四海,各国的都有。估摸着都是为了皇家那笔赏金而去,人嘛,哪儿有不爱财的。只是世子爷这病,怕是没那么容易治好,这些日子死了不少人呢。”老伯絮絮叨叨的说完,好奇似的打量起她,“姑娘不是东华人?” 第2章 诊金多少? 看这名白衣女子的穿着打扮清贵不俗,不像普通人。 他虽是平民百姓不懂得欣赏这些富贵人家的衣物装扮,也不知道其中的玄妙。但到底是常年生活在皇城中做生意,对此类人见识得多了,自然没那么孤陋寡闻。 眼前蒸笼里的包子馒头往上冒着氤氲的热气,白衣女子摇了摇头,却见老伯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她眸色很平静,只弯下眉眼礼貌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接过老伯已经打包好的吃食,也不答话。 随后,她撑开那把素色的油纸伞,飞舞的雪花落在伞上面,她欣长的身影转瞬没入了漫天的雪白中。 突然。 长街上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一团黑影,速度极快,像是刚被放出牢笼前来捕食的饥饿的野兽般,卯足了力气,迎面闯来猛的撞了她一下。 身子受到剧烈的碰撞,她毫无防备,手上提着的包子全部都掉落在地上,然后滚进雪里。 凭着她敏锐的察觉能力,又感觉到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自己的腰际飞快掠过,而且就发生在这一瞬之间,速度十分惊人。 她眸色一沉,垂眸一看,腰间的银子已经没了。 小偷? 想到这里,她眸色微暗,便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声音很是恼怒:“哪个走路不长眼的?” “跑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听着身后骂骂咧咧的声音,她眸色一冷,迅速转过身,清冷的眸子朝着长街那头看去。 只见那团黑影已经跑远,在大街上的雪地里留下了一长串深浅不一的坑印,那抹瘦挺的背影转瞬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还挺聪明的。 收回视线,她清浅沉静的眸色暗了暗,握着伞柄的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用力,黛色的细细的眉梢染了几分寒意。 接着。 便看见那一把白色的素伞顶着漫天风雪穿过了热闹繁华的街道。 白衣女子来到了一座清雅华贵的茶楼前。 这座茶楼很高,很大。 风雅独特的装饰风格完全不同于皇城中的其他茶楼。 晨曦金阳的光晕淡淡的笼罩在这座茶楼上空,只见茶楼最上面那第五层楼阁的方檐展露出来,方檐上面精工雕刻的花纹繁复而又古朴。 檐上的四角都分别悬挂着风铃,风铃在冬天覆了霜雪,只孤零零在寒风中摇晃,偶尔还会有雪渍掉落。 而楼阁外高悬的漆白牌匾上能清晰的看见行云流水般飘洒俊逸的三个银白色大字——明月楼。 九州人都知道:明月楼,有着天下第一茶楼的美称。听闻只接待这世间懂得品茶的有缘人。 它地处东华国,同时位于帝京最繁华的路段,这里的商家格外多,各种商铺酒楼林立于街道两旁,每天来来往往尽是富豪客商。 而在楼中品茶之人,只需从二楼雅间敞开的窗户,就能一眼览尽川流不息的长街。 “主子,打听过了。” “据说是南阳王府的世子身染怪病,诱发眼疾,性命危在旦夕。连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太后心疼世子,这才发布皇榜,为世子征选天下名医。” 茶桌边,坐着一名戴着幂笠的少女,安安静静品着杯中热茶,隔着素白的面纱,能看出她精致如画的面容透着几分淡淡的病态的白皙。 听完白衣女子的汇报,少女不急不缓地放下指尖茶杯,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清冷的声音问道:“诊金多少?” 第3章 行医四方 白衣女子不解:“诊金?” 主子何时关注起诊金来了? 她微蹙着眉,雪白的薄纱覆在她那一张清丽动人的面容上,能看见她清浅的眸色透露出几分疑惑。 这时,一道嬉笑的声音插了进来:“哎呀,拢月姐姐!你瞧瞧咱们主子哪次救人不是看着银子来的?” 开口说话的是个身穿粉色袄裙的姑娘,梳着两个发团子,看着不大,十四五岁的年纪,只是那张俏生生的脸蛋儿,不难看出是个美人。 被唤作拢月的白衣女子眸色变了变,冷声责备道:“桃夭,你又胡说!”低低的声音,有些冷,却甚是温柔。 “要知道,主子行医四方,只为济世救人,何时收过银子?” 就算是有,也是惩恶扬善,伸张正义。她们针对的,都是那些成天只知道欺压无辜老百姓,胡乱收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又或是故意抬高粮价来牟取暴利的商贾之徒。 拢月阻止了桃夭的玩笑话,继而转向少女那边,恭敬回答道,“黄金,十万两。” 闻声,少女微微抬起眉梢,眸色暗了暗。 拢月继续说道:“皇家以十万两黄金的天价为筹码,遍贴皇榜为世子征选天下名医。” “前去为世子治病的医者数不胜数,其中医术精湛的医者比比皆是,可迄今为止……能医好世子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有,反倒都白白葬送了性命。” 皇家无情,哪怕再丰厚的赏金,不是人人都可以有命拿的。 说完,拢月平静地站在茶桌旁,身后负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 她那身雪白的衣裙先前被外面的雪水打得半湿透,现在的裙角倒是已经被茶楼雅间里的温度风干,多了些许灵动飘逸的美感。 她将今日所探查的情况全部禀报完,又重新偏头看向桃夭的方向,动了动薄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桃夭见此,连忙挥手,瘪了瘪嘴说道:“是是是,我知道拢月姐姐你又要说的……治病救人实乃医者本分,不能成天只想着银子,我都记着呢。” 见桃夭回答得如此迅速。拢月柔和了精致的眉眼,无奈道:“你记着就好。” 桃夭嘿嘿一笑,夸赞道:“不过这东华国还挺有钱的嘛!皇家这么大手笔,若是寻常百姓家,十万两黄金怕是一辈子不愁吃穿了吧!难怪这些医者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尝试呢。” 正说着,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般,皱起眉,“这世子究竟是得了什么怪病,危及性命不说,还诱发了眼疾,让如此多的医者都束手无策。” 拢月摇了摇头:“不是怪病,是毒。” “毒?” 桃夭惊讶道:“不是世子吗?怎么会中了毒还没人查出来。” 拢月看着桃夭震惊的表情,微微一笑,低声解释道:“准确来说,它不是毒,而是一种蛊。” “在南疆,也曾有人称它为毒蛊。” 据她的了解,这不是普通的毒蛊,而是一种来自南国,极为神秘,亦极为霸道的血蛊。 正是血蛊阴毒,世间无药可解,才没人敢轻易触碰。 不过,拢月也不太明白。 按理说这种药石无灵的毒蛊,世上应该鲜少有人知道才对! 怎么会?! 第4章 看来,是时候了 想到这里。 拢月一惊,下意识的抬眸看向了坐在茶桌旁望着窗外飞雪而不发一语的白衣少女,她清浅的眸色变了变,没有再继续往下想。 这边,戴着幂笠的少女沉默着。 那葱白的指尖轻触着手边的茶杯,修长白皙的手指有节律的一下一下敲击着杯壁,发出十分微末的声响。 只是,她那细嫩的雪白肌肤,总是透着几分淡淡的,如羊脂玉般,清晰白皙到足可以看见皮肤下隐藏分布的青色细小的血管。她的皮肤很白,很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破。 柳叶般的黛眉微蹙。她那双浅淡的宛若琉璃般澄澈透明的眼眸,始终都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飘雪出神。 有一片冰凉的雪花飘进来,很快就融化在她微蹙的眉梢之上。 她声音有些清冷:“看来,是时候了。” 话音未落…… 凉凉的冷风吹过,茶桌边就只剩下一道白色的模糊残影。淡淡的雾,桌上还有一杯冒着些许热气的茶。 拢月与桃夭相视一眼,齐齐看向窗户边。 窗户敞开着,有几片好看的霜花混着寒凉的风吹进来。 顺着窗户往下看,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车马粼粼,有来有往。 这样一幕,落在她们眼里,丝毫不觉得惊讶,只想起来主子来东华之前就已经交代了事情要办。 桃夭问:“拢月姐姐,我们何时动身?” 拢月望着窗外的飞雪,蹙眉凝神思索了片刻,虽是白纱掩面,明眸示人,却丝毫遮挡不住拢月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一股清贵气息。 她清浅的眸色闪了闪,用轻柔的语气说道:“不急,等主子办完事。” 其实临安这场雪,要比往年来的早。 风雪寂静无声。 偌大的皇城帝京,天子脚下。 一日荣宠,加官进爵,封侯拜相。 一朝衰亡,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纵然皇城繁华似锦绣,个别的活出了精彩,大多数人却犹如空梦一场。 哪怕再繁华的地方,都总有被世人所遗忘的阴暗角落。就如同临安街向西的那片市集,是整个东华国皇城最复杂的地方。 成片成片的深宅后院,无人居住,见怪不怪!这些都是常态。 只不过这里的高台楼阁,街道深巷,都十分混乱。横的横,竖的竖,皆是错综复杂,没有条理,也毫无秩序。哪怕随便拐进一处巷子,就可能在西市迷了路。 说起西市,人们胆战心惊,都是闭口不提。 因为它不同于别处繁华,也不似外面那样热闹,普通百姓不敢往这里走。能让这里经久不衰的,甚至慕名而来的,许是这里有着九州大陆最大的一个地下交易中心——黑市。 黑市鱼龙混杂,江湖人士居多。当然也有许多隐姓埋名的道法高人。可一旦进到这里,如鱼入大海,波澜无边,就再难寻其根迹。 西市没有晚上随处可见的灯火通明的美景,白日倒显得清静。 寒冬腊月,天空飘着雪。 只有微弱的风声穿过深深的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巷子,传回来的声音森然寂静。 似乎在经年尘封的灵魂深处听见了寒风的怒喊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瞧不见风的踪影,又不知吹去了何处。 第5章 前尘,旧梦 雪色寂寥,苍茫无际。 西市的商铺白日都不会开门。 许多铺子外面的灯笼结了冰,有的商铺招牌上甚至落了厚厚的灰。这一整条街都看不见人影,显得十分孤寂冷清。 突然,一抹妖艳夺目的红色赫然闯入眼帘。 与西市长街之上那漫天纷洒的雪白颜色形成鲜明对比。 定眼一看。 一名身材曼妙的红裙女子出现在了西市的巷口。 她五官生得极为精致,青黛色的弯叶藏细眉,明眸摄魂,高挺的鼻梁下面,是娇艳的红唇,再加上她那白皙如玉的雪白肌肤,冰冷冷的气质,无疑是拥有着一张绝美的容颜。 只见她右手持着一把剑,有一串漆红的铜铃佩戴在她纤细的腰际,却没有发出响声。火红的长靴踩在冰凉的雪地里,脚步显得有些不紧不慢。 不久,她到了一座清幽的庭院。 门前落了不少的积雪。她像往常那样推开门,却不由得蹙起眉,忽觉今日的院子安静得出奇。 正疑惑,她腰间的铜铃“叮铃铃……”连续地响了好几声。 红裙女子脚步一顿,神色顿时变得警惕起来。 直到眼前有一片洁白的菱形雪花飘落下来。 雪花…… 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红裙女子眸色大变,身后已然听不见风的动静。她握着剑迅速转过身,神情严肃地看向这看似平常,却又不同寻常的漫天飘洒的大雪。 四周静悄悄的。 整个天地间,此时就只剩下孤寂苍茫的雪色。 这种时候,再没了丁点儿风的声音,只觉得时间停滞在这一刻,眼前这幅平静的画面都安静得有些过分诡异。 冷冷清清,就连西市外面传来的最正常不过的商贩吆喝声都听不到了。 红裙女子凝神蹙眉,紧握着手里的剑。 过了片刻……当冰凉的空气中出现了冷冷淡淡的寒气。 红裙女子睫毛颤了颤,眼神变得格外的深邃冷酷。她漆黑如墨的瞳孔转了转,警惕的看着眼前落下的大雪,似乎在隐隐等待着什么。 终于。 风雪落下。 一双雪白的长靴踩着积雪而来。 漫天飞舞的大雪,能隐隐约约瞧见那一抹模糊朦胧的雪白,只见那一袭雪白的衣裙缓缓地从寒冷的风雪中走出来。 远远看去,她的身形极白,也极其纤瘦,一眼望去竟有些虚柔羸弱之感,如春风拂柳,不堪一折。 那单薄的身影立在寒冷的风中,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那是一名戴着幂笠的白衣少女。 莹白的玉簪斜斜的插在乌黑发髻里,身后的青丝肆意飘洒,雪白的长靴在冰凉的雪地里移动,那轻缓的脚步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而她那白皙精致的面容则是完全隐在了幂笠的那一层白色薄纱后面,即使她走近了些,也仍是看不清她的容貌。 红裙女子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清冷的眸色看着那一抹从苍茫的天地间朝着她缓步走来的雪白身影。 忽的,有风拂开了那幂笠之下的一角白纱。 红裙女子眼中的眸色陡然下沉,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了动,她神情一变,连忙握紧了手里的佩剑。 她眸色暗了暗,声音低沉道:“是你……” 第6章 犯了错,哪怕天涯海角,你都始终躲不过 她的气息很不稳,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微微发颤。不知是被这迎面突来的冰冷的寒风给吹刮的心口哆嗦,还是她的内心在恐惧。 “你居然还活着……” 闻声,白衣少女停下了脚步,缓缓抬起眼眸。 那是一双十分清透的眼眸,她瞳孔的颜色极浅,淡淡的,就好像清明澄澈的琉璃一般,干净得并无半点杂质。 一袭雪白的薄纱长裙,腰束玉带,纱裙外面还穿了一件厚绒的雪纺大袖,白衣胜雪,清贵无双。 她周身散发出来的十分特别的清冷贵气,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常年身居高位所拥有的王者尊仪。 须臾。白衣少女清冷的眸光落在红裙女子身上,淡淡的眸光注视着她,薄唇微动:“你在害怕?” 红裙女子眸色一沉,冷笑道:“呵!笑话!我怎可能会怕?!” 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即使在那一场必死的惨烈战役中侥幸存活下来,无数个艰难黑暗的日子,她又何曾怕过。 她从来都是这样,无畏无惧。 可那坚定的声音很遥远,仿佛不知道她是在欺骗自己…… 白衣少女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清透宛若琉璃的眸子很是清明。 沉默许久,她眸色淡淡道:“原来,你一直待在东华。” 红裙女子一怔,像想起了什么前尘往事般,面露嘲讽,她忽然冷哼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竟如此命大!这都到了东华,你还能找到我。” 听到那声冷哼,白衣少女眸色未变,静静望着她,云淡风轻的语气道:“犯了错,哪怕天涯海角,你都始终躲不过。” “哈哈哈哈……” 听到此话,红裙女子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嗓音发颤,笑得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犯错?是,我是犯了错!可那又如何?逃了三年我早已经受够了这种躲躲藏藏暗无天日的日子!今日你既然来了,当年之事我们便做个了断吧!” 世人只知:百花宫宫主红莲,谋害宗门,叛出九州……最后在三年前那场惊心动魄席卷江湖的腥风血雨中消失。 这个曾经只要提及其名号,就能令无数江湖人所畏惧敬仰的一代宗师,不过梦醒就变成了众人口中谣传的人物,从此销声匿迹。 可有谁知道?她隐姓埋名至今,这些年来所饱受的生不如死的痛苦,还有那无数次午夜梦回良心难安。 如今她却觉得,与其这样备受煎熬的活着,不如直接面对心底的愧疚,把当年的旧账都算个清楚。 白衣少女清冷的眸光看着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漫不经心的语气道:“看来,你还是不知悔改。” “说这么多做什么!”本来还算平和的对话,此时却见红裙女子脸色猛然一沉,漆黑的眼眸中迸射出十分凌厉的光芒,她大呵道,“你究竟想如何!要如何?” 见她如此激动的反应,白衣少女眸色淡淡的,只冷冷道:“做了亏心事,三年来的日日夜夜,你就不会做噩梦吗?” 对上白衣少女那清透分明的双眸,红裙女子身上的戾气陡然上涨,冰凉的声音几乎没有丝毫情感:“噩梦?!你不死,我又怎可能心虚?!” 她的声音很冷,冷到连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冰凉。 那凉薄的语气,倒不像是对待分别已久的故人。 就好似这一刻,她不愿再想起的那段尘封已久的被岁月所掩埋的过往,一瞬间如潮水般涌来,铺天盖地淹没了她。 而她们现在,更像……敌人。 她从来不曾想过,三年过去,再次重逢竟然是这样的光景。如果没有当初的那件事,如果。是了,没有如果。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 覆水难收,就再难回头。 第7章 你要杀我? 白衣少女静静望着她,眼中的思绪不明,无喜无悲。 沉默了良久,就见她动了动薄唇,清冷的声音说道:“当年我受你一剑穿心不死,今日……权当奉还给你。” 红裙女子眯了眯眼:“你要杀我?” “杀你……” 白衣少女眸色暗了暗,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姿态,语气慵懒道,“未免太便宜了你。” 红裙女子咬了咬牙,面容染上怒意。 那双阴鸷的眼眸紧盯着她,沉声道:“果然!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清高自处,如此的狂傲不可一世!” 白衣少女勾唇一笑:“谬赞。”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红裙女子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眼神冰凉得不像话。 她那双漆黑如墨,深邃不见底的冰冷眼眸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那抹雪白,声音又大,目光狠厉的说道,“不如你我今日,就拼出个死活罢!” 她的话音落下…… “铛——”的一声剑刃出鞘与金属剑柄发生激烈碰撞所产生的巨响。 眼前红光骤现! 有强烈的剑气横扫过来,激起一地碎裂的雪。 白衣少女眸色一变,急忙旋身躲过,再抬眸,只见那一袭火红的长裙在空中烈烈飞舞,美得肆意张扬而又不失勾魂。 艳丽的红裙舞动,随着漫天纷洒的雪花,交织成如画的魅影。 再一看,有一道十分刺眼的红色剑芒直冲天际,漫天红光陡然映入白衣少女的眼眸。 江湖传言,百花剑剑刃出鞘必见血。 此时的天空沉浸在诡异的血色里,就像是着了火一般。 漫天的红光映在那双清透的眼眸里,眼前全是红彤彤的一片,天地间皆染上了鲜红的血色。 紧接着红光消失!天地间杀意弥漫,只见远处阴沉沉的乌云汇聚过来,形成巨大的黑色漩涡,黑压压的笼罩在西市的上空。 天色顿时就暗了下来,看不清周围的景象。 白衣少女眸色微变。 忽的红光泛开,四周煞气弥漫。 那红剑带着浓重的嗜血气息,哪怕隔着数十米远也能感受到红色剑芒传来的肃杀之气,势不可挡:“去死吧——” 那红光中,冰冷尖厉的女声传来。 同时,一股强势而又不容阻挡的沉重威压朝着那一抹雪白涌去,排山倒海,声势浩大,像是要将她席卷吞没。 只有此等高深莫测的内力修为,才能释放出如此强劲的威压。 若是寻常人,即使相隔万丈,怕是已被这股强烈威压震得气血翻涌,七窍流血。 再不济者,身体稍碰上那红光泛开时产生的滔天热浪,也免不了经脉俱损,暴体而亡。 却见白衣少女身形未动,面容清冷的站在原地,波澜不惊的眸色定定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双清透分明的瞳孔中,有一把泛着红光的长剑朝着她直直袭来。 速度很快,直逼面门。 白衣少女挑眉,白皙的手指微动,指尖顷刻出现了一朵透明的凤尾蝶。 她淡淡一笑。 就在那道强烈的红色剑芒逼近自己仅一寸距离时,她白色的身影陡然消失在了原地。 那双猩红的眼瞳一缩。 红裙女子心头颤了颤,眸色无比震惊。 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雪地,情急之下扫向四周。 都没有发现那抹白色的身影。 却又在下一刻,她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模糊的白影,接着好似有一只温凉的手轻轻抚上自己执剑的手。 她浑身突然就没了力气,麻麻的,像是被人点了穴位一般,连手也不再受自己控制。 再然后,咫尺之距,红裙女子对上了一双十分冷淡的眼眸。 第8章 满头银发的年轻男子 “快看——” “这天怎么突然就黑了?!” “怎么回事啊?” 西市的百姓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觉得今日天色极为异常,先是天生异象,红光弥漫。 眼前天又黑下来,青天白日的怎么突然好端端没了光亮。 但附近那些个看好戏的江湖中人,却震惊得看着外面突然暗黑的天空说不出话,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个个面露骇色! 方才直冲天际的漫天红光大家都有目共睹。 心想那等声势浩大的场面,必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在开战。 而追溯到红光的根源处。 那一抹仿佛着了火的夺目艳红在白衣少女清明的双眸中盛开出了极其妖艳的花朵。 接着,有殷红的液体不断滴落,越来越来多…… 渐渐染红了一片雪白的地。 乌云散尽。 阴沉暗黑的天空再次明亮了起来,眼前那片绚烂夺目的红光在空中全部都炸裂开来,尽数化作了漫天的火云,火云熊熊燃烧着,染红了半边天。 可是很快,绚烂的霞光暗了下来。 在众人惊恐万状的眼瞳注视下,刚才还显得紧张无比的氛围,伴随着耳畔呼啸而过的肆意寒风,红光消失得彻底,一下子了无踪迹。 除了雪地上那一滩醒目殷红的血迹,四周的风雪交相飘落下来,寂静的雪花纷扬,这一切都仿佛从未真正发生过。 此时,一阵悠扬动听的琴声自西市一处空寂的庭院中传出来。 寻着琴音过去,那庭院里似乎有人。 院中的梅花开得正好。 斜着树枝挡住庭院的风景。 鹅软石道路全覆了碎雪,满院积雪未扫。 只见青纱帐垂的八角亭中,有一扇大的古色古香的寒梅屏风,屏风后的雕花桌案上,摆放着一把古朴的桐木琴。 而桐木琴前面的鹅绒软垫上,端坐着一名满头银发的年轻男子。 雪白的长发垂在身侧,乌黑的剑眉齐整的雕饰在白如玉的面容之上,高挺的鼻梁下,是薄削的唇,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蕴藏着冰凉的情绪。 明明是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却又透着三分与这张俊美面容不相符合的清雅俊逸之气。 他冷峻的神色尽数笼罩在檀香炉中缓缓升起的缥缈云雾中。 他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杯中摇晃着的茶水溅了出来,不少水珠撒在桌上。他那双绝美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冰凉,薄唇轻启道:“红莲烨火。” 他的声音极冷,仿佛不带丝毫情感在里面,冰凉得令人窒息。 而另一边,又引起了一阵剧烈的骚动。 “你们快看!天亮了。” “是啊!你们看啊!那红光不见了。” “这这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唉?我说你这人也真是!你问我我去问谁啊?!还用得着说吗!能有那么强大的剑气,肯定是咱们西市有高手过招呗!” “高手过招?我看着应该不简单,有点像——” “百……百花宫宫主红莲!” 其实大家都知道,就是放眼整个九州大陆,能够遮天蔽日,释放出如此强大剑气的江湖名士屈指可数,其中之一的当属百花宫宫主红莲。 “对,就是百花宫宫主红莲!” “怎么可能?!”百花宫宫主红莲早在三年前就消失了,到如今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呢。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东华国,还出现在这里? “唉?怎么说她消失了?还真是可惜啊!再有半年,就是我们江湖五年一度的风云大会了,还想着在风云大会上能再次一睹她的风华呢!” 于是,众说纷纭,没人亲眼见过,大家也都只是猜测。 在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西市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只是在众人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那一道雪白的身影已经走过长街,出了西市。 第9章 初相见,惊马 雪依旧下得很大。 临近晌午。 凛冽的风雪中多了几缕阳光的柔和味道,金黄的光晕顺着飞舞的雪花洒落。街道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此时长街上的人比晨曦更多了。 戴着白色幂笠的少女平静的站在张贴了皇榜的热闹人群外,隔着幂笠的素白色面纱,她那双清明如雪的琉璃眼眸中隐隐有异样的思绪划过。 雪花簌簌飘落。 漫天的飞雪,尽数落在了她的薄纱帷帽之上。 司卿就这么站在这里,因面部有白纱的遮挡,别人看不清她幂笠下的脸。 而她,则神情淡漠的望着远处的一片热烈的嘈杂声中,那一道醒目的明黄色的皇榜。 那双琉璃眼眸含着淡淡的思绪,又仿佛冬日的霜雪,皆是平静的,凉薄的,冰冷中透着几分寒意。 她身形一动,正欲向前。 忽然,一声洪亮刺耳的烈马嘶鸣。 大街上忽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喧哗。 伴随而来的还有路人的惊吼与尖叫。 “啊!马疯了——” “让开,大家快让开!!” 听到前方有惊呼声传来。 司卿抬眸,就见远处一匹受了刺激的疯马,从长街那头直直闯过来,接连撞倒了街道两旁摆放的摊位,吓得路人四下逃窜。 摊位上的绫罗绸缎,香粉水果散了一地,场面顿时陷入混乱。 这匹疯马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而是继续朝着少女这边狂奔而来。 司卿眼中凝着冷色,黛眉蹙起。 那这匹疯马的目标,不正是…… 自己么? 想到这里,她清冷的眼眸中一闪而过寒芒。 三枚细小透明的银针已被她拈在指尖。 却又在下一刻,她迅速收回了指尖的银针。 眸色微变,背后好似有一双漆黑眼瞳,正紧紧盯着她。 然而,就在她的面前,压着厚厚积雪的地方,滚过来一个好似球状的圆形玩具。好巧不巧,那个圆形玩具滚到道路正中央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时,一个约摸着五六岁的稚嫩孩童追着玩具跑了过来,跑到道路中央,然后捡起玩具,将玩具抱在自己怀里,显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 而那匹受了刺激的疯马,此时已经朝着长街中央那个孩童直直冲撞而来,她脑海中甚至已经浮现出那个孩童在马蹄碾压之下惨不忍睹的血腥画面。 她根本来不及细想,似出于本能,她迅速跑上前抱住孩童,并转过身将孩童护在了自己身后。 许是担心这名孩童会害怕,她用手轻轻捂住了这名孩童的眼睛。 这个动作,让孩子怀里的玩具顺势滚落了出去。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不远处妇人惊慌失措的大喊,还有烈马嘶鸣近在咫尺的压迫感袭来。 鼻尖似乎已经感受到烈马呼出的热气。 她闭上了眼。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雪白的身影迅速闪向了长街中央,只见宽大的雪白长袖一挥,有力的大手快速揽过少女的纤腰,连带着她身后护着的孩童一起回到了道路边,避开了迎面撞来的疯马。 预想中的悲剧没有发生,鼻尖似乎萦绕着好闻的清幽梨香,九卿心里不由得微微惊讶,这才发现自己跌入了一个冷冽的怀抱。 司卿睁开眼,幂笠上的白色轻纱被冷风拂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好看的覆着白纱的凤眸。 第10章 难道是他的名字? 她静静的看着眼睛的主人,那是一张极其年轻俊美的脸孔。 清冽俊逸的眉目好似染了漫天纷飞的雪,气质纯粹干净得不由让人联想到世间最美好的赞词。 白衣遁繁世,浮世惹尘埃。 仿佛就此一眼,便能叫这世间的万千女子挪不开眼。 男子微微冷漠的俊美的脸上,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明明年龄不大,想来只是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却由内而外透露着一股渗人的冷意。 司卿睫毛颤了颤。 虽是初见,她却隐约看出了他身上有着不可亵渎的冷贵气质。 他墨发稍作束缚,白皙的额前留了几缕飘逸的青丝,肤白如雪,面部的轮廓精致无可挑剔,好似巧夺天工般,绝世俊美,不可方物。 司卿的瞳孔颜色本就极淡,好似清透明亮的琉璃一般,眼眸里蕴藏着不染凡尘的空灵之气。 若是细细看,会看见她的眼底深处,却藏着几分涌动的复杂情绪。 她现在明明是正在注视着眼前这名年轻俊美的男子,却又像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总之她的神情,一直都很平静。 直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司卿收回视线,连忙从男子怀里退出来。 这时,一个妇人十分着急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孩童,担心哭囔道:“都说了叫你别乱跑,你怎么就是不听话,要是你有个什么好歹,让娘亲可怎么活,你要让娘亲怎么办啊!” 她一边哭述,一边上上下下摸索着检查孩子的身体,等确定自己的孩子是真的没事后,才牵着孩子走过来,脸上满是歉意:“多谢两位恩人救了我儿。” 妇人心中是十分懊悔的。 她刚才不过是忙于照看烧饼铺的生意,一时没有留意原本在门外玩耍的孩子突然窜到了马路中间。 天知道当她看见疯马朝着自己孩子奔过去的时候,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内心几乎全是悔怕,幸亏没有真的发生什么意外。 司卿听着妇人的道谢,微微蹙眉,可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清冷的琉璃眸子落在这名孩童的身上。她动了动薄唇,用淡淡的声音说道:“毕竟是个孩子,下次注意了。” “姑娘说得极是。”妇人连连点头,都是因为她的疏忽才让她的孩子差点出了意外。若是没有两位好心人相救,她的孩子怕是已经,她想都不敢往下想…… 接着,妇人紧紧搂着孩童,又哭着说了些类似于十分感谢的话,然后带着那名孩童走了。 等司卿回过神,身后无人,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 发现此时这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方才救下她的那名年轻男子已经不见了。 正要离开,眼中眸色却一变。 脚下像是踩了什么东西。 她后退半步,低眸,发现雪地里静静躺着一块白色的玉佩。与地面铺垫的白雪的颜色相差无几,如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块玉佩的存在。 她弯下腰,将踩进积雪里的玉佩捡了起来,然后伸手擦干净上面粘着的少许雪渍。意识到,这玉佩应该就是方才救下她的那名男子不小心掉落的。 她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玉佩,这是一块通透的白色玉佩,上面雕刻的图案像是凌霄花,而玉佩的反面刻着一个“尘”字。 难道是他的名字? 第11章 好不容易出宫一趟 那这块玉佩?…… 想到这里,司卿抬眸。 她纤细的身影伫立在纷飞的大雪中,清透的瞳孔微转,浅淡的视线落在那远远的热闹长街口,不知是通往何处的一个方向。 此时,就在长街的另一头。 那里响起一道低低的哀嚎声:“哎哟!公主!咱们这回儿可是真闯祸了,要让皇后娘娘知道是奴婢带您偷偷溜出宫玩。不仅偷了六殿下的战马,还差点闹出人命,肯定要重重责罚奴婢的呀!” “香儿你怕什么?!不过是丢了一匹战马,用得着你这么紧张?整日絮絮叨叨的。” 在一片纷乱的嘈杂声中,传出一道清甜又娇嫩的声音。 只见一名粉衣女子蹦跳着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她手里拿着一串红彤彤看上去甚是诱人的糖葫芦,边走边笑道:“再说,就算母后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成天待在宫里,都快憋死我了!” 还不许她出宫寻些乐子么? 这时,跟在她后面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绿衣婢女吞了吞口水,颤巍巍的开口说道:“可是公主,那可是……那可是离王殿下的战马啊……” 离王! 只要一想到六殿下那清冷无情的冷峻模样,她就吓得腿软。 她只是公主的贴身伺女,就算公主没事,她也免不了一顿责罚,要是这件事再被六殿下知道了,还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早知道她就不跟着公主跑出来了! 依照公主这贪玩的性子,指不定又要玩到什么时候才肯回去,她是怎么劝都没用。 粉衣女子安慰道:“我说香儿你就放心吧!不过是一匹普通的战马。你想想看,六哥哥府上的宝马这么多,就算少一匹又怎么样?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这匹马丢了也就丢了,六哥哥肯定不会怪她。 说着,粉衣女子低头咬了一口糖葫芦,含在嘴里嚼了嚼,然后吞咽下去,笑起来眼里好像有光。 婢女仍然面露担忧,尝试着开口:“可是——” “行啦行啦!” 见香儿仍在纠结战马的事,粉衣女子十分无奈,是真怕被香儿扰了自己出宫游玩的好兴致。 她脑子里飞快运转着,正想着该如何搞定香儿。 却瞥见她前面不远处的摊位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新奇古怪的物件,她眼神一亮。 突然转过身,她拍了拍香儿的肩膀,笑着说道:“待会儿我去把六哥哥的马找回来不就好了?今天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你就别扫兴了。” 说完,她咧嘴一笑:“咯!给你,拿好了。”漫天的风雪中映出她那张精致娇俏的面容。 还没等香儿说话,便看见粉衣女子已将一串被她吃掉好几颗的糖葫芦放在香儿手中,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转过身,蹦跳着没入了大街上拥挤的人流。 香儿望着手里的糖葫芦,愣了愣。 公主这是做什么? 她拿着糖葫芦,十分不解,正要说话:“公……” 结果等她再抬头时,那一抹粉色的身影已经顺着人群走远。 她心头一惊,连忙追上去,大喊道:“公主!!公主!” “您等等,等等奴婢啊!” 第12章 不过是粗心之人遗落的物件罢了 天空中飘着大雪,寒风阴冷。 长街四处人流往来,熙熙攘攘,周围随处都能听到见的商贩吆喝声,将晌午的皇城衬托得十分热闹。可落在司卿眼中的那一道道陌生的身影,都显得太过匆忙。 司卿瞳眸微闪,似将方才大街上发生的那一幕尽收眼底,她眸中的神色暗了暗,神情忽然变得令人捉摸不透起来。 司卿白皙的手指微微使力,将这块玉佩紧紧握在手中。 透过幂笠之下遮挡面部的白色薄纱,便能看见她微微勾唇,淡淡的笑意从她那双清浅灵动的琉璃眸子里浮现出来。 虽是淡淡的笑。 司卿眼眸中所散发出来的却是极强的冷芒,仿佛冬日凝结的寒霜,与这冰天雪地的洁白,皆化为了一片苍茫。 “主子。”低柔的声音响起。 一把白色的素伞遮在了白衣少女的头顶。 同时为她遮去了漫天飞舞的大雪。 司卿侧眸。 就见拢月一袭清贵如雪的白衣,眉目含笑,眼底尽是山水柔情。她手里撑着一把素色的伞,正迎着长街之上寒冷的风口,安静地站在自己身侧。 不过与平日不同的是,她只有在面对九卿的时候,才会收敛起身上所有的清冷气息,仿佛岁月静好,只剩下温柔。 司卿挑眉:“拢月?”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拢月对上司卿明亮的眼眸,眉目一片柔和,只轻声说道:“许久未见主子回来,拢月只好擅作主张来寻了。” 说话时,拢月的目光落下,她正好看到了司卿手中握着的玉佩。 拢月低眉,询问道:“主子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她方才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主子在蹙眉思索着什么。 能让主子如此出神的事情,想来应该不简单。 而主子现在手里又莫名多出来一块雪白的玉佩,瞧着这块玉佩有些眼生,她之前并没有见过。拢月想了想,难道是因为主子刚才遇到了什么突发的事情? 司卿却摇了摇头,慵懒的语气道:“没有。” 那这块玉佩是? 拢月心里不经感到疑惑,其实她很想问关于这块玉佩的来历,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蹙眉望着那块通透雪白的玉佩,没说话。 似乎感受到拢月的目光,司卿顺着她的视线垂下眼眸。 嗯?玉佩。 她愣了愣,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在雪地里捡到的东西。 司卿笑了笑:“不过是粗心之人遗落的物件罢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她的语气淡淡的,有些诱人,又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玩味。 说完,她将手中的玉佩塞入腰间。 在拢月充满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她微勾唇,动作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此等不义之财,我要拿它如何是好呢?” 今天误打误撞,那名白衣男子出手好歹也算是救了她一命。 如今他丢失了自己的贴身之物,心中必然焦急,总不能叫好处都给她拿了。 这块玉佩……迟早是要归还的。 可听着司卿那句漫不经心的玩笑话,拢月却一愣。 什么不义之财? 司卿勾唇淡淡的笑了笑,接着便看见她抬眸望向了伞外漫天飞舞的大雪,那双清透的眼眸中浮现出来一抹慵懒倦怠之色。 拢月动了动薄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主子还真是…… 第13章 南阳王府 入夜,南阳王府。 寒风凛冽,漫天大雪。 枝头厚重的积雪压垮了院中的冬季海棠,硕大的海棠花瓣跟着坠落的积雪一同掉进了海棠树下的雪堆里。 积雪塌落的瞬间。 一道雪白的身影飞快掠过南阳王府的高檐楼阁,轻松躲过了王府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就连藏在王府内隐秘之处那数百名武功高强且训练有素的暗卫,都没有发觉到有人潜入。 当然,王府内夜更的巡逻队伍总是会准时出现在王府花园里错综复杂的石板路上,并对这里进行着严格的几乎不放过任何角落的巡视。 有一名走在巡逻队伍最后面的黑衣护卫,在提着灯笼眺望向南那个方位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眼前有一道白色的模糊残影飞速掠过。 他心下猛的一惊,连忙抬手擦了擦眼睛,可是等他再认真看过去的时候,他什么也没看见。再盯了一会儿,那里空空如是,他只当自己刚才眼花了。 这边,白衣少女已经身姿轻盈的翻过了府院高墙,从覆盖了白雪的冰凉的墙头跃下来,虽踩碎了地面的积雪发出微末的声响。纤细的身形却平稳的落在了大殿前面的一处院落雪地上。 此处院落十分安静,没有巡逻的队伍,没有守卫。 司卿蹙眉,心中不经疑惑。 既是一个身染重病又昏迷不醒的娇弱世子,作为皇家的嫡系子孙,有南阳王府的赫赫威名在,有着当朝太后的支持与疼爱。 为何他居住的地方没个贴身侍奉的婢女,也没有专门保护世子安危的护卫。 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司卿思索间,前面传来了一阵微弱的水花声。 她凝神细听了片刻,清透的眼眸里忽然升起一抹亮色。 她寻声过去。 经过一路的探查,她已经完全掌握了南阳王府的地形。 不过,这座南阳王府还真是非一般王府可比,建筑面积比东华国普通亲王府大出十倍不说,就连王府里的建筑都是寸金寸土,处处彰显着华贵之气。 她心想,若是刺客不了解这里的地形情况,随便就闯进来,再不小心触碰到王府内布置的机关暗道,恐怕是有来无回,全部都得丧命于此。 她清透的眸色沉寂在黑夜里,映衬着檐角的灯笼,那道雪白的纤细身影自由穿梭于漆黑孤寂的夜色中。 绕过花园里的几座假山,周围渐渐起了雾气,是大片大片在寒冷的冬季依旧盛开得茂盛的莲花,绿油油的荷叶之上,是粉红的娇羞绽放的硕大的花瓣。 她悄无声息的来到一座听风亭前,明明落入耳中的水花声音很小,却听得越来越清晰。 她走进亭子,眸色微怔,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烟雾迷离的景象。 梨花夹雪,纷纷扬扬。 雪白的梨花花瓣随风飞舞,混合着洁白的雪,在微凉的夜色下辗转飘落,美得活像一幅画卷。 青纱帐幔,雕花屏栏。 雕花屏栏的后面,有一处活水温泉。温泉池很大,很深。空气中散发着缥缈的热气,朦胧的白雾迷眼,但因为距离隔得很近,能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的情况。 温泉池是玲珑雪白的绒边,由西域罕见的雪色玉石堆砌而成,四下透着宜人的暖意。 氤氲的温泉里冒着袅袅白雾,热气腾腾。 忽然响起微末的水声。 司卿眸色微变。 接着,她转眸看向那弥漫着白色雾气的水池深处。 一道精瘦笔挺的身影就这么毫无预兆的闯入她的视线。 第14章 你说,本世子若想杀你,是不是轻而易举? 只见。 浸泡在温泉深处的男子,半截身子露在外面,如墨色般漆黑的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身侧,还沾染着水珠。 司卿静静地盯着那坚实挺拔的身姿,眼中思绪不明。 隔着白茫茫的雾气,隐约能看见那男子面部俊削绝美的轮廓。 她站在纷飞的梨花树下,透过泛着粼粼波光的泛着涟漪的水面,就见男子微微抬眉,眉心动了动,侧过脸,似换了个更好的角度。 他绝世俊美的容颜就这么毫不掩饰的呈现在少女眼前。 他那双好看的凤眸上覆着白纱,俊美的面色有些冷冽。 司卿眸光一转,白皙的手指微动,指尖突然出现的银针刹那间朝着温泉池方向飞射而出,然后悄无声息的没入了男子淌着水珠的白皙脖颈处。 男子失去意识。 软软的靠在了温泉深处的石壁上。 见男子陷入昏迷,司卿抬步走过去。 司卿走到离温泉不远的地方,顿住脚步,接着她抬手取下幂笠,放在一旁的玉石上。然后,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的面纱,抬手为自己系上。再走上前几步,在温泉池的边沿停下。 她抬眸,淡淡的目光静静落在氤氲着雾水的温泉之中。 然而,还没等她有所动作,一股巨大的力道自温泉深处朝着她袭卷而来。 她瞳孔一缩,根本来不及反应。 整个人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摔进了温泉池里。 “哗啦——”一声,那道白色的纤细身影直直跌入温泉池,溅起漫天水花,朦胧的氤氲烟雾迷了眼。 “咳咳咳……”司卿方才屏着呼吸,直到挣扎着脑袋钻出水面才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全身都已经湿透。 可是,司卿还没从落水的狼狈中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有模糊的残影掠过,伴随着冷冽的风。那个本该距离她几米远的男人,已经如飓风般闪现到她身前,并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大手迅速地掐上了她细嫩的脖子。 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能明显的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剧烈的疼痛,似只要他再稍微加重些力道,她细嫩的脖子便会被男子顷刻拧断。她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可她却没有动作。任由男子骨节分明的修长的大手掐住她生命的咽喉。因为她知道,这名男子对她的手下留情,他并没有想要取她性命。 “姑娘胆子不小,竟夜闯我南阳王府。”低沉充满磁性的嗓音响起,带着无限的凉薄与清冷。 男子力道慢慢收紧,她苍白的脸颊没了半分血色。 司卿淡淡的眸光注视着他。 却同时一眼就认出来,与白日里所见不同的是,现在的这名男子浑身都散发着清冷凉薄的气息,似残忍无情,周身还多了几分阴冷戾气。 看着她的呼吸逐渐弱了下来,男子才微微松了力道,声音仿若千年冰霜,带着蚀骨的寒凉。 “你说,本世子若想杀你,是不是轻而易举?” 他现在的力道,还不足以要她的命。 “你……”司卿苍白着毫无血色的脸,眸色十分清明。 她默默承受着那只掐在自己纤细脖子上,时刻掌握着她生死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所带来的窒息般的疼痛。 接着,便听到司卿嘶哑的声音,她十分吃力的开口,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不能杀我。” “可笑。”男子无情的嗤笑出声,手中力道不减反增,冷峻的神色在皎洁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凉薄,不近人情。 他低沉着声音说道,“给本世子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第15章 今日前来,只为三件事 不杀自己的理由? 司卿睫毛颤了颤,眸色十分平静。 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又何须理由? “你不会杀我。”司卿琉璃般清透的眸子流淌着浅淡的目光,她肯定的语气,丝毫无所畏惧。 “先是不能杀,再是不会杀。”男子邪魅地勾了勾唇,声音有些清冷,忽的轻笑道,“有意思。” 说着,他缓缓收回手,松开了她。 “咳咳咳……” 一下子脱离大手的掌控,脖子上传来的疼痛使得她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她,产生了原始的不适应,接连着咳了几声。 等她缓过神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火辣辣的,甚至微微刺痛,想必男子方才的力道,已经在她的脖子上面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红肿勒痕。 她轻蹙着眉,清浅的眼眸中闪过复杂的流光。 她复杂的目光望着男子白皙精致的俊容,还有他那双早已失了神采,还依旧好看迷人的深邃凤眸。 她轻抿的薄唇不可察觉的上扬,弧度十分细微。 不妨试试…… 接着,司卿微微向后退了几步,想要游上岸。 可是,还没等她转过身,就被身侧的男子牢牢握住了手腕。 一股强势而不容忤逆的力道,将她重新拽了回去,拽进他怀里。 紧接着,男子欺身过来,冷冽的气息以及梨花的清香瞬间笼罩了她。 她想躲,却躲不开。 司卿心中明了。 不得不说,这男子拥有着深不可测的武功内力。 下一刻,只听到男子漫不经心的低笑,她身体颤了颤,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可她整个人都被男子禁锢在怀中,根本动弹不得。 “放开。”她声音有些冷。 又带着几分颤栗,嗓音沙哑。 “哦?”男子忽然轻笑着贴近她的脸颊,沉着声音说道,“叫本世子放开你也不是不行,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清冷而又带着十足的威胁意味。九卿感受到了他鼻尖喷洒而出的热气:“不妨你先说说,来我南阳王府,所为何事?” “放开。”司卿挣扎了一下。 见她挣扎,男子反倒将她禁锢得更紧,清冷迷人的嗓音说道:“不妨告诉本世子,你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还有,你是如何进来的。” 又是如何躲过南阳王府层层守卫,以及王府内错综复杂的机关陷阱,依旧安然无恙的来到他的住处。 他方才握住她的手腕时就已经查看过,她的脉搏十分异常,内息紊乱,羸弱至虚,体内并无丝毫内力。在不会武功的前提下,能够不惊动王府任何暗卫就潜入这里,实在令人费解。 鼻尖隐隐闻到若有若无的清幽的梨香气息,男子蹙眉,低下头,将女子腰间的玉佩拿出来,轻笑道:“玉佩?”怎么会在她这里? 想了想,他微微勾起唇瓣,又说道,“原来,你就是本世子白日里救下的那位姑娘。” “先放开我。”司卿嗓音淡淡,喑哑又似乎染了薄怒。 虽然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可她确实没想到,这名男子的眼睛虽然看不见,行动却如此敏捷。 依刚才的情况来看,他的武功,怕是潜龙在渊,深不可测…… 既如此,又怎么会轻易中了毒。 她正思考着,忽的感到耳尖一热。 男子的脸已经再次凑了过来,他紧绷的下颚微微贴着她的耳畔,笑的肆意道:“怎么,姑娘来我南阳王府一趟,只为归还玉佩?” 相比男子故意而为之的动作,九卿就显得要平静许多。 她神情淡淡的,丝毫不受影响,眸色平静道:“今日前来,只为三件事。” 居然没有反应?有意思。 男子笑了笑,似乎突然来了兴致,他松开她,低声道:“说来听听。” “其一,归还世子玉佩,其二,看看民间有关世子的传言,是否属实。” 说着,司卿抬眸,清浅淡漠的视线落在男子没有丝毫神采的凤眸处,冷着声音说道,“至于其三……” 第16章 替你解毒 见她说着,突然没了下文,男子挑眉,周身的冰冷气息收敛了起来。 又听得女子缓缓道:“替你解毒。” 这声音听在他耳朵里,是十分认真的,但他却并不相信。 解毒? 男子眉心微皱,面色沉下来,让本就冷峻的神情变得更加严肃,他讥讽的语气问道:“你是说,要替本世子解毒?” 她到底是什么人。 外界传闻明明是他身染怪病,半年时间以来无人能治他的病症,她怎么就如此断定他一定是中了毒。 此刻,男子清冷的语气完全没了方才的打趣,绝美的面容笼在月色中,只剩下冷冷的压迫感。 “是。”司卿应声,波澜不惊。 男子神色一怔,完全没料到她回答得如此干脆。 抿了抿薄唇,冷声问:“那你可知,前来为本世子治病的医者有多少?” “其中自诩医术精湛的医者又有多少?你要知道,他们都是整个东华乃至九州天下享誉经久的世家名医。” 说着,男子缓缓地偏过头,用低沉的语气对着司卿说道,“可他们最后都落得了何种下场?” 他们的下场,无一例外。 治不好他的病,触怒了皇家,是喂野狼也好,被拉去五马分尸也罢! 总之都身首异处,尸骨无存。 司卿眸色微动,没有说话。 半晌,他沉声说道:“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比得过医学渊博的他们,甚至有能力为本世子解毒?” 听着男子质问的口吻,司卿清透的眼眸静静地看着男子早已经失去神采的绝美凤眸。 她眸光闪了闪,似漫不经心的开口:“他们的下场,与我无关。” 说着,她垂下眼眸,似漫不经心的语气道:“想必世子心里清楚,自己体内的毒早已深入肺腑,非一般医者可解。” 男子神色暗了暗,女子又说道:“我虽不知究竟是何人帮世子将体内的毒压制了下来,控制了毒性的发作,可长此以往,倒行逆施,世子经脉受损,最终仍逃不过毒发身亡的命运。” 男子抿唇,眉心微蹙,明显是惊异于眼前这名女子说出来的一席话。 “你……” 低沉的嗓音响起,男子顿了顿,问道,“究竟是什么人。” 他倒真是,小看她了。 他所中之毒,除萧衍以外,根本无人知晓。 那此时这名来历不明的神秘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个毒?还信誓旦旦保证能替他解毒。 还是说,其实她来这里,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司卿缓缓勾唇,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笑道:“世子不必担心。” “我既是要为世子解毒,就仅仅只是一名普普通通,治病救人的大夫。” 男子沉默半晌,低沉的嗓音道:“你的名字。” 司卿眸光微闪,目光注视着他俊美的脸庞,认真回答:“沈卿。” “沈卿。”他抿了抿唇瓣,好听的嗓音重复着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若有所思道,“既然你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能为本世子解毒,可若是你解不了这个毒,又当如何?” 他虽不清楚她的身份,来历,亦猜不透她来此的真正目的。 可也不得不承认她的与众不同。 依她刚才所言,她知道他体内所中之毒,甚至还有可能知道很多连他都不曾知道的有关于此毒的事情。 他正蹙眉想着,就听到女子笑了笑。 紧接着信心满满的声音响起,语气清冷,不卑不亢:“但凭世子处置。” 第17章 就凭你? 他抿唇,沉默了很久。 最后清冷的嗓音说道:“好,那本世子便给你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很冷,很好听。 在这个寒凉的夜里,他的声音就仿佛沁入了冰雪,冷得刺骨。 “一个月,如何?” 司卿挑眉:“一个月?” 她看着男子冷峻的神情,眸色清明,眼中的复杂思绪化作了星火点点。 他还真是,想的周到呢…… 这件事如果换做其他人,都当他是染了怪病,只能没头没绪的胡乱医治,无法对症下药。再或者,他们胡乱诊断,用错药的后果除了会加剧他体内毒性的扩散,根本解不了他的毒。 看来,这个为他压制了体内毒性的人,一定是翻阅了不少珍藏的医书古籍。 可就算是在古老的医书残卷中有记载,找不到解毒之法,问题自然棘手。 只不过,她若是想替他解毒,随时都可以,根本不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司卿却知道,男子刚才所言等同于无形之中摆了她一道。 如果她在这个规定的时间里不能为他解毒。 那一个月后,便是她的死期。 呵,还真是好谋算。 想到这里,她清冷的眸色从男子俊美的脸上移开,思忖片刻。 应承下来:“可以。” “不过……” 男子蹙眉:“不过什么?” 司卿淡然道:“在此之前,我要先为世子治好眼疾。” 闻言,男子的面色猛地沉下来,嗓音几乎冰凉:“就凭你?” “不治。” 男子清冷凉薄的语气,直接拒绝了她。 他只答应了让她为自己解毒,却没有答应让她为自己治疗眼睛。 当然……他也从来没想过,他的眼睛,还有治愈的可能。 莫名的,他神色阴沉下来,好似笼罩了一层苦痛。 司卿抿唇,反问道:“世子在害怕什么?” 她知道,他是在害怕。 与其说害怕,不如说是逃避。 他在逃避一个事实,双目失明的事实。 他害怕,所以不敢尝试,于是直接开口拒绝了她。 “沈卿。” 此时,男子冷峻的脸庞不带丝毫情感,嗓音寒凉如水,沉着声音道,“虽然本世子愿意留你在府中,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可并不代表,你能随意过问本世子的事。” 司卿眸色微凉:“我既是你的大夫,就得对你负责。” 说着,她淡淡瞥了一眼悬挂在头顶的那一轮清冷的明月。 语气冷冷道:“世子若是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就只配一辈子活在黑暗里,永远见不到光明。” “你。”男子眸色骤然一变。 那张俊美非凡的面容顷刻染了薄怒,他阴沉着脸:“沈卿……你怎么敢?”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她就不怕自己一怒之下,抬手便要了她的小命么。 还有,她刚才跟自己说话时的语气态度,以及她身上流露出来的那一种浑然天成的矜贵气场,都并不是一个寻常女子该有的,更何况她还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大夫。 司卿嘴角微微上扬,语气清冷,却又不乏倦怠道:“世子大可不必吓唬我。” “我既然敢来,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男子阴沉着脸,慢慢勾唇,不怒反笑:“听你的意思,不仅能为本世子解毒,就连治好本世子的眼疾,你都胜券在握了?” “是。” 好啊,这名女子还真是有意思! “既然你如此有信心,那本世子便给你机会。” 他动了动薄唇,语气森冷,轻蔑的语气中透露着赤裸裸的讽刺与不屑:“不过,沈卿,本世子劝你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 第18章 血雨腥风 他十分清楚自己体内所中之毒,奇异非常,根本无迹可寻。 最初只是诱发眼疾,才导致他双目失明。 却不曾想后来他体内的毒性居然迅速蔓延,渗入了五脏六腑。 这么多年,他苦寻无果,就连东华国最有名的神医萧衍都没有办法查清楚此毒的来龙去脉,寻到毒性的根源,找到替他解毒的方法。 就凭她? 一个来历不明,还喜欢故作聪明的女人。 他根本不相信。 至于他为什么会放过她,甚至答应让她为自己解毒呢? 许是刚才经过了一番无形的较量,知道她对自己并无恶意。 又或者换句话来说,是因为想起白日里,她曾为护住一名幼小孩童而不顾自己的性命。 既是一名心中还存有善意的女子,不妨给她个活命的机会。 若她真是居心叵测,手段阴狠之人,他到时候再要了她的小命不迟…… 暂且,先看看她究竟玩什么把戏。 于是,他松开了她。 禁锢她的那股力道消失,身体不再受束缚,司卿睫毛颤了颤,低下头,活动了一下被男子捏了许久直至酸痛的手腕,已经麻了。 等她再抬起眼看过去的时候,男子已经飞身而起,几乎是瞬间就穿好了早已摆放在温泉池边的衣物,然后神情冷峻的站在温泉池旁,白衣翩翩,面容俊美如谪仙,不染丝毫凡尘气息。 他的身后,洁白的梨花伴着飞雪落下。 她低低望着他,一袭月白云纹长衫,墨发披散,眉目如画,那双失去光明的眼睛已经覆上了一块轻柔白纱,高大挺拔的身姿在皎洁如辉的月光照耀之下,白衣胜雪,尽显绝世风华。 司卿灵动清浅的琉璃眼眸里,升起点点不明思绪。 须臾片刻,男子清冷低沉的迷人嗓音在夜间响起,仿佛置身于千年冰窟中,带着浓浓的沉重森寒:“最好,记住你今夜说的话!” 女子清透的眸光看着他,又听他低沉的语气顿了顿,说道:“还有,千万别让人发现你。” 以他现在的处境,暗中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南阳王府,想要抓他的把柄。 若是今夜之事被心怀不轨之人发现,他们再加以杜撰,揣摩,利用…… 那明日的南阳王府,注定风雨动荡,不得安宁。 而朝堂那边,也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说完,他不等司卿开口说话,便转过身,撩起庭前的白纱帐帘,从手绘梨花的檀香屏栏处经过,离开了此处温泉池。 在司卿的目光所及之处,只留下一道欣长的雪色背影。 她眸色暗了暗。 虽然温泉是缓解疲惫最好的地方,可她现在穿着衣服泡在温泉里,只觉得身上湿漉漉的,十分不舒服。 司卿望着那抹白色的身影远去,眸中的神色十分复杂,直至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屏栏过处。 她才慢慢从青纱帐后面的温泉池中出来。 夜色寂寥。 此刻,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冷冷贴在身上。 冬夜里吹来的寒风,毫不留情的吹刮在她身上,她面纱之下的唇色有些发白,肩膀忍不住颤了颤。 眉心疼痛,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她咬唇,迅速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顿觉一阵气血翻滚,连喉咙里都涌上一股腥甜。 她蹙眉,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内息。 再睁开,唇色依然苍白。 第19章 否则,容易给你招来杀生之祸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 她思及此,清冷的目光瞥向屏栏后桌案上摆放的一些多余的衣物,想必是他平时备着穿换的衣服。 她眸光暗了暗,走过去,从桌案上拿了一件素白色的冬绒外衫披上,才觉得自己的身子暖和了些。 过了没多久…… 司卿慢步走进那座宽敞华贵的大殿,明亮的烛光照映得殿内灯火通明,明黄的烛影交相摇曳,檀炉中的炭火冒着红色的火星子,给寒冷的雪夜平添了一抹温暖,一下就隔绝了殿外的所有冬寒。 她清浅的目光落在大殿内的摆设上。 清幽雅致。 看了不由得赏心悦目。 她伸出手,缓缓挑开垂落于大殿地面的青纱帐帘,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只觉一道冷风迅速划过覆在自己脸颊上的面纱。 面纱被吹起一角又落下。她抬眸,就见正前方一个不明物件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了自己。 说是飞向自己,不如说是用砸的。 她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寒芒,精准伸出手,将朝着自己直直飞过来的不明物件牢牢捏在了手中。 垂眸。 是一卷医书。 接着,她抬起散发着寒芒,冷意未褪的眼眸,见大殿里那名衣衫整齐的男子正坐在内阁的檀香软榻上,半边身子轻轻倚靠着软榻。 “世子这是何意?”司卿清冷的声音问道。 “本世子有些好奇。”男子眼上覆着白纱,凭着耳根的听力,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他道,“你没有内力,又不会武功,反应速度却丝毫不亚于那些常年习武的高手。”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方才明明是用了些力道的,一般人很难接住。 可她却能精准无误将医书握在手中。 这并不是一个寻常女子该有的反应速度。 “世子多心了。”司卿微微一笑。 对于他刚才的有心试探,她选择视而不见。 她抬步走过去,将手中的医书放到男子身边的桌案上,解释道:“我区区一介无名大夫,世子怎能拿我跟那些常年习武的高手相提并论呢?我这顶多算是,术业有专攻。” “哦?”他勾唇,俊美的容颜笑了,“好一句术业有专攻。” 这女子当真有些本事。 “世子也不简单。”淡淡的语气,不难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双目失明的世子,却有着深藏不露的功力。 就如她先前所想,若不是她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见。单凭他听声辨位的能力以及超乎常人的敏捷行动,她都快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中毒失明了。 这时,低沉清冷的嗓音响起:“沈卿。” 司卿看着他。 男子起身,慢慢走向她身前,低沉的语气说道:“本世子不管你来自何方,是何身份,既然你已经挑明非与本世子为敌,那就请你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至于别的,不要听,更不要管,否则,容易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司卿先是微惊,转而淡笑道,“有世子在,又怎会让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遭遇危险。” 男子微默,眉心动了动,勾唇道,“若真是毫无招架之力,本世子又如何能保证护你安然无恙。” 如果要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他又何必要把她留在身边。 司卿眉梢轻挑,忽然上前一步,身体慢慢靠近男子。 接下来,能看见她贴着他的侧脸,轻盈的睫毛微颤,面纱下隐隐有些泛白的薄唇一张一合…… 也不知她究竟说了什么。 等她说完,就见男子脸色迅速一沉,退开一步,与她拉开了距离,他面色染上薄怒,低沉的声音喊道:“沈卿!” 司卿满意勾唇,接着便转过身准备离开。当她走到大殿门前的时候,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淡淡的语气落下:“明日之事,世子莫要忘了才好。” 第20章 她居然直接撕了皇榜 翌日,当天边苍穹升起第一抹亮光,雪花渐渐的少了。 皇城四处,一片雪白。 就在这样一个寒风渐收的明朗清晨,只看见一抹娇小玲珑的粉色身影挤进了拥堵的人群:“哎!麻烦让一让……” “让一让……”桃夭说着,好不容易挤进来,挤到人群的最前面,抬眸就瞥见墙壁上张贴着的明黄色皇榜,然后偏头看向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好奇道:“这就是皇榜?” “可不就是皇榜么。”中年男子顺口接了她的话,转过头,看到桃夭后愣了愣:“难道……小姑娘你对这皇榜也感兴趣?” “啊?没兴趣。”桃夭笑着,摆了摆手:“我就是随便看看。” “哦……”男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吐槽道:“不过……这天家的皇榜,可真够厉害的!悬赏黄金十万两,为了这笔丰厚的赏金啊,不知道让九州多少知名的大夫命丧东华。” “嘿嘿……”桃夭扬起嘴角,笑着说道:“其实,也极有可能是他们学艺不精。” “学艺不精?!”这时,身后的一名男子听了他们的对话,当即反驳道:“你们别开玩笑了!那些可都是周游各国的名医啊。” 桃夭笑了笑,不作争辩,只是缓缓伸出了手。 嘈杂的人群中,议论纷纷,他们都在讨论着皇榜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甚至是来不及反应,就听到“嘶啦——”裂帛脆响,那道明黄色的皇榜已经离开了高悬的墙面,正被一名粉衣少女稳稳拿在手上。 众人一惊,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十分不可思议。 有人吓得瞪大了眼睛:“天啊!这姑娘在做什么?” “她她她……她居然直接撕了皇榜,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更有人惊呼道:“这丫头不要命了吗!那可是皇榜啊,不是小孩子随便闹着玩的东西,一个不小心是要杀头的。” 这时,不知道从何处来的一伙人,足有十几个男人,气势汹汹的闯进来,迎来人们的白眼相视,他们最讨厌这种蛮横着闯进来的无礼行为。 为首的男子狂傲道:“谁让你揭皇榜的?!” 桃夭眨了眨眼睛:“怎么?这皇榜……不能揭吗?” “老子告诉你,今日我们寿安堂的少堂主要来揭这个皇榜,所以识相的,都赶紧滚——” “寿安堂?”桃夭说着,垂眸看向手中的皇榜,然后将皇榜慢慢卷起来,握在手里,娇俏的语气道:“根本没听说过。” “说什么呢你——”其中一名男子瞪大了眼,说道:“我们寿安堂岂是你这种人可以随意诋毁的?!” 桃夭挑了挑眉:“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诋毁了?” “呵……”为首的男子轻蔑的瞥了桃夭一眼,语气傲慢道:“我说,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知晓什么是医术吗?知道皇榜是什么东西吗?你看!你什么都不懂,跑这里来瞎凑什么热闹?!” “乳臭未干?”桃夭弯了弯眉眼。 男子不屑道:“怎么?!” “黄毛丫头?”桃夭又问。 这时,男子狂傲的扬起下巴,露出下巴的一小撮胡子,然后看向身后跟着的一众弟兄们,嗤笑一声:“你们看看!这丫头居然还不服气!” “没有不服气呀,可这个皇榜如今被我揭了,你们那什么……哦!你们那什么少堂主,搁哪儿呢?” “臭丫头,你要是不想死,就赶紧乖乖的把皇榜交出来!” 听着他们威胁的话语,桃夭淡定的看了看手里的皇榜,然后朝着他们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特意拉长了语气道:“不交。” 从来没被谁这般无视过,那名男子当即就来了怒气,撸起袖子就冲过去:“嘿?!臭丫头,看我不揍死你——” 桃夭见十几个人朝着她围过来,面色大变道:“哇……不是吧?!你们以多欺少——” 她的话音未落,手中的皇榜就已经被人夺了过去…… 男子看着手中的皇榜,目光不屑道:“呵!就你?!” 桃夭退开一些距离,狡黠一笑:“当然不止我啊……” 男子红了眼,怒目而视,刚要动手揍人…… 可谁知?耳畔响起一阵疾风…… 空中忽的飞来一把素伞。 男子瞳孔微缩,似来不及躲闪。 接着,那把伞像是携带了很强劲的力道,对准男子胸口就是一击,将男子狠狠地击飞了出去…… 同时,男子手中握着的那道明黄色皇榜,也因为刚才被素伞击飞的那股子力道,悠悠抛向了高空。 这时,喧闹人群对面的那座高楼上,一名白衣女子踏风而来…… 那雪白的面纱迎着冷风吹起,却只是隐隐露出了白皙的一角下颚。 众人震惊,微微张开了嘴,他们全都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顷刻间,白衣女子踏风而来,很快就到了这群人眼前。 而刚才被抛向高空的皇榜,这时候朝着地面直直掉落,可是刚好……被这名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牢牢握在了手中。 拢月握着手中的皇榜,眸色清冷,浅淡的视线扫过包围着桃夭的十几个男人,微微勾了唇。 “拿着。”清冷的语气响起,就见那雪白的长袖一挥,皇榜已经再次回到了桃夭手中。 这边,那十几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压根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看见眼前白色的衣裙闪过,他们就全都已经被踢飞了出去,顺着积雪滑行了很远,然后重重的砸落在地面,痛的他们闷哼出了声。 “打得好!”众人呼喊,只觉得平日里这个寿安堂在临安作威作福,欺压老百姓欺压得惯了,此刻有人出面教训一番他们心中自然痛快。 可是,一阵激烈的惊呼声过后,是万物归于尘土的平静。 因为…… 城中巡逻的队伍过来了。 “官兵来了!”寿安堂的人眼见那些巡逻的官兵赶来,连忙从雪地里挣扎着爬起来,然后慌慌忙忙的跑了。 可是等人们定眼一看,环顾四周,哪里还有刚才那名白衣女子的身影。 见巡逻的队伍过来,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只震惊的看着眼前揭了皇榜的粉衣少女,他们的表情很是复杂。 第21章 位高权重 这时,有一辆绛紫色的舆轿自拥堵的长街经过,没有刻意惊动别人,所行之处路人皆让开一条道。 要知道,这舆轿的轿顶上刻有的繁密且独特的龙纹图案,便是整个东华帝京皇权的象征,能够用此图腾之人,要么位高权重,要么皇亲国戚。 总而言之……实力不容小觑。 而舆轿边上,紧跟着一名双手环剑的黑衣护卫,表情肃然道:“爷。” “嗯。”一道充满磁性的清冷声音自舆轿内传出,接着轿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挑起,露出一角惊为天人的脸,他勾唇笑了,“这丫头胆子不小。” “那我们……”黑衣护卫表情严肃。 “回去吧。”他唇角的弧度微敛,凉薄的嗓音随着紫色的帘子落下。 于是,这辆舆轿在人群注视中缓缓驶过,离开了喧闹的街道。 可是,就在这辆舆轿消失在这条长街尽头的时候,那人群外不远处看着平淡无奇,却甚是隐秘的的地方,停了一辆简朴的毫不起眼的马车。 拢月放下车帘,看向马车内一直闭目养神的少女,出声询问道:“主子,传闻这东华国离王性格孤僻,深不可测,丝毫不近人情。更是手握重权,掌东华国半壁江山,他……会不会对桃夭有什么不利?” 听到拢月的话。 司卿浅淡的眼眸里升起微寒的光,她抿了抿唇,轻声道:“桃夭揭了皇榜,必然会引起全城轰动。此消息一经传开,皇宫里的人,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盯着南阳王府的人,怕是要坐不住了。” 拢月敛眸,分析道:“那……这个藏身暗处,偷偷给世子下毒的凶手,一定会有所行动。” “恩,没错。”司卿点点头,又继续说道,“所以不管是这离王也好,其他人也罢。在东华国,任何人我们都得谨慎提防着,不可走错一步。” “是。”拢月低声应着。 忽的,司卿眸光微闪,想起了一件事,她看向拢月,低声问道:“拂衣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拢月想了想,回答道:“拂衣昨夜传来书信说,她人已经到了东华,主子交代她的事情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等大鱼上钩了。” 司卿眸色忽然冷下来,她清冷的声音道:“怕只怕,这条鱼生性狡诈多变,不会就这么轻易上钩。” 拢月蹙眉,思索片刻,语气十分坚定的说:“主子无需多虑,我相信拂衣她能够应付得来。” 应付得来? 司卿眼中划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她当然应付得来。 因为拂衣的能力,她从来不会质疑。 可她现在担心的,是东华国这趟浑水,恐怕远比她想象中,还要深的多。 这三年来,她四处行医,周游各国,就只是为了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哪怕只有蛛丝马迹,但牵扯了东华国,就一定跟东华国有关系。 不过,她们眼下来到东华国,最要紧的,就是首先得有个名头,有个名正言顺留下来的理由。 而这个皇榜,无疑是成了她们最大的助力。 “我去找拂衣。” 然而,就在离她们不远处的人群那边,自桃夭揭了墙上贴着的皇榜起,就来了十几名皇城中巡逻的官兵,其中为首的将领走上前来,扫视了一圈,沉声问道:“是谁揭了皇榜?” 桃夭上前一步,笑道:“是我!” 这名将领一愣,万万没想到今日揭皇榜之人,竟是个黄毛小丫头。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年纪轻轻就敢把皇榜撕下来,甚至拿在手中丝毫不畏惧的粉衣少女,眸色深深,只觉得这小丫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按例询问道:“姑娘会医术?” “我不会,但我主子会。”桃夭笑着回答,充满了自信。 “你主子?” “正是。” “你主子是男是女?现在人在何处?”他看了看周围,并未发现其他年轻女子。 “这个嘛,当然是女子。”桃夭礼貌的笑了笑。 “她待会儿就过来。” 为首的将领想了想,还是认真的询问她:“那姑娘可知,揭了这皇榜是意味着什么?” “知道呀。”桃夭当然心里有数,她脸上的笑容很真诚,信誓旦旦道,“给世子治病,医世子眼盲。” “你!”这名将领一惊,连忙出声阻止,他严肃道,“以后这种话!姑娘你还是不要随便乱说的好。” “世子身份尊贵,堪比亲王,姑娘若是再不小心说错话,可是要丢了小命的。” 桃夭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无辜。 她当然知道实话有时候是不能乱说的,可她刚才不是心直口快没忍住吗?她能怎么办,她也后悔啊。 看着眼前天真的少女,这名将领于心不忍,继续劝说:“依我看,姑娘你最好还是想清楚,这皇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揭的,若是你主子非但治不好世子爷的病,还不小心得罪了皇家,那后果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前些日子揭皇榜的人何其多? 什么世家名医,什么九州神医……是个人都称自己医术高超,能给世子治病。 可他们最后的下场?不都是白白丢了性命。 更何况,今日这还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算是她家主子会医术,也顶多算个女大夫,能有多精湛的医术?要是自己现在把她们带入南阳王府,实在是不忍心。 这边,桃夭也知道这名将领的好意,弯了弯眉眼,笑着说道:“哎……我说官兵大哥,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吧!你尽管带着我们去南阳王府便可。” 见她如此自信的坚定态度,这名将领愣了愣,心中顿时有些计量。 最后,这名将领万分无奈的摇了摇头。 知道自己是怎么也阻止不了她了。 他该说的都说了。 言尽于此,剩下的就得看这个小姑娘自己的造化了。 想到这里,他只好叹了口气,吩咐一旁的几名手下分别去皇宫以及南阳王府报信,然后走出人群,准备派几个人到前面带路。 这时,一辆马车行驶了过来,在桃夭面前停下。 桃夭招了招手,跳上马车,隔着马车的车帘,她与端坐在马车内的拢月对视一眼,随即扭过头,跟这几名引路的官兵大声说道:“好了,官兵大哥,我们走吧。” 第22章 就是你,信誓旦旦揭了皇榜,扬言能医本世子眼盲? 这场冬日悄然来临的雪,下得很大。 几乎没多久,风雪就覆盖了满城。 在寒风的呼啸声中。一辆低调简朴的马车在一座高大宏伟的府门前停下,高悬的牌匾上神飞风跃题着“南阳王府”四个大字,笔力遒劲,威严自生。 “主子,到了。” 随着一抹粉色的身影自马车上轻盈跃下,王府大门缓缓打开…… 王府里走出来一行人。 为首的是个身穿绛黑色长衫的男子,面容俊美,神情冷峻,身形高大伟岸,看上去十九来岁的年纪。 看那些人对他恭谨的姿态,应当就是这个王府算个厉害的。 他清冷的眸光迅速扫视了府外一圈,掠过几名引路的官兵,视线落在了马车边站着的粉衣少女身上,语气沉沉的问道:“不知……是哪位揭了皇榜?” 闻言,几名引路的官兵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几分惋惜之色,却不得已齐齐将目光投向了那辆毫无动静的马车上。 这时,桃夭站出来,朝着这位王府的管事走上前几步,微笑着说道:“自然是我家主子。” 对此,男子冷峻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单单瞥了眼这辆简朴的马车,并未多言,径直转过身去落下一句话:“你们随我来。” 那几名引路的官兵成功将人带到南阳王府,等于是完成了他们的任务,接着就离开了。 马车驶进王府,朱红大门缓缓合上,似乎一下就隔绝了天地间风雪的肆意声响,越是朝里面走着,越是让人不得不感慨这座王府的气派与辉煌。 可以说庭院深阔,九曲回廊。 这南阳王府比寻常的亲王府,要大上十倍不止。 下了马车,这名黑衣男子引她们一路行至处里里外外都散发出幽寂,凡尘勿扰气息的殿宇前,那是一座十分华贵的大殿。 大殿的院落外面严守着无数名锦衣侍卫,黑衣男子抬手捂着嘴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已经到了。” 桃夭抬头一看,照着上面念道:“无尘殿。” 就在桃夭打量此处殿宇的时候,这名黑衣男子已经派人进去通报了。 片刻后,有两名青衣婢女从大殿里出来,对着她们恭谨地行了个礼,面露微笑道:“两位姑娘,世子有请。” 这时,站在桃夭身后脸上戴着白色面纱的的女子。她清浅的眸色悠悠望着那座华贵美丽的大殿,定了定心神,说道:“走吧。” …… 无尘殿中。 炭炉里的炭火燃烧得正旺,里面闪着细小的火星子,这座寝殿四处都充满着浓郁的药香气息。 这时,婢女朝着内殿盈盈一拜,恭敬道:“禀告世子,人已经带到了。” “你们退下吧。”凉凉的低沉嗓音自内殿里传出来,煞是好听。 收到主子的命令,殿内的婢女们都纷纷俯身行礼,应声道:“是。”接着,她们全都退出了寝殿,然后合上了殿门。 隔着一道素白色的纱帘,男子的声音从内殿里面悠悠传来,清冷好听极了:“就是你,信誓旦旦揭了皇榜,扬言能医本世子眼盲?” 第23章 不该你们去的地方,千万不要肖想 信誓旦旦揭皇榜?他可真会形容。 桃夭不出声。 拢月从桃夭身后缓缓走出来,走上前几步,隔着素白色的落地纱幔,她对着内殿中的男子莞尔一笑:“正是。” 白衣女子的声音很小,十分柔和。 桃夭神情变了变,然后转过头,神情十分自然的看向站在自己身侧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喊道:“主子。” 拢月眸色微动,点点头。 “叫什么名字。” 拢月清浅的眸色望着前方,微微闪烁,回答道:“沈卿。” “呵。”低沉的,一声莫名的轻笑。 从男子清冷莫名的笑声来看。 根本捉摸不透他的情绪。 须臾,内殿传出男子清冷的声音,“按照你的意思,看来是对本世子的病情有十足的把握了。” 闻言,拢月神情变得凝重而严肃,语气仿佛带了百分之百的信心,她向男子保证道:“按照约定,一月之期,我会治好世子的病。” “那本世子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等精湛绝伦的医术,敢在本世子面前如此大言不惭。”男子低沉的嗓音说着,理了理身上锦袍,自软榻上起身。 须臾,一只素白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挑开了垂落在地面的白色纱幔。 男子一袭如雪的白衣,披了件厚实的雪白绒衫,墨发用一根细长的白玉簪束起,好看的凤眸处覆着一块白纱,看上去颇显清冷矜贵之气。 拢月看着自内殿里走出来的白衣男子,眼中清浅的眸色逐渐变得深邃了些,她看着他。 好似一瞬间,眼前的这个白色身影与脑海中某个身影重叠…… 她眼眸里忽的闪过一抹不知名的复杂的思绪,但也仅仅只是一瞬,稍纵即逝,叫人难以觉察。 拢月清浅的眼眸注视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声音柔和道:“世子尽管放心,我究竟医术如何,是否大言不惭,一月之后自见分晓。” 她顿了顿,又说道,“只是现在,我需要一处能安静配制解药的地方,并希望在这个配药的时间里,不会有不相干的人打扰。” “这个要求,本世子可以答应你。”男子嗓音沉沉。 拢月附身:“多谢世子。” 男子默了片刻,沉声道:“在本世子许你的一个月时间内,你就住在无雪殿。无雪殿是无尘殿的偏殿,自是不会有人打扰到你,至于你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向王府的管家李伯开口,他会帮你准备好。” “知道了。”拢月笑了笑。她都已经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其他问题。 南阳王府人多眼杂,只有寻个安静的地方,才能方便行事。 于是,拢月从衣袖中拿出一张信黄色的纸,然后转身递给站在一旁的青衣婢女,说道:“这是我需要的药材。” 婢女接过拢月手里的纸,看向自家主子。男子似乎能看见一切,他微微点了点头。于是,这名婢女对着大殿中的男子缓缓行了个礼,便退出大殿,将信纸交给王府的管家派人出府采买去了。 “李伯已经在外面侯着了,他会带你们到无雪殿休息。”男子嗓音低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她沉声说道,“记着,不该你们去的地方,千万不要肖想。” 南阳王府机关重重…… 若是她们因好奇心在王府里瞎逛,他很难保证不出意外。 虽然他已经让七月在暗中盯着了。 但她们如今身份不明,难免不会有什么别的企图。 拢月眸色微变,柔声说道:“这个还请世子放心,除了尽快医治好世子的病,我对王府里的其他事情,并不关心。” “既如此,你们先去休息吧。”男子清冷的声音落下,他已经伸手挑开藏青色的纱帘,转身进了内殿。 “李伯,你带她们过去。” 第24章 你和主子,简直太像了! 没想到这个南阳王府的管家李伯,是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五六十岁饱经沧桑的年纪,皮肤呈暗黄色,脸上全是岁月不饶人的皱纹。 比起先前那个不苟言笑的王府管事,这个李伯倒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管家李伯带她们到了无尘殿的偏殿——无雪殿。 无雪殿虽作为一处偏殿,大殿里面的陈设布置表面上看着简单朴素,并不奢华。 但实际上这大殿里面的每一样东西,大到床榻衣柜,小到铜镜摆件,都十分的清雅别致,想来都是经过精心筛选,别具匠心。 而这里,与正殿离得不远…… 隔着冬日萧索凋零的花园和亭台回廊外的几座假山,能看到那大片大片的梨花,开得如火如荼,满目雪白。 说到雪花,伸手推开窗柩,那殿外的雪花随风飘落,纷纷扬扬,美得如同画里烟雨,引来称赞道:“还真是好看呢。”桃夭望着那飘雪,心中万分感慨。 李伯见眼前的粉衣小姑娘喜欢,那慈祥和蔼的眉眼染上几分笑意:“姑娘有所不知,这无尘殿的梨花啊,还是当初王妃留下来的,眼看就十多年过去了。” 能从李伯低沉的声音里,听出他话外夹杂了许多岁月的痕迹。 听着他们的对话,拢月不知不觉的看向了远处纷飞的梨花,眼中蕴藏的复杂神色,叫人看不透彻。 不多时,有几名青衣婢女端着托盘进来,将大殿内的茶点都摆放好。李伯扫视了无雪殿一圈,见无雪殿基本都已经布置妥当,于是说道:“好了,姑娘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待会儿我会差人送些吃食和日常用品过来,你需要的药材我已经派人去买了,如果还有什么其他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有劳李伯了。”拢月回过神,朝着李伯礼貌的微微俯身。 “那在下,就先告退了。”李伯颔首。 说起来,刚才这位姑娘纸上所描述的世子需要用到的一些名贵的药材,王府的库房里并没有多余的,其中几味罕见的药材,就算是在东华国市场上也不多见,他还得亲自去跑一趟才是。 说完,李伯便匆匆离开了。 “多谢李伯!”桃夭朝着李伯远去的背影挥了挥手。 接着,桃夭合上殿门,走向一直站在大殿窗柩前出神的白衣女子,对着她笑着喊道,“拢月姐姐。” 拢月看向她:“怎么了?” “你和主子,简直太像了!”桃夭笑意盈盈。 “先前我还在担心会不会被识破呢。结果刚才连我自己都差点分不清了。”桃夭眼中含着笑,由衷说道,“若不是我侍奉主子已久,怕也认不出来你。” 当然,桃夭说的认不出来,是拢月在无尘殿里以假乱真,一时之间和主子难辨真伪的清贵气场,而不是指她们有着相似的容貌。 听到这话,拢月却笑了,语气柔和的说道:“主子何等尊贵,我远不及她十分之一。” 这些年来,她扮成主子的模样,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主子带她在身边,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与主子之间,相差的又何止十分之一。 就在这时,殿门口传来了动静。 “谁!” “是我。”仿佛夹杂了霜花的空灵声音响起。 拢月神情一变。 那道清冷的宛若天籁的空灵声音落下的同时,就见大殿里素色的纱帘被一只修长白净的纤纤玉手挑起。 接着,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便出现在她们眼前。 桃夭放下戒备,眸色欣喜道:“主子。” “嗯。”司卿淡淡应了声,自素色纱帘后走出来。 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抹绿色的纤瘦身影。 一袭水绿色的竹幽罗裙,外面披着淡青色的纱衣。叶眉含山黛,目若清泓,明眸浅笑,眼角有一颗细小的泪痣,将那张雪白的鹅蛋脸点缀得十分诱人。 她乌黑的长发用一支玲珑剔透的翠绿玉簪斜斜绾起,白皙的额前垂逸着两缕细细的青丝,自有一番清雅孤寒的气质,仿佛带着清风越过山水的柔情。 拢月神情一变,瞳孔中清浅的眸色顿时明亮了几分。 她微讶:“拂衣?” 第25章 至今下落不明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拢月眸色怔愣了一瞬,心中难免有些惊讶。因为她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拂衣,于是她快步走上前去,对着绿衣女子说道:“怎么样!有什么线索了吗?” 桃夭看着眼前走过来的人,亦是眼睛一亮。 闻言,绿衣女子停下脚步,那宛若清泓的眼眸中含着淡笑,用一双漆黑纯净的眼睛看向拢月的方向,回答道:“听说这九国最后一株双生莲,在东华国皇宫。” 双生莲。 顾名思义:双生莲只有两片花瓣,且它的外形极小,难以存活,需要极寒的生长环境,世间十分罕见。 近十年来,只有一株双生莲流落于江湖。 至今下落不明。 “什么?”桃夭有些惊讶。 如果在皇宫,就不怎么好办了。 “居然在皇宫……”拢月皱眉深思,又问道,“消息准确吗?” 绿衣女子摇了摇头:“还不确定。” 她只是听民间以及江湖上的一些谣传。 具体的,她还得让青云去细查。 司卿沉默着,微凉的眸色静静地落在殿内的烛架之上,上面隐隐摇曳着明黄的烛光,明亮的闪烁着,不断的跳跃着,那暗沉的光影照映在青纱帐上。 见司卿沉默,拢月却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蹙起眉,眸色十分忧虑,开口道:“可若是消息有误……主子只身前往皇宫,等同是以身涉险。” 拢月心中静默的想。主子刚才一定是做了某个决定,不管拂衣听到的这个消息准不准确,但凡有一线希望和可能的情况下,她都会拼力一试。 可这东华国皇宫,无疑是凶险无比。 因为,这东华国皇宫不仅有镇国大将军统领的十万禁军戒备,更有守卫森严的御林军。 若是潜入皇宫,一但被发现,就是插翅也难逃。 更别谈能全身而退。 拢月想到这里,眸色沉沉,只蹙眉望着九卿,希望她能够改变主意。可九卿却没有看拢月,而是垂下眸子,淡淡道:“我自有数。” 拂衣则站在一旁,没有发言。是因为她从来都知道,凡是主子决定了的事情,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她们多说无益。 拢月不放心,正欲开口。 这时,桃夭连忙走上前来,悄悄地伸出手拽了拽拢月的衣袖,接着,她蹙眉对着拢月摇了摇头,示意拢月不要再继续往下说。 大殿陷入狭长的静默,九卿抬眸看向几人,不由得失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只是失了修为,又不是变成了残废,一个个的这么紧张。” 说出这个话的同时,司卿心里却猛的沉了下来。若是以前的她,有着放眼天下独当一面的内力修为,自然不会将区区一个东华国皇宫放在眼里。 可如今不同了。 她的身体亏损过度,如果在皇宫遇到阻碍,她没有内力武功,根本就应付不来那些武功强劲的对手。 这时,拂衣开口道:“双生莲的下落,我已经让青云去查了,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主子耐心等等便是。” 其实拂衣说这个话,并不是要劝说主子改变主意,她只是不想主子被错误的信息诱导,毕竟她听到的也只是江湖传闻。在她眼里,若是主子要前往东华国皇宫,她们便暗中相助,提前为主子扫清障碍。 “咚咚咚——” 此时,一名青衣婢女站在殿门外,对着里面恭敬的说道:“沈姑娘,世子命我请姑娘过去一趟。” 司卿抬眸,看向殿门外…… 第26章 血蛊 无尘殿。 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气息萦绕在鼻尖。殿里没有风,十分的安静,青纱曳地,针落可闻。 炭炉中燃烧的火星子狂乱的飞舞着,发出“呲呲——”声响。 司卿闭着眼眸,认真给男子把脉。 男子侧坐在软榻之上,只觉得覆上他手腕的白皙的手指有些温热,他心口颤了颤,语气清冷的开口:“你。” 司卿并没有睁开眼睛,淡漠的声音说道:“世子的毒,绝非偶然。” 接着,司卿放下男子的白皙的手腕,睁开眼眸,用浅淡的目光看向他,对着他认真说道:“我能解。” “你是说……”此时,男子清冷低沉的嗓音压抑着丝丝缕缕的复杂情绪,很低,很轻,听不真切。不知他是想问她关于解毒的事情,还是想问她关于中毒的事情。 司卿将男子微妙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她浅淡的眸色中升起一片凉薄的寒意,她说道:“世子应该很清楚,你体内的毒,还有你的失明,都不是意外。” 闻言,男子周身的气息陡然沉了下来,他动了动薄唇:“沈卿,你可知——” 清冷的声音响在耳畔,尽显男子的无情和冷漠,他缓缓地站起身,靠近她,紧绷着下颚道,“你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足以要了你的命。” 司卿却不以为然,眼波平静,淡淡的声音说道:“我的命,不是谁想要,就能要的。”她的嗓音很轻,但已经无形之中透露出凉薄的冷意。 男子陷入沉默,四周萦绕着药香气息的空气停滞了几秒。接着,会发现他用那双失去神采的绝美凤眸看着她,清冷的脸庞,心神有片刻怔愣。 她就,当真不怕么。 良久,他冷峻着那张绝世俊美的脸,清冷的声音问道:“那你知道……本世子所中何毒?” 司卿清冷的眸色落在跳跃的火星子上面,抿了抿唇,平静的回答:“此毒名为血蛊,来自神秘的山水南疆,是一种无声无息,便能吞噬人的血脉,侵蚀到人的五脏六腑,以心头血为食,潜伏时间很长。而中毒之人,每逢月圆之夜都会经历生不如死的痛苦,世间无药可解。” 她的眼波很平静。淡淡的瞳孔,泛着浅浅的清透光泽。 她云淡风轻的语气,像是在叙述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小事。 然,这件事。 嗜血无情不说,还十分的残忍。 再加上。她白皙的肌肤总是透着淡淡的病态的苍白,显得她神情有些冷。 “直至最后……血尽毒发而亡。” 女子的话音落下,男子却蹙着眉,心头震惊。 她怎么可能知道。 那种难以承受的,生不如死的痛…… 这时,司卿注视男子的神情变化,漆黑的眼瞳转了转,继续说道:“可世子体内的毒,被人以一股清纯舒缓的力量强行压制了下来,暂时不会有事。至于替世子解毒,我还需要一味特殊的药引,恐怕得费些时日。” 因为只有这味特殊的药引,她才能配制出血蛊的解药,从而消除他体内潜伏已久的血蛊。 不过,最让她想不明白的是,他体内的这股清纯至柔的力量,究竟出自谁人之手。能想到用这个办法压制毒性,安抚他体内的血蛊不发生暴动,以此来稳住毒性的蔓延…… 这个人,不简单。 第27章 论别人怎么看,都有些不谙世事,淡泊名利的味道 期间,有几名青衣婢女端着热茶与午后的糕点走进来,换了桌案上早已经冷却的茶水,将手里托盘中的几碟糕点有秩序的摆放好,又在炭炉中新添了些木炭。再是对着男子十分恭敬地行了个礼,合上殿门退下。 男子冷峻着绝美的脸孔,并没有开口说话。 他想知道,自己为何会中那传说中来自南疆且神秘霸道的血蛊。 也想知道,眼前这个来历不明,身份不明,背景不明的女子,先前分明是说了非与他为敌。 那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又是怀揣着怎样的一个目的,众目睽睽之下揭了皇榜,从而来到南阳王府为他解毒。 九卿见男子许久没有说话,清冷的眉目动了动,那双漆黑的双瞳里含着凉凉的浅淡光泽,最后,她清浅的目光落在男子的脸上。 那是一张非常年轻的俊美的脸,轮廓精致,眉色乌黑,笔挺的鼻梁之下,是微抿的薄唇。只是他身形消瘦挺拔,又穿了件洁白如雪的绒衫,整个人便有了一种冷峻肃杀的矜贵气场。 须臾,九卿将浅浅的视线从男子身上移开,淡淡的眸色忽然变得明亮,如同万里星光,面容却依旧平静道:“世子的毒急不来。所以,我先医治世子的眼疾。” 于是,九卿从腰间取下一个雪白的布卷,眼睛不去看他,凉凉的声音说道:“我现在要替世子行针,在这个行针的过程中不能有任何人打扰。” 见女子如此平静地态度。男子冷峻着十分俊美的脸孔,那紧蹙的乌黑的眉心终于有些松动,他低沉的嗓音道:“流影。” 这时,高悬的房梁之上,隐隐传来微末的动静,几乎瞬间,一道暗黑的挺拔身影从屋顶降落,稳稳半跪在男子面前。 流影道:“参见公子。” 男子抿唇,冷冷道:“守在外面,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属下遵命!”流影抱拳,整个人都笼在暗暗的光影里,看不清他的脸,许是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来无影去无踪,不过转瞬间,他已经闪身到了大殿外。 九卿神情淡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不为所动。那双漆黑的双眸里隐隐蕴藏着复杂的思绪,外人看不出来,只觉得她的眸色十分平静,并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因为。 她在等着男子做决定。 这时,男子动了,那道修长挺拔的雪白身影在九卿淡漠的视线里移动,他走到桌案边,缓缓坐下来。 接着,男子抬起头,冷声说道:“开始吧。”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殿内十分静谧,安静到只能听见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青纱垂落,香炉里升起的袅袅云烟,昏亮烛光的照映之下,缥缈的烟雾模糊了那双淡淡的琉璃眸子。 烛影摇曳,九卿行针的时候,面纱之下的薄唇轻抿着,她那娴熟的动作落在旁人眼里必定会觉得已是熟练至极。她的医术,就更不可能惹人怀疑。 她那双清明如雪的琉璃眼眸里总是几分惯有的淡漠,就这么淡淡的,很平静,静默得就像是冰封已久的湖面,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论别人怎么看,都有些淡泊名利,不谙世事的味道。 天色渐晚,窗外簌簌飘落的大雪映衬着逐渐阴暗下来的孤寂的暮色。 整个天地间,灰沉沉的,白茫茫一片。 第28章 冰凉的匕首,抵上她的咽喉 冬雪,从来都是清冷孤寂的。 入夜的南阳王府笼罩在一片灯火阑珊的夜幕里,明明时辰还早,王府内却十分安静。 凭借这一点,不难猜测出这座王府主人的脾气和秉性。 想来应该是世子喜欢清净,所以连带着王府里的下人都是毕恭毕敬,小心翼翼。无论白天黑夜,一切有条不紊,井然有序,他们并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寒冷的风吹落成片成片的梨花,那一朵朵洁白在风中飘飞,尽数伴随着漫天的雪花而舞。 从无尘殿回来的路上。 司卿遇上了一个人。 一开始她们只是在无尘殿前面的花园里碰上,陌生的面孔,九卿并不认识。 然而让司卿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双漆黑的仿佛充满了无尽冷意的双瞳。 隔得有些远,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她。 等她们离得近了,那双黑黑的眼睛又像是刻意回避似的,九卿从那躲闪的目光中读出了明显的敌意。 那个人脚步轻缓,走的极慢,与九卿几乎擦肩而过。 好重的戾气! 这是司卿的第一反应。 这分明是常年习武的杀手才具备的气场。 司卿的神情十分的平静,她清浅的眸色并无丝毫变化。 只是,她那雪白面纱之下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多了几分淡淡的笑。 等司卿离开正殿的范围以后,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刚才那个人的脸。 一袭素色的冬绒劲装,身形消瘦修长,头发用苗银的头冠束起,衣裳的袖口紧紧缠绕着绑带,穿着黑色的长靴,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干净利落。 那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暗白的肌肤,五官清秀,一双乌黑的眼睛,高挺的鼻,轮廓清晰,长相算是别致。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九卿与她刚才在花园的相遇,应该算是初次见面。既然是第一次见,那她怎么会用那样一种充满了敌意和暴戾之气的目光看自己? 她是什么人。 司卿蹙眉想着,走过莲花池。 谁知,她刚拐进假山旁边通往无雪殿的那条长廊,在仅一步之遥的就有一个灯笼的照映下,一道黑黑的细长的阴影出现在了地面上。 司卿垂眸,看着地面上出现的朝着自己极速逼近的黑影,嘴角勾了勾,继续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紧接着,她的身后响起一声低低的压抑着的轻呵:“别动——” 下一刻,一把冰凉的泛着寒芒的匕首便抵上了她的咽喉。 直到有轻微的刺痛感袭来。司卿知道自己细嫩的脖子已经被锋利的匕首划开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空气中飘浮出淡淡的血腥气息。司卿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就这么低垂着眉眼,任由自己被他人挟持。 即使在温凉的月色下,隔着一块白色的面纱,不能完全看清她的面部神色,自然也就看不见九卿嘴角上扬起的那一抹细微的弧度。 只能从司卿平静的眼眸里看出淡淡的笑。 仔细看却很冷。 “你笑什么!”那人的声音有些恼怒。 闻言,司卿睫毛颤了颤。 她缓缓抬起眼眸,看到的是一张与自己记忆重叠的脸孔。正是刚才花园里碰到的那个人。 司卿扬眉,果不其然是她。 不知是不是自己分明被她挟持,却还是波澜不惊的态度激怒了她。 “说话——”那人戾气明显比刚才更甚,不惜将手中的匕首加重了力道。 火辣的刺痛感传来,有殷红的鲜血顺着司卿白皙的脖子淌下。 第29章 笑你,不自量力 司卿表情未变,淡淡的语气响起:“笑你,不自量力。” 接着,她素手轻抬,琉璃般的眸子落在那张脸孔之上。然后在一双漆黑的充满震惊的眼瞳注视下,她握住那人的手腕,淡笑着,轻轻使力…… “哐当——”一声清脆的响声。 匕首从那个人手中脱落,掉在地面。 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满是惊愕,接着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无可避免的力量,那人被迫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司卿清冷的视线落在那张脸孔之上。 薄唇轻启,“没人跟你说过……” 司卿平静地看着那人,清透的眼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淡笑。她勾唇,凉薄的声音说道,“不要随便招惹我么?” “你!”这个女人明显是被惊吓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让她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只瞪着眼睛说出一个字,便住了嘴。 她记得,刚才她的手被一股强势的无法抗拒的力道控制了,接着,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烈的酥麻感,她只觉得自己的整条手臂都快废掉了,猛的失去了力量。 怎么会!明明没有内力啊! 司卿含着笑,漫不经心的开口:“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若再有下次,我可就很难掌握分寸了。” 刚才司卿还有所疑惑。 但是现在,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作为下属,在没有得到主人允许的情况下,自作主张,擅自行动,她根本没有这个胆子把今晚的事情捅出去。 因为,她的主人,不会原谅她这么做。 可这话落在这个女人耳朵里,听出的全是讽刺,她怒道:“你以为你的威胁有用么?我不会怕你!所以你最好不要对主子有什么不良企图,要是被我发现你图谋不轨,做出不利主子的事情,哪怕拼了我这条命,也一定会亲手杀了你!”她压着声音,双目泛红的瞪着司卿,眼底流露出恨意。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她对于眼前的这个人,却是不得不多了几分畏惧之意。 刚才的事情提醒着她,现在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 因为,这个叫“沈卿”的女大夫,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样简单。 还有,她想不明白。 这个女人怎么会猜出她是谁? 又怎么会知道主子的想法。 更让她不解的,是主子的确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不然主子一定不会允许她这么做,更不会允许她来自作主张的试探。 面对这个女人的恨意,九卿淡淡一笑。 可她的眼底深处,仿佛藏着一片虚无的寒凉,叫人不得不心生惊惧。 司卿弯下腰,捡起地上掉落的匕首。 匕首上还残留着她的殷红血迹。 她微凉的目光静静地落在这把泛着白光又沾染了鲜血的刀锋上。接着,她移开视线,目光凉凉的看向眼前这个女人:“你说,你要杀我。” 这个女人瞳孔猛的缩了缩,分明被司卿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王者般的威仪震慑住了,胸口闷闷的,有些窒息。 “呵。”一声若有若无的低笑。 伴随着这声低低的笑,司卿周身的气息仿佛一下子降到极致,在凉薄的夜色里,更显得嗓音寒凉入骨。 “想要我的命?”司卿淡漠的神情,非常的冷。 冰凉的目光落在这个人脸上。 “你——”这个女人气的脸色有些发白,漆黑的瞳孔颤了颤,只干瞪着那双充满怒气的双瞳,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记着,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司卿清冷无比的嗓音落下。 一边将手里的匕首还给这个女人。 女人缓缓地伸出手,颤巍巍的接过。 眼中尽是不甘,愤怒,以及被司卿震慑过后的恐惧。 司卿看着她,嘴角勾了勾。 然后转过身,在这个女人暗沉阴霾的脸色之下,头也不回的离去。 第30章 双生莲 夜色静深。 无雪殿一片灯火通明。 司卿拿起书架之上的医书,看了一会儿,眉目一片沉静。 大约是医术上的内容足够吸引她,因此看得隐隐入了神。 这时,刚从厨房端了几盘糕点回来的桃夭,见主子在看书,于是小声走过来,给司卿沏了一盏温热的茶,问道:“主子,世子的病情如何了?” 司卿抬起眼眸,将医书放下。 专注的思绪逐渐回笼,她拿起桌上的茶盏,将热茶送至唇边轻抿了一口,低声说道:“他体内之毒,并不简单。” “不简单?” “恩。” 司卿吹了吹杯中的热气,语气淡淡道:“他所中之毒,积存体内已久。” 桃夭蹙起眉,疑惑道:“主子是说,世子的毒,是很早之前就?……” 如果是很早之前就中的毒,那为什么到现在才毒发? 闻言,司卿敛眸,放下手中茶杯,眸色深深。 她正思索,又听着桃夭开口,分析道:“这么说来,世子的毒,很有可能是他孩童时期就有的,甚至更早。” 桃夭想着,突然皱起眉,惊讶道,“难道,还是在他母妃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毒?” 不可能啊! 按理说,这个南阳王妃如果在自己怀孕期间中了毒,那她的身体就必然会出现一些细枝末节的不适反应,东华国的太医也不全是吃素的,就算不知道她中了蛊毒,总有人能够看出一二。 而且,剧毒的反应很明显,她不可能没有察觉。 “嗯。”司卿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他体内那些积尘已久的剧毒却没有引发潜藏的血蛊,好似无意中,两种剧毒互相制衡,起了克制作用。” 桃夭:“天啊!照这么说的话,绝对是有人费尽心思下的毒。” 要不然,世间之毒何其多?怎么不是别的毒,偏偏是令人闻风丧胆又无药可医的血蛊。 司卿眸色很淡漠,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重:“血蛊侵蚀他的身体已久,虽然暂时被纯净的内力所压制,但早就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的生命。” 血蛊,恐怕天下知晓的人并不多见。 就算是有人知道。 在他们眼里,血蛊就只是一种传说中令人闻风色变,药石无灵的剧毒。 桃夭问道:“那主子眼下要如何为他解毒?” 司卿面色凝重,回答道:“先想办法清除他体内积尘已久的毒素。” 只有清除了积尘的毒素,才能将他体内的血蛊引出。 只是过程麻烦了一点而已。 说着,她语气顿了顿:“只是现在,不仅仅是毒素,还有他体内的血蛊。” “所以,若想为他解毒,我还需要一味特殊的药引。” “是何药引?”桃夭拧眉。 司卿垂下眼眸,清冷的声音道:“双生莲。” “并蒂雪莲?”桃夭眉梢紧蹙。 双生莲,也称并蒂雪莲。 传闻,这并蒂雪莲可解世间百毒。千年开花,花开并蒂,双生双落。更是生于北国极寒之地,无人敢去。只因那里地势险峻,危机四伏,其中稍有不慎,就是尸骨无存。 “正是。”司卿眸色微敛。 桃夭:“那主子之所以救这个世子,是因为血蛊?” 司卿:“不全是。”她救他,只是顺手而已。她需要他体内的血蛊,而他,恰巧需要解毒。 殿内灯火通明。 司卿的容颜一直隐在面纱之下。 若不是刚才她动了动,有明亮的光影照映在她脖子上。露出了一截细嫩白皙的脖子,以及她脖子上面,那一道十分醒目细长的血痕。 第31章 宫里来人 看到司卿那细嫩白皙的脖子上,赫然醒目的一条细长的血痕,足有一指长,破了皮,看着不深,但见了殷红的血肉。 桃夭愣了愣,急忙喊道:“主子……” 司卿抬眸看向她。谁知,桃夭已经凑过来,紧蹙着眉,一脸神情忧虑的盯着自己脖子上的血痕。 司卿笑了笑:“无事。” “主子下次可一定要带着我。”桃夭说着,一边从旁边的木柜上拿来药酒,仔细看了看伤口,目光疼惜的说道,“你看这才离开一会儿,主子就受了伤。” 司卿无奈的笑了笑,开口道:“这点小伤不碍事。瞧把你心疼的。” 桃夭正认真地处理着九卿脖子上的伤口,听到这话,立刻反驳道:“就这还是小伤?主子乃万金之躯,如何能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这血痕,她看着都疼。 再说了,主子的肌肤十分白皙,在月光下,总是透着淡淡的雪白,算得上莹白如玉,细嫩光滑。若是在这雪白的皮肤上留道疤,实在罪过。 司卿清凉的眸色变了变。 她那双清透灵动的琉璃眸子落在桃夭专注的脸庞上,她看着桃夭万分疼惜的模样,语气不知不觉放柔了些,温温凉凉的声音说道:“好了阿谣,下次我不会让自己受伤。” “这还差不多!”听到这话,桃夭笑了,将撒在伤口上的药粉涂抹均匀,盖上药瓶的红塞子,把药瓶放到一边。 然后拿起薄薄的白净的纱布,认认真真地缠绕上去。 窗外月色温凉。 昏黄的烛光倒映在两人的侧颜之上。 翌日。 大雪停了。 殿宇屋檐之上,都覆盖着一层厚重的积雪,白茫茫一片。 “沈姑娘,世子有请!” 大清早。司卿刚梳洗完毕,就有几名青衣婢女过来传话。 桃夭给司卿换了药,收拾好药品。就准备跟她一起去。于是,她们跟着引路的婢女不急不缓地走,却不是通往无尘殿的方向。 桃夭:“我们这是去哪?” 闻言,一名引路的婢女回过头,含笑礼貌的回答:“这是去王府正厅的路,宫里来了人,是太后身边的方嬷嬷!” 司卿眸色微变。眸光依旧平静,眼睛却不动声色地看向王府正厅那个向东的方位。 …… 王府正厅。 陆陆续续来了一行人。 “嬷嬷,你瞧!人带到了。”一个宫里人望着正朝正厅走来的人。 司卿抬步迈入正厅,迎上一道微略老沉又带有探究性的目光。她只看了那人一眼,就移开视线,淡淡的眸光扫视了正厅一圈,十分淡漠。 “这位就是……”老嬷嬷打量着眼前的白衣少女。 管家李伯上前来,率先开口道:“回方嬷嬷的话,这位就是揭了皇榜来为世子治病的大夫,沈卿。” “没想到啊,竟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娃。”方嬷嬷笑了笑,看着司卿,沉沉的声音问道,“沈姑娘是吧?” 司卿抬眸,琉璃般的眼眸夹杂了淡淡的冷意,她正视方嬷嬷打量和审视的目光,毫不避讳的回答道:“正是。” 方嬷嬷怀揣的心思。司卿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只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方嬷嬷的目光直直审视。 尽管,她并不喜欢这种被人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 桃夭则安静的站在她身边。 第32章 沈大夫,可是东华人? 另一边,无尘殿。 一道月白的欣长挺拔的身影自大殿里缓步走出来,仙风道骨,风华翩翩。 银白的长靴踩着茫茫雪色前行,那刻意放慢的脚步,极轻。 冬日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吹落院中一棵海棠树上的花瓣,一片洁白无暇的花瓣飘落下来,落在了一只修长白净的手里。 手的主人是个绝世俊美的年轻男子,一身月牙白的云纹长衫,外披着一件羊绒大氅,墨发披散,眉目如画。只是,他那双好看的绝美凤眸上,覆着一块轻柔的薄薄的白纱,半掩了这张俊美无俦的容颜。 而他周身所流露出来的矜贵清冷之气,仿佛从画中走出的谪仙,清贵出尘,不染半分烟火气息。 可是,你若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名男子的唇色偏白,加之他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颊,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憔悴虚弱之感。身子骨羸弱,仿佛只要大风一吹,他就会病倒。 他身后跟着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语气十分恭敬:“公子,那些人已经全部都处理好了。” “嗯。”年轻男子低声回应,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这片海棠花瓣,他语气冷冷的说道,“流觞。皇叔那边,你派些人盯着。” “是。”流觞沉声领命。只见那抹黑色的诡暗身影朝着高墙上面轻松一跃,流觞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忽然,一道深深的暗影不知从什么地方闪出来,他恭敬道:“公子。” 流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 于是,这名年轻男子转过身,看向来人,正是七月。他抿了抿唇,问道:“如何?” 七月开口道:“回禀公子。半个时辰前,宫里来的方嬷嬷把沈大夫唤去了前厅。我在外面守了一会儿,不知道方嬷嬷会不会针对沈大夫,属下无能,只好回来告知公子。” 男子思忖片刻,看着七月,沉沉的声音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七月跟流觞都离开后。他叫来了王府的管事肖庭,并对肖庭说了些话。具体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 王府正厅。 方嬷嬷此行的目的,无非是想秉承太后的旨意,来探探这位所谓的信誓旦旦揭了皇榜,扬言能医治好世子怪病的沈大夫虚实。 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名女子,能胆大到揭了皇榜,丝毫不畏惧皇家的无情,前来为世子治病。 只是,这名女子分明太年轻,却有些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气质。那种身处高位甚至是巅峰的,清冷孤绝的王者般的威仪。 方嬷嬷见过太多,却唯独看不透眼前这个小小的无名女大夫。因此她决心要好好探查一番,回去禀明太后。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司卿身上,问了很多关于司卿来自何处的话,只是司卿都闭口不答。只说是师承山中高人隐士,恰巧识得病症,有医治的法子。 方嬷嬷想了想,又问道:“那沈姑娘,可是东华人?” 在场的王府一众人等,皆面面相觑。桃夭盯着她,这嬷嬷还真是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啊!说了半天又绕回这里。 第33章 世子这是明显要护着这名女大夫 当她问起身份来历,司卿眼中有微光闪了闪。 说起来,这方嬷嬷不愧是跟在太后身边多年的老嬷嬷,想必是见过大世面,心中盘算多着呢,她这话里有话啊,句句藏着玄机! 是想打探虚实?好顺带拿捏些她们的把柄么。 司卿看着她,轻轻一笑:“敢问嬷嬷,这皇榜可是九国之内皆作数?” “自然是作数的。” “既然作数,那我们来自何方,是什么身份,也就不重要了。”只要她们能治好世子的病症,其他的都不足挂齿。 司卿神色平静的说着,又补充道:“何况,我们行医四方,为的是治病救人,从来不求任何功名利禄,更加不会留下姓名,这一点,还望嬷嬷见谅!” 见谅?如此谦卑有礼,还真是个聪明的丫头。方嬷嬷笑了笑:“沈大夫所言极是,是老奴多虑了!” 桃夭站在一旁,心中暗自悱恻,这宫里来的老嬷嬷可真是精明!问来问去,却还是在打探她们的身份来历。 不过再看向自家主子,那双清透的琉璃眸子淡淡的,始终都没有波动。 司卿面对方嬷嬷提出来的问题,明显是游刃有余,丝毫不受影响。 无论对方怎么诱导,追问,她总能淡笑着回答上来,说辞合理,也不能叫人寻了错处。 几次试探性的问话下来,方嬷嬷一无所获,眼中却难免多出了一抹精光。 她忍不住想,难道这名姓沈的女大夫是有备而来? 所以不管自己怎么问,她的回答都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方嬷嬷一脸笑意,动了动唇瓣,正要再说话。 这时,正厅外面传来响亮的声音:“方嬷嬷!世子传话,说时辰也不早了,太后她老人家还在宫里等嬷嬷您复命呢!沈姑娘这边,也得去为世子诊脉了。” 此次前来传话的是世子身边的贴身护卫,七月。 众人神情一变,自然都听出了话里的言外之意。 世子这是明显要护着这名女大夫。 方嬷嬷面色一顿,随即笑了笑:“是啊,你们看,这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回宫复命呢!”她说着,含笑看着九卿,说道,“沈大夫,世子殿下的病,就麻烦你多加照看了。” 司卿眼中微微扬起客气的笑意:“这是我身为大夫的职责,世子殿下的病,我一定会治好的。” 方嬷嬷眼中闪过一抹老练的光芒。 看吧,是治好,而不是尽力。 她就说这名女子不简单。 见了宫里人,也不畏惧,和她这个宫里来的老嬷嬷说话,竟然不害怕,但却也不知道去尊称她。 到底是个乡野丫头,见识短浅才无所畏惧呢?还是……方嬷嬷的视线挪到九卿身侧站着的粉衣少女身上。 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凝重。 既然是个不知名的大夫,为何身边偏偏还跟着个长相如此俏丽的丫鬟。 可方嬷嬷只是看了桃夭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复杂的神色堪堪掠过九卿淡漠的脸,就跟王府的管家李伯告别,说是她要急着回宫复命去了。 第34章 雪色太深,最容易灼伤眼睛 司卿到无尘殿的时候,男子正站在大殿外面的院落里。 她看到的是一抹修长挺拔的白色身影,此刻背对着她,正望着殿前那棵高高的被积雪压弯的冬季海棠。 司卿朝着他缓步走过去,温凉的眸色看着他。 桃夭跟在司卿的后面,表情有些奇怪:难道,瞎子也能看见树? 老早就听到身后有动静。等九卿走到距离他几步之遥的时候,他转过身,笑着看着她,语气很轻:“看来,本世子是不信你都不行了。” 司卿脚步一顿,清冷的眸色落在他的凤眸处,她开口道:“世子的眼睛,远比我想象中要恢复得快。” 什么?桃夭眼睛一跳,直直盯着他。但是,看了半天,她也没看出来这世子的眼睛恢复了呀! 男子嘴角勾着笑:“沈卿,你的医术,确实有些分量。”还记得几天前的那一晚,她在他面前信誓旦旦说的术业有专攻。 司卿只是淡淡一笑,抬眸看了看四周,入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天地间都是白色。她想了想,开口说道:“雪色太深,最容易灼伤眼睛,如今世子正处于恢复阶段,还是不要在外面走动的好。” 男子却一直看着她。 风吹在脸上。隔着薄薄的一层轻柔的白纱,他的眼前,隐隐卓卓,有一道纤瘦窈窕的身影,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好像也是穿着一袭白衣,自己却看不清她的模样。 听着司卿的话。他嘴角噙着一抹复杂狡黠的笑,忽然认真说道:“本世子在屋里待得太久,总要出来透透气。” 桃夭心里直翻白眼:他这哪儿是透什么气,分明就是知道自己的眼睛在恢复,人也跟着飘了呗! 不过转念一想,这世子到底是什么毛病?之前见他还挺高冷的,怎么忽然现在变得这般客气了。 司卿微笑:“世子若想透气,我便陪世子四处走走吧。世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随时告诉我。”这样一来,就不怕他的眼睛出现什么意外。 毕竟这两天情况特殊,她不能有所疏忽。 于是,桃夭只好跟着他们,在漫天雪色里转悠了一圈。 后来回到无尘殿用了午膳。桃夭守在外面,司卿给世子行针,不知不觉过去了四五个时辰。 等她们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下来。 …… 无雪殿。 拢月已经回来。 桃夭跟她讲述了这一天的经过,还不忘吐槽白日里那个古里古怪的方嬷嬷。 拢月只是笑笑,一直听着桃夭在面前说。 直到窗外夜色渐浓,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雪。 拢月回过头,看见主子正安静地翻阅着医书。 她垂着眼睑想了想,许是主子在寻找解毒的法子? 因主子向来不喜欢被人打扰,她直接拉着聒噪的桃夭回到房间睡觉去了。 夜色已深,大殿内,素纱轻垂,灯影重重,火炉里的炭火燃烧得旺盛,飞舞着通红的火星子。 司卿则坐在桌案前,轻轻闭着眼睛,一只细嫩白皙的手撑着额头,面前摆放着一卷还未合上的医书。 她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昏黄的烛光照映在她绝美的侧颜之上,安静得就像画一般。 第35章 她当真这么说? 第二天。 东华国皇宫。 太后寝殿,慈宁宫。 端坐在高位软榻上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五六十岁的年纪,风华犹存,可见她保养得很好,单从她乌黑发亮的头发来看,丝毫看不出苍老的迹象。 只是,她那张美丽华贵的面容,此时却透着几分淡淡的疲惫之色。 她的面容很和蔼,那描着华丽妆容的眼角,有些许胭脂遮掩不去的皱纹。 这便是当今东华国最尊贵的女人——萧太后。 除了慈宁宫的一众宫人。大殿里还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位老妇人,得体的宫装打扮,正是先前去南阳王府打探消息的方嬷嬷。 而另一个人,一袭粉色的宫装罗裙,外面披着一件加厚的绒衣,头上戴着不少的簪花和金钗。她的五官十分清丽,小小的樱桃嘴,眼睛大大的,整个人看着有些活泼,不像沉稳的性子。 萧太后的视线落在方嬷嬷身上,眼中眸色不明,只看着殿里的人,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问道:“她当真这么说?” “是啊,太后娘娘!这个沈大夫可是嚣张得很呐。我昨日去南阳王府找世子哥哥,谁知道路上碰到她。她趾高气扬的一点儿都没把我放眼里!”这名粉衣女子语气恳切,睁着大大的眼睛,不像是说谎。 可太后看着她,心里头就跟明镜似的。 接着,又听到粉衣女子开口:“太后娘娘,您说说这样一个人,怎么能留在世子哥哥的身边呢?万一她要是欲行不轨,世子哥哥可能会有危险啊!” 她没有说谎。昨日她确实在南阳王府,并且撞见了世子哥哥与那个女人客客气气的说话,他们还一起在雪地里散步,两个人,竟然走的那么近!那样的场面令她极度反感,她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将那一幕尽收眼底。 世子哥哥都不曾那般客客气气的对待过自己。而这个叫沈卿的女大夫,她凭什么可以?她有什么资格! 她不允许,不允许有这样一个人,能够接近世子哥哥!所以她今日一大早就进宫来告状了。最好能借着太后的手,除掉那个女人。 听她说到这里,萧太后摆了摆手,看向一旁的人:“方嬷嬷,你来说。” 于是,方嬷嬷走过去,恭敬地说道:“朝阳郡主言重了。沈姑娘不过是南阳王府的大夫,昨日我见她,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她若真要对世子殿下欲行不轨之事,殿下也自有法子对付的。郡主就不必担心了!” “可是!——”粉衣女子瞪着大眼睛,十分不甘心。 这时,萧太后出声道:“好了!朝阳。这件事,以后就不要来告诉哀家了,哀家身子不好,也乏了,你就先回去吧。” 粉衣女子咬了咬牙,可还是乖巧地福身行了个礼:“太后娘娘您好好休息!朝阳告退。”她虽心有不甘,但到底不敢在太后面前过于放肆,只好忍着脾气,离开了慈宁宫。 没事。下次,她一定会抓住那个女人的把柄,她是不会就这么放任世子哥哥跟那个女人接触的!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此时身在南阳王府的九卿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之中,得罪了一个连面都未曾露过的朝阳郡主。 第36章 医者仁心 到了第三天。 天空飘着雪,风不大。 正午的阳光笼罩着南阳王府,带来冬日难得的温暖。 明亮的阳光穿过大殿檐下的海棠,顺着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洒落在大殿里的青纱帐上。 司卿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动,将指尖的银针轻轻地没入男子头上的最后一处穴位。她温凉的眸子落在他脸上,开口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问声,男子抬起头来,隔着白纱看向身前的女子,只朦朦胧胧看见一道纤瘦的身影,模糊不清。 他看着她,动了动薄唇:“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眼睛,早从这名女子来到南阳王府,第一日为他行针的时候起,就开始在逐渐的恢复。 让他坠入黑暗深渊冰封已久的心,忽然一日就活了过来。 他感受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也受心头那一缕悸动所牵引……就好像,隐隐看见了光明。 此时,婢女们都守在外面,大殿内很安静。 隐隐的,好像只能听见他们彼此之间微弱的呼吸声。 香炉里缓缓升起淡淡的青雾。 青纱帐摇曳了下,有细细的凉风从微微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 司卿挑眉,清透明亮的琉璃眸子看着他,男子清冷的脸上并无多余的情绪,冷冷的,淡淡的神情分辨不出喜怒。 想了想,她轻声道:“我早就说过,医世子眼疾,为世子解毒。除此之外,我并无别的目的。” 男子清冷着一张极其俊美的脸孔,却说道:“沈卿,你与我素不相识,仅有过初雪的一面之缘,若你是奔着十万两赏金而来,为名为利,实在不足为奇。这世人万千不都为了名利而活着的么。可你,既不为名利,为何要救我?” 这一次,他不是自称世子,而是我。 许是她的出现。 或多或少……让他的心,没有从前那么冰凉了。 他是东华国何等尊贵的世子。 若父王还在,父王便应是当今的天子,当朝太后的嫡出皇长子,是东华国赫赫有名受众臣拥护,受百姓爱戴的好皇帝。 而他,则应该是皇太子。 只可惜……奸人谋害。 他从小就失去了他崇拜敬仰的父王,他自己也因此卷入了一场水深火热的朝廷纷争。 为了保护南阳王府,他不得不远离朝廷的党派纷争,做起了浮生偷得半日闲的逍遥世子。 本以为闲散度日,他就可以远离朝廷那些是是非非,阴谋算计。 却不曾想,他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些人却还是不肯罢手。 自从他中毒失明,步步为营。 许是第一次。 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可信。 是因为她治好了自己的眼睛吗? 他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也许是,也许不是。 可具体什么答案,他自己也不清楚。 司卿清透的眸色落在男子覆着白纱的眼睛上,眼中的思绪顿了顿,她语气平静地说道:“医者仁心。” 她总不能说,救你,不过顺手而已。 他们只是,各取所需。 时间好似静默了一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气息,能清晰的听到男子清冷低沉的声音:“沈卿,你可知晓,本世子的名字。” 他的名字?司卿挑眉:“世子何故这般问。” “皇姓名君。”男子道:“一个尘字。” 夜君尘。 司卿心里默念了一遍,眸色微变,她淡淡的眸子看着他:“世子是想说——” “记住这个名字。”男子打断她,“本世子欠你一个人情。” 司卿看着他,那双绝美灵动的琉璃眸子里,流露出浅浅的光芒,又含着几分淡淡的不知名的思绪。 她道:“世子不欠我什么。” 良久。 司卿拂着大袖,缓缓抬起手。将男子头顶的银针取出来,放回白布卷中,她淡淡说道:“今日最后一次行针,世子的眼睛就该恢复了。”说着,她将布卷收回腰间,然后起身。 下一刻,夜君尘伸出手,那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了司卿的手臂,司卿回头看向他。 他怔了怔,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好。 于是连忙松开了她。 第37章 主子去离王府了 他的这一举动,司卿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那蒙着白色面纱的容颜并无什么明显的神情变化。 他的眼睛,只要过了今晚,就该彻底恢复了…… 而她所缺的药引,事不宜迟,最好今夜就动身。 思及此,司卿淡淡的眸色落在花窗外那满目的雪白上,轻轻地抿了抿唇。 从无尘殿出来以后,司卿回去换了身衣裳。 然后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出了南阳王府。 …… 暮色苍茫。 灰白的天空飘来一层淡淡的暗色的薄纱。 大雪悄无声息的落下。 一抹粉色的身影从长廊那头脚步轻缓地跑过来,跑进无雪殿。 见白衣女子正站在窗前,大殿外飘着飞雪,而她似乎,视线落在远处,眺望着那大片大片的雪白出神。 桃夭拍了拍她的肩,喊道:“拢月姐姐。” “嗯?”拢月回过神,清浅的眸子看向桃夭。 “想什么呢。”桃夭心里经不住好奇,打从她刚开始进来,就发现拢月有些不对劲儿。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大殿里四处看了看,而殿内,却不见主子的身影。 是去休息了么。 拢月蹙眉,清冷的声音说道:“我在想,主子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 桃夭先是疑惑,表情愣了愣。 主子还没有回来??!! 接着桃夭心头一晃,那份压抑着的,沉甸甸的担忧朝着她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因为桃夭知道,这么多年以来,能让拢月害怕的事,就只有主子。 于是她探出半个脑袋,快速地看了看大殿外面,确认没有其他人。 回过头,桃夭问:“遇到危险?什么危险?主子不是去皇宫了吗?” 拢月摇了摇头:“不是。“ 桃夭瞪大了眼睛。 刚要说话。 然而,还没等桃夭开口。拢月清浅的眸色落在桃夭脸上,忧虑地说道,“主子去离王府了。” “什么?!”桃夭一惊,走上前,把大殿的窗户合上,连忙说道,“不是说东华国皇宫有一株双生莲吗?主子怎么会去离王府,这么做太危险了!” 纵使皇宫有十万禁军把守,十分危险。 可这离王府,恐怕才是真正的暗藏杀机,凶险万分。 拢月眸色忧虑,语气平静的说道:“青云传来消息,九国唯一一株双生莲三年前被东华国离王所得,此时应当还在离王手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主子三个时辰前就该回来了……” 按照主子的性格,如果途中不出意外,她不可能直到现在都不回来。 就算是突然遇到什么紧急的事情,主子也会想办法通知她们。 “那这么说——”桃夭拧眉,忧心忡忡。 “嗯,没错。”拢月垂下眼眸,心里的担忧更甚。 “我去找主子!”说着,桃夭转身就要走。 拢月伸手,一把拉住桃夭,冷静地说道:“你不能去。” 桃夭的目光很急切,连语气都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主子这样,我不放心。拢月姐姐!你是知道的,她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万一再遇到什么危险……” “不会的!桃夭,不会的。”拢月安慰她,继续说道,“主子的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会出事的。” 桃夭看着拢月,眉毛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如果遇到危险,主子她能应付得过来吗?” “可是桃夭,你想想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你是沈大夫的丫鬟,如果你现在离开南阳王府,就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你要知道,我们来东华国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拢月安慰着桃夭,眸色微沉。 虽然她也很担心主子的安危。 可她们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自己先乱了分寸。 “那怎么办……”听完拢月的话,桃夭顿时安静下来,心里却还是十分着急,她喃喃自语道,“主子到现在都还不回来,肯定是遇到了麻烦,万一她……” 拢月蹙着眉,清浅的眸色落在桃夭急切的脸上。 静默了须臾,她认真道:“我去,你好好待在这里。” 第38章 额前的一缕青丝落下,接着鲜血直涌…… 夜色浓重,雪停了。 风声渐起,寒夜森森。 天地间没有光亮,漆黑一片。 只有一轮清冷孤寂的明月悬挂在高高的深邃苍穹。 “站住!你是跑不掉了——” 一道纤细的白色身影穿梭在城南的一片小树林中,而她的身后,紧跟着无数黑压压的如鬼魅般的影子。 耳畔划过疾掠的风刃声。司卿迅速侧过头,转身,堪堪躲过直逼面门且泛着阴冷寒光的刀刃。她抬起清冷的眸子淡淡瞥了眼身后紧随而至的众多黑衣人。 脚步顿下,司卿清透的眼眸注视着眼前这群迅速将她包围的杀手。 “死到临头!我劝你还是乖乖把东西交出来,说不定我可以考虑给你个痛快!”为首的黑衣男子语气狂妄,看着这个被他们团团包围还临危不惧的白衣少女,满眼的嘲讽。 “死到临头?”司卿薄唇微动,语气很轻,很冷,淡淡的眸光扫过眼前将她围得密不透风的一片黑影,勾唇笑道,“就凭你们,真真不够看。”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黑衣男子语气阴冷,盯着眼前这个戴着面纱的白衣少女,猩红着眼,又仿佛带着浓浓的嗜血气息。他抬起手,向着身后的一众人示意道,“给我杀——” 接到命令,顿时有无数个黑影持剑朝她袭去。 司卿勾了勾唇,清冷的眸光一闪,只见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使力,指尖的银针便飞射而出。 不过一瞬,在一双双极具惊恐与错愕的眼瞳中,那雪白的银针没入他们的眉心,皆无可避免,那黑压压一片,朝着她袭去的黑衣人通通倒地。 见此情景,为首的黑衣男子怒瞪着双目,大呵一声:“妈的!找死!!”紧接着,他就卯足了力气,高大的身影持剑朝着九卿冲去。 那高大的黑影朝着自己迅速逼近,司卿眸色一沉,连忙夺过身边的剑,抬起手来用力一挡。 “呯——”电光火石之间,两剑相互碰撞,发出十分刺耳的声响。并持续摩擦出灿烂的火星子,就好像黑夜里开出的金黄色火花。 可是以司卿现在的力道,又怎么能抵得过这个男人使上的雄浑十足的内力。她只感觉胸口猛的一阵气血翻涌,九卿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她屈膝旋了个身,选择避开男人的攻击。可她刚躲开男人的攻击,又立马被无数个黑衣人包围,司卿黛眉一蹙,忍着喉间的腥甜,持剑又与这边的黑影纠缠在了一起。 见她从自己手底下逃开,男人脸色大变,怒火猛然上升,并不打算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连忙拿剑朝她刺去。 由于刚才受了内伤,司卿的体力有些不支,与黑影打斗间,只能险险避开男人朝她心口刺来的这一剑,她的胳膊却还是被割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然而,她的剑,却精准无误的刺进了男人的胸口。 “你……”男人不可置信地瞪着猩红的双目,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 司卿解决了他。 又是一波黑影而至…… 司卿蹙着眉,连忙抽出长剑,旋身而起,与朝她迅速逼近的数十名黑衣杀手搏斗,胳膊上的伤一直流着血,泛着寒光的无情白刃险险擦过她的脸。 与此同时。 那个躲在沉寂的暗黑浓重的夜色之中的黑衣蒙面人,眼中闪过阴寒的冷芒,那双漆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一抹与黑衣人打斗的白色身影。 于是,就见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用力拉开了弓。 “嗖——”的一声,冷风划破了沉寂的夜色,一支长箭破空而来。 这边,司卿旋身躲过一次次致命的杀招,看准时机,抬起手,不过一下就拧断了这个黑衣人的脖子,并拿眼前这个身体做盾牌,将他抛出去,撞倒了身侧朝着她逼近的三名黑衣人。 风声袭来。 她眸色一变,突觉身后杀气弥漫。 她转过身,瞳孔一缩。 额前的一缕青丝落下,接着鲜血直涌…… 第39章 一招毙命 下一刻,她胸前猛的传来一阵钝痛。 司卿蹙眉,低下头,就发现自己的右肩已经被利箭贯穿。有汩汩鲜血从伤口的边缘流淌出来,逐渐染红了洁白的衣裙。 只见温凉惨淡的月色下,位于城南密林中的那一小片空地上,又有无数的黑影持剑涌了上来,不过眨眼之间就将她包围。 司卿眸色一暗,抬起手,轻轻地握住长箭的一头,微抿唇,她就这么将贯穿自己右肩的长箭给拔了出来。 顿时,殷红的鲜血化成了烟雨血雾喷洒而出。 血珠飞洒的同时,她将染血的长箭扔在了地上。 冷风吹过树林,那喷洒而出的殷红的血液,在冰凉的空气中散发出浓浓的血腥气息。 森然寂静的黑夜。一袭白色的衣裙染了血,竟有些诡异凉薄的美感。 司卿的身形晃了晃,她眸色微暗,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然后用一双十分清透的眼眸看向身前,那将她紧紧包围的众多黑影,冷冷一笑:“没想到来的人,可真够多啊!” 世人都说,这东华国的离王殿下,清冷无情,深不可测,更是手握重权,执掌东华国半壁江山,有着令无数人惊恐和窒息的铁血手腕。 如今看来…… 还真是,名不虚传! “哼!胆敢觊觎我们离王府的东西,就早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识相的就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今日你是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了!”低沉阴冷的声音响起,藏身暗处那一袭黑色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他身形高大挺拔,黑布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漆黑冷酷的瞳眸。 他将手里的弓箭递给身旁的一名黑衣人,走上前来,眼神阴沉得可怕。 司卿苍白着一张脸,看向他,微一挑眉:“那听你这么说,只要我把东西交出来,就能放过我?” 男子眸色阴郁,冷笑道:“呵,放过?!若是你肯把东西交出来,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个痛快!或是留你个全尸。” 司卿眯了眯眼:“既然横竖都是一个死,你还费什么话?” “你——”男子语塞,漆黑的瞳孔中飞速闪过一抹戾气。 见他如此,司卿勾唇笑道:“与其跟我说这些,不妨回去好好告诉你的主子,眼下落到我手里的这个宝贝,他恐怕是再也拿不回去了。” 男子眸色变了变,阴沉的嗓音说道:“好啊,既然你这么想死?我成全你——” 说着,他眼前寒芒一闪,男子已经飞快抽出一把长剑,指向了九卿:“给我,杀!” 他身后的无数名黑衣人得到指令,皆都持剑朝着司卿涌去。 就在这时,一把素色的伞飞旋而出。 “啊——”顿时,鲜血喷洒,无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众人一惊,全都避让不及。 就在黑衣人那一双双惊恐错愕的眼瞳注视下。 那把素伞开出了一朵朵美丽又妖艳的花儿。 只见素伞所过之处,冷风侵袭,竟犹如利刃出击,飞沙走石,旋风疾行,紧紧包围在白衣少女一侧的黑衣人,已经被伞壁顷刻割了脖子。 鲜血淋漓,一招毙命。 而那把素伞,就好像秋风扫落叶般,直接掠过黑压压的一片。 飞伞逆行,最后稳稳回到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里。 第40章 你们,倒真是活腻了 这时候,漆黑的天空飘来了无数洁白的花儿。 在冰冷的月光下,这片森然寂静的树林中,竟是又落起了大雪。 顺着满地倒下的尸体看去…… 漫天飞雪的黑夜里,他们对上了一双十分冷淡清浅的眼眸。 原来,那把素伞的主人,是一名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 一袭洁白的冬绒长裙,外面披着加绒的昙花大袖衫,腰束玉带,身姿纤长。她浑身散发出来的那一股清贵气息,更是让人不得不感叹眼前这白衣胜雪的冰山美人,简直如同天仙下凡。 飞雪中,拢月撑着伞,清冷的目光落在离她不远处的那一抹染血的白衣上,睫毛颤了颤。 她清浅的眸色瞬间就沉下来,红唇动了动,嗓音冰冷的不像话:“你们,倒真是活腻了……” 而这边,黑衣人手里持着剑,当听到拢月那冰凉彻骨的嗓音时,全部都吓得颤巍巍的往后退了小半步。 他们刚才都是亲眼目睹的。 这名持伞而来的白衣女子,可是杀人不眨眼,一招毙命。 他们作为训练有素的杀手,都对她产生了畏惧。 这种时候,谁也不敢轻易上前。 “呵。”拢月笑了笑。 绝美的眼眸碎裂成冰,却也在下一瞬间,她顷刻变了脸。 如果说上一秒她还是白衣胜雪的冰山美人。 那么这一刻,她清浅的眸色全数化为了碎冰。 清冷的瞳孔中夹带了冰封千年的寒霜,宛如地狱而来的修罗…… 似乎感受到白衣女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强劲威压,还有扑面而来的沉重杀气,黑衣蒙面男子喉结滚了滚,面色猛的一沉。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明显跟他们刚才追杀的那名白衣少女是一伙儿的。 绝非善茬。 甚至,以刚才的情况来看…… 她的武功,恐怕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 他漆黑的双瞳紧紧地盯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接着便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为今之计,只有主动出击。 想到这里,根本不容许他有丝毫反悔和后退的余地,他整个人已经旋身而起,并持剑朝着那一袭白衣飞身而去。 当长剑的寒芒划过夜空,那道黑影已经朝她极速逼近。 拢月眸色微沉,握着手里的伞直接迎了上去。 这时,那些站在一旁心里感到后怕,甚至产生了惊恐和畏惧的众多黑衣人,看见眼前如此情景,都恶狠狠咬了咬牙。 最后不得不持剑朝着拢月冲过去。 而这边,黑衣蒙面男子飞身而来,手里的长剑还未来得及接近拢月身边的半寸距离,就已经被拢月用伞挡了下来,并且持续碰撞出剧烈的火花。 那一刻,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道与他手中的长剑相击,蒙面男子的半条腿已经跪了下去,重重跪到雪地里。 他只觉得自己的虎口生生作痛,手背更是有青筋暴起。 那威压震得他胸口猛的一阵气血就涌了上来。 他瞳孔一缩,好强大的内力! 而那些朝着拢月冲过来的黑衣人,还不到接近拢月三米的距离,拢月大袖一挥,他们就已经全部被震飞了出去。 “啊——” 她回眸,冰冷的声音几乎没有丝毫情感:“找死。” “噗——” 黑衣人尽数倒地,口吐鲜血,气绝而亡。 就仿佛真的在那一刻,他们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 因为,他们看见那把素伞染了血。 伞上面有的几朵栩栩如生的昙花图案,在漫天大雪中,变成了殷红的血色…… 第41章 重伤 是夜,南阳王府。 洁白的雪花簌簌飞着,王府四处亮起了灯火。 男子俊美的面容笼在茫茫大雪中,他一袭雪白的锦袍,披了一件月牙白的厚绒斗篷,修长挺拔的俊逸身形迎着霜花,负手立于亭前。 而他的身后,站着一名黑衣男子。 “既然齐王有意要迎娶相府的大小姐,公子何不推波助澜,让齐王与高丞相结盟。这样一来,双方只要构成威胁,离王那边就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流觞。”男子薄唇微动,冷冷的声音道,“你该知道。一个人若想掌控全局,首先要学会独善其身。” 流觞蹙眉,询问道:“主子的意思是?” 男子转过身来,那张绝世俊美的脸孔之上并无表情,他清冷的神色在霜花的映衬下,越发显出寂寥的寒意。 听得他语气沉沉道:“两虎相斗,坐收渔利。” 亭前的烛影摇曳,大雪纷纷。 墙角,一声若有若无的喘息。 正是这微不可闻的细小动静,惊动了围栏边站着的人。流觞看向声源处,漆黑的眸色变了变,黑色的诡暗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原地。 而一袭白衣的男子,抬起眼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隔着白纱,隐隐之中好像有一抹纤瘦的模糊身影正在朝着他慢慢靠近。 夜君尘微微沉默着,许是闻到了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温凉气息,知道来人并不是刺客,所以他并没有出手。 直到那一抹纤瘦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向这边,然后走到自己的面前。 他根本看不清楚,只觉得眼前这个朦胧的身影,有些眼熟,还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血腥的味道。 他蹙眉,好熟悉的气息。 可是,没过多久…… 眼前的人便毫无征兆的,软软倒了下去。 夜君尘微微一愣。 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快速伸出手,修长有力的大手轻轻揽过司卿的腰,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她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眼下,只觉得她身子极冷。 可夜君尘拧眉望着怀里的人,甚至在她身上闻到了很浓重的血腥气息。 他伸手,心下猛的一沉。 那里的衣服布料已经破开,摸着是很长的一条口子。 他白皙的大手轻轻揽着九卿的腰。 而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肩膀。 他拧眉,果不其然在她的右边肩膀上摸到了一摊黏糊糊的血液。 他知道,那伤口仍在淌着血。 司卿昏迷着,额头发热,意识很模糊,浑浑噩噩中她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冷冽的怀抱,那个怀抱很结实,很舒服,她鼻尖甚至还闻到了淡淡的梨花香气。 她费力抬起沉重的眼皮…… 一张绝美的脸孔在她眼前放大,似乎是紧挨着她,离得很近。 她想看清楚,可意识却一点点的被黑暗吞噬。 直到彻底昏睡过去。 夜君尘听着她的动静,自是猜出了她反应。 他紧抿着唇,剑眉微蹙。 他刚才就听到有人从院里翻墙进来,却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她。 他疑惑,她这是去了哪里? 怎么会受了如此重的伤?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她现在的身体又凉又烫,应该是正发着高热。 他必须先为她处理肩膀上的伤,不然到时候她的伤势加重,失血过多,伤口再感染,恐怕处理起来更为麻烦。 想着,夜君尘缓缓直起身体,小心翼翼地抱起司卿,动作极为柔和。 只觉得她的身子极轻,没有重量。 夜君尘垂下眼眸,一想到她肩膀上的伤,他眸色陡然暗沉了几分,周身不自觉地冷下来,然后稳稳地将她抱在怀里,才迈步走进了无尘殿。 第42章 难道今晚离王府的动静,是她闹出来的 已是半夜,雪花簌簌飘落。 无尘殿外深黑而寂静。 青纱帐内,象牙白的雕花玉软床榻之上,昏睡着一名面容苍白的年轻少女。 只见白纱遮面,皮肤呈现出淡淡的病态来,那轻蹙着的细细黛眉下,是一双紧闭着的双眸。 她的睫毛很黑,很长,像扑闪着的轻盈的蝴蝶翅膀。可现在的她,却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整个人没有生气。 炭炉中的木炭燃烧得通红,大殿里温度很高。 床榻边,还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药汁。 两盏清透的琉璃灯映着大殿内长架之上的烛火。 寒梅缭绕的松山别鹤屏风上,整整齐齐地挂着两件衣服,应当是换下来的。而床榻边,摆放着一个水盆,铜盆上面搭着一块白净的棉帕。 水盆的旁边,则凌乱地散放着几块薄薄的纱布,纱布被鲜血染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桌案边,静静地坐着一名白衣男子。 他穿着一件雪白的绒衫,墨发用白龙玉冠束缚,额前留了两缕飘逸的青丝,肌肤白如雪,气质冷出尘。 那张绝世俊美的脸孔,就这么坐在那里,浑身散发着清冷矜贵的疏离感,还有些许,生人勿近的气息。 只是,他那双覆着轻薄白纱的绝美凤眸,半遮住脸上深邃的轮廓,那雪白的白纱融入他不染凡尘的气质里,给他平添了几分神秘。 而桌案上,一朵雪白的莲花静静地躺在一个精致的雕花锦木盒里。 若仔细看,能发现这朵莲花不同于普通的莲花。 因为,它只有两片小小的,雪白的花瓣。 夜君尘蹙着眉。 他时不时会抬头看向床榻的方向,紧抿着薄唇,那不断闪烁跳跃的昏黄烛火照映在他俊美的脸上,气氛多少有些压抑,看不清他面部的神情。 这朵莲花,是他在她身上发现的。 她怎么会有并蒂雪莲? 难道离王府今晚的动静,是她闹出来的。 就在这时,烛影映得青纱帐幔微微摇曳了下。 一道黑色的鬼魅身影闪现出来,半跪在地上:“是属下的失职,属下该死,还请公子责罚!” “七月。”夜君尘缓缓抬起眼眸,冷着脸,低沉的声音说道:“本世子是否对你说过,让你时刻盯着她。” “公子说过。”七月半跪着,头垂得很低,他愧疚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公子责罚!” “说吧!怎么回事。”夜君尘身上散发着清冷的气息。 “回禀公子,沈姑娘今日替公子诊完脉后就回了无雪殿,属下在外面待了近三个时辰,然后就看见沈姑娘换了身衣服从无雪殿里出来,离开了南阳王府。属下有命在身,并不敢怠慢,就悄悄地跟着她去往了城南的方向,当时天色逐渐地暗了下来。可谁知……”七月越说,语气就变得越沉重。 因为,他能隐隐感觉到公子的怒气。 他知道,公子现在很生气。 七月顿了顿,继续说道,“可谁知,当时沈姑娘像是察觉到了属下在跟踪她,她故意将属下绕进巷子,后来……后来就……” “嗯?”夜君尘嗓音低沉,面色十分的凉薄。 七月深深低着头,剑眉已经拧成了一个结,他想着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索性直接说了:“是属下无能,就……就将沈姑娘给跟丢了。” 其实,七月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沈姑娘发现,更没想到他竟然会被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女大夫戏耍。 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在跟踪的过程中,明明藏身暗处,行迹十分隐秘,他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这时,夜君尘清冷的声音道:“行了,自行下去领罚吧。” “是!”七月抱拳,沉声道,“是属下办事不利,属下甘愿受罚!” 他说完,暗黑的身形便如同魅影一般直接消失在了殿内。 第43章 失血过多 待七月离开后。 夜君尘垂眸,隔着薄薄的白纱,他眼中晦暗不明的视线又重新落回到装着双生莲的雕花锦盒中。 此时,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接着便能听到有稳健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这边过来,连冷风都被一同带了进来。 只见墨青色衣角一现。 身前传来一阵清爽宜人的笑。 就看见一柄绿竹繁茂的折扇挡在眼前,却又很快收了折扇,戏谑的声音道:“怎么!这大半夜的如此情急唤我过来,是你体内的毒又发作了?” 他说话时,就已经很快在夜君尘身边落了座,并随手捧起一杯热茶喝。 他喝着杯中的茶水,抿至一半,摇了摇头,蹙眉说道:“不对!不对!今日好像也不是月圆之夜啊。你既不是邀我喝酒,那唤我过来作甚!” 夜君尘所中之毒,奇异非常,只有在每个月的十五才会发作。虽然这十多年来,夜君尘饱受了每逢剧毒发作时生不如死,刻骨铭心的痛苦。 可是早在两年前。 因为奸人谋害,宫宴上有人趁机在他的饭食酒水中下毒,从而引发了潜伏在夜君尘体内的剧毒,导致他毒性大发,诱发了眼疾,双目失明。 自从夜君尘双目失明以后,他就尝试着用古书上记载的各种方法,先是以自己至纯至净的五成功力将夜君尘体内的剧毒引离丹田,以此来阻止毒性的蔓延,扩散,好不让剧毒再继续侵蚀夜君尘的五脏六腑。 后来再加以他精心研制的特殊药草温和这霸道的毒性,夜君尘体内的毒算是暂时压制了下来,这几年应该不会发作了。 毕竟,他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 谁让他是东华国赫赫有名的神医萧衍呢? 夜君尘侧眸看向他,是一名眉清目秀的青衣公子。 雪白如玉的肌肤,天然宛若雕饰的青山剑眉,高挺的鼻梁之下,是单薄的唇瓣,给人以文雅俊美之感,完全就是一张清秀俊逸的脸。 再往下看,一袭墨竹青衣,淡绿色的大袖,整个人超凡脱俗,自带着一股清风徐来,潇洒俊逸的谪仙气息。 夜君尘眸色微寒,他冷冷地道:“先去看看她。” 闻言,青衣公子放下茶杯,目光狐疑似的往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她?” 夜君尘没说话,只紧紧蹙着剑眉,点了点头。 对此,青衣公子不由得感到十分好奇,看夜君尘如此反常的模样,他倒还真是头一回见。 萧衍挑眉:“谁啊?竟能让我们尊贵无比的世子殿下,大半夜的不睡觉特意派人来请我!” 他勾唇笑着,本来还想再揶揄几句,不知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 他猛的站起身,瞪大了眼睛看向夜君尘,满脸的不敢置信,连语气都有些颤抖:“你你你——” 他的眼睛。 这是……好啦?!!!! 什么时候的事?自己怎么不知道! 夜君尘冷冷抬眸,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萧衍算是明白过来了,看着夜君尘,清朗的声音道:“莫非前几日皇城中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你府上真来了位揭皇榜的女大夫,信誓旦旦可以治好你的病?” 如果夜君尘的眼睛真是她治好的,那她的医术是何等了得?他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沉声道:“这名女大夫未免也太厉害了吧,她什么来头?!” 夜君尘听萧衍独自在那儿自言自语了半天,略有些不耐烦,他站起身,拉着萧衍走到床榻边,冷声道:“废话少说,赶紧看看她。” 萧衍这才抬眸看向青纱帐内躺着的年轻少女,微愣。 青黛色的细眉,白如雪的肌肤。 眉眼生得极为精致…… 可是,怎么还戴了面纱? 他蹙眉,心中不明,接着便转过身,问夜君尘:“她就是传言中那位揭了皇榜,前来为你治病的女大夫?” 夜君尘看向帐内昏迷不醒的少女,眸色微暗。 他蹙眉道:“是。” 接着,又冷冷的说道,“她昨夜受了重伤,失血过多,一直高烧不退,唤了好几位府医过来,都查不出她的脉象。” 就如同他前几日在温泉池中查看到的脉搏一样,她的脉象,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之,很是奇怪…… 萧衍赶紧挨着床榻边坐下来,掀起一侧被角。 刚想查看她的伤势…… 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就伸了过来,横挡在他身前。 第44章 难道是他把错了脉? “你干什么!” 萧衍被夜君尘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看着夜君尘横挡在自己面前的手,不由得皱眉道:“你这样我还怎么查看她的伤势!” 他的内心十分无语。 这刚才急着让他查看伤势的人是他。 现在拦着不让他看的人,也是他。 闻言,夜君尘抿了抿唇,眸色微顿,收回了手。 萧衍这才将九卿的手从被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来,闭上眼睛开始认真把脉。 谁知过了片刻,他的眉却拧得越来越紧。 直到萧衍睁开眼,他眸色不明的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面露困惑道:“这……” 不应该啊! 难道是他把错了脉? 不行,重来! 于是,他又闭上眼睛继续把脉。 可两回把脉下来,他的眉早已经拧成一个打不开的结,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的啊!” 看萧衍的样子,夜君尘的心跟着猛的沉了沉,他冷声问道:“什么不可能?” 难道真的…… 她的脉象。 夜君尘想着,萧衍已经拆开了九卿右肩上的白纱,他将染血的白纱丢在一边的水盆里,看着少女白皙的肩上那几乎深深可见白骨的被利日贯穿的伤,陷入了深思。 如果,是因为这道伤才引起的,倒是也有可能。 夜君尘冷冷道:“她怎么样?” 其实,先前府医过来替她处理伤口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 她右肩的伤势十分严重。 伤口是直接被利箭所贯穿。 甚至伤及了白骨,里面更是血肉模糊…… 萧衍抬眸看了一眼昏迷的九卿,清润的嗓音道:“哦,失血过多引起的高热,你不必担心,她并无性命危险。” 萧衍皱眉说着,又顿了一下,开口道,“只不过……” 夜君尘方才一直注意着萧衍的举止,看他这样,心中仿佛也隐隐猜到了什么。 他淡淡地道:“只不过什么。” 萧衍想了想,紧蹙着眉,认真回答道:“只不过她的脉象,十分奇怪,与常人不同。” 与其说奇怪呢,不如说是世人孤陋寡闻。 毕竟这世上奇异的病症,实在太多了。 夜君尘眸色森寒,漆黑宛如墨石一般,深邃不见底。 连面色也笼罩在一片阴冷之中。 萧衍却又道:“她的脉象,可能是假的。” 因为凭他十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她的脉象,已经虚弱到根本察觉不到。 但是,他又总还能感受到她的脉搏。 虽然,极其微弱。 夜君尘蹙眉道:“你是说,她的脉象,是刻意做给旁人看的?” “是。”萧衍紧紧皱着眉。 他敢确定,他并没有把错脉。 因为这样的脉搏。 活人不会有。 可确确实实,这姑娘的脉搏,实在是…… 他一时之间也想不清楚缘由。 他思索着,便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开口道:“好了,这件事情想不清楚就先别想!你也不必担心,反正她人不会有事就对了。我这里呢,有一瓶自制的松露膏,对治疗外伤极其见效,她的高烧也是因为伤口感染引起的,你只要每日按时给她换药,不出一个月便可痊愈。” 夜君尘接过药瓶,抿了抿唇,清冷着声音道:“这件事,先不要对任何人提。” “你就放心好了,本公子的嘴巴可严实,才不会胡乱嚼舌根儿呢!” 萧衍一本正经的向夜君尘保证着,就差拍着胸脯向神明起誓来证明自己的可信度了。 接着,他又抬手轻轻地将被子给九卿重新盖好。 他缓缓站起身,拂了拂这一身墨竹青衣,然后意味深长地看向夜君尘。 说道:“看来,你府上这名女大夫,并不简单呐。” 不简单。 是因为她能治好夜君尘的眼睛。 想到这里,萧衍咦了一声。 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她也能解夜君尘体内的毒? 可夜君尘没有搭理他。 而是沉默着,清冷的视线落在九卿戴着面纱且毫无血色的面容上。 那漆黑深邃的瞳孔里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第45章 陌上公子颜如玉 次日清晨。 南阳王府沉浸在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中。 清透的阳光越过树梢枝头,柔和的光晕落下,晨曦的暖阳洒满整座雕栏玉砌的白宇大殿。 寒风暂歇,飞鸟孤绝。远处亮白的天空,殿宇上覆盖着的玲珑剔透的琉璃瓦檐被四下的白雪映照得十分明亮。 雪停了。 南阳王府院子里的道路。 一夜之间,都堆满了积雪。 下人们纷纷起来打扫,将王府中的积雪通通都扫干净后,露出一条条宽敞的路。 这时,一阵悠扬动听的琴音自无尘殿中传出来。 而无尘殿前面宽敞雅致的院子里,梨花绽放,美不胜收。 只见纷飞的梨花树下,一名白衣男子在抚琴。 墨发披散,眉目如画。 一袭素白的锦绣云纹长衫,白衫的襟口微敞,露出几寸白皙精致的锁骨,外面披着一件厚绒的雪色大氅,给人以白衣胜雪,矜贵清冷之感,似不畏这冬日的料峭严寒。 他神色清冽,正低垂着眉眼,认真地弹奏着。 那修长白皙的指尖不断地勾勒着金丝白玉琴弦,好听的琴音自琴弦上发出来。 高低跌宕,婉转飞扬。 不止是守在无尘殿外的那些锦衣护卫,还有很多藏身暗处的王府隐卫,他们全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他们觉着,如此景象,当真可以称得上是…… 陌上公子颜如玉。 更盛白雪掩卓然。 除此之外,他们已经再也找不出这世间任何能与公子的谪仙气质相衬的美好赞词。 只是他们没想到,公子的眼睛竟然恢复了。 想想看,自从公子眼睛失明以后,他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这般闲情雅致了。 能看到公子恢复往日的神采,他们作为下属的,可真是打心眼儿里觉得高兴! 琴声阵阵,引来风吹花飞,漫天的雪白,连风里都带了梨花的香气。 而此时,无尘殿内,青纱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气息。 透过垂落在地面的青纱帐帘,能隐隐看到床榻之上昏迷着的少女,睫毛微颤抖,葱白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司卿自昏迷中悠悠转醒,睁开眼看见头顶的青纱帐幔的第一反应,就是发现自己并不是在无雪殿,而是在夜君尘的寝殿。 她眸色微变,抿着唇瓣,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现在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连右肩将衣裙染得鲜血淋漓的伤口都被人精心处理过,并且上好了药。 她苍白着脸色,缓缓坐起身,便看到床榻边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小药瓶。 这是? 她眸色微转,俯身过去,将床榻边摆放的药瓶拿起来,然后打开上面的红色瓶盖在鼻尖闻了闻。 松露膏?是给她准备的么。 司卿想着,抬起眼眸,看了看雕花窗柩外纷飞的梨花,嘴角不可察觉地扬了扬。 没想到,他竟会给自己准备这种对疗伤有奇效的灵药。 松露膏虽然不比玉露膏,可以做到药过不留痕,但是它对于身体所受的外伤恢复,极其见效。 这时,又有一阵婉转沉绵的琴声传了进来。 闻声,司卿抬眸瞥了一眼窗外。 庭院中,似乎有人在抚琴。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起身穿好鞋袜,下了床榻,自屏风前摆放好的几叠衣物中拿了件厚绒的外衫披上,然后走了出去。 刚踏出殿门。 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么一幅仙气缥缈的画面。 只见漫天纷飞的雪白中,端坐着一名眉目清冽的白衣男子,白衣胜雪,目似星河,那精致的眉眼在晨曦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深邃白皙,而他周身流淌着的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气息,恍若天人。 司卿清透的眸光看过去的时候,他正低垂着眼眸,神情专注的弹奏着。 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动着琴弦,弹奏出一阵阵曼妙的琴音,树梢枝头的梨花随风飞舞着,有飘落的雪白落在他的肩头,他竟没有发觉。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在某一刻,放下身上所背负的一切,只用心专注的做一件事。 司卿静静地站在殿门外,就这么看着他。 好似不远处的那道白色身影,和眼中的某个身影重叠,如此的像。 她乌黑的长发只稍稍用木簪束缚,身上披了件厚绒的外衫,单手扶着白玉门框,在大殿前面的回廊里站了良久,清清浅浅的目光落在院中那一袭白衣胜雪的少年身上。 司卿眸色微暗。 忽的想起昨夜,竟是他救了自己。 司卿望着漫天雪白中抚琴的白衣男子,面纱之下的薄唇微动。 其实,他并没有表面上看着这般坚强隐忍吧? 说到底,也不过十七岁的少年而已。 正想着,就听到婉转悠扬的琴音顿了一下。 她抬眸,忽的对上那一双漆黑如墨的深邃瞳眸。 原来,是夜君尘早就已经发现了她,并且在这个时候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清冽如画的俊逸容颜,漆黑如墨的绝美凤眸。 可是那双凤眸却极冷,仿佛藏着冰凉刻骨的寒意。 就在下一刻,司卿听到耳畔一阵疾风袭来。 她眸色一冷,想要避开。 可是心有余,明显力不足。 她昨夜受了重伤,失血过多,身体尚未恢复,还十分虚弱。 侧身时,她竟觉得眼前突然一晃,身体就要往后倒去。 夜君尘看着她,眸色猛地一沉,雪白的大袖一挥,他扬起手,已经飞快拾起落在琴弦上的花瓣。 当那道纤瘦的身影快要倒下去的时候,他指尖的花瓣已经破开风声,极速射出。 “哐当——”一声脆响,那片雪白的花瓣与暗器齐齐掉落。 那冰凉的物件,就紧紧挨着司卿的脸颊,掉在地上。 额前,还断了一缕发丝。 司卿低眉一看,是一枚铁制的圆形飞镖。 与此同时,夜君尘已经飞快闪身到了九卿的身前,并一手揽过了司卿的纤腰,小心翼翼地扶住她。 庭院中的梨花飞舞着,漫天雪白,隐约间那两道白色的身影交缠在一起,在原地旋转了半个弧度,夜君尘才扶着九卿,帮助她站稳脚。 此时,夜君尘那双绝美的深邃凤眸落在司卿脸上,漆黑的瞳孔里泛着冷冷的光泽。 他蹙着眉,俊美的容颜已是流露出掩藏不住的怒火。 然而,他的怒意,却不是针对九卿的。 “世子哥哥!”伴随着一声清亮的女音,一道粉色的纤细身影从院子外面飞快地跑进来。 第46章 世子哥哥 那道粉色的身影闯入无尘殿。 殿外的护卫没有阻拦。 而藏身暗处的隐卫早就吓得额头上溢出了一层薄汗。 此时,夜君尘见司卿已经安然无恙的站稳脚,清冷的视线淡淡瞥了她一眼,眸色微动,才松开她,淡然的收回手。 当夜君尘听到那声清亮娇俏的女音传来时,漆黑深邃的瞳孔暗了暗,目光不自觉地冷冽了几分。 伴随着那道女声落下,脚步纷乱,几人踏进无尘殿。 司卿看向来人。 那贵气的宫装打扮,可以算得上是相当艳丽。 一袭粉色的宫装罗裙,披着荷花粉的羊绒斗篷,头上戴着满满的金钗玉簪,眼睛很大,五官清丽。但看上去年纪尚且青涩,最多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粉衣女子眼里溢出光芒。 只见她提着宽大的粉色裙摆拾阶而上,脸上带灿烂欣喜的笑容,已经朝着他们这边飞奔过来。 而粉衣女子的身后,还紧紧跟着两名模样娇俏的婢女。 粉衣女子兴奋的跑到夜君尘身前,那欢喜急切的模样,根本来不及去看他身侧站着的白衣少女。 她走上前,欣喜道:“世子哥哥!你身子不舒服怎么出来了?你猜猜今天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是一株千年老参,我可是特意去府里库房拿的。” 粉衣女子将身后婢女手中提着的一袋用纸盒包装好的人参接过来,郑重地提着这棵千年老参,并且满眼笑意的在夜君尘身前晃了晃。 闻言,夜君尘后退了半步。 “咳咳咳……”他眸色沉静,白衣翩然,修长的身形挺拔而立。 接着缓缓他抬起手,故作姿态地捂着唇角轻咳了几声。 他面容苍白,清瘦的身影立在风中,看上去十分的虚弱。 粉衣女子见状,立马担忧道:“世子哥哥!你身体这般虚弱,外面天寒,还是不要出来的好。” 她虽是嘴上这么说。 可今天好不容易见着世子哥哥,她心里才叫真正的无限欢喜呢! 要知道从前,世子哥哥卧病在床,她想要见上世子哥哥一面都困难。 而那些藏身暗处的隐卫心想:这几声娇滴滴的世子哥哥,怕是只有眼前这位小祖宗才敢唤出来吧? 司卿收回落在粉衣女子身上的视线。 再抬眸,看向夜君尘。 嗯?他那眼睛不知何时又重新覆上了一块白纱。 他这是…… 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 动作可真快! 她眸色变了变,却没有说话。 这时候,跟着粉衣女子一同前来的其中一名身形偏瘦的婢女,从最开始走进无尘殿就看到了九卿。 她这个样子站在世子殿下的身边,想不注意到她都难。 郡主没看到,那是因为郡主眼里只有殿下! 可她们不一样! 她蹙眉看着眼前这名站在世子殿下的身侧,面对郡主的到来却依然神态自若的白衣少女,心里生出极其强烈的不满。 她瞪着大眼,出声指责道:“喂,你看什么看!说你呢!不知道这是我们荣王府的朝阳郡主吗?见了我们郡主居然都不知道行礼,你到底懂不懂规矩?!” 第47章 道歉 说着,还未等粉衣女子有所表态,她身侧的另一名婢女也跟着质问道:“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见了我们郡主还不知道行礼,简直就是目无尊法!” 听着面前的两只蝼蚁叫嚣,司卿眸色稍稍冷了几分。 可经过刚才这么一闹。 就看见粉衣女子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司卿身上。 她面色不善,傲慢的目光的在司卿身上来回扫视了一遍,开口问道:“你就是世子哥哥府上新来的女大夫?” 其实,她早就知道南阳王府来了个揭皇榜为世子治病的女大夫。 还记得她上次跑来南阳王府找世子哥哥,却不小心撞见这名女大夫与世子哥哥在雪天里散步,她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才知道世子哥哥的病情有了好转,终于能够下床走动。 可她当时要进宫给太后请安,就跟着方嬷嬷一道去了皇宫,都还没来得及好好会会这名女大夫! 粉衣女子上下打量着她。 只见司卿脸上戴着白色面纱,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 可是,为什么要戴面纱呢? 粉衣女子拧眉,不由得心生疑惑。 她内心暗自悱恻:莫非是因为相貌丑陋难以见人? 想到这里,粉衣女子笑了笑:要真是个丑八怪,那倒还好办了。 司卿淡淡应道:“是。” 得了司卿的回应,粉衣女子傲慢的勾了勾唇,她笑道:“听闻你医术不错,叫什么名字啊?” 司卿苍白着脸,但神色不变,平静地回答道:“沈卿。” “大胆!!你怎么能这样跟我们郡主说话呢?你回答郡主的话,应该自称奴婢!”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乡野女子!竟然如此不知礼数!” 许是这两名婢女平日里跟着这位朝阳郡主作威作福,四处耀武扬威惯了,蹬鼻子上眼的本事不错。 这时,粉衣女子笑容灿烂道:“哎呀,小荷,她不懂这些也没事的,你们这么大声做什么?当心吓到人家,毕竟乡野大夫嘛!哪里会知道这些礼数。” “不过……”粉衣女子说着,她缓缓走到司卿身前,面对面的看着司卿,眼里闪烁鄙夷的光芒,笑道,“我想问问沈大夫,你终日戴着面纱,是因为相貌丑陋难以见人吗?” 相貌丑陋难以见人? 呵…… 司卿眸色暗了暗,没有说话。 她是真的不想跟白痴说话。 更何况,她现在身体虚弱,实在没什么力气与她绕弯子。 这边,粉衣女子看着司卿,见九卿不回答,更加验证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以为她是害怕有人提到这件事。 毕竟,没有哪个女子能够承受得住被人揭开伤疤。 想着,粉衣女子面露得意道:“怎么?沈大夫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若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像本郡主这么善解人意,还是能够体谅你的。” 听到这里,夜君尘眸色不由得冷了冷,低声道:“好了!朝阳,别说了。” 可是他凤眸处有白纱遮掩,粉衣女子根本看不见他眼睛里的神色,继续说道:“沈大夫,你要知道这南阳王府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进来的,你区区一介医女,身份何等低贱?为世子哥哥治病的时候,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相信你都知道吧?” 这时,司卿看着她,挑眉,有些不明所以:“还请郡主明示?” 明示?她都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还需要明示吗? 看来,她对世子哥哥,是真的抱有非分之想啊!故意装作听不懂她的话。 既然这样,自己还跟她客气什么? “本郡主告诉你,你可千万别揣着明白装糊涂!长得丑也就算了!像你这种身份低贱的东西,就不该对有些人抱有非分之想,别想着有一天山鸡也能变凤凰!” “身份低贱的东西?”司卿周身的气息降了下来,连语气都变得清冷。 朝阳郡主见她突然变了脸,神色怔了怔,但想到现在无论怎么样也不能输了气势,挺直腰杆道:“是啊!” 司卿却冷着眸子,清冷的语气道:“郡主是觉得,为世子治病的大夫身份低贱?还是郡主觉得,凡天下医者,皆轻贱?” “你别乱扣帽子!”朝阳郡主语塞,“我!……我可没这么说!” 好她个沈卿,伶牙俐齿,不过一下就把她给绕了进去。 “哦?”司卿笑了笑,淡淡的语气道,“原来郡主不过是,有胆子说,没胆子认。” 朝阳郡主气急,猛地扬起手,作势就要给司卿一耳光。 “沈卿!你不要太过分!——” 可是她的手才刚扬起来,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了手腕,僵持在半空中。 朝阳郡主跺了跺脚:“世子哥哥!” “你居然护着她,你为什么要护着她啊?!她不过是个只会戴着面纱的丑八怪!” 她还想着勾引世子哥哥。 “就是个不要脸的下贱东西!” 下贱东西? 这时,夜君尘周身的气压陡然间降了下来,他抿着唇瓣,神色阴郁。 夜君尘冷声道:“朝阳,道歉。” 粉衣女子怒了,当即反驳道:“世子哥哥!凭什么?明明是她对我不敬在先!凭什么要我道歉?!” 夜君尘神色一冷,根本不听她解释。 只再次冷声强调:“道歉。” 这名被唤作朝阳的粉衣女子顿时睁大了眼睛,想要再说话辩解,可动了动嘴,一时之间不敢反驳。 因为此时的夜君尘眼睛上覆着白纱,朝阳郡主看不到他眼里的神情,却也能感受到夜君尘周身顷刻降下来的温度。 她暗暗咬了咬牙。 世子哥哥难道要因为眼前这个女大夫,就责怪她? 不管了!她不能惹世子哥哥生气。 她心里暗自盘算着,不如现在先跟世子哥哥服个软,到时候再找这名女子秋后算账也不迟! 就这么办! 于是,她狠狠瞪了司卿一眼。 低低的声音道:“对不起。” 司卿挑眉,眼中多出几分莫名的笑意。 如此心不甘情不愿,目露凶光还恶狠狠的道歉。 这是,想要日后找自己麻烦? 想到这里,司卿勾唇,苍白的嘴角动了动:“其实,郡主大可不必道歉。”她的嗓音喑哑,气息有些虚弱。 听到司卿的话,朝阳郡主愣了愣,以为她是怕了自己,随即笑道:“算你识相!” “郡主误会了。” 司卿眸色沉静,神情淡漠的说道:“天底下,并不是所有被狗咬了的人,都要反咬狗一口,那和畜生还有什么分别。” 第48章 指桑骂槐 天底下,并不是所有被狗咬了的人,都要反咬狗一口。 朝阳郡主拧眉,神情古怪地看了看九卿。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沈卿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骂她是畜生? 朝阳郡主当即将手中的千年老参丢给身侧的婢女,指着九卿怒目道:“沈卿!你你你……你居然敢辱骂本郡主?!” 九卿抬眸,冷冷淡淡的视线看向她,低声道:“郡主多虑了,我只是打了个比方。” 朝阳郡主脸色可以说是一阵青一阵白,眼里闪过阴冷又傲慢的光芒。 好一句打比方! 竟然敢说她和畜生没什么区别,可不就是在指桑骂槐吗? 好啊!她倒还真是低估这名女大夫了。 不过,这辱骂当朝郡主,也是个不小的罪名吧?她就不信这样世子哥哥都还要维护这个女人。 就在朝阳郡主心里盘算好,准备厉声训斥九卿时,一道粉色的身影飞快地跑进了无尘殿。 朝阳郡主面色一沉。 就见那粉色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他们面前,对着九卿笑喊道:“主子。” 而那道粉色身影的后面,似乎还跟着一个人。 一袭黑衣,身形修长挺拔,正是世子的隐卫七月。 见桃夭过来,九卿微微点头。 这时,七月也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并朝着夜君尘恭敬得拱手道:“启禀公子,人带来了。” 桃夭笑的满脸欢喜,当她看到自家主子平安无事时,心里压着的大石才总算落了下来。 昨夜她收到拢月传来的消息,说主子遭人暗算,身受重伤。 天知道当她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有多担心! 后来世子又派人前去无雪殿通知她,说是沈大夫受了伤需要在无尘殿里养伤,让她守在偏殿,不用着急。 可是,知道主子受了重伤,又看不见主子,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不过现在看到主子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安然无恙,她倒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着,桃夭转过身,朝着九卿身旁的夜君尘微微福身行了个礼,清丽的声音道:“参见世子。” “恩。”夜君尘冷冷的应了声,又对着桃夭说道,“好好照看你主子。” 桃夭自是遵命。 不用说,她肯定会好好照看的呀。 桃夭开心的拉起九卿的手,在看见九卿苍白的面容时,双眸中不自觉的流露出担忧之色:“怎么样?主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九卿摇了摇头,面色却是依旧苍白。 桃夭蹙眉看着九卿。 这才短短过去半日,主子就憔悴成了这个样子!可叫桃夭心里憋屈坏了,心下除了懊悔还是懊悔。 早知道,她就应该竭力劝阻主子,不让她去离王府。 哦,不,不对!如果早知道主子会受伤,再怎么说她也不会让主子来东华国。 这边,朝阳郡主见他们全然不理会自己,顿时心生恼怒,对着夜君尘,撒娇似的口吻喊道:“世子哥哥——” 可因为她自小就知道夜君尘的习惯,不喜欢轻易与旁人触碰。 即使撒娇,她也并不敢触碰夜君尘。 不过撒娇时,她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九卿一眼。 想她堂堂荣王府郡主,何时受过这份气? 日后,她定要叫这个女人好看! 九卿眸色淡漠,当她迎上朝阳郡主那暗沉阴冷的眸光时,微微勾了勾唇,平静的声音说道:“马上就要为世子诊脉了,郡主还请移步别处。” 朝阳郡主眼珠一瞪,恨不得活剐了这个女人。 居然敢叫自己移步别处? 她怎么能? 她怎么敢? 究竟是谁给她的胆子,不知道她得意什么。 不过就是一名身份低贱的女大夫而已! 第49章 朝阳,你回去吧 夜君尘终于淡淡看了她一眼。 即使在别人眼里,他的眼睛看不到。 可朝阳郡主见他微微偏向自己这边的清冷俊美的侧颜,以为他是有什么话想要对自己讲。 心下一喜,她笑着扬起脸,等来的却是夜君尘不冷不热的一句:“朝阳,你回去吧。” 顿时,她脸色一变,那灿若桃花般的笑容敛在冷风中。 只见夜君尘就这么神情冷漠的站在那里,白衣胜雪,气质出尘。 那俊美无铸的容颜映在白玉殿宇折射而下的柔和光晕里,显得他身形修长挺拔,宛如山巅的寒松。 眼下一袭白衣,更衬出几分清瘦来。 朝阳郡主动了动嘴角,漆黑阴冷的眸光投向司卿,仿佛带着无尽的厌恶,愤恨…… 想她堂堂荣王府的郡主,竟被夜君尘当众驳了面子,脸上怎么挂的住? 她忽然记起,以前的世子哥哥虽然也是这样,冷冷的,不爱搭理别人。 但那时候他好歹还会对自己和颜悦色。 可现在,竟连半分面子都不愿留给她。 都怪眼前这个女人! 想到这里,她狠狠地剜了司卿一眼,厉声道:“小荷!我们走——” 说着,她大袖一甩,转身就迈下了长阶。 朝阳郡主一走,随她一同前来的两名婢女也马上跟着离开。 不等那阵急促的脚步声远去。 夜君尘已经转过身,走进了大殿。 同时清冷的嗓音落下,几乎不带丝毫情感:“叫九月来见我。” 七月领命:“是,公子!” 这边,桃夭看向司卿,问道:“主子,我们现在回去吗?” 司卿看了看大殿的方向,眸色微动,她刚才说的要为世子诊脉,其实都是借口。 如今夜君尘的眼睛已经恢复了。 接下来就是要为他清除体内潜伏已久的毒素。 只有等将他体内的毒素彻底清除干净后,才能想办法引出血蛊。 不过,为他清除血蛊一事。 时机未到,并不着急。 司卿低低的声音道:“走吧。” …… 无尘殿。 明亮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柩,堪堪折映在窗前紫色檀木架上摆放着的青花瓷瓶上。 只见青花瓷瓶上面彩绘着的花纹细腻古朴,青鸟暗纹图案更是活灵活现,十分精致。 应是出于古董大家之手,历经几朝,与大殿内任何一件奢华名贵的物品如出一辙,足以看出珍藏者的品味不俗。 因为接到公子的命令。 七月并不敢多言。 他在将九月带到无尘殿后,就关上殿门,依照公子的吩咐,尽职尽责的守在大殿外面。 无尘殿外那些打扫庭院的婢女,见七月神情严肃地抱着剑站在大殿门口。 别提心里多紧张了! 内殿,青纱落地,炭炉里扑闪着细小通红的火星,香烟袅袅。 隔着繁复摇曳的素纱帐帘,白衣男子坐在羊绒软榻上,隐隐能够看出他清秀冷峻的容颜,却看不清他面部的神情。 而帐帘外,一名黑衣女子跪在地上,垂着眼眸,气氛有些清冷。 一袭黑色的冬绒劲装,身形消瘦,黑发用苗银头冠束起,看上去是一身十分干净利落的装束。 只是,她五官清丽,那狭长的双眸中却带着几分惊恐颤栗。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公子不会轻易绕过她。 可她不后悔! 第50章 再有下次,也就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上了 那名叫沈卿的女大夫来历不明。 她有去调查过,但是都无功而返。 她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才能抹掉自己的过去。 身份背景一片空白,叫人根本无从查起。 正因如此,她才不放心! 所以今日清晨,她才刻意躲在暗处朝着沈卿射出一枚飞镖。 那枚飞镖上所夹带的杀机和力道,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内力。 一来,是为了试探那名女大夫的虚实。 二来,如果这名叫沈卿的女大夫真的不会武功,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毕竟,每个人在面对危险和死亡的时候,最容易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公子居然用梨花挡下了她的暗器。 她知道,她的自作主张,惹公子生气了。 殿内很安静,黑衣女子将脸压得很低,内心十分畏惧。 不知过了多久,白衣男子冷声开口:“怎么,看来是本世子平日太纵容你,才叫你敢当着我的面,对沈卿痛下杀手?” 此时,自然能够听出夜君尘的嗓音里带着无限清冷,蕴怒。 闻声,黑衣女子猛地抬起,解释道:“还请公子息怒,属下只是见她来历不明,想要替主子好好试探她。” 夜君尘冷峻的挑眉:“哦?那你公然违背本世子的意愿,擅自做主,都是为了我好?” 夜君尘清冷无情的声音落下。 九月立马垂下头,低低的声音道:“属下不敢!” 不过现下他这一身冷酷无情的杀伐气场,哪里像是刚才在大殿外大病初愈的病弱世子? “你是不敢。”凉凉的嗓音说着,夜君尘已经站起身,冷峻着脸,修长白皙的手掌挑起内殿的纱帘。 只见那一袭如雪的白衣自内殿中走出来,眉目如画,他清瘦的身形笼在暗白的光影中,恍如谪仙下凡。 隐约传来细微的脚步。 直到那一双白靴停在自己眼前,黑衣女子才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那眉目如画的白衣公子,眼眸暗了暗。 夜君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光阴冷,深邃不见底。 他凉薄清冷的嗓音里竟有一丝邪魅和危险的味道。 又仿佛带着无尽深渊的寒凉气息。 逐渐渗透进人的神经:“毕竟,没人想去尝尝暗牢的滋味。” 暗牢?! 当黑衣女子听到暗牢这两个字时,瞳孔极具缩了缩。 漆黑的眼眸里竟出现了一丝崩溃分裂的痕迹。 她知道,犯了错的人,公子都是要送去暗牢的。 可暗牢那种地方,只要进去过一次,便足以给人留下刻骨铭心的惊恐和阴影。 那种可怕的,生不如死的人间炼狱,活着比死去更痛苦。 她绝对不能去! 黑衣女子内心绝望的想着,在夜君尘冷酷无情的威压之下,她已经生出了惊恐和畏惧。 头顶那阴寒森冷的声音,更是吓得她直接一哆嗦,连忙磕头谢罪道:“还请公子恕罪!公子息怒!求您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再也不敢了——” 夜君尘冷笑道:“九月,你要知道,本世子没什么耐心。” 黑衣女子头猛地磕在地面上,隐隐磕出了血,她肩膀微微颤抖着,已经不敢再抬头去看夜君尘的眼睛。 见她如此惊恐畏惧的模样,夜君尘漆黑深邃的瞳孔暗了暗,绝美的凤眸里面蕴藏着不明的光芒。 他缓缓俯下身,眸色阴沉,低沉的嗓音紧挨着黑衣女子的耳边响起:“再有下次,你可就没有机会自作主张了。” 再有下次,也就没必要活在这个世上了。 第51章 也不知道这份执念,是福是祸 七月一直守在殿外,直至那扇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又被人很快的合上。 七月一愣,便见黑衣女子面无表情的从无尘殿里走出来,她那白皙的额头上,已经破皮的血痕尤为明显。 当七月看见黑衣女子额头上的伤,心中微惊,明明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他低低的喊了声:“九月?” 黑衣女子脸色阴沉,恍若未闻,径自从他身前走过。 这是怎么了? 七月蹙眉,连忙追上去,拉着黑衣女子问道:“你这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公子找你做什么。” 黑衣女子垂眸瞥了眼七月落在她胳膊上的手,抬起阴冷的眸子看了他一眼,语气毫不客气:“与你无关,放开!” “与我无关?”七月当即松开手,更加觉得莫名其妙,他又没有招惹她,这么大火气干什么! 黑衣女子懒得解释,直接越过他,冷冷的走了。 留七月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黑衣女子的背影消失在庭院外,漆黑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担忧。 十多年前,作为孤儿的他和九月一同被南阳王收养,陪着世子一起长大。 可他们生来的职责就是要保护世子。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他们经历了非人的考验。 不是夜以继日的魔鬼训练,就是参与王府暗卫的层层选拔。 优胜劣汰,只有他们之中的强者,才最终有资格能到公子面前伺候。 保护公子,就是他们的责任和使命。 哪怕赴汤蹈火,也义不容辞。 九月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但七月知道,有些事情,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已经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就像九月对公子的感情,恐怕已经……不仅仅是主仆这么简单了。 九月从小性格那么倔强要强,即使身为女子,她也要比旁人更刻苦。 他知道,九月这般努力的拼搏,只为能早日站在公子面前。 想到这个,七月垂下眸子,视线落在庭院花坛边堆积的积雪上,眸色微沉。 也不知道这份执念,是福是祸。 回到无尘殿,夜君尘正在翻阅书籍。 “公子——” 见七月进来,夜君尘抬起眼眸淡淡看了他一眼:“何事?” 七月抿了抿唇,不知该不该问。 可想起九月额头上的伤,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九月她……” 七月小心翼翼的看着夜君尘的神色,欲言又止。 就知道他是来问这个的。 虽然身为王府的暗卫,需要摒弃俗念,他们不能有自己的情感。 可所有暗卫里,就属他和九月的关系最要好。 今日又看见九月在自己这里受了训诫,多少还是会担心的。 夜君尘清冷的视线落在书卷上,冷冷的声音道:“犯了错,已经自己去领罚了。” 七月蹙着眉,薄唇微动,想要说什么,却不敢多言。 神情一顿,突然想起公子之前安排他做的事情。 七月正色道:“那沈大夫那边,属下是否需要继续盯着?” “恩,继续。”夜君尘翻过一页。 又沉声说道,“以后她那里有任何异动,都要告诉我。” “属下遵命。” 第52章 离王殿下 若说起南阳王府的宁静氛围。 此时的离王府,才叫真正的孤寂冷清。 奢贵宽敞的大殿里。 一名紫色衣袍的年轻男子坐在软榻上,俊美妖孽的容颜映在明亮的琉璃灯火前,棱角分明的脸庞,冷峻如仙,不闻人间烟火。 他五官精致绝美,肤色白皙如玉,低垂着的长长睫毛下,像黑水晶一样闪烁着暗芒的深邃双眸。 高挺笔直的鼻梁,无可挑剔的唇形,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很复杂,像是各种冷贵气质的混合,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他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身上穿了一件黑金暗纹的深紫色锦袍,无形中流露出一丝不羁。 狂野不拘,邪魅性感。 仿佛生而为王者,气场强大到令人窒息。 他身侧安静站着一名神情冷峻的黑衣男子。 软榻边的几名婢女摇着蒲扇,仔细看去,竟都是些容貌上乘的美人儿。 隐约间,她们还能闻到俊美男子华贵衣衫上面时不时飘散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可是再往下一看,那残忍血腥的画面几乎令人作呕。 容易引起人的极度不适。 只见数十几名奄奄一息的黑衣人被身后的锦衣护卫狠狠按跪在地上。 他们浑身流淌着鲜血,经过严刑拷打之后,脖颈下面,胸膛开着好几处血淋淋的口子。 鲜血直涌,可以说是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遍体鳞伤,身体无一处完好。 他们张不开嘴,只能凄惨的“咿咿呀呀……”的哀嚎着,手脚都束缚着沉重的黑铁锁链,嘴角不停地往外溢出鲜血。 乍一看,原来他们嘴里的舌头都被人无情的割掉了。 而凤椅软榻上的紫衣男子。 深邃的目光紧紧注视着笼中的宠物。 他阴沉着暗白的面色,就这么勾起那修长白皙的手指,颇有闲情地逗弄着笼中的蓝翅鹦鹉。 殿内青烟袅绕,琉璃灯火通明。 也不知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在这种极具冷酷血腥的场景下,他唇角竟好似噙着一抹邪魅的笑。 他抬眸瞥了一眼站在身侧的黑衣男子,勾唇道:“没想到上百人去追,都叫人给逃了。” 这逃了也就算了。 他们自己人还死伤无数,伤亡惨重。 据清风的话来说,对面只是一名女子。 还真是,该让他如何处置他们呢? 黑衣男子垂着眼帘,内疚道:“是属下的疏忽,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 紫衣男子清隽的脸庞映在琉璃灯影下,只是勾着唇角笑了笑。 片刻后,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紧接着走进来数十名黑衣护卫。 “启禀王爷,人已经全部在这里了。”一名神情冷峻的黑衣侍卫走上前,一撩衣袍,朝着男子恭敬地跪下。 这时,紫衣男子微微侧过头,清冷的眸色看向大殿内的人,凉薄的声音道:“你们说,本王丢失了重要的东西,既然你们找不回来,是不是都应该拿命来尝呢?” 闻言,黑衣护卫抬起头,神情一派镇定,丝毫不觉得惊讶。 世人都知道,东华国的离王殿下,性格孤僻,冷酷无情。 更是手握重权,掌东华国半壁江山。 若没有点阴狠毒辣的手腕儿,他又怎么能稳稳立足于朝堂? 他们落得如今这样的场面,还算是看得过去了。 这些人看守不利,丢失了王爷认为重要的东西。 王爷要处死他们,已经是网开一面。 是主仆一场,是恩赐。 否则,他们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黑衣护卫站起身,眼神冷漠地对着身后的护卫打了个手势,厉声吩咐道:“将他们全部带下去!” “是——” 随着众多黑衣护卫的声音落下。 那些原本拼命剧烈挣扎着的“咿咿呀呀……”的声音全部消失在了大殿里。 却还是留下了满殿的浓浓血腥气息。 似乎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紫衣男子不满的皱起眉,将笼中的鹦鹉交给身侧的婢女。 他缓缓站起身。 身侧的婢女连忙递上来一块白净的手帕。 他伸手接过,面色阴冷,用这块白净的手帕擦了擦手,然后丢至一旁。 等侍奉的婢女抬起眼眸,就见那一袭修长挺拔的紫色身影已经往殿外走去。 “把这里收拾干净。” 第53章 主子,该喝药了 南阳王府,无雪殿。 夜幕降临,大雪已停了多时。 殿内烛影摇曳,香炉升烟。 白衣少女面容沉静,端坐于桌案前。 桌案上一盏莲灯,灯火明亮,刚好映照出之笔架上垂挂着几支上等羊毫。 白衣少女身前,铺就着一张御用的宣纸。 白衣少女低垂着眉眼,眸光平静,一手托着雪白的大袖,正执笔认真地在宣纸上书写着什么。 许是肩膀受了伤的缘故。 她执笔书写的动作很小。 幅度细微。 不然很容易牵扯到身上的伤。 窗外月凉如水,庭院空寂。 冷风自殿内的白玉雕花窗柩吹进来,拂动灯架之上的烛影,带着冬夜里的寒气。 青纱帐帘后摆设着的灯架,光影迷离,有朦胧的昏黄烛光折射在白衣少女精致如画的眉眼间。 只见她面容十分憔悴,白皙如雪的肌肤透着清晰可见的病态白。 桃夭端了一碗药进来。 她轻轻合上殿门,转过身。 司卿正好停笔,垂着眼帘,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宣纸折叠好。 然后拿起宣纸旁一早就准备好的信封,再将沾染墨香的信纸装进信封里。 司卿抬眸,粉色的身影已经走到自己身前。 桃夭将瓷碗放在九卿身前的桌案上,低低说了声:“主子,该喝药了。” 司卿淡淡瞥了一眼桌案上摆放的仍在散发着热气的黑乎乎的药汁,微微蹙眉。 同时,她将手里的信件递给桃夭,吩咐道:“把这封信交给拂衣,她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桃夭接过信件,低眉看了一眼,问道:“主子已经决定好了吗?” “恩,既然东西我们已经拿到了,接下来只需要履行承诺,将夜君尘体内的毒给解了。” 说话时,司卿垂着眼眸,那双清明如雪的琉璃眼眸中隐藏着许多复杂的思绪。 为他解毒。 这是她对他的承诺。 但她们此次来东华国的目的,并不完全是为了能在在南阳王府久待下去。 她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是主子,双生莲怎么办?” 桃夭知道,昨夜主子受了重伤,失血过多,高烧昏迷。 今日早晨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双生莲不在身上。 那么重要的东西,肯定是世子在找人为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发现了。 说起双生莲,司卿眸色暗了几分。 虽然双生莲能解世间百毒。 可夜君尘身上的毒蛊,九州中知道解毒之法的人并不多。 所以就算他拿到了双生莲,也不会使用。 司卿勾了勾唇,虚弱的语气道:“别着急,自然会有人送过来。” 桃夭不解的问:“主子怎么知道?” 司卿淡淡笑了笑,眼中的笑意不明。 “就凭你主子医术高明,十分令人崇敬。” 桃夭微愣。 随即收了信,将信揣进怀里。 点头夸赞道:“是是是!主子医术高超,主子最厉害!” 司卿无奈摇了摇头,轻笑道:“你啊你……” 这丫头,还真是没正形。 以后可不能再在她面前开玩笑了。 第54章 今日可就一天都没消息了 桃夭笑着将瓷碗又推近了司卿一些,催促道:“主子还是赶快把这碗药喝了吧,再不喝就凉了。” 闻言,司卿的视线落回到眼前摆放着的这碗黑乎乎的药汁上面。 刚才没注意,也没问这碗药的来历。 司卿拧眉道:“这是谁送来的?” “还能有谁啊,当然是世子殿下啦!”桃夭一脸笑意,继续说道,“刚才世子身边的侍卫七月来过了,就是专门来送这些药材的。据说本来是世子那边的人负责煎药的,可如今冬寒,药凉的比较快,就派人把药材以及药方全都送过来了。” 司卿眸色一动。 他派人送来的药? 正思索间。 又听到桃夭嘴里小声嘀咕道:“眼下瞧着这世子对主子真是好啊。难不成是因为主子治好了他的眼睛?” 司卿眸色微暗。 忽的想起今日清晨,她在无尘殿中醒来之时,她身上的衣物都已经被换过了。 右肩的伤也被人精心处理过。 接连一整日下来,她也没有感觉到伤口传来剧烈的疼痛,想来应该是他给她用了什么特殊的伤药。 这些日子,她只要不做一些大的动作,就不会牵扯到肩膀上面的伤口。 至于伤口…… 司卿眸色微冷,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一袭如雪白衣飞快接近自己,然后轻轻地揽过她的腰,帮助她站稳脚。 依稀,鼻尖还隐隐闻到了他身上那淡淡的梨花香。 像他这般性情冷淡的一个人,为何突然间不太一样了。 想到这些,九卿思绪有些走神。 静默了片刻。 桃夭见司卿突然不说话,眼看着这碗药就快凉了。 只好扬起手在司卿眼前挥了挥手,喊道:“主子?主子?!” “再不喝这药可就真凉了,这可是我足足熬了两个时辰才熬好的药,主子忍心看我再去熬一次吗?” 听着桃夭的话,司卿回过神,清凉的眸色看向身前的药汁。 已经没了热气。 而她身边的桃夭又在催促。 她无奈地端起瓷碗,蹙了蹙眉,抬首将这碗药喝尽了。 直到瓷碗摆放到桌案上,桃夭才满意地笑了笑。 “主子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要大意。” 主子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再不能出现其他意外。 都是她的疏忽,这次才让主子以身涉险。 主子受了重伤,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司卿听着桃夭的叮嘱,知道桃夭是担心她。 于是轻轻地拍了拍桃夭的手臂,低声道:“以后我会注意自己的身体,你就别担心了,恩?” 桃夭却反驳道:“主子哪次不是这般说?” 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 可每次遇到事情,主子还是会选择以身犯险。 这不,眼下的这身伤就是在证据。 司卿莞尔一笑:“我保证,这次是真的。” “好好好!主子这次说的是真的。”桃夭笑声应和。 她真拿主子没办法。 按照主子的话说,主子拿她没办法。 她又何尝不是呢。 不过,她自从昨夜收到拢月传回来的消息,今日可就一天都没消息了。 她不由得担心起来:“拢月姐姐那边,还顺利吗?” 说到拢月,司卿摇了摇头。 昨夜拢月来救她,解决了上百名离王府的人。 可是后来,又来了一拨人。 由于对面人数太多,并不是武功高强就能轻易解决得了的。 拢月怕她再次受伤,就让她自己先回来了。 也不知道,拢月现在情况怎么样。 人在何处。 第55章 将王府给包围了 翌日清早。 初阳未起,天色未明。 南阳王府就来了数十名御林军,说是前来传达皇上的旨意。 当然,一同前来的还有皇帝身边的心腹,传旨太监董成。 因南阳王府有太后的谕旨,除了王府中的人,其余一干人等均不得擅闯,哪怕皇帝亲临也不行。 于是,他们只好守在王府外边。 说是守着,其实是将王府给包围了起来。 这一举动,不仅闹得府中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大清早的就听见王府的下人们嘀咕:“你们听说了吗?据说这个沈大夫治不好世子殿下的病,皇上特意派人前来问罪了。” “真的假的?!我还听说这次皇上是特意针对咱们世子殿下的,根本不关沈大夫的事。你们想想看,自从王爷死后,皇上可是把我们南阳王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还需要太后亲自出面摆平。谁不知道他是想把南阳王府搞垮,恨不得将咱们世子殿下除之而后快啊。” “也是,幸亏咱们世子殿下有太后护着,要不然还不知道那些人会整出什么样的幺蛾子来祸害我们南阳王府。” “只是咱们世子殿下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啊?” “哎!真是可怜了这沈大夫,年纪轻轻的就搅进这趟浑水。” “眼下御林军都来了,就守在咱们王府外边儿呢,前面出了这么多事,也不知道沈大夫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还能有什么下场?这要是被皇帝派人拿了去,哪儿还能有命活着回来啊?” 毕竟,之前那些为世子治病的世家名医,哪个不是被皇帝拿捏了错处?然后随便找个罪名就处死了。 五马分尸,身首异处的都有。 翻脸不认账,别提皇家有多无情了。 “嘘嘘嘘——你们说话都给我小声点,特殊时期,咱们今日这话要是被人不小心听了去,再来个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把罪名安到咱们世子爷头上,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桃夭从小厨房煎了药回来,路上听见好几名无尘殿的婢女躲在花园里说悄悄话,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心里经不住好奇,就静静地走过去,挨着树后面听了好一会儿,婢女们说的这些话全被她恰巧听见了。 桃夭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去听她们后面说的话,连忙折身返回无雪殿了。 她回来的时候,司卿正好穿好衣裳,神色淡漠地坐在铜镜前梳头发。 桃夭心中着急,很快将今日在花园里听到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九卿。 等她说完时,司卿正好梳完头发,缓缓地将桌上的一支白色玉簪插进发髻里,顺手轻轻理了理鬓角的发丝。 她眸色淡淡的:“看来这东华国的皇家,也不似传闻中那般和睦啊。” 皇家多阴谋,每个国家每个朝代都是如此。 可这东华国,开国百年来,历朝历代都是以仁义治天下。 原来暗地里的功夫,都用来内部争斗,尔虞我诈。 这皇帝还真是有意思。 第56章 现在要面临杀头之祸的可是我们 难怪东华国的半壁江山都落到了自己儿子离王的手上。 看着司卿波澜不惊的样子,桃夭忍不住问:“主子,既然此事跟东华国的内部争斗有关系,那我们要不要想办法躲过去?” 毕竟,这件事关于东华国的皇权内部之争。 她们不好参与进来。 司卿勾唇,面色虽然苍白,但相比昨日已经明显强多了:“怎么躲?你瞧瞧外面,御林军都围了王府,我们还怎么置身事外呢?” 她虽然不想管东华国的事情。 也不方便去管。 可如今她们人在东华,哪能真的随心所欲,置身事外。 桃夭愤愤然:“这东华国的皇帝还真是个老狐狸,南阳王府现在都只剩下世子一个皇家的嫡系血脉了,竟然还想着将其除之而后快。” 据她们先前掌握的消息,南阳王府昔日何等风光? 这南阳王可是当朝太后的嫡出皇长子。 理应是东华国的太子,未来的储君。 若不是七年前中了敌军的埋伏,不幸在那场战役中丧生,怕是这东华国的天下,还轮不到现在的皇帝坐。 看来南阳王府之所以落得今天这个局面,都是这老皇帝在从中作梗。 也不知道背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 不过,历朝以来的君王,又有几个是干净的? 认真想了想,桃夭简直觉得这个皇帝就是个人渣! 见桃夭打抱不平,司卿笑了笑:“你说的老狐狸嘛,自然是真的。至于想把夜君尘除之而后快,就要看他皇帝的本事了。” 有太后在上面,即使他是个皇帝,也还得三思而后行。 桃夭眼睛闪了闪,升起明亮的星光:“我相信世子的能力,他不会出事。” 就算这个皇帝狡诈多疑,再有心机。 她相信世子也一定应付得来。 司卿轻笑道:“这个你就别担心了,现在要面临杀头之祸的可是我们。” 经司卿一提醒,桃夭顿时醒悟,反应过来她们的话题似乎跑偏了。 连忙问道:“对对对!主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司卿笑着反问。 桃夭愣住。 什么叫还能怎么办? 御林军可是来捉拿她们的。 这时候,司卿笑的有些深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着急做什么? 桃夭却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主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天啊,这是受伤留下的后遗症么? 可主子身上的伤明明才刚刚开始恢复,不可能啊。 没道理的啊! 桃夭还在震惊中,司卿已经站起身,绕到摆满医书的桌案前坐下,轻声道:“为我研磨。” 说着,她伸手摊开一张宣纸,轻轻地铺展好。 又提起笔,在宣纸上缓缓落下一行字。 一时间,好闻的墨香弥漫在殿中。 桃夭依命站在旁边为司卿研磨,眼神闪烁,心思却早已经跑去了外面。 皇帝可是把罪名都定在了主子的身上。 今日一早派了御林军过来。 现在就包围在南阳王府外面。 主子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第57章 皇上怀疑她是居心叵测,别有用心 因是隆冬,清晨本就寒凉。 数十名御林军包围在王府外,没有片叶瓦檐遮挡,寒气入体,即使他们个个都身穿着厚重的红衣盔甲,也早已冻得手脚冰凉。 董成领着军队站在南阳王府外连续等了好几个时辰,苍穹升起微光,天色渐明,却还未听闻世子起身,脸色变得愈发阴沉难看。 他今日是领了皇上的旨意,代表的就是皇上的颜面。 可眼下世子如此行径,明明就是漠视天威,无视皇权,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他黑着脸,怀揣着拂尘在府门外来回踱步。 除了四名神情严肃站在府门外值夜看守王府的护卫,那紧闭着的漆红色大门没有丝毫动静。 就在他准备派人再次进去通传时,王府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同时,从中走出来十几名黑衣护卫,依次在府门外站成了两排。 见大门打开,董成脸色一变,连忙迎上去。 这时,一抹峻峭挺拔的高大身影自府中迈出。 清秀冷峻的五官,冷冷的,面容很严肃,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多余的表情。 此人正是世子身边的贴身护卫,流影。 董成是服侍皇帝的老人了,对世子身边的人还是有些印象。 他走上前,在脸上挤出一抹牵强的笑容,语气里带着恭敬。 当然,这份恭敬是对南阳王府的。 “流影护卫,奴家今日奉旨前来,就是依了皇上的意思,必须带走前几日揭皇榜替世子治病的大夫沈卿,还请世子不要为难老奴。” 流影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语气沉沉道:“世子刚醒,身体虚弱,受不住风寒,就不方便出来迎接大总管了。” 董成脸色僵了僵,笑说道:“无事。既然世子爷不方便出来见奴家,那奴家进去就是了。” 说完,他正欲抬步进府。 “慢着。”低沉的嗓音响起。 流影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一把未出鞘的长剑横挡在董成身前。 董成一愣,脚步顿了下来。 他脸色白了白:“世子爷这是何意?” 他知道,他代表的是皇上。 而流影代表的自然是世子。 流影收了剑,沉声解释道:“世子说过,任何人都不得擅闯王府。” 说着,他偏过头,漆黑的瞳孔注视着董成,冷峻的神情道,“大总管也一样。” 听到这个话,董成脸色已是青白交加。 世子爷未免也太不把皇上的旨意放在眼里了。 可他即使心里这样想,眼角却还挂着一抹笑。 他说道:“既然世子爷都放话了,奴家哪敢放肆。只是这大夫沈卿,今日世子爷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她交出来。” 流影冷声道:“世子命我问一句,皇上是以什么罪名带走她。” 什么罪名带走她? 董成笑了笑,回答道:“皇上说了,既然这名叫沈卿的大夫前几日揭了皇榜,信誓旦旦要为世子爷治病,可是到现在已经接连过去了好几日,世子爷的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皇上怀疑她是居心叵测,别有用心。” 第58章 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 他说的都是实话。 皇上特地下了命令。 要将这名大夫带回去好好拷问一番。 至于什么罪名,已经不重要了。 流影看着他,已经猜到董成的心思,只冷声道:“世子爷的病情已经有好转了。” 既然有了好转,就证明她的医术见效。 皇上不能以这个罪名带走她。 董成微愣。 眼中明显是惊讶和不可置信。 世子爷这是想要保护这名大夫? 毕竟,从前为世子爷治病的那些个名医,都是被皇上派人拿了去问罪的。 其中多少有打压南阳王府的意思。 而那时候,世子爷并未出声阻止。 那为何现在出面阻止了呢? 想到这里,董成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微笑道:“世子爷的话可要谨慎些好,这若是想要故意隐瞒,包庇这名大夫,可就是欺君罔上,是杀头之罪啊!” 流影说道:“这就是世子爷的意思,他希望大总管回去如实禀明皇上。” 董成脸色的笑容有些复杂。 看来他今日,是注定带不走这名大夫了。 他笑了笑:“既然是世子爷的意思,奴家自会回去好好回禀皇上。” 他一甩右手怀揣着的拂尘,弯了弯腰,粗混的嗓音道,“那老奴就先行告退了。” 流影抿了抿唇瓣,眼神十分严肃。 董成说着,往后退了几步,喊道:“跟咱家走。” 他的话音落下,跟随他一起来的军队也跟着返回皇宫。 流影看着董成离去,同时包围在南阳王府外面的御林军也撤退了。 回到无尘殿。 流影站在白衣公子身侧。 将今日在府门外发生的情况全部都禀告给了夜君尘。 夜君尘未抬眸,只是颇有深意的说了一句:“他不想场面太难看。” 流影眸色暗了暗,心知公子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再看向公子。 夜君尘提着笔,在宣纸上勾勒着字迹。 只见他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 笔下的墨画,观之若沧海碧空,松山鹤林。 其浓淡枯湿,断连辗转,粗细藏露皆变数无穷,气象万千。 仿佛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饱含了原始的生命力,不乏天地乾坤的灵气。 晨曦的阳光透过白玉雕花窗柩,柔和的洒落在大殿内,自悬着青纱帐幔的长柱玉石上面折射而来,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白衣黑发,不染纤尘。 他的衣服和头发都飘飘逸逸,洁白如雪,不拘不束,微微松敞着。 一只手撑在桌案前,运笔的动作自然而潇洒。 他低着头,微垂着精致如画的眉眼,神色宁静而安详,嘴角微扬着一抹淡淡的弧度。 窗外梨花纷飞,美如烟云,有微凉的风吹过,卷起宣纸的一角,连带着拂过他那白皙额前的发丝。 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 那双漆黑如墨玉般的绝美凤眸。 里面盈盈有漫天星辰闪烁。 深邃如沉渊。 却又透着几分与世无争的清澈与沉静。 世间竟还有如此干净的白衣少年,让人看了不由得呼吸一紧。 这时,有人轻轻敲了敲殿门。 接着大殿外响起婢女清丽的声音:“启禀世子殿下,沈大夫求见。” 闻言,夜君尘动作微顿。 他缓缓抬眸,停了手中的笔。 第59章 他是不会笑吗? “沈大夫,里面请。” 一名模样清秀的青衣婢女微微福身做了个往里走的手势。 司卿被这名婢女带到殿门外,婢女已经轻轻推开门。 司卿看了一眼站在殿门口的黑衣男子,眸色微动。 她想了想,对着身后的桃夭说了句:“你在外面等我。” 桃夭点头答应,看着九卿的纤细背影进了无尘殿。 不过,殿门口站着的这名年轻男子,表情也忒严肃了吧? 他是不会笑吗? 桃夭睁着黑宝石般的灵动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黑衣男子看。 那是一张清隽冷峻的五官。 乌黑齐整的剑眉,深邃的鼻梁轮廓,薄削的唇瓣紧抿成一条平直的弧度,面容略显清俊。 再配上一袭清冷的黑衣,背脊挺直,就好像白杨树一样的挺秀身材,仿佛蕴含了隐忍坚韧的力量,多少有些孤绝之美。 桃夭弯了弯眉眼。 没想到世子身边的护卫这样好看。 这边,流风感受到那注视着他的灼灼目光,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 神情颇为严肃的看着眼前一直盯着自己连眼睛都不眨的的粉衣少女。 他冷着脸,低沉的声音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桃夭眼角扬起笑意:“没有。” 男子问的小心含蓄,她倒是回答的十分干脆。 流风拧着眉,很是不解其意。 既然没有,那她刚才为何一直盯着自己看? 她的这种看法,就连府上的婢女都不敢。 再看向身前的粉衣少女。 仍睁着大眼睛盯着他。 流风漆黑的瞳孔动了动,耳尖微红,不太自然的别过脸,视线落在别处。 见他如此举动,桃夭心里感到一阵无语。 原来王府的侍卫都这么容易害羞的吗? 算了算了。 他这个样子,主子等会儿出来看见,指不定以为她在欺负他。 而无尘殿内,青纱帐幔,暗香浮动。 一片静谧。 流影面无表情地站在桌案前的一侧,静静的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夜君尘将桌案上的墨画细细卷了起来,细长白皙的手指转动,再将卷好的墨画小心翼翼地装进画筒里。 他转过身,望了望眼前书柜上面的暗格,抬手把画筒放在了桌案后一排高高的书架之上。 待放好画筒,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司卿已经缓缓地走了进来。 夜君尘面色清冷,抬眸看去。 正朝着他缓步走来的的白衣少女,一袭素衣,身形纤瘦。 这是自他眼睛恢复以来,第一次好好的看她。 只见她墨发稍作束缚,乌黑的发髻间斜斜的插着一支雪白的玉簪。 青黛色的细眉下,是一双宛若琉璃般清透微冷的眼眸。 因她脸上戴着一块白色的面纱,看不清全部的面容。 夜君尘却也能依稀看出她细嫩肌肤里透露出的淡淡的病态白。 他眸色微冷,低沉醇厚的嗓音说道:“沈大夫前几日受了重伤,失血过多,到如今身体虚弱尚未恢复,就如此急着过来见本世子,想必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本世子商量?” 第60章 那你可知,双生莲是离王的东西 “多谢世子关心。” 司卿淡笑道:“是沈卿无能,承蒙世子搭救。” 今日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夜君尘派人替她挡下了宫里来的传旨太监,包围在南阳王府外面的御林军也撤了。 再加上前两日她受伤昏迷,是他救了她。 她多少还是应该跟他说一声谢谢。 “无妨。”夜君尘看着他,认真说道,“不管你揭皇榜进南阳王府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既然你治好了本世子的眼睛,本世子今天救你一命,也算是还你一个人情。” 司卿淡然道:“治好世子的病,是我身为医者的责任。” 夜君尘勾唇道:“沈大夫客气了。” 说着,他缓缓绕过书桌,走到司卿身前。 那高大的清瘦身影笼在殿内明亮的光影里,漆黑的瞳孔动了动,看着九卿道,“不过本世子想问问,沈大夫为何会身受重伤。” 司卿神色不变,平静的说道:“为了一味药引。” 夜君尘眸色微闪:“哦?你说的这味药引,可是为本世子解毒所缺的药材?” “是。”司卿眸色清明,冷静的说道,“如果想要引出血蛊,彻底清除世子体内的毒素,就必须要以双生莲入药。” 夜君尘紧盯着眼前的白衣少女,眸色深深,问道:“那你可知,双生莲是离王的东西。” 他的嗓音低沉,很好听。 漆黑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她,带着浓浓的邪魅和压迫感,叫人不敢逼视。 司卿眸色平静地看着他,轻抿着薄唇问道:“世子觉得,离王如何?” 离王如何? 夜君尘眸色暗了暗。 他刚才告诉她双生莲是离王的东西,是故意将这道难题抛给她,想看看她的反应,想看看她如何作答。 她竟然知道反过来问他。 如果他说了,怕就是别有意义了。 夜君尘笑了笑:“沈大夫,你失言了。” 最初只觉得这名女子不简单。 现在看来,远远不止如此。 明明只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可她每次云淡风轻的处事态度,就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畏惧,连紧张之色都未曾显露过。 想来,即使他今天没有挡下宫里来的人。 任由那些御林军将她带走。 她是不是也如此,不会感到害怕? 夜君尘想着,只漆黑的瞳孔注视着她,眼中神色未明。 她是真的不知道皇家刑罚的残酷,还是手上有底牌? 所以就算进了皇宫也能有办法出来。 想到这里,夜君尘眸色沉了下来。 他不可能放任她去冒险。 皇宫是什么地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 她是他的大夫,他不会允许她被人带走。 就像以前那些为他治病的大夫一样,被皇帝随意定下罪名派人给拿了去,最后都落得个五马分尸,尸骨无存的悲惨下场。 大殿内陷入狭长的沉默。 司卿看着夜君尘晦暗不明的眼眸,动了动唇:“世子如果相信我,我会遵照我们之间的约定,用一个月的期限为世子解毒。” 她语气淡淡的,很镇定,很有信心。 那双琉璃眼眸里蕴藏着清亮的光芒,叫夜君尘看了心里不由得感到信任。 那是他许久都未曾出现的感觉。 第61章 所以不惜用性命冒险 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夜君尘注视着她。 眼中漆黑深邃的眸光宛若沉寂的深渊,表面上看着平静到毫无波澜。 可实际上又仿佛汹涌着澎湃的巨浪波涛,让人不知不觉被吸引,眼中的想法却让人不得窥探。 刚才他也说了,这双生莲是离王府的东西,她是如何拿到手的? 东华国的人都知道,离王手握重权,性格冷漠,丝毫不近人情,更有着杀伐果决的雷霆手段。 敢动离王府的东西,就等同于在老虎身上拔毛,其后果和下场可想而知。 她明明没有内力,不会武功……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他们之间的承诺,要在一个月内为他解毒,所以不惜用性命冒险,取来了药引双生莲么? 想到这里,夜君尘薄唇动了动,压低的声音道:“本世子信你。” 有什么不能信的呢? 她治好了他的眼睛。 其实是重新给了他光明。 给了他活下去仍觉得有希望的勇气。 司卿微笑:“世子既然信我,那我也定会竭尽全力,为世子解毒。” 看着她眼中溢出的淡淡笑意,夜君尘眸色暗了暗。 突然想起她身上的伤。 那种贯穿性的箭伤,伤口依稀可见白骨,流了那么多的血,应该很疼吧? 夜君尘看着她。 她身形纤细,但十分清瘦,怎么承受得住。 看着她现在虚弱的样子,心情竟然莫名其妙有些烦乱。 他清冷的视线落在她的右肩上,低沉的嗓音问道:“伤势好些了么?” 司卿淡笑,看着他回答:“多谢世子送来的良药,已经好多了。” 伤势好多了…… 看着她现在的样子,不似作假。 那他也稍稍放心了。 夜君尘缓缓收回视线,对着身后的黑衣男子道:“流影。” 流影上前:“属下在。” 夜君尘淡淡吩咐道:“去把双生莲拿过来。” “是。” 流影将夜君尘放在书柜暗格里的锦盒取了出来,走到司卿面前,将锦盒托在手中。 夜君尘看了看流影手中的锦盒,又看向司卿,低低的声音道:“这双生莲,就交还给你了。” 司卿淡淡瞥了锦盒一眼,伸手接过。 “若是世子明日无事的话,我便开始为世子解毒。”她低眉看着手中的双生莲,想了想,对着夜君尘继续说道,“不过,我还听闻无尘殿有一处世子的私人温泉,相信世子也知道,这活水温泉对解毒有奇效。” 温泉? 夜君尘挑眉,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 司卿抿着唇瓣,认真道:“世子体内不仅有霸道非常的血蛊,还有早已蔓延世子五脏肺腑的毒素,毒素积尘已久,想要彻底清除,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所以我这几日连夜翻阅医书古籍,突然想到了一个更行之有效的方法,那就是药浴。” 夜君尘眸色微深:“药浴?” “是。”司卿点了点头,解释道,“药浴能利用挥发而出的汗液逼出世子体内的毒。” 夜君尘深邃的瞳孔看着她:“所以你是想先清除本世子体内积尘已久的毒素,再设法引出血蛊?” 第62章 很没意思吗? “血蛊阴毒,无药可解,以人体的心头血为食,且蛊性狂躁难测。血蛊一直与世子体内的毒素相互牵制,我若是强行引蛊,稍有不慎世子便会有致命的危险。那些积尘在世子体内的毒素已经侵蚀了世子的心肺,只有将毒素彻底清理干净,才能引出血蛊。” 夜君尘凤眸微转,低沉的嗓音道:“既然如此,便照你说的做吧。” 得到他的应允,事情会方便很多。 司卿看着他,说道:“等会儿回去我会配制好为世子清除体内毒素的药材,明日世子就请在温泉池等我吧。” 夜君尘静静地看着她。 忽然间觉得,兴许这世上还真有人是心存善意的。 哪怕她来历不明,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她也并不是与他为敌。 夜君尘淡淡勾唇,算是默认。 司卿出来的时候,看见桃夭正在跟殿门外的黑衣男子说话。 可是好像……别人并没有理她。 都是桃夭在笑容满面的自顾自个儿的说。 再看向那名黑衣男子,视线落在别处,然而耳尖已经红透。 司卿无奈的淡淡笑了笑。 这丫头。 司卿抬步走过去,桃夭瞥见她的身影,立马喊道:“主子!” 司卿低低笑着:“怎么,叫你在外面等我,你已经无聊到要逗弄他人来解闷了吗?” 桃夭笑得眼角弯了弯:“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我只是在努力争取让世上多一点儿温情。” 司卿眼色古怪地看着她:“让世上多一点儿温情?” 桃夭道:“是啊,主子你想想看,这南阳王府的侍卫都是冷冰冰的,连笑都不会,成天冰块脸,多没意思啊。” 笑声说着,她跟着九卿出了无尘殿。 站在殿门外的黑衣男子看着她们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那张清秀冷峻的面容终于有所松动。 他怔怔看着远处,婢女们都在纷纷忙碌着。 她们每日都要负责清扫无尘殿的庭院,要用十分干净的帕子擦拭布置在殿外铺就着羊绒地毯的地板跟殿宇檐角的白玉栏杆。 世子爱干净,她们是知道的。 所以无尘殿里里外外都被打扫得很干净。 几乎纤尘不染。 可是,流风脑海中又忽的想起那名粉衣少女在自己面前不停地扮鬼脸,讲笑话的模样。 明明是厌恶这种行为的。 可是他好像,并不排斥。 想到这里,他眸色一变,抿紧了唇瓣。 虽然他们表面上都是南阳王府的侍卫,可他们更是世子身边的隐卫。 身为隐卫是不能心生妄念的。 哪怕一丝儿也不行。 回无雪殿的路上,司卿挑眉看着桃夭:“很没意思吗?” 桃夭道:“是啊,一点儿都不好玩。” 司卿却淡笑道:“我总算知道了。” 桃夭一惊,停下脚步:“主子知道什么了?!” 司卿看着她,眼眸里溢一丝笑意:“我总算知道,为何琉璃宫的侍卫都是潇洒跳脱的性子。” 说完,也不去看桃夭的表情,她径自加快了步伐,朝前走去了。 桃夭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他们本来就是跳脱的性子啊……” 她低眉看着地面上的碎石,有些想不明白。 等她抬起头,司卿已经走远。 桃夭连忙抬步跟上去:“喂,主子你慢点!身子还没好呢!你等等我!” 第63章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 日暮西垂,无雪殿一片静谧。 悬窗外的庭院空寂无人,略显寂寥。 昏黄的斜阳在院中洒下淡淡的斑驳光影。 司卿回来净身沐浴后,给伤口换了药,右肩的伤口已经逐渐在愈合,可见她使用的伤药疗效不错。 但穿衣的动作依然不能太大,否则稍不注意拉扯到右肩的伤,那刚刚才愈合的伤口一定会重新裂开。 司卿用白净的纱布将换好药的伤口重新缠绕包扎好,穿好里面的白色长衫后,又在外面披了一件素色的厚绒大袖。 冬日严寒,不能受了凉。 她走到桌案前坐下,乌黑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身后,长达腰际。 刚沐浴完,司卿的头发还未完全干,发尾湿漉漉的,只能这样披散着。 烛光摇曳,灯影明亮。 桌案前摆满了古籍医书,都是这些天她连夜翻阅查看的,她没有让桃夭收拾,就这样随意堆叠放置。 她蹙了蹙眉,整理了几本需要用到的古籍,然后把剩下的医书全部都放到了身后的檀木书柜上。 这时,殿门被人轻轻敲了敲。 司卿稍稍抬眉,殿门外响起桃夭清脆俏丽的声音:“主子。” 司卿眸色微暗,将搁置在一旁的面纱戴上。 接着,便瞥见桃夭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圆木托盘,托盘上面还摆放着一碗药汁。 而桃夭身后,还跟着七八名青衣婢女。 她们手里都拿着松木雕花托盘,托盘里用精致的瓷碟装着各式各样的药材。 都是她们一早进南阳王府让李伯去准备的库房里没有的,市面上罕见的药材。 司卿缓缓收回视线,低垂着眉眼,只神情专注于手上拿着的这本古籍上记载的配制药浴的解毒之法。 桃夭带着婢女们进来,轻声道:“你们就把东西放在这里吧。” “是。”婢女们应声将手里的药材全部都放在司卿身侧的那面长方形的配制解药的桌案上,再依次将放下的药材分类摆放好。 有一名婢女在摆放药材时忍不住多看了司卿几眼。 早就听闻世子殿下对这名女大夫态度不一般。 她们这些王府中的侍女心中难免好奇,还私下里悄悄地谈论过。 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她们清冷矜贵的世子殿下另眼相看。 可真当她们今日如此近距离瞧见,才不得不承认,虽然这名女子脸上总是戴着白色面纱,看不清她的全部面容,但这名女大夫的气质是极好的。 一袭素衣,青丝落地。 正坐在桌案前神情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医书。 那双清透明亮的琉璃眼眸里仿佛藏着漫天的萤火,星星点点,盈盈闪光,恍若璀璨的星河。 她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清冷贵气,好像是天然自成的旁人难以媲美的尊贵气质。 这边,桃夭看着她们将托盘里的药材都依次分类摆放完毕,刚想跟九卿说话,就瞧见有一名婢女在悄悄地偷看主子。 桃夭嘴角扬了扬,清俏的嗓音对着这些婢女说道:“行了,你们都回去吧。” “是。”婢女们转过身,对着正坐在桌案前看书的司卿微微福身行了个礼,然后分成两排出去了。 第64章 稍有不慎,它们就会变成害人性命的剧毒 待她们将无雪殿的殿门关上。 桃夭才走到司卿的桌案边,将手里的药汁摆放在桌案上。 笑声喊道:“主子该喝药了。” 同时,她慢慢在桌案边蹲下,说道:“主子,你要的药材已经全部都准备好了。” 司卿抬起眼眸,淡淡瞥了一眼面前的药汁,清浅的视线落在旁边那张方形的桌案上陈列的药材上面。 低声问道:“检查过了吗?” 桃夭点了点头:“恩,下午李伯派人送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全部查看过了,主子需要的药材都在这里。” 司卿眸色微沉,端起瓷碗,抬首将碗里的药汁喝尽。 她缓缓地站起身,对着身旁的桃夭吩咐道:“去准备一个瓷碗给我。” “好。”桃夭也站起来,跑到靠着烛架后面的摆放着瓷碗茶器的檀木柜子上拿了个大小合适的瓷碗过来。 司卿则走到摆放着药材的桌案边。 看着满桌的各式各样的药材,眸色微动。 接着她抬起手,拂着素衣大袖,神情颇为严肃的伸手拿起一味药材送至鼻尖闻了闻。 这气味……想必这些药材都是极好的。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司卿投身进了忙碌地配制药浴之中。 殿内十分安静,烛火闪烁,灯影浮动,悬窗外吹进来凉凉的冷风。 桃夭偏过头看了看窗户的方向,又看了看投身忙碌之中浑然不觉的主子。 她生怕主子受凉,就转身去把悬窗关上了。 已是深夜,霜露更重。 司卿眸色沉静,神情专注的配制着药材,她面前的桌案上铺展着放置药材的宣纸。 她认真地将这些药材一味一味的归纳好。 苦参,蛇床子,黄柏,丁香,土茯苓…… 过了良久,明日所需的药浴的药材已经被她配制出来。 可是她配制出来的这些药材里面,有几味药材包含着极强的毒性。 这几味药材的用法用量必须严格控制好,否则稍有不慎,它们就会变成害人性命的剧毒。 但正是因为如此,在竭力不损伤夜君尘身体的情况下,用它们逼出夜君尘体内的毒,才能很快的见效。 可是这么做,她必须得万分小心。 她葱嫩白皙的指尖捏着一味龙胆草,看着面前的瓷碗,眸色微暗,对着身旁的桃夭道:“拿匕首给我。” 桃夭疑惑:“匕首?” 司卿抿了抿唇瓣,轻轻点头。 桃夭问道:“主子要匕首做什么?” 她心里暗暗的想:难道配制个药浴的药材,还需要用到匕首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把抽屉里的匕首拿过来,递给九卿:“给。” 司卿看了桃夭一眼,伸手接过。 她忽的蹙起眉,清透的眼中闪过一道异常凌厉的光芒。 只见眼前匕首泛出的银色寒芒一闪。 桃夭惊呼道:“主子——” 话音落下的同时,殿内顿时浓重的血腥气息弥漫,有殷红的鲜血顺着白皙的手腕淌落…… 鲜血像流水一般汩汩流出,滚落进手腕下对准的瓷碗中。 下一刻,桃夭目瞪口呆的看着九卿:“主子你这是做什么?!” 第65章 以血入药 桃夭一声惊呼,连忙看向司卿的手腕,那里已经被锋利的匕首割开了一道细长的血口,正往外流淌着鲜血…… 她担忧的喊道:“主子!” 这是做什么呀?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司卿神色未变,抿着薄唇道:“我的身体之所以百毒不侵,就是因为有灵蛊在身上。明日他进行药浴,我准备的这些药性强烈的药物会很好的逼出他体内的毒素,若是再以我之血入药,便可以更快的帮助他恢复。” “哎呀!就算想要帮他,那也不能这么割啊!”桃夭蹙眉说着,神情紧张的跑到悬柜上取了药箱过来。 伤口割得这样深,得浪费多少血啊? 而且重点是主子现在的身体异常虚弱,受了重伤,还失血过多。 如今再放出这么多血,命还要不要了?! 不多时,瓷碗中的血已经盛满。 桃夭连忙拿过司卿的手臂,紧紧拧着眉,神情凝重的看着眼前这道触目惊心的血口:“主子你总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不跟我提前说一声,好歹打声招呼啊,心脏都快被你吓出来了。” 她嘴里轻声嘀咕着,一边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白瓶,又将小白瓶里的药粉均匀的洒在伤口上面。 等给伤口上好药,桃夭把药瓶放回药箱,再用白净的纱布将司卿手腕上仍然在往外流淌着鲜血的伤口包扎好。 其实她以前是晕血的,后来好多次被主子吓得够呛。 仿佛吓着吓着,也就不害怕了。 桃夭全神贯注,小心翼翼的用纱布在九卿的手腕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生怕包扎得太薄伤口会渗血,认真叮嘱道,“主子手腕的伤口割得太深,这几日千万不能碰水,否则伤口会感染发炎的。” 司卿听着她的嘱咐,清透的眼神变了变,忽的看向桃夭,低声唤道:“阿遥。” 闻声,桃夭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狐疑似的抬起眉梢。 主子这突然间喊她名字,她会感到恐慌的呀。 司卿看着她带着三分疑惑的明亮眼睛,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我一直想问问,此次来东华国,你就不打算去看看他吗?” 毕竟,那也是她的亲人。 桃夭眼神暗了暗,垂下眼眸,也不说话,继续为九卿包扎伤口。 司卿看到她沉默,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想见他。” 桃夭抿着唇,眼神里闪过一丝惋惜,开口道:“不是不想见,我只是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 转眼间过去了十年。 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改变。 很难做到和从前一样了。 司卿叹了口气:“罢了。你的事情,还是需要你自己想清楚。”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旁人多说无益。 只有等她以后自己想明白了。 这边,桃夭用纱布的尾端打了个结。 “好啦。” 说着,她将剩下的纱布卷好,重新放进药箱里:“主子这些天可千万不能碰水啊!伤口会感染的,我会好好盯着你。” 司卿无奈的看着她:“我的事情,你倒是殷勤。” 反倒是桃夭自己的事,总逃避着不去想。 桃夭眼睛闪了闪,十分明亮:“那当然!主子的事情胜过我所有的事!” 第66章 她真是操心坏了 她抬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庭院空寂,漆黑一片。 她对着司卿说道:“夜已经很深了,主子明日还要去为世子准备药浴,还是赶紧歇息吧。” 要不然,主子的身体绝对吃不消。 清凉的月色落在庭院里,四下静谧无人,有冷风卷起地面上的枯叶,无雪殿的灯影渐渐暗了下来。 只剩下一轮高悬在漆黑苍穹里的冷月。 次日清晨。 天色渐明,檐角覆盖了霜露。 桃夭早早的爬起来,侍奉司卿起身更衣。 她真是操心坏了。 主子右肩的伤才刚刚愈合,转眼又添了新伤。 添新伤也就算了,还都是伤在右手。 这要是行动起来多不方便啊。 司卿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苍白憔悴的脸,蹙了蹙眉。 接连着好几日忙碌下来,身体越发虚弱了。 也不知道,她的这副身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主子的头发又长了不少呢。”桃夭站在司卿身后为她梳头,可是说了几句话没人回应,她疑惑的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看向司卿,就见司卿正望着镜中的自己出神。 桃夭不解的喊道:“主子?” 听到桃夭的呼唤,司卿回过神,扯了扯嘴角,说道:“没事,你继续吧。” 桃夭问道:“主子可是在为这张脸烦恼?” 她知道,主子自从经历了那件事,模样就停留在了十五六岁,任谁来看,都看不出主子的实际年龄其实是十九岁。 “烦恼?”司卿笑着勾了勾唇,道,“我恼它做什么?” 虽然她的这张脸早在三年前就停止了变化,不过她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桃夭却觉得主子是在回避这个话题,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闪了闪,说道:“主子想呀,主子现在的模样看着就像是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天下之大,还有如此多的美男可供欣赏,主子能永驻红颜,多好的事啊!” 司卿拿起放在一旁的面纱,眉眼漾起笑意:“就你会说话。” 司卿梳洗完毕,桃夭叫来了无尘殿的婢女,然后让她们将昨夜准备好的药浴的药材都搬到无尘殿去。 婢女们小心翼翼的将药材放入托盘中,问道:“沈大夫,这些药材全部都要搬过去吗?” 司卿轻轻应了声:“恩。” 看着婢女们搬运药材,她凝神想了想,又说道,“记着,这些药材全部都要用温水浸泡五六个时辰,待药性温和后,再用开水熬煮半个时辰。” “是。”接到吩咐,她们只能将药材全部搬回去照做。 前几日宫里来的捉拿九卿问罪的旨意被夜君尘命人挡了回去,也不知道这个东华国的皇帝下一步会怎么做。 其实这个皇帝现在应该很担心,她治不好夜君尘的病也就算了,国家不会需要一个重病在身的病弱世子。 可若是夜君尘的病一旦被她治好了,夜君尘就对他的皇位构成了很大的威胁。 因南阳王府不参与朝政,皇帝得不到准确的消息,只能听着那些自己安插在各处的眼线传回去的信息,也不知道是不是虚假的风声,他自然心中焦急。 难怪迫不及待想要捉拿她。 根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第67章 主子,时辰差不多了 冬日的雪停了好几日。 天空放晴。 从树梢枝头散落下来的明亮的阳光里带了些不可多得的暖意。 窗外的风微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气,有吹进来的冷风拂动了大殿内垂落的帐幔,悠悠摇曳了下。 火炉中的炭火燃烧的正旺,大殿内温度很高。 司卿坐桌案前,低垂着眉眼,目光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医书。 期间因为准备药浴的事情,无尘殿的婢女先后来了这里两趟,都是关于询问药浴的细节。 王府中凡是任何有关于世子的事情,她们绝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和松懈。 时间渐渐过去…… 桃夭看了看外面逐渐西斜的光影,提醒道:“主子,时辰差不多了。” 闻言,司卿抬起眼眸,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接着,她放下手里的医书古籍,眉目如雪,抿唇问道:“之前吩咐你的事情,可都做好了?” 桃夭笑道:“主子就放心吧!主子特意交代过的,药浴的步骤我全部都是严格按照主子的吩咐去完成的。” 说着,她把檀木柜上的药箱拿了下来,顺带整理了一下药箱里面的东西。 虽然她平日里挺爱玩闹的。 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况且,主子这些天耗费心思精力准备了这么久,她怎么可能胡来? 司卿眸色微转,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中烁着清冷的流光,她缓缓站起身:“随我来吧。” 到了无尘殿。 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 有十多名神情严肃的黑衣男子守在大殿外面,他们修长挺拔的身影全都笼在昏暗的光影中,气氛显得十分压抑。 而无尘殿的暗处,不知道还潜藏了多少个南阳王府的隐卫。 早在司卿踏入无尘殿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他们身上非比寻常的气息。 她缓步走过去,看到一袭黑衣的冷峻男子站在门口。 那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夜君尘身边的护卫流影。 同时,流影看见那抹纤瘦的白色身影走近,眸色沉了沉。 他看向司卿,神情不变,只低沉的声音道:“沈大夫,世子在里面。” 说着,他摊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身后站着的那些负责看守无尘殿的黑衣侍卫很快让开一条道。 司卿眼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对身后的桃夭说道:“你守在外面,不管接下来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人闯进来。” 除非是得到她的允许。 “是。”桃夭领了命令,将肩上半挂着的药箱递给司卿,并没有跟随司卿进去,而是远远的守在了温泉池外面。 先前司卿来过无尘殿的温泉池,即使是在夜晚,南阳王府的地形也被她记得很清楚。 她神情淡淡的,脚步轻缓地走进来,才绕过无尘殿花园里的假山,周围就起了雾气。 烟雾迷离,同她当初看到的景象一样。 大片大片的粉嫩荷花在寒冷的冬日里依旧盛开的茂盛,荷叶青翠,花苞挺立,娇羞绽放。 不远处应有一座听风亭,风景宜人,旁边栽满了梨树。 第68章 沈卿,你手怎么回事? 不知是风动,还是树梢枝头的梨花自己轻舞。 司卿抬眸望去,远处的温泉池四下都弥漫着水雾,看不真切。 只有满目雪白,漫天都是洁白的花儿。 司卿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中映出漫天飞舞的梨花,忽的她眼前有一片洁白的花瓣落下。 她缓缓伸出手,那片细小的洁白花瓣就这么悠悠飘落下来,最后落到她白皙葱嫩的掌心。 她看着掌心的洁白花瓣,微微蹙起眉。 这时,她清浅的余光瞥见了浸泡在温泉深处的男子。 他半截身子裸露在外面,皎洁的月色将他完美的身材展露无遗,两肩披散的墨发沾染着水珠。 他的头发漆黑乌亮,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的脖颈微透出淡淡的诗意光泽,白皙的肌肤就像是昆仑山冰封千年的雪莲。 那一张棱角分明的年轻脸庞,长长的低垂着的睫毛下,是一双轻阖着的绝美凤眸,高挺笔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五官轮廓深邃,好似巧夺天工般,绝世俊美,无可挑剔。 他身上仿佛自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气息。 眉目清冽,俊逸出尘。 明明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却多了几分同龄人没有的成熟稳重。 司卿看着他安静的面容,眸色微转,抬步走过去,将肩上的药箱取下来,顺手放在玉砌的温泉池边。 这时,男子长睫微闪,似察觉到了她的靠近。 夜君尘陡然睁开眼。 便看见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蹲了下来,紧挨着温泉池的边沿。 他眸色微沉,抿了抿薄唇。 这边,司卿淡淡的视线落在池水中,她伸出左手,轻轻地撩了撩池水。 恩,温度适宜。 眼下池水的温度很合适,只有合适的水温才能够更好的催发融入在池水中药材的药性。 想着,她拿出腰间的布卷,从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她右手捻着银针,缓缓探入水中…… 再抬起手,司卿平静的眸色落在这根银针上。 只见银针上面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有些发红,渐渐地,转为乌红又变黑。 才不到一秒的时间,整根银针都变成了通透的黑色。 司卿看着银针上吸出的毒,忍不住在心里想,究竟是什么人想要把他置之死地。 这世间罕见的奇毒血蛊倒也罢了。 就连潜藏在他体内的毒素,全都是药石无灵的剧毒。 若不是后来宫宴上有人在他的饮食里下毒,激发了他体内潜藏的剧毒毒性,从而诱发了他的眼疾。 也许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体内早已剧毒深种。 司卿想着,眸色暗了暗。 不过现在看来,他体内的毒素已经被融化在池水中的药物逼了出来。 只是,按照她掌控的时间估算,想要彻底逼出他体内的毒素,恐怕还需要泡上三四个时辰。 她正思索着,眼前便突然伸过来一只白皙的还沾染着水珠的骨节分明的大手。 紧接着,她的右手手臂被用力人地拉住。 身前响起男子醇厚迷人的嗓音,嗓音里透着三分低沉:“沈卿,你手怎么回事?” 第69章 怎么,世子不信? 夜君尘冷绷着脸,漆黑深邃的瞳孔直直的锁定在她身上。 那纤细的藕臂被他紧紧握在手里,以前只觉得她清瘦,现在却觉得她身体是与常人不同的虚弱。 他垂下眼眸,清冷的视线落在司卿缠着纱布的白皙手腕处,不知包裹了几层,那里隐隐渗透出淡淡的殷红。 她好端端的住在南阳王府,手腕怎么会又受了伤? 夜君尘拧眉,就这么神情严肃的看着司卿那包扎着白纱的手腕,深邃的眼瞳中汹涌中不知名的复杂情绪。 司卿面无表情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俊美男子,还有那张顷刻在眼前放大的俊美容颜。 齐整的青黛色剑眉雕饰着棱角分明的脸庞,绝美的凤眸,高挺的白皙鼻梁之下,是性感迷人的薄唇。 看着眼前这张俊逸绝美的脸颊,只见他白如玉的额前已经隐隐溢出了一层薄汗。 看来药浴的效果很不错。 她尝试着用力挣了挣,可男子的力道极大,根本不允许她将手臂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司卿垂下眼眸,低声道:“昨夜喝茶时不小心打翻了茶具,被茶壶里面的热水溅到了。” 说着,她抬起眼眸,看向夜君尘。 问道:“怎么,世子不信?” 夜君尘绝美的凤眸看着她,微蹙着眉,似乎不太相信她说的话。 司卿扯了扯嘴角,平静道:“世子若是不信,可以将纱布拆开来看看。” 夜君尘眼眸暗了暗。 她说的没错。 只要将她手腕上缠绕着的纱布拆开,伤口是不是烫伤看一眼便知。 可是,如果他这么做,就是摆明了不相信她。 思及此,夜君尘抿了抿薄唇,漆黑的眼瞳注视着她,然后慢慢地松开了手。 见他松手,司卿淡淡弯了弯嘴角,说道:“潜藏在世子体内多年的毒素已经大多数被逼出,今日只需再泡上三个时辰,就可以将世子体内的毒素完全清除。” 夜君尘深邃的眼眸看着她,稍稍抬起眉梢。 她说的话,应当都是实话。 因为今天泡了几个时辰的药浴,效果很明显。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确实好多了。 司卿淡笑:“不过我所用的药材药性十分强烈,世子会武功,体内自然有内力在流转,稍不注意很有可能会伤及心脉,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先为世子行针。” 夜君尘听着她说的话,眸色深邃,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沉默须臾,他眸色动了动,背着司卿转过身,轻轻靠着温泉池的石壁,闭上眼。 见他配合,司卿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流淌出闲适的光泽。 她将手中的白色布卷放在温泉池的一旁,然后从中取出三根银针。 男子此刻背对着她,身形虽然清瘦,但十分完美。 司卿抬起手,右手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感到疼痛,她微微蹙了蹙眉。 就见手腕处缠绕的白纱渗出了丝丝殷红的血迹。 她眸色微变,将指尖捻着的银针缓缓没入男子肩上的几处穴位。 风动花吹落…… 第70章 或许,我能帮你呢 温泉池中弥漫着蒸腾的雾气。 漫天雪白,洁白的梨花随风飞舞,洋洋洒洒,如梦似幻。 司卿眸色平静,额前的一缕青丝被风吹起。 她睫毛颤了颤,并未分神,只神情专注的为身前的男子施针。 空中飘飞着花瓣,有几朵洁白的梨花飘落下来,最后落在了温泉池的水面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夜幕开始降临,风声徐徐。 那昏暗的光影逐渐消失在这片安静的庭院里。 司卿将指尖最后一根银针没入男子的后背,清冽的眉眼间已染上一丝倦意。 医者行针需要格外聚精会神,不能分心。 而且行针的过程中,她的手要时刻掌控好力度,看准穴位,施针的深浅,讲究轻重得益。 但她的手腕受了伤,每次行针需要用力,她都会承受着自己手腕处传来的疼痛。 她苍白着脸色,看了看温泉池周围亮起来的灯火。 她尝试着站起身,因为蹲得太久,双腿微麻,眼前阵阵发黑。 于是,她闭了闭眼,也不急着站起来,就这么挨着池壁过了好一会儿,眼前的视线才清晰起来。 她扯了扯嘴角,无奈的笑了。 原来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这个地步了。 就在她苦笑时,身前响起男子慵懒低沉的嗓音:“沈卿?” 他刚才就觉得身后的动静有些不太对劲。 她这是身体不舒服吗? 司卿眸色怔了怔,低声道:“我没事。” 听着她的回答,夜君尘眸色微暗,抿了抿唇。 她以为他会听不出来吗。 但凡习武之人感官都很敏锐。 她刚才的气息十分紊乱,根本不可能没事。 可她不愿意多说,他也不该去问。 于是,他又闭上了眼眸。 司卿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浓浓药草香气,动了动唇,问道:“世子有没有想过,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毒。” 究竟是什么人,想要把他置之死地。 又是什么人,能够悄无声息的得手,无形中给他下毒。 她的话音刚落,夜君尘闭着眼眸道:“知道的太多,对你不是好事。” 的确不是好事。 她只是一个大夫,知道的事情越多,对她就越是危险。 况且她还是他的大夫,进了南阳王府,明里暗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如今东华国情势复杂,皇权党派之争不断。 正因为南阳王是最初的储君人选,有嫡出皇长子这个特殊的身份在,引来皇帝的忌惮,现在的南阳王府更是处在一个水深火热的地位。 仔细想想,想要他命的人何其多? 不过,能够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给他下毒,应该是皇室中人。 司卿淡淡一笑:“世子是觉得,有些话不方便告诉我吗?” “沈卿。”夜君尘低声喊了她的名字。 司卿抬起眼眸,就听着他低沉着嗓音说道,“本世子早就说过,你只是一名大夫,南阳王府的事情你知道的太多,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她不仅治好了他的眼睛。 还为他解毒。 怎么说,她都是救他性命之人。 既然是救命恩人,他又怎么会让她知道这些危险的事情。 司卿眼中闪过一抹暗芒,低声道:“或许,我能帮你呢。” 第71章 韬光养晦 “或许,我能帮你呢。” 听到这句话,夜君尘陡然睁开眼,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瞳里闪烁着波涛汹涌的光芒。 可是只一瞬,光芒很快又暗了下来。 他薄唇动了动,面无表情的道:“难道在你眼里,本世子已经软弱到需要向你寻求帮助了么?” 司卿清透的琉璃眼眸闪了闪,平静的声音说道:“世子如今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出生帝王家,你没办法左右自己的人生。倘若你不争皇权,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倘若你争夺皇权,就会被皇权利欲吞没,丧失自我。” 听她说着,夜君尘脸色骤然阴冷。 那双漆黑的眼瞳仿佛万丈深邃,看不见底。 司卿又低声道:“我知道世子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追求逍遥自在的人生。可世子有没有认真想过,那份浮生偷得半日闲的自由,别说你这个皇家之子选择不了,平民百姓也如是。” “同样的,若是没有足够的权利,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够守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么?” 司卿清冷着面色,低低的声音在迤逦的夜色中响起。 说话的同时,她周身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王者般不容置疑的尊贵气场,还有那杀伐果决的帝王尊仪。 她的语气很平静,很凉薄。 像是家常便饭,已经习以为常。 夜君尘抿着唇瓣,触在温泉池底的手掌早已经紧握成拳,暗白的皮肤上青筋显露。 她说的没有错。 出生于皇家,就注定要被卷入这场皇权之争,他没有办法选择,更没有办法去掌控自己的人生。 什么皇权,什么自由? 要想保全南阳王府,就势必要参与皇家的争斗。 哪怕他突发眼疾,重病昏迷,那些人也还是想着要将他置之死地。 哪怕他无心皇权,只想平平静静的生活,那些人也绝对不可能放过他。 只因为他活着,他的存在对那些人而言就是一个永远的威胁。 连皇帝都忌惮他。 何其讽刺? 从前他对外界称病,让所有人都以为他病入膏肓,活不了多长时间。 以为这样就无人会再来关注他这个眼盲世子。 可是他最后等来的,却是数不清的阴谋算计…… 他让南阳王府陷入了最危险的境地。 司卿见他沉默,清透的眼眸里闪过一道暗芒,低声道:“世子韬光养晦,暗中培养势力,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有力量与他们一搏么?” “既然世子已经选择了隐忍蛰伏,不如将计就计,让那些小心防范你的人对你降低防备,然后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 听着司卿淡淡的话语,夜君尘眉心跳了跳,面色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其实她说的,正如他心中所想。 韬光养晦,隐忍蛰伏,都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有力量一搏。 不管未来会遇上什么狂风骤雨,只要有实力,就能有胜券把握。 而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好好活下来。 想到这里,夜君尘深呼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所有快要迸发而出的汹涌情绪,闭上眼眸,低沉的声音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72章 她只是睡着了 她能说出今日这一席话,就不可能只是一名游历天下济世救人的大夫。 她的眼界,她的气质。 都不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 似乎又问到了这个问题。 司卿淡淡一笑:“也许从前我只是能救世子性命之人,但是现在,或许我能帮助到世子呢?” 夜君尘紧紧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已经在思考她说的话。 帮助他? 她是真的想要帮助他么? 她又真的能够帮助他么? 夜君尘心里想着,薄唇动了动,并没有说话。 司卿苍白着脸色,也不等他的回答,眸色淡淡地道:“总之不管我是什么人,都绝不是世子的敌人。” 说着,她抬起眼眸看了看夜君尘肩上插着的银针。 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她眸色暗了暗,缓缓说道:“已经差不多了,我为世子取针。” 说着,她抬起手,低垂着眼眸,神情变得严肃,慢慢地为他取出背上的银针。 月华如水。 温泉池蒸腾起白色的雾气。 皎洁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落下来,映衬着庭院里的满目雪白。 有几朵梨花的花瓣飘浮在水面上。 司卿眸色平静,正在认真的取针。 待将最后一根银针收回布卷之中。 司卿额前已经溢出了一丝薄汗。 刚才她用银针打通了他身上的血脉,让体内积尘的所有毒素都能够尽快随着他身体的汗液流出。 不过,他体内血脉流动的速度比平时要快了好几倍,他现在应该已经疲惫的睡着了吧? 司卿将放着银针的白色布卷塞入腰间,抬眸看了看漆黑夜空中高悬的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她眉眼间染了倦色。 不知不觉中,竟然靠着温泉池的玉绒池壁睡了过去…… 温凉的月色洒落下来,将温泉池畔映照得宛若仙境一般。 漫天的梨花纷飞舞动着,洁白如雪。 “清水殿”是无尘殿的一处偏殿。 因此处有活水温泉,故而供世子沐浴所用。 王府中的婢女根本不敢到这里来。 四下十分安静,偶尔还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声响。 夜里的风逐渐转凉,迷离的琉璃灯火在不远处的亭中灯架之上闪烁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侧已经落满了洁白的花瓣。 有冷风吹过庭院,她睫毛颤了颤。 这时,头顶响起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一双雪白的长靴出现在了司卿的身侧。 只见雪白的长衫大袖一挥,紧接着那抹靠在温泉池边睡着的纤瘦的白色身影已经被人温柔抱起。 似乎察觉到身侧不一样的动静,司卿白皙的手指动了动,却依旧闭着眼眸,没有惊醒过来。 凭栏处通明的灯火将那抹渐行渐远的清瘦挺拔的身影拉得极长…… 到了无尘殿的正殿。 桃夭目瞪口呆地看着夜君尘将自家主子抱出来。 主子怎么了? 为什么会被他这样抱出来? 是哪里受伤了?还是身体情况恶化了?! 想到这里,桃夭眼瞳缩了缩,不由得担心道:“主——” 哪知她才刚开口,话还未说完,夜君尘就冷着声音道了句:“她只是睡着了。” 第73章 是全天下男子所倾慕的对象 夜君尘说完这句话。 然后直接绕过她,径自走向了通往无雪殿的方向。 流影神情严肃的看着公子从里面走出来,怀中似乎还抱着一名女子。 那模样……好像就是为世子治病的女大夫。 他眸色微沉,拧了拧眉。 桃夭看着那抹雪白的背影远去,又看了看四周面无表情的黑衣护卫,她动了动嘴角,惊得说不出半句话。 这些人,都这么无动于衷的吗? 难道自家尊贵无比的主子,就这么被这个病弱世子占了便宜? 她咬了咬牙,勉强忍住心头的震惊,小跑了几步,紧跟上去:“主子!” 待桃夭离开后,藏身暗处那些南阳王府负责保护世子安危的隐卫已经惊得跟什么似的。 于是,他们在漆黑的夜色中开始了眼神交流。 隐卫甲:“你们刚才看见了没有?那还是不是他们清冷卓绝的主子?” 隐卫乙:“不是说主子不近女色的吗?怎么还对人家抱上了?” 隐卫丙:“非也非也,主子只是从来不喜欢与旁人触碰,哪里是真的不近女色。” 隐卫丁:“看来这名女大夫不简单啊!这么快就把主子拿下来了。” …… 回到无雪殿。 夜君尘直接走到内殿,弯腰将司卿轻轻地放到床榻上,然后为她盖上绒被。 桃夭跟在身后,笑道:“世子殿下,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做吧。” 可是夜君尘没有说话,直起身,只是抿着唇,神情淡漠的站在床榻边看着司卿。 因为司卿脸上戴着面纱,看不到她苍白到毫无血色的嘴唇,只能看见她白皙憔悴的精致眉眼。 但她眉眼间已经显露出十分明显的倦色。 夜君尘蹙眉。 就这么看着她安静的睡容。 是这几日为他准备药浴,所以疲劳过度了吗? 他该不该信她说的话。 可是,她又为什么要帮他呢…… 夜君尘想着,就这么看着她,紧拧着眉,微微出神。 桃夭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情很是复杂。 他这是想要看多久? 真以为主子的身边没有其他人了吗? 虽然她知道自家主子很受欢迎,是全天下男子所倾慕的对象。 但是,想要喜欢自家主子,他们都还不够格呢! 不行不行,必须要纠正一下。 想到这个,桃夭鼓起勇气,决定还是得尝试着跟他沟通一下。 于是她脸上扬起笑容,小心翼翼的喊道:“世子殿下?” 夜君尘眸色怔了怔。 他抬起眼眸看了桃夭一眼,冷着脸丢下一句话:“照顾好她。” 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桃夭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这南阳王府的男子怎么都是这个样子啊。 侍卫也好,主人也罢! 冷冰冰的,实在没有人情味。 这个世子不过只是一名十七岁的少年。 本该意气风发的年纪,没事装得这般老沉做什么? 不过,他那清冽俊美的绝世姿容,要是笑起来该有多好看啊! 桃夭想着,伸手掀起被子,将司卿脚上的鞋袜脱下来,放在床榻前的木阶上,再动作轻柔地为司卿掖了掖被角。 看着司卿眉眼间的疲倦,桃夭心里很是担忧。 主子的身体,一定累极了吧? 她蹙着眉,收回视线,将床榻边的纱幔放下来。 挡住了大殿中的昏亮灯火。 窗外夜色森然,月光温凉。 无雪殿灯火通明,灯架之上的烛火燃了一整宿。 可是,没有人知道,就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帝京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74章 技不如人? 翌日。 无尘殿,一片静谧。 晨曦清透的阳光透过高高的树梢枝头,从泛着碧玉灵光的白宇大殿的琉璃瓦檐上折射下来。 淡淡的柔和光影笼罩在这座宽敞雅致的庭院中,院中的几棵海棠树落下几片硕大的花瓣。 只见清雅幽寂的庭院中,有两名年轻俊美的男子正在以棋博弈。 枝头洁白的花瓣飘落下来,静静的飘落在他们身侧。 庭院中细微的冷风拂过停留在地面的落花,却丝毫没有惊扰他们下棋的好兴致。 白衣胜雪,青衣墨发。 明亮的阳光自海棠树梢照射下来,投下淡淡的斑驳光晕。 宁静的氛围中,他们周身都笼着一层独属于晨曦的清透光影,画面恍若仙人。 此时殿中的青衣婢女全部都退守在庭院外,只有几名膳房的侍女端着托盘进来。 她们神色恭敬地捧上瓜果点心,然后动作轻柔的将手中托盘里的玉碟摆放在玲珑桌案上。 又脚步轻缓地退了下去。 一名长相俊美的青衣公子坐在海棠树下,他一只手摇着折扇,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在身前摆放着的白玉棋盘上落下一黑子。 同时,他挑眉低笑道:“怎么,少筠,我们这才半月不见,你棋艺怎么倒退了不少啊?!” “再这样下去,这局你可就要输给我了啊!” 仔细看,青衣公子的对面,端坐着一名容貌俊美的白衣男子。 清冽的眉眼,神情专注,他低垂着绝美的凤眸,似乎在认真思考着接下来的棋路该怎么走。 听着青衣公子的打趣,他神色自若,修长白皙的手指自身前摆放的玉盒中执起一雪白的棋子。 他神情冷冽,漆黑深邃的眸光落在眼前的白玉棋盘上面。 只见他这边大多数的白子已经被黑子包围,退无可退,已经无路可走。 望着眼下即将要输的棋局,夜君尘眸色暗了暗。 他低沉的嗓音道:“博弈不到最后一刻,输赢没有定论。” 说着,他一手揽过长衫大袖,指尖的白玉棋子便在被黑子重重包围的白子边落下,顿时解了当下的困局。 青衣公子一愣,随即收了折扇,大声说道:“好你个少筠,竟然给我来这招!” 夜君尘淡淡一笑:“是你技不如人。” 萧衍一愣,技不如人? 他他他……他夜君尘好意思这么说吗? 萧衍面色红了红,争辩道:“喂喂喂!少筠你说谁技不如人啊?怎么说我也是东华国赫赫有名的神医好吗?其实我棋艺还是挺不错的,明明是你太强了!” 谁人不知南阳王府的世子自幼年起便展现出了非常人可比的极大天赋,琴棋书画谁能比得过他? 夜君尘看向他,眸色深深道:“你七岁输给我,十七岁还是输给我,不该怪我太强,是你不思进取。” 萧衍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我不思进取?” 他听着眼前白衣男子嘴里说出来的冷漠话语,简直伤透了他幼小的心。 居然敢说他不思进取,他神医的名号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他想了想,眼眸流露出淡淡的忧伤,看向夜君尘,认真地问道:“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没什么优点吗?” 夜君尘凤眸含笑,缓缓勾唇道:“有一点。” 萧衍眼神一亮:“什么?!” “话多。” 第75章 拜她为师 “话多?!” 居然说他话多? 萧衍完全不想去看夜君尘嘴角半含笑的俊颜,就这么“啪——”的一声将竹扇扇柄打到另一只手里,心里是又好气又无奈。 要知道他可是东华国赫赫有名的神医啊! 是多少才女佳人的梦中情人。 行走在外怎么说也是极受欢迎的。 干嘛没事非要跑来南阳王府找虐呢? 萧衍想着,伸手端起桌案边的热茶,送至唇边吹了吹茶盏里冒出的热气,想给自己降降火。 夜君尘看着他,清冽的眉眼扬起淡淡的笑意。 萧衍喝了一口茶水,抬起眼眸看向夜君尘,清朗的声音道:“行了行了!言归正传,这件事我不与你计较。” 夜君尘挑眉:“恩?” 萧衍严肃道:“说说看,你体内的毒怎么就给解了?” 闻声,夜君尘凤眸微沉。 不等夜君尘开口回答,萧衍惊道:“哦——是因为你府上那名女大夫对不对?” “我就知道,这名女子不简单!” 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才找到方法用至纯至净的内力将夜君尘体内的毒素压制下来,暂缓毒性的发作。 可这名女大夫竟然不动声色的就将夜君尘体内的毒素给清除了。 还清除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现在就连他都开始相信这名女大夫的医术了。 其实夜君尘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沈卿能给他清除体内积尘已久的毒素,那说明他体内的剧毒血蛊她也有办法解决。 萧衍正色道:“少筠你老实告诉我,你府上这名女大夫她到底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来自何处?” 夜君尘不解:“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衍认真道:“问这个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既然是她解了你体内的毒,就说明她医术十分了得啊,你看看我,我怎么样?” “我要去拜她为师!” 夜君尘眸色微转:“你要拜她为师?” “是啊!怎么了?不行吗?!”萧衍面不改色,底气十足。 怎么说他也是东华国名声在外的神医好吗? 若是能够收他为徒,很有面子的! 夜君尘垂下凤眸,冷声道:“不行。” 萧衍一听,神情愣了愣,随即脱口而出道:“为什么不行!你是说我不行,还是她不行?!还是你觉得她收我为徒不行?!” 夜君尘抿唇:“都不行。” 萧衍惊道:“为什么不行啊?你倒是给我个理由啊?!” 夜君尘垂着眼眸想了想,沉声回答道:“你是东华的神医,去拜一个无名大夫为师,丢人。” 丢人? 萧衍就想不明白了:“不是,这怎么就丢人了?” 就算那名女子只是一个无名大夫,可她医术了得啊! 夜君尘冷声说道:“总之就是不行,她是我的大夫。” 萧衍气笑了:“我总算明白了!你就是不想我接近你的大夫。” 不想萧衍接近她吗? 夜君尘心中想了想,好像是因为这个。 于是,夜君尘勾了勾唇,只眸色深深的看着萧衍,没有反驳。 见夜君尘默认。 萧衍暗自翻了个白眼。 真是……一时之间还没办法跟他去争辩。 第76章 时机未到 因为那名女大夫的确是揭了皇榜来南阳王府为世子治病的。 南阳王府的主子不同意,萧衍又不太好逾越了规矩。 不过,虽然夜君尘不让他接近那名女大夫。 但是不打紧。 他日后可以偷偷拜她为师的嘛。 不知萧衍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夜君尘,问道:“对了,听说前些日子皇上派了董成来南阳王府传旨抓她?被你拒绝了?” 夜君尘应声道:“恩。” 萧衍蹙眉道:“还真是,以前就这样!但凡揭了皇榜来为你治病的大夫,都被他随便寻了理由定罪处死。” 每当他想起那些人的悲凉下场,就忍不住在心里唾骂皇帝一百遍。 要知道那些人可都是大夫,治病救人的大夫。 治病救人,积德行善。 即使有些人是为了赏金跟名誉才揭了皇榜,前来为世子治病。 可若是治好了人,赏金跟也是他们应得的啊! 想到这里,萧衍不免为这个叫沈卿的女大夫担忧起来。 也不知道她卷入这场皇家阴谋,能不能有个好下场。 萧衍不由得感叹道:“看来这皇帝是故意不想让你好过啊!” 世人都说,生在帝王家,就是嘴里含了金钥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锦衣玉食,金钱权利,哪样不是唾手可得。 可他们谁能想到,有些人生在皇家,却得不到一丝寻常人家的温情。 每天都要费尽心思的想着,如何能在尔虞我诈和阴谋算计中侥幸存活下来。 思及此,萧衍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看向夜君尘,正色道:“少均,你眼睛已经复明这件事,要不要对外界说?” 夜君尘眸色一片深邃,漆黑的眼瞳里蕴藏着冰冷的寒芒:“时机未到。” 他觉得,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就算要对外界宣布,也要等待一个成熟的时机。 而现在的他,在世人眼里就是一个双目失明的病弱世子。 这样可以降低敌人的戒心。 萧衍认同:“恩,现在不说也好。” 不过,萧衍想了想,又沉声道:“再有十几日,可就是宫中的年夜了。我想太后她老人家这般疼你,肯定是无论如何都要你去的。” 南阳王是太后所出的嫡子。 夜君尘是她唯一的嫡亲子孙,怎么能不疼呢? 萧衍忽然想起去年的大年夜,因世子身体抱恙,不能去宫中参加晚宴,只能回绝了太后的好意。 可谁知,后来太后她老人家特意从宫中派了数百名御林军来,说是世子身体不适,让他们准备好软轿,就是抬,都要给她好好抬回皇宫参加晚宴。 还对外声明,若是世子在途中出了半分差池,就要了他们的脑袋。 萧衍想,那大阵仗,论谁都要眼红的。 夜君尘一手执着一颗白玉棋子,望着身前的棋盘,眸色深深道:“今年的宫宴,我肯定是要去的。” 这时,树梢枝头的海棠花被风吹落,掉在棋盘上。 接着,一道暗黑的身影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闪现出来,直接来到夜君尘的身边。 流影严肃脸,走上前,挨着夜君尘的耳朵不知道低语了些什么。 夜君尘神色骤然一变…… 第77章 恐怕,是九阁出手了 秦府。 今日一早来了数十名神情凝重的官兵包围了秦家,每次官府办案,自然会引来周边老百姓的议论纷纷。 说是秦家上下三百七十一口人一夜之间惨遭灭门,无一活口。 甚至听人说,就在昨天夜里,平时沿着秦府高墙外负责这一代巡逻打更的更夫,半夜时分听到秦家后院里传来一声异常凄厉的惨叫,紧接着就看到秦家高墙里的通明灯火一瞬间熄了下去。 那名更夫胆子小,也没敢怀着好奇心去看,就连忙拿着他手上的铜锣跑了。 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情。 要知道秦家世代从军,出来的那都是战功赫赫的将军。 即使是秦府的女人,也都是会些武功的。 昨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能让秦家人一夜之间死的彻彻底底,连个襁褓中的婴孩都没有活下来。 而秦家的惨遭灭门,一时之间闹得帝京城人心惶惶。 昔日气派非凡的朱漆大门被官府贴上了闲人勿进的封条,门口的石狮染血,空气中弥漫着久久不曾散去的血腥气息。 上午明亮的阳光顺着树梢枝头洒落,在宽敞的庭院中投下淡淡的光影。 院中横七竖八倒着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后院厢房的几扇窗纸破了洞,上面还有殷红的血痕,场面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这时,忽然响起一道清冽的男声:“怎么样?!还有活口吗?” 白衣公子摇了摇头,温凉的声音道:“他们都是被人瞬间割了颈动脉,一招毙命,死法一致。” 随着清冷的嗓音落下,只见不染纤尘的白衣公子站在满地鲜血的尸首空隙间,一袭如雪白衣,风华翩翩。 他脸上戴着半边银色的白玉面具,看不清面容,只轻抿着性感的唇瓣,绝美的凤眸里夹杂着风雨欲来的冰凉。 他一手拿着剑,一边仔细查看着地面尸体上可能留下的线索。 萧衍蹙眉道:“我还真是奇了怪了!凶手究竟跟秦家多大仇多大怨啊?居然连个小孩都不放过!” 多大仇多大怨? 白衣公子冷峻着俊美的脸,抬眸看了看满院凄惨的尸首,清凉的声音道:“恐怕……是九阁出手了。” 萧衍惊讶道:“什么?九阁?!!!” 白衣公子点了点头:“恩。” 九阁是九州大陆最高的管辖机制,神秘非常,来无影去无踪。 它隶属九国,归九州天下共主所有。 一般情况下,九阁从不插手九国中任何一个国家的事。 怎么会……轻易派人灭秦家满门呢? 萧衍有些想不通,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是九阁啊?不可能的!难道九阁做事这么不讲原则的吗?” 白衣公子凤眸微转。 他清冷深邃的目光看向身边的萧衍,那眼神仿佛在说:九阁做事,什么时候讲过原则了? 萧衍郁闷道:“难怪!官府的人来了也没查出什么线索。” 九阁做事,绝对不会留下痕迹。 白衣公子抿唇说道:“官府没有能力追查到凶手,他们只会把这桩命案当作仇杀处理。” 第78章 眼前一缕诡异的红纱飘过…… 虽然他不能插手九阁的事情。 但秦家惨遭灭门,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秦家家主曾追随过南阳王,保家卫国,血战沙场。 怎么说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他必须得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给死去的秦家三百七十一口人一个交代。 萧衍看向他,动了动唇道:“那我们……” 就在萧衍想说,现在他们应该怎么办的时候。 “嗖——”的一声暗器划破了庭院里的风声。 就见三支泛着冷芒的长针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疾射而来。 萧衍瞳孔猛地缩了缩:“我去!” 还真是人生处处有风险啊! 那长针速度之快,几乎无处可避。 可在有些人眼里,就是雕虫小技。 白衣公子凤眸一沉。 他抬起手,“砰——”的一下。 耳边传来那三支长针与金属剑鞘摩擦所发出来的清脆声响。 原来是他用手里的长剑迅速横在身前,挡下了迎面袭来的长针。 清脆的金属声响起,三支长针同时被击飞,沉沉的没入一边的石壁之中。 接着,石壁上面出现了清晰可见的裂缝。 这时,高墙上突然跃下来十几个身穿黑衣的杀手,眼神冷厉,能看见他们手上拿着的长剑泛出寒意。 萧衍看着包围在身前的十几个黑衣人,咽了咽口水:“什么情况啊?” 他们不就是来南阳王府查个命案吗? 怎么还能遇到杀手?! 萧衍左右看了看,除了满地的尸首,这儿也没人啊。 其中一名黑衣人冷哼一声,随即厉声喊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今日你们胆敢插手秦家的事情,就该死!” “呵!”萧衍笑了笑,傲娇得抬起下巴道:“要我说!你们谁啊?” 什么天堂有路地狱无门,该死的人好像不应该是他们吧。 黑衣人满脸的戾气:“你不用管我们是谁!今日既然敢多管闲事,就得把命留下!” 萧衍道:“把命留下?想要我们的命,也得看你们够不够本事吧?!” “少废话,给我杀——” 黑衣人打了个手势,一声令下,十几个杀手朝着他们冲上来。 看着眼前的杀手逼近…… 白衣公子眼神一冷,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他抿着薄唇,凝聚了内力,然后对着逼近的杀手迅速挥剑扫射出一道冰蓝色的寒芒。 那道冰蓝色的寒芒剑气十足,顷刻间击飞了冲在最前面一排的杀手。 同时,他迅速抓住萧衍的肩膀,冷声道:“走。” 他的声音未落,庭院中掠过白色的残影,那些黑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见眼前的两个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跑了?! 黑衣人神色一变,对着身手的杀手道:“追!” 可是,突然,眼前一缕诡异的红纱飘过……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道冰凉魅惑的声音。 那声音轻轻淡淡的,似乎有些倦怠:“你们来了这秦府,可就没办法活着离开了啊。” 黑衣人瞳孔猛的一缩,看着眼前飘过的一缕诡异红纱,仿佛眼珠子都要突出来。 紧接着,就听见那贴上了封条的朱漆大门里传出一阵阵异常凄厉的惨叫声。 即使在白日,也听得人毛骨悚然。 直接吓跑了秦府外蹲着的一只肉嘟嘟的白猫。 第79章 落人把柄,就得不偿失了 南阳王府,无雪殿。 临近晌午,庭院一片空寂,宁静雅致。 殿门外落了几片枯叶,整座大殿都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气。 靠近长廊的白色石壁下,有几只细小的红色蚂蚁在花圃土壤中搬运着碎裂的药渣。 悬窗外明亮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柩折射进来,在大殿中投下淡淡的斑驳光影。 有柔和的光晕静静的洒落在书架前那一袭如雪的白衣上。 薄纱遮面,眉目如画。 司卿安静地坐在桌案前,眉眼清冽,那双绝美清透的琉璃眼眸里蕴藏着淡淡的冰霜冷意。 她低垂着眉眼,神情专注,正在用手里的实心木锥捣弄着玉盏里的药草。 而她所在的桌案前,依次分类堆积着各式各样的世面上十分罕见的药草。 司卿睫毛颤了颤,轻轻拿起桌案上摆放的少量蛇床子,加入玉盏中。 放入蛇床子的同时,她又在玉盏中加入了另一味药性比较温和的药草。 然后将玉盏中加入的药草用木锥子碾碎,再碾碎…… 这时,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走进来一抹粉色的窈窕身影。 司卿听到动静,抬眸看了来人一眼。 只见桃夭微笑着端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过来,放到她面前,轻声道:“主子,喝茶。” 司卿淡淡瞥了她一眼,问道:“拢月那边,有消息了么?” 说完,她放下手里的木锥,伸手端起桌案上的茶盏,送至唇边细细呡了一口。 桃夭道:“拢月姐姐今日一早来了密信,说是她已经回了明月楼,还说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些事情,就来不及跟主子汇合。这些天离王府又一直派人在暗中寻找双生莲的下落,甚至派暗卫四处盯梢,如今已经盯上明月楼了。” 司卿淡淡道:“她没事就好。” 因为这几天她一直没有收到拢月的消息,倒是不怕拢月会遇到危险,而是怕有什么难缠的事情绊住了她,一时脱不开身。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虽然明月楼现在已经被离王府盯上了,但只要他们手上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也不敢擅闯。 毕竟,明月楼的根底,他们至今还摸不清楚…… 若是强行擅闯,别说后果难以预料。 落人把柄,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司卿思索时,桃夭蹙眉道:“不过,我觉得奇怪的是拢月姐姐这次在密信中不止说了离王府,还提及了九阁。” 这时,司卿眼眸中迅速闪过一抹暗芒。 她微微挑眉道:“哦?九阁?” 桃夭正色道:“没错。拢月姐姐说,秦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官府没有查到任何相关的线索,就怀疑秦家这次遭此劫难乃是仇杀,跟别国的细作有关。于是,这件事在皇城中不仅传得有声有色,沸沸扬扬,官家找不到凶手,更是闹得帝京城人心惶惶!” 听到这里,司卿神情一冷,那双绝美的琉璃眼眸中清透的眸色暗了几个度。 她忽然看向桃夭,冷声道:“所以,她怀疑秦家被灭门,跟九阁有关系?” 桃夭点头:“是。” 司卿垂下眼眸,心中暗想:秦家灭门,真的跟九阁有关么? 第80章 天香酒楼 见司卿沉默,桃夭欲言又止道:“主子……那我们要不要……” 司卿清冷的神色变了变,抬起眼眸,对着桃夭说道:“你马上去准备一下,稍后跟我出去一趟。” 桃夭应声道:“是,主子!” 于是,藏身暗处专门负责盯着司卿的七月,看着司卿和桃夭主仆二人乘马车出了南阳王府,他神色一冷,连忙跟了上去。 其实大雪融化后的皇城帝京,在晌午暖阳的照耀下,繁华中少了几分雪色的冰冷,但依旧是人流拥挤,车马粼粼。 只听见长街四处传来的吆喝,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十分热闹。 这时,在喧哗热闹的长街上,一辆简朴的马车直直穿过闹市长街。 司卿先去街边的一处人多的药铺买了些驱寒微暖的草药,顺带听了些老百姓口中议论的八卦传闻。 可他们现在口中议论的,无非就是秦家一夜之间如何惨遭灭门,官府至今还查不出任何线索,任由凶手逍遥法外,秦家有多惨多可怜等等…… 从药铺出来的时候,桃夭跟在司卿身后,听着附近那些人嘴里说的话,颇有些不耐地皱起眉。 他们青天白日的就敢八卦造谣,还是造官府的谣。 桃夭愤愤道:“这些人,还真是不怕死。” 小心官府来人直接要了他们的脑袋! 她的声音很小,很轻。 但是因为与司卿离得近,恰巧被听到。 司卿回头,对着她淡淡一笑:“走吧,去找青云。” 来到天香酒楼。 她们刚踏进酒楼的大门,一楼大厅里面已经是人满为患,座无虚席。 司卿眸色暗了暗,清冷的眸光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遍酒楼里面的环境。 这座酒楼平日里生意极好,客似云来。 就没有哪天是能腾出空位的,除非是客人吃完东西走了。 “两位里面请!” 这时,一名年轻的店小二迎了上来,对着她们笑问道:“两位客官,想吃什么?!” 桃夭四下看了看,喃喃道:“这也没位置了啊!”都坐满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还想好好的大吃一顿呢! 司卿微微一笑:“我们找人。” 店小二一听,愣了愣。 找人? 看眼前这名白衣少女的打扮……哦哦哦,对,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 难道,这两位就是楼上那姑娘等待之人? 想了想,店小二立马反应过来,笑说道:“哦?!原来就是您们二位啊,快!赶快楼上请!已经有人提前预定好位置了。” 这座酒楼的二楼很宽敞,分别用古朴的镂空雕花屏风隔成了十几处可供观景的贵宾座位。 店小二引她们来到一处清幽雅致的靠窗的席位前,恭敬道:“就是这里了,二位,里面请!” 他面带笑容的说着,将手上的抹布搭到肩上,又赶紧下楼忙活儿别的生意去了。 这时,司卿抬眸,就看见了早已经坐在窗边等候的那一抹青色倩影。 只见她一袭干净利落的青衣,更衬得肌肤胜雪,周身流露出一种不可言说的清雅幽寂之气,宛若空谷山间繁茂生存的兰草,卓尔气质非凡。 她容色秀丽清冷,双眼如幽静翠羽,就是平静的坐在那里,也容易叫人挪不开眼。 而她旁边的椅子上,搭着一件青纱镀边的厚绒斗篷。 桃夭顿时眼神一亮:“青云姐姐!” 第81章 暗中有人指使 话音刚落,就看到桃夭满脸高兴地朝着那名青衣女子跑了过去。 闻声,青衣女子抬起眼眸,看向了将要走到席位前的两人。 桃夭笑意盈盈的握住了青衣女子的手,说道:“青云姐姐,好想你!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青云笑道:“我也想你。” 她说着,随即站起身,朝着司卿恭谨地行了个礼。 司卿淡淡一笑,缓缓落座道:“天香酒楼的生意不错,每天人流量巨大,你选择这里,确实比较掩人耳目。” 青云也跟着坐了下来,那双幽寂如翠羽的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东华国看似平静,实则内里波涛暗涌,别看这繁华的长街各处,行人匆忙,熙熙攘攘,在我们注意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安插了多少各大势力的眼线。” 司卿看了看窗外的人流,平静的眸色说道:“小心是好事。” 其实自从她们揭了皇榜入南阳王府,就成了众矢之的。 皇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们。 今日出门一趟,肯定也会有人暗中盯梢。 青云的做法是对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边,桃夭看着满桌子散发着香味的酒菜,眼神亮了亮,擦了擦手,拿起旁边的碗筷就吃了起来。 司卿看了桃夭一眼,心思却不在吃饭上面。 她看向青云,淡淡的声音道:“说吧。” 青云神色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她们周围没人其他人之后,才说道:“主子之前安排我去调查的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主子料想的不错!红莲当初谋害宗门,叛出九州,确实是有人在暗中指使。” 司卿眸色微变,周身的气息冷了几分。 当初她因为追查九宸的事情,曾以一名普通医女的身份在百花宫待了三个月有余。 后来有一次,百花宫宫主红莲外出遇上了江湖上的死对头蝴蝶谷的幻蝶夫人,两人在不分胜负的打斗中不慎被幻蝶夫人偷偷下了迷香幻术,导致身中剧毒,性命危在旦夕,是她通晓迷香幻术的解毒之法,救了红莲。 红莲感谢她的救命之恩,不仅让她可以自由出入百花宫,派人保护她,还跟她成为了朋友。 那时候,红莲对她很好,明显是没有敌意的,更加不会想要恩将仇报。 若是没有人在暗中指使,这一切又是因为什么? 就在司卿困惑的时候,又听到青云继续说道:“试想红莲当初并不知道主子的身份,又怎么会突然想到要主子的命呢?” 桃夭听得云里雾里,好不容易听懂,不由得惊讶道:“青云姐姐,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青云点头道:“没错!这也是主子派我去调查这件事的原因。” 桃夭来了兴趣,放下手中的筷子,问道:“那现在有结果了吗?” “恩。”青云轻声应着,幽寂的眸色暗了暗。 她看着司卿,平静的声音道:“因为那个人,发现了百花宫宫主的秘密。” 桃夭好奇道:“什么秘密!” 究竟有什么秘密?竟然能让一个人甘愿受人控制。 青云道:“她喜欢帝师。” 第82章 九州,早已经没有她这个人了 “什么?!” 桃夭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道:“她喜欢帝师?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啊!她不是帝师的手下吗?怎么能?!” “就像桃夭说的。” 青云严肃道:“那个暗中操控这一切的人也是抓住了这一点,并以此威胁她做事。但她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杀主子,其中具体的原因,没有人知道。” 毕竟,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真正清楚。 “那个人,在哪。” 司卿的眸色很平静,但说话的声音却极冷,里面仿佛夹杂了冰霜寒意。 “东华。” 青云声音落下的同时,摆满了美味佳肴的桌面上,逐渐地溢出了茶水的痕迹。 桃夭愣了愣,顺着那水迹看去,就看到主子指尖的一个青色的茶盏顷刻间化为了粉末糜粉。 司卿眸色有些出神,白皙葱嫩的指尖感触到了温热的茶水溢出。 她心中暗想:看来,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啊。 可是,东华这么大,又该怎么找呢? 除非…… 是等他主动出手。 青云蹙着眉,缓缓道:“不过,我还有一事要禀明。” 司卿挑眉:“何事。” “有人冒充九阁,灭了秦家满门。” “冒充?!”桃夭拍了下桌子,愤愤然,“我说呢!九阁没有接到命令,又怎么敢擅自行事,原来是有人在狐假虎威啊!” 青云想了想,正色道:“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此人行事诡异,做事滴水不漏,行踪无迹可寻。又利用了九阁在九州人眼中神秘尊贵的地位,明显是在偷偷计划着什么大的阴谋。” 桃夭震惊道:“难道,这个人就是——” 青云眸色沉了沉:“不排除这个可能。” 说完,她抬眸看向司卿,严肃的声音说道:“君上已经到了东华。” 秦家被灭门,官府的人不知道,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 既然是冒充,就该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 这也是君上前来东华国的原因。 司卿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里蕴藏着复杂的思绪,淡淡的声音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去通知她,让她务必处理好。” 青云领命道:“是!主子。” 不过,她眸色微闪,忽的想起一件事。 青云看向司卿,有些欲言又止。 她迟疑了片刻。 低声问道:“主子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吗?” 不回去吗? 司卿眸色暗了暗。 都已经在外云游三年,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四海为家,行医救人的日子。 既然当初都已经选择了离开,现在回去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九州,早已经没有她这个人了。 想到这里,司卿眸色微暗,摇了摇头,淡笑道:“等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吧。” 青云看着她,如翠羽般幽寂空灵的眸光微闪。 主子刚才说的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分明就是在为自己不回去而找理由推辞。 青云抿了抿唇,却没有再接着往下问。 主子做的决定,她无权干涉。 而她要做的,就是保证主子的安全,不让主子遇到危险。 过了片刻,司卿看向青云,平静的眸色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去调查,记住!一定要好好调查清楚,把那个人找出来。” “青云领命。” 第83章 这都快赶上人间天堂了 另一边。 七月在天香酒楼外面等了许久,仍是没有等到司卿和桃夭的身影,不由得心中暗自着急。 还记得上次他把她跟丢了,公子就差没把他扔回暗牢受罚。 那鬼地方……现在想想都后怕!!! 虽说是领罚,自行去受了五十鞭刑,后背到现在都还留有疤痕。 但相比之下不去暗牢,就已经是公子格外开恩了。 他正想着,就突然看见天香酒楼里走出来一名年轻的侍从,然后从酒楼的后院牵了一辆马车过来。 那马车……似乎有点眼熟。 七月眸光一闪,忽的想起来,这辆马车好像就是司卿她们乘坐的。 看来人要出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见司卿和桃夭那两道熟悉的身影自天香酒楼里走了出来.并且先后上了马车。 七月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为了不被她们发现,只能想办法与她们拉开距离,控制好分寸。 不能盯得太紧,也不能离得过远。 待马车离开了天香酒楼,自闹市长街徐徐驶过,七月才抱着剑跟了上去。 马车内,桃夭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问道:“主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司卿闭上眼眸,淡淡道:“回南阳王府。” 桃夭放下车帘,不解道:“可是主子!这马车后面的小尾巴都快跟我们一天了,主子为什么不甩掉他?” 自她们离开南阳王府,这个人就一直跟在她们身后。 想来她们去了天香酒楼,他也一直守在外面吧? 不过,还在继续跟踪她们的七月,要是听到桃夭这番话,知道她们其实早就已经发现了他,而他还在费尽心思的跟着,一定会哭死。 司卿闭着眼眸道:“不用甩掉他,他只是领命盯梢,跟着我们并无恶意。况且,我们为了掩人耳目,反其道而行,去的地方就是人多眼杂的地方。这样一来,我们出来一趟,也不会引人怀疑。” 桃夭笑道:“还是主子想的周到。” …… 听风楼,坐落于皇城帝京,风景迷人的临安湖中心。 是京中许多文人墨客的定期举行诗文大赏的聚集之地,也是不少风流公子流连不返的温柔乡。 这里风景如画,雅致的亭台楼阁建于青山绿水间。 雕梁画栋,酒香绕梁。 每每到了夜幕时分,湖心都会传出一阵阵婉转动听的琴音,好不叫人沉醉。 高楼处,几名姿容出色的侍女守在楼阁外面,不许外人进入。 而楼阁中,隐隐传来男子清冽低沉的交谈声。 一名青衣公子坐在美味鱼香的酒席间,透过此处高楼红玉凭栏,望着楼下正在凤台上翩翩起舞的美人儿,眉眼笑得熠熠生辉。 他看向对面坐着的红衣公子,打趣道:“我说楚离歌,你这儿可真够清净的啊!” 说是清净,不过都是些普通人眼里的想法。 所谓的台下欢声笑语,把酒言欢,是世人眼中认定的喧闹。 而清净呢?则是婉转琴音不绝于耳,与三两好友吟诗作赋,便是世人眼中的风雅。 不过让萧衍羡慕的是,听风楼不仅侍女个个生得花容月貌,沉鱼之姿。 就连这里的侍从,都全是些模样清秀俊俏朗的年轻男子,他们与饱读诗书的文雅书生无异,长得白白净净的。 再看眼前满桌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萧衍忍不住说道:“这都快赶上人间天堂了。” 第84章 颠倒众生 别看楚离歌这人平时做事细心稳重,原来都是在这些歌声美色中给沉淀下来的气质啊。 此时,红衣公子喝了一口玉盏中的佳酿,那双美艳动人的狭长丹凤眼里,噙着淡淡的笑意。 一头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乌黑发髻间松松垮垮别着一根凤鸣金钗。他周身一袭红衣如火,铺撒在金玉席位上,像是盛放的开满奈何桥边的曼陀罗花,如火如荼,冠绝天下。 那如画的绝世容颜竟比女子还要明艳几分。 萧衍话里的意思,他不是没有听出来。 不过这些话,他都已经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 每回与他相邀喝酒,总要被吐槽几句的。 红衣男子动了动唇瓣,那迷惑性感的嗓音道:“阿衍此言差矣,你须知听风者,天地为席,清风明月皆为客。又何来真正的清净与喧闹之分呢?” 听着红衣公子嘴里性感低柔的话语,萧衍惊得跟什么似的。 他他他……他居然又笑?! 他是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美多迷人吗? 身为男子,容貌长得这般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简直叫世间的女子都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想着,他端起酒杯,叹道:“得得得!你赶紧别说这个了。咱们清风为客……清风为客。” 楚离歌迷人的眸光闪了闪,挑起眉梢看向他:“大半月没见你,怎么今日突然记起邀我喝酒了?” 萧衍心虚地喝了一口杯中的美酒,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忙着配制手上新到的药材,所以才忘了找他们吧? 要不是今日突然有要事,少均拉着他来听风楼找楚离歌,他都快忘了自己已经差不多半个月没来这里了。 只好揶揄道:“你是不知道,我闲在自家府中苦闷,去了少均的府上又无趣,总算来你这里还能找到些乐子。” 楚离歌淡淡勾着唇角,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来我这里找乐子?” 萧衍当即否定道:“当然不是!少筠找你有要事。” 这时,就在与他们相隔得不远的雅间,那扇宽大别致的牡丹屏风被两边侍奉的侍女缓缓拉开,夜君尘已经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从隔间里出来。 听到身侧的脚步声传来。 萧衍眼神亮了亮,鄙夷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少筠你换衣服可真够慢的!” 他都已经五六杯酒下肚了,夜君尘才换好衣服。 不就是早上去了一趟秦府么?非得说自己身上染了空气中漂浮着的血腥气!必须换身衣服。 楚离歌偏过头,凤眸含笑地看向夜君尘,低柔的嗓音道:“听阿衍说,你今日找我有要事。” 夜君尘垂着眉眼,轻轻应了声:“恩。” 接着,他一手撩起一侧袍角,自早已经摆放好菜肴瓜果的席位上缓缓坐了下来。 待坐定,他才看向楚离歌,低沉的声音问道:“秦家被灭门一案,你可有耳闻?” 楚离歌淡淡道:“此事闹得帝京城人尽皆知,我自然有所耳闻。” 夜君尘道:“今日我去秦家查探,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楚离歌挑了挑眉梢,眸色深深道:“你去秦家查探了?” 夜君尘眸色清冷,低低的嗓音应了声:“恩。” 萧衍连忙说道:“哎?!我们不止去秦府查探了,还在秦府遇上了一伙儿黑衣杀手,二话不说就是要我们的命。” 而且,那些黑衣杀手的武功都不低,且训练有素。 想来他们行动都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只是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第85章 要是真正调查起来,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就是任萧衍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官家说的仇杀,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啊。 想想看,秦家世代从军,秦将军曾追随南阳王征战沙场,前前后后不知道为东华国打了多少场胜仗,如今更是身居高位,在朝堂之上与人不和睦,背后树敌都是难免的。 若是别国的细作潜入帝京,再找到机会灭了秦家满门,也说得过去。 现在算起来,能够追查的方向就多了去了。 楚离歌听着萧衍吐槽的话,那双狭长的绝美丹凤眼里闪过一抹耐人寻味的深意。 他静静看向夜君尘,迷人的嗓音道:“那你刚才说,是查出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夜君尘抿着薄唇,清冷的声音道:“我在秦家查探时发现,秦府上上下下都很干净,前院根本没有打斗的痕迹,可秦府后院的几间厢房的窗户纸上,却明显留有人为挣扎过的血痕。” 既然秦家人都是被人瞬间割了劲动脉,一招毙命。 后院厢房的窗户纸上又怎么会出现人为挣扎的痕迹呢? 仔细想想,秦家后院住的都是秦府女眷,虽说这些女眷都是秦将军的家属,明面上会些功夫。可比起秦家前院的那些家丁随从,肯定是功夫力道都不及他们的。 就连他们都没有丝毫反手的余地,全都被凶手在一瞬间了结了性命。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秦府后院厢房的窗户纸上留下了人为挣扎过的血痕。 楚离歌眸光暗了暗:“你的意思是,这个凶手在后院杀人时,犹豫了?” 夜君尘冷声道:“很有这个可能。” 然,这也仅仅只是他的猜测。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就不可能是九阁之人。 因为他们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犹豫这个词。 而且九阁出手,根本没有人能够有能力与之抗衡。 这时,楚离歌垂下了眼眸,缓缓抬起手,然后拿起桌上的红玉酒盏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温凉的声音道:“所以你调查秦家被灭门一案,是因为秦将军曾跟随过你父亲?” 楚离歌端着酒杯在眼前晃了晃,未见杯中的酒水洒出来:“可你也应该知道,秦家被灭门一案,不会有结果。” 夜君尘眸色沉了沉。 其实楚离歌说的他都知道。 可无论秦家这件事到最后有没有结果,或者说结果如何,他都要尽力去调查清楚,让九泉之下的秦家人瞑目。 萧衍有些想不明白他们的对话,开口问道:“秦家一案官府不是已经介入调查了吗?你们这么关注做什么?! 他以为今天就是跟着少均顺手查个案子,却没想到少均还真打算查出个结果来。 今日他们刚去秦府就遇上了杀手,足可见其存在很大的危险。 要是真正调查起来,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楚离歌笑了笑,喝了一口酒,闻着鼻尖萦绕的酒香,笑着问道:“所以,今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给你有关于这个的消息?” 夜君尘漆黑的凤眸看着他,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 因为他今日来这里,的确是想让楚离歌给他消息。 第86章 金风玉露听风楼 世人都道金风玉露听风楼。 听风楼里收集了九州天下所有的情报消息。 江湖的,皇室的,明里暗里都有。 只要你能出得起昂贵的价格,就能从这里买到你想要的消息。 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千万别问听风楼的消息是怎么来的,它自有来处。 也别问买到的消息准不准确,毕竟听风楼的名声就摆在那里。 所以江湖人都传,只有你出不起价的,就没有听风楼不知道的。 见夜君尘默认,楚离歌笑叹道:“我就知道……哎!你们以后可不能总这么坑我。” 仗着他们的关系好,总喜欢走后门。 他这里的情报消息可是金贵得紧,要是他们每次都这样走后门,他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楚离歌笑着摇了摇头:“行了,我给你消息。” 萧衍刚喝了一杯酒,见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少均,连忙放下酒杯喊道:“不是吧?!楚离歌你没节操!” “我以前找你要消息你都不给我,还说什么就凭我俩的关系,给我打个折?呸,谁要你打折啊?今日少筠才刚开口你就答应了,我看你就是只愿意给他不给我,分明就是对我有意见。” 萧衍举起酒杯,仰起头一口喝尽,恨恨道:“楚离歌这回我可算是真真看透你了!” 夜君尘听着萧衍的抱怨,抿着唇淡淡笑了笑,也举起桌前的玲珑酒盏喝了一口。 这边,萧衍说的咬牙切齿,惹来楚离歌的一声低笑:“你以前找我要消息?我想想……好像是找过我。你是找我要帝京城中哪个官家小姐的画像来着?” 听了,萧衍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红着脸,当即反驳道:“楚离歌你污蔑我!” 他什么时候找楚离歌要过女子的画像了? 他可是东华国赫赫有名的神医,为人很正直的好吧? 京城那些人都怎么形容他来着? 哦!治病救人,行善积德,就是上天派下来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还有啊,像他这般玉树临风的贵家公子,不知道受京城多少官家千金小姐的爱慕倾心。 还要女子的画像呢……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哦?”楚离歌轻轻挑眉,笑道:“你说我污蔑你?也许是我记错了吧。” 也许是他记错了? 萧衍很无语,就他说的这么模棱两可的,谁信啊? 说来也奇怪,他虽然遇事不够沉稳,但以前也绝不是个急性子,为何现在楚离歌总能有办法让他着急。 这时,伴随着酒盏掉落在地上,摔得碎裂的声音,听风阁外忽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喧哗。 喧哗过后,笙歌停了,舞曲也没了。 接着就听到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说你呢!哭什么哭?!贱蹄子!就你还哭,爷告诉你,你这样的,爷看上你都是你的福气!竟然还敢在爷面前哭?怎么,爷把你带回去做个通房丫鬟倒是委屈你了?” “还说什么卖艺不卖身?贱人一个。你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在这里弹琴不就是为了惹男人喜欢?” 第87章 闹事 男人破口大骂的同时,自然引来了周围人的激烈议论。 “这人谁啊?要知道这里可是听风楼,他居然敢在听风楼这般闹事!是不要命了吧?” “太嚣张了吧这人——” “就是,我看他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他这何止是不知死活啊?!” “你们懂什么?就前头儿站着这位爷,在帝京城里那叫一个恶贯满盈,普通百姓见了都得绕着走。他仗着自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聚众闹事,打架斗殴,强抢民女……一样没落下。” “嘘嘘嘘——你们快别说了,他可是兵部侍郎家的二公子,要知道他爹可是朝堂上的正四品官员,咱们惹不起!” 听到外面的动静,楚离歌缓缓放下手中的酒盏,那双狭长的绝美丹凤眼里闪过一抹寒意。 虽然刚才有侍女下去处理了,可还是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从楼阁外传来。 萧衍蹙了蹙眉,透过红玉雕花凭栏,望向声源处…… 只见金玉华堂的凤台之上,气势汹汹站着一群人。 凤台边立着的几根圆圆的玲珑台柱子上,悬挂着的红绸彩带被人暴力扯落下来,随意丢弃在一旁,足可见其行为举止有多粗俗。 仔细一看,为首的是个年纪轻轻的风流公子,他的身后还跟了五六名身材魁梧的家仆。 而他的脚边,一名身着珊瑚红烟纱长裙的貌美女子被人狠心推倒在地,形态十分狼狈地匍匐在铺就着金丝红绸的薄绒地毯上面。 女子纤细的肩膀起起伏伏的抽泣着,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明显是被人强行拖拽所造成的衣裙布料出现了撕扯破裂。 凤孪钗本是一对,她头上的大红朱钗也不知道何时掉了一支,许是之前她在被人强行拖拽的过程中,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掉落在了凤台下面,如今只剩下一支发簪松松垮垮地插在头顶即将要散开的发髻里。 凤台下围观的人群只是面露同情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却并没有人上前来阻止。 “香儿你看!那边有好多人啊!我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走!我们过去看看!” 这时,离凤台不远的湖边,一道粉色的身影朝这边好奇的走了过来。 直到那抹粉色的身影走到人群的外围,然后踮起脚尖朝凤台上面努力望了望,奈何前面站着的人太多,凤台里面也有人挡着,根本看不到凤台的景象。 粉衣女子兴奋道:“这里人也太多了吧!” 这里人那么多? 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看着前面围满了的人,香儿无奈地皱了皱眉,忽然看着自家公主作势就要往人群里面挤,连忙伸手拉住她,出声劝阻道:“公主,我们还是走吧,这里人太多了,不安全。” 粉衣女子眼睛仍然盯着人群里,直接拂开她的手,笑说道:“哎呦!我们就进去看看嘛,人多才好玩啊!” 说着,粉衣女子根本不顾香儿的反对,直接挤进了人群。 那动作之迅速,就是香儿想拦也拦不住:“哎?公主!公——” 第88章 敢拦她们? 香儿才刚喊了一声,面色一顿,看了看周围,反应过来她们现在是在宫外,不能这么喊。 她连忙改口道:“小姐——” “小姐,你等等我!” 情急之下,她也只好跟着挤进了人群。 凤台之上,男子动作粗暴地踹了女子一脚,大骂道:“臭娘们!还哭?!当心爷弄死你!” “呜呜呜……”女子疼得闭上眼,说不出话来,只呜咽着流眼泪。 男子刚才的那一脚正好踹在她的小腹上,腹部猛地一下吃痛,竟然疼得她生生在地上蜷缩了起来。 粉衣女子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身子一动就想要上前阻止,可身侧的香儿硬是拉着她,死活不让她做出冲动的事。 香儿左右看了看,垂下眼眸,在她耳边低声道:“公主可还记得出宫前答应了奴婢什么?” “上次就是因为公主出宫晚归,就算有公主求情,皇后娘娘还是责罚了奴婢,并且特意交代了以后绝不允许公主出宫。” “这次又跟着公主从宫里偷偷溜出来,要是再闹出什么事,奴婢可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粉衣女子眸色暗了暗。 她虽然很想上去帮忙,可想起宫里那位……还是忍住了脾气。 自从她上次偷偷溜出宫玩被发现,那位就直接罚了她三天禁足,并派了十几个人在她的宫里看着她,今天好不容易才跑出宫,可不能闹出事情了。 粉衣女子想着,可看着凤台上发生的事情,还是忍不住咬了咬牙,暗暗道:“这人简直就是畜生!” 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他竟敢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难道如今皇城的管辖,都这般松懈了么? 粉衣女子胸口窝着一团火,正憋得难受,就看到听风楼里的两名侍女走了过来。 可是她们还未走上前,就被凤台上的几个身材魁梧的家仆给拦了下来。 敢拦她们? 简直放肆。 其中一名侍女欲上前,可想起主人不喜欢吵闹,当即顿下了脚步,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们只能皱着眉,神色颇为忧虑的看向狼狈地趴在地面上抽搐着的,眼看着快要没了气息的女子。 男子得意地扬起下巴:“看到了没?!就连你们听风楼的人也不敢管!” “不就是个在凤台弹琴的下贱胚子?!还搞得跟个清纯烈女一样。要不是爷念你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带你回府做个通房丫鬟,爷就是看都懒得看你!”男子本来说的正得意,可此时见这名女子趴在地上身体抽搐着,脸色泛白,奄奄一息。 他瞪着眼睛,指着女子怒骂道:“喂!臭娘们,爷告诉你,你可千万别给爷装死啊!没用!” 没看到女子有所反应,他又接着冷哼道:“呵呵,不过你就是现在想死也没那么容易,爷还得把你带回去好好供爷赏玩一番。”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凤台边围着看戏的众人,趾高气扬道:“爷倒要看看,今日把你从这里带走,究竟谁敢管!” 那模样,那语气……简直要多横有多横。 “我——” 人群外,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 清清冷冷,潇潇洒洒。 宛如上好玉石敲打在冰川上。 十分的动听,醇厚。 第89章 云中白鹤入九天 在这种情况下,围观的群众完全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敢出面阻止。 就连粉衣女子也感到意外。 她眼神闪了闪,忽然有些兴奋,心里忍不住好奇,想看看会是谁,要来为凤台上这名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女子出头。 于是他们都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齐齐回过头,为此人捏一把老汗的同时,却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冬日的临安湖,景色宜人,算得上帝京数一数二的风景胜地。 明亮的阳光底下,远处的湖面泛着银色的波光,枯黄的叶子落在水上,随着一圈一圈的粼粼波光徘徊飘荡着,透着画里画外的朦胧美。 可在此刻,众人根本无心眼前的美景,因为他们的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正朝着凤台这边缓缓走来的那一抹修长清瘦的身影。 只见那一袭似雪长衫,乌黑的流云发垂在双肩,用白色发冠束着。再一看这白衣公子清冽如画的容颜,肌肤竟也白似雪。随风走动的时候,素色衣袍翻飞,颇有云中白鹤入九天,却胜人间无数的惊艳和感慨。 他浅蓝色的流苏在袖口旖旎地勾勒出一朵半绽的紫荆花,欣长纤细的身影伫立在同样美丽的湖边风景中,修长白皙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白玉扇面,淡然的眸光看向凤台,微微扬起眉。 众人看得痴了…… 周遭安静的仿佛都能听到身边人的呼吸声。 还有,那冷冷吹过脸庞的风声。 此时,听风楼外的红鸢尾落了一地,满地妖艳的红鸢尾与他一身的雪白交相映衬着,那绝美的五官,清冷淡然的气质,再加上周身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潇洒淡雅,更令人惊艳到无言。 听风楼上,萧衍不能出面。本来只是抱着观赏的态度看着凤台之上发生的一幕,但是后来他在听到那一声清冷凛冽的声音响起时,就瞬间来了兴致。 因为他也想知道,究竟会是谁!竟然有胆子在此等作恶多端的风流公子面前站出来,肯为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主持公道。 可当他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只一眼,心跳都好像慢了几拍。 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便仿佛永远被时间定格在那里,再无法移动半分。 这边,孙从瑞和众人一样,盯着来人看了半晌。 可是后来也反应过来。 知道这个人是来为这名女子出头的。 于是他的眼眸中立刻露出了不屑的目光:“你?” “就是我。”白衣公子弯了弯嘴角。 阳光下的绝美容颜,竟然一时间有些雌雄莫辩的味道。 他淡然的眸光慢慢落在孙从瑞身上,好听的嗓音道:“听说,你在帝京城里作恶多端。他们不敢管,不代表我这个江湖上的侠义之士,也不管。” 江湖上的人?! 孙从瑞冷哼一声,面露鄙夷道:“还真是好大的口气啊,爷劝你少多管闲事!” “呵呵……”白衣公子笑着垂下眼眸,也不去在乎众人钦佩的目光。 他就站在凤台下,修长白皙的手指敲击着白玉扇面,淡然开口道:“现在我心情好。今天这个事,我还就是管定了。” 第90章 不识好歹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识好歹。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也不好好出去打听打听,告诉你!得罪我孙从瑞的下场你担不起!——” “罚酒?”白衣公子笑了笑,轻声道:“呵呵……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想知道。但有一点……” 他敲击着白玉扇面,眉目含笑,缓缓道:“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比你拼爹更不要脸的。” 人群中,粉衣女子痴痴地望着:“哇!好英俊啊!……” 她那双清纯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视线完全被眼前的白衣公子所吸引。 香儿也看得耳根红了红,连忙羞涩别开眼。 而孙从瑞听到他的话,顿时气急,竟敢说他拼爹不要脸? “你——” “皇城帝京,天子脚下……你如此无法无天,目无法度,真的好么?” 白衣公子冷声说着,就这么神情淡然的看着孙从瑞。 可他眼中的清冽目光,却像是在看一只低等弱小的蝼蚁。 只需要一脚,就可以碾碎。 “目无王法?爷告诉你!爷就是王法——” 粉衣女子直接朝孙从瑞翻了个白眼。 简直就是个白痴! 还他就是王法呢?! 这话要是被她的父皇听见了,指不定就是满门抄斩,灭九族的大罪。 不把皇权当回事,有时候是好的。 可在有时候……就是真的不知死活! 白衣公子摇了摇头,收起周身凛冽的冷意。 他唇角噙着一抹笑,甚至脸上的笑意在冷风中被吹散了些许寒意:“什么?没听清……你说你是王八?” “王八?!”孙从瑞听出白衣公子的语气里嘲讽,气得脸色直发红,肩膀剧烈抖了抖,眉宇间染了沉重的怒气:“看来,今日你是注定要跟爷过不去了!” “还不笨嘛……” “好啊……”孙从瑞恨得咬咬牙,直接厉声命令道,“来人!给我上——” 一声令下。 顿时,他身后站着的五六名身材魁梧壮家仆直接撸起袖子,凶神恶煞的冲下了凤台。 白衣公子勾起唇角,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冷芒。 就在那五六身材名魁梧的家仆冲下凤台,挥舞着强有力的拳头朝着他的脸庞袭来时,连带起身前的一阵冷风。 他迅速弯下腰,身体十分灵活的往后仰去,很是自然的避开了那几记直逼面门的带着冷风的拳头。 接着,他侧身而起,眸光一冷,抬起手,白玉扇柄打在其中一名家仆身上。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就看到那名家仆被重重的击飞了出去,撞倒了凤台下摆放着供人听歌赏戏的桌椅。 于是,那面桌椅受到那名家仆携带着的强劲力道,瞬间裂开……分成了好几块。 “噗——”那名受伤的家仆也因此吐出一口鲜血,撑着地面爬了半天没爬起来。 孙从瑞在一旁看得着急:“打啊!给我打——” 第一次失了手,剩下的五名家仆起了防备之心,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卯足了力道,挥着拳头冲向那抹白色的身影。 可是,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就要打到那抹白色身影的时候,忽觉眼前一道模糊的身影迅速旋了个身。 白衣公子握着扇柄,飞身而起,斜着身体腾空踢向了那五名家仆。 伴随着凌厉的脚风,他们还来不及反应,胸口就猛地受到重创,他们全部都被击飞了出去。 那沉重的身子,可是挨着地面滑行了好远…… 与此同时,那双雪白的长靴也缓缓地落在了地面。 第91章 真是大快人心 白衣公子平稳站定,清冷的眸光扫视了一圈周围人,清冽的面容十分平静。 他右手负于身后,一柄白扇挡在胸前。 因为他此时站立的方向逆着光,树梢枝头洒落的昏亮光影将他那清瘦纤细的身形拉得极长。 颇有玉树临风,潇洒俊逸之姿。 粉衣女子站在人群中,那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光芒。 她痴痴望着,满心满眼都是站在不远处的那抹修长清瘦的身影,仿佛周围已经没了旁人。 真的……好英俊啊! 而那些被白衣公子用脚踢飞的家仆,他们沉重的身体可是挨着地面滑行了十多米远才停下。 “噗……”当他们停下来的时候,都纷纷捂着胸口,嘴里溢出了殷红的血。 “你们起来!你们都给我起来啊!” “你们都给我站起来!……” 孙从瑞看着趴在地面上半天也爬不起来的几个人,十分着急。 听到孙从瑞的话,那些家仆还是狼狈地挣扎着想要从地面爬起来。 可是有人好不容易站起身,又因为腿软而跪了下去,如此反应,明显是身体受到了重创。 “真没用!”孙从瑞嫌弃似的看了他们一眼。 又转过头,看向了凤台下站着的白衣公子。 当他对上白衣公子那双清冽深沉的眼眸时,他十分心虚的咽了咽口水,心底不由得感到一丝恐慌。 起初,他并不知道这个人有这么厉害。 竟然可以一招打败他带在身边的那些个身材魁梧是为府中一等一的打手。 白衣公子很满意孙从瑞现在的反应,他淡淡勾了勾唇,清冷的声音道:“怎么?刚才不是还很嚣张么。” 就是就是! 不止嚣张,还很混蛋!…… 对此,人群中的粉衣女子也十分用力地点了点头。 像孙从瑞这种人,就是欠教训,欠收拾! 此刻,感受到周围人各式各样的眼光,孙从瑞心虚的低下头,看了眼趴在地面上抽泣着的女人。 他心里想了想,觉得还是没必要为了个女人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但是,输人不输阵…… 想到这里,孙从瑞立即挺直了腰杆,厉声道:“今天算你厉害!” 说着,他连忙跑下了凤台,带着那些被打得十分狼狈地家仆离开时,还不忘扬起下巴,用气势十足的声音对着白衣公子说道:“你!对,就是你!你给我等着!!” “我们走!” “好!——”真是大快人心! 见孙从瑞惶恐地带着他那些跟班走了,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孙从瑞一走。 围在凤台下的侍女纷纷上前去搀扶那名趴在地面上受了伤的女子。 “走吧你!”真丢人。 粉衣女子面露兴奋。 可是,等粉衣女子回过头时,那抹雪白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哎?等等……” 她依依不舍的望着,直到那抹雪白的身影消失在临安湖边,彻底不见。 她顿时有些失落:“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啊。” 这时,香儿拉了拉粉衣女子的衣角,说道:“公主……我们都已经出来一天了,这热闹也看完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知道了知道了!我自己还不知道走吗?” “一天天的,真是烦死了。”说着,她一甩衣袖,转身就往凤台外走。 “唉?公主!”香儿惊了惊。连忙跟上去。 第92章 这算是有胆识么? 听风楼里,萧衍望着那抹雪白身影消失的方向,看了半晌…… 当凤台那边彻底没了吵闹的动静,楚离歌周身笼罩着的清冷气息才逐渐散去。 他抬起绝美的凤眸,看着萧衍笑了笑:“阿衍,我看你不会是喜欢上哪家姑娘了吧?!魂不守舍的。” 夜君尘放下酒杯,冷声道:“能让他心动之人,满京城都是。” 听到他们一本正经的开玩笑,萧衍回过神,立马反驳道:“喂!少筠你怎么说话呢?!你到底会不会说话?虽然帝京的女子是好看,但我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的好吗?” 楚离歌却附议道:“怎么?阿衍,难道帝京城里你写过情诗的姑娘还少吗?” “我……”萧衍一时语塞。 他想了想,解释道:“那是因为本公子的魅力太大,实在挡不住,她们都喜欢我,给我写情诗,我能有什么办法?” “还有,少说我!你是不知道少筠,他府上可是藏了个十分神秘的女大夫。” “哦?”楚离歌眸光微闪,看向夜君尘,问道,“就是前段时间为你治好了眼睛的那名大夫?” “恩。”夜君尘淡淡应了声。 漆黑深邃的眸光盯着杯中的醇香酒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萧衍兴致冲冲道:“你看看!少均可是从来不近女色啊!” 说完,他神秘兮兮地看向夜君尘,笑着眯了眯眼:“这女大夫为你治病的时候,恐怕没少近你身吧?” 夜君尘这才抬起眼眸,漆黑的眸光看得萧衍背后发凉。 萧衍缩了缩脖子:“你用这种眼神看我作甚?” 难道他说的不对吗? 他自己也是大夫,行医治病的时候,那可是只有近身才能做到的。 你想想,找穴位,扎针……可不都是嘛! 更何况,少均府上那还是个女大夫……他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楚离歌凤眸含笑,迷惑诱人的声音道:“以你现在的处境,她敢揭了皇榜为你治病,也算是有胆识了。” 夜君尘眸色暗了暗。 有胆识么? 她不过是为了一味药引,就敢跑到离王府去偷东西。 最后还落了一身重伤回来。 这算是有胆识么?…… 萧衍像是看透了一切的眼神,激动道:“你看看,少筠沉默了。指不定现在他脑子里就在想着人家女大夫呢!” 楚离歌笑叹道:“阿衍,那是少筠的大夫,你为何这般关注。” 萧衍说道:“关注?我这可不是关注!我只是想拜她为师,但少筠不允许。” 先前夜君尘拒绝了他,他到现在还内心郁闷呢。 不就是拜师么? 有什么不允许的。 竟然还找了个理由,说他东华国的神医给一个无名大夫当徒弟,丢人。 呵呵…… 他看着啊,明明就是少筠不舍得! 楚离歌挑眉:“你要拜那名女大夫为师?” 萧衍认真道:“是啊!她不但治好了少筠的眼疾,连少筠体内积尘已久的毒素都被她想办法清除了。” “你想想,我可是特意专研了好几年。连我都没找到彻底清除毒素的法子,只能想办法暂时用内力配合药物压制。可她竟然做到了,那肯定是医术高超,十分了得啊!” “听你这么一说。” 楚离歌赞叹道:“看来此女,医术定然有过人之处了。” 第93章 你属冰块的吧? “那是!” 萧衍骄傲道:“以后找个机会我一定要去拜会拜会她。” 这时,夜君尘冷着眸子淡淡瞥了他一眼,周身顿时笼罩上了一股寒意。 清清冷冷,有些渗人。 看到夜君尘那冷峻深邃的神情,萧衍秒怂,双手立刻作保护状环在身前,防备道:“不愧是冬日的生辰,你属冰块的吧?” 说变冷就变冷。 楚离歌喝了一口酒,凤眸含笑道:“看你俩这架势,我倒是也想见见少均你府上这女大夫了。” 他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他俩又多了个拌嘴的理由。 接着,他眸色变了变,动听的嗓音道:“好了,你要的消息,稍后我会派人送去你府上。” …… 暮色沉落,光影西斜。 南阳王府。 无雪殿。 司卿刚沐浴完毕,垂眸看了看右肩的伤,伤口已经结痂,只要再过些时日,痂皮脱落,右肩的伤便能痊愈了。 她小心翼翼的系上带子,然后从一旁的屏风上取下一件白色的外衫披上,头发也稍微简单的擦了擦,仍是湿漉漉的散落在身后,将她刚刚穿上的雪白外衫打得半湿透。 金架之上昏亮的烛火跳跃着,映照着大殿内铺就着的素色绒毯,她赤足走到桌案边,将上面摆放的一封的密信拆开,稍稍看了看,便抬起手,将手中的信纸放到烛台上点燃,丢进香炉中。 此时,悬窗微动,青纱帐幔悠悠摇曳了下。 司卿低头瞥向悬窗的方向,眸色闪了闪。 她翻开一卷医书,淡淡的声音道:“出来吧。” 接着,悬窗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有一抹雪白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司卿看了他一眼,自桌案前坐下来,平静道:“你不在九州游玩,跑这里来做什么。” 白衣公子也跟着她坐下来,葱白的手指敲击着白玉扇面,清冽的眉目看向她:“想你了。” 闻言,司卿翻书的动作一顿,看向他:“想我?” “从前主子在九州行医的时候,抚蘅行走江湖偶然还能遇上主子。现在好了,抚蘅若是不来东华,怕是很难见着主子你了。” 司卿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们好像就隔了几个月没见。” 抚蘅眸色一闪,忽的俯身上前,与司卿挨着极近,眉目含笑道:“一日不见尚且如隔三秋。” “你我几个月没见了,难道不久吗?” 司卿抬起眉梢看向他,对上抚蘅那双清冽澄澈的眸子。 她抿了抿唇瓣,表情未变,只淡淡的声音道:“我倒是觉着,你若再嘴贫一点,就与桃夭一般活泼了。” 抚蘅看着她,微愣。 与桃夭一般活泼? 不好吗? 那多好啊!可爱。 抚蘅摸了摸鼻子:“主子从前也很可爱啊。” 说着,他端身坐好,摇着手里白玉扇子,左右望了望,疑惑似的问道,“对了,怎么不见桃夭那丫头?” 司卿道:“她去膳房煎药了。” 抚蘅神情一变:“煎药?煎什么药?!你们有人受伤了么?” 他情急似的拉过司卿的手,盯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 大约是不小心拉扯到了她手腕的伤,司卿不悦的皱了皱眉。 抚蘅立马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担忧道:“你手受伤了!” 司卿抽回手,眉梢缓了缓:“小伤。” 第94章 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嘛 抚蘅抬起宽大的袖子,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白瓶。 “我这里有一瓶玉露膏,对疗伤有奇效。” 他笑着伸出手:“给。” 司卿看着他递过来的玉露膏,挑了挑眉:“这该不会是我以前送你的吧?” 玉露膏千金难求,九州罕有,是她自己配制的。 玉露膏中融入了天山的雪莲花,蓬莱的仙云草,东海的鲛珠粉……几乎综合了一切伤药的特点,可以算得上是治疗外伤的特效灵药,伤口不仅不会感到疼痛,就连见了白骨的深深伤口愈合后,都不会留下疤痕。 哪怕是容颜被毁之人,只要用了它,都能焕颜如初。 抚蘅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是啊,我一直留着没用。” 他倒是忘记了这瓶玉露膏还是以前他受伤的时候主子给他的。 不知怎么的,他一直没舍得用。 司卿眸色淡淡道:“你一直行走江湖,最喜欢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与人比武不会受伤吗?” “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嘛……” “恩?” “我当然不会受伤啊!像我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有人伤的了我。” 司卿眸色暗了暗,是么? 她垂下眼眸,缓缓道:“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有。” “我……” 抚蘅皱眉,神情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低声试探性的问道:“是我惹你不高兴了么?” 在她面前,他似乎永远都这样,只要见着她稍微变了脸,他就会很担心。 他见不得她不高兴。 司卿看向他,轻轻唤了声:“抚蘅。” 听到她喊他的名字,抚蘅也极为认真的看着她,清冽的眉目不敢有丝毫倦怠。 司卿看了他半晌,叹息道:“你不该告诉他我在东华。” 因为一旦他知道了,那个人就一定会知道。 “主子生气了?……” “没有。” “那你怎么——” 司卿扯了扯苍白的唇角,平静的眸色道:“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我在哪儿。” 抚蘅神情忽的有些凝重,他低低的声音问道:“你是真的不打算回去了么?” 他目光诚挚的看着司卿,似乎很想听到她的答案。 司卿的眸色暗了暗。 又是这个问题。 三年了,她回不回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此时,殿内的烛影倒映在她精致白皙的脸颊之上,能从昏亮的光影中清晰的看见她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眼底的眸色由最初的平静,逐渐变得黯淡,最后转为了深不见底的黑渊,化为一片沉寂。 她的声音淡淡的,有些冷:“从前的事,都与我再无干系了。” 对的错的,无论曾经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抚蘅清冽的眸色暗了下去:“这是你的决定。” 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还是这样。 他原本以为经过了那件事,她只是心情郁结,想四处走走,散散心。 却没想到如今,连归期都没有了。 窗外月凉如水,庭院空寂,偶尔还能听见几声虫鸣。 光影下的两个人,一时之间,对坐无声。 大殿内陷入了一片静谧。 良久。 抚蘅才平复了情绪。 他想着,只要她开心,无论她以后想去哪儿,都没关系。 于是,他缓了缓眉梢,脸上扬起一抹释怀的笑容:“只要你开心,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司卿看向他,平静道:“你能这么想,最好。” 抚蘅眉心动了动,淡笑道:“我当然这么想啊,其实主子在哪儿都一样!” 只要他还能见着主子,就足够了。 司卿眸色微变,看向他。 却见抚蘅笑着说道:“若是有朝一日能走遍九州,看尽九国这万里河山,便是此生无憾了。” 抚蘅想着,清冽的眉目柔和了些,还记得小时候他问过她一个很傻的问题:“天下到底有多大呢?” 他没见过,并不清楚。 那时候她的回答好像是:“等哪天你走遍了九州山河,就会明白了。” 好像就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影响了他。 于是,后来他喜欢上了云游天下,潇洒肆意的日子。 司卿清冷的声音道:“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想要走遍九州,终其一生。 真的需要超脱世外的勇气,要放下所有,心中无羁无绊,了无牵挂。 司卿抬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时辰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抚蘅整理了一下雪白的长衫,淡笑着站起身,想了想,低声道:“说起来,南阳王府的守卫还真是森严。” 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为了不惊动这里的暗卫,来南阳王府一趟,可是花费了他不少的精力。 他薄唇动了动:“我走了!” 司卿看着他,扬起苍白的唇角,笑道:“对了!你若是离开时被人发现,我饶不了你。” 抚蘅脚步一顿,回眸看向司卿,清冽的眉眼一片柔和:“知道啦!” 说完,他身形一跃,那道清瘦的白色身影就这么消失在了悬窗外寂静森然的夜色里。 司卿望着窗外,抿着唇瓣,眸色暗了下来。 第95章 咳血 “咦?主子!刚才谁来过了。” 桃夭端着一碗汤药进来,走几步又停下,疑惑似的目光看了看悬窗外的方向。 窗外的月色淡淡的,洒落在空寂的庭院里,看上去有些清冷。 奇怪!她刚刚从回廊那边过来的时候,明明看见有一道模糊的影子从悬窗那边飞了出去啊。 不过,能够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离开的人,应该是自己人。 想着,桃夭端着汤药走进大殿。 司卿抬眸瞥了桃夭一眼,就见桃夭端着汤药走过来,然后将盛着汤药的瓷碗摆放在檀香桌案上。 她垂下眸子道:“抚蘅。” “抚蘅?!”桃夭抱着手里的托盘,面露惊讶道,“她怎么来了?!” 说完,她语气难免有些失落:“不是,我们这么久没见,她来了也不知道等等我。” 她不就是去膳房煎了个药吗?怎么就跟抚蘅完美错过了呢! 真是的,要来也不知道挑个她在的时候。 这时,司卿放下手里的医书,清透的眸光落在还冒着热气的汤药上面。 她薄唇动了动,接着便抬起手,将瓷碗中的汤药喝下。 桃夭跪坐在司卿的桌案对面,清亮的眸子落在司卿身上,静静地看着她喝药。 这边,司卿刚喝完了汤药,放下瓷碗,却忽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她神色一变,连忙拿出怀中的手帕捂着嘴唇咳嗽起来。 “咳咳咳……” 桃夭跟着变了脸色,急道:“主子——” 看到司卿的异样,吓得桃夭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托盘,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司卿的背,语气担忧道:“主子你怎么样?!” 司卿摇了摇头,颤抖着葱白的手指,她握着手帕,慢慢垂下眼眸。 只见那洁白的手帕上面,有一滩醒目刺眼的殷红血迹。 司卿眸色暗了暗。 她竟是,咳血…… 司卿睫毛颤了颤,为了不被桃夭发现,她连忙握紧了这块染血的手帕。 桃夭目光急切的望着她:“主子?!” 这时,司卿尝试着抬起眼眸,可她眼前的视线却逐渐在昏亮的灯影中变得模糊起来,连带着桃夭那张俏丽的秀颜,都逐渐看不清楚。 见司卿没反应,桃夭又担忧的喊了一声:“主子?!” “你别吓我啊!……” “我没事。”司卿闭了闭眼,唇色一片惨白。 她捂着胸口,扬起唇角对桃夭淡淡一笑,虚弱的语气道:“别担心,我没事。” “主子……”桃夭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主子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明明就……好像很痛苦。 她应该怎么办? “傻丫头。”司卿淡笑着。 她强忍着胸腔里的一阵阵剧烈的绞痛,缓了缓眉梢,低声道,“我真的没事。” “主子。”桃夭拧着眉,眼眶微红。 她看着司卿那张惨白到几乎毫无血色的白嫩脸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她很清楚的知道,主子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弥补了。 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徒劳而已。 这三年来,她每日提心吊胆,虽然表面上看着没心没肺,但其实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主子的身体。 第96章 今年这是怎么了?! 她很害怕,害怕失去…… 就像是当年看着主子浑身是血的躺在血泊里,全身冰凉,几乎快没了生息。 那一幕,似乎永远的映在了她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可是她也知道,主子并不想让她担心,所以这三年里,她们游历四方,治病救人,她都充当着最没心没肺的那个,她每次都尽力去表现得高兴,她想让主子在自己的带动下,尝试着放下过去的一切,能够开心快乐的活着。 甚至有时候,她会怀念曾经的主子,那个喜怒哀乐形于色的主子,那个不是任何事情都只会埋在心里的主子。 桃夭红着眼眶,就这么望着她,眼中的神色很复杂。 这时,司卿抬眸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色,低声道:“好了,我没事的。” 说着,她轻轻地拍了拍桃夭的手背,淡笑着说道:“你跟着我也快忙了一天了,早点下去休息吧。” “恩!那主子也早点休息。”桃夭说完,缓缓地站起身,将桌案上空了的瓷碗和托盘拿在手上,语气有些哽咽,似乎不放心,她离开时还红着眼睛看了司卿一眼。 司卿望着她淡淡一笑:“好了,快去休息。” 桃夭这才收回视线,轻轻的合上殿门出去了。 待桃夭离开后,司卿的神色才彻底暗了下来,她垂眸看着这块染血的手帕,眸色里蕴藏着无比冰凉的寒意。 窗外月凉如水,十分静谧。 在一片沉寂的夜色中,一道雪白的身影飞快闪身出了无雪殿。 已是深夜,清水殿笼罩在朦胧的白雾里,只有亭角的琉璃灯火映照着周围的景色,四下寂静透明。 因为清水殿有活水温泉,这里终年的温度都像是生活在宜人的五月,丝毫感觉不到冬日的寒冷,既然有温泉池,那这附近就必然少不了有引入活水的渠道,那就是假山后面的瀑布,冰凉的水花飞流而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只见澄澈的溪水流动着,逐渐汇聚成一汪清泉。这里的清泉水流入假山右边的温泉池,经过池底的加工,池水才会慢慢变热。 司卿去的并不是温泉池,而是还未经过温泉池的溪水边,那里的水很凉,加之现在正是隆冬,她踩着满地的落花进来,苍白的面色映照在灯影中,能看见她慢慢脱了外衫,走进溪水中。 司卿先是用银针封了自己全身的经脉,然后让自己的身体浸泡在冰凉的池水中。 她脸色苍白,闭上眼睛,慢慢感受着体内的血液停止了流动,胸腔里的一阵阵绞痛也终于停了下来。 檐角的灯影闪烁着,月色渐渐暗了。 翌日。 南阳王府。 大清早宫里来了人,说是奉命传达皇帝的旨意,三日后邀南阳王府的世子去宫中参加宴会。 这一次,世子没有回绝,而是应了下来。 这让奉命传达旨意的李公公很惊讶。 毕竟,他以前每次来南阳王府传达旨意,邀世子去宫中参加宴会,总会被世子一口回绝的,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今年这是怎么了?! 第97章 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想着,李公公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他这次居然这么快就完成了任务。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总比被世子拒绝了难以回宫复命的好。 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像往年一样,不是被世子拒之门外,就是被南阳王府的人晾在一边,都没有人搭理他。 于是,他只能得了世子的回复以后,在王府官家李伯的带领下离开了无尘殿。 司卿跟桃夭来到无尘殿的时候正好看见李公公带着他身后的一众宫人离去。 那等架势…… 莫非,是来南阳王府传旨的? 想到这个,她眸色微变,在无尘殿外面的庭院里站了片刻。 此时,无尘殿的侍女们离得较远,她们都纷纷打扫着庭院中的落花,有的则是架着竹梯爬得很高,有侍卫在下面扶着梯子,上面的人就认真的擦拭着覆盖了殿宇的琉璃瓦檐。 司卿望着她们忙碌地身影,方才想起南阳王府的世子是极为爱干净。 难怪南阳王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原来是府中的侍女们每天都在清扫,擦拭,就连高楼殿宇的屋檐都要照看到。 司卿伫立在庭院中,梨花绽放,花瓣纷飞,有雪白的梨花自眼前辗转飘过,司卿抬起眼眸,忽觉今日的天色暗沉沉的,像是又要迎来一场大雪。 今日的气温,确实下降了不少。 须臾,等远处那些陌生的身影全部消失在视线里,她才对着桃夭吩咐了一句:“你在外面等我。”然后端着汤药,走进大殿。 大殿内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药香味道,司卿走进来,就看到夜君尘倚靠在内殿的软榻之上,修长白皙的手指动了动,不知是翻阅着什么书籍。 她面色淡淡的,缓缓走上前,将手里的汤药摆放到夜君尘身旁的桌案上,轻声道:“世子殿下好兴致。” 闻声,夜君尘挑眉,漆黑的眸色看了她一眼:“这是?” 当然,他问的不是司卿刚才说他好兴致,而是他看到了司卿端过来,放到他身边的汤药。 司卿解释道:“前几日我用药浴为世子清除了体内积尘已久的毒素,可世子体内的血蛊一旦没了毒素的压制,很有可能会引发暴动。” 这些年来,之所以夜君尘体内的血蛊一直没有发作,就是因为他体内积尘的毒素与血蛊相互制衡,互相克制。 若是突然有一天没有了毒素的制衡,他体内的血蛊怕是会压制不住。 所以,只能用汤药来解决。 说着,她看向夜君尘:“这也是我当时为什么会为世子行针的原因。” 那日她在夜君尘进行药浴的时候,行针强行逆转了他身体各处的经脉,这样能够暂时封住他体内的血脉流动,让血蛊失去知觉,陷入短暂休眠。 但这么做,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再过几日,就该为他清除体内的血蛊了。 夜君尘合上书籍,清冽的眉目缓了缓,说道:“所以,在本世子体内的血蛊没有清除以前,每日都要靠汤药维持?” 第98章 你的意思是,你会离开? 司卿应了声:“是。”必须靠汤药维持,不让血蛊出现任何意外。 否则,他体内的血蛊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夜君尘看着她,眸色暗了暗,然后伸出手,端起桌案上的汤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仰头喝尽。 喝完汤药,他将空了的瓷碗放到桌案上,拿出绢帕擦了擦苍白的唇角。 他清冷着脸庞,微蹙着眉,似乎喝完了这碗药,也没有感觉到汤药的苦涩。 又或许,汤药的这点苦涩感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沈卿。”他缓缓抬起眉梢,清冷的声音道,“本世子有一事要与你相商。” 司卿看着他,神情淡淡的,没有立刻接话。 似在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夜君尘眸色微变,又低沉着嗓音道:“三日后,就是东华国一年一度的宫宴了。” 这时,司卿清透的眼眸动了动,低声问道:“世子告诉我,是想让我也跟随世子一同去?” “恩。”夜君尘垂下了眼眸。 见他这么快就承认,司卿抿了抿面纱之下的苍白唇角,其实她早就已经猜到了夜君尘会这么做,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世子就不怕,我会给世子招来麻烦么?” 她是揭了皇榜为他治病的大夫,明里暗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南阳王府,就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 只要抓住她的把柄,就能随意给南阳王府安上一个罪名。 那些居心叵测想要陷南阳王府于死地的人,又怎么会因为她是一介女大夫就放过这么好的绝佳机会呢? 带她在身边,无疑是冒险。 闻声,夜君尘抬起那双绝美的凤眸,深邃的眸光望着她:“你是怕本世子在皇宫没办法护你周全?” “当然不是。” 司卿淡淡一笑,接着说道:“看来,世子已经想通了。” 想通了,她不是他的敌人。 也想通了,她可以帮助他,而非是算计他。 夜君尘看着她,漆黑深邃的眸色中流转着复杂的光芒,他绷着下颚,清冷的脸庞落在内殿笼罩着的一片光影中,低沉的声音道:“你说过,无论你是什么人,都绝不会是本世子的敌人。” 司卿莞尔:“世子既然相信我,那沈卿定会在为世子解毒的这段时间里,竭尽全力帮助世子。” 夜君尘眸色一暗:“解毒的时间?” “恩。” 他漆黑的眼瞳望着她,薄唇微动:“你的意思是,你会离开?” 他问的这是什么话? 为他解了毒,自然要离开啊。 总不能永远待在南阳王府,待在东华国。 司卿想了想,淡淡的声音道:“为世子解毒,是沈卿的责任。” 既然揭了皇榜,就该负责到底。 “至于以后……肯定是要离开的。” 这时,夜君尘眉心动了动,沉声问道:“那你离开南阳王府,要去哪儿?” 可是这话刚问出口,他就有些后悔…… 她只是揭了皇榜来南阳王府为他治病的大夫,等治好了他的病症以后,她总要离开的。 “世子说笑了。” 司卿眸色微动,语气有些虚弱:“天下之大,其实像我们这种四处游历,行医救人的大夫,到哪儿都一样。” 夜君尘抿着唇瓣,深邃的眸光顷刻间暗了下来,他忽的想起来,她好像早就说过她只是一名游历天下治病救人的大夫。 难道这次揭皇榜来南阳王府,也只是因为她恰巧途径东华么? 第99章 她不喜欢雪吗? 夜君尘心里想着,那双绝美的凤眸静静地看着她,漆黑深邃的眸光落在司卿戴着面纱的脸颊上。 她就这么淡然的站在那里,清透的琉璃眼眸无波无澜,神色很是平静。 也许真的如她所说,其实她揭皇榜来南阳王府并无别的目的,不是为了追名逐利,也没有那些所谓的阴谋算计。 她出手救他,只是为了还他恩情。 仅仅只是因为那日他自疯马之下救了她,所以她才救他的吧? 所以等为他解毒以后,她就会离开这里,是这个意思么。 这时,外面暗白的天空逐渐阴沉了下来,一阵阴冷的风卷着落花从半敞的雕花窗柩吹进来,细小的雪白融入昏暗的光影中,然后慢慢地从司卿白皙的指尖飘过,落到大殿内铺就着绒毯的地面上,那片洁白的花瓣动了动,又被风吹起来,飘进了角落里。 司卿睫毛颤了颤,缓缓抬眸,看向庭院外。 只见雕花悬窗外那清幽空寂的庭院中,漫天雪白,梨花纷飞,仿佛是天空落着雪,整个天地间又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她眸色微动,淡淡的声音道:“看这天色,怕是又要迎来一场大雪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淡,好似没有半点情绪掺杂在里面。 夜君尘顺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去,眸色微沉,又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了她,薄唇动了动,低沉的嗓音道:“你不喜欢雪。” 司卿回眸,淡淡一笑。 她不喜欢雪吗? 也许曾经因为一个人喜欢上一场雪,如今也可能因为一个人再也不愿意看见下雪。 她眉目平静,淡笑着勾了勾苍白的唇角,没有答话。 其实这世间的喜欢与不喜欢,在没有什么前提条件的情况下,又怎么能轻易下定论呢? 若是他觉得她不喜欢。 那就当她,不喜欢雪吧! 至于夜君尘刚才所说的宫宴……昨夜拂衣来了密信,信中提及的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东华国的皇宫。 既然是在宫里,那她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进宫一趟。 想到这里,司卿眼中闪过一道冰凉的寒芒,但也稍纵即逝,周身的气息跟着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毕竟,这一场以命相搏的游戏,一旦开始了,总要尸横遍野,以血为祭。 她若是不陪那个人好好玩玩,又怎么对得起这场精心谋划的局。 她的怒火,哪怕覆了天下,都要将那人找出来,挫骨扬灰,死不足惜。 于是,她清冷的眸光看向夜君尘,正色道:“三日后的宫宴,我会与世子一同前往。” 夜君尘却是怔了一瞬。 三日后的宫宴? 夜君尘看着她,漆黑的眸色暗了暗。 她刚刚,是在刻意回避那个话题么? 不过,有她在身边,也能防止有人暗中给他下毒。 这时,无尘殿的门被人推开,紧接着一袭黑衣的流影走了进来,他走进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阵微凉的风。 流影高大的身影走进来,恭敬地走到夜君尘身前,神情颇为严肃道:“公子,他们都已经回去了。” 夜君尘淡淡应了声:“恩。” “还有……”流影眸色微闪,又暗沉着眸色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司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100章 他们没那么容易要我的命 看着流影此刻的神情,就知道他是因为看见有其他人在大殿内,所以有些话不方便说出来。 夜君尘清冷的眸色看了九卿一眼,深邃的眸光沉了沉,只清冷着声音道:“无妨,你说吧。” 得到公子的应允,流影这才垂下眼眸,认真说道:“公子之前交代我们去办的事情,现在都已经安排妥当。只是属下担心公子此次进宫赴宴,离开了南阳王府的保护范围,齐王会不会趁机派人在途中刺杀公子。” 毕竟,齐王想要刺杀公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是都没有成功。 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武功高强的杀手闯入南阳王府想要刺杀世子,最后都落入了那些王府中布置的机关陷阱,尸首无存。也不知道有多少各方势力派来的杀手悄无声息的就被南阳王府中的暗卫给秘密处理掉了。 所以只要公子离开南阳王府的保护范围,就会有很多人想要趁机除掉他。 因为离开了南阳王府,那些暗处想要下黑手的人行动起来就会方便很多。 而这些致命的危险,全都是无可避免的。 夜君尘冷声问:“刺杀?” “是!属下是担心——” “他们没那么容易要我的命!” 这时,夜君尘漆黑的眼瞳中闪过一片狠厉的暗芒,冷声道:“齐王那边,你让流风带人继续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告诉我。至于此次去皇宫参加宫宴,一切都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进行。” “是!”流影沉声应着。 “还有……”说着,夜君尘缓缓扬起嘴角,那张俊美清冽的脸庞逐渐浮现出一抹寒冷的笑,整个人瞬间迸发出令人感到杀意与深渊般绝望的恐怖气场,他低沉着声音道,“他们若要动手,你们也无需客气!” 流影抱拳道:“属下遵命!”说完,流影就快步走出了无尘殿。 看着流影离开,直到无尘殿的门合上,司卿眸色动了动,看着夜君尘,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中泛起一阵涟漪。 她以前就在想,究竟是什么,竟叫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变成了这般冷冰冰的模样。 可她现在知道,身处帝王家,万般都是身不由己。 “世子的处境,很难吧?”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喃喃自语,可还是无比清晰的传入了夜君尘的耳中。 他身形一震。 夜君尘蹙眉,深邃的眸光看向她,却只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白衣少女淡淡笑了笑,最后低声叹息道:“我会帮你。” 说完,也不等夜君尘开口,就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转过身,向外面走去。 夜君尘深邃的眸光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抿了抿唇瓣,神色一片清冷。 “主子?!” 桃夭见司卿从无尘殿里出来,立马跟上去,走在司卿的身后,笑着说道:“听说今日南阳王府来人了。” 其实,她也是刚才听府里的侍女说的。 司卿淡淡道:“恩。” 嗯?这是什么回答?! 桃夭眨了眨眼,又问道:“世子去宫宴,主子也要去吗?” “去。” “啊?!”桃夭愣了愣,瞪着明亮的眼睛,她没想到主子的回答如此果断干脆。 桃夭拧了拧眉,不对啊!主子不是说东华国的事情她们不参与的吗? “那可是皇宫。” 这时,司卿停下脚步,侧眸看了她一眼,眉目间带着笑意:“为什么不去?” 第101章 天降大雪 三日后,天降大雪,阴冷的寒风席卷了整个皇城帝京。 晨曦微露,映照出殿宇檐角挂着的长串冰棱,晶莹剔透,亮白犹如冰冷的锥刃,泛出寒凉。 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声响,南阳王府气派的朱红大门应声而开,从中走出来一抹修长挺拔的清瘦身影,一袭雪白的云纹长衫,锦衣加身,外面披着一件清贵的厚绒大氅,隔绝了外面的风寒。 府门外看守的侍卫皆是一惊,没想到竟是世子,他们相看一眼,立马都半跪到地上,垂首恭敬道:“参见世子——” 自从世子殿下中毒失明以后,基本很少出过府门,他们看守王府的人自然难以见上一面。 “起来吧。”夜君尘轻抿着薄唇,眉目清冽,发束羽冠,白绫遮眸,绝世俊美的容颜隐在微亮的晨光中。 他的身后,跟着一名身形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漆黑深邃的瞳眸,神情冷峻,正是先前在无尘殿见过的流风。 流风回头,那抹粉色的身影正好踏出王府大门,她的身边,还有一抹素色的纤瘦身影。 一袭素色的厚绒长裙,披着银白色的斗篷,一支莹白的玉簪斜斜的插在乌黑发髻里,身后青丝垂落,脸上还戴着一块素白的面纱,只露出来一双清透的宛若琉璃般澄澈明亮的眼眸。 流风漆黑的瞳眸落在她身上,好似这位姓沈的女大夫,自揭皇榜进入南阳王府那日起,脸上就一直戴着面纱,还从未有人见过她的真容。 想着,流风恭敬地对着司卿打了个招呼:“沈大夫。” 司卿淡淡笑了笑,对着流风微微颔首,以示礼貌。 接着她抬起眉梢,淡然的眸光看向伫立在府门外的那一抹雪白,就看见夜君尘清瘦的身影站在晨曦的微光里,白衣胜雪,不染纤尘。 而府门外的长阶之下,一辆装饰奢贵的马车已经停在府外等候多时了。 似乎听到她的动静,夜君尘回头,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明明隔着白纱,司卿却觉得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眸色微变,缓缓走上前,看着夜君尘,然后伸出手,纤细白皙的手腕便绕过了夜君尘的臂弯,轻轻地扶着他。 “走吧。” 当她接近他的那一瞬,夜君尘身形一震。 他十分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并不排斥她的触碰。 他抿了抿唇瓣,清冷的声音道:“做好准备了么。” 此去宫宴,凶险难测,她必须要做好面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心理准备。 司卿却淡笑道:“怎么,世子害怕了?” 害怕?笑话。 自血雨腥风中走过的人,经历过生死,早已经习惯了从容的去面对一切危险。 她又怎么能轻易用害怕两个字去概论他呢? 此时,一阵寒风吹了过来。 天空飘起了雪花。 夜君尘清冷着脸庞,没有说话,只是穿过漫天的雪白,自晨曦的微光中上了马车。 随行的还有王府十几名黑衣护卫,桃夭坐在马车的前面,流风跟在马车旁边,而司卿则是与夜君尘同坐一辆马车。 南阳王府离皇宫并不是很远,奢贵的马车驶过繁华的热闹长街,压过地面覆盖的积雪,在雪地里留下了深深的车轱辘痕迹。 马车驶过,将街市热闹的商贩叫卖声抛在了后面。 第102章 镇国大将军 来到宫门外,早就有十几名宫人前来相迎。 司卿抬起眼眸,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只有威严的皇宫,高耸入云的朱红宫墙,红砖碧瓦,遮天蔽日,气势恢宏。 高楼殿宇上覆盖着厚重的白雪,金黄的琉璃瓦重檐殿顶在晨曦的阳光下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桃夭看着高大宏伟的宫门前那一队一队的禁军来回交叉着在巡逻,还有宫墙下站着的几乎五步就有一名侍卫看守的场面皱了皱眉。 她叹了口气,忽的感慨这东华国的皇宫守卫可真是森严。 十万禁军……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吧?! 这边,夜君尘在司卿的搀扶下,踩着宫人准备好的矮凳缓缓下了马车,宫人们等候在旁边,撑着大伞,挡下漫天纷飞的雪。 众人齐齐参拜:“参见世子殿下。” 夜君尘抿着唇瓣,挥手叫他们起身,立刻就有一名宫人走上前来说道:“殿下,太后娘娘已经在慈宁宫等着您了!” 夜君尘冷声应道:“恩。” 这时,漫天飞雪中,有一辆奢华气派的马车驶过来。 桃夭抬眸看去,就见那辆马车自他们旁边驶过,然后在宫门的另一边停下,马车后面还跟着五六名身穿黑衣的带刀护卫。 这架势……也不知道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桃夭喃喃自语道:“这人谁啊?”看那气势,了不得啊! 宫人们会意,立刻笑着解释道:“哦!那位啊!正是咱们圣上跟前的红人,听说是与敌国接连打了胜仗,刚从边关回来的镇国大将军,慕青枫——” 桃夭眼瞳微闪,张了张嘴角。 那那那是……东华国的镇国大将军?!慕青枫? 就是那位传说中骁勇善战,精通各种战术与谋略,武功精湛,驰骋沙场,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轻易击败敌国大将的镇国大将军?慕青枫?! 桃夭内心叹息,觉得自己简直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就在她皱眉思索之际,那辆马车的车帘已经被一只白皙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挑起,露出一张俊美无铸的冷峻容颜。 他一袭黑衣勃然英姿,外面披着一件深青色的厚绒斗篷,如琼枝一树,栽于青山白水间,周身流露出来的清冷卓绝的俊逸气息。 漆黑不见底的深邃眼眸,如一潭深水直淹没得人无处喘息。 司卿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一边,清透的眸光淡淡的瞥了一眼。 当她看见从马车中下来的那一抹挺拔的黑色身影时,她看过去的视线正好与那边的一双深邃的漆黑瞳眸撞上。 司卿蹙眉,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暗了暗,收回了视线。 须臾,宫人们撑着大伞进了宫门,流风冷峻着脸庞,漆黑的眼眸看了一眼仍然站在马车边发呆的粉衣姑娘,沉声提醒道:“走吧。” “啊?哦!……”桃夭愣了愣,这才回过神,却见主子已经搀扶着世子走远。 她看着流风转身,连忙抬脚跟上去,漫天的飞雪落下来,那一抹雪白的清瘦身影已经在众人恭迎下进了皇宫。 寒风呼啸,雪渐渐地大了。 这边,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流光,男子抿了抿唇,嘴角扬起一抹复杂的笑意。 黑衣护卫问道:“将军!那我们现在?” 男子眸色微转,迈开步子,低沉的嗓音道:“去见皇上。” “是!” 第103章 白雪覆宫墙 慈宁宫。 远处寒风暂歇,白雪覆宫墙,那高高的殿宇金顶在晨曦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殿外梅花开得正好,点点艳红,正是这几树梅花,为寒冷的深宫平添了一抹艳丽的色彩。 宫人们纷纷忙碌着,用扫帚扫开覆盖住道路的积雪,然后拿帕子认真地擦拭着大殿凭栏后的红玉地板。 宫殿里燃着好闻的焚香,暖意融融,能看见朱红雕花的大梁上萦绕着的一缕青烟。殿内深红色的纱幔悬吊在金丝楠木柱上,用金枝明黄的丝线松松的绑着。 宫人们将炭炉中燃烧得正旺的炭火拨弄了下,顿时通红一片,闪烁出红色的火星子飞舞着,香炉里发出“呲呲呲——”的声响。 外面忽的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紧接着殿门被推开,涌入一阵冷风。 “太后娘娘,世子已经到了。” 方嬷嬷从殿外急急忙忙走进来,笑着对高位之上的人福身行了个礼。 “快!唤他进来。” 不多时,殿中那慈祥和蔼的声音刚落下,就看到外面的宫人们进来,然后在大殿的两边分列站成了两排,微垂首,态度十分恭敬。 一双雪白的长靴踏入大殿,就见那一袭如雪的白衣走进来,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大氅,清清瘦瘦的高大身影,俊美的容颜,白纱遮眸。 萧太后满脸笑意的着看他进来,然后在自己面前站定:“少筠拜见皇祖母。” 夜君尘颔首,清冷的嗓音里带了些许虚弱的气息。 闻声,萧太后蹙了蹙眉,自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虚弱,看着他脸上呈现出来的苍白和病态,她眼底不由得划过一抹暗芒,面露担忧道:“少筠身体如何?” 她的语气十分亲昵,像是寻常人家的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很是自然。 仔细想想,自从少筠中毒失明以后,身体虚弱,常年卧病在床,那些宫中的宴会他从来没有出席过。 就连每年一度的宫宴,都还是她为了能看见自己的孙儿,想方设法争取来的。 还要顾及他的身体,护他周全,以防那些奸人暗中下毒手。 她看着那张清瘦的苍白面容,心中顿时苦涩。 她与少筠,好像已有半年时间没见了吧? 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夜君尘淡淡的声音回答道:“承蒙祖母挂念,少筠的身体已是好多了。” 萧太后点了点头,狭长的视线挪动,就发现夜君尘的身边还跟着一名戴着面纱的白衣少女。 一双十分清透的琉璃眼眸,淡然清冷的神情,纤瘦的身形立于大殿中,正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夜君尘。 萧太后扬起唇角,眯了眯眼。 “这就是揭了皇榜为你治病的女大夫?” 还记得前些日子她曾派方嬷嬷到南阳王府去打探过这位女大夫的虚实。 当时方嬷嬷回宫向她回禀了这位女大夫的情况,说是看着并无二心,又有世子出面护着,想来是世子信得过。 她觉着既然是少筠信得过的人,方嬷嬷又是服侍在她身边的老人了,想必看人也是心中有数。 她便没急着召见。 只等哪天这位女大夫为少筠治好了病症,再好好赏赐也不迟。 第104章 三跪九叩 今日她亲眼见了,倒觉得真是位奇女子。 想想看,若是普通百姓见了这宫里人,哪里会表现得这般坦然? 看那神态,似丝毫无所畏惧。 区区医女,尚不论医术,胆识倒是过人。 夜君尘拱手道:“回皇祖母的话,正是。” 其实,早在萧太后打量司卿的同时,司卿淡然的眸光也正好迎了上去。 两道目光在空气中相撞,仅仅几秒的时间,其中有萧太后的审视,有司卿正面相对的淡然……能看见司卿清冷淡漠的眉眼,却看不见司卿面纱遮挡之下的苍白脸颊。 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中并无畏惧之色。 只见那位身着深红色锦丝厚绒宫装的雍容华贵的女人端坐于金丝楠木的凤榻之上。 五六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保养得极好。她目光如炬,风韵犹存的美丽面容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却见眉眼处那显现出些许皱纹的精致眼角含着慈祥和蔼的笑意。 白皙额前柔顺的鬓角梳理得十分齐整,厚重的发髻里装饰着各种名贵的凤鸣金钗,风华常在,威严自成。 司卿眸色微动,清透的琉璃眼眸中闪过一抹深意。 原来,这就是东华国的太后,萧郢凤。 早就听闻她的名声,可谓巾帼不让须眉。 那时的东华国还未繁华昌盛,先帝重病去世,边关告急,朝臣动乱,是她凭借一己之力稳住了一个国家,垂帘听政,把持朝纲,顺应民心辅佐新帝。 才有了后来东华国的繁荣富强。 以强者之姿居于九国,放眼天下。 方嬷嬷恭谨的站在旁边,见司卿迟迟没有上前拜见,出声提醒道:“沈大夫,这便是咱们东华国的太后。” 司卿淡淡的眸色看了她一眼,眉目一片平静。 方嬷嬷皱眉,催促道:“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拜见?!” 司卿神色淡淡的,眼眸流转,微微颔首:“民女参见太后。” 方嬷嬷神色一惊,心想着,这就完了?!! 参见太后就完事了?! 如果按照他们东华国的宫廷礼仪,其中繁文缛节,规矩甚多,而且十分苛严。 若是普通百姓有幸得见太后,那可是要行三跪九叩之仪的。 就算是这三跪九叩免了,可怎么说都得行跪拜之礼吧? 她现在算怎么回事?! 看着司卿的这般行为,方嬷嬷明显面露为难之色:“沈大夫,赶快拜见太后!” 夜君尘抿着唇瓣,周身的气息有些清冷。 她这是……不愿? 他正想着,大殿内已是陷入一片安静,才闻着空气中弥漫出来的焚香味道,就听到身边的人开了口:“启禀太后,民女只是行医救人的大夫,此次揭了皇榜只为治好世子殿下的病症,行医积德,治病救人乃是民女本分,其他的事情并不想多管,也不愿受到宫中规矩的牵绊。” 好一句不愿受到宫中规矩的牵绊! 萧太后那张雍容华贵的面容上透着慈祥和蔼的笑,狭长的视线落在司卿身上,眼中的笑意不明。 这名女大夫倒真是冰雪聪明!说什么行医积德,治病救人,其中最关键的还是那句揭皇榜只为治好世子的病症。若是自己因此处罚了她,便是她身为太后不懂得体谅,不大度了。 这时,夜君尘薄唇微动,低沉的嗓音道:“皇祖母,沈大夫近日来为了医治少筠的病,配制药材,操劳过度,身子十分虚弱,怕是经不起这宫中诸多规矩的折腾。” 萧太后笑着说道:“哦?如此看来,沈大夫倒真是尽心尽力!” “民女不敢当。” 萧太后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一介寻常医女,不懂礼仪实属正常,东华国宫中的规矩甚严,想来让你遵守这些规矩也是难为了你,既然少筠都开口了,哀家也不愿与你计较这些。” “看在你不乏辛苦治好了少筠的病,哀家便给你个特许吧。” 第105章 不敢妄言 “谢太后恩典。” 司卿微微福身,声音淡淡的,苍白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仿若未觉自己身在皇宫,对着威严的太后也毫无惧意。 看着白衣少女举手投足间的淡然与从容,萧太后笑着眯了眼睛,她倒是觉着这名女大夫不一般。 不过,只要她能治好少筠的病,且对少筠无二心,便也不用太在意。 萧太后看着她,说道:“哀家想问问,少筠的身体现在如何了?” 司卿道:“回太后,世子体内的余毒已经清除了,如今身体尚处于虚弱的状态,只要每日加以民女熬制的汤药调养,半年便可恢复。” 说着,她看了看夜君尘,淡淡的声音道:“至于世子的眼睛……恐怕还需要费些时日,但请太后放心,民女定会尽自己所能,竭力治好世子。” 萧太后心中一喜:“此言当真?” 若是她能治好少筠的眼睛,日后必要好好赏赐她。 司卿缓缓勾唇:“若是没有把握,民女不敢妄言。” 萧太后满意地笑了笑:好一句不敢妄言! 看来,这名女大夫的医术十分精湛!甚至有把握和信心能医治好少筠的眼疾。 她心中感慨,只要有希望,便不能放弃。 想着,萧太后绝美的眼角颤了颤,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这些年……真是苦了少筠这孩子。 生在帝王家,自小就被卷入皇权争斗,尔虞我诈。 她想多些弥补,对得起南阳王府。 萧太后叹道:“既如此,哀家也相信你的能力,便特许你自由出入皇宫,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哀家。”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从沈卿这里了解到少筠的身体恢复情况。 方嬷嬷会意,缓缓走上前,恭敬地递上一块明黄色的宫牌:“还请沈大夫保管好。” 司卿垂眸,视线落在方嬷嬷手上的那块明黄色的宫牌上,淡声道:“谢太后。” 说着,她伸手接过,眸色微暗,然后握着这块宫牌,将宫牌收入腰间。 萧太后望了望窗外的飞雪,回眸看向夜君尘,语气亲切道:“对了,眼下离宫宴时辰还早,不妨少筠就待在这慈宁宫陪哀家多说些体己话如何?” “好。”夜君尘薄唇微动,声音有些清冷。 萧太后勾了勾唇角,见夜君尘应承下来,眉眼含笑,对着司卿说道:“沈大夫,你走了一路也累了,不如就让方嬷嬷先带你去偏殿休息休息吧。” 司卿眸色微沉,淡笑着应了。 毕竟,她若是一直待在慈宁宫,反倒不方便行动。 此时萧太后能找个理由让她离开,她反而觉得自在。 方嬷嬷领命,朝着太后微微福身,然后对着司卿做了个引路的手势,温声道:“沈大夫,请吧。” “有劳嬷嬷了。” 方嬷嬷上前,司卿跟在了后面。 从慈宁宫出来,外面正落着大雪。 满目雪白,漫天的雪羽飘零。 寒冷的风吹在脸上,远处梅花开得正艳,司卿蹙了蹙眉,抬手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斗篷。 再抬起眉梢,就见流风和桃夭正在大殿外的长廊里等候。 她缓步走过去。 听到细微的动静,桃夭回眸,看见她,笑着喊道:“主子!” 流风也走上前,恭敬的喊了句:“沈大夫。” 司卿抿着唇瓣,稍稍看了流风一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恩。” “怎么样?主子?!” 嗯?司卿不解。 挑眉道:“什么怎么样?” 桃夭瞪着明亮的大眼睛,满脸期待的问道:“太后对你怎么样?” 第106章 流风真想把她丢出去 太后? 司卿垂眸笑了笑:“还好。” 还好?!这是什么回答? 桃夭面露困惑,她一时想不明白,连忙追问道:“主子,还好?还好是什么意思啊?!太后她凶不凶?我听说东华国的太后很凶的!” 很凶吗? 司卿淡淡一笑。 “谁与你说的?” “还能有谁啊!”这里就只有她跟流风啊! 她刚才因为在大殿外面等得着急,又生怕主子在慈宁宫里被太后刁难,这里没有熟人,思来想去,她只好去问流风了。 可谁知?!流风全程面无表情,压根不怎么搭理她。 好像跟她说话很丢面子一样。 简直就是千年不化的冰块脸,清清冷冷的。 有时候想起来,她真想把流风扔进雪地里,然后冻他个三天三夜,最好冻成冰块! 真是,他就和他那高冷的主子一个样! 不过,容她想想……她刚才是怎么问流风的来着? 哦!想起来了! “流风,你说主子他们进去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出来?会不会是太后为难他们啊?对了,你觉得太后怎么样?” 没人回应…… 她又问:“流风,你觉得,太后她老人家怎么样?慈祥吗?和蔼吗?可亲吗?” 漫天飞雪,还是没人回应…… 行吧,那她就换个方式问问? “那你觉得,太后她老人家平时性情怎么样啊?” 寒风声声,依旧没人回应…… “好吧!你不说话,那我来说!太后是不是特别凶?!是不是宫人犯了错就要拖出去打板子?不对……是拖出去砍头那种!” 流风握着剑,冷漠脸。 可桃夭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 流风真想把她丢出去!聒噪。 于是,在司卿淡然的笑容下,桃夭开口了,还是十分老实的回答:“流风说的啊。” 流风心头一惊。 什么叫他说的? 他什么时候说的?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流风实在感到莫名其妙,却只能阴沉着那张冷峻的脸庞,不打算开口解释。 墨色的瞳眸微闪,忽的就瞥见不远处的一抹身影,他漆黑的眼瞳暗了暗。 然后垂下眼睑,不去看站在不远处等待的方嬷嬷,连忙抬手捂着唇角咳嗽起来,明显是在提醒桃夭:“咳咳咳——” 忽然听到身后的咳嗽声,桃夭回过头,蹙眉看向流风:“你做什么?!”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 流风抿了抿唇,对桃夭的迟钝反应感到十分无语。 他有些想不明白,就凭她这智商,这吵闹的性子,像沈大夫那样喜欢安静的人,到底是怎么把她留在身边的? 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正欲开口,就看到桃夭立马后退了半步,直接与他拉开距离,满脸防备道:“你你你……你该不会是!该不会是出来一趟就染上风寒了吧?” 司卿无奈,打断了桃夭:“好了!我们先去偏殿休息,恩?” “去偏殿?” “恩。”司卿抬起眉梢,看了看天色,说道,“现在离宫宴还早。” 桃夭应道:“那好吧,反正我肚子也饿了!正好可以去偏殿找点东西吃。” 司卿勾唇:“你啊你!真是到哪儿都不忘吃东西。” “哪儿有?我这叫爱惜身体,好好吃饭。” 闻言,司卿眸色变了变。 恩。 她以前好像就是让桃夭好好吃饭来着。 学以致用,做的还不错。 这时,隐约听见回廊外有脚步声传来。 司卿抬眸,就见漫天纷飞的大雪中,十几名身着淡红色宫装的秀丽宫女们捧着瓜果点心走过,身姿窈窕,神态温婉,她们分别站成两队走着,动作有序。 路过时,也不去看站在大殿回廊下的她们,直接朝着慈宁宫的方向去了。 司卿收回视线,走上前,看向方嬷嬷,语气淡然。 “还请嬷嬷带路。” 第107章 唱一出好戏 窗外的大雪簌簌飞落,烛影摇曳,大殿中的炭火燃烧得通红,正往外扑哧着细小的火星子,丝毫感觉不到外面的寒冷。 桃夭坐在桌案前,一手抓着一个桂花糕,然后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司卿,抬手将咬了一半的桂花糕点塞进嘴里,支支吾吾道:“主子,你说太后她为什么要让我们到偏殿来休息啊?” 按照她们的身份,直接让她们在外面等着不就好了? 司卿眉眼微动,低声道:“想必……是太后有什么话要对世子说吧。” 根据她刚才在慈宁宫的观察,萧太后对夜君尘的关怀那是真真切切的,不似有假。 那么整个东华国的皇宫,怕是也只有萧太后,也就是他的嫡亲皇祖母,是真正关心他了吧。 司卿端起桌案上的一杯热茶,白色的雾气朦胧了眉眼。 “况且,我们是给世子治病,太后重视世子,自然要好好招待我们。” 桃夭咽下糕点,拧眉道:“可是,我有一事想不明白。” “恩?” “主子为何突然答应世子要陪他来皇宫赴宴啊?” 之前不是还说她们不参与东华国的事情吗? 眼下进了皇宫,还说不定会遇上什么事呢。 她们哪儿能真的置身事外啊! 呵…… 为什么会突然答应? 当然是为了保护她好不容易才医治好的人。 虽然夜君尘体内的余毒已清,但他体内潜在的血蛊始终是个隐患。 此次宫宴,绝不能让他再被人算计。 不然他不小心中个毒,再诱发他体内的血蛊,哪怕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陪那个人唱一出好戏。 不是喜欢算计么? 那她就将计就计。 “找人?!”桃夭又咬了一口糕点,有些想不明白。 可是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司卿的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桃夭嚼着嘴里的糕点,心中发凉。 此时,司卿抿着苍白的唇,清透的琉璃眼眸泛着清冷的光芒,淡淡的声音道:“她真以为,躲在东华,躲在皇宫,我就找不出来了么?” 桃夭拧眉,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主子是说,她?” “恩。”司卿淡淡勾唇,葱白的手指端着白玉茶盏,清冷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凉:“既然她想玩,不如我们就陪她好好玩。” 只希望到时候,她能承受得住招惹自己的后果。 毕竟,她的怒火,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承受得住的。 桃夭点了点头,认真分析道:“可是主子,她如今藏身皇宫,说不定还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作掩护!我们找起来,怕是会麻烦。” 司卿眸色暗了暗。 怕麻烦么? “无论她用什么身份作掩护,都是徒劳。” 桃夭困惑道:“为什么?” “因为……”隔着素白的面纱,司卿吹了吹杯中的热茶,淡笑道:“化成灰,也认得。” 桃夭眼神愣了愣,肩膀直接哆嗦了一下。 好冷! 此时的主子……真的好冷。 可是,为什么要找到她呢? 难道?…… 想着,桃夭眼瞳一沉,神情凝重道:“主子是怀疑,当年的事情跟她有关系?!” 第108章 可现在又饿了 司卿挑眉:“不然呢?” “那那那……如果当年的事情跟她脱不了干系,那个一直在背后操控这一切,想要陷主子于死地的人,一定与她有联系!!” “恩。” “那我们找到她,是不是就能查出背后那个人?” “只要找到她,就能从她口中得到线索。” 闻言,桃夭连忙放下手中的糕点,边用丝帕擦手,边问道:“所以,主子是决定留在东华了么?” 司卿淡淡的眸色道:“恩,先暂时留在南阳王府。” 桃夭张了张嘴巴:“留在南阳王府?” 司卿看向桃夭,眸色动了动,清冷的声音道:“掩人耳目。” “也对!” 桃夭赞同道:“我们留在南阳王府为世子治病,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确实比较方便。至于找人么,只要我们待在东华,总能把她找出来。” “挺聪明。” “嘿嘿嘿!那当然。” 桃夭笑着,忽的皱眉道:“不过,哎……我们进宫这么早,离宫宴开始还要好些时候呢!” 她刚才明明吃撑了,可现在又饿了。 她沮丧着脸,视线落在桌案上。 桂花糕,马蹄糕,红枣糕……眼看着桌上摆放的好几碟吃食就快要被她消灭干净,她内心就生出一种极其浓重的负罪感。 她最近又胖了不少!……哎。 “饿了?” 桃夭摇了摇头,坚决否认:“不饿!” 司卿淡然的眸光瞥了一眼桃夭的肚子,也没有再去和桃夭说这个话题,而是抿了抿苍白的唇:“记着,宫宴上,多听,少说话。” “遵命!” 桃夭应着,忽的想起来一件事,她问道:“不过主子!你到底派拂衣姐姐做什么去了?神神秘秘的,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司卿喝了一口热茶,神色平静道:“交代了她一些事情。” 原来是办事去了。 “好吧。”桃夭眸色微转,住了嘴。 关于拂衣的事情,都是主子秘密交代她去办的,也不好多问。 这时,殿门被推开,几片洁白的雪花随着灌入的寒风飘进来。 桃夭侧眸看去,有一名长相秀丽的宫女缓缓走进来,走到她们的面前,微微福身道:“沈大夫,世子命我过来知会一声,他在御花园等您。” 闻声,司卿放下茶杯,白皙葱嫩的手指出于习惯性的敲击了一下白玉杯壁,淡声开口:“知道了。” “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宫女再次福身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开了。 待殿门合上,桃夭问:“主子!我们现在去哪儿?” “走吧。”司卿站起身,说道,“去找他。” “主子等我!” 她们出来的时候,大殿外面还下着雪,漫天雪羽,无声飘零。 桃夭却皱起了眉头,紧紧跟在司卿身后。 皇宫这么大,四周的殿宇上都覆盖了厚重的白雪,一眼望去,四处雪白,她根本分不清哪儿是哪儿。 不过,想必这慈宁宫的偏殿,离御花园,应该不是很远吧? 桃夭皱着眉,四下眺望着。 远不远的,她也不知道啊! 好吧! 她承认,她就是个路痴…… 第109章 流年不利 这时,前方不远处忽然迎面走来四五名身着粉色宫装的妙龄女子。 她们全都是娇俏的宫装打扮,容貌清丽,金钗入鬓,巧笑嫣然。 路旁的几树红梅点缀了覆满白雪的宫廷,而提早进入皇宫前来参加宫宴的贵家小姐们,三两而行,欢声笑语,衬得耳畔的寒风声渐渐小了。 桃夭定眼一看,皱起眉,她觉得走在最前面的那名粉衣女子的容貌甚是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来着。 她想了想,眸色一变,抬手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忽的记起来为首的那名粉衣女子,竟是那日她在南阳王府看到的朝阳郡主。 她拧眉,刚想出声提醒主子怎知就被对方看见了。 真是流年不利…… 朝阳郡主发现了她们,顿时眼睛一瞪,连忙冲着她们喊道:“哎?等等!!” 司卿却恍若未闻,若无其事的向前走着。 她根本不用看,光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可此时此刻,她是真没那个闲情雅致去陪白痴拌嘴。 要知道,有时候和白痴接触得多了,会拉低自己的智商。 竟敢无视她?! 朝阳郡主瞪着眼,加快了脚步,朝着司卿她们正面走了过来,然后抬着白皙的下巴,眼中带着笑意,高傲得像只花孔雀。 还记得她上次在南阳王府受辱,本想趁着机会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可奈何当时有世子哥哥出面维护这名女大夫,她又不好当着世子哥哥的面把事情做的太过,只能忍了当时那口恶气。 于是她心中存有怨念,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好好报复一下,却没想到今日居然被她在皇宫里逮着了。 想到这里,她冷笑一声,轻蔑的语气道:“哟……这不是南阳王府给世子哥哥治病的大夫么?不好好待在南阳王府,怎么还跑到宫里来了?” 没反应?! 朝阳郡主又笑道:“像你这种丝毫不懂礼数的乡野女子,也好意思进皇宫?!”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趁着这次宫宴,再攀附些别的贵家公子哥?” 可是,她在那儿自己干巴巴说了半天,本想要给司卿难堪,却见司卿神色淡淡的,根本没有反应。 怎么会不起作用呢!…… 朝阳郡主顿时怒上心头,直接伸出手,横档在司卿面前,大声喊道:“喂!叫你呢!耳朵聋啦?” 这时,司卿眸色一沉,突然停下了脚步,抬眸看向来人。 朝阳郡主得意道:“怎么?!被我说中了痛处?本来就是个身份低贱的乡野女子,以为自己会些医术,揭了皇榜进南阳王府为世子哥哥治病,就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了?” “本郡主告诉你,还是趁早断了你那些不该有的念想!像世子哥哥这般身份尊贵的皇家子嗣,不是你这种身份卑贱的女人可以高攀得起的!” 身份卑贱,身份卑贱…… 她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词? 桃夭暗暗咬了咬牙,本想忍着,可是这朝阳郡主的言语实在是太恶俗了!她忍不了。 她叹道:“大冬天的,哪儿来的蚊子啊,真吵!” 第110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桃夭说着,作势抬起手,对着面前的空气扇了扇,然后看向朝阳郡主。 “哎?我说,这位什么郡主。麻烦你回去好好照照镜子行嘛?看看镜中的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吧!成天说别人身份卑贱,不知礼数。” “既然你都能时刻把卑贱挂在嘴边,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 朝阳郡主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桃夭翻了个白眼,认真道:“奇怪,我明明说的很清楚的啊,你是耳朵不好使吗?” “你你你!说谁耳朵不好使?!” 朝阳郡主脸色青了青,指着桃夭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郡主面前放肆?!”不过区区婢女,也敢? “放肆?” 桃夭勾了勾唇,明亮的眼睛看着她,笑说道:“不好意思啊,让你失望了。” 此刻桃夭脸上满是娇俏的笑容,就这么挑眉看着朝阳郡主。 俨然一派我就喜欢你现在看着我很生气,想要弄死我,可又弄不死我的样子。 朝阳郡主怒上眉梢,猛地扬起手,明显气急:“你!——” 谁知她的手才刚扬起来,就被人握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 疼痛感随之而来……想必她的手腕已经淤青一片。 司卿紧握着那只手腕,清冷的眸色落在朝阳郡主青白交加的脸上,冷冷的声音落下。 “记着,不要轻易动我的人。” 她的嗓音淡淡的,融入风雪中,却寒凉入骨,仿佛比这冰天雪地的寒意还要冷上半分。 好冷的眼神…… 朝阳郡主看着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纤细的肩膀往后缩了缩。 司卿清冷着脸庞,抿着苍白的唇,猛地甩开那只手,然后挑眉说道:“郡主出现在此处,想必是刚刚去了慈宁宫请安吧?” “那么太后有多重视世子,你是知道的,如今我身为世子的大夫……” “你觉得你若是现在伤了我,耽误了我为世子治病,这后果,可就麻烦了……” “你!”朝阳郡主怒瞪着眼睛,一手握着另一只疼痛的手腕,面色一阵青白,敢怒不敢言。 她刚才的确是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没错! 却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这个女人。 还有……太后确实对世子哥哥的病情极为重视。 眼下这个女人又是揭了皇榜为世子哥哥治病的大夫,肯定得了太后的恩允,若是她们现在闹得不痛快,再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一定会触怒太后。 朝阳郡主咬了咬牙,漆黑的眼瞳中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切齿道:“算你狠!” 司卿淡淡笑了笑:“是郡主大度,不予我们计较。” “好啊!你很好!……” 朝阳郡主恨恨地瞪着她,走上前,擦肩而过时,挨着司卿的身边,阴冷的语气道:“最好下次别让我看见你,否则我一定弄死你!” 说完,她还恶狠狠的转眸瞪了桃夭一眼,然后一甩衣袖,直接怒气冲冲的走了。 司卿眸色微变,看着满天的白雪飘落。 然而,就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也就是慈宁宫外的寒梅园,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伫立在几树妖艳的红梅后面,红花点点,那双漆黑的眸色望着她们,似将方才发生的那一幕尽收眼底。 第111章 听墙角 “行啊这个,居然敢跟朝阳公开叫板,什么人啊?” 开口说话的是个容貌俊美的年轻公子,一袭素色锦衣,腰悬青龙玉佩,外面披着一件银丝勾边的白色斗篷,身姿修长而立,宛若皑皑白雪间,依然挺拔生长的茂骨青松。 他明亮的眸光看着不远处的粉色身影走远,雪羽飘零,寒风声落下,他略感好奇。 反正在这皇宫,能叫朝阳吃瘪的人,怕是不多见。 那姑娘……胆子挺大! 这时,站在红梅前默不作声的红衣男子回眸瞥了他一眼,清冽的嗓音问道:“你不知道?” “知道?”白衣公子愣了愣,看向他,反问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他又不认识她们。 况且,他只是在皇宫里第一次看见她们。 陌生的面孔,没有印象,也不像是宫里人。 他想着,皱了皱眉。 不过,不对啊,听赵澜这语气,难不成?…… 他眸色一亮:“不是,听你这么说,你知道?” “恩。” 红衣公子漆黑的眸色沉了沉,出声解释道:“这就是揭了皇榜为阿尘治病的大夫。” “什么?!这就是那个揭皇榜的大夫,是个女的?!” 这时,一道俏丽的女音传了过来:“什么男的女的啊?” 俏丽的声音落下,紧接着就走来了一道窈窕的粉色身影。 一袭粉色的宫装罗裙,臂下挽着的轻纱落地,腰间半垂着一串精巧玲珑的红宝石步摇,外面穿着一件深粉色的厚绒长袄,只见那宽大的裙摆上面绣着几朵盛开的芙蓉花,宛若牡丹绽放,明艳动人。 “八哥,你们什么时候喜欢听起别人的墙角了?”粉衣女子眸光闪烁,笑得眉眼弯弯。 跟在粉衣女子身后的宫女福身道:“见过瑞王。” 说完,香儿又转过身,对着红衣男子道:“郡王爷。” 原来,这就是当今东华国最受宠的公主,夜漓羽。 她是皇帝最小的女儿,排行第九,乃是皇后嫡出,有着帝王和皇后的疼爱,上面又有太后她老人家的眷顾,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真正的千金之躯。 而此刻站在她对面的白衣公子,则是东华国的八皇子,夜君瑾。 至于另一个,就更不用说了。 他是平阳长公主的嫡子,东华国唯一的嫡系郡王,赵澜。 听到声音,白衣公子回头,就看见打扮得明媚俏丽的粉衣少女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轻盈的脚步踩着地面覆盖的白雪,脸上笑意盈盈的,灵动的眉眼间描摹了精致的花钿。 细看那双明眸,恰似明珠美玉,纯净无暇。 他惊喜的喊道:“小九。” 夜漓羽笑道:“我说呢,早些时候在母后宫里没见着你,原来是和赵澜哥哥跑皇祖母这边听墙角来了。” 她就说嘛,八哥这性子,肯定是不喜欢跟那些名门贵女待在一起的。 今日提早进宫的那些人,官员贵妇,名门千金,全都聚在皇后那里,也不知道她们谈论的三从四德,诗词歌赋有什么意思。 “嘘嘘嘘——” 夜君瑾左右看了看,连忙在唇边比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对着粉衣少女,神情极为认真的说道:“小九,你别胡说!听什么墙角啊?!我们只是恰巧路过。” 第112章 美得令人窒息 恰巧路过? 夜漓羽挑了挑眉,故作严肃的问道:“是吗?” “那当然啦!你还不信你八哥么?” “你?”夜漓羽笑了笑。 摇头道:“不信。” 夜君瑾漆黑的眸色动了动,说道:“好你个小九,下次再敢偷偷溜出宫玩儿,可别让我为你打掩护!” 夜漓羽傲娇道:“我才不用你帮我呢。” 不用他帮忙? 夜君瑾愣了愣,直接抖落道:“上次也不知道是谁偷了六哥的战马,差点就被母后责罚。” 最后还是他为她求的情。 “好了好了。”赵澜实在看不下去。 清冽的嗓音道:“你俩自小就不对付,整日吵嘴,怎么如今长大了还是这般模样?”就没见他们安静过。 夜漓羽明眸溢出笑意,娇俏的声音道:“赵澜哥哥,我八哥要是有你一半成熟懂事,他便不会与我拌嘴了。” “你!”夜君瑾语塞。 闻言,赵澜淡淡瞥了眼一时争执不过的夜君瑾,眸色动了动,忽然觉得小九说的还挺有道理。 漫天的雪羽飘落,纷纷扬扬,深寂宫廷的颜色变成了满目雪白。 彼时,司卿已经来到了皇宫的御花园,沿途走了一半,都未曾发现夜君尘的身影。 四处的高台楼阁渐渐隐没在纷飞的大雪中。 远处寒梅几枝,隆冬峭料,冷风吹在耳畔,只觉得御花园失去了平日的色彩。 白雪覆盖了满园的景色。 司卿眸色暗了暗。 不是说,在御花园等她的么? 司卿四下望了望,就在她心中浮现出疑惑之时,忽然瞥见远处寒湖旁的八角亭中伫立着一道雪白的身影。 御花园通往寒湖那边的是一条长长的鹅卵石路,两旁栽种着红彤彤的海棠树,树梢枝头覆了雪,风一吹,细细的叶子伴着血渍打着旋儿往下掉落。 那一抹雪白的身影伫立在八角亭中,若隐若现的青纱摇曳了下,修长挺拔的身姿,宛如盛放在冬日的寒梅,尊贵,清冷,淡漠……又美得令人窒息。 看到那抹清瘦的身影,桃夭明亮的眼眸里闪过惊艳的光芒,在司卿身边低低说了句:“好美啊……” 司卿脚步一顿,然后朝着寒湖那边走过去。 见司卿她们过来,守在八角亭旁的流风抿着唇,漆黑的眼瞳沉了沉,并未说话。 司卿撩起纱帘,缓步而入。 清冷的声音道:“世子是不想要自己的身体了么?” 眼下正是寒冬,他体内的余毒刚清,就跑来吹冷风? 夜君尘回过头,虽然他的凤眸处覆了白纱,但到底是能看见东西的。 他抿了抿薄唇,惑人的嗓音道:“你在担心我?” 担心?我去!这世子是个假的吧? 咋想的…… 桃夭怀疑自己刚才是听错了。 司卿坦然道:“我既身为世子的大夫,自然要为世子的身体考虑。” 夜君尘却笑了笑:“是么?” 低低的嗓音,他淡笑着,已经撩起雪白的衣袍坐了下去。 司卿睫毛微颤,垂下眼眸,就见软榻边的桌案上摆放着一把古朴的六弦琴。 他这是?…… 第113章 宫宴 司卿眸色微变。 只见他缓缓抬起手,宽大的雪白袖袍落在桌上。 他白皙的手指勾了勾,葱白指尖的琴弦被拨动,动听的琴音便自然而然的流淌出来…… “皇宫凶险,希望晚间的宫宴,你能自己应付得来。” 八角亭中,青纱飘动,炭火正浓,婉转的琴音伴着夜君尘清冽低沉的嗓音响起。 闻言,司卿却缓缓沉默了下来。 晚间便是一年一度的宫宴,来往皆是皇亲贵族,官宦家眷,其中不乏名门千金,贵家子弟。 他们各怀心思,各自谋算。 宴会上,还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始料未及的事情。 毕竟人多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平静。 以皇帝对他的忌惮,她身为他的大夫,皇帝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她难堪。 因为只有她难堪了,夜君尘才会下不来台,南阳王府才会没面子。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让九卿有所顾虑的是,夜君尘身份特殊,有南阳王府在,上面又有太后护着,皇帝未必会明面上为难他。 怕只怕,这个老皇帝笑里藏刀,会暗中对他下黑手,尽耍些见不得人的卑劣手段。 司卿心中想着,苍白的脸颊隐在素色面纱之下,冷风吹起她白皙额前的一缕发。 罢了…… 无论发生什么,她见招拆招即可。 琴声随着司卿眼中淡淡的思绪飘远,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远处的湖面没有结冰,几只寒鸦匆匆掠过水面,惊起一阵涟漪。 澄澈的湖水闪烁出粼粼波光,淡淡的,好似有一层薄薄的寒气覆在水面上。 日暮西斜,光影渐渐地暗了下来。 天边夜色弥漫,点点繁星点缀着漆黑的夜幕苍穹,笙歌响起,皇宫亮起了灯火,殿宇一片通明。 酒香萦绕,歌舞升平。 宴席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美酒佳肴。 宫人们进进出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席间更有贵家小姐款款相谈,传出低低的笑语。 她们的话题,无非就是谁心仪哪家公子,然后想着如何能在对方面前搏个好印象。 要知道此次宫宴,乃是东华国一年一度的盛大年会,不同往常,可以说非常的热闹。帝京的官宦子弟,贵家公子,名门小姐……那可是都来了!就连那些个身份尊贵的皇子公主,也全部在场。 所以在她们的眼里,这就是为自己筹谋婚嫁的好机会。 此次宫宴设在龙腾殿,百官家眷都已到齐,后宫妃嫔也皆已按照自己的品级就位。 按照他们东华国的礼仪,为了表示对帝王和皇后的尊敬,向来都是百官臣子先到。 夜漓羽坐在席位上,耷拉着脸,心不在焉的。 “公主,您怎么闷闷不乐的啊?” 香儿站在夜漓羽旁边,目光关切的望着她:“今个儿可是宫宴,公主您应该高兴才对啊!” “高兴?哪里值得高兴了?”夜漓羽双手撑着脑袋,闷闷的喝了杯果子酒,低声道:“宫宴真的无聊死了。” 这时,坐在她前面的夜君瑾朝她丢了个瓜子皮:“喂,小九。” 夜君瑾回过头,知她无心宫宴,虽然人是坐在这里,可心思早已经跑去了九霄云外。 便笑着打趣道:“难道这么多的俊美公子,就没有你看得上眼的?” 第114章 凤仪天下 “八哥你闭嘴。” 夜漓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不想跟你说话!” 赵澜漆黑的眸色蕴藏着复杂的光芒,看着身旁的人打闹,只低头喝了杯玉盏中的清酒,淡笑着摇了摇头。 而坐在他们稍微靠后首的朝阳郡主,自打入席,那眼神儿就一直往宴席间瞟儿,可是看了许久,都没有发现她要找的那抹身影。 “小荷,你说世子哥哥他怎么还不来啊?”她今日特意盛装打扮,就是因为她知道世子哥哥要来参加宫宴! 虽然世子哥哥的眼睛看不见,但只要她能看到世子哥哥,她就会觉得很幸福。 这时,离宴席不远的地方,响起一道低低的女子声音:“公主,您在看谁啊?” 原来,在大殿的一根金龙玉柱后面,还站在一名鹅黄色宫装长裙的年轻女子。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肌肤白皙如玉,容貌秀美。那双似水的明眸望着宴席上的人,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又好像集贤德,才学,优雅于一身。周身流淌出来几分更胜大家闺秀的温柔。 这便是东华国的七公主,夜黎心。 要说东华国的皇帝有两个女儿,那么东华国就有两位公主。 一个是她这个贤妃所出的七公主,另一个则是皇后嫡出的九公主。 可偏偏,这两位公主的性格,截然相反……更有着天壤之别。 就在众人欢笑时,殿外响起一道尖厉高亢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听到这声通报,席间霎时安静了下来,众人连忙放下手中的金杯酒盏,齐齐转过头。 便见十几名宫人簇拥着一道明黄色的挺拔身影走来。 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加身,墨发戴金冠,腰束乾坤玉带,长靴上还镶嵌着罕见的华贵红宝石,四十多岁的年纪,历经了岁月的打磨,也遮盖不住年轻时的俊美,只见他瞳眸深邃,颇有天子威仪。 他冷峻的俊美脸庞笼罩在大殿内摇曳的烛影中,深邃俊朗的五官,留着浅浅的胡子,更显帝王风范。 此人,就是东华国的皇帝,夜啸天。 与皇帝并肩而行的,是一名容貌美艳,气质出众,举止投足端庄得宜,打扮得异常华丽的女子。 看她身上穿着繁复的华服凤袍,以及她头上戴着的金钗凤冠,当属皇后无疑。 到了殿前,宫人们有序分开,左右站成两排。 不过须臾,帝王与皇后缓缓落座。 这时,群臣起身,齐齐参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扬手道:“众卿家平身。” 百官齐呼:“谢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端坐着,脸上笑得温婉,可眼神十分犀利,周身带着贵气,有着凤仪天下的威仪。 就在皇帝准备宣布赐座时,殿外又传来一声通报:“太后娘娘到——” 这一声高呼,皇帝眸色一沉,深邃的眼瞳中划过一抹暗芒。 百官脸色也是一变,神态比刚才还要恭谨,再次跪拜道:“太后娘娘万福!” 萧太后缓缓走进大殿,精致的脸上满是笑意,看向众人,只说道:“都起来吧!哀家今日来迟了,你们莫要怪罪才好……” 第115章 为何不跪? 看着萧太后走到殿前,皇帝与皇后同时站起身,恭谨的向萧太后问安:“母后。” 萧太后笑着走上高位:“恩,皇帝,皇后,你们都坐吧。” 说着,她已经在群臣紧张无比的氛围中落了座。 太后的气势明显盖过了帝王,皇帝面色一顿,漆黑的眸色看向百官,却只是笑着说道:“今日宫宴,不必太拘束,大家都入座吧。” 皇帝低沉的声音刚落下,萧太后就说道:“世子身体虚弱,行动起来多有不便,就无需行礼了。” 皇后坐下,颇为尴尬的笑了笑。 夜君尘身为南阳王府的嫡亲世子,身份自然要比别人尊贵些,座位就设在太后的下首,最左边那个位置。 得了太后的恩允,夜君尘在司卿的搀扶之下坐了下来。 群臣拱手,神态各异,连大气都不敢出,直接噤了声。 东华国上上下下的人,谁不知道?自从南阳王府的世子中毒失明以后,身体虚弱,就得了太后的特许,无论何时何地,都无需跪拜皇帝! 有太后罩着,又有南阳王府世子这个特殊的尊贵身份在,就算他夜君尘不跪,谁又敢多说什么?! 没人敢啊!…… 还真是,百官暗暗流汗…… 皇帝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不知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他沉声道:“等等!” 百官一惊,看向高位之上的帝王,连带着肩膀都抖了抖。 皇帝阴沉着脸,刚才没注意,那是因为他的视线一直在夜君尘身上,可现在他才发现,夜君尘的身边……似乎还跟着一名戴着面纱的白衣少女。 早就听闻南阳王府来了位揭皇榜为世子治病的大夫,前段时间他还派董成寻了个理由去南阳王府拿人,没想到却被夜君尘挡了回来。 如今看来……就是他身边这名白纱遮面的女子。 皇帝冷峻着脸庞,看向司卿:“你就是那位揭了皇榜为世子治病的大夫?” 听到皇帝问话,众人好奇,视线都齐齐地转向了夜君尘那边。 果然,他的身边跟着一名戴了面纱的白衣女子。 此时,宫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司卿的身上,他们也是因为帝王问话,现在才注意到跟在世子旁边的这名白衣女子,眼中难免多了些探究的目光。 那些目光中,有好奇的,有冷漠的,有看好戏的……各种目光齐聚。 总之,众人都为她暗暗捏了一把汗。 彼时,司卿站起身,微微颔首,面色从容道:“正是民女。” 她的语气淡淡的,迎上皇帝阴鸷的目光,却不为所动,仿若云淡风轻般,就回答了帝王的问话。 众人眼瞳缩了缩,统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名女子,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面对皇帝,她竟然表现得如此不卑不亢,从容淡定,丝毫没有畏惧害怕的样子。 “呵!”朝阳郡主冷哼一声。 这个女人不是嘴巴很厉害么? 她倒要看看,今日得罪了皇帝,还能怎么办?! 皇帝阴鸷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紧紧看着她,语气沉沉的,漆黑的眸光像是黑暗深渊,泛起巨浪,宛如惊涛骇浪涌向她。 似要将她吞没:“既然是南阳王府的大夫,见了朕,为何不跪?!” 第116章 招来祸端 众人心中一凛。 彼时,相较众人惊恐万状的神色而言,坐在群臣首位的那名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正神情淡定的喝着杯中酒水,漆黑的眸色不知道落在了何处…… 司卿却回答道:“民女一介医女,揭了皇榜入南阳王府为世子治病,实乃医者本分,行善积德,不为半点名利。” “民女区区草莽之身,本不应该入宫廷,此次跟随世子进宫赴宴,也只是为了方便照看世子的身体,防止世子的病情恶化。” 说着,她淡然的目光看向高位之上的皇帝,清冷的语气落下:“何况,民女此生,从未跪过任何人。” 众人心头震惊,她她她!……居然敢这么跟皇上说话? 是不要命了么?! 皇帝脸色一片阴郁,漆黑的深邃瞳眸看着她。 好一句从未跪过任何人! 她的意思,无非就是在告诉他,她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医女,揭皇榜给世子治病是为了行善积德,而进宫也只不过是为了方便照看世子的身体。其实她并不想进宫,也不想与皇家扯上半分关系! 若是因此惩治了她,怕是自己还会落得个昏君的名头。 毕竟,千古明君,就应该心系天下,多为老百姓着想。 他又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去为难一个医女?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众人神色各异。 流风看着,都忍不住在心中为她暗暗捏了把汗。 再看向身旁的桃夭,神色淡淡的,竟然丝毫不担心?! 不对!沈卿不是她的主子吗? 眼下这个场面,她居然不为所动?!都不用为沈大夫担心的吗? 一时间,流风是真的有些看不清这对主仆了。 就在这种剑拔弩张的重压氛围下,萧太后开口了:“皇帝。” “你不用为难她,她什么也不懂,宫中的礼仪反倒成了束缚,如今这般,是哀家特许的。” 这这这……竟然是太后做主的? 群臣顿时紧张到流汗!…… 太后都发话了,皇帝又能多说什么呢? 闻言,皇帝漆黑的眸色暗了暗,阴鸷的目光盯了司卿一瞬,便很快从她身上移开。 缓了缓眉梢道:“既是母后恩允的,朕就不必追究了,你入座吧。” “是。”司卿微微颔首,然后在夜君尘身边坐了下来。 众人这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笙歌再次响了起来,殿外涌入一批红衣翩翩的舞女。 鼓乐起,纤细如柳枝般的腰肢扭动,舞步轻盈,舞女们抛出的轻纱缎带宛若烟云,缥缈了一瞬,只看着她们的翩翩红衣舞动,在殿中明亮灯影的衬托下,明媚如牡丹盛放,美得惊艳。 席间,众人饮酒,交相而语,似都将方才发生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夜君尘眼上覆着白纱,偏过头淡淡看了司卿一眼。 感受到他的视线,司卿挑眉:“怎么,世子是怕我给你招来祸端?” 夜君尘抿了抿薄唇,并未言语。 他明明知道,她自己能应付得来,却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了一瞬。 司卿淡淡一笑。 桃夭站在司卿旁边,望着宴会上热闹的场面,视线落在散发着清香的吃食上,忍不住感慨道:“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要是都能打包带走该多好啊?!” 哎,看着她都直流口水。 闻言,与桃夭并排的流风眼角直接抽了抽,却仍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夜君尘身后。 他简直无法想象,桃夭这丫头跟着沈大夫是在外面吃了多少苦? 眼里除了这些吃的东西,还能不能有点别的?! 第117章 好色之徒 “郡主……” “贱人,竟然这都没事!”朝阳郡主眼睛注视着夜君尘那边,恨恨的眼神盯着她们,手指用力搅动着手中的丝帕。 有太后撑腰,还真是福大命大!…… 希望她下次,不要有这么好命。 而另一边,夜君瑾看到不远处的粉衣女子,眼神亮了亮,温润的语气道:“原来是她啊……” 这一说,惹来身边赵澜的清冷一瞥,清冽卓绝的声音问道:“看上了?” 夜君瑾不答话,仍是看着不远处的那抹粉色身影,明亮的眼眸里流淌出来笑意。 赵澜暗叹一声,摇了摇头,直接说道:“看上也没用!” 没用?! 夜君瑾愣了愣,立刻回过头来,反驳道:“不是?!没用?凭什么啊?” “就凭她只是一个婢女。” 这时,夜漓羽插话进来:“八哥,不是吧?你真看上那个丫头了?” 说着,她清亮的眸光落在桃夭的身上。 想了想……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丫头长得挺好看的。 不不不!仔细看了看,何止是好看?! 简直就是那种……很精致,很美丽,很好看的类型。 夜漓羽看着看着,神色微微变了,她忽然回过头,奇怪的目光盯着夜君瑾,探究的神色道:“我说八哥,你不会是看上这丫头的美色了吧?” “好你个小九!”夜君瑾简直想打她:“本王像是那种人吗?” 他正正经经的一个人,怎么会是那种好色之徒! 哎呦?!他竟然把本王都搬出来了?搞得像是谁还没个尊贵的身份一样。 夜漓羽骄傲道:“本公主觉得你就是!” “要是六哥还在,知道你欺负我,非得扒了你的皮!” 夜君瑾咬了咬牙:“关六哥什么事?”眼下六哥又不在帝京。 都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六哥了,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竟然连宫宴都不参加。 “……”怎么好端端的,又开始了? 赵澜叹息,内心一阵无语。 这时,红衣舞女们全都退了下去! 就在众人疑惑时,就听见大殿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鼓乐声,隐隐中,还伴着动听的琴音……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这怎么回事?……” 众人不明所以,都纷纷议论起来。 鼓乐停,一道窈窕的鹅黄色身影走了上来,缓缓走到殿前,对着高位上的人参拜道:“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给皇祖母请安。” 众人此刻定眼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七公主。 “康乐?”皇帝先是疑惑了一瞬,待看清楚,眼中便带了笑意。 夜黎心站在大殿前,温柔的语气道:“康乐不才,想趁着此次宫宴,为大家献上一舞。” 萧太后眉眼笑了笑:“哦?倒真是康乐有心了。” 皇后面带笑意的看了一眼坐在妃嫔席位上的贤妃,只能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向坐在宴席上正在同皇子打闹的夜漓羽。 她眸中的神色微变。 心想着什么时候,夜漓羽才能像康乐一样懂点事儿…… 这时,夜黎心又说道:“儿臣还有一事想要恳求父皇。” 她的语气温温柔柔的,举止得体,俨然有着一国公主的端庄。 皇帝现在心情极好:“说来听听。” 夜黎心轻柔的声音道:“儿臣想请镇国大将军,为儿臣伴奏一曲。” 霎时,宴席上的不少官家小姐齐齐变了脸色。 这七公主,不过贤妃庶出,竟然想跟她们抢?…… 第118章 成为将军府的女主人 谁不知道镇国大将军慕青枫威名赫赫,战功卓着。 不仅拥有东华国战神的称号,战无不胜,还接连打了胜仗,现在正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 偏偏他一介武将,容貌还生得极为俊美,周身的气质,就如那常年生长在山巅的青松,久经沙场,身上不但没有沾染上半分莽夫之气,还有一种独属于他的沉稳与凌厉,清冷淡漠的性子,反倒令人心生向往。 不知道帝京有多少官家小姐想要博得他的青睐,能够嫁入镇国将军府,成为将军府的女主人。 看吧? 他光是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俊美冷隽的容貌隐在大殿昏亮的灯影中,一袭黑衣英姿飒爽,外面披着一件深青色的厚绒斗篷,如琼树一枝,生长于青山白水间,周身散发着清冷卓绝的俊逸之气。 就已经迷倒一片…… 当然,那些心有所属的就要另当别论了。 比如,有人爱慕南阳王府的世子,虽有眼疾,却根本遮掩不住他那绝世俊美的容颜,席间更有诸多贵家小姐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从头到尾,就未曾离开过。 又比如,那些暗暗仰慕齐王的,心仪宣王的,钟情瑞王的……等等。 就差那位容貌绝美,冠绝天下的六殿下,受皇城诸多女子崇拜爱慕的离王,今日并未出席宫宴,人也不在帝京城里。 不过,此刻夜黎心的这番作为,可是让那些贵家小姐在心里暗暗嫉妒了一把! “看来……” 皇帝和蔼的笑着,转眸看向坐在群臣之首的慕青枫,眸色变了变,接着回过头问道:“你是想要青枫为你伴奏?” 夜黎心福身道:“还请父皇恩允!” 这边,慕青枫静静地喝着杯中酒水,忽的听见七公主在大殿上提及自己的名字,只是淡淡一笑。 他清冷的目光看向殿中那抹鹅黄色的身影,语气冷冷的:“恐怕微臣的琴技,会拖公主后腿。” 夜黎心望着他,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只温婉的声音道:“康乐相信将军。” 此话一出,不用看都能知道场上多少名门千金投来了羡慕嫉妒的目光。 嘶……简直不要太过分! 夜黎心笑得纯净温婉,看着席位上的男子,再度柔声恳求道:“还请将军能为康乐伴奏一曲。” 慕青枫眸色微沉。 当他看见七公主眼里的那一抹固执,就知道今日是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的,只能缓缓站起身,向着众人,抱拳道:“如此,微臣只能献丑了。” 见他答应,夜黎心欢喜的笑了笑。 皇帝朝着左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宫女搬上琴,然后动作轻柔的摆放到慕青枫的面前。 贤妃在席位上静静的看着,脸上露出一抹娴静的笑。 司卿看着眼前的一幕,眸色微变,清冷的视线落在慕青枫身上。 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中却划过一抹复杂的深意。 明明擅长的是吹箫,偏偏选择以琴音相伴。 倒真是……看不透。 司卿将视线从慕青枫身上挪开,殿内便响起了一阵琴音…… 接着便看到大殿中央站着的那一抹鹅黄色的窈窕身影,眉目含笑,双袖一抛,婀娜的身姿随着席间那双修长白皙的指尖弹奏出来的琴音跳起舞来。 正神色淡淡的看着,司卿忽觉喉中腥甜,她蹙眉,连忙抬手捂上了自己的胸口。 夜君尘薄唇动了动,突然觉得司卿此刻的气息很不稳。 第119章 暗中下毒 桃夭亦是察觉到了司卿的不对劲儿,连忙俯身道:“主子,你怎么了?” 听到身边的动静,夜君尘抿着唇瓣,微微偏过脸。 司卿摇了摇头,虚弱的语气道:“没事,我离开一会儿。” 说完,也不等桃夭多说什么,她直接站起身,绕过大殿金龙玉柱的后方,很快出了龙腾殿。 片刻后,她跑到一个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一手撑着殿外的朱红石柱,一手捂着胸口,紧蹙着眉,忍受着胸腔里那阵排山倒海般剧烈的绞痛。 夜晚的寒风吹过,扬起面纱的一角,便能清晰的看见她面纱之下的脸颊一片惨白,而唇色也在这一刻褪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血色。 好像…… 她胸腔的绞痛,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 她眸色暗了暗。 忽的听到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那里光线极暗,黑漆漆的,两道纤细的身影笼罩在背光的阴影里,有些看不真切。 “什么?!让我给世子下毒?!” “嘘!你小声点!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你想想看,若是娘娘这次交代你办的事情,你办好了,日后肯定少不了你好处的。” 那道刻意压低了的女音说完,还不忘补充道:“记着,把毒下在世子的酒水里,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奴婢知道了,请娘娘放心。” “去吧!” 司卿站在大殿的凭栏檐下,透过悬窗里透出来的昏暗光影,隐隐看着那两道身着宫女服饰的女子走远,眸色微变。 竟然,就有人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下手了么? 能想到在宫宴上下毒,不愧是心思狠辣的主儿! 不过……听她们刚才的对话。 以及那名宫女口中所提到的“娘娘”,会是谁呢? 虽然皇帝的后宫妃嫔繁多,可没几个是真正得了盛宠的。 那这件事……究竟是皇后指使? 还是帝王授意?! 司卿心下暗想着,忍着胸腔里的绞痛,缓了缓眉梢。 一路上,有打扮明艳的宫女们捧着金杯酒盏进殿,隐约还能听到龙腾殿中传出来的鼓乐声。 当司卿走到殿门外的时候,另一边长廊正好走过来一道挺拔的身影。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按照刚才宫宴上的席位推算,那个人应该就是当今东华国的二皇子——齐王,夜君启。 司卿淡淡垂下眼眸,不去看他,转身欲进殿。 可她还没来得及踏出一步,就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拉住了。 接着响起男子似笑非笑的醇厚嗓音:“沈大夫走这么快做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司卿甩开他的手,面色清冷道:“民女并不认识王爷。” “好说!好说!” 尽管面前的女子有意跟他保持距离,夜君启却依然笑得俊朗:“早就听闻南阳王府来了个揭皇榜的女大夫,今日得见,倒真是与众不同。” 司卿挑眉:“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急什么?”夜君启勾唇笑着,英俊的面容映照在昏暗的灯影中,司卿却从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出了一丝不怀好意。 “本王只是想跟沈大夫交个朋友。” 交朋友? 呵…… 第120章 笑里藏刀 司卿冷冷看了他一眼。 “本王相信沈大夫是个聪明人。” 夜君启深邃的眸色看着她,语气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对着她俯身说道:“还希望你看清局势,不要插手皇家之事,也不要管南阳王府的事,否则,小心性命难保。”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浓浓的危险气息。 又好似掺杂了威胁的意味在里面。 “王爷多虑了。” 司卿后退半步,神色淡漠道:“民女一介医女,自是不敢过问皇家恩怨。民女遵从医者本心,入南阳王府为世子治病,不算多事吧?” 夜君启笑了,可明媚的笑容在脸上,漆黑的眼眸里却多出一分危险十足的阴冷来:“看来,沈大夫是成心要与本王作对了!” 这时,檐角的灯影悠悠摇曳了下,半空中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直接拉过司卿的纤细手臂,然后顺势将她往身后一带。 司卿抬眸,一道修长的挺拔身影便横挡在了她的身前。 司卿微愣:“世子?” 桃夭跑出来,惊喜道:“主子!” 本来她刚才就要跟着主子出来的,可流风拉住了她,说什么主子不会有事。 结果?!什么叫不会有事?明明就是流风知道他自己的主子会出来找。 “齐王。” 夜君启神色一暗,阴冷的眸光掠过司卿的脸,接着看向夜君尘,眼中扬起笑意,语气惊讶道:“哟……原来是世子。” 夜君尘抿着唇,面色有些清冷。 夜君启关切道:“既然世子身体虚弱,还是少出来吹风得好。” “多谢齐王关心。” “呵呵呵……”夜君启笑了笑,又道:“走吧,咱们也别杵外面了,宫宴还没结束呢!”说完,他径自迈入了龙腾殿。 桃夭看着他,瘪了瘪嘴。好个笑里藏刀的家伙儿! 这时,夜君尘转过身,默默看了司卿一眼。 司卿望着他凤眸上覆盖的白纱,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你怎么样?” 司卿淡淡一笑:“没事。” 夜君尘清冷着脸庞,也不说话,转身踏入了大殿。 再次回到席位上,康乐公主的表演已经结束了。 大殿中央的青衣舞女纷纷舞动着她们手里的云袖,红唇掩笑,脚步轻盈,伴着宫廷乐师敲响的鼓乐翩翩起舞。 有歌舞助兴,众臣纷纷举杯共饮,宴席上时不时能听见金杯酒盏相互碰撞所发出来的清脆声响。 容貌秀美的宫女们端着酒盏,安静的穿梭于大殿宴席间,负责给他们斟酒。 司卿抿着苍白的唇瓣,淡然的眸光看着眼前的这名身形较为清瘦的宫女给桌案前的玉盏中倒满酒。 细看这名容貌清秀的宫女弯腰,再直起身,神态恭谨,面容冷静,司卿不由得眯了眯眼。 眼前光影微晃,一道低沉浑厚的男音响起:“本王想敬世子一杯,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司卿抬眸看去,便看到一抹深蓝色的高大身影举着酒杯站在桌案前。 这名年轻男子身姿凛凛,容貌出尘,一双眼目射寒星,斜飞入鬓的乌黑剑眉雕饰俊美的深邃五官。 他头上戴着束发嵌宝蓝金冠,身上穿着一件二色金百蝶勾边的深蓝色锦袍,精瘦的腰间挂着五彩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着石青色的长衫,脚踩灰色朝靴,生得玉树临风,仪表堂堂。 第121章 救命之恩 夜君尘俊美无铸的容颜映在觥筹交错的灯影中,肌肤白似雪,眉目清冽。 只见他淡淡一笑,声音冷冷的:“宣王。” 他的嗓音低沉好听,语气中不乏客气。 司卿眸色微变,静静看着来人。 桃夭的眼睛眨了眨,心头微惊。 这竟是东华国的五皇子,宣王殿下?! 还记得一年前,她们曾在凤翔城救下一名身受重伤的年轻男子。 却没想到,会是他…… 这边,宣王依旧淡笑着举杯,似在等夜君尘与他对饮。 桃夭皱了皱眉。 就见夜君尘缓缓伸出手,要去端桌案上摆放的那个酒杯。 司卿眸色一冷,直接夺过了他手边的玉盏,淡漠道:“世子体弱,不宜饮酒。” 闻言,夜君玄客气一笑:“哦?倒是本王的疏忽。” 说话的同时,他的视线落到司卿身上,微微笑道:“这就是世子府上的那名揭皇榜的女大夫吧?” 司卿却挑起眉梢,淡然的眸光直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想必王爷应该知道,世子大病初愈,身体尚且虚弱,饮酒会损害身体吧?” “是本王思虑不周,还请沈大夫莫怪!” 夜君玄微微颔首,以表歉意,接着沉声说道:“本王是想要感谢沈大夫。” “感谢?”司卿眸色微暗,只淡然的眸光看着他。 此时大殿中鼓乐声声,歌舞升平,席间笑语交缠,酒香萦绕。 夜君尘冷峻着俊美的脸庞,就听到身前的男子说道:“感谢沈大夫当年的救命之恩。” 男子眸色微沉,似陷入了回忆…… 他当年被刺客追杀,身受重伤,一路逃至凤翔。后来在凤翔城中有幸被一名戴着面纱的白衣少女所救,可是待他的身体稍稍恢复后,就收到京中密信,说是帝京有急事,他便赶着回京复命,还未来得及跟她告别。 可是等他把帝京的事情处理好,再回去凤翔找她答谢时,她人已经不见了。他四处派人寻找她的下落,几乎翻遍了整个凤翔城,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最后才得知她人原来已经离开了凤翔。 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她是一名游历四方的大夫。 治病救人,行善积德,是他夜君玄的救命恩人。 当年她未曾向他透露姓名,他自然也不好多问。 却没想到时隔一年,宫宴上,还能够再次遇见她,实属缘分。 司卿视线落在男子俊美的脸颊上,淡淡的声音道:“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还请王爷就不要再提了!沈卿既身为大夫,治病救人实乃医者本分,并不要求回报。” 夜君尘抿着薄唇,听着身边俩人的动静,神色蓦地冷了冷。 “沈大夫无需操心,你既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必然要好好报答你。” 夜君玄笑声说着,然后伸出手,将一封信递给席位后面站着的桃夭,低沉的嗓音道:“还望沈大夫,到时愿意赏脸。” 说着,他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司卿淡淡的眸光看着他,脸色白了白。 没有人看见,她那面纱遮掩之下的苍白嘴角,慢慢溢出了殷红的血迹…… 流风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总觉得公子周身的气息好冷,都快要结冰了! 桃夭握着手中的信,眸色愣了愣。 他这是要做什么?…… 试想主子这几年行医四方,治病救人,救过的人不计其数,就算是十双手都数不过来……不对!是多到已经数不清。 若是每个人都要找主子报恩,那还怎么得了?! 想着,桃夭只能将信揣进怀里,脸色若无其事般,再看向夜君玄。 索性夜君玄也不愿在这种宫宴上多说什么题外话,只是将手里的信交给桃夭以后,就笑着走开了。 这时,司卿淡淡的垂下眼眸,摊开手,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第122章 好歹毒的心思 “怎么回事?” 夜君尘微微偏过脸,清冷的嗓音几乎是挨着司卿的耳畔响起,那独属于男子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司卿白嫩的脖颈间。 司卿眸色微变,刚想说话,就直接被夜君尘那只修长而有力的大手拽住了手腕。 他语气有些着急:“你!……” 司卿睫毛颤了颤,周身的气息已经紊乱成一团。 她原以为夜君尘不喝那杯酒就没事,却不曾想到……那名宫女还留了后手。 所以,不管夜君尘最终喝不喝那杯酒,只要他的手触碰了酒杯的杯壁,剧毒就会马上浸入他的皮肤。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夜君尘见她不说话,拧起眉梢,清冽冷隽的俊美容颜笼着半边的光影,沉声对着身后的流风道:“备马车。” 流风也看出了端倪,连忙应道:“是!” 夜君尘抓着司卿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回去。” 司卿只是撑着桌案,虚弱地点了点头。 桃夭紧张的看着他们,却不敢表现得太过于明显,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就在此时,根本无人发现那偌大的金龙玉柱后,有一抹阴鸷狠厉的视线直接穿过了宫宴上的众人,又像是蕴藏着浓浓的煞气,漆黑的眸光闪了闪,最后落在司卿身上。 漆黑的眸色盯着她,看着司卿额前浸出的薄汗,那隐藏在龙腾殿昏亮灯影映照之下的那半张白皙精致的脸颊,嘴角上扬,弯了弯红唇。 呵…… 耳边宫廷鼓乐不断,觥筹交错,青纱曼舞,丝竹声声,似诱馋的鱼酒香在席间蔓延开来。 这时,一道粉色的纤细身影闯入眼帘,朝阳郡主直接来到了夜君尘的身边,眼神闪烁着光芒,娇滴滴的喊道:“世子哥哥!” 说着,她眼色一冷,看向司卿,冷笑着讥讽道:“呵呵,先前还在本郡主面前装什么清高!说什么医德高尚?现在却对着世子哥哥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竟也不害臊?!” 司卿眸色暗了暗,缓缓勾唇:“看来郡主不光是耳朵不好使,连眼睛……” 朝阳郡主面色一沉“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这个贱人,居然敢当着世子哥哥的面骂她耳聋,还说她眼瞎!简直是不要命了。 司卿笑了笑:“看郡主这程度,怕是我再说几遍都没用。”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竟然敢辱骂本郡主——” 夜君尘冷声打断:“够了,朝阳,别说了!” “我?!……”朝阳郡主瞪大了眼睛,气道:“世子哥哥!明明是她先骂的我,你为什么要帮着她说话?! “她只不过是个身份卑贱的医女而已!难道世子哥哥要为了她,不惜与我冷言相向吗?” 夜君尘却好似没听进去,神色一片清冷:“她的事情,你最好少管!” 低沉的嗓音落下,清冷无情,像是骤风般,重重的砸在朝阳郡主的心窝上。 司卿眉心微蹙,她此刻的心思明显不在朝阳郡主身上,自然也就无视了朝阳郡主刚才说的那些低俗言语。 她垂着眼眸,咽下喉中涌上的腥甜。 第123章 不必担心我 “主子。”桃夭连忙扶起她,然后朝着夜君尘微微颔首,在流风的带领下,离开了宴席。 待她们离开,夜君尘偏过脸,冰凉的语气道:“让开。” “……”朝阳郡主的眼神有片刻惊愕,她心头惊了惊,有些难以置信:世子哥哥居然为了这个贱人不惜三番五次与她闹翻脸! 还记得小时候,皇爷爷尚且在世,每逢宫宴佳节母亲都会带上她,她是荣王府的郡主,她母亲是身份尊贵的荣王妃。 可很多人都知道……她只是个荣王妃从路边捡回来的孤儿罢了,表面上虽是郡主,可她总会受到别人的欺负。 直到……那年中秋。 她在皇宫里第一次遇见他,海棠树下那个干净无暇的白衣少年,就像温暖的小哥哥一般,特别特别照顾她……尽管,后来南阳王府出了事,他性情变得寡淡了很多,不怎么喜欢讲话,不怎么爱笑了,却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神情冷漠的对过她。 想到这里,她瞪眼看着司卿离开的方向,脸色青了白,白了青,各色交加。 她刚才就是看到世子哥哥像是要走的样子,她才连忙跑了过来,可是世子哥哥根本不愿意搭理她。 本来她还准备在宫宴上弹奏一曲的,好搏得世子哥哥的夸赞。 现在好了,她的计划全部都泡汤了! 朝阳郡主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冷厉。 都怪沈卿这个贱人,要不是她,世子哥哥又怎么会这般对自己?! 须臾,流风赶了回来,拱手道:“公子,马车已经备好了。” 夜君尘微抿唇,作势就要站起身。 朝阳郡主见他要走,动了动嘴:“唉?世——” 可是,夜君尘甩下大袖,站起身,根本不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在朝阳郡主铁青的面色之下离开了龙腾殿。 宫宴还未结束,世子突然离席,自然有人去禀告了太后,而太后只是颇有深意的望着夜君尘离开的身影,眸色深深,眼中思绪不明。 …… 大雪纷飞的夜幕下,宫殿通明,雪色寂寥。 “沈卿。” “你怎么样?” “主子……” 几声微弱的喘息,浓浓的夜色泼洒了墨,寒风肆意席卷了皇宫的官道,几盏灯笼亮起,看守宫门的侍卫们纷纷让开。 那覆了白雪的宫道上,宏伟宫墙边的琉璃灯火闪烁着,夜君尘一手抓着司卿的手腕,扶着她,却借着殿宇折射出来的昏暗光影看见她白皙的额前已经溢满了汗珠。 “沈卿……”夜君尘蹙眉看着她,光影下,他清冽冷隽的眉目染上了几分暗色,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司卿淡淡笑了笑:“不必担心我。” 同时,她微垂的眸光,悠悠落在黑暗的深处……那双藏在漆黑夜色里的眼睛才终于消失在他们的身后。 司卿闭了闭眼。 夜君尘却是以为她的身体承受不住,抿了抿唇瓣,想也没想,直接打横抱起了她,然后将她抱上了马车。 司卿眸色暗了暗,虚弱的语气道:“世子……这是做什么?……” “别说话了。”夜君尘嗓音淡淡的,很好听。 第124章 杀人于无形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只觉得寒风的声音急急掠过耳畔,风雪飘零,漫天雪羽无声落下,他们已经坐着马车,出了皇宫。 因为此刻的情况特殊,流风坐在马车的前面驾车,桃夭为了方便照看主子,直接跟着夜君尘坐进了马车里。 司卿半靠着马车的车壁,抿着苍白的唇,冷汗津津。 夜君尘面色清冷,紧绷着下颚,周身散发出极强的寒意,似凝固了千年的冰湖,颇有风雨欲来的冷戾之气。 从始至终,夜君尘都未曾松开她的手。 司卿垂着眼眸看了眼那一直抓着她手腕的骨节分明的大手,笑了笑,唇角隐隐溢出殷红的血迹。 “主子……” “你怎么样?” 桃夭神色有些慌乱,眼中满是担忧,眉头皱成一团。 她想不明白,怎么会?!主子怎么会突然中毒呢? 主子的身体向来百毒不侵,怎么可能会轻易中毒?…… 桃夭面色忧虑,正急切的回想着主子中毒的原因,忽的眸色一变。 难道?…… 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微讶的表情看向司卿。 主子是故意的?! 这时,夜君尘抿着性感的唇瓣,抬起手取下眼眸上覆着的白纱,然后将白纱搁置在桌案的一旁,漆黑的眸色落在司卿脸上。 虽然他眼睛上覆着白纱也能看清事物,但眼下离开了皇宫,到底还是觉得这东西碍事。 夜君尘拧着眉,压低的嗓音问道:“为什么?” 司卿看着他,眸色微暗。 缓了缓,虚弱的语气道:“世子是想说……为什么替你挡下那杯酒?” 是!他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替他挡下那杯酒,明明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她偏偏…… 她明明可以不用管这件事的。 夜君尘漆黑的眼眸紧紧锁定在她身上,似想要得到答案。 司卿扯了扯嘴角:“我说过……会帮你。” 闻言,夜君尘眸色深了深,视线不曾从她脸上移开。 是这样吗?她说过会帮他,会治好他的眼睛,会为他清除体内的毒素,会替他引出体内潜藏的血蛊……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不要自己的命。 夜君尘看着她,漆黑的眸色落在她冷汗津津的白皙额前,只认真说了句:“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的神色很冷,低沉着嗓音,完全没有去在意她刚才对他的称呼,不是敬称世子,而是用了“我”。 他们之间,本就不是主仆……也不是非要用敬称。 司卿看着他,心中忽然起了别的心思,低声问道:“那世子可知……这是什么毒?” “难道?……”夜君尘眼中划过一抹讶色。 “没错。”司卿笑了笑。 “北漠蛛毒。” 相传,北漠蛛毒,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 凡是中毒之人,皆可在已经中毒而不自知的情况下,半个时辰之内毒发身亡。 若是剂量再下得重些,便能瞬间毙命。 只是,北漠远在关外千万里,鲜少与东华国来往。 那这个毒,又怎么可能会被人用在皇宫。 除非……那个人跟黑市有关系。 夜君尘漆黑的凤眸中闪过冷意,周身的气息也跟着结了冰。 第125章 来者不善 司卿见着他的反应,淡淡勾唇:“没想到,他们为了要世子的命,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竟然不惜跟黑市做交易。 黑市是什么地方?! 九州人都知道,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地狱!无论什么人,江湖中的黑心买卖不会少,可黑市表面上的生意也就算了,顶多是雇佣杀手,都能用银子来解决。 可有些东西……并不是有钱就能轻易解决的。 它需要你付出的沉重代价,一般人根本想都不敢想。 她知道,那名宫女在酒水和杯壁上涂抹的毒药,对普通人有用,可是对她,并不会起丝毫作用,也绝不会构成生命威胁。 她中的毒……那个人暗中做了手脚。 也就是说,这蛛毒,根本不是冲着夜君尘来的。 而是冲着她来的! 司卿眼色一凛,扯了扯苍白的唇瓣。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呢! “对不起。” 夜君尘神色暗了暗,低沉的嗓音里染上几分颤意。 说到底,还是他连累了她! 面对夜君尘突突如其来的道歉,九卿微讶:“世子以为,此毒是因你而起?” 她刚才不过是开了个玩笑,想试试他的反应,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屈尊降贵,来跟自己说对不起。 她是不是……不该这么说? 这边,夜君尘神色清冷的看着她,微蹙眉:“不是吗?” 司卿苍白的脸,忽然笑了:“不是。”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与他无关。 她故意而为之,就是等着那个人下手。 既然对方兴致勃勃想要她的命,她何不将计就计呢? 再者,她故意这样……也只是为了这场棋局。 夜君尘绝美的凤眸里升起一抹复杂的寒芒,只定定的看着司卿,动了动唇瓣,神色冷隽,没有接话。 可就在此刻,马车突然一个剧烈的颠簸,车身抖了抖,他们几欲就要坐不稳。 紧接着马车前面传来马匹剧烈的嘶鸣,尖锐刺耳,响彻雪夜。 流风拉紧了缰绳,马车猛地停下来。 与此同时…… “咻——”无数道疾风声破开了空气中的寒流,杀意腾腾,穿过漫天纷飞的风雪,直直射向了他们的马车。 “主子小心!” “世子小心!” 夜色浓重,流风和桃夭两人的惊呼声响起,夜君尘眸色一沉,迅速抬起手,雪白的大袖一挥,他已经揽过了司卿的纤腰,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的前面,两个人一起滚落到马车内铺就着厚羊绒的地毯上。 锋利的箭矢险险擦过夜君尘的脸颊,无声斩短他鬓角的一缕发丝…… “铮——”的一下,无数支长箭齐齐钉进了马车的车壁。 夜君尘抬眸,看着眼前沉沉没入车壁的长箭,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看来,这群人来者不善! 黑夜中,寒风肆意涌动,浓浓的杀意伴着漫天的风雪落下,他们的四周,顿时有无数道黑影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杀——” “保护世子——” 一声厉喝!流风握着剑,已经飞速腾空跃起,与四周涌上来的黑衣杀手搏斗。 顷刻之间,刀光剑影,鲜血肆意…… 第126章 你不要命了?! 夜君尘冷声道:“看来,是已经有人迫不及待想对本世子下手了。” 司卿眸色微冷:“你体内血蛊尚存,现在决不能动用……” 然而,她的话未说完,只听见耳边“铮——”的一声金属脆响,马车震了震,两道玄铁鹰爪飞射过来,玄铁钩子直直没入了马车四角的实木里。 随着沉铁寸寸深入,黑衣人拉紧鹰爪线,已经纷纷从左右两边固定了马车的要害。 夜君尘眉心微动,早已经猜到了他们想要做什么,神色一冷,大手揽过司卿的腰,在马车“砰——”的一下被玄铁钩子用力拉扯开,在寒风中炸裂,破碎成两半的时候,他们自马车中腾空而起。 那片片素色的衣袍渲染了漫天纷飞的雪羽,宛若绽放在浓墨夜色中的昙花,仅此一瞬,他们已经落在了旁边空旷的街道上。 再一看,他们刚才乘坐的那辆马车,车身已经自马车中间承重的地方破裂开来,瞬间化成了碎片。 “上头有令,决不能留活口!” 说着,黑衣人阴鸷的目光扫向他们,扬声道:“给我杀了他们!” 司卿在雪地里站稳脚,夜君尘松开她,侧眸问了句:“你怎么样?” “无碍。” 司卿抬起眼眸,便看见将他们紧紧包围的那黑压压的杀手得了上头的命令,全都朝着他们疯狂的扑过来,招式狠厉。 “咳咳咳……” 桃夭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慌忙从马车碎裂的废墟里爬出来,刚站起身,就看着远处那把泛着银光的剑芒刺向九卿,她瞳孔一缩,心脏已然提到了嗓子眼。 “主子小心——” “你不要命了?!” 正在与这些黑衣杀手搏斗的流风飞身赶过来,连忙拽过桃夭的手臂,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声音很冷,又有些急切。 “可是主子……”桃夭担忧的望着,仍然不放心。 “先管好你自己!”流风神色冷峻,瞥了桃夭一眼,然后抬手猛地挡下黑衣人正面砍来的一刀。 “啊!”桃夭惊叫一声,吓得后退了半步。 她眼睁睁看着一名黑衣人惨死在自己的面前,咽喉被利剑割破,殷红的鲜血顺着脖颈间的血口喷洒而出,接着整个人轰然倒地。 “妈呀妈呀……”画面太血腥,她有些遭不住! 而另一边,桃夭的声音尚未落下,司卿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中清晰的映出那泛着寒光的剑芒逼近…… 夜君尘眸色一沉,迅速拽着司卿的手腕,拉着她旋身躲过最致命的一击,然后猛地抬起一脚,将持剑冲过来的黑衣人踹飞了出去。 可是杀手如泉涌,夜君尘刚转过身,就见眼前寒光一闪,又是四五名黑衣人持剑朝他冲过来,漫天的风雪中,那泛着寒芒的冰凉长剑划过半空,招招致命,似夹了十足的内劲。 因为他一只手拽着司卿的手腕,只能抽出另一只手与这些杀手搏斗,为了防止司卿受伤,他也不好放开了打。 夜君尘刚击退一波,又是四五名杀手冲过来…… 这时,他的右边突来袭来一柄长剑,司卿出声提醒道:“小心!” 第127章 诱敌深入 听到司卿的声音,夜君尘眸色一冷,飞快出手,一掌击飞了他正前方袭来的黑衣杀手,然后旋身,躲过那致命的杀招,再一脚将人踢飞。 可是,奈何这些杀手的数量太多,足有上百号人,若是跟他们肉搏,熬不过今夜的凶险,他的体力就会耗尽。 看着流风挡在自己的身前与那些黑衣人打斗,桃夭拧紧了眉,还真是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让人了了结了性命。 不过,好在流风的武功不错!这些杀手非但没从他这里讨到便宜,放眼望去……黑衣人竟然已经死了大半。 可是,就在桃夭稍稍想松口气的时候,黑暗里不知何处又涌上几波黑衣杀手,他们都猩红着眼,疯狂的冲过来,像是要将他们碾碎:“给我杀!——” 不是吧?! 他们到底得罪谁了?……对方居然出动这么多人! 眼看着长剑劈下来,桃夭急忙道:“不是!流风!保护你家公子的那些侍卫呢?!他们都哪去了?!” 她明明记得好像有南阳王府的暗卫跟在她们马车后面的,怎么到现在还不出来? 难道?这世子也要跟她主子一样,为了诱敌深入,不惜以身涉险?! 流风道:“没侍卫!” 桃夭惊了惊:“没侍卫?我说你是来搞笑的吧?” 这年头……原来遇到危险都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正想着,就看到身边有人冲过来对着她就是一刀,桃夭眼瞳一缩,连忙怂得蹲下身来:“哎呀呀——” 她真是怕了! 怕了还不行吗?! 忽闻近处一声烈马嘶鸣,流风一剑了结了身前的杀手,冲着夜君尘喊道:“公子!” 夜君尘会意,眸色沉了沉,当即对着九卿说道:“我们走!” 说完,他直接拉着司卿翻身上马,他坐在司卿的后面,然后双手拉着缰绳,腿一蹬:“驾——” “不好!他们要跑!……”黑衣人眼见他们想要骑马逃脱,暗暗对上眼色,纷纷运用轻功追了上去。 天色亮白,四处都是纷飞的大雪,混淆了沉寂的夜色,有寒风呼啸而过。 只见一匹烈马穿过纷飞的风雪,耳边尽是肆意的寒风,司卿看着前方,眸色微变,蹙眉道:“这不是去南阳王府的方向。” 夜君尘策马回头看了一眼,低沉的嗓音道:“恩,既然对方这次这么大手笔,想必回南阳王府的路上全是埋伏。” “那我们?” “往城西方向走。” 于是,那片漆黑浓重的夜色里,一匹马奔向了城西的树林,耳畔还能隐约听见黑衣杀手紧追而至的衣袍翻飞的声响,窸窸窣窣,断断续续的,此刻混淆了冷风,颇为渗人。 就在他们逃亡之际,身后的杀意瞬间涌来,不似他们先前遇到的黑衣杀手,倒像是突然来了什么武功高强的人。 再然后…… 隐隐听见有人拉开了长弓,接着便是弓箭离弦的声音。 “刷刷刷——”无数黑雨射向了他们。 听闻身后的动静,司卿回眸一看,只见漫天的阴冷箭矢飞射出,密密麻麻的黑雨,直直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感受到危险的逼近,司卿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 她指尖微动,想要出手。 第128章 你受伤了? 下一刻,耳边却传来夜君尘压低了的声音,似闷哼:“小心。” 说完,他眸色暗下来,加快了马匹奔跑的速度,似要带着她冲出这片杀意汹涌的密密麻麻的箭雨。 大雪纷飞,天地阴冷。 东华国的皇城位于临安地界,帝京的西边,是绵延不绝的山峰,而他们此刻奔往的方向,是西边的一片深山树林。 只见暗白的雪夜里,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携卷了呼啸的狂风,齐刷刷的朝着夜君尘他们疯狂涌去,带着浓重的煞气。 尽管他们低头或是侧身躲过了身后袭来的箭雨,身下的马儿却被流星乱箭直接射穿了腿骨。 紧接着,漆黑寂静的山林里响起一阵马儿尖锐刺耳的嘶鸣,惊起林间栖息的寒鸦,纷纷乱窜,不知飞去了何处。 而那声尖锐刺耳的烈马嘶鸣过后,呜咽一声,又似马儿痛苦的凄惨哀鸣…… 四下都是浓浓的夜色,天空飘着雪,但身下的马儿由于剧烈奔跑的惯性,被利箭射中腿骨后直接朝着地面栽了下去,栽下去的时候,仍然朝着前面的雪地滑行了很远,直到夜君尘搂着司卿两个人滚进了厚厚的雪地里。 漆黑的夜幕下,两道交叠的身影由于重力滚出了很长一段距离,惊起半边腾腾的雪雾,白茫茫的,看不清楚。 接连下了一整天的大雪,地面的积雪很厚实,夜君尘护着怀里的人,应当是没受什么伤。 不多时,被沉寂夜色笼罩的暗黑密林中,纷乱的脚步声渐渐迫近…… 夜君尘回眸看向穿梭于密林中的无数黑影,转过身,拉着司卿的手腕,低沉的嗓音道了句:“走!” 他的声音很清冷,低沉的嗓音中隐隐暗藏着一声压抑着的喘息,似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这一听就不对!……司卿眸色微变,抬起一只手探向他的后背,不想却在他的后背摸到了一滩黏糊糊的东西,还伴随着空气中蔓延开来的浓浓的血腥气息。 她迅速收回手,垂眸一看,发现沾了满手的殷红血液…… 她微微惊讶道:“你受伤了?” 夜君尘看向她手心沾染的鲜血,低声道:“没事。” 说完,直接拉着司卿站起身,然后进了西南方向的密林深处…… 阴冷的深山里,寒风肆虐,呼啸耳畔。 他们不知跑了多久…… 只觉得深夜的风雪更甚,漫天的雪羽飘落,温度降到了极致…… 可是,夜君尘眼瞳一暗,突然拉着身边的人顿下了脚步。 见夜君尘突然停下,司卿略带疑惑的眸光朝前看去,却发现他们的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脚边的积雪微微松动,原来他们已经跑到了西南密林的尽头,也就是现在看到的这个悬崖,碎雪伴着沙石滚落…… 他们停顿了片刻,正想着看看这个周围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出路的时候,那波紧紧跟随着他们的黑影而至。 “哼!想跑?!” 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低喝,眼神轻蔑道,“我看你们现在还能往哪儿跑!” 他的话音刚落,接着就响起另一名中年男子讥讽的笑意。 “跑啊?怎么不跑了?!” “刚刚不是还很能跑么?……” 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只冷眼看着悬崖边站着的两个人。 第129章 朝着悬崖跌落下去…… 司卿看着眼前将他们紧紧包围的黑衣人,眸色微冷,不由得眯了眯眼。 没人注意到,她那面纱遮掩之下的唇角,渐渐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 这时,夜君尘转过身,清冷的眸子扫过众人,冷笑着勾唇道:“本世子刚才还在想,究竟是什么人,竟如此迫不及待想要我的命。” 说着,他漆黑的眸色缓缓落在为首的那名黑衣人身上,眸色深深,平静的语气道:“原来……是齐王的人。” 闻言,那黑衣人眼里划过一道暗芒,讥讽道:“哼,我也没想到,世子的眼睛竟然恢复了。” 顿了一下,他又道:“世子藏得可真够深啊?!” “怎么,听齐王的意思,就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夜君尘低低笑叹道:“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个道理?” 司卿暗暗一笑。 抬眸看去,不远处的那名黑衣人披着一件黑金斗篷,此刻正迎着悬崖之上吹刮的冷风,面部的神色都尽数笼罩在暗黑阴冷的风雪中,接着暗白的雪夜,只能依稀看见他面部的深邃轮廓。 司卿眸色暗了暗,这竟是东华国的齐王?! 难道?…… 他也提前离开了宫宴,早早部署好了这一切? “呵呵……” 夜君启冷笑道:“世子与其跟本王在这儿磨嘴皮子,不如好好想想,待会儿选择怎么个死法。” 夜君尘冷笑着挑起眉梢。 夜君启面露阴冷,又轻蔑的语气道:“不管怎么说,你今日的命是得留在这儿了。” 说着,他阴鸷的目光落在司卿身上,淡笑道:“不过……倒是可怜了你身边这位女大夫,医术不错!” “只可惜啊……跟错了主子!” 跟错主子?呵…… 司卿淡然的眸光看着他,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中闪过一抹寒意。 她扯了扯唇角,冷笑道:“齐王还真是杞人忧天。” “呵呵呵……” “沈大夫,本王可是早就提醒过你,让你不要插手南阳王府的事情,否则,你就会有性命之忧。” “怎么办呢?你偏不听,今日……本王也只能送你一程了。” 说完,他面色一沉,对着身后打了个手势:“给我上——” 话音落下……顿时有无数黑影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夜君尘偏头看了司卿一眼,像是在问:怕不怕? 司卿抿了抿唇。 紧接着,夜君尘回过头,看向他们,嘴角带着淡淡的冷笑。 霎时间,刀光剑影已经闪到身前,夜君尘旋身与他们展开了搏斗。 夜君启暗暗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已经自身边人的手中夺过了一把弓箭。 他面色阴冷,阴鸷的眸光紧紧锁定在那抹正在与无数黑影交缠着打斗的那道雪白身影上,眯了眯眼睛。 他手指微使力,一支长箭已搭在弦上。 “去死吧——” 他粗厚低沉的嗓音响起,便听见远处那疾风声穿透了耳边呼啸的风雪,长箭急急掠过!直直朝着夜君尘袭去…… 而正在与众多黑影缠斗的夜君尘根本没有看见暗处袭来的那一箭。 司卿眸色微闪,眼中的冷意一瞬间暗了下去。 她似乎在那一刻做了什么决定,便看见悬崖边的那抹纤瘦身影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 夜君尘脸色一沉,看着那疾速掠过风雪朝着他逼近的箭矢,再看向此刻不顾一切冲过来挡在自己身前的白影,他漆黑的眼瞳猛地缩了缩…… 下一刻,夜君尘奋力揽过司卿的腰,想要侧身躲过,电光火石之间,利箭堪堪擦过司卿的手臂,雪白的衣料破开,割出一条血口,两个人已经朝着悬崖跌落下去…… 第130章 陷入昏迷 “王爷!他们已经坠崖了!” 夜君启面色阴冷,忙将手里的弓箭扔给旁边的黑衣人,他快步追过去朝着悬崖下一看,便看见那两道交缠着的白影转瞬没入了悬崖下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渊中,紧接着就被终年笼罩在半山腰的茫茫迷雾吞没,消失不见。 “王爷!那我们?……” “哼!他们从这么高的悬崖掉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更不可能还有命活!” “走——” 这场冬日的风雪未曾停息,漫天的雪羽纷飞,无声飘零,悲凉的浓浓夜色似低唱着婉转哀愁的歌,唯有山崖顶上的寒风嘶吼着,咆哮着……慢慢吹散了空气中蔓延开来的血腥气息。 天空簌簌飘落着雪,那两道交织白色的身影正往悬崖下极速坠落…… 四面八方涌来的寒风宛若利刃般吹刮在脸上,将皮肤割得生疼。 夜君尘紧抿着薄唇,双手牢牢怀抱着司卿,将司卿护在怀里。 他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下了悬崖下肆虐吹刮的骤风。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心安许多。 说到底,她就只是一名揭了皇榜来南阳王府为他治病的女大夫,医治了他的眼疾,为他解毒。除此之外,她没有内息,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 今日之事,他万不该……不该连累她! 想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怕不怕?……” 微微发颤的低沉嗓音,几乎是贴着司卿的耳边响起。 司卿眸色微愣,闭了闭眼,忽觉得她方才做的决定是对的。 于是。 直到司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知觉的那一刻…… 他都紧紧护着她,未曾放手。 茫茫的雪夜,山巅的寒风呼啸而过,森冷的密林中渐渐没了声响,万物归于平静。 …… “沈卿!!” “沈卿……” “沈卿……” 茫茫黑暗中,她觉得自己先是落入了冷水中,后来又被人抱起,耳畔好似还听见有人在急切地喊她名字…… 模糊的意识里,眼前隐隐有微弱的火光闪烁着,她这是在哪儿?…… 她尝试着抬起沉重的眼皮,想要看清楚周围的景象,可身体传来剧烈的疼痛,愈演愈烈,全身像是坠入冰窟中,冻得她手脚冰凉,没了半分热度,终归是身体承受不住,陷入了昏迷。 ……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是。” “不值得!” “我做事情,没有值不值得。这是我的选择,亦是我的成全。” “那你可知?!……灵蛊有灵,蛊藏剧毒,其中稍有不慎,剧毒深入肺腑,五脏俱损,回天乏术……” “我知道,所以你要答应我……” “永远……别告诉他。” “你会死的!!!……” “开始吧……” 司卿的意识混沌,脑袋痛得就好似要炸裂开,她处在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四处都不见光亮,她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儿…… 只看着眼前闪过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拼接不齐,像是曾经经历过的种种…… 所有悲欢离合,喜乐哀愁…… 原来,麻木的心也会疼。 第131章 梦境 然而,就在她身前迅速闪过这些破碎画面的时候…… 她心头隐隐有什么东西剧烈刺激着她,震得她头一阵阵发疼。 紧接着眼前白光一闪……她身处的漆黑环境消失了,四处都弥漫着白茫茫的雾气。 虚无的梦境……她好似来到了一片雪白的天地,眼前是漫天的梨花飞舞,纷纷扬扬,美如云烟。 意识朦胧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那道修长挺拔的白色身影平静的伫立在一棵盛开的梨花树下,白衣胜雪,眉目如画。 只见他三千墨发随意披散在身后,额前的两缕发丝随风扬起,那双绝美的凤眸处覆着一块轻柔的白纱,绝世俊美,万千风华。 周身似流露出一种清冷,矜贵,孤傲……的气息。 仙风道骨,不问人间。 这时,司卿的视线又落在了别处…… 一抹纤瘦的白影缓缓穿梭过这片茫茫白雾,就在那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下。 接着,那名白衣女子抱着琴慢慢的走来,默默踩碎了遍地散落的洁白花瓣,轻柔的脚步,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踏云逐月间,足可见其内力之深厚。 似听到风声中有些不同寻常,男人朝着女子走来的方向微微侧过脸。 这时,白衣女子开了口:“你还是不打算跟我说话吗?” 听出女子的声音,男人眉心动了动,不作回答。 白衣女子见他没有反应,无奈扯了扯嘴角,语气失落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跟我说话了。” 说着,白衣女子将手里怀抱的琴慢慢放下,她抬眸,绝美的容颜映在漫天白雪中,明眸微动,一只透明的凤尾蝶自女子白皙的指尖飞出…… 那只凤尾蝶扑闪着轻盈的翅膀,心之所向……飞过漫天落下的花瓣,最后停留在男人蒙着白纱的凤眸外面。 不过停留了片刻……凤尾蝶就消失不见了。 而这一边,就在那只凤尾蝶消失的一瞬间,女子胸口猛地一阵刺痛,她身形虚晃了晃,飞快的伸手撑在了身旁的梨花树上,因此借着梨树的力道才总算是稳住了身体。 梨树受到她身体的撞击,枝头绽放的梨花纷纷飘落,洁白无暇,像是下起了雪。 “你……”终于,男人薄唇动了动,神情有些变化。 白衣女子却没有看他,而是朝着男人所在的地方走过去,缓步走到他前面。 “看,下雪了。” 女子抬起眼眸,缓缓伸出手,一片洁白的雪花就这么轻柔的飘落在她手心,还能清晰的感受到雪花释放出来的寒气,可最后却在她温热的手心化成了水。 真的下雪了…… 漫天的雪花飞舞,簌簌飘落,夹杂着漫天纯白的花瓣,也不知那飘落在肩头的,究竟是雪花? 还是梨花?…… 男人沉默着站在她身后,嘴角微微上扬,似隔着眼前蒙上的白纱,能看清她在漫天大雪中欢喜的样子。 女子朝前走了几步,然后在漫天大雪中停下脚步,身后是纷飞的梨花,以及眼前漫天的大雪落下。 她闭上眼睛:“今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真的好美啊!” 第132章 门庭风雪几回柔 “殿下喜欢雪。”男人开口。 闻声,女子睁开眼,弯了弯嘴角,微笑着回过头。 那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精致面颊,带着淡淡的苍白,肌肤如玉,目若清泓。 那双清透明亮的琉璃眼眸中静静流淌出温柔细腻的光泽。 只是,映衬着漫天纷飞的大雪,她柳叶般柔细的黛眉之下,那张精致的绝美容颜竟足以令世间万物黯然失色。 她清透的眼眸望着不远处那道伫立于漫天风雪中依旧挺拔的修长身影,苍白的嘴角慢慢溢出了鲜血。 “我喜欢雪。” “是因为每逢下雪的时候,你都会陪着我。” 说着,她眉眼弯了弯:“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觉得,我不是什么君临天下的九五之尊,我只是一个人。” “虽然半年前,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回来以后,不仅武功尽失,连眼睛都看不到了……可我喜欢你……”女子强忍着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流着泪站在雪地里,轻盈的睫毛染了寒霜,面色十分苍白,仿佛只要风一吹就会倒下。 她回眸望着他,似在等他的一句话。 可是,男子始终抿着唇,不作言语……直到四肢百骸的剧痛传来,她才蓦然转过身,看向漫天飞舞的大雪,咽下喉咙里不断涌上的腥甜,一字一句说道:“梨花轻舞随心落,门庭风雪几回柔。” 阿宸…… 我终是,累了…… 男子愣了愣,冰冷的俊美脸庞终于隐隐有了松动…… “梨花轻舞,随心落……” 他动了动薄唇,微微蹙眉。 女子那绝望的声音,就好像刀一般。 每一下,都狠狠的割在男人心头。 不过几下,就鲜血淋漓…… 男人隐藏在大袖下的拳头紧握,青筋都绷在了手背,可他依旧还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后来,能听见她微弱的声音传来,混淆着寒风,有些不太真切:“来年冬天的大雪,你可会陪我看?” 白衣女子站在空旷的雪地里,耳畔的风声渐渐模糊,只剩下漫天的风雪,纷纷扬扬,簌簌飘落…… 除了耳畔的风声,四下里都很安静,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仿佛所有事物,在这一刻,都静悄悄的,笼罩在这片白茫茫雪雾里。 男子眉心动了动,青筋在背,指尖骨骼作响,宽大的袖摆之下,他紧握着的拳头隐隐发出“咯咯……”的声音。 她刚刚在说…… 来年冬天的大雪?…… 这次,男人紧抿着薄削的唇瓣,宽大的雪白袖摆动了动,终是松了拳头,坚定的语气道:“会!” 只可惜,在他那不远处无声倒下的身影,却再也听不到了…… 司卿站在不远处,神色茫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白皙的手指动了动,想要伸手去触摸…… 可是她才刚刚抬起手,眼前白光一现,她整个人就被一道刺眼夺目的亮白漩涡吸卷了进去。 “沈卿……” “沈卿……” “沈卿……”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是谁? 司卿葱白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头顶黑漆漆的一片。 她蹙了蹙眉,这是在哪儿? “嘶——”刚试着动了动身体,手臂上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第133章 未着寸缕 她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来,低垂着眉眼,身下是一堆铺垫好的枯草。 对了,面纱…… 司卿抬起手,指尖触摸到了轻柔的白纱布料。 司卿眸色微动,缓和了一下思绪。 看向周围的环境,却发现她此刻正身处在一个漆黑宽敞的山洞里。 淡淡的眸光环顾了山洞一圈,都没有看见夜君尘的身影。 他人呢?哪去了? 司卿垂下眼眸,试着动了动受伤的手臂,忍着尖锐的疼痛,她手臂上那被利箭割伤的地方,已经被人用碎衣服的布料包扎好了。 感受到身旁昏亮的火光,以及那火光带来的暖意,她微微蹙眉,看向周围,就在她身旁不远的地方,熊熊燃烧着一堆火…… 昏黄的火光照亮了这个漆黑的山洞,让她可以看清山洞里面的景象。 这是一个出口很狭窄,足足斜高了洞口半壁,里面却很大很宽敞的山洞。 这个山洞的岩壁很高,似有数十米,湿漉漉的岩壁上长满了各类青苔和绿藓。 司卿打量完山洞内的情形,垂下眼眸,瞳孔微缩,明显惊了惊…… 因为,此刻她竟发现自己的身上未着寸缕,仅盖了件宽厚的,暖暖的……已经被人烘干的雪白披风。 她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来,这件披风……好像是夜君尘的。 她面色一凛。 再抿唇看向旁边的暖烘烘的火堆,那里撑着一个用枯木枝简易做成的木架,木架上晾着几件衣服,正是她先前所穿的衣裙。 想来应该是他们从悬崖上掉下来,正好掉进了水里,她当时中了蛛毒,再加上在悬崖上为夜君尘挡箭时又受了箭伤,箭上有毒,两种毒性同时发作,才导致她体内的几种毒素相互碰撞,体内的血液与这些毒素皆产生了抗拒作用…… 那也就意味着,她体内的血液在吞噬这些剧毒的时候,她要经历一段生不如死的疼痛…… 而她现在的身体异常虚弱,一时之间……身体承受不住才陷入了昏迷。 可是,为何她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真气在流动?淡淡的,很舒服。 难道?…… 是夜君尘趁她昏迷之时,为她输入了真气疗伤? 所以她才能这么快就醒过来? 正想着,洞口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听到动静,司卿抬眸看去,适应了一瞬洞口的亮白光线,入目是一道修长挺拔的白色身影。 以及…… 他手上拿着的,那木叉上活蹦着鱼尾的……鱼?! 司卿眸色微变。 夜君尘却是快步走了过来,然后将木叉上的鱼横放在火堆旁的木架上。 他走过来,在司卿面前蹲下,低声问道:“你醒了?” 他的嗓音低低的,很好听。 “恩。” 司卿垂下眼眸,淡淡应了声。 可是,下一刻……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身上根本没穿衣服,睫毛颤了颤,不由得耳尖微红。 连忙将身上的披风拢得严实了些。 见她如此反应,夜君尘神色微愣,随即咳了一声,认真解释道:“那个……你的衣服……其实是我们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时候掉进了寒潭里,我见你的衣裳都湿了,就……” 第134章 烤鱼 夜君尘清冷着面色,认真解释。 其实,他们昨夜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时候,正好掉进了悬崖底下的一汪寒潭里,这个潭水很深,也很冷,能够抵消他们自悬崖上迅速坠落下来的冲击力。 但落入水中,两个人的衣裳都湿透了。 眼下正是隆冬,大雪未曾停歇,悬崖底下的温度很低。 先前在宫宴上她为他挡酒中了蛛毒,后来遇到追杀时她舍命护他又受了箭伤,陷入昏迷后她的身体就一直发着高热,持续不退…… 若是再穿着身上的湿衣裳昏迷个一整宿,怕是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严重的亏损。 再者,蛛毒致命……很难解。 他只能先暂时封了她身体的几处关键穴道,阻止蛛毒在她体内蔓延。 情急之下,他也是因为要替她运功疗伤,才迫不得已脱了她的衣裳。 但说到底……这件事情是因他而起。 她是因为揭了皇榜入南阳王府为他治病,才被暗中的那些人给盯上。 这次出宫途中半路遇险,也是因为跟在他身边才经历了这番追杀。 夜君尘心里想着,实在不行的话……他可以对她负责。 司卿低垂着眼眸,片刻后,才淡淡落下一句话:“谢谢。” 夜君尘眸色微愣。 她竟然……完全不在意这个么? 眼下这个山洞里只有昏亮的火光照耀着,山洞很大,除了他们这里,四下都是阴影,很昏暗。 红艳艳的火光在两人身旁熠熠闪烁着,夜君尘垂眸沉默了须臾,才站起身,走过去将木架之上晾着的烘干了的衣裙拿过来,伸手递司九卿,低沉的嗓音道:“穿上吧。” 司卿抬起眼眸看向他,将衣裙接了过来,却许久没有动作。 夜君尘蹙了蹙眉:“怎么……” 司卿眸色微变,只低低的声音道:“我要穿衣服。” 所以,他现在杵在这里,她要怎么换? “……”夜君尘眸色暗了暗,借着火光,能看到他清冽白皙的面颊上隐隐泛起淡淡的红晕,他紧抿着唇瓣,连忙背过身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反应,九卿弯了弯嘴角,默默地将手里的衣服穿好。 此刻,山洞里很安静,身旁温暖的火光隔绝了外面纷飞的大雪,偶尔能听见岩壁上有从石缝中慢慢渗透出来的水珠滴落的声响。 夜君尘坐在火堆边,神情专注的烤着木架之上叉着的鱼…… 仔细看,这条鱼已经被烤的差不多了,红椒的颜色,外焦里嫩,香气四溢。 有几滴鱼脂滚落在熊熊燃烧着的火堆里,惊起细微的噼里啪啦的火星子。 司卿坐在旁边,神色淡淡的,也不知道她在思考着什么。 这时,夜君尘将烤鱼从木架上取下来,握着木条的尾端递给她:“给。” 司卿回过神,看了看他递过来的烤鱼,可谓是外酥里嫩,香气扑鼻…… 看着属实有食欲。 再加上她昏迷了一整晚,肚子里早已经空空如是,眼下看着这色香美味的烤鱼,才觉得自己的肚子饿了。 于是,司卿伸手接过烤鱼,勾唇笑了笑:“我倒是没想到,世子竟然还会这个。” 第135章 不救你,难道看着你死吗? 司卿是实在没想到。 他一个身份尊贵的嫡亲世子,自小锦衣玉食,万千荣华。 却能够在遭遇为难时从容面对,懂得这些野外最基本的生存之道。 更何况,这烤鱼……虽然没有添加什么佐料,却是外酥里嫩,香气四溢,火候把握得刚刚好。 听到司卿的话,夜君尘抬起凤眸,深邃的眸光静静的落在司卿身上,沉默了一瞬,说道:“我也没想到,你会舍命救我。” 会奋不顾身,完全将自己的性命抛诸脑后,以身为他挡箭。 其实,昨夜他在悬崖上与那些黑衣杀手搏斗,然后看着她奋不顾身的冲上来为他挡箭之时,他就知道…… 从今往后,他是再也放不下一个人了。 这边,司卿细细咬了一口烤鱼,只觉得这烤鱼的味道实在美味。 她抬起眼眸,挑了挑眉道:“不救你,难道看着你死吗?” 她总不能说,自己临时改变主意,舍命为他挡箭,也是她早已设计安排好的棋局中的一步吧? 闻言,夜君尘直直对上她的目光,心头微怔。 他想,如果当时齐王暗中射来的冷箭,她如此奋不顾身地舍命挡在他的身前,而他没有及时拉着她躲闪避开,那一箭……就不可能只是割伤她的手臂,而是直接要了她的命! 想到这里,夜君尘只是眸色深深的看着她,那双绝美的凤眸中蕴藏的情绪很复杂,叫人难以看得透彻。 他抿着薄削的唇瓣,清冷的神情映在山洞里闪烁着的昏暗火光中。 此刻,司卿透过山洞里折射出来的光线,能够清晰的看见夜君尘那深邃精致的面部轮廓,好似巧夺天工般,绝世俊美,清冽如画。 司卿淡淡的眸光落在他的脸上,看着看着,竟稍稍晃了神…… 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却忽然瞥见了他胸前隐隐约约渗透出来的一抹淡淡的殷红。 那是? “你……”司卿眸色微变。 看着那血迹……九卿皱起眉,难道这是夜君尘昨夜带着她纵马躲避那些刺客追杀之时受的伤? 她想着,放下手中的烤鱼,抬手想要去检查他的伤势。 可她白皙的指尖才刚刚触碰到他的衣服,就看着他迅速抬起了宽大的袖摆,被夜君尘一把握住了手腕。 夜君尘抿着唇瓣,清冷的声音道:“这点小伤,不碍事。” 司卿看着他,淡淡一笑:“世子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大夫。” 哪有病人不让大夫看的道理? 说完,她全然不顾夜君尘的反对,直接将自己的手腕自夜君尘手中抽离出来,然后伸出手,缓缓掀开了他的衣襟。 果然,在他右边胸口靠近肩胛骨的地方,看见了一道血迹斑斑的剑伤。 司卿蹙眉,忙从衣裙上撕下一条洁白的布带,看向他,吩咐道:“脱衣服。” 夜君尘眉心跳了跳。 眸色暗下来。 司卿蹙着眉,解释道:“眼下此处没有药酒,若是你这伤口得不到及时的处理,过后再感染就麻烦了。” “所以,还请世子见谅。” 第136章 脱衣服 夜君尘看着她,低沉的嗓音说道:“你自己手臂上还有伤……” 若是再牵扯到她手臂上的伤,伤口裂开,岂不是…… 司卿却似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脱衣服。” 她的语气淡淡的,眉眼很是平静。 不笑的时候,甚至有些冷。 听到她淡然的说出这个话,夜君尘微愣了片刻…… 然后垂下凤眸,慢慢地将自己身前雪白的衣襟拉下来,露出……那半截白皙的专属于男子的完美身材线条。 当然,这并不足以引起司卿的注意力。 她的目光,只专注于停留在夜君尘胸前靠近肩胛骨的地方,那道深深的可见皮肉外翻的伤口上面。 夜君尘静默着,看着司卿慢慢俯身过来,精致的眉眼映照在山洞里昏亮的火光中。 她慢慢地抬起手,将手中的衣裙布带小心翼翼的沿着那道伤口缠绕上去,动作十分轻柔。 此时,两个挨得极近。 仅咫尺之距…… 山洞里很安静。 夜君尘似乎隐隐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等司卿将夜君尘胸前的伤口细心包扎好,才重新坐了回去,平静的说了句:“好了。” 终于,夜君尘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白衣女子,眸色动了动,忽然间来了兴致。 他低声道:“说起来……这天底下有哪个大夫,是像你这般救人的?” “所以呢?” 司卿清冷着面色,看了他一眼,眸色淡淡的,重新将搁置的仍然散发着香气的烤鱼拿起来,然后细细咬了一口,说道:“世子不必感谢我。” 不必感谢她? 夜君尘眸色深了深,深邃的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蹙眉道:“沈卿,你体内的毒……” 闻声,司卿抬起眼眸,平静问:“世子想说什么?” 夜君尘蹙眉看着她,眸色深深的:“你的身体……究竟怎么回事?” 虽然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体有异样,却也未曾当面问过她。 司卿眸色暗了暗,扯了扯苍白的唇角,平静的语气道:“自幼体弱。” 自幼体弱?…… 夜君尘心头怔了怔。 内息紊乱,脉息全无……会是她口中所说的自幼体弱? 她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又叫他如何能信? 司卿微微一笑,知道他是不信自己说的,倒也不再纠结这个。 她想了想,认真道:“世子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担心我的身体,不如好好想想,我们待会儿该怎么回去。” 如今他们掉下了万丈悬崖,接连大雪封山,旷野苍茫,四处都是雪白一片,根本看不见路。 他们若是想回去,还得等雪停了……再出去找找看这山洞附近有没有什么别的出路。 只是,她不知道这大雪什么时候能停…… 也不知道,桃夭现在怎么样了。 可眼下这话落在夜君尘耳中,却是觉得司卿在担心他们回不去,会被困在这里。 他挑了挑眉,看向司卿,低沉的嗓音问道:“你在害怕?” 是了。 先是遭遇暗杀,又是中箭,坠落悬崖……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大夫,纵使眼界开阔,胆识过人……也经不住这番一连串的惊吓。 司卿眸色微闪:“世子何出此言?” 夜君尘眸色深深的看着她,知道她不会承认这点,微微抿了抿唇,缓缓抬起手,将身旁摆放着的枯树枝加进火堆里,然后捡起一根细长的枯树枝拨了拨火堆里燃烧得通红的火焰。 第137章 原来你都知道 吃完东西,司卿就跟着夜君尘出了山洞。 他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得赶快找到出路,然后离开这里。 可此刻山洞外,四处都是厚重的积雪,白茫茫的一片。 大雪依旧纷飞,雪羽飘零。 此处山野空旷,没有人烟,根本听不见其他的声响,只有漫天的飞雪寂静飘落…… 两道白色的身影走过,一深一浅的脚印留在这片茫茫旷野中。 他们顶着耳畔呼啸的寒风,没过多久,司卿的手脚就已经被冻得通红。 她微微蹙起眉,前行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之前没觉得,现在在雪地里走多了路,她才发觉自己的脚踝疼得厉害。 想来应该是昨夜坠马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 这时,夜君尘转过身,修长的身影伫立在漫天风雪中,那双狭长的深邃凤眸望着她,抿了抿唇,然后朝着她这边快步折了回来。 司卿眸色微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然而就在下一瞬…… 茫茫旷野中响起一声“啊……”的低呼,她的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整个人就被夜君尘背了起来。 司卿眸色暗了暗:“你……” 夜君尘抿着唇瓣,不说话。 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背着她,清冽的眉目笼在漫天纷飞的大雪中。 只看到那抹修长的挺拔身影随着漫天的风雪在旷野中渐行渐远。 过了良久…… 他一步一步走在雪地里,清冷的声音道:“既是脚伤了,就该告诉我,这般逞强做什么?!” 他的语气冷冷的,有些责备的意思,却也隐隐透着关心。 司卿睫毛颤了颤。 因为在雪地里走路很难走得平稳,司卿的双手不自觉的搂紧了他的脖子,以免自己从他背上摔下来。 许是夜君尘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漫天风雪中,他脚下的步子迈得越发平稳了。 这是司卿第一次觉得……他的后背暖暖的,很宽,很舒服。 司卿眸色微动,忽然问:“世子故意设计,让齐王派人追杀你,是为了方便抓到他的把柄?” 毕竟,当时他在与齐王派来的刺客搏杀时,只是用了些最基本的拳脚功夫,并未显露自己真正的实力。 夜君尘听了,神色一顿:“原来你都知道。” 司卿道:“世子就不怕,自己以身作诱饵,真的会遭遇什么不测?” 她缓了缓,语气不经有些虚弱:“比如,这个悬崖底下不是寒潭,而是深谷……” 那样的话,他们便会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听了,夜君尘神色一暗:“我曾经来过这里。” 所以,他早就清除这个悬崖底下的地形,否则也不会让她跟着自己陷入险境。 这时,司卿蹙了蹙眉。 只觉得喉中的血腥气息涌上来,让她觉得恶心。 他们两道白色的身影穿梭在这片无声的寂静旷野深岭中,茫茫雪色,四下无人烟。 只有漫天的风雪簌簌飘落,九卿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眼前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司卿已经承受不住,再次昏迷了过去。 夜君尘脚步一顿。 “沈卿……” “别睡……” 夜君尘稳稳背着她,只低声一遍一遍喊着她的名字,想要唤起她的意识。 可背上的人,似乎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 夜君尘只能加快了脚步,必须尽快带她回去。 终于,在一个雪色苍茫的山岭,夜色开始弥漫的时候,他们看见了山岭不远处的火光…… 好像是流风他们,带着一行人找来了。 “世子——” 第138章 你是怎么把她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是夜,南阳王府。 大雪纷飞,灯火通明。 十几名黑衣侍卫严谨的守在大殿外面,连府中的婢女都不让出入。 彼时,寒风凛冽,寂静的庭院笼罩着一层白茫茫的冷气,越过院墙的一片花瓣随风吹进了无雪殿的窗户,无声飘落在临窗摆放的檀木桌案上,一炉檀香,几卷医书。 透过寝殿里面垂落的素色纱幔,烛影摇曳,依稀可见红玉雕花床榻上,躺着一名面色苍白的女子。 女子闭着眼眸,长睫微颤,面纱贴着脸,正处于昏迷状态。 “她怎么样?”床榻旁,夜君尘已经沐浴完毕,换了件月牙白的织锦长衫,白衣胜雪,周身散发着温润如玉的清冽气息。 “还能怎么样?失血过多,箭上浸了剧毒,伤口有些发炎感染,再加上你们在悬崖底下受了风寒,她身体虚弱肯定支撑不住才陷入了昏迷呗!” 萧衍认真把完脉,为九卿细心处理好了手臂上的箭伤,将那露出来的小半截白皙纤细的手腕重新放回锦被里。 他理了理衣袍上面的褶皱,说道:“不过,你放心好了,她体内的毒没有大碍,只需要每日按时给伤口换药。我等会儿给她开几副方子,你让人照着药方上面煎药就成。” 夜君尘听着,安静的站在床榻边,漆黑深邃的眸光落在司卿憔悴的眉眼处,抿了抿唇瓣,周身的气息很冷。 这时,萧衍站起身,看向夜君尘:“少筠,不是我说你,去趟宫宴,你是怎么把她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好端端一个人,两次都快没了命。 “她救了我。” “什么?!” “我们从宫宴回来的途中,半路遭遇齐王的人截杀,我带她纵马逃到了城西的那座悬崖上,危急关头,是她不顾一切,舍命为我挡箭。”夜君尘蹙着眉心,眸色深邃,冷声解释着。 萧衍惊道:“我去?!你是说……在悬崖上,是她不顾自己的性命救了你?” “恩。” 萧衍忍不住多看了九卿一眼,说道:“你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吧?像你这般冷冰冰的人,除了长相俊美些,身份尊贵些,哪里还有什么值得让人家看上的地方?她说到底不过是你的大夫而已,竟会舍命救你,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啊!……” 萧衍想了想,神色忽然严肃:“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你,她的身体……” 说着,他顿了顿,看向夜君尘,欲言又止。 夜君尘瞥了他一眼,清冷的声音道:“直说无妨。” 萧衍这才正色道:“她的身体……本就异常虚弱,这一个月来,她已经三番五次受了重伤,加上此次蛛毒入体,损伤了脏腑,即便你运功为她驱毒,她的身体肯定也是承受不住这些的,要是再来几次,怕是性命难保。” 闻言,夜君尘眸色暗了暗:“我知道。” 萧衍才不信,低斥道:“你知道?!你知道还以身涉险?你知道你还不惜拉着她陪你一起冒险?少筠啊,人家怎么说好歹救过你的命,治好了你的眼睛,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她想想啊!……” 第139章 果然无情 夜君尘冷冷看了他一眼,语气凉薄:“话真多。” “嘿?!居然说我我废话多?……” 萧衍听了,顿时不乐意了:“嫌我话多你有本事别找我啊!本神医还要苦心研究医方,很忙的。” 这边,夜君尘却是懒得看他,低沉的嗓音道:“药方留下,你可以走了。” 对此,萧衍像是已经习以为常:“好你个少筠!果然无情——” 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眸色一转,语气有些古怪,立即反驳道:“哦……你让我来我就来,你叫我走我就走?!那本神医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夜君尘漆黑的眼眸看向他,深邃的眸光落在他脸上。 萧衍俊逸的面容显出几分坚定:“看什么看?!你别这样看着我……告诉你少筠!你这样看着我也没用。我呢是绝对不会走的,这次啊!我决定要在南阳王府好好住上一段时日。” 说完,他快步走到寝殿中的案几边,提起桌上的笔墨,抬手在宣纸上写下了他配制的药方子。 夜君尘却只是神色淡淡的看着他,说道:“你府上的事情不管了?” 萧衍回眸看了他一眼,又低头认真动起笔来,语气从容道:“这个啊,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府上的事情早就已经安排妥当!这次来你这里啊,全当游玩,只管拎包入住。” 闻言,夜君尘眸色沉了沉,倒也没跟他计较这些。 至少,有他在南阳王府,沈卿的伤势就可以由他亲自照看,倒也省了他再派人找宫中的那些太医来。 毕竟,南阳王府的人都是经过严格把关,层层筛选的,其中或多或少都是王府的老人了,信得过。 而且以南阳王府目前的情势来看,肯定已经被不少人给暗中盯上了。 现在这种时候,还是尽量不要放外人进来,以免错漏府中的眼线,走漏什么重要的消息。 这时,殿门被人推开,一道粉色的纤瘦身影走了进来。 原来是桃夭去膳房熬了汤药过来,手上正是一碗热乎的药汁。 此时殿外夜色旖旎,她迈着轻缓的莲步进殿,同时带来一阵冷风。 桃夭端着手里的托盘,清丽的面容映着殿中的烛光,朝着夜君尘行了个礼,微微颔首道:“世子。” 说完,她偏头又看向桌案边正在提笔写字的青衣男子,低声道:“萧神医。” 萧衍缓缓落笔,盯着上面的处方认真审查了一遍,核对后,将宣纸拿起来,抖了抖宣纸上面未干的墨迹,递给桃夭,说道:“好了!你今后就按着我写的这个方子抓药。” 桃夭把托盘里的汤药放在案几上面,伸手接过萧衍递过来的药方,看了看,点头道:“这些药材,无雪殿应该都有。” 萧衍道:“你每日都照着我开的这个方子煎药,都是些调养身子的补药,滋气补血,固本培元,至于沈大夫手臂的伤……若是每日按时换药,伤口结痂快,应该不出十日就能好。” 桃夭收好药方,眸色闪了闪,感恩道:“桃夭在这里,谢过萧神医了。” 萧衍摆了摆手:“哎?!不必言谢,怎么说沈大夫也是少筠的救命恩人,这次又是因为少筠才受的伤,是我要谢她才对。” 第140章 天赋 桃夭笑道:“萧神医客气了!” “我随主子揭皇榜入南阳王府本就是为了治好世子的病症,也是身为医者的责任跟使命,不存在谢不谢的。” 桃夭的一番话,倒是让萧衍挑了挑眉,问道:“你叫桃夭是吧?” 桃夭应声:“是。” 萧衍眸色亮了亮。 看来这就是跟在沈大夫身边的丫鬟了吧? 那有关于沈大夫的事情……她肯定知道不少喽?! 恰逢今天这个机会,能多向这丫头问问关于沈大夫的情况,还真是让他来了兴致。 追问道:“你跟着你主子多久了?” 萧衍问的一本正经,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虽说他一个名声在外的东华国神医,突然这般打探别人的私事不太好。 但他绝不可能放过这么一个现成的机会。 桃夭回答道:“我自小陪着主子长大,十几年了。” “难怪……”萧衍心中了然,“我就说呢,你跟沈大夫之间,看着不像是普通的主仆。” 桃夭从容道:“主子待我如亲姐妹一般,感情自然是不比旁人的。” 萧衍抿了抿唇:“那你知道……沈大夫的身体情况吗?” 桃夭诧异了一瞬,看向身前的青衣公子:“主子的身体情况?” 可萧衍只漆黑的眸色看着她,明显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在等着她的回答。 桃夭想了想,说道:“主子自幼体弱多病,身体虚弱到几乎吹不得什么风,就更别提能够出门走动了,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可闲来家中无聊,总要找点事情做的,主子就翻阅起了医书,却不想对医术有了极其浓厚的兴趣,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萧衍惊了:“你的意思是说,你主子的医术,是自学成才?” “对啊!”桃夭点了点头,说得连她自己都快相信了这个凭空编造出来的故事,眨眼道:“主子平素里自己专研医术,对医术古籍也颇有研究。” “呃……” 萧衍心虚的抬手掩了掩唇:“咳咳咳……天赋!天赋!” 夜君尘听着他们的对话,漆黑的眸光看向床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女子,深邃的眸色暗了暗,径自走过去端起桌案上摆放的汤药,沉声说道:“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我。” 桃夭愣了愣,看着殿中那一袭白衣,温润如玉的清冽男子,眸色变了变。 怎么是叫他们先下去呢? 那主子怎么办?…… 想到这个,桃夭抬眸看向床榻之上仍处于昏迷中的司卿,蹙了蹙眉,面色有些为难道:“可是……” 像照顾主子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由她来做吗? 再说了,他一个身份尊贵的世子,要他亲自来照顾病人,恐怕有些不妥当吧?! 这时,萧衍默默地看了夜君尘一眼,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他这是……想要单独的相处空间! 恩!他都明白的。 想着,他对着身旁的桃夭使了个古怪的眼色,可是桃夭却仍然无动于衷的杵在大殿里,他眸色微暗,直接走过去拉着桃夭往外走,说道:“哎呀?没什么好可是的!走啦走啦!” “那我主子怎么办?……” “放心好了,少筠能照顾好她的!” “可是……” 第141章 药汁的苦涩味道在两人的唇齿间蔓延…… 直到无雪殿的殿门被人合上,庭院中的说话声渐渐远去。 夜君尘端着手里的汤药,轻声走到床榻边,隔着纱幔,望着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女子,清冷的目光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 他撩起衣袍挨着床榻边坐下来,拾起瓷碗中的汤勺,然后轻轻地舀起黑乎乎的药汁,送至唇边吹了吹汤药散发出来的热气。 再抬眸时,忽然看见她脸上戴着的白色面纱,夜君尘动作顿了顿。 似想要伸出手,将她那脸上的面纱摘下来。 夜君尘眸色暗了暗。 如果他趁着她昏迷不醒的时候擅自取下了她的面纱……她会很生气的吧? 想到这里,夜君尘神色纠结了一瞬,放下瓷碗。 下一秒,他缓缓地从怀中拿出一块轻柔的白纱,抬起手,重新覆上眼睛。 接着,他伸手取下了司卿脸上的面纱。 然后端起旁边的瓷碗,喝下一大口汤药。 夜君尘将汤药含在口中,慢慢地俯身下去,用自己凉薄的唇瓣覆上了司卿的唇,将自己口中的药汁渡给她。 大殿中明亮的烛影映照在夜君尘身上,长衫似雪,温润如玉。 乌黑的流云墨发随意垂散在身侧,用一支纯粹的白玉发簪稍稍束缚着,他那映照在烛火光影中的清冽面容,宛若盛放在天山的雪莲,不染纤尘,处处透露着一股清贵之气。 他周身笼罩着的冷冽气息却在此刻尽数化为了三尺柔情,绵绵入骨。 男子棱角分明的脸庞,冷峻不闻人间烟火。 只有那低垂着的长长的睫毛下,轻柔白纱遮眸,身上带着淡淡的梨花清香。 殿中的青纱摇曳,一时之间,药汁的苦涩味道在两人的唇齿间蔓延…… 如果说,从前他觉得自己身处黑暗,见不到光明,心灵被禁锢,看不到对未来的希望。 那么此刻,他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能够有勇气去面对将来可能会面临的任何危险,哪怕风雨飘摇,巨浪滔天。 其实萧衍说得没错,她救了他的命,他不该拉着她陪他冒险。 他绝不能,再让她像从前那般……几次三番险些丧命。 否则,依照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再有什么事伤及她的身体,怕是华佗在世,亦无力回天了。 彼时,无雪殿灯火通明,很是安静,寝殿中只有男子极其轻淡的,微不可闻的叹息:“唯有你,肯舍命护我……” 等喂完药,夜君尘为司卿重新戴上了面纱,又伸手温柔地为她掖了掖被角。 他深邃的眸光静静的落在她紧闭的双眸处,抿了抿凉薄的唇瓣,竟觉得唇间的味道极好…… 可望着她苍白憔悴的眉眼,只觉得内心无比沉重……夜君尘疲惫地闭了闭眼。 这时,殿中的烛光悠悠摇曳了下,似带来了一阵冷风。 炭炉中,火红的炭火扑闪出细小的火星子,盈盈飞舞。 接着,夜君尘周身冷冽的气息瞬间散开,耳畔响起一声低沉的嗓音:“公子。”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出现在了大殿中。 夜君尘坐在床榻边,侧过脸,淡淡瞥了站在大殿中抱拳的流影一眼,冷声问道:“何事?” 第142章 他倒是心大 “公子,齐王的人都已经被我们盯上了,只要公子您一声令下,就可以将他们全部收拾干净。” 夜君尘蹙了蹙眉,清冷的嗓音道:“不急。”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沉得住气! 齐王敢派人在宫宴途中截杀他,就该做好暴露自己实力的准备。 毕竟生于帝王家,九子夺嫡尚且都是常事。 齐王利欲熏心,迫切想要太子之位,不代表宣王,离王,还有瑞王他们一个个都是吃素的。 更何况……离王那边的势力,怕是不容小觑。 虽然宣王跟瑞王都是当今皇后嫡出,但众皇子之间,其中最有资格,也是最有可能继承太子之位的……怕只有离王一人。 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的离王,有什么道理将太子之位置之不理。 所以这齐王做的蠢事,在宫宴途中派人半路截杀他,就等于暴露了自己在暗中培养的势力。 如今他被多方势力盯上,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想到这里,夜君尘眸色暗了暗,问:“黑市那边,查到了吗?” 究竟是什么人,能够买到蛛毒? 流影垂眸道:“暂时没有线索。” 黑市那边,向来跟外界没有过多的联系,即使有什么重要的地下交易,他们也是在见不着人的地方进行。 而且,黑市的每一笔交易,都是经过卷宗保密的,没人能查到背后的金主。 流影想了想,神色严肃道:“不过眼下,属下有一事觉得奇怪。” 夜君尘看向他,眸色微沉:“哦?” 流影道:“近日齐王身边,多了个美貌的女子,说是齐王府的侧妃,但属下却查不到有关于她的任何身份背景。” 夜君尘挑眉:“侧妃?” “是!据府中的探子回禀,高丞相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夜君尘眼中划过一道暗芒,低沉的嗓音道:“高丞相知不知道这件事都不重要,他们若是有心联姻,恐怕早就已经达成了共识,别说是齐王府多一个侧妃,就是再多出十个,他们也照样结盟。” 流影不解:“那我们?……” 夜君尘清冷着神色:“就按我们原来的计划,继续盯着吧。” 流影领命:“是!” “等等!”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离王的行踪,查到了么?” 那日宫宴他未曾出席,想必早就离开了东华,只是不知道去了何处。 流影道:“离王去了云翔国。” “云翔?” “是,据我们派出去的密探回禀,说离王像是在暗中寻找什么东西,属下猜想,他许是在寻找芸贵妃的遗物。” 夜君尘清冷的神色动了动,缓缓勾唇道:“他倒是心大。” 如今东华国皇权党派之争不断,更有传言帝王太后其心不一,朝堂波涛暗涌,各方势力虎视眈眈…… 他竟能放下手中紧急的军务,去云翔国寻找母亲的遗物。 其实,说他心大,倒不如说是重权在握,执掌东华国半壁江山,他不在乎,亦是不屑和无畏。 想着,夜君尘绝美的凤眸中闪过一道阴冷的寒芒。 有齐王和宣王在暗中寻找机会对他下手。 看来…… 这离王在路上,也不会安宁。 第143章 煞费苦心 流影与夜君尘商议完接下来的计划,得了命令以后就迅速离开了。 府中的隐卫只看见那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夜色弥漫的雪白中…… 而之前被萧衍拉出来的桃夭,已经差不多远离了无雪殿的位置,她尝试着挣了挣手,挣脱不开,有些郁闷道:“不是,萧神医,你硬拉着我跑出来做什么?主子她还在昏迷中呢。”没人照顾怎么行? 此时,外面纷飞着大雪,寒风声声吹过檐角长廊,他们一路穿过王府的花园,看着四下无人,寂静的庭院,萧衍才放开了桃夭的手,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没看到吗?有少筠留在那里,肯定会好好照顾她。” 桃夭皱了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可是锦衣玉食的世子,怎么会照顾人呢? 她低声道:“可我担心主子。” 想着,她越发觉得自己此刻跑出来不对劲儿:“不行,我还是得回去看看!” 萧衍眸色变了变,见桃夭转身欲走,连忙喊道:“哎?别急!别急嘛!” 他看着桃夭,神色忽然变得认真起来,说道:“你想想看,沈大夫如今尚且处于昏迷之中,你留在那里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但少筠不一样啊,他可以运功为你主子疗伤的嘛,是不是?” 桃夭皱着眉,狐疑的看着他:“我能信你吗?”她怎么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萧衍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当然能信我啦!本公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东华国神医萧衍在此!我说你就别担心了,少筠绝对能照顾好她的!” 其实他觉得自己好无辜啊,先是火急火燎的赶来南阳王府帮少筠救人,又是处理沈大夫手臂上的箭伤,现在他居然还要帮少筠争取和沈大夫单独的相处空间。 他可是煞费苦心,天寒地冻的在这里吹冷风,尝试着跟一个小丫头讲道理。 哦!不!不是讲道理……是忽悠。 他说的很有自信,就差对天发誓了,可面前的桃夭却眨了眨眼睛,愣愣盯着自己。 那眼神,那表情……完完全全充满了问号脸,压根儿就不像是会相信他的样子。 萧衍垂下眼睑,神情颇为无奈,他准备将刚才的那一席话都放在一边,攻其心理防线! 于是他暗暗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就是担心少筠会做什么对你主子不利的事情吗?可沈大夫救了他的性命,是他的救命恩人,凭这一点,我跟你说他是不会害沈大夫的。” 见萧衍如此语重心长的劝说自己,桃夭默默扶额,内心一阵无语! 她哪里是担心世子会不会害主子,她明明就是在担心主子的身体啊! 试想蛛毒入体,经过悉心提炼的剧毒在体内迅速蔓延……若是再与主子身体里的灵蛊发生碰撞,两者相抗,主子体内的血液就会开始反噬。 然而在这个反噬毒素的过程中,主子就会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叫她怎么能不担心呢?! 不过,她记得主子说过,这南阳王府的世子功力深不可测,或许,真的如萧衍所说……他能帮到主子呢? 想到这里,桃夭眸色暗了暗,倒也不再去跟萧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第144章 魅惑至极 齐王府。 大殿里的烛火燃得正明朗,窗外漆黑,纷飞着大雪,寒气扑面,铺天盖地的寒风呼啸在耳畔,炭炉里的红光使得殿中的温度逐渐升高。 男人坐在临近寝殿的桌案前办公,一身闲散的暗纹黑衣,神情冷峻,正垂眸认真地处理着朝堂上的事物。 此时,一道窈窕的身影赤足从寝殿中走出来,缓缓步入大殿。 她伸手撩起垂挂在桌案边的纱帘,明眸似水,惑人至极。 那双纤嫩白皙的玉足踩着地面铺就的绒毯进来,她慢慢地走到桌案边,悄无声息的走来男子的身后,然后自男人的身后缓缓抬手攀附上他的肩膀,双手轻轻环抱着他的后背,外面披着的那件胭脂红的外衫便随之落在了地面。 随着那抹胭脂色滑落,女子勾起唇角,香肩裸露,锁骨诱人。 那是一名容貌绝美的女子,一袭胭脂红的拽地长裙,眉目娇艳,眼角点缀着一颗祁红的朱砂,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女子压低的嗓音魅惑至极,她修长的丹红蔻甲绵软的攀上男人的肩膀,艳红的嘴角噙着一抹笑:“王爷是说,亲眼看着他们坠入了万丈深渊?” 男人俊美的轮廓笼罩在殿内的灯影中,大手摸上肩头的绵软,笑道:“怎么?秦儿这是不相信本王?” 女子娇嗔道:“怎么会呢?依王爷雷厉风行的手段,秦儿是知道的……王爷若是想要那南阳王府的世子三更死,他又怎能轻易活得到五更?” 女子娇俏的夸赞,夜君启很是受用,俊脸上扬起傲慢的笑容,他抬手轻柔的的拍了拍那双攀附在自己肩头的绵软细手:“还是秦儿最懂得本王的心意。” 女子吐气如兰,附在男人耳畔:“只是……王爷未免也太不懂得不怜香惜玉了。” 夜君启眸色微闪,反问道:“哦?听秦儿的语气,是在怪本王没有怜香惜玉?” 女子眸色暗了暗,随即勾起红唇,娇嗔一声:“讨厌……” 她绵软的细手抚摸着男人的宽阔的肩膀,用魅惑的声音说道:“想南阳王府那名揭了皇榜的女大夫,怎么说也是个医术高明的,王爷之前不是还想把她纳为己用么?当时秦儿不过是嘴碎说了王爷一句,王爷竟还怪秦儿吃醋。” 夜君启皱了皱眉:“你是说那名叫沈卿的女大夫?” 女子盈盈笑道:“可不是么……” 夜君启低沉的嗓音哼了哼:“呵……本王倒是也想将她纳为己用,奈何宫宴上的交谈,她太过于自傲,就是存心想跟本王作对,既然如此,本王又何必心慈手软?!她要帮南阳王府,那本王就送她去地狱一道陪他吧。” 看着男人阴冷的模样,女子眼底迅速闪过一道暗芒,只娇声道:“王爷……可即便是悬崖,他们也不一定死了啊。” 听到这话,夜君启眸色一变,沉声反驳道:“不可能!那地方可是万丈深渊,从悬崖顶上往下看都深不见底的……他们这么摔下去,恰逢冰天雪地的寒冬,他们绝无生还的可能!” “秦儿觉得王爷还是得派人下去找找……万一他们……” 第145章 出谋划策 “够了——”夜君启脸色微沉。 “本王做事,容不得你质疑。” 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质疑他。 皇帝有四个儿子,偏偏他是庶出的长子。 他的生母德妃,整日清心寡欲,吃斋念佛,不争不斗,母妃那朴素的性子从来不受父皇的宠爱,所以连带着父皇都不怎么喜欢他这个儿子,从小就质疑他,质疑他的能力。 尽管他每日刻苦用功,努力想要得到父皇的肯定,可无论他做什么,事情做的怎么样?!父皇都只会觉得他没出息,根本赢不来父皇对他的一句称赞,或是肯定,哪怕……只有一句。 而朝堂上,群臣不愿拥护他,只因他是庶出的皇子,却去拥戴那个曾经受尽帝王恩宠的芸贵妃的孩子,六皇子,离王。 同样是庶出,凭什么他就要低人一等?!他想不明白,现在他也不想明白! 得不到的就去争,就去抢,他就不信了,这个江山,还没他的份儿?! 父皇忌惮他,但是同样的他也忌惮所有人,试问天底下,没有哪个皇帝不忌惮自己的孩子。 因为他怕!……怕自己的皇位有朝一日不保,怕乾坤殿,某一天突然就上演一次众皇子夺权。 男人粗沉的薄怒嗓音,惹来女子周身的气息冷了冷,她那双魅惑的眼眸里闪过阴冷的光芒,却依旧面不改色的勾着红唇笑了笑:“王爷切勿动怒,是秦儿多嘴,秦儿这不是也想替王爷分忧么?” 女子娇俏的声音让夜君启稍稍缓了缓突然冷峻下来的神色,他想了想,然后摸着她鲜嫩白皙的手掌说道:“秦儿……其实本王刚才不是有意凶你的。” 说完,他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她,解释道:“本王只是不喜欢被人质疑。” 女子魅惑一笑,万种风情:“秦儿明白,是秦儿越矩了……”她的嗓音淡淡的,有些沙哑,撩人心弦。 这世间,这般妩媚娇艳的女子,有哪个男人不心动?夜君启也不例外,他眸色微动,俊容上扬起一抹笑意,然后握着她的手,低沉的嗓音说道:“本王希望,秦儿能够明白本王的用心。” “秦儿都明白……王爷想要东华国的江山,秦儿便能为王爷出谋划策,助王爷一臂之力。” 夜君启听了,颇为感动,忽的皱眉,欲言又止道:“高丞相的事情……” 女子挑眉:“王爷是说,想要迎娶丞相府的嫡女,来与他结盟?” “恩……” 女子看着他,巧笑嫣然,明眸摄魂:“王爷不必担心,王爷不过是许了高家小姐齐王府的正妃之位,秦儿心中有数。” 夜君启有些愧疚:“秦儿……委屈你了。” 女子勾唇:“不委屈,王爷若是娶了高家小姐,就等于是多了一方助力,高丞相将来定会扶持他未来的女婿,这样对王爷争夺皇权有益,朝堂上也就有了根基。” “所以……只要是对王爷前途有利的事情,秦儿又怎会介意呢?” 夜君启很是欣慰:“秦儿放心,虽然你是侧妃,但本王一定会更加疼爱你。” 女子笑道:“秦儿有王爷这句话,已经很知足了。” 第146章 臭要饭的,叫你呢? 彼时,殿宇上响起细微的动静,微不可闻。 隐约间,像是有人轻巧的揭开了殿宇之上覆盖的碧瓦,透过碧瓦的缝隙,温凉的月色洒落下来,上面吹来淡淡的冷风,一双清浅的眼眸将大殿中的情景尽收眼底,包括两人的说话声。 可过了片刻,殿中的交谈声渐渐弱了下来,里面响起几声喘息,男女之间的情愫蔓延,接下来的画面……倒真是有些不堪入目。 女子抿了抿唇,将瓦片重新归位。 有巡逻的护卫来到了大殿前面的院子里,女子敛眸看了一眼,然后纵身一跃,轻盈的身姿翻过了高墙。 雪羽飘零,漆黑的浓重夜色下,一道白影骤然飞过。 大雪纷飞,尽管是在寒风凛冽的雪夜,万物凋零,寂静无声。 皇城帝京的大街上也是如同白昼一样,纸醉金迷,十分的热闹。 拢月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身畔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商贩叫卖声混杂着花街里不断传出来的鼓乐声,她微微敛眸。 迎着寒风走在漫天的飞雪中,那道纤细的素色身影慢慢穿过了热闹繁华的临安街,可当她在经过一条稍不起眼的巷子时,眸光忽然注意到那被一层昏亮的光线笼罩着的阴暗角落里,狼狈地蜷缩着一个身影。 而角落外面,被四五个凶神恶煞的乞丐包围着,甚至有人戏谑的对着角落里蜷缩着的身影踹了一脚,语气戏弄:“喂,臭要饭的,叫你呢?!” 其实说他们是乞丐,倒不如说是常年在这一代街头盘踞的街边混混,穿着破烂似乞丐,但他们的脾气却是狂妄自大的很。 “听没听见?……” “怎么不说话啊?哈哈哈哈……” “老大!他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哑巴?!嘿?……我就不信他不说话。”说完,其中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对着角落里蜷缩的人猛地踹了一脚,见许久没有动静,几人相互看了看,对着里面吐了一口唾沫,然后一顿拳打脚踢。 他们边打边骂道:“老子叫你不说话!老子叫你装哑巴——” “给我打!” 得了老大的命令,剩下的三名乞丐亦是只管往死里打。 这里颇为偏僻,即使有人路过,也不会有人随便掺和这下贱乞丐之间因为争食所引发的斗殴。 “嘿……老子就不信了,打不死你还?!” “恩……”可就算是经历了这几名乞丐的一阵毒打,蜷缩在角落里面的人,只是微弱的闷哼了一声,像是被踢到了痛处,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最后,这四五名乞丐打完仍觉得不解气,对着里面的人骂道:“他奶奶的,没想到还真是个哑巴!” “老大,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给我废了他——” “是!!” 收到命令,其中一名乞丐迅速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望着角落里的人,漆黑的眼底闪过寒芒。 拢月站在不远处,定眼看了看,微微蹙眉。 “愣着做什么?给我废了他啊!” “遵命,老大!”说完,那人突然发狠似的扬起手,眸色凶狠,像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样子。 然而,就在那把泛着阴冷光芒的匕首接近角落里的人仅半寸距离之时…… 第147章 温热的触感 疾风袭来,一柄素伞猛地飞出。 一个漂亮的回旋,伞柄重重的敲击在那几人的胸口上面,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然后都被素伞夹带的那股强劲的力道给震飞了出去。 “噗……”再看时,那几人纷纷捂着胸口,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他们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来,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谁打了老子?” “要让老子知道,老子非剁了他!” “老大!……”颤巍巍的嗓音。 “怎么了——” 他对着旁边的人怒骂一声,可当他站起来的时候,顺着手底下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了那抹纤细的伫立在漫天风雪中的雪白身影。 同时,拢月淡淡瞥了他一眼。 薄唇轻启:“滚。” 简洁明了的一个字落下,却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寒凉。 好可怕…… 几人挣扎着爬起来,破烂不堪的衣衫上面沾了雪渍,看上去很是狼狈,当他们听见那声凉薄的嗓音响起,瞳孔微缩,愣了愣,背脊直冒凉气。 这种人……他们绝对惹不起,于是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几分畏惧,连那个头目也感觉自己的身体哆嗦了一下,连忙跑了。 拢月身长玉立,站在漫天风雪中,然后将素伞收回,负在身后。 她眸色微微暗了暗,朝着角落走过去。 拢月停下脚步,自袖中拿出一块洁白的丝帕,递过去:“给。” 她的嗓音淡淡的,有些清冷,可能是掺杂了几分同情与怜悯在里面,此时听起来格外的温柔。 她的话音落下,她明显感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人怔了怔。 缓缓抬起头来。 他额前的几缕凌乱的头发散落下来,脸上沾满了血渍,脏兮兮的看不清脸,拢月却对上了一双十分深邃的瞳眸。 那是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很黑,很犀利。 此刻直愣愣的盯着她,目光深沉,倒像是蛰伏在夜间的凶猛野兽。 拢月抿唇,原来是一名少年。 不过看他的年纪……应该还未过十六岁吧。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拢月微微叹了口气。 然后弯下腰,手里拿着那块洁白的丝帕,动作轻柔的为他擦了擦脸上斑驳的血迹。 那殷红的血迹几乎遍布整张脸,眼角有些发肿的乌青,像是挨了别人的拳头。 她眸色暗了暗,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很疼吧?” 她轻柔的嗓音落下,少年的身体怔了怔。 拢月耐心的擦拭着,而面前的少年漆黑的眼瞳望着她,依旧没做声,就这么怔愣着,任由拢月为他擦拭脸颊上面的血迹。 待擦拭完他脸上的血迹,拢月握着丝帕,顿了顿,又从腰间拿出一瓶白色的伤药,然后拉过少年的手,轻轻地掰开少年的手掌,将药瓶放在了少年的手心:“这是玉露膏,对治疗外伤有奇效。” 他方才被人暴打了一顿,拳打脚踢的,身上肯定还有什么别的伤。 面对身前白衣女子的温柔之举,还有掌心传来的温热的触感,少年握着手里的玉露膏,眸色深邃,只紧紧盯着她。 拢月淡淡一笑。 突然想起来……他好像不会说话。 第148章 所以,你跟着我,是为了报答我? 她低眉看了一眼少年破烂的衣衫,半截胳膊都裸露在外面,身体蜷缩在角落里,手脚冻得通红。 拢月蹙了蹙眉。 天寒地冻的,他这样……很冷的吧? 她想了想,伸手将腰间的银袋取下来,然后放在少年的手上,柔声道:“这里有几十两银子,拿着吧。” 几十两银子虽然不算多,但好歹能够让他先暂时找个住处,买几身好衣裳,再吃上一个月的饱饭……他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再怎么样,也能在这个皇城里找到事情做。 说完,她清浅的视线落重新落在少年脏兮兮的脸上,然后站起身来。 她该做的,能做的,仅限于此了。 想着,她后退一步,转过身,迈入了纷飞的大雪中。 而坐在角落里的少年,定定地望着那抹雪白的身影远去。 他低头看了看手心的这个洁白的药瓶,还有一个绣着几朵昙花的银袋子,眸色暗了暗,十分深邃。 …… 拢月走过热闹的上街,准备回明月楼,可敏锐的知觉让她感受到了身后跟着的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周身的气息冷了冷,蓦然回首。 却见那名衣衫褴褛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雪花簌簌飘落,落了他满肩,想来是跟了她一路。 她转过身,走上去,少年身形未动,就这么看着她。 待走到少年身前,拢月缓了缓周身凛冽的气息,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先前这名少年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看不清楚,所以她没有发觉,可现在两人这么面对面站着,她才发现这名少年原来要比她高出许多。 他清瘦的身影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洁白的雪花自两人身边簌簌飘落,竟然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 少年看着她,良久……才缓缓抬起手。 拢月垂眸一看,他手心摊开的,是她刚才给他的银子。 他这是?……要做什么。 拢月眸色微动,面露疑惑道:“你不想要?” 少年沉默。 拢月皱眉:“那你是?……” 少年的举动,让她有些诧异,顿时摸不着路数。 拢月思索了片刻。 难道?…… 她挑起眉梢,试探性的问:“你是想跟着我?” 问完这个,拢月本以为这名少年会像刚才一样不做声,或是保持沉默,甚至不搭理她。 可突然的……少年点了点头,漆黑的眸色望着她,神色十分坚定。 如此模样……让拢月恍惚间反应了过来。 他跟着她,无非是因为自己出手救了他,然后给了他一些帮助。 他现在跟着她,极有可能是想报恩? 拢月愣了愣:“所以,你跟着我,是为了报答我?” 少年定定看着她,默认了。 拢月微笑,解释道:“我救你,并不是要求你回报我。” 她声音很清淡,可少年没有反应,仍旧盯着她。 拢月微微叹息:“算了,你想跟着就跟着吧……” 说完,她转身向明月楼走去。 少年望着她的背影,漆黑的眸色闪了闪,像是有些惊喜。 于是抬起脚,缓缓地跟了上去。 第149章 您沐身完了吗? 明月楼。 夜色迤逦,雪羽纷飞,凛冽的寒风隔绝在雕花绮窗外,浴房里不断传出窸窣的水花声。 炭火燃烧得正浓,温热的氤氲雾气萦绕在偌大的木桶周围,旁边的白玉昙花屏风上面挂着几件灰褐色的破旧衣衫。 少年闭着眼眸坐在热气腾腾的浴桶中,浴房内昏暗的光线照亮了他面部的半边俊美轮廓。 齐整的乌黑剑眉斜飞入鬓,浓密细长的睫毛之下,是英俊挺拔的鼻梁,绯红薄削的唇瓣。 仔细一看,原是少年颇为青涩的精致俊容,像是经过了上帝的精雕玉琢般,肌肤竟也白似雪。 这时,浴房的门被人轻轻敲响:“叩叩叩——” 听到房门外突然响起的动静,少年紧闭的双眸陡然睁开,那双漆黑的眼瞳中,霎时闪过一片阴冷,只觉得寒光四射,深邃不见底。 接着,浴房外清丽的女音道:“公子,楼主命我来问问,您沐身完了吗?” 闻声,少年眼底的阴冷寒芒渐渐褪去,恢复了平静。 他抬眸看向房门那边。 许久听不到里面的人回话,那名婢女顿时反应了过来,随即说道:“哦……公子,楼主知道您不会说话,她特意命我拿来了给您换洗的衣裳,说是让您沐身完毕后去五楼的云阁找她。” 婢女说完,眸色闪了闪,轻巧地推门而入,将托盘中的衣物摆放在临近房门的圆桌上,然后抬眼看了看屏风那边,说道:“公子,衣裳我就给您放在这里了。” 说着,她对着里面的人微微颔首,缓步退了出去,重新合上了浴房的木门。 直到浴房外面的脚步声远去。 屏风后面的少年才走了出来,身姿挺拔修长,墨发披散,额前的几缕发丝垂落下来,俊美的脸孔上面还沾染了水渍。 他低垂着眼睑,面部的神色阴郁得可怕。 少年低眉看向圆桌上摆放的衣物,漆黑的眼瞳中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芒。 他抿了抿薄削的唇瓣。 伸出一只手臂,修长白皙的手掌抓起托盘中的衣裳,然后转身进了屏风。 …… 与此同时,云阁。 温凉的月色映衬着昙花灯罩里的琉璃灯火,在寂静的漆黑夜色中照亮了这个清幽雅致的房间。 只见丛丛幽绿,长势蓬勃的兰草吊挂在悬于半空的盆景中,房间内灯火通明,雕梁画栋,连墙壁上雕刻着硕大的昙花图案都栩栩如生,好生美丽。 而房间内,一名身形清瘦的白衣女子侧身倚靠在羊绒软榻上面,白皙的指尖轻捏着一杯素色的茶盏,清浅的眸色落在浮于水面的几片软化了的茶叶子。 在她面前站着的是一名身着素衣的长裙女子,眉目温婉,神色平静,皆是明月楼中统一的素雅打扮:“楼主,您真的想好了吗?要将他留在这里?” “恩。” “可是……” 素衣女子皱了皱眉:“他身份来路不明,万一……” 他要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份,或是奸细之类的,那将他留在明月楼可就是极大的隐患了。 这时,拢月低垂着眉眼,细细喝了一口杯盏中的清茶。 眸色复杂,低声道:“我决定了的事情,没有可是。” 第150章 花样般的美少年 素衣女子眸色闪了闪,面露纠结道:“那我们……还要不要再去……” 闻言,拢月挑起眉梢,看向她,轻声问:“调查他的身份?” 对上拢月清浅淡然的目光,素衣女子眸色深了深,认真道:“是啊,凡是进了楼里的身份不明之人,咱们明月楼向来是要严查的。” 她们明月楼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别说是效仿先人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就是成千上万的人,她们也要调查,从来不会觉得麻烦。 但今天这个人,刚来楼里就有楼主做担保,她就算是心存猜疑,也不好轻易逾越了规矩。 拢月收回视线,将杯盏中的茶水喝完,轻声道:“以后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交由我全权负责。” 女子为难道:“可是,楼主日理万机,近日还要忙着收集九州大陆的情报,怎有那个闲工夫去调查他的事情……” 拢月放下茶盏,声音有些清冷:“好了,这件事情,你不必多说,先下去吧。” “可是……” 拢月面色冷了冷:“恩?” 见拢月一瞬间变了脸,周身的气息都凉下来,素衣女子微愣,终是垂下眼眸,动了动唇瓣,没有再开口劝说。 她朝着倚靠在软榻上面的拢月微微福身行了个礼,然后退了出去。 可是,她才刚打开房门,就迎面撞上了一名身形修长的白衣少年。 好清冽,好纯粹的气息。 素衣女子神色怔了怔。 棱角分明的脸庞,眉宇间更显青涩。 他的皮肤很白,就像绝大部分的南宋文人一样,通雅独特,清秀俊逸,尤其是那双唇,薄削的淡淡绯红,好似涂抹了胭脂般红润。 一米八几的身高,身材挺拔,一袭微略松散的白袍将他的身材衬托得愈发完美修长,随意垂散在身侧的墨发沾着湿漉漉的水渍,像是刚沐浴了出来。 可是只有一瞬,短暂的对视,她就侧身躲开了。 对着这名少年微微颔首,素衣女子转过身,朝着长廊那边走去。 少年眸色沉了沉,抿着唇瓣,推开门。 这边,伴着细微的脚步声走到云阁中,灯影微晃,拢月稍稍抬起眼眸,清浅的眸色落在距离她几步之远的少年身上,漆黑平静的眼底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但也稍纵即逝,叫人难以捕捉。 她看了一眼,便从软榻上站起身,理了理长裙,朝着他走过去。 淡淡的声音问道:“你洗好了?” 少年清冷着眸光,缓缓点了点头。 拢月站到他身前,要比他矮上些许,平静的眸光打量着他,低声说:“真没想到,你沐身完毕,露出这张脸……竟是个花样般的美少年。” 之前外面下着大雪,光线阴暗,她没仔细看,如今瞧着……倒是个面容俊美的清朗少年。 少年眸色闪了闪,耳边回响着女子方才那句话。 花样般的美少年……她这是……在夸他好看吗? 想到这里,少年缓缓垂下了眼眸,白皙的耳根逐渐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神色变得颇为不自在。 拢月弯了弯眉眼,竟是笑了。 连嗓音都轻柔了许多:“你这是……害羞了。” 第151章 那就好好待在我身边 害羞…… 女子轻柔的话语响在耳畔,身前若有若无的昙花清香似将他萦绕其中,闻起来格外的舒服。 少年红着耳根,眸色微闪,明显怔了怔。 等他重新掀起眼帘,漆黑的瞳仁紧紧凝视着身前的白衣女子,却发现拢月此时正眉目含笑的看着他,已经将他刚才的反应全部都尽收眼底。 “既然你今日执意要跟着我,那么从今往后……你就是这明月楼里的人了。” 她说着,语气顿了顿:“只不过……” 少年不解,抬着眉梢,愣愣望着她。 怎知下一秒,就听到拢月低柔的嗓音再次响了起来,无形中拨动着他的心弦。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的名字? 少年稍稍蹙眉,眸色暗了暗,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做声,就听到拢月清冷的嗓音开口:“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说着,她清浅的眸色落在少年润白如玉的面颊上,绝美的容颜映着屋内的琉璃灯火,眉目如画。 少年抿着薄削绯红的唇瓣,神情定定地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眸中隐隐升起点点不明的思绪。 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有办法回答的问题,可是他竟然,鬼斧神差的……摇了摇头。 见他摇头,拢月以为他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毕竟,在这九州之中,流浪于江湖的,或是天生有残疾和身体缺陷的,自小就被父母所遗弃,他能活到现在都算是个奇迹了,又何谈名字呢?! 想到这里,拢月眸色沉了沉,更是多了几分怜悯之心。 淡笑道:“若是这样的话,我来为你取个名字吧。” 如今他成为了明月楼里的人,又不会开口说话,行事起来会多有不便,肯定要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她长睫颤了颤,思索了一瞬,然后抬眸看向神色颇为怔愣的少年。 语气轻轻柔柔的:“不如,我就唤你追月吧。” 追月?…… 少年眸色微沉,心中默念了一遍。 神色定定地望着她,只觉得心中有异样的情绪蔓延。 也不知道是她为他取了个名字,还是能亲口听她唤这个名字。 他俊美的脸庞笼在屋内明亮的光影中,耳根的那抹红晕却悄悄爬上了白皙的脸颊,久久没有散去…… 拢月笑问:“喜欢吗?” 少年点了点头。 喜欢就好。 “追月。”拢月含笑看着他,神色认真:“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救你,并非是想要你回报我。” “当然,我也不需要报恩。” “所以,既然你今后决定跟着我,那就好好待在我身边。”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收留他,将他留在明月楼。 她想,许是因为她亲眼瞧见了这名饥寒交迫的少年,蜷缩在阴冷漆黑的雪夜角落里,任人欺凌的一幕,动了恻隐之心。 然而,她明知自己身为明月楼的楼主,掌管九州命脉,不能轻易将一个不明身份之人留在身边,可她偏偏这么做了。 希望,不要有事才好…… 第152章 苏醒 翌日,南阳王府。 深冬的无尘殿,照亮漫漫长夜的烛影刚熄,下人们纷纷开始打扫起昨夜就堆满了殿前院后的积雪。 高处那铺盖着琉璃瓦片的雪色宫檐上,早已经凝结了玲珑剔透的冰晶。 寒风吹过,有浓郁的梨花香从那座华贵美丽的宫殿庭院里飘出来。 细看去却不见有府中下人忙碌的身影。 此番景象,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晨曦,显得有些过分安静。 彼时,无雪殿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氛围中。 透过金钩悬挂着的轻纱床幔,依稀可瞧见里面躺着一名面容憔悴的女子,脸上戴着白色的面纱,眉眼生得极为精致,可眉宇间这份病态的白皙,倒是让她越发显得清瘦可怜。 想是大病数日,营养严重缺失,以至于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消瘦。 隐约间,女子白皙的指尖动了动。 紧接着,长睫微闪,连续昏迷数日的司卿缓缓睁开了眼。 意识逐渐回笼…… 她盯着头顶上方,入目是无雪殿熟悉的青纱床帐。 这时,殿门被人推开,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那声音由远及近,似有托盘之类的东西被人放在了旁边的圆桌上。 “主子……” “主子!!” “主子你醒了?!……” 桃夭正巧端了煎好的汤药进来,见司卿半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来,顿时喜极而泣。 眼底是掩藏不住的惊喜:“呜呜呜……你醒了……” “你终于醒了……” 桃夭哽咽着,迅速走到床榻边,撩起垂落的床帐,伸手小心翼翼搀扶着将要下床穿鞋的司卿。 还不忘关心道:“主子你慢些。” 司卿坐在床沿边,颇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哭什么。” 许久没有进水的缘故,司卿的嗓音淡淡的,有些沙哑,干涸。 好端端的,没必要哭吧? “呜呜呜……”桃夭低声哭诉:“主子你都不知道……你已经连续昏迷了十几日……今天要是再醒不过来,我都要忍不住跑去找拢月姐姐了……” “可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近日不要联系明月楼那边,以免惹来别人的猜疑,我也就一直忍着没去,可你醒不过来,当真是急死我了。” 桃夭红了眼眶,嗓音发颤,越说越委屈…… 她好害怕…… 害怕主子醒不过来。 司卿淡淡一笑,扯了扯苍白的唇角:“好了,你看我这不是已经醒过来了么?” “没事的。” 说完,她抿了抿唇瓣,神色有些清冷。 其实,她也觉得很是诧异,这次中毒,怎么会昏迷十几日之久。 属实不应该…… 司卿有些疑惑,那双清透的琉璃眸色变了变,忽然想起来,她昏迷前最后的印象,好像是夜君尘背着她走在茫茫雪地里。 她问道:“是他带我回来的吗?” “是啊,世子带你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没了意识,沉沉昏睡过去了。” 桃夭说着,神情莫名悲伤。 没人知道那天当她看见世子抱着昏迷不醒的主子回府时,她眼中的惊愕和害怕,那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天都仿佛要塌了。 不过,好在世子肯为主子运功疗伤,输入真气为主子护住心脉。 “主子你是不知道,在你昏迷的这些时日。世子每日都来看你,亲自运功为你疗伤。” 第153章 四目相对 哦……不对! 不仅仅是亲自运功为主子疗伤,就连主子每日喝的汤药,都是他亲自督促的,生怕有什么意外。 其实桃夭简直不敢想,那位平日里看上去冷冰冰的南阳王府世子,居然也会有这么体贴入微的时候。 实在是令她刮目相看。 甚至有时候她会觉得,这世子明明就是喜欢上了自家主子,才对主子的事情格外上心。 司卿却蹙眉:“为我疗伤?” 说完,她低头,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右边的手臂,那里正缠绕着厚厚的白色纱布。 接连昏迷了数日,她都快忘记自己的手臂在悬崖上被利箭擦伤了。 不过…… 听桃夭的意思,夜君尘每日都会过来看她?然后亲自运功为她疗伤? 可是他体内的血蛊尚存,随时都会有毒发的危险,又怎么能轻易运功呢? 司卿正蹙眉思索着,就看见桃夭红着眼眶,擤了擤鼻子,哽咽的声音说道:“主子,你刚醒过来,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对了,喝药。” 说着,她走过去,将放在圆桌上的瓷碗拿起来,递给司卿。 “这药熬制了四五个时辰,可是萧神医苦心配制的,害我每日被他拉过去问东问西,连汤药中的几味罕见药材都是我从几百种药材中挑捡出来的……” 现在她的手指都还麻麻的。 桃夭越想越郁闷:“太可耻了!我看他就是刻意为难我!每次世子来无雪殿的时候,他总有一百个理由把我叫出去。” 太欺负人了…… 这边,司卿听着桃夭在自己身边吐槽,伸手接过汤药,清透的眸光淡淡瞥了眼瓷碗中黑乎乎的仍在散发着热气的药汁,稍稍蹙眉,然后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桃夭拧起眉:“主子还真是一点都不怕苦啊。” 喝完汤药,司卿勾了勾苍白的唇角,刚想回答桃夭自己其实并没这么娇弱,桃夭已经直起身,自顾自的嘀咕:“主子昏迷的这些天,除了每日喝些汤药,可是什么都没吃,肯定饿坏了吧?” 看着这么虚弱的主子,桃夭心里就难受。 她委屈。 是她没有照顾好主子! 司卿微微一笑。 饿吗? 好像是有点…… 可胃里空了这么久,即使感到有些饥饿,她现在也不是很想吃东西。 想着,她动了动苍白的唇,还未来得及跟桃夭说什么,桃夭已经转过身,飞快跑了出去,边跑边说道:“主子你先好生歇着,我马上去膳房给你端吃的来。” 司卿望着那抹粉色的身影踏出无雪殿,殿门很快被人合上,眉眼含笑,无奈摇了摇头。 桃夭这丫头,倒真是为她着想。 司卿穿好鞋袜,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挑了一件宽散的素色衣裙,折身进了屏风后面。 等换好衣裳出来,她将垂落的腰带系好。 这时,殿门被人推开,灌入一阵冷风,炭火里的火星子扑闪了一瞬。 司卿抬起眉梢。 四目相对…… 那双漆黑深邃的绝美凤眸深深凝望着她。 漆黑的眼瞳里似蕴藏着十分复杂的思绪,难舍难分,叫人看不透彻。 第154章 曾经受过伤,捡回一条命 司卿眸色微变,睫毛颤了颤。 只见殿门外,站着一道修长挺拔的清瘦身影,长身玉立,一袭如雪的白衣,墨发束羽冠,眉目如画。 而外面狂乱纷飞的雪羽,漫天的雪白,皆成了他身后美丽的背景板,无形中衬托着他周身不染纤尘的谪仙气息。 须臾,夜君尘敛眸,将殿门合上,缓步走了进来。 走到司卿的身前,夜君尘望着她,那张清冽的俊美脸颊染上了几分不可多得的柔情,低沉的嗓音道:“你醒了。” 司卿微微一笑:“世子。” 夜君尘看着她:“身体感觉如何?” “还好。”说完,司卿走到桌案前,执起桌上摆放的茶盏,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夜君尘接过茶杯,深邃的眸光却依然停留在司卿苍白且戴着面纱的脸颊上面,沉默了一瞬,唤道:“沈卿。” “你可知……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么?” 司卿不知是不是自己出现了什么幻听,只觉得他清冷的嗓音中,似乎还隐隐夹带着几分微弱的颤音。 “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啊。” 司卿扯了扯苍白的唇角,蹙起眉,有些不解其意。 想了想,她说道:“我身为大夫,自然比旁人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可夜君尘的目光并没有从她脸上移开,而是深深的眸色,沉默的望着她。 对此,司卿挑起眉梢。 夜君尘抿了抿唇瓣,神色冷峻:“你该知道……医者不自医。” 若是她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即便她是医者,行善积德,治病救人,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她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他…… 就像她之前说的,她知道很多有关于他的事情,能够帮他。 那她为什么就不愿尝试着也信任他呢? 他是可以帮她的啊。 医者不自医?…… 司卿眸色微沉。 莫非……他是知道了什么? 还是说……其实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找人为她诊过脉,因此从她奇异的脉象中察觉到了什么。 想到这里,司卿周身的气息陡然降了下来,隐隐透着几分寒凉。 然而,就在司卿蹙眉思索间,夜君尘已经再次开口了。 那双漆黑深邃的绝美凤眸深深凝望着她。 清冷的嗓音,有些不紧不慢:“沈卿,你我共同经历过生死,到现在还不能告诉我么?” 闻言,司卿面色缓和了几分:“世子想问的是什么?” “你的脉象。” 果然。 司卿勾起唇角,笑了笑。 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中映出夜君尘清冽如画的俊美脸庞。 窗外大雪纷飞,殿内的炭火扑闪着通红的火星子,盈盈飞舞。 良久,能听到她淡漠的,甚至是平静的声音响起:“我的事情,世子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他只是东华国的世子,尽管是皇家的嫡亲血脉,身份尊贵。 可她的事情,错综复杂,涉及甚远。 他即使知道了又能如何? 无非是给自己添加了一道催命符。 想到这里,司卿眼中的眸色变了又变。 心道:若是敷衍的话,夜君尘必然不会相信。 只能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曾经受过伤,捡回一条命。” 夜君尘望着她,瞳孔缩了缩。 只觉得心脏钝痛。 第155章 我不会不管你 听她云淡风轻的说出这句话,夜君尘心口就疼得厉害。 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 脑海中好似还能联想到她奄奄一息的惨状,胸口钝痛,感同身受。 他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她从前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让她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面不改色的对待所有人,喜怒哀乐藏于心。 就好像,根本没有人可以走进她的心里面。 他深邃的凤眸注视着她,动了动唇瓣,嗓音低哑:“沈卿……” 司卿微微挑眉,就见他眸色深深道:“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会不管你。” 无论你是什么人,无论你有何身份。 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 不让你再受到伤害,风雨漂泊,担惊受怕。 他心中暗想着,后面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司卿敛眸,勾了勾唇:“世子想管我的事情?不如先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如今东华国的局势,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波涛暗涌。 他身为南阳王府的世子,身份特殊,处于这么一个危险的境地。 皇帝忌惮他,恨不得他死,他自己尚且都难以脱身,又何谈不会丢下她不管。 闻言,夜君尘没有反驳。 他知道自己现如今的处境,知道南阳王府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必须足够强大,有足够的能力,才能保护好她。 窗外的雪花渐渐大了。 寒风呼啸,炭火正浓。 大殿内陷入了狭长的静谧。 良久,才听到夜君尘低沉的嗓音响起,冷冷的,透着微弱的颤音:“几日后的花灯节,我带你出府走走吧。” 司卿抬眸:“花灯节?” 她倒是忘了,临近年关,东华国还有花灯节这么一茬。 “恩。” 夜君尘眸色深深的望着她,抿了抿唇:“你大病初愈,应该出去散散心。” 司卿沉下眸色,认真想了想。 好似自她受伤以来,连续昏迷数日,身体倦怠,确实应该好好出府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而且桃夭那活泼爱玩的性子,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肯定是整日守在无雪殿,守在她身边,定要闷坏了吧。 于是便应承了下来:“好。” …… 与此同时,王府偏殿。 许是殿内的书架与暗格全部都换成了放置药材的地方,青纱摇曳,若有似无的药香气息弥漫着整座宫殿。 萧衍坐在桌案前剥着瓜子皮儿,将完整的果肉丢进嘴里,完全无视在他身前走来走去来回踱步的粉色身影。 心中忍不住想:她在这儿转悠了大半个时辰,就不会觉得头晕吗? “不是,萧神医,你说你拉着我在这儿干嘛呀?” 什么都不用做,桃夭有些抓狂。 她刚才兴致冲冲的跑去王府膳房拿糕点,谁知道回来的半路上遇到萧衍,问她为什么这般高兴,然后……她不就是说主子已经醒过来了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结果!她就被他拉到这里来了。 还不让她走……好气哦! 萧衍眉目含笑,抬眸瞥了她一眼,说道:“稍安勿躁。” “你想想看,在我这里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不好?! 他是不是关注错了重点? 想着,桃夭颇为怪异的眼神看向他,皱起眉头:“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第156章 日月可鉴 呵…… 萧衍抿唇一笑。 他能有什么图谋啊?就算要有,那也是少筠别有所图。 这不,听说人家沈大夫醒过来,恨不得立刻飞过去瞧瞧! 那猴急的模样,啧啧啧……也不知道是对沈大夫有多上心。 萧衍心中窃笑着,可是笑着笑着……他的脸色忽然就变了。 不对啊!听桃夭的意思,感情是把他当成坏人了??? 他喊道:“唉?!我说丫头!你能不能收收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你把本公子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闻声,桃夭停下来,站在萧衍面前,认真盯着他,目光如炬:“难道不是吗?” 萧衍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我去,你要这么想,那本神医可得冤枉死!” 要知道,他可以一片好心,日月可鉴啊! 桃夭叉腰,狐疑道:“那你倒是说说,把我拉到这里来做什么?” 萧衍瞪了瞪眼睛,险些怀疑人生了:“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说傻吧,古灵精怪的,看着也不像啊! 但是以少筠对她主子的心思,她一个陪着主子从小长大的贴身婢女,难道会看不出来吗? 非要搁那儿当空气。 在他这里待着不好吗? 萧衍内心悱恻:还是说,她其实是知道的,然后故意装作不知道? 闻言,桃夭俏丽的小脸上泛起微微白色。 竟敢骂她傻?!…… 愤愤道:“萧神医,我可是念在你为我家主子悉心治病的份上,才对你一再退让,并不代表你就能随意侮辱我?!” “侮辱你?”萧衍皱眉,不解地看向她:“本公子何时侮辱你了?” 刚才他不过是随口问了句真傻还是假傻,又不是故意针对她,她生什么气?! 桃夭翻了个白眼,直接转身欲走:“我不想跟你说话!” “哎?等等——”萧衍脸色一变,急忙将手里握着的一把瓜子仁丢进玉碟中,起身拉住她,说道:“你若是现在去无雪殿,恐怕不怎么好。” 说不定少筠现在正在跟人家沈大夫你侬我侬的……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当然,也是他想多了。 桃夭回头,瞪着他:“我去找我家主子,有什么不好?!” “呃……这个嘛!”萧衍略感语塞。 他总不能说是少筠趁着她不在无雪殿的时候,就立刻跑过去找人家沈大夫了吧?! 影响多不好?! 再说了,他可是好不容易才为少筠争取到与沈大夫的独处空间,怎么能轻易叫这丫头给破坏了呢。 “不是,你听我说……”萧衍想了想,属实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 正愁闷时,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能够引起她兴趣的好点子。 笑说道:“再过几天就是临安盛行的花灯节了,你不想出去走走吗?” 桃夭脸色变了变,狐疑地看着他,那双灵动的眼眸中升起一抹好奇的光芒来。 问道:“临安的花灯节?” 见此,萧衍就知道自己的点子不错。 看着桃夭就是个贪玩好动的性子,怎么能对热闹的花灯节不感兴趣呢? 于是,他笑着说:“是啊,咱们临安一年一度的花灯节,空前盛大,热闹非常,到时候皇城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要上街去逛逛,怎么样?有兴趣吗?” 第157章 无所不用其极 桃夭有些怀疑的看着他:“你没骗我?” 她怎么就是觉得眼前这人不可信呢。 对此,萧衍无奈道:“我骗你做什么?你要是实在不信的话,到时候我亲自带你去花灯节逛逛,怎么样?!” 桃夭眸色动了动,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她不是不相信,只是气笑了:“我说萧神医,这花灯节再热闹,可跟我现在要去找我家主子,有什么关系吗?” 萧衍眸色一愣。 还真是一道送命题……貌似,没啥关系。 桃夭这么一问,倒是令萧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后知后觉的,总觉得桃夭这丫头有时候吧,思维反应慢,可有时候那脑瓜子转得哗啦啦的,像流水一样!贼快! 桃夭正色道:“萧神医,我主子刚醒,我本来是要去膳房给我家主子拿些吃的东西。你倒好,二话不说直接把我拉扯到这里来,请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萧衍疑惑:“膳房能有什么好东西?” 桃夭瞪了他一眼。 他立马反应过来,说道:“不是,你根本不用担心你家主子挨饿。” 桃夭问:“为什么。” 萧衍道:“因为少筠已经特意命人为沈大夫准备了吃食,送到无雪殿去了。” 别看少筠平时性子闷闷的,清冷不近人情。 可少筠对人家沈大夫如此上心,怎么会舍得让她挨饿? 这边,桃夭挑眉。 世子??? 所以呢?! 她现在被萧衍拉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世子有机可趁? 那他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桃夭冷笑道:“萧神医,你可真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啊!” 萧衍皱眉:“你这丫头,能懂什么?” 小小年纪,他看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俗话说得好。 这上天有好生之德,月老牵红线,有成人之美。 他不过是为了替少筠争取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有错吗? 而且,他也是看少筠第一次对一个女子这么上心,他作为他的好兄弟,不应该多想办法帮帮他么? 桃夭笑了笑,弯着眉眼:“是呀,我是什么都不懂,但萧神医你下次有话不妨直接告诉我,没必要绕弯子支开我。” 萧衍脸色一红。 咳咳咳……看来被发现了。 他就说嘛,这丫头没那么好骗! 萧衍松开拽着桃夭的那只手,挑眉道:“那我下次,有话直接跟你说?” 桃夭微愣。 说什么? 她清亮的眸色闪了闪,又听到萧衍清冽的嗓音道:“我跟你说,你就会帮我?” “呵。” 桃夭勾唇冷笑,神色极为认真地看着他。 然后在萧衍有些期待的眼神下,咬牙道:“不会!” 说完,她拍了拍衣裙,直接踹开殿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神态,那动作……当真是潇洒至极。 这时,殿外猛地灌入一阵冷风,吹得萧衍哆嗦了一下。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风雪正大,寒风扑面而来。 脚下踩着厚重的积雪,桃夭走在回无雪殿的路上,听到了几名府中婢女的八卦。 “哎?你们说,咱们这世子殿下,对沈大夫是怎样的心思啊?” “还能怎样的心思?你那天没看见,我正好当值,可是亲眼瞧着咱们世子殿下抱她进来的。” “抱进来的?!” 第158章 付诸东流 “是啊是啊,据说是受了伤,至今昏迷不醒。” “什么昏迷不醒啊,现在已经醒了。” “哦哦哦!醒了就好!其实我觉得沈大夫人挺好的,善良。” “我还听说啊,今日世子殿下特意命膳房的人做了很多清淡可口的食物,多半是滋气补血的。” 桃夭神色复杂地站在原地,望着漫天风雪中,前面那几名身姿窈窕的婢女渐行渐远,朝着别处去了。 她缓缓才收回视线。 脑海中不经浮现出萧衍今日在偏殿跟她说的话。 看样子,这南阳王府的世子,是真心喜欢上了自家主子。 可是……主子的心思,并不在儿女情长上面。 世子的这番情意,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哎……桃夭默默叹了口气,继续往无雪殿那个方向去了。 其实,他们说的一点也不假。 因为自司卿答应了夜君尘花灯节那天要出去走走以后,夜君尘命人将膳房准备好的食物都送到了无雪殿。 但中间,流觞突然来向他禀报有关于秦家被灭门一案的事情,他就回无尘殿处理政事去了。 司卿坐在圆桌旁,望着满桌的可口美食,心情有些……难以形容。 她不过是昏迷数日,胃里空虚,需要吃些东西,他犯得着费这么大阵仗,派人准备这么多的吃食么?! 虽然她从前在天都的时候,每日都是几十道菜肴或者上百道菜肴,可如今过去了这么久,她早就不喜欢铺张浪费了。 有钱是好事,但也不是这么花费的。 桃夭从外面回来,推开殿门就见主子正坐在圆桌旁喝着碗中的鸡汤,那一大桌的菜肴香气萦绕在大殿中,甚至盖过了司卿身上隐隐散发着的清淡的药香气息。 她愣了愣,然后走进来。 问道:“主子,这些……难道都是世子命人准备的?” 司卿抿唇喝了口鸡汤,轻声应道:“恩。” 桃夭面露纠结:“还真是……”对主子格外上心啊。 这时,九卿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见她两手空空,不由得笑道:“怎么,不是说为我去膳房拿吃的东西么?怎么去了这么久?” 桃夭绞着手指头,说道:“这个嘛……说来话长。” 她总不好长话短说。 司卿好奇:“恩?” 桃夭尴尬笑了笑。 司卿打趣道:“该不会……你是自己跑去偷吃了吧?” 桃夭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我只是被萧神医拉去做事去了。” 说完,面露委屈,还不忘抱怨道:“他就是欺负我,把我当成现成的苦役。” “萧神医?” “是啊,就是东华国那位大名鼎鼎的萧神医。” 桃夭说着,语气拉长,刻意咬重了后面几个字。 “前些日子主子受伤昏迷,世子就把他给叫来了,好像是世子的朋友,关系不错,所以直接在王府里住下了。” 本以为这位萧神医是个救苦救难的好大夫呢。 可谁知道?……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桃夭内心悱恻,心中暗暗记了萧衍一笔。 无非就是……阴险下作,卑鄙无耻之徒。 当然,此时正在去往无尘殿的路上,准备找夜君尘的萧衍并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心目中已经混到了这么一个悲惨的地步。 闻言,司卿眸色微变,静静地喝完了碗中的鸡汤。 这位萧神医,她倒是有所耳闻。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跟南阳王府有关系,还跟夜君尘交情匪浅。 第159章 障眼法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她的脉象,应该就是在她受伤昏迷期间,被这个叫萧衍的神医给诊断出来的。 否则,夜君尘不可能知道。 想到这里,司卿眯了眯眼。 淡然的嗓音问:“再有几日就是临安的花灯节,你想出去逛逛吗?” 桃夭眸色闪了闪,惊讶道:“啊?!” 怎么,难道连主子也知道这回事吗? 司卿抬眸看着她,调侃的语气:“你不知道?” 桃夭红了红脸颊,敛眸道:“知道呀,刚才萧神医都给我说了。” 司卿眸色微动:“既然知道,为何还这般惊讶?” “害。”桃夭汗颜…… 如果她说,她是以为主子之前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今天才刚刚苏醒过来,不应该知道花灯节这件事情么? 主子会不会嫌弃她,嫌弃她蠢。 看见桃夭窘迫的样子,司卿垂下眼眸,勾了勾唇瓣,眼神颇为无奈。 “啊……差点忘记了。” 桃夭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睁着一双澄澈明亮的大眼睛:“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九卿感到奇怪:“恩?” 这时,桃夭连忙跑到大殿内摆满了医书古籍的那排书架前,朝着暗格里上下望了望,然后从中取下一本纸页略微泛黄的医书。 将这卷医书翻开,里面夹着一个轻薄的物件,桃夭把夹在医书里面的信封拿出来,走到司卿面前,解释道:“主子,这是我前段时间收到一封密信。” 司卿接过密信,低垂着精致的眉眼,白皙修长的手指将信封缓缓拆开…… 随即,她抿了抿唇瓣。 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中闪过一道十分复杂的寒芒,神色微冷。 见主子顷刻变了脸色,桃夭面露忧虑,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她知道,普天之下能让主子变脸的事情,恐怕不会是小事。 闻声,司卿抬起眼眸,手里捏着那张信纸,清冷的嗓音道:“不是,拢月传来消息说……秦儿现身了。” 桃夭瞪大了眼睛,惊愕道:“秦儿现身了?!” 司卿淡声应着:“恩。” “齐王府的侧妃,就是秦儿。” “什么?齐王?!” 桃夭简直不敢相信:“主子是说那个在宫宴途中派刺客追杀你们的人?东华国的齐王?” 司卿眸色微沉,默认。 桃夭瞳孔缩了缩,顿时觉得事情不妙了:“那岂不是……主子宫宴上中的蛛毒,亦是她所为?” 天啊!不得了! 难怪主子之前说她躲在东华国的皇宫,原来这些线索都是她设下来的障眼法。 她躲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皇宫,而是齐王府。 还真是会藏啊。 司卿眸色暗了暗,脸上隐隐扬起一抹笑意:“呵,蛛毒……” 倒真是为难她记得。 记得自己的血液在吞噬蛛毒过程中会遭受剧烈的反噬。 北漠蛛毒,在塞外还有一个更为通俗易懂的名字:剧毒蚕蛛。 只不过……这剧毒蚕蛛,产于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漠,且塞外供给给九州经过精心提炼的数量极少,根本不会轻易出现在东华国,就算与黑市交易,那也一向是千金难求。 她到底是如何得到的? 难道,她跟黑市的人有什么关系? 第160章 太过于自讨没趣 想着,司卿眸色冷了下来,对着桃夭吩咐道:“准备笔墨。” 她得写信给明月楼那边,必须让拢月派人时刻盯着齐王府的动静,但要注意,不能太过于明显,免得打草惊蛇。 呵……竟然敢跟她玩这种阴险歹毒的心思? 那就最好手上留有底牌,能坦坦荡荡输得起这场游戏。 落笔处…… 她还特意强调了一句,小心行事。 大雪纷飞,几日光景流逝…… 临安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如期而至。 用完午膳,夜君尘便带着司卿出了南阳王府。 他们身边没有带护卫,只叫了几名府中武功高强的隐卫在暗处跟着,以保护世子的安危。 在凛冽的寒风呼啸声中,马车的车轮滚过街头厚重的积雪,一辆宽敞华贵的马车一路驶过热闹长街,街边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隔了很远的距离仍可以清晰的传入他们的耳中。 帝京的这场雪一下就没有停歇,足足下了十几日,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换上了红色的灯笼。 要说这大红灯笼白天看上去其实不怎么显眼,这要是到了晚上,那可就是灯火通明,繁华似锦。 可偏偏……恰逢年关赶上花灯节,除了有钱人家,高门院户前的那些火红灯笼,大街上挂满了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花灯。 整座皇城笼罩在美丽的迷离灯影中,张灯结彩,美不胜收。 桃夭看着街边摊位上堆叠着的琳琅满目的商品,郁闷道:“萧神医,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主子他们啊?” 不就是因为她知道了世子对自家主子有意思么? 可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她也没打算阻止啊。 以主子现在的性情,恐怕对这些风花雪月的情事,不会有任何想法。 这萧神医,还真是……奇奇怪怪! 这时,与桃夭并肩走着的青衣公子缓缓打开折扇,认真道:“那天我可是答应了你,花灯节要带你好好出来逛逛的,怎么能与他们走一块儿呢?” 桃夭就纳闷了:“跟他们走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萧衍想了想:“有什么不好?不好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就比如说,今日花灯节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时机,少筠想对人家沈大夫说些什么深情的体己话,回头还得看着他们在旁边碍眼?那未免也太过于自讨没趣。 看着萧衍瞳眸中闪过的一系列的内心戏,桃夭顿时黑下脸,感情他还是没有说清楚自己刚才问的话。 不过……大街上人流攒动,桃夭眸色闪了闪,看着眼前走过的这些俊俏的男男女女,视线落在他们腰间佩戴着的绣有鸳鸯的荷包上面。他们多半是想趁此机会,出来为自己觅得好姻缘吧? 彼时,走在拥挤的大街,萧衍望着长街上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流,神色颇为自豪,摇着手里那柄折扇介绍道:“怎么样?我大临安的花灯节,够不够热闹?” “我告诉你啊,在这个灯会上啊,还设置了供人消遣的,有许许多多的娱乐项目,其中最受老百姓喜爱和关注的……当属晚上的猜灯谜环节。” 可是走着走着,萧衍就发现跟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不吱声了,连忙偏头看向桃夭,直接伸出手,青竹折扇在她眼前晃了晃,好奇道:“你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桃夭愣了愣,回答道:“荷包。” “哦?荷包呀?就是——” 然而,根本不等萧衍把话说完,桃夭看向他,抢声道:“你不用跟我解释,我知道你们这边的习俗。” “……” 萧衍语塞。 第161章 灯谜大会 “咦?”她是怎么知道的?! 萧衍有些想不明白:难道桃夭她是东华国的人? 所以知道临安这个习俗? 想着,他微微皱起眉,小声嘀咕道:“我还以为你跟沈大夫不是东华国的人呢。” 原来是啊! 桃夭直接摇头:“不是。” 面对萧衍这个憨憨,她是半点防备心都没有了。 告诉他也无妨。 这回轮到萧衍诧异了:“不是?不是你还不让我跟你解释,感情你并不知道荷包的意义啊?!” 桃夭撇了撇嘴:“不过是谋求姻缘的东西,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还别说,当桃夭说对了这个荷包的义的时候,萧衍直接愣在了原地,问道:“你听谁说的?!” 桃夭道:“王府的李姐姐啊,就是掌管膳房那位。” 在南阳王府的这段时间里,她经常跑去王府膳房拿吃的,这一来二去的,不就跟那里的人混熟了么? 不过,除了途经花园的时候,能听到各院的婢女谈论府中的日常琐事,她在王府膳房听得最多的也还是八卦。 因为南阳王府的官家李伯待人亲和善良,准许了大多数今日府中不当值的婢女的假,临近花灯节的时候,她们可是都佩戴了绣有鸳鸯的荷包。 这不,膳房那位李姐姐出府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她也戴一个。 萧衍摇了摇头:“你们女儿家的事情,就是复杂。” 好端端的荷包,本来以为她不知道其中的含义,他还想为桃夭这傻丫头普及一下知识面呢。 哦!不对!不是知识面……是他们临安城的习俗。 桃夭挑了挑眉,眸光明亮:“嫌麻烦啊?” 萧衍问:“不麻烦吗?” “有本事你别问啊!” 说完,桃夭直接越过身边的萧衍,然后昂头挺胸的走了。 萧衍怔在原地。 只觉得桃夭这丫头!……简直不可理喻! 寒风吹刮在脸颊上,透着凉薄的冷意。 好像漫天纷飞的雪羽只是在寂静无声的飘落着,洁白的天地间唯有五颜六色的各类花灯最起眼。 扶着司卿下了马车,夜君尘便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听风楼。 每逢佳节的时候,只有临安湖那边的精致最壮观。 可谓人山人海,川流不息。 耳畔的风雪簌簌飞落,寂静无声,唯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街上全是嘈杂的声音。 夜君尘与司卿一同走在热闹的灯会上,街边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有些高楼前面的大树上面更是系着许许多多的许愿条。 缓步走在街头,司卿望着长街处通明的灯火,低声叹道:“这临安的花灯节,可真是热闹。” 夜君尘眸色微沉,侧过俊容,自明亮的灯影中,看着她半面含笑的眉眼,竟觉得心底格外温暖。 这时,热闹的街边响起一阵喧哗声,长街上面拥挤的人群全都朝着一个方向鱼贯而去……好像前面正在举行着什么空前盛大的仪式。 耳边还能听到别人的交谈:“听说了么?猜灯谜大会马上要开始了!走走走!我们赶紧去看看——” 第162章 价值连城:七彩琉璃灯 边说着,那些人急急忙忙的,挤着朝那边去了。 见身边的人躁动,夜君尘伸出一只宽大修长的手臂横挡在司卿身侧,担心此刻蜂拥而去的人群会不小心撞到她。 动了动薄唇道:“我们……” 其实他想问的是,他们要不要也去看看,虽然他不喜欢嘈杂喧闹的地方,但今天好歹是过节,总要凑凑热闹的。 司卿抬眸,看了他一眼,已经猜到他要说的话是什么,只淡笑道:“走吧。” 彼时风雪交加,走过热闹的街头,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建立在临安湖畔,平日里景色宜人,恰逢花灯节的夜景更是灯火璀璨。 只见前面的繁华长街中央,围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似密不透风的天然屏障。 临安湖畔临时搭建起了一个宽大敞亮的高台子,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花灯,光影幢幢。 激烈的铜锣敲响,有人缓缓登台…… 负责此次灯谜大会的主持人是个身着玄色衣袍的青年男子,下巴没留胡子,长得倒是俊秀,颇显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书生气质。 “猜灯谜大会即将开始……各位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凡是答对了题目,在此次灯会上优胜之人,皆可以获得我们明灯坊提供的白玉兰一盆,当然,若是拔得头筹者,更能获得我们赠许的七彩琉璃灯一盏。” 人群惊了:“什么?就是那盏传说中千金难换的七彩琉璃灯?” “七彩琉璃灯?!怎么可能?!” “就是!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你们明灯坊能舍得用七彩琉璃灯作奖励?” 出手这般阔绰,他们那可真是闻所未闻啊!有些人不相信,心存怀疑也是应该的。 “不过……据说这七彩琉璃灯,是出自西楚大家执素之手,乃是巧夺天工之物啊!价值连城,绝非凡品。” “这明灯坊到底什么来头啊,竟有如此珍贵的宝贝压轴——” “谁知道呢?往年都没这等好事!” 因为即使是临安往年的花灯节,灯谜大会的奖励中也有不少好东西,可若是跟如今这七彩琉璃灯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值得一提。 有人感慨道:“也不知道什么人,能得到这个宝贝啊!……” “当然,我知道也有很多人不相信,不信咱们明灯坊真能提供这么珍贵的宝物,在这里我想跟大家说一句,这个宝物呢,不骗大家,绝对是真的,以咱们明灯坊百年信誉保证——” 说起信誉,那明灯坊可是在东华国开了将近有百余年,也算个高级别的老字号店铺了,在人们心里的信誉度还是极高的。 主持人以这个明灯坊的信誉度作担保,倒是叫那些个刚才还心存疑虑的人顿时打消了质疑真假的念头。 毕竟,还没人敢拿百年信誉随便开玩笑! 说完,主持人笑了笑,看着台下围观的群众,振振说道:“现在,相信大家都很期待了吧?那么下面将由我来宣读灯谜大会的规则……” 于是,在主持人宣读灯谜大会的规则之时,司卿勾了勾雪白面纱之下的淡白薄唇。 然后抬眸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白衣男子,轻声问道:“世子可愿参与?” 第163章 趋炎附势 她这是…… 在邀请他与她一同参赛? 夜君尘俊美的侧颜映在通明的灯火中,那双绝美的凤眸深深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沉声应了句:“好。” 猜灯谜大会总共分成三个环节。 首先是由明灯坊的人,为在场的众人提供一百盏花灯,且每盏花灯上面都有一个提前写好的灯谜,可供所有人答题。 当然,这些花灯上的都是些较简单的谜语,大多数人都会,助兴所用。 其次,由主持这场灯谜大会之人出题,共有十道题,从简到难,参赛者可抢先回答,若是在这场轮番答题过程中遇到阻碍,后面的谜题就会答不下去,或是答不对,则确定为猜中灯谜最多者获胜。 最后,也是这场灯谜大会的终极谜题,难度极高,据说是西楚大家执素亲自题写,还特意表明了,凡是能够答对这道谜题的,就是有缘人,从而有幸成为这盏七彩琉璃灯的主人。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一道压低的娇俏女声,语气里带着些许不安。 “小姐,你确定要参加这次的灯谜大会吗?”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眼神怯怯地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貌美女子。 那女子生得唇红齿白,秀美的脸上描摹着精致的妆容,但嗓音尖俏,叫人听了极不舒服:“费什么话?!本小姐天资聪颖,学富五车,难道还会怕了他们这些粗鄙之人不成?” 这名语气傲慢的女子,正是当朝宰相高丞相府的嫡女,高云蝶。 都说她生来高贵,但性子傲慢,是官宦人家,高门大户的嫡出大小姐。 后来经家中筹谋,与当今皇长子齐王议亲,更是一脚迈入了皇家,最有机会成为齐王府的女主人,成为将来身份尊贵的齐王妃。 这种风声一出,虽然她还未与正式齐王成亲,但在此之前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官家小姐上门前来巴结她,疯狂送上豪礼,趋炎附势嘛,都只为了能替自己的家族攀上更好的关系。 婢女惶恐道:“可是,小姐……你!你!你仔细看看那边……” 说完,她怯怯不安的眼神瞟向了对面拥挤的人群中,那抹靓丽显眼的,粉色的窈窕身影。 而那抹粉色身影的旁边,似乎还跟着一名长相俊美的白衣公子,长身玉立,衣着华贵,气质逼人。 闻言,女子狠狠瞪了自己的婢女一眼,嫌她破坏了自己的好兴致。 然后顺着这名婢女的视线望去,她眼瞳微缩,红唇颤了颤:“那是?!九公主?——” 真该死!…… 怎么会在这种场合遇到她?! 想着,她迅速垂下眼眸,思索了一瞬,只好对着身边的婢女咬牙道:“算了!我们走——” 直到她们离开,夜漓羽的视线才从热闹的高台上挪开,抬眸看向身侧的白衣男子。 思忖道:“八哥!你说我们能不能拿第一啊?” 夜君瑾笑道:“小九,说这话,可一点儿都不像你啊!” “再说了!你不是一向自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天下无敌么?区区灯谜大会,岂能难倒你?” 第164章 思发在花前 夜漓羽神色骄傲道:“说什么呢?我本来就天下无敌好吧?” “是是是!你无敌!你最无敌了。”夜君瑾说着,眼神微闪。 心道:你无敌还被夫子骂?功课做不完,无敌还被七妹比下去?被母后教训? 可这些话,他也只敢在自己心里面想想,并不敢说出来,不然这小九非徒手撕了他不可! 夜漓羽明眸中泛出光芒,双手抱胸道:“哼,你知道就好!在这东华国啊,玩游戏还没人能比得过我!” 她可是玩游戏的一把好手!所向披靡,天下无敌。” “行呀,敢不敢跟我比一场?!” 听到这话,夜漓羽顿时来了斗性,扬声道:“比就比,谁怕谁?” 夜君瑾眉目含笑,朗声道:“那你到时候可千万别哭鼻子,向母后告状说我又欺负了你。” 明明每次都是小九贪玩,合着他被欺负,到最后反倒还得他背锅。 突然,“砰——”的一声,铜锣敲响……代表了灯谜大会正式开始! 伴着清脆的铜锣声落下,高台上走出来几十名身着布衣的青年男子,他们手上都提着花灯,然后走到最前排,将那一百盏花灯吊挂上去,顿时台上的五彩灯影更明亮了些,红的蓝的,错开悬挂,交相辉映。 待东西都准备就绪,人们纷纷上前去揭灯笼里的谜题,开始激烈竞争了起来,场面异常热闹。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俊俏公子风度翩翩,信心满满。 后来者不逞多让:“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各式各样的谜题誊写在灯笼里夹着的红色布条上面,台下的参赛者只需要取下灯笼,然后将答案写在布条上,交给明灯坊的负责人即可。 能够很快猜出答案的,也可以直接说出来,由负责人判断对错! 夜漓羽接连答对了十几个灯谜,却被难在了自己跟前,她认真盯着自己面前的绿色灯笼,上面绣有繁茂的青翠绿竹,绿竹旁边还题着几行灯谜,字迹娟秀:“春风一夜到衡阳,楚水燕山万里长。” 会是什么呢?……她嘴里小声念叨了一遍,可就是想不到答案,不由得蹙眉陷入了思索。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双洁白的长靴踩着地面融化的雪水而来,身形修长,温润如玉:“入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 听着那清冽好听的,不紧不慢的嗓音,夜漓羽神色愣了愣,微微偏过头。 那张有些熟悉的,清冽俊美的脸庞映入夜漓羽的双眸中,逐渐化开了点点星火。 她呆呆看着他。 闻声,台上的老者面露笑意,毫不遮掩的夸赞道:“这位公子答得不错!正是入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啊!来,这盏灯笼送给您。” 夜漓羽盯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接过花灯,久久没有回过神。 可是下一秒……那盏花灯就落在了自己的怀里。 第165章 榆木脑袋 夜漓羽惊了惊,连忙抱住灯笼。 紧接着自己的头顶就响起一道清冽动听的嗓音,有些撩人心弦:“这盏灯笼是姑娘先看上的,还是姑娘拿着吧。” 夜漓羽抬眸,对上他漆黑明亮的视线,心尖颤了颤。 慌忙垂下头,耳根瞬间红透。 这一刻,她好似身在棉花上,绵绵软软的,不知云里雾里。 是他……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红着脸颊,有些语无伦次:“谢……谢谢!” 男子缓缓勾唇:“无需客气。” 说话时,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白玉扇柄。 一袭似雪白云长衫,乌黑的流云发垂在身后,白色发冠束着。 那张俊美的脸庞映照在眼前流转的彩色灯影中,身后漫天风雪落下,风姿卓然。 夜漓羽长睫微闪,只觉得心底有异样的情愫油然而生,顷刻遍布。 这时,答题回来的夜君瑾手里揣着几盏因为胜出获而得的灯笼,见夜漓羽仍然站在原地发呆,全然不顾周围嘈杂的声音。 他走过去,用胳膊轻轻撞了撞她,喊道:“喂,小九,发什么呆呢?” “啊?!……” 夜漓羽猛然回过神,再抬头时身前的那名白衣男子已经不见了。 她眼瞳一缩,慌忙踮起脚尖朝周围看了看,人山人海,嘈杂喧闹。 可是找了一圈下来,都没有发现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着急道:“人呢。” 他?……就这么走了?! 顿时沮丧道:“你喊什么啊?” 夜君瑾皱了皱眉:“不喊你?难道让你在这儿继续发呆不成?” 他又没做错什么。 说话间,他漆黑的目光落在她怀里抱着的那盏绿竹灯笼上面,挑了挑眉,问道:“怎么?还比不比的?” 不是说好了要比赛的吗?现在这样又是闹哪儿出? 本就心烦,夜漓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比什么比,不比了!……” 人都找不到了!还比什么?! 哎!她可真是个榆木脑袋!…… 她耷拉着脸颊,心中愁闷。 “夜漓羽啊夜漓羽,往你自诩聪明,怎么偏偏遇到自己心动的人就怂了呢?” 这下好了!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还能重新遇到吗? 想着,夜漓羽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她就直接问啊,害羞做什么? “嘶……”夜君瑾倒吸了一口气,嘴角抽了抽。 这般狠的拍自己的脑袋?!头不疼吗?他看着都疼。 可是,眸色闪了闪,他突然想起她刚才好像是在急忙寻找着什么,不由得好奇问道:“不是!你刚才找什么呢?要不要我帮你?” 夜漓羽瞪向他:“你帮我?” 夜君瑾点了点头,神色极为端正。 眼下这小祖宗可是正在气头上,虽然他也不清楚她到底为何而生气,但只要他把态度放端正,再给予温声哄劝,总是没错的! 夜漓羽用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毕竟,他俩从小不对付,就爱肆意胡搞……谁知道他此刻心里打的什么馊主意? 夜漓羽想了想,眸色微动。 良久,才说道:“我在找我未来的驸马。” 第166章 顷刻焚烧了天下 夜君瑾惊了:“驸?!驸?驸马?——” “咳咳咳……” 他真的有被小九的这句话给雷到,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他连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却被夜漓羽一把拍开。 他皱眉道:“不烫啊!” 自言自语嘀咕着,他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差不多。 “这也没发烧啊。”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夜君瑾就想不明白了:这丫头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区区一个花灯会,就想给自己找未来的驸马了?别说他不答应,就是父皇母后那关,她也过不去。 不行!必须好好教育。 “小九,你要是敢随便拉个野男人当驸马,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了。” 夜漓羽无语:“你有病吧?” 她什么时候说要随便找个野男人当驸马了? 他?!……有病?! 夜君瑾气闷:“你你你!胆子肥了,简直管不了你了!” 夜漓羽冷笑道:“八哥,就凭你还想管我呢?实话告诉你吧,这世上能够管我的人,还没出世?哦!不,是永远都不会有。” 夜君瑾眸色沉了沉,说道:“六哥要知道你现在的性子野成这样,非扒了你的皮。” “……”夜漓羽默默地缩了缩脖子,简直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说话就说话,吵架就吵架,可是好端端的提六哥做什么? 不知道她最怕的就是六哥吗? 但怂归怂,终究气势不能输,低声道:“我不需要你们管。” 夜君瑾也来了脾气:“行,懒得管你了还。” 而高台下,灯谜比赛仍在继续,场面热闹,战况十分激烈。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如花枝俏。” “哎?这个我知道!我知道!” 有人急忙作答:“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语毕,顿时迎来无数掌声,人们欢呼道:“哎?好!回答得真好啊!” 受到这么多的夸赞,那名男得意子扬了扬下巴,神色颇为自豪。 主持人咳了几声,笑着说道:“还请继续听题。” “琼枝只合在瑶台,谁向江南处处裁?” “哎?我来!”另一名风流公子回答道:“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灯会热闹,众人尽兴,台下有人吟着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 轮番比拼下来…… 主持人再次登台,看了看台下的众人,面带笑容:“好,灯谜大会进展到最终环节,那么现在将有我来公开这最后一道题。” “大家请听好了——” “九州无风骨,美人在天都。风云变幻沙场醉,朱砂泪,最是花影留恋处,声戚戚,又归谁?” 当主持人念完最终的这道谜题,司卿面纱之下的嘴角微微扬起,清透的琉璃眼眸中颇有深意。 众人面面相觑,陷入思索。 “这……”他们闻所未闻啊!真不愧是西楚大家执素所题,句句藏诗意,字字透露着玄机。 他们是怎么想都对不上来。 夜君尘看了身旁的司卿一眼,眸色深邃。 先前的谜题他都知道答案,可他更愿意把机会留给别人。 至于这最后一题…… 这时,清冷的嗓音在人群中淡淡响起。 直击众人心弦。 “盛世无颜色,佳人在故里。风雨飘摇山河碎,红尘梦,最是悲欢深情处,声切切,故人归。” 闻言,司卿蹙了蹙眉,眸色猛地一暗。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了与自己并肩而立的男子。 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中,铁骑声声,硝烟滚滚,如同炽热的烈焰迸发,顷刻焚烧了天下。 第167章 山河梦 彼时,雪花纷飞,簌簌飘落。 夜君尘清冽的嗓音落下。 “啪嗒……” 笔下的墨汁滑落,素衣女子睫毛颤了颤,眸色微沉,漆黑的墨迹在洁白的宣纸上慢慢渲染开…… 逐渐浸透了轻薄的纸页。 高楼上,内阁里的女子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狼毫。 这时,两名侍女捧着几册画卷进来,撩起阁内垂落的纱帘,将画卷放到桌案前,柔声喊道:“姑姑。” 女子敛眸,望着桌案前渗透了宣纸的墨迹,眸色隐隐闪烁。 她问道:“何人答对的题目?” 侍女笑道:“回姑姑的话,是一名长相俊俏的白衣公子。” 还别说,那名公子的长相确实俊美非凡,不染纤尘,恍若谪仙。 叫人看了便难以挪开眼。 女子抬眸,微微挑眉:“哦?” 还真是稀奇,这道题……竟然有人能够答得上来。 说着,将名贵的狼毫搁在玲珑笔架上,她站起身,纤瘦的身影走至楼阁的窗扉前。 冷风拂过面颊,她略带探究的目光缓缓落在楼下拥堵人群中那名气质出众的白衣公子身上。 素衣女子眸光闪了闪。 就是他……答对了题目? 接着,她压下心底的好奇,清浅的视线移动,就发现了他身侧站着的一名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 当看清楚那名白衣女子清冽的眉眼,她眸色猛地沉了下来。 那是?!…… 这边,司卿注视着夜君尘的眼眸,仿佛想要从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绝美凤眸中找出点儿什么线索。 可是良久,她都没有看出半点痕迹。 当年之事,分明不能外传。 山河梦,早已成为九州不可张扬的机密。 他……是如何知道的? 司卿蹙着眉,心头正诧异。 然而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到台上的铜锣“砰——”的一声敲响,清脆高亢,微微震耳。 她缓缓移开视线,就见站在台上的主持人面色一喜,连眼睛里都仿佛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对着夜君尘大声恭贺道:“恭喜这位公子!答对了——”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台下众人的议论:“我去,这人谁啊?这都能答上来?” “看他那身名贵的行头,身份不简单啊。” 开口说话的,自然都是些东华国皇城中赫赫有名的风雅才子,学富五车,见多识广,连他们都答不上来的问题,不是稀奇,就是罕见。 毕竟,他们刚才在听到主持人念完题目的时候,脑海里可是完全没了思绪,无论他们怎么冥思苦想,都答不上来。 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俊俏公子,竟能轻易答对,获得今晚灯谜大会的终极奖励,实在是羡煞了旁人。 而台下那些围观的贵家小姐们,纷纷侧目,好奇道:“真厉害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其中,有不少的妙龄女子向夜君尘投来倾慕的眼神:“还用说呗,肯定是人家博学多识啊!” “哎……也不知道他是京中哪家的公子。”说完,女子默默叹息。 主持人笑道:“来,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恭喜这位公子答对题目!” 第168章 花灯节的礼物,送你 说着,主持人眼中闪烁着喜悦。 “同时呢!他将获得由我们明灯坊赠予的灯谜大会终极奖品,价值连城的七彩琉璃灯一盏。” 主持人话音一落,场下顿时热烈的掌声响起…… 夜君尘勾了勾唇,弧度细微,却只是慢慢偏过头,看向司卿的那双绝美凤眸中多了一丝柔情。 这时,高台上面,明灯坊的两名侍从将一个盖着红布的半高木匣子抬上来,放在台中央。 对此,众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纷纷向高台上的木匣子投去灼热的目光。 他们倒是要看看,这传说中价值连城的,出自西楚大家执素之手的孤品,七彩琉璃盏,究竟长什么样子?! 于是,主持人就这么在众人满是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伸手揭开了红布…… 红布被揭开,只见那明亮的琉璃灯盏之上,流光溢彩,夺目的七彩玲珑光芒顷刻间散开,混淆了漫天的飞雪,照亮了这片天地。 有人惊羡道:“天啊!这是什么神仙宝物?未免太好看了吧?!” “就是说就是!好想得到啊!太好看了吧这灯笼。” “我的天!看这盏灯笼的色泽,不会真是琉璃做的吧?!” “还用得着说嘛?肯定是琉璃做的啊!”明灯坊的东西,什么时候掺过假? 司卿望着高台上面四散开来的七彩光芒,那双清透的眼眸中逐渐倒映出琉璃灯盏的影子。 慢慢的,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曾经的画面…… “执素,你别闹……” “阿卿,你看看我……看我做的宝贝。” “在忙,待会儿。” “哎呀!你就看看嘛,就看一眼好不好?这东西可是我熬了好几个日夜才完成的……”女子说着,委屈巴巴。 闻言,女子回眸,淡淡一笑:“熬夜伤身。”说完,清透的眸光缓缓看向她手中的那盏琉璃灯。 “怎么样?怎么样?!”女子双手撑在龙案前,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星光。 “你准备题写什么诗?” “题诗?……为何要题诗?” 女子皱眉,有些不解,随后灵光一闪,娇俏的声音说道:“还没想好呢,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突然,眼前灯影微晃,清冷低沉的一个字:“给。” 收回思绪,司卿抬眸,便看见一只宽大修长的手臂伸过来。 而夜君尘此刻手上捧着的,正是那盏七彩琉璃灯。 司卿挑眉:“你这是?” 明亮的琉璃灯照映出夜君尘俊美的容颜,却见他清冽的眉目落了碎雪,朝着她缓缓一笑:“花灯节的礼物,送你。” “送给我?” 司卿不是很明白,但还是接过花灯,弯了弯眉眼:“多谢世子。” 夜君尘看了看周围,夜色弥漫,厚厚的积雪覆盖,人山人海,便问道:“饿吗?” 想来她大病初愈,身体正虚弱,今日他们走了许久,还未进食,定然疲乏。 司卿笑了:“莫非,世子有什么好地方推荐?” 饿吗?……他们已经出来逛了大半天,中午只是简单用了些午膳,到现在已是入夜,不可能不饿的。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完,他缓缓牵上她纤细的手,在司卿微微诧异的眸光下,只沉声解释道:“灯会人多,你身体尚未恢复,我怕他们伤到你。” “……” 司卿有些想不明白,她看起来有这么虚弱吗? 第169章 负心汉 “卖花灯喽!大家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啊!” “卖花灯!各种各样的花灯哟……” 摊主的叫卖声混淆了风雪,入夜后,走在张灯结彩的热闹长街,依稀可以看见迎面走来的三两眷侣,他们携手漫步在雪中,完全无视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 桃夭踩着脚下的积雪,手里提着一盏可爱的兔儿灯,步子突然慢下来,然后看向萧衍怀里抱着的那一大堆鸳鸯荷包。 眸光微闪,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今天亲身经历了一场无论走到何处,他们都会被各种贵家小姐仰慕围观,期间还有人向她投来嫉妒的阴冷目光?感情都是跟身边这人走在一起,所以她也跟着糊里糊涂沾了“光”? 偶尔还能听到她们嘴里亲昵的呼唤着:“萧郎?……” 当时,桃夭嘴角直接抽了抽,这么肉麻的称呼,他一个尚未娶亲的男子,听着就不嫌膈应吗? “嘶……”桃夭想想就害怕。 可是,她今天突然发现,萧衍这家伙儿其实在临安城还挺招女孩子家喜欢的。 难道,他除了精湛的医术,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过人之处? 不过,即使如此,桃夭还是不能理解,他今天收这么多的荷包,照顾的过来吗? 总不能今天是城西的国公府李小姐,明日是城东的户部侍郎孙小姐吧? 或者……赵钱孙李,各家小姐都来一遍? 桃夭默默扶额,她想的:“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这边,见桃夭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萧衍颇为不自在的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袍,皱起眉,没发现什么问题啊。 她看什么呢? 想了想,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闻言,桃夭扬起好看的眉梢,认真打量了他一番,萧衍还配合着转了一圈。 挑了挑眉,像是在无声询问:本公子身上有什么问题。 见此,桃夭眉眼弯了弯:“有。” 萧衍皱眉,就看见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粉衣少女,突然朝自己露出一抹比花儿还要灿烂的笑。 那笑容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桃夭已经凑上前来,眨了眨眼睛。 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坚定的光芒。 看在娇俏的白嫩脸颊近在咫尺,萧衍神色一怔,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呆呆看着她,就见那面色红润的少女缓缓勾唇。 回答道:“大写的……负心汉。” 说完,少女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脸上虽是灿烂的笑着,但眼神十分古怪。 “……” 萧衍蹙眉,内心一阵无语。 “哈哈哈……”桃夭偷偷笑起来,笑声很是明目张胆。 语气调侃道:“萧神医,负心汉,你不觉得这两者之间互相衬托,很有意思吗?” 有意思?!哪里有意思了? 只是,这负心汉?……听着怎么这么像骂人呢? 萧衍拧着眉,眸色一闪,忽然反应过来桃夭话里的意思,气急:“好啊,臭丫头!你敢拐着弯儿骂我?!” 桃夭朝他吐了吐舌头,模样顽皮道:“略略略……萧神医,奉劝你做人还是不要太花心!小心闪了腰!” 第170章 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音刚落,桃夭脚底生风,拔腿就跑,也不管前面人多人少,反正对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是猛的冲刺。 她是真怕自己留下来,会被萧衍直接徒手给撕喽! 所以,还是一溜烟儿……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果然,她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萧衍在听了她的话以后,气得直接扔了满怀的荷包,追上去,大喊道:“臭丫头,你最好别让我追上你,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桃夭回头,眉目含笑,反驳道:“萧神医,千万别把话说得这么早嘛,有本事你来追我呀?你要是追得上我,算我输?!” 边跑,还听到身后几乎咬牙切齿的声音,渐渐逼近。 “我去!你玩命儿啊?”桃夭看着身后那抹高大的身影朝着她追上来,顿时慌不择路,连忙推开前面拥堵的人群:“哎?让一让……” “麻烦大家让一让……” 其实,桃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有多远,看着眼前陌生的街道,只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迷了路,但又生怕被身后的萧衍给追上,只能继续跑。 而边跑边喊的萧衍,连续追了几条街,现在口干舌燥的,额头溢出了汗。 萧衍停下来,用手撑着腰,气喘吁吁道:“这……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丫头这么能跑呢?”不止能跑,还能闹腾。 看着如此娇小一只,跑起来都快赶上汉子了。 这年头,当真是不能只用眼睛看,要接触起来才知道。 不过……她到底跑什么啊?他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又不会真的揍她。 可是,喘气归喘气,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萧衍面色猛地一沉。 听桃夭说,她不是东华国的人,那她自然不认识临安城的路啊。 现在胡乱瞎跑一通,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另一条边,桃夭连续跑了一段路,街道两旁悬挂的彩灯渐渐远去,周围逐渐没了嘈杂的声音。 她回过头,发现身后的青衣男子没有再追上来,终于停下脚步,喘着粗气,累得上句不接下句:“呼……他喵的!不就是跟他开了个玩笑嘛?!至于这么玩儿命的追她?” 搞得她也跟着玩儿了命的跑!使上了全身吃奶的力气,都快累死她了。 不过……等她稍微呼吸到新鲜空气,能够呼吸通畅了。 桃夭抬起头,拧眉,眼神有些惊愕,那张白嫩的娇俏小脸上陷入了一片迷茫。 这这这……谁能告诉她,她现在是在哪儿??? “不会这么倒霉吧?!”桃夭咽了咽口水,看着眼前陌生的街道,陌生的景象,完全惊呆了! 这下她该怎么回去啊?她不认识路。 桃夭耷拉下脸,顿时觉得自己悲催了…… 这时,身后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桃夭以为是萧衍那家伙儿来找她了,于是那双澄澈的明眸中闪过一抹亮光,面露欣喜的转过身……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被他带回去打一顿,总比现在找不到回南阳王府的路,然后她下场十分凄惨的……大冬天的露宿街头要好很多。 可是,下一秒,她直接愣住了。 瞳孔微微缩了缩,小心翼翼的往后退…… 第171章 退无可退 此时冷月高悬,寒风枯寂。 因为长街东侧靠近临安湖,两岸的灯影渐渐寂寥。 四周安静极了,能听到树梢枝头的积雪塌落,发出清脆的响动。 只见光影昏暗的长街河畔边,有五六名身材魁梧的男人朝着桃夭这边不怀好意的围拢过来,嗓音戏谑,笑容极度猥琐:“哟……这不是上次那个揭皇榜的小娘子么?怎么,大晚上的一个人啊?” 寿安堂的人?不是吧?! 完了完了!……冤家路窄。 她这回是真的倒了血霉了。 还记得上次揭皇榜,动手打了他们的人,本来就有过节,到现在他们心里肯定还记恨着呢! 以前有拢月在身边,她无所畏惧,可今天只有她一人,这该怎么办? 桃夭心里盘算着,皱巴着小脸,闻着空气中肆意弥漫的浑浊酒气,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几个大男人见她形单影只,周围没有别的帮手,甚至有人大胆调戏:“怎么?小娘子,花灯节也没个人陪陪啊?” 说完,几人相视一笑,勾着皲裂的唇角,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阴险邪恶的笑。 “其实,没人陪可以找我们的嘛……”接着,他们气定神闲,慢悠悠的朝着被吓得瑟瑟后退的小姑娘靠拢,语气调侃道,“怎么样?需不需要哥几个陪你好好玩玩?” “你!你们!……想做什么?!”微微发颤的嗓音,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桃夭满脸防备的看着他们,面色白了白,被逼得一步步往后退,脚下却突然踩到一个低洼的雪坑,身体猛地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惹来这几名男人的调戏逗弄:“哟!这是被我们吓到了?小娘子,别害怕嘛……哥几个又不会吃了你。” 桃夭拧着眉,吞咽了口水,见他们不停朝着自己逼近,眸色微微露出惊恐。 她缩着脖子,侧头往后看了看,发现自己此时已经接近河畔的边沿,再往后就是深冷的寒湖,退无可退。 心里不由得暗暗咒骂道:该死!后面竟然还没路了。 想着,她抬起眼眸,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虽然她现在可以想办法逃跑,可对面人多势众……她也跑不掉啊。 只能一鼓作气,回头大喊道:“我警告你们!你们!……你们别再过来了!” “噗嗤……”要是恐吓有作用,要坏人做什么? 这几名贼眉鼠眼的男人笑得正得意,戏谑着说:“哟……看来这小娘子个性还挺活泼,哥几个儿今晚有的玩了!” 远处传来微弱的说话声……似乎有什么人朝着这边过来了。 “我说八哥,你能不能别跟着我啊!我自己会回宫的。” “花灯节人多眼杂,我怕你遇到危险。” “可我自己会功夫啊,谁能奈何得了我?” 夜君瑾看着她,嗤笑道:“就凭你那点三脚猫儿的功夫?”花拳绣腿还差不多! 别说遇到什么手段狠辣的坏人了,就是随便遇到几个厉害的地痞流氓,她也不见得能打的赢。 夜漓羽有些暴躁:“哎呀!总之!就是!……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逛了大半天,找不到那名白衣公子也就算了,这好不容易赶上热闹的花灯节,身边还跟着这么一茬,叨叨叨……她还能好好的玩耍吗? 第172章 救命啊 “救命啊!……” 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桃夭眼神一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于是扯着嗓子拼命喊:“救命啊!杀人啦!……” 男人面色一怒,沉声咒骂道:“臭娘们,赶快给我闭嘴!” 虽然他们以前没少做这种事,出了事有寿安堂替他们擦屁股兜着,可到底是在皇城帝京,天子脚下。加之临安的管理很是严苛,万一她这么喊真的引来什么巡逻官兵,那他们就是犯法儿的事情了。 这时,另一名男子面露不屑道:“呵呵呵……怕什么,你不妨就让她大声喊,我看这地方偏僻得很,会有谁来救她?” 闻言,桃夭闭了嘴,索性不喊了。 因为她知道,即使有人听见,也不见得会有人多管闲事前来救她。 想着,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还是决定尝试着跟他们好好沟通:“我说几位大哥,大过节的,你们不去喝花酒听曲儿,跑到这里来跟我玩也不合适吧?再说了!你们看上我哪点儿?我改还不行嘛?” 男人邪恶道:“看上你哪点儿?当然是美色了,瞧这细皮嫩肉的,哥几个摸起来肯定舒服!” 摸起来舒服?!桃夭简直在心里把他们臭骂了一万遍! “看上姑奶奶美色?”桃夭笑了笑,随即朝着他们吐了一口唾沫。 冷笑着,毫不留情道:“你们也不想想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回家照过镜子没?!告诉你,就你们这样的,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嘿!臭娘们,叫你多嘴!” “哥几个,给我上!……”说完,几个男人恶狠狠的撸起袖子,伸手就要去抓她。 见势不妙!桃夭眼神往下挪,顿时心生一计,几乎是卯足了力气,对准迎面冲来的男子胯下就是一脚。 “啊!……”那力道!疼得男子嘶吼着痛呼一声。 “臭娘们,一定要给我抓住她,看我不弄死她!……”男人忍痛说着,他身后的几人已经飞快朝着桃夭冲过去。 见前面有动静,夜漓羽抬眸看去,眼神猛地一暗:“八哥!你看!——” 好啊!这些臭流氓,竟敢在花灯节对落单的小姑娘下手,简直没人性!看她不过去撕了他们! 闻声,夜君瑾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河畔边,那抹娇小的被五六名魁梧大汉包围着的粉色身影,漆黑的瞳孔缩了缩。 那不是?…… 他心头微惊,刚想上前,就看见身旁的夜漓羽已经冲了出去。 夜君瑾神色一暗,连忙伸手拽住她,说道:“冷静。”就算要救人,那也是他去。 冷静什么啊?!还冷静!没看到前面有人在欺负人家小姑娘吗?! “我要去救人。” 夜漓羽回头,甩开他的手,正义凛然道:“八哥你别拦我……” “兄弟们,给我抓住她!” 这边,桃夭侧身避开右边伸出来的猪蹄子,正前方已经有人朝她伸出邪恶的大手,她躲闪不及,身体失了重心,就看见河畔边那抹娇小的粉色身影就这么往后栽去…… “扑通!……”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 第173章 绝望的闭了闭眼…… 正值严冬。 突然落水,鼻腔里猛地灌入冰冷的湖水,有些难闻的腥味。 被湖水淹没的瞬间,桃夭心跳都慢了几拍,脑子里完全就是懵的,思维一片空白。 因为呼吸不到氧气,喉咙里很是干涩,火辣辣的,像是剧烈燃烧了起来,胸腔疼得厉害。 她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窒息的感觉很难受,可她越是张口,湖水就越是凶猛地往她的口鼻里灌…… 那一刻……冰冷的窒息,疼痛,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仿佛置身黑暗深渊,被黑压压的阴云笼罩,四面八方疯狂涌来的恐惧感似要将她吞没。 谁来救救她?!……她不会凫水啊! 只见温凉的月色下,那抹娇小的身影在湖中挣扎着,手脚并用的扑腾…… 可是挣扎着,挣扎着……她就渐渐没了力气。 只能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往湖底沉下去。 桃夭绝望的闭了闭眼…… 身体渐渐麻木,冰凉。 她不会……要死了吧? 可是,她现在还不能死的啊!她还有主子需要照顾。 主子要是知道她就这么死了,肯定会伤心难过,会哭死的…… 意识模糊间,似乎听到了岸上有人打斗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落水声…… 桃夭微微睁开眼,气息微弱。 隐隐约约,她好似看见了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朝着她渐渐逼近。 她扯了扯嘴角,心中苦笑…… 难道她已经在地狱了么? 不止出现了幻听,怎么还出现了幻觉?! 就当她彻底陷入绝望之际…… 唇上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有人在给她渡气。 接着,有一双修长的宽大手臂快速绕过了自己的肩胛窝,动作轻柔的抱着她,将她从水中慢慢托起。 桃夭稍稍掀起眼帘。 映入视线,近在咫尺的……是一张被无限放大的俊美脸孔。 精雕玉琢的完美五官,齐整的剑眉斜飞入鬓角,漆黑深邃的眼眸,微抿的性感薄唇,十分好看。 桃夭气息微弱的看着他,明眸中泛起流光。 心下花痴道:这人真的,好好看啊! 她不会是……在做梦吧? 可渐渐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缓缓闭上了眼。 而这边,脚印凌乱的雪地上躺着五六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布衣大汉,夜漓羽恶狠狠的踩在一个被她揍成重伤的男人胸口上,眼神狠厉道:“若是再让我发现你们欺负小姑娘,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说完,她脚下发狠,重重使力,疼得那名大汉直接嗷嗷叫出了声:“啊!求女侠饶命!疼啊!” 夜漓羽视线一转,看向其他人,目光犀利道:“恩?!你们呢?” “哎哟!……还请女侠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呀!”这几名大汉躺在地面哀嚎着,身体各处疼得厉害,他们差不多都被揍成了伤残,扶胳膊的扶胳膊,扶腿的扶腿,看上去很是凄惨。 脚底下踩着的男人也痛苦道:“我们真的再也不敢了!放过我们吧!……” 闻声,夜漓羽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收起了身上的戾气,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尘,气定神闲道:“你们最好给我记住今天的教训,再有下次,我饶不了你们!” 第174章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稀里哗啦的水声响起,冰凉的湖面忽的浮出两道人影。 夜君瑾抿着唇瓣,垂下眼眸,看了眼怀中昏迷过去的少女,神色暗了暗。 然后直起身,他将桃夭抱上岸。 这时,夜漓羽听到身边的动静,转眸看去…… 温凉的月光下,就见那一袭白衣的夜君瑾已经将从水里人救起,浑身渗透,额前的发丝上还沾染着水珠,湿漉漉一片。 看完,她直接放了脚下的人,走过去,连忙问道:“八哥,她怎么样?!” 说话时,夜漓羽的目光早已触及到他怀里昏迷的少女,脸色苍白,气若游丝,顿时面露紧张。 “她怎么样了啊?!……” 见她松开脚放了自己,男人忍着疼痛,狼狈挣扎着爬起来,那倒在地上的五六名被打成重伤的男子也连滚带爬的站起来,然后一个搀扶着一个的,慌忙逃了。 哎!都怪他们这群可恶的臭流氓!眼下这寒冷的大冬天,看着如此娇小一姑娘,还非得凄惨落水一回,要是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夜君瑾阴沉着脸,水珠沿着他的雪色衣摆淌落。 迎着夜晚微凉的冷风,他走到一处干净的洁白雪地上,缓缓蹲下身来,用自己的大手托着她的后脑勺,然后将怀里面色苍白的小姑娘平稳地放在地上。 接着,他抬起手,撩着宽大的袖袍,白皙的双手在她的胸前用力按了按…… “噗……”经过内力按压,堵塞的呼吸道瞬间通畅,桃夭回过气,嘴里猛地吐出一大口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见她眼下咳得厉害!夜君瑾皱了皱眉,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扶起她,让她半靠在自己怀中,然后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夜漓羽神色紧张的看着,就见原本还是昏迷着的少女,慢慢掀开了眼帘…… 夜漓羽眸色闪了闪,顿时面露惊喜道:“哎?醒了醒了!八哥,她醒了!” 他们是?! 桃夭沉默的望着他们,缓了缓脑海中空白的思绪,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此时干涩得厉害。 夜君瑾扶着她,低垂着精致的眉眼,只清冽的嗓音道:“你别说话。” 她喉中灌了不少水,肯定很难受。 恩?! 闻言,桃夭愣了愣,神色茫然的看着他。 却发现自己眼前那张极度俊美的脸孔,白白净净的,很好看,甚至有些眼熟。 闪烁着流光的眸色转了转。 心里不由得想:就是他,跳入水中救了自己么? 可是,看着看着……桃夭就疑惑了。 她怎么觉着,他那双漆黑的深邃瞳眸里,好似……隐隐约约有她的影子呢? 就在这时,街角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 夜漓羽转眸,就看见一抹青色的挺拔身影蓦然出现在了昏暗的长街口,冷冷淡淡的气质,映入满街的暗白光影。 而那双正好朝着他们这边眺望过来的漆黑眼瞳,当看见雪地上那半靠在男人怀里,衣衫湿透面色苍白的粉色少女之时,他瞳孔剧烈的缩了缩。 周身的气息降下来,冷得不像话。 萧衍阴沉着脸色,大步一跃,急忙冲过来,揪起夜君瑾的领口,怒问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见此,夜漓羽惊道:“哎?!你放开!……你快放开他!” 第175章 孰是孰非 夜漓羽虽然是会些武功,可毕竟只是女流之辈,手上的劲头儿哪能有萧衍他们英挺的男儿大? 这不,她刚想冲上去伸手拽人,就被萧衍拂袖挥开了。 而萧衍阴沉着眸色,紧绷着那张冷峻的脸庞,就这么满脸怒气的质问:“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没看见她只是个小姑娘吗?!” 他怒瞪着眼睛,嗓音有些发颤。 许是因为找不到桃夭,心里又担心她会出事,怕她遇到什么危险,所以就将这附近的大街小巷都挨个儿翻了一遍,最后围绕着临安城跑了大半圈的缘故,他白皙的额前隐隐溢出了薄汗。 夜漓羽喊道:“你放开他!” “哎呀!你快放开他——” 夜漓羽语气有些着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吗?都没有听他们解释,上来就直接动手。 见自己根本阻止不了,夜漓羽干脆不去拉扯他了。 情急之下,对着萧衍吼道:“你疯了吗?!放开!你快放开我八哥!” 桃夭沾染了水珠的睫毛颤了颤。 依稀可见模糊的视线里,天空纷飞着细雪,影影绰绰之间,她好似看见了一抹熟悉的青色身影,周身尽被寒所气笼罩,满身的冷戾之气。 那是?!萧衍么?……他来找她了。 桃夭艰难地掀起眼帘,发现他正揪着这名将她从湖中救出来的白衣男子的衣领,神色冷峻,怒气冲冲的……不是!为什么要动手啊? 她皱起眉,动了动唇瓣,想要解释,发现自己喉咙里烧着火,嗓子还是干涩的厉害,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夜君瑾牢牢按在怀里。 不顾被人大力揪住的衣领,夜君瑾低垂着清冽的漂亮眉眼,漆黑深邃的眸色望着桃夭,眼瞳里夹杂着的思绪,仿佛在说:“别动。” 桃夭愣了愣。 夜漓羽也微怔了一瞬。 她跟夜君瑾一起长大,算得上是很了解夜君瑾的人了,知道他平日里喜欢跟她拌嘴吵架,可八哥骨子里的冷贵气质,是如何也磨灭不了的,这十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八哥对一名女子如此上心。 之前她没有看清楚,现在仔细瞧着……她惊讶的发现这名落水的粉衣少女,好像就是上次在宫宴上引起了八哥注意的丫头吧?! 她正想着,就见夜君瑾不紧不慢的抬起眼眸,看不清脸上的神色,清冷的嗓音道了句。 “松手。” 松手?!这般挑衅的姿态,让萧衍眸色瞬间暗了下去,眼中燃着熊熊怒火。 接着,就看到夜君瑾缓缓抬起手,将揪着自己领口的大手掰开,转眸看向来人,清冽的嗓音道:“下次动手前,你最好先看清楚,孰是孰非。” 闻言,萧衍眸色沉了沉,有些不解。 随即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怒火消退了大半。 夜漓羽蹙眉,以为他是没听懂,连忙解释道:“哎呀!下次能好好说话就不要动手!” “这做坏事的又不是我们,是那些地痞流氓,见她被欺负……” 说着说着,她嗓音逐渐弱了下来。 第176章 我带你回家 夜漓羽顿了顿,欲言又止,偷偷瞟了夜君瑾一眼。 接着说道:“你可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好人啊!” 他若真是那样,可就真的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而站在旁边的萧衍,当他听到“被欺负”三个字的时候,心脏猛地抽疼,隐藏在大袖之下的拳头紧了紧,青筋暴露,骨骼作响。 而夜漓羽只要一想到他们刚才救人反被冤枉,差点就要动手了,心里难免愤愤不平,抱怨道:“我们……我们也是路见不平仗义相助的,到最后还被你当成了凶手,真闹心。” 这时,桃夭动了动唇角,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不……不是他们……” 微弱的沙哑声音,听得几人都怔了一下。 萧衍眸色闪了闪,周身的戾气渐渐消散…… 他垂下眼眸,看了眼虚弱的桃夭,抿了抿唇瓣。 那漆黑的眸色里,隐隐流露出几分自责与愧疚。 因为他知道,桃夭变成现在这样,或多或少,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是他跟她说的花灯节,是他将她带出府玩的,亦是他将她给跟丢了…… 想着,萧衍闭了闭眼。 然后缓步走过去,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朝着她伸出手,面色很是柔和。 桃夭愣愣的望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就见他向自己投来怜惜的目光。 薄唇微动,低哑的嗓音响起:“丫头,我带你回家。” 夜君瑾抬眸,深邃的漆黑眼眸静静地看着萧衍,注视了一瞬。 薄唇轻启道:“照顾好她。” 说完,他垂眸看向怀里气息微弱的少女,松开了手里的力道,似要将人交给萧衍。 这边,萧衍抿着唇瓣,看着桃夭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可怜模样,很快脱下了自己那件青色的厚绒外衫,直接披在桃夭的身上。 被厚绒长衫盖住的瞬间,温暖的清冽气息顷刻将她包裹其中,是一股专属于男子的冷冽香气,好似身上没那么冷了。 桃夭怔怔的望着他,下一秒,她就已经被人很快打横抱了起来。 目光触及的……是萧衍紧绷着的下颚,微抿的唇瓣。 再往上,就是他那张清冽俊美的脸庞。 顿时,她的脑海里有些空白,依稀想起来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他刚刚是说……要带她回家吗?! 桃夭想着,艰难地支撑着沉重的眼皮。 只觉得这个怀抱好温暖,好舒服…… 可是桃夭看着看着……就觉得头晕得厉害,眼前的视线慢慢开始变得模糊。 失去意识的时候,她脑袋歪了歪,就这么靠在了他的臂弯里。 感受到怀里的动静,萧衍稍稍垂眸,就发现怀里面色苍白的小姑娘已经沉沉昏睡了过去。 于是,脚下加快了步伐,萧衍稳稳地抱着她,在身后夜漓羽十分诧异的眸光注视之下,离开了这个地方。 夜漓羽看向身边的人,问道:“八哥,你就这么让他走了啊?!” 好歹也是他们先救的人,又是八哥感兴趣的姑娘,就这么让人直接带走了?! 恩!有些憋屈。 夜君瑾望着漫天的风雪落下,直到那抹青色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他才回眸看向夜漓羽,挑眉道:“不然呢?” 第177章 喜欢吗? 眼下正是寒冬,温度极低,看上去如此娇小的姑娘,突然落水,身体必然会受到损害。 自己与其在这里跟别人争个长短,不如让他马上带她回家,寻个大夫,然后好好调养身体。 想着,他深邃的眸色暗了暗,看着漆黑的夜色,心里不知道在考量着什么。 须臾,四下寂静,夜漓羽纠结道:“那我们先去去哪儿?” 原本她就没玩够儿,还想再去灯会上逛逛的,可是经过刚才这么一折腾,时间白白浪费了。 闻言,夜君瑾看向她,挑了挑眉梢:“你还想着去哪儿疯?!” 因为今日是花灯节,皇城十分热闹,他是怕小九自己在皇宫里憋得慌,所以特意进宫跟母后请旨,请母后恩准他带小九出宫。他们已经在外面玩了一整日,从白天一直玩到现在,还没玩够吗?! “什么叫我还想着去哪儿疯啊?!”夜漓羽面色不悦,踢了踢地面的碎雪,声音闷闷的说道:“八哥,今年的花灯节可热闹了!我都还没逛完呢……” 说着,她低下头,语气里有些撒娇的味道。 可是很明显,夜君瑾并不吃她那一套。 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随你。” “哎?八哥!你去哪儿?!” “回宫。” 说完,夜君瑾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回宫?!” 夜漓羽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脸色大变。 完了完了!她差点忘记了宫禁的时间!再不回去,恐怕宫门都要关了,到时候想回去都难! 说起来真是悲惨,自从她上次偷偷溜出宫被母后发现,母后就直接给了她大半个月的禁足,说是罚她在宫里闭门思过,好好反省,让她认真想想,知道自己是错在哪儿! 可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错在哪儿?!难道就因为她不喜欢待在宫里,常常喜欢出宫玩儿,所以她就没了一国公主的风范儿?!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若是这次再晚归……那她以后可能就出不来了! 心下想着,夜漓羽左右看了看,神情有些不舍,可不得不跟上去,忙喊道:“八哥!你回宫好歹也捎上我啊!” …… 灯会未散,夜里的风雪小了许多。 张灯结彩的临安城笼罩在一片热闹的氛围中,喜气洋洋,欢声笑语。 高楼里徐徐升起的孔明灯,从许愿的主人眼中渐渐升空,然后慢慢远离那些高台楼阁,化作了繁星点点,出现在皇城帝京的上空,点缀了漆黑的夜幕,璀璨如歌,美如星河。 彼时,临安湖畔,笙歌阵阵,酒香环绕。 听风楼。 灯火通明,映着窗外纷飞的亮白雪色,一座极为宽敞的雅致隔间内,白衣女子望着满桌的山珍海味,面纱之下的唇角勾了勾,轻笑道:“原来世子想带我来的地方,竟是这等风月之地。” 夜君尘平时看上去清清冷冷的,实在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心思。 而这边,一袭白衣的俊美男子坐在九卿对面,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低沉的嗓音问:“喜欢吗?” 第178章 坐山观虎斗 “恩?” 司卿挑起眉梢,有些不解其意。 为何要问她喜不喜欢呢?不就是来这里吃东西吗? 见司卿露出诧异的目光,夜君尘只是清冽着眸色看着她,然后抬起手,将她面前的红烧排骨撤下,换了盘清蒸鱼,叮嘱道:“你大病初愈,还是不要碰这些香辣的东西,多吃些清淡的。” 说着,他又为她盛了一碗美味的鸡汤,放到她面前:“这是我特意为你点的稚鸡汤,尝尝味道怎么样。” 司卿神色平静的看着他,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闪过复杂的光芒,眸色变了变,然后低头舀了一勺鸡汤,送至唇边吹了吹,低声道:“难道世子对受伤之人,都这般体贴入微么?” 夜君尘抿了抿唇:“不是。” 他不是对所有受伤之人都这般体贴入微,而是单单,只对她。 司卿低垂着眉眼,喝了几口鸡汤,抿着苍白的唇瓣,眼中思绪不明。 片刻后,她抬起头,淡然的眸光看向夜君尘,问道:“那日宫宴,我们遭遇截杀之事,世子打算如何处理?” 其实,她昏迷了数日,并不清楚南阳王府外面发生的事情,今日她只是恰好记起那日他们在宫宴途中遭遇刺杀之事,也就随口问问。 夜君尘眸色微闪,喝了一杯醇香的清酒,复杂的神色道:“齐王的人,都已经被我派人在暗中盯着了,只是齐王的势力不小,如今又与丞相府联姻,在朝堂上得了一大助力,暂不可轻举妄动。” “恩。”司卿微微抿唇,声音有些冷:“世子即使抓住了他们的把柄,现在也不能打草惊蛇。” 毕竟,他们想要下手容易,可若是想要将齐王府连根拔起,将齐王的党羽彻底铲除,恐怕就难了。 据她所知……东华国有四位皇子,且各个天资聪颖,手段不简单。 其实,要说他们不简单呢,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都有自己不愿意去面对或是害怕的东西,都有枉为人知的一面。 只要找准其弱点,就是找到了他们的突破口,再逐个击破。 例如:皇长子齐王野心蓬勃,刚愎自用,五皇子宣王心存仁爱,优柔寡断,八皇子瑞王生性纯善,不争不抢。 只不过,这六皇子离王,手握重权,深不可测,更是不近人情,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手腕儿。 司卿想着,普天之下,能够运筹帷幄,云淡风轻立于高山之巅,轻易掌控大局之人,必定是个难以对付的主儿。 正思索着,就听到夜君尘清冷的嗓音响起,几乎没什么情感:“我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将南阳王府从这场皇权争斗中抽身出来。” 只有抽身出来,寻求自保,才不会让南阳王府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司卿低垂着眉眼,眸中若有所思,缓缓道:“世子是打算……坐山观虎斗?” 夜君尘眸色沉了沉,反问道:“坐收渔利,不好么?” 不好?!倒也不是。 只不过就算他想抽身出来,眼下的局势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忌惮他身份的人,又不仅仅只是这些皇子,最重要的还是皇帝。 想到这里,司卿看向夜君尘,冷声道:“有件事,还得提醒世子。” 第179章 茶外话 夜君尘放下酒杯,眸色深深:“何事?” 他知道,能让她特意开口提醒的事情,必然很重要。 司卿注视着他那双漆黑的凤眸,嗓音清清淡淡:“秦家被灭门一案,还请世子不要再继续追查下去了。” 若是再继续追查下去,恐怕就连他,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闻言,夜君尘心头闪过几个疑问。 什么叫不能再追查下去了?!为什么不能继续追查? 还有,她又是怎么知道他最近在调查秦家被灭门这件事情的? 想着,他眸色暗了几分:“沈卿。”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司卿笑了笑:“世子以为,我该知道什么呢?” 那些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 他想问的,是哪一点儿呢? 夜君尘看着她:“理由。” “什么理由?” “你让我不要再追查下去,肯定是因为你知道了些什么……” 夜君尘目光灼灼:“你是怕我有危险?” 司卿敛眸,悠悠叹了口气:“是,我担心世子会有危险,所以提醒世子。” “总之,这是我对世子的忠告,不要再插手秦家之事。” “当然了,这里我只是单纯的提醒世子,至于你听不听,信不信,全都在你。” 夜君尘见她收敛了眸色,只沉着声音道:“沈卿,我信你。” “可这件事情,即使有危险,我也绝对不会放弃调查!” 司卿平静道:“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世子如此执着?” 夜君尘凤眸微沉,想了想,说道:“秦老将军曾追随过我父王征战沙场,于我南阳王府有恩。” 说着,他漆黑的眸色看向她,语气有些变化:“我若是不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如何对得起九泉下的他们?”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追查到底。 司卿倒也不在意:“看来,这是世子的决定了。” 夜君尘眸色一暗,以为她是不高兴了,动了动唇瓣,想要解释。 “沈……” 不知为何,他现在的情绪,好似无形之中,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她的影响。 司卿眉目含笑:“今日之事,就当茶外话吧,世子不必介怀。” 她本就是出于好心,才友情提醒。 他的决定,她不关心,也并不想去多加干涉。 这时,隔间的门扉被人推开。 轻微的脚步,还伴随着一声低哑的清笑。 司卿抬起眉梢,就见一道红色的绝美身影走了进来,落下万千风华。 原来,是一名容貌极美的年轻男子。 他身后还跟了两名侍女。 对上司卿那双清透的眼眸,楚离歌惑人的嗓音道:“我就说呢,今日什么风把少筠给吹来了,原来是少筠带着别人姑娘家上我听风楼喝茶来了。” 刚才侍女来禀,说是尘公子带了位客人过来,他当时就觉得奇怪,可奈何他正在内阁见一个重要的人,就没有立刻赶过来。 现在看来……这里好像也不是很需要他的样子。 不过,他早就想见见这位传说中揭了皇榜治好少筠眼疾的大夫,恰逢今日这个机会,怎么能放弃呢? 第180章 洞穿人心 想着,楚离歌选了个合适的座位坐下来,看了眼对面坐着的白衣少女。 却又很快移开视线,看向夜君尘,笑问道:“怎么,少筠,不打算跟我说说么?” 触及眸光的一刹,九卿神色暗了暗。 无意中,似看清了那双绝美的眼睛。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蕴藏着冰凉的寒气,漆黑的瞳孔更像是能洞穿人心。 夜君尘抿了抿唇瓣,向九卿介绍道:“这是听风楼的楼主,楚离歌。” 司卿微微颔首,礼貌笑了笑:“早有耳闻。” 九州之内,听风楼的名声,并不亚于明月楼。 毕竟,在江湖上广泛流传着的,金风玉露听风楼。只有你出不起的价钱,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消息。 至于这个听风楼的楼主,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三年前他们就见过。 说着,夜君尘眸色动了动:“这是我府中的大夫,沈卿。” 楚离歌看向她,凤眸含笑道:“沈姑娘。” 不知为何,他明明没有看到她的容貌,却莫名的对这名女大夫有好感。 司卿弯了弯唇角:“楚楼主客气了,还是唤我沈大夫吧。” 楚离歌:“哎?沈姑娘不必见外,于旁人眼里你是治病救人的大夫,可是在我眼里,你只是一名女子。” 司卿眸色微动,轻笑道:“既然楚楼主都不介意,且随意吧。” “当然不介意。” 楚离歌眸色闪了闪,漆黑的眼瞳盛着光泽,一片清亮。 在客套的氛围里,好听的嗓音说道:“只是,若是沈姑娘不嫌弃,可常来我这听风楼坐坐。” 司卿淡淡一笑。 这时,夜君尘出声道:“好了,言归正传,我找你有事。” 楚离歌看向他,好奇道:“找我?” 夜君尘冷峻着神色,问道:“上次你给我的消息,为何指向了齐王府?” 甚至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前些日子他派人暗中调查了齐王,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闻声,楚离歌收敛了笑容,默默看了九卿一眼,知道夜君尘是信任她,所以才会让她跟在身边,也就不在意。 想了想,魅惑的嗓音道:“关于秦家的线索,都在齐王府。” 夜君尘蹙眉:“你是说,秦家之事,齐王参与在内?” “不是。”楚离歌摇了摇头。 “你该注意的,是齐王身边的人。” 据他掌握的消息,那个杀害秦家满门的凶手,就藏在齐王府。 夜君尘神色沉了沉。 看来,秦家的事情,要从流影查到的那名齐王府的侧妃下手了。 能够将自己的过去彻底抹掉,身份背景一片空白的人,岂会是等闲之辈? 司卿低垂着眉眼,眸中若有所思。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是已经追查到齐王头上了么? 可若是他们再继续这样往下调查,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壁,风吹草动,两者之间其实是相互的。 他们能够从齐王府查到秦儿的线索,那他们的行动,即使小心翼翼,也一定会让秦儿有所察觉。 她知道,秦儿虽是女子,自小天资过人,苦读兵法,不仅有着寻常男儿家都不完全具备的各种谋略之术,还有着高深莫测的武功。 而秦儿狠辣的手段,他们真的能应付过来么? 第181章 一朝入梦 恐怕,是需要她在暗处帮帮夜君尘了。 其实说来奇怪。 最初明明只是想按照她原来制定的计划走,去认真走完自己用尽三年所布下的缜密棋局。 刚开始接近他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有个顺理成章留在东华国的名头。 游园惊梦,一朝入梦。 想要梦醒,醒不过来。 于是不知不觉,乃至无意之中,她总是会去在意他的事情,然后产生那种极度细微的,想要帮他的念头。 还真是…… 向来波澜不惊的她,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个样子?! 司卿低垂着眼眸,就这么想着,慢慢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面。 以至于夜君尘他们后面说了些什么,她没有认真去听。 后来,等他们从听风楼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大雪停了。 银装素裹,满目雪白,只有肆意的寒风。 冷风像冰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微微泛疼。 正欲迈下长阶之时,一只温凉的大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司卿身体怔了怔。 就听到夜君尘清冷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会冷。” 司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子一暖。 原来,是夜君尘脱下了自己的斗篷。 一件隐隐夹带着清冽的梨花香气的厚绒斗篷就这么披在了她身上。 司卿长睫微闪,刚要说话。 夜君尘已经快步走到她的身前,用自己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迎面吹来的寒风。 那一瞬,脸颊似有些发热。 等她抬起眼眸,映着斑驳的灯影,就发现夜君尘只是低垂着清冽的眉眼,面对着她,神色极为认真的,不紧不慢的为她系着斗篷上面的带子。 两个离得极近,好像还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须臾,夜君尘为她系好了斗篷上面的带子,深邃的眸光平静的落在她白皙的眉眼处,喉结动了动,低沉的嗓音道:“好了,走吧。” 此时,五颜六色的花灯挂满了临安长长的街市,流光溢彩,路上的行人却已经寥寥无几。 想来时辰应该也不早了。 蓦然,脑海中似乎响起了桃夭说的话,不知是感慨还是同情。 “哎,真可怜,没想到这偌大的南阳王府,如今却只剩下世子一个人。” “恩?” “主子,你是不知道,那天我在膳房准备糕点的时候,因为实在无聊,无意中问了一句,难道这南阳王府平日里都这般冷冰冰的么?就没有热闹的时候?你猜她们怎么说?!” “怎么说?” “她们说南阳王府逢年过节的时候,都只是府中的下人自己庆祝一下,世子的无尘殿依旧冷冷清清,没有烟火气。” “我还听膳房的李姐姐说啊,世子生性凉薄,从来不过生辰。” 想着,司卿猛地顿住了脚步。 夜君尘清冷着神色,有些不解的看向她:“怎么了?” 司卿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完,她继续朝前走去。 可是低低的声音,让夜君尘蹙起眉,不由得担忧了一下。 他神色一暗,那双漆黑的绝美凤眸中闪过一道复杂的暗芒,稍纵即逝。 彼时,两人并肩走在安静的长街上,即使路过繁华的地方,来来往往也只有稀疏的一些人。 司卿想了想,忽然开口说道:“今日是上元节,既然世子带我出来散心……” “不如,我也带世子去一个地方吧。” 闻声,夜君尘侧目看向她,眸色深邃:“带我去一个地方?” 第182章 高处不胜寒 夜君尘看着她,心底微感诧异。 他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来历,可他知道她并非东华国的人,对皇城不熟悉,所以潜意识里认为她不知道临安城的路。 可听她刚才的意思,是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正疑惑,就见面身旁的女子眼中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司卿弯了弯唇角,轻笑道:“世子跟我来。” 彼时夜色朦胧,明月悬挂于漆黑的苍穹,冷风拂过高楼檐角的雪白,松动的碎雪无声塌落。 片刻后,他们来到了临安街附近的一座城楼。 此处城楼很高,高到足可以看清整个皇城的景色。 似乎一眼望去,能够将临安城的景象尽收眼底。 远处通明,万家灯火,五彩的花灯几乎遍布了皇城的每个角落,红绸覆匾额,高门缀彩灯。 偶有谁家欢声笑语,笙歌婉转,佳人似锦花。 夜君尘沉默着站在九卿身后,看着女子清瘦的白色背影,然后抬起眼眸,自凭栏高处眺望帝京,那双漆黑的绝美凤眸中,隐隐有了波动。 这时,司卿回头,眼底似有光影在闪烁。 清冽的嗓音问道:“世子可还喜欢这个地方?” “你……” 夜君尘望着她,深邃的眸光落在她白皙的眉眼处。 喉结滚了滚,欲言又止…… 司卿淡淡一笑:“世子是想问,我是如何知道这个地方的?” 夜君尘看着她,没说话。 司卿抿着薄唇,视线落在远方。 “其实,初来东华之时,只觉得这个地方很陌生,并不认识皇城的路……” 说着,她思绪顿了顿,缓缓道:“可后来,我有幸看过临安城的地图。” 她的话亦真亦假,难以分辨,可感慨的话语,却无意中染上了几分寒凉。 似乎听出来她话里的寥落之感,夜君尘眸色暗了暗,慢慢朝着司卿走过去,走到她身边。 然后与她并肩而立,清冷的眸光不知落在了远远的,何处。 须臾,他低沉的嗓音道:“你喜欢高的地方。” 司卿侧目:“恩?” 夜君尘道:“这里确实很美。” 美吗? 司卿微微一笑。 虽然她现在可以站在凭栏高处,眺望帝京全城的风景,欣赏满城的璀璨灯火。 可是…… “高处不胜寒。” 这世上有很多人贪念权位,追逐功名利禄,富贵荣华。 他们都喜欢帝王那个高高在上的宝座,哪怕争得头破血流,亦是在所不惜,甘之如饴。 可没人真正知道,这万人之上,就是无人之巅了。 要饱受的是孤独,是永恒的寂寥。 许是她想得太过于入神,良久都没有发觉身旁早已没了动静的的夜君尘,正沉默的看着她,神情微冷,眸色幽深。 这时,冷风吹起她雪白面纱的一角,她恍然回神,抬起眼眸,对上的是夜君尘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瞳。 司卿眸色怔了怔,就见他眉心动了动,薄唇轻启。 “高处不胜寒,却能俯视万千。” 只要有足够的权利,就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闻声,司卿弯了弯眉眼:“世子想要的,终究会得到。” 第183章 明灯千盏 会得到吗? 夜君尘看着她,抿着唇瓣,没有说话。 他知道,沈卿虽然是他的大夫,可直觉告诉他,她绝不是普通人。 为他治好病以后,她就会离开的吧? 上次在无尘殿,她好像已经说过了。 她的目标,是想要云游天下,行医四方吗? 司卿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只是见他情绪低沉,眸光微闪。 说道:“还请世子等我一下。” 夜君尘蹙眉,眸色暗了暗。 还没来得及问她要去哪儿,就见身前的女子已经转身,很快下了城楼。 她这是……要去哪儿?! 夜君尘刚想追上去,脑海中就回想起女子刚才说的话。 脚步微顿。 罢了,就依她所言,在这里等她吧。 彼时,夜色渐深,可皇城中仍旧是一片灯火通明,盛世夜未央。 清冷的明月躲进了乌黑的云层里,没了皎洁的月华,朝着地面投下淡淡的光影。 寒风掠过漆红高墙,城楼檐角的羊纸灯笼在夜风中悠悠摇曳着。 映着灯火,能依稀看见那道修长挺拔的白色身影立于高高的城楼之上,身姿翩然,风华万千。 突然,远处似有什么动静。 夜君尘蹙眉,神色微暗。 仰起头,抬眸看去。 就见远处那隐隐闪烁着朦胧光影的地方,好像有什么明亮的东西正在慢慢地往上升起来,星星点点,一盏接着一盏。 夜君尘定眼一看,竟是无数盏明灯徐徐升空,漫天的萤火,瞬间化作了繁星点点,恍若星河,璀璨如歌。 谁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只有那三千明灯,慢慢照耀了那片诗情画意的高台楼阁,无声点亮了黑夜。 同时,那双漆黑的绝美凤眸中,一闪而过惊艳。 “生辰快乐。” 清亮的女声响起。 夜君尘蓦然回首,瞳孔缩了缩。 女子眉眼含笑,手中托着一盏明灯,正缓步朝他走来。 “你……” 怎么会?! 夜君尘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心底震惊,她是如何知道的?! 对于他现在的反应,早就在司卿的意料之中。 而她并未在意,就这么慢慢走到他面前。 然后抬起手,摘下了那块覆在自己脸颊上的雪白面纱。 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那副颠倒众生的脸孔,好似清水出芙蓉般,无疑是绝美的,美到窒息,美得令人无可挑剔。 漆黑的瞳仁微转,夜君尘呼吸沉重了几分,那双深邃的绝美凤眸中飞快闪过一抹惊诧。 时间仿佛被定格在那一刻。 就见女子眉目含笑的站在自己身前。 一袭白衣胜雪,身形纤瘦,莹白的玉簪斜斜的插在乌黑发髻里,而她身后的青丝肆意飘洒。就连那件雪色的斗篷在城楼上寒风的吹拂下,微微鼓起来,盈盈飞舞。 夜君尘深邃的眸光紧紧落在她脸上。 女子也看着他。 然后弯了弯唇角,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中漾出淡淡的笑意。 “一愿社稷安。” “二愿黎民宁。” “三愿世子……” 说着,司卿明眸微闪,语气顿了顿,将手中的灯盏慢慢托起,明灯便徐徐升向了高空。 “岁岁安康,得偿所愿。” 话音未落,身前的男子已经伸出手,将她拥入了怀中。 司卿睫毛颤了颤,没有动作,就这么任由自己被夜君尘抱在怀里,鼻尖隐隐闻到了梨花的香气。 夜君尘闭了闭眼。 “沈卿……” 司卿微微挑眉,却并未听到他再开口。 良久,耳边响起男子低沉的嗓音,很沉重,似有些发颤:“谢谢。” 第184章 深入我心 谢谢? 司卿笑了笑。 其实他们之间……不过各取所需,根本不用说这两个字。 迷离的昏亮灯影下,两个人近在咫尺。 她能感受到这个清冽怀抱的温暖,也能听到男子滚烫的心跳,却没有听出他心底的那声叹息。 沈卿,今世今生。 唯你,深入我心。 这时,月光从高高的云层洒落,只见皎洁如辉的月华之下,两道雪白的身影交叠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星河在闪烁,明灯点缀了夜幕。 终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男子紧绷着下颚,缓缓松开了她。 司卿挑眉,却见男子仍是眸光深邃的看着她。 她轻笑:“世子眼下的行为,莫不是喜欢上了我?” 夜君尘看着她,动了动唇瓣:“我若说……喜欢呢?” 目光灼灼,似在等她一句话。 然而,女子清透的眸色暗了暗,嘴角的笑意渐渐消散…… “千万不要喜欢我。” 说完,司卿默默转过身,看向远处的明亮灯火,淡然的语气道:“喜欢我,于你而言,绝不会有半点好处。” 不仅不会有好处。 其中的因果,你根本承受不起。 夜君尘以为她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动了动薄唇,蹙眉道:“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救了我。” “我知道。” 司卿看向他,淡淡一笑:“世子壮志未酬,谈及儿女情长尚早。” 夜君尘清冷着神色,抿着唇瓣,倒也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她性子淡漠,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接受他的心意。 但余生漫漫,山高水远,岁月柔长。 他们也一样。 所以,不管她来自何方,是何身份。 也不管她最初来到东华国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是她,他都不在意。 夜君尘看着她,深邃的瞳眸里闪烁着幽光。 沈卿。 我相信,我们能来日方长。 …… 回到南阳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府中的灯火点燃了漆黑的夜色。 司卿推开殿门,惊讶的发现无雪殿里并没有人,十分安静。 心中难免好奇。 桃夭这丫头,跑哪儿去了?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 司卿抬起眼眸,就见一名青衣婢女走进来,对着她微微福身行了个礼。 缓缓道:“沈大夫,萧神医命我过来跟您说一声,桃夭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恐怕不能回无雪殿了。” “萧神医他还说,沈大夫的身体刚刚恢复,正处于虚弱的状态,怕桃夭过了病气给您,就让我来照顾您。” 司卿挑眉:“萧神医?” “正是。” “我知道了。” 说着,司卿眸色暗了暗。 对着婢女吩咐道:“准备热水吧,我要沐浴。” 只要桃夭没事,她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是。” 婢女微微福身,退了下去。 等殿门重新合上,殿内又恢复了一片静谧。 司卿走到桌案前坐下,然后将自己头上的莹白玉簪取下来,放在木匣子里面。 可是,忽的她眸色一顿。 发现这个雕花木匣子里夹着一张字条。 她伸手,将夹在暗层里的字条取出来,长指微动,字条缓缓展开……上面写下两行娟秀的字迹。 司卿低垂着眉眼,眸色猛地一沉。 看来,她明日必须要亲自去一趟明月楼了。 第185章 沉闷的喘息 王府偏殿,灯火通明。 寝殿内,纱幔轻垂,炭火正浓。 隔着厚重的纱帘,那面容憔悴的少女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白皙的额前溢出了细密的汗珠。 原是萧衍抱着桃夭回来以后,连忙行针为桃夭驱寒,现在的她正发着低热。 萧衍坐在床榻边,拧了拧棉帕。 然后抬起手,认真的擦拭着桃夭苍白的脸颊,冷峻着神色,低声道:“丫头,对不起。” 他真的无法想象,若是今日没有人出手救她,她会遭遇些什么。 她生性纯善,什么都不会。 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能够摆脱得了那些个凶神恶煞的地痞流氓? 这时,床榻上昏迷着的少女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萧衍的手臂。 萧衍一怔。 就听见她动了动嘴,梦呓道:“救我……” 而桃夭手上的力道,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类似于浮木一般。 紧紧不松手。 萧衍阴沉着神色,看着她即使睡着了,身陷在梦境中还如此恐慌的模样,他心里就猛地抽痛。 他没有挣脱她的手,而是反手将桃夭的小手握在掌心。 俯身下去,贴近她的耳朵。 缓了缓语气,安抚道:“别怕……” “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好了……别怕……” 渐渐地,好像他安抚的声音能让她感到温暖,有安全感。 桃夭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安静下来。 萧衍坐在床榻边,看着她憔悴的眉眼,紧拧着眉。 想起这天寒地冻的,临安湖的湖水很冰。 她这么掉进湖里,身体肯定吃不消。 萧衍敛眸,心里憋得厉害。 其实造成这些,都是他的错!是他将她带出去,却没有好好跟紧她,才会让她遭遇危险。 心里越是暗暗想着,他看着桃夭那张苍白的面颊,就越是自责。 直到过了许久,桃夭的气息慢慢变得沉稳,好似陷入了睡眠。 萧衍弯腰,尝试着站起身,然后将紧紧握在自己掌心的那只温热的小手,塞进了锦被里。 等为她掖好被角,萧衍看了一眼床榻上昏迷的少女,眸色沉了沉。 转身朝着殿门外走去。 …… 彼时,无雪殿。 灯火摇曳,寝殿内氤氲着白茫茫的雾气。 屏风上挂着几件厚绒外衫,殿内隐隐响起微弱的水声。 只见那片朦胧的水雾中,司卿浸泡在偌大的浴桶里面,闭着眼眸。 纱幔垂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 窗外凛冽的寒风渐渐大了,炉中炭火将屋内的温度烘托得极其舒适。 忽的,司卿耳尖微动。 纤细的手臂划过热气腾腾的水面,然后用手指撩拨了一下水花,那修长的指尖隐隐凝聚了一滴水珠。 紧接着,她抿唇,“刷——”的将指尖的水珠猛地掷出。 只听到一声似忍痛般,沉闷的喘息。 殿宇屋顶响起微不可闻的动静。 喉中漫出腥甜,一道玄色的身影飞快翻过了南阳王府的高墙,然后纵身一跃,转瞬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呵……” 一声低笑,浴桶里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勾了勾唇角,眼中的眸色一片深邃,晦暗不明。 第186章 歇下了么? 明月楼。 冷月悬空,寒风凛冽。 身着素衣的侍女端着茶盏从云阁出来,刚轻声合上房门,却不想撞见伫立在门外的人影,吓了一跳。 待看清他的面孔,侍女蹙眉,颤巍巍的说道:“公子!……” “您怎么不进去?” 少年清冷着神色,瞳孔幽深,动了动唇瓣,问道:“她,歇下了么?” 侍女挑眉:“您是说楼主?” “恩……” 侍女笑了笑,缓缓道:“楼主还没有歇息,正在里面跟执素姑姑说话呢!” 少年眸色微变。 执素姑姑? 莫非?是那位西楚大家,执素?…… 正皱眉想着,侍女看着他,问道:“公子要进去吗?” 少年摇了摇头。 侍女微微福身:“那公子就在外面暂且等候吧。” 说完,便端着茶盏走了。 少年抿着唇,皱眉深思,脑海中消化着刚才侍女提及的人。 这时,房门忽然打开,从中走出来一抹纤细的白色身影。 瞬间,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香气。 清清淡淡的,好像栀子花的味道。 可眼下少年看着她,漆黑的深邃瞳仁映出那张精致的脸孔。 很奇怪,分明是温婉恬静的气质,可不知怎么的,好似能隐隐感觉到她身上无声流淌出来的冷意。 执素在门前顿下脚步,掀起眼帘,默默看了他一眼。 但仅此一瞬,执素敛眸,迅速与他擦肩而过,然后朝着长廊另一边去了。 少年阴沉着脸,默默注视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离开,眼中若有所思。 直到他走进云阁,发现里面的女子正坐在桌案前,手里翻阅着一卷山水图。 少年视线落在桌案上,那卷图册应该历经了百年,纸页边角有些泛黄,里面的墨色却保存完好。 听到动静,拢月稍稍抬起眉梢,轻声道:“你来了。” 少年眸色闪了闪,点头。 拢月垂下眼眸,抬起手,将那卷微微泛黄的画册缓缓展开,然后用砚台压住画卷的边陲,认真审查着上面的真迹,清浅的嗓音问道:“今日是上元节,怎么不出去走走?” 少年漆黑的眸色看着她,然后很快垂下眼帘,站在原地,没做声。 见此,拢月笑了笑:“临安的上元节,热闹非常,你真不想出去走走么?” 说着,她抬起眉梢,看向少年,眼中含着笑意。 轻柔的嗓音说道:“其实,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如此拘束。” 小心翼翼的,拘束过了头,反倒让她觉得心里愧疚。 她带他回来,并不是指望着他真的能为明月楼做点什么。 而是想让他有个栖身之所,有个避风的港湾,不用去面对从前的是是非非,欺凌霸辱。 不用再无枝可依,颠沛流离。 虽然她知道,他不能说话,总是安安静静的,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可他应该尝试着信任她。 想到这里,拢月收起画卷,缓缓站起身,然后走到他身前。 清浅的眸光看着他,说道:“追月,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闻声,少年抬眸,正好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喉结微动。 点了点头。 第187章 你在威胁我? 临安,西市。 积雪消融,寒风呼啸。 路过长长的寂静街道,屋宇檐角的光影渐渐变得森冷,寥落。 只见两只威武的石狮蹲守在漆黑大门外。 高高的墙壁破败落了灰,门前点着一盏摇摇欲坠的羊纸灯笼,对着地面投下斑驳的光线。 一眼望去,前面出现了一条狭长的黑暗通道,这里便是东华国地下交易中心,黑市的路口。 拢月他们走进去,立刻出来四五名黑衣男子拦下他们,神色阴冷,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沉声问道:“来者何人?!可有信笺!” 闻言,拢月眸色暗了暗,慢慢从袖中拿出一张黑金的拜柬,然后递给他们,清冷的声音道:“我要见你们主子。” 见此拜柬,几名黑衣男子抿了抿唇,面面相觑,随即看向拢月,神态恭敬道:“不知贵客驾到,有失远迎!” 说完,他们默默退至一旁,齐齐比了个手势:“请——” 拢月冷冷睨了他们一眼,抬脚便朝里走去。 见拢月走进去,少年眸色沉了沉,紧紧跟上。 不多时,他们来带了一座宽敞的厅堂,里面全是黑暗色调的陈设布置,看上去冷冷清清,颇为严酷。 瞧着里面的景象,拢月稍稍变了眸色。 只见厅堂两侧站了十几名黑衣护卫,他们目不斜视,表情严肃,好似于黑市专门雇佣或者培养出来的打手。 就在拢月停下脚步之时,里面传来一阵动静,紧接着厅堂的门帘被人掀起,从中走出来一抹挺拔的玄色身影。 定眼一看,原是一名戴着半边黑金面具的年轻男子。 他缓步走到厅堂前,抬起冰凉的眼眸,看向站在大堂中央的两人。 顿了顿,然后勾起薄削的唇角,笑道:“姑娘点了名的要见我,可是有何要紧事?” 低沉戏谑的嗓音,却仿佛话里有话。 拢月神色微变。 她缓步上前,直接迎上他漆黑深邃的眸光,开门见山道:“我要查看你们黑市蛛毒的所有买卖账簿。” 男子挑了挑眉,眸色颇为诧异:“账簿?” “正是。” 男子笑了笑,嗓音微沉:“你可知?……我们黑市的规矩?” 拢月扬起眉梢:“规矩?” “你们的规矩,真的遵守了么?” 男子看着她,眸色深邃道:“姑娘这话,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是么?” 拢月勾着唇角,缓缓道:“若你执意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等九州彻查之时,颁布了风云令下来,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男子眸色微变,低沉的嗓音染上几分寒凉:“你在威胁我?” 感受到两人周身有冰冷的气息在无声周旋,少年眸色动了动,想要上前。 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那是瞬间蔓延而出的杀意。 他怕她受伤。 “不敢。” 拢月淡淡一笑,看着他,清冷的嗓音道:“叶墨宸,你可要想清楚……” “我办事,从来容不得别人说一个不字。” 闻言,男子眸色微变,清冷的眉梢缓了缓,眼中的冷意褪去。 轻笑道:“果然!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动不动就能让轻易我缴械投降。” “呵……” 拢月微微一笑,倒也不在意。 只冷声说道:“你做买卖可以……” 第188章 翻脸无情 “但若是不择手段,是非不分,背地里干起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别怪我翻脸无情。” 她看着他,语气很冷,像是在指责,又像是痛斥。 “翻脸无情?” 男子看着她,低低叹息道:“你不是早就已经这么做了么。” 拢月蹙眉:“你是在玩火自焚。” 男子漆黑的眼瞳中闪过一道暗芒,沉声道:“拢月,我记得数年前就跟你说过了,这条路……” “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放弃的。” 拢月眸色沉下来:“既然你不听劝,那我言尽于此……” 说着,拢月垂下眼眸,抿着唇瓣,淡淡的嗓音说道:“好自为之。” 男子看着她,忽然笑了:“我看你分明就是在担心我。” 拢月皱起眉:“叶墨宸,你!……” 男子勾唇笑道:“好了好了……” “不就是账簿么?我让人给你拿来便是了。” 说着,他对着身后的侍从吩咐了一声。 片刻后,一名身着灰褐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手里捧着一个黑漆的箱子。 他走上前,恭谨道:“公子,都在这里了。” 稍稍瞥了一眼,叶墨宸眸色微暗,挥了挥手。 中年男子会意,微微颔首,连忙捧上箱子,说道:“这是我们黑市的账簿,上面用红色笔墨圈起来的部分,是有关于蛛毒的所有买卖记录。” 拢月伸手接过箱子,淡淡的语气道:“有劳。” 说着,她侧目看了身后的少年一眼。 少年眸色微动,走过来,将她手里的箱子接过去,然后站在她身旁。 本是很正常的举动,可这些细微的动静,成功引起了叶墨宸的注意。 他看着默默站在拢月身边的俊美少年,轻笑道:“什么时候?你身边跟了这么一个长相俊俏的小子。” 拢月横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冷声道:“这些事情,你好像管不着吧?” 见此,叶墨宸睨了她一眼,笑道:“也是。” 随即,他说道:“不过你应该知道,我们黑市,向来不做盈利低的买卖。” 拢月挑眉。 就听到男子清冷的嗓音响起:“所以,今日这个恩情,就当你欠下的。” 拢月蹙了蹙眉,刚要说话。 叶墨宸打断她,低笑道:“哎?千万别急。” “你现在不用急着反驳我,你知道的,我不怕风云令。” 说完,他漆黑的眸光落在女子清冽的眉眼间,那双墨色的眼瞳似能够将她看穿。 那样凝重而专注的神情,无形之中,仿佛在说,我之所以把账簿给你,是因为想要你承我的情。 拢月眸色动了动,苦笑道:“我知道你不怕……” 正因为如此,你才可以无所畏惧,才敢在这条注定了风雨漂泊的独木桥上,一路走到黑! 我的话……你从来都是不听的。 想着,拢月敛眸道:“东华国已经不安全了,你自己小心。” 说完,她闭了闭眼,不再去看他。 自然也就没有看到,那个将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的男子。 漆黑的眼底飞快闪过了一抹痛色,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贵气质不相符。 拢月转过身,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年,柔声道:“我们走吧。” 少年眸光深邃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跟上去。 直到拢月的背影消失在那条狭长的甬道,消失在黑夜里。 男子才蹙着眉,呼吸沉重了几分,缓缓垂下眼眸。 第189章 树欲静,风不止…… 深夜,回到明月楼。 楼中的灯火正通明,往往是敞亮一整宿。 一名素衣女子迎上来,朝着她微微福身:“楼主。” 拢月淡淡瞥了她一眼,凉声道:“让绿芙来见我。” “是,楼主。”女子领命,匆匆退下了。 而这边,拢月说完,直接上了楼。 少年抬步跟上去。 进了云阁,明亮的琉璃光影静静地洒落在女子清冽的眉眼处,逐渐映照出那副绝美的精致容颜,好似昙花一现。 那双漆黑的眼瞳注视着她,微微晃了神。 须臾,少年默默将箱子放在桌案上,视线追随着那道白色的身影进了内阁。 这时,拢月抬手,拿起茶盏,然后倒了杯散发着雾气的热茶给他,关切问道:“你需要去休息么?” 少年接过茶杯,摇了摇头。 拢月淡笑道:“那你就留在这里吧。” 片刻后…… 一名身着青色衣裙的女子缓步走进来,微微福身,恭敬道:“楼主。” 拢月侧眸,看向她,吩咐道:“绿芙,你将这些东西带下去,然后把与蛛毒相关的信息全部记录下来,详细彻查。” 绿芙扫了眼桌案前摆放的黑箱子,神色微愣:“楼主这是?……去了黑市?” 拢月应了声:“恩。” 绿芙蹙起眉,低低喊了句:“楼主……” 拢月勾唇,轻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不过眼下这件事情很重要,所以,我才亲自去了一趟。” “楼主为何要调查蛛毒?” 她有些想不明白,这北漠蛛毒远在边关外数十万里,九州罕见,与东华国更是鲜少有来往,去调查这个做什么? 拢月却勾了勾唇:“为何要调查?” “自然是东华国有人在使用。” 说完,她眸色凉了几分。 说起来,她不仅要时刻盯紧齐王府的动静,盯紧那个女人,还要派人密切关注齐王府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若是背后无人指使,即使秦儿再厉害,她也不相信秦儿有那个通天的本事。 “知道了,楼主。”这件事,她会马上去办。 她正欲转身,拢月及时喊住了她。 “等等。” 绿芙回头,有些不解:“楼主还有何吩咐?” “这段时日,你要多加人手,严守明月楼。” 绿芙皱眉,眸色担忧道:“楼主的意思是?” 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要加派人手?其中的缘由可想而知…… 拢月抬眸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漫天寥落的星辰,都渐渐归于沉寂。 她低声道:“我们明月楼……恐怕要不得安宁了。” 绿芙拧着眉,倒也没有多问。 她对着凭栏前的女子微微颔首,然后退出去,轻声合上房门,离开了云阁。 少年沉默着站在一旁,漆黑的眼瞳注视着她。 眸色微动,似想要跟她说话。 可酝酿了好久,只看见少年喉结滚了滚,仍旧蹙眉站在那里,没有动静。 拢月抬眸望着窗外孤寂的夜色,那双清浅的眼眸遥遥落在远方。 她眼中的光芒渐渐暗下来,心绪开始沉落。 树欲静,而风不止…… 该来的,怎么都躲不掉。 第190章 探查我的下落? 夜色弥漫,惨淡的月光寂静洒落在积雪融化的丛林枯草上面,此时的临安城郊,笼罩在一片森冷可怖的诡异氛围中。 顺着黑夜树林里七横八纵的斑驳光影,依稀落下点点红梅绽放,有殷红的血迹无声滴落在漆黑的密林间。 偶然还听到几声沉重的喘息,似忍痛的闷哼,一道玄色的身影正施展轻功快速穿梭于树林。 突然,他眼前白色的身影一闪而出,直接拦下了他的去路。 男子猛地停下来,苍白的嘴角溢出血迹,他却用一手紧紧捂着胸口,胸腔里一阵气血翻滚。 他抬眸看向来人,一袭雪白的厚绒长裙,脸上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清透的琉璃眼眸,眸中含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这时,女子稍稍睨了他一眼,神态慵懒,半边身体轻轻倚靠在横斜而生的宽大树杈之间,弯了弯唇角。 “想不到这江湖上人人称赞的大英雄,竟也做起了屋顶上偷看他人洗澡的下流把戏?” “你果然是!……”男子紧紧盯着她,眼神犀利,那双漆黑的眼瞳蕴藏着阴鸷的暗芒,似要将她看穿。 可他先前只是猜疑,不敢确定。 “哦?” 女子挑眉,随即勾起唇瓣,弯了弯眉眼:“看来……被你发现了。” 你?!……男子瞳孔微缩。 然后猛地跪了下去,垂首,恭敬道:“臣下燕昭,参见主上。” 女子轻笑:“燕昭,你不好好待在你主子身边,跑东华国来做什么?” “主子命我四处探查……” 女子冷声打断他,轻嗤道:“探查我的下落?” 男子盯着她,皱起眉,嗓音有些沉重:“主子是担心您。” 女子自嘲笑了笑:“担心我?” 随即敛眸,低声叹息道:“三年了,他怎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早已魂归天外这个事实呢?” “主上……” 男子看着她,欲言又止,眸色一片深邃。 他不明白,主上分明没有死,为何要离开? 为何要瞒着帝师,为何要舍弃了帝王之位。 女子垂下眼眸,神色暗了暗:“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 男子眸色微沉,却不敢多嘴。 接着,就听到女子淡漠的嗓音响起,带着几分清冷,不容置喙。 “可我做事情,任何决定都容不得你来干涉,懂么?” 男子瞳孔微缩,低下头,只感觉那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周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他有些惶恐:“臣下该死!” “是该死。” 女子神色一冷。 她清冷的眸光注视着屈膝半跪在林地里的男子,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中仿佛蕴藏着寒冰,冷的可怕。 “燕昭,你该知道……再有下次,我便不会像今日一样手下留情了。” “是臣下多嘴。” 说着,男子捂着胸口低咳了一声,嘴角慢慢溢出鲜血。 “罢了。” 女子敛眸,低叹道:“你走吧。” 男子愣了愣,就见女子已经垂下眉眼不再看他,清冷的眸色也缓和了几分。 连嗓音都没有刚才冷厉了。 女子说道:“你这伤势,还是尽快回去处理吧。” 如若不然,恐会伤及他的性命。 男子顿了顿,却也不敢不从,只低沉的嗓音道:“主上保重。” 说完,男子旋身而起,施展轻功,那道玄色的身影就这么飞快消失在了这片漆黑的密林中。 第191章 乱棍打死 翌日,皇宫。 御书房。 “什么?!他的眼睛恢复了?!”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端坐在御案前,阴沉着冷峻的脸庞。 那双漆黑的眼瞳微微瞪着,眉宇间染上几分不可置信。 他深邃的眸光看向站在大殿中央向他禀报消息的黑衣人,眸色暗了暗,沉声问道:“你们查到的,可都是真的?!……” 黑衣男子抱拳道:“回皇上,千真万确。” 这些消息,都是他安插在皇城各处的密探传回来的,不可能有错! “既然是真的!为何现在才来禀报?”随着一声低沉的浑厚嗓音落下。 两本刚刚批阅完的奏折被人猛地拍在桌案上,惊得殿内站着的几名太监微微变了脸,额头上溢出了薄汗。 而此时,两名守在殿门外的宫女也相互看了一眼,神态恭谨,面色惊恐。 要知道她们这些在皇帝面前当值的,提心吊胆,每日都得看主子的心情。 要是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们一不小心做错事,可就不是简简单单挨几个板子,而是直接拉出去乱棍打死了! 黑衣男子屈膝跪下,神态十分恭敬:“还请皇上恕罪!” 哼!恕罪?若真要降罪于他,恐怕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皇帝眸色沉了沉,冷哼一声。 他漆黑深邃的眼底闪过一道阴鸷的光芒,粗沉的嗓音说道:“好啊!眼睛恢复了。” 早在他眼睛还有没恢复的时候,太后就曾想过要立他为储君,将他册封为东华国的太子,只不过当时群臣百官都拿他眼睛的事情做文章,太后又碍于朝堂各党派之争的压力,太子之位一直空悬。 可是现在他的眼睛恢复了,也就意味着百官不能再拿着他眼睛的问题说事了。 这样一来…… 岂不是严重威胁到了他的皇位? 想到这里,皇帝眼中迸射出一抹戾气,凉声道:“看来,之前那名揭皇榜的女大夫,是彻底留不得了。” 正是因为这名凭空出现的女大夫,莫名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不说,如今居然还治好了他的眼睛。 实在可恨! 感受到帝王的意图,黑衣男子上前,唇角弯得十分诡异。 “那需不需要我们?” 说着,黑衣男子冷着脸,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皇帝会意,点了点头:“就按你的意思,找个合适的机会吧。” “属下遵命。” 想了想,他神色纠结道:“可是皇上,这南阳王府守卫森严,府中遍布机关暗道,我们的人常常有去无回,根本无从下手啊。” 闻言,皇帝眸色更阴沉了几分。 “对了。”他思绪顿了顿,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抿唇道:“齐王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回皇上的话,自从上次宫宴齐王派人暗杀南阳王府世子未果,到现在就一直没有动静了。” “没有动静?” 皇帝蹙了蹙眉,心头诧异。 其实他心里是最清楚的,从小到大,启儿就表现得特别爱争强好胜,不甘落后。 而按照启儿的这种性子,怎么会甘于现状呢? 实在让他感到奇怪。 皇帝沉声说道:“以防万一,你给朕继续派人盯紧了他们。” “属下领命!” “下去吧。” “是。” 第192章 迷了心窍 与此同时,皇宫的另一边。 几名身形窈窕的宫女穿梭于殿外的长廊,来来回回忙碌着。 她们缓步走进大殿,神态恭谨,将手里端着的糕点全部都按照次序摆放好,摆放在桌案上面,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而那座华贵美丽的宫殿中,藕粉色的轻纱帐帘轻轻垂落在绒毯地面,一块很大的精致的铜镜前,坐着一名长相娇俏貌美的粉衣少女,正让身后的年轻婢女为她梳着头,眸中的思绪有些飘远。 见她发呆,婢女出声唤了唤:“公主。” “公主?……” 没得到有回应…… 婢女皱了皱眉,提高了声量,又尝试着喊道:“公主?!” “啊?……” 这时,粉衣少女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清亮的眸光偏向身后的人,娇俏的嗓音问道:“怎么了?” “公主您就别发呆了,看看这都几时了?您的妆容打扮到现在都还没弄好……” “公主您可别忘了,咱们今日还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呢!” “是是是!我知道给皇祖母请安最重要,可是香儿……我真的好困啊!昨夜根本没睡好。” 说着,夜漓羽抬手捂着小嘴,默默打了个哈欠。 然后她凑身上前,紧紧盯着镜中的自己。 隐隐约约,她看着镜中那张精致的脸颊,忽然神色悲伤道:“你看见我眼角的黑眼圈了吗?” 再厚的脂粉都遮盖不住。 香儿无奈叹了口气,吐槽道:“我的公主啊!谁让您大晚上的不睡觉,整宿盯着一盏花灯看啊!” 莫名其妙的,可把她担心坏了。 夜漓羽眸色闪了闪:“我有吗?” 不是!她有这么明显么? “没有吗?”香儿扯了扯嘴角,默默将她头顶的发髻挽好。 低声说道:“奴婢眼里可是瞧得真真切切,公主您昨夜盯着那盏花灯看,一直看,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说到花灯,夜漓羽眼中溢出一抹笑意。 接着她侧过头,看向摆放在桌案前的那盏绿竹花灯,眉眼弯了弯。 语气感慨道:“多好看啊……” 说着,她脑海里会不经意地浮现出那张俊非凡美的脸庞,清冽的气息。 还有那一袭如雪的白衣,温润如玉,好似谪仙下凡。 香儿有些不明白了:“好看?” 说完,她顺着夜漓羽的视线看去,看向桌案前摆放着的那盏花灯,蹙了蹙眉。 神色逐渐变得怪异。 她实在想不明白,不就是一盏普普通通的花灯吗? 哪里好看了?! 要知道,公主殿里有如此多的奇珍异宝,公主平时都不带正眼看的。 怎么偏偏被这盏花灯迷了心窍呢? 夜漓羽笑了笑,眼神痴迷道:“你不懂……” 你根本不懂。 那样一位气质出尘的俊美公子,连声音都是那么好听…… 想着,夜漓羽稍稍拧起眉,神情有些难过。 其实她想起来就很郁闷! 要是那天她脑子不抽风,不害羞,知道了他的名字该多好? 如果知道了他的名字,她就有事情可做了。 她想着,就算翻遍整个皇城,也要把他找出来。 这样她就不用整日对着一盏花灯犯花痴了吧? “公主,时辰真的不早了。” “知道了知道了!” “你快点给我弄好,咱们赶紧过去吧。” 第193章 无济于事 翌日,清晨。 王府偏殿。 天际泛光,初阳升起,晨曦的薄雾笼罩着这座清雅别致的宫殿。 因为时辰还早,府中的下人还没有全部起身干活。 显得此处宫殿安静得出奇,能清楚的听见寒风掠过殿宇屋顶传来的哗哗声响。 就在这时,原本静谧的氛围被人打破…… 一名青衣侍女敲了敲殿门。 萧衍抬眸,看向殿门外站着的侍女,问道:“何事?” 侍女走进来,朝着他微微福身,恭敬地行了个礼:“萧神医,沈大夫过来了。” 说完,萧衍抬起眉梢,就见一抹纤瘦的雪白身影出现在殿门外。 四目相对。 萧衍惊了惊。 虽然他们先前见过两次,可是几乎每次都是在她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时候,被少筠急急忙忙拉来为她处理伤势。 今日一见,倒真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正想着,司卿已经缓步走进来。 萧衍面露诧异的站起身,清冽的嗓音喊了句:“沈大夫?” 这时,侍女缓缓退出去,将殿门合上了。 司卿微微颔首,然后缓步走过来,走到床榻边。 她目光关切地看了眼床榻上面躺着的少女,问道:“桃夭怎么样?” 萧衍皱着眉,语气颇为沉重:“昨夜发着高热,索性现在已经退热了。” 司卿微微一笑:“这段时间,真是叨扰了萧神医了。” 萧衍拱手:“是我照看不周。” 说着,他面露愧疚道:“如果不是我拉着她出去逛花灯会,就不会害她落水。” 司卿淡然的语气道:“萧神医不必自责,昨日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是桃夭碰上了寿安堂的人,并不关你的事。” 萧衍沉声:“不,怪我。” “是我没有看好她……” 要不然,她就不会奄奄一息的躺在那个冰冷的雪地里,不会大冬天的感染风寒,亦不会昏迷了一整宿。 司卿眸色暗了暗,只低声道:“萧神医,既然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让它过去吧,你根本无须过多责怪自己。” 在她的认知里,已经发生的事情,就等于是过去了的事情,无论你再怎么后悔,都无济于事。 萧衍看着身前的白衣女子,抿着唇瓣,缓了缓眉梢。 虽然他早知道少筠对这名女大夫动了心。 但他一直以为这名女子能够吸引少筠的,是那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 现在看来,不仅仅只是医术。 他能够看出来,这名女大夫周身的气质确实和旁人不同。 那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流淌出来的气息……好似生于山巅的清水芙蓉一般,清淡优雅,冷贵出尘。 就好像无形之中,她自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贵气。 就在两人谈话时,床榻上躺着的少女睫毛颤了颤,放在被褥旁边的手指微动。 感受到气息的波动,九卿低眉,正好看到桃夭缓缓睁开了眼睛。 触及到头顶的青色帐幔,桃夭蹙了蹙眉。 心头疑惑:不是无雪殿,她这是在哪儿? 接着,她眸色一转,看向床榻边站着的两道身影。 最后的视线停留在白衣女子身上,虚弱喊了声:“主子……” 第194章 肚子还有点饿 见她醒过来,司卿弯了弯眉眼,俯身下去,眸色关切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她伸手将床榻边摆放着的两副多余的软枕拿过来,垫高,然后扶着桃夭半撑起身体,坐起来,舒服的靠在上面。 桃夭神色懵懂的看着她,摇了摇头,然后摸着自己的额头,说道:“没有不舒服,就头有点晕。” 司卿笑了笑,还没有说话,又听到桃夭开口道:“肚子还有点饿。” 闻声,萧衍立刻反应了过来,随即招来守在殿外的两名侍女,吩咐她们去膳房准备些吃食过来。 这边,桃夭半靠在床头,缓了缓自己脑海中空白的思绪,然后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她记得,她昨日和萧衍一同去逛花灯会……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几条街,只知道跑了很远很远,然后跑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可是好巧不巧的,她正好遇上寿安堂那伙人,他们想调戏她,她跑不掉,紧接着就掉进了湖里。 被人所救。 后来…… 桃夭想着,下意识的抬起眼眸,瞥了眼站在床榻边的那一道挺拔的青色身影,耳根红了红,飞快垂下眼眸。 司卿眸色暗了暗,将她刚才一系列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神色颇为无奈,只好低叹一声:“看来,你已经没事了。” 桃夭愣了愣,随即说道:“主子!这次真的多亏了萧神医,要不然我可能就再也见不着主子你了……” “哦?” 司卿挑眉,看了眼身边的萧衍,然后回过头,视线落在桃夭那张看着有些憔悴的脸颊上,问道:“见不着我了?” 桃夭笑了笑:“没有没有……” 接着说道:“我好着呢!又怎么会见不到主子?主子你别担心。” 这时,萧衍看着她,眸色暗了暗,低沉的语气道:“丫头,对不起。” 桃夭微愣,看着他,面露疑惑道:“萧神医这是做什么?” “昨日之事,对不起。” 萧衍敛眸,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闻言,桃夭蹙眉,忽然摸不着头脑。 昨日之事?那也没什么啊!他好端端的说对不起干嘛? 她承认,虽然当时她多少还是生气的,怪萧衍没有追过来,让她在陌生的地方迷了路,遇到坏人。 可是后来,他不是还来找她了么? 是他带她回来的啊。 她根本没有怪他的意思。 想到这里,桃夭眸色闪了闪,眼眸含笑道:“萧神医若真要觉得对不起我,以后可别再让我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萧衍抬眸看着她,愣了愣。 就听到桃夭一本正经的宣誓着自己的身份:“要知道,我是主子的侍女,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杂役。” 那时候,她肯为他做那些事情,完全是因为看在他辛辛苦苦的为自己的主子配制药材,她才尽力报答些他的恩情罢了。 萧衍眉心动了动:“你……” “不怪我?” 他眸色深深的看着她,面部的神情很复杂,叫人难以捉摸。 桃夭有些搞不懂他为什么这般态度,只低声说道:“怪你做什么呀?又不是你的错!” 第195章 答疑解惑 再说了,她这不是好端端的没事吗? 这边,司卿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好了。” “既然你已经醒了,待会儿收拾好跟我回无雪殿吧。” 桃夭对着自家主子,娇俏的笑了笑:“好。” 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她眼神颇为古怪的看向萧衍,打趣道:“对了,萧神医,我可是记得你好像想要拜我主子为师来着。” 闻声,司卿挑了挑眉,略带幽深的眸光看向萧衍,问道:“想要拜师?” 萧衍敛眸,表情僵了僵,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眼下这情景,这氛围,桃夭突然在沈大夫面前提起拜师这件事,萧衍就顿时感到无地自容。 司卿缓缓勾唇:“这东华国赫赫有名的萧神医,竟然想要拜我一介平民大夫为师,实在稀奇。” 这时,萧衍抬眸,表情故作镇定:“沈大夫何出此言?” 说着,他眸色深深的看着她,清冽的嗓音说道:“既然你能有办法治好少筠的眼疾,为他清除体内积尘已久的毒素,那我相信沈大夫的医术,早已经登峰造极。” 司卿客气一笑:“登峰造极不敢当。” “不过……” 萧衍追问:“不过什么?” 司卿道:“若是萧神医以后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疑难杂症,凡是我知道的,倒是可以为萧神医答疑解惑。” 萧衍盯着她,眸色暗了暗。 九卿微微一笑,又说道:“当然,这拜师什么的,就不必了。” “沈卿一介平凡医女,实在当不起萧神医的师傅。” 萧衍完全没想到她会推辞得如此委婉,只应着她的意思,低低笑叹了句:“沈大夫果然谦虚。” “不敢当。” 这时,殿门被人敲响,萧衍抬眸看向殿门外,低沉的嗓音道:“进。” 他的声音落下,就看着四五名青衣侍女从殿外走进来,她们手中端着托盘,托盘里放置着各种散发出热气的菜肴。 热气腾腾,香喷喷的味道,顷刻弥漫在这座宫殿内。 侍女们端着食物走进来,然后神态恭谨的将各自手中托盘里的菜肴摆放到殿内的桌案上。 桃夭眸色闪闪的盯着侍女手中托着的食物,咽了咽口水。 那双清亮的眼眸中似乎隐隐有光芒闪烁。 无意间,她竟觉得自己的肚子在这一刻,十分不争气的叫了。 萧衍看着她,笑了笑。 昏睡了一整晚,他知道她是饿了,却没想到这丫头在对待食物这方面,有一种旁的女子没有的灵气。 是什么呢? 他想了想,可能就是贪吃吧。 不多时,侍女就已经将手里的食物全部都摆放好,离开时还不忘向殿中的白衣女子福身行礼。 因为在她们眼里,世子殿下十分器重这名女大夫,前些日子还特意吩咐了,叫府中的下人都要尊敬她。 于是,她们眼观鼻,鼻观心,当然都清楚这代表了什么。 这边,桃夭连忙从床榻上爬起来,直接弯腰穿好鞋袜,然后跑到了那些美味的食物面前,眼中放光道:“这么多好吃的!……” 司卿只能无奈摇头。 桃夭也没有客气,直接撸起袖子,吃了起来。 第196章 信任这种东西,最无用处 待茶足饭饱之后,桃夭跟着司卿去了趟明月楼。 每次路过热闹的临安街,她都会被街道两旁繁华的景象所吸引。 按桃夭的话来说,即使曾经看惯了天都的美景,偶尔换个地方,再寻常的街市她也会觉得新奇。 不过坐马车的这一路上,让桃夭感到奇怪的是,从前她跟主子出门,背后总会有一名南阳王府的隐卫跟着她们,充当着视而不见的尾巴,可今日却没有发现那名隐卫的身影。 为什么呢? 她微蹙着眉,放下马车的纱帘,面露纠结的说道:“主子,世子他怎么不继续派人跟着我们了?” 闻声,司卿抬起眉梢,看向面前忐忑不安的少女,眯了眯眼,轻笑道:“怎么听你的意思,是想被人跟着了?” 桃夭拧眉,噘了噘嘴:“才不是呢!” “我是担心这里面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不然为什么好端端的撤了人手?” 司卿低声道:“他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桃夭不解:“道理?” “恩。” 司卿抿了抿唇,说道:“从前他派人跟着我们,是因为怀疑我的身份,想要知道我的行踪,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但是现在,自从宫宴遭遇截杀之事以后,我跟他好歹也算生死之交,继续派人盯着我,也就没意思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意味着世子现在已经信任主子了?” “不是。” 司卿笑了笑,叹道:“信任这种东西,最无用处。” “如今他撤了人,并非是源于信任我,而是他早已经确定了我不会做什么对南阳王府不利的事情。” 知道了她的立场,不会是他的敌人。 桃夭眨了眨眼睛,抱怨道:“可是,主子不仅治好了他的眼疾,还为他清除了体内的毒素,怎么说也不应该怀疑主子啊……” 司卿眉目含笑,反问道:“若是你,遇到像我们这般身份背景空白,来历不明之人,又当如何?” 桃夭立马说道:“还能如何?那肯定是小心翼翼的,谨慎提防着啊……” 说着,她眼睛闪了闪,继续道:“来历不明什么的,最是可疑!” 司卿看着桃夭,眸色有些复杂,然后摇头笑了。 桃夭眸色变了变,顿时反应过来,目光诧异道:“好啊!主子你居然逗弄我。” 司卿似笑非笑道:“刚才我不过是随口打了个比方,好叫你学会换位思考。” 桃夭吐槽道:“可就算是这样!……” “他也不应该怀疑主子!” 要知道,主子是他的救命恩人,就算他不想报答主子的恩情,也至少……应该有对主子最起码的尊重。 司卿眸色暗了暗,清淡的嗓音说道:“这世间最亲的人,都尚且存在猜疑,阴谋和算计,更何况像他们这样萍水相逢之人呢?” 怀疑是人的本能,他并没有错。 桃夭叹了口气,心中郁闷道:“哎!原本以为世子是担心我们的安危,才会派人跟着我们,现在想想……” “竟然是因为怀疑!” 第197章 风云令 这时,司卿挑了挑眉,问道:“所以,你还想我们被人跟着吗?” 桃夭脱口而出:“当然不想啊!” 跟踪什么的,最是讨厌了。 不过…… 桃夭眸色闪了闪,忽然俯身上前,压低了声音问道:“主子,今日我们为何要去明月楼啊?” 前些日子不是还告诉她,非常时期,让她尽量不要与明月楼那边联系的吗? 就连密信,都是使用了她们最隐秘的渠道传送。 司卿面色平静,只清冷的声音道了句:“燕昭来了。” 桃夭震惊:“什么?!” “燕昭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不是!他来做什么啊?” 司卿敛眸,睫毛颤了颤,低声道:“昨夜,你昏迷的时候。” 桃夭面色微沉:“他来南阳王府了?!” “恩。” 桃夭脸色变了变,有些慌了神:“主子……” “那岂不是?我们的行踪要暴露了?” 桃夭想着,内心很是纠结。 试问,三年了,怎么早不来,晚不来,他偏偏要选在她们身处南阳王府不便脱身的时候? “暴露是小事。” 纸向来包不住火的,总会有人知道她的行踪。 但就算燕昭知道了她还活着,又能怎么样? 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连夜返回天都,定然会选择在东华国暂时留下来。 而且,他知道她的性子,从来容不得别人左右她的想法,更加不会允许有人敢在她的头上顶风作案。 只要他不乱来,她倒是也不着急。 桃夭却蹙了蹙眉:“小事?” 这如何能算小事?若是她们身份暴露了,也就意味着天都的人会随时找过来,只要天都的人找来,她们就得想办法避开,那样的话她们想要在东华国行事就会变得受限制许多。 桃夭正想着,就听到身前清冷淡漠的嗓音响起,透着几分压抑和沉闷。 “我最担心的,是风云令。” 桃夭愣了愣,随即忧虑道:“对!风云令……” 传闻,风云令出,天下骤变。 风云令,作为天下共主尊荣身份的象征,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 不仅可以调动九国兵马,还能严查九州大陆所有的帮派势力。 但实际上,天下太平,风云令是不会轻易出现的。 想来九州大陆的形势局面,各国之间相互制衡了数百年。 然而,只要天都的风云令颁布下来,无论如何都会殃及到各国的稳定。 想到这里,司卿眸色一沉。 周身的气息不自觉的冷了下来,白衣胜雪,眉目清冽,颇有一种清冷孤绝之美,飘然入世,淡漠出尘。 接着,便感觉到马车里的温度降了下来,仿若置身千年冰窖,森冷阴暗,叫人不寒而栗。 三年前的事情,江湖动荡,风雨飘摇,都是在精心谋划的棋局里面周旋,各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那样的场面,她已经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更不想让历史重演。 因此,她必须前往明月楼,查阅楼中封存的各国历代卷宗,然后再静下心来,细细琢磨这件事。 就在她思索之时,马车停了下来,桃夭说道:“主子,我们到了。” 第198章 焚烧殆尽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侍女撩起马车的纱帘,前来恭候迎接。 司卿抬起眼眸,看向来人,长相秀美的侍女们全都身穿着素色的纱裙,外面披着厚绒的白色披风,神态一贯恭敬,尊称道:“主子!” “恩。” 司卿嗓音淡淡的,微微颔首,下了马车。 再看向周围的景色,殷红的梅花绽放在树梢枝头,园林风起,落叶萧瑟。 只远处亭台轩榭,雕梁画栋,原来她们的马车已经驶入了明月楼的后院。 这时,光滑鹅卵石铺就的偌大园子里缓步走来一名身着青色纱衣的貌美女子。 她面带微笑的走到司卿身前,款款福身道:“主子,楼主她已经在云阁等候了。” 司卿看着她,眸色暗了暗,轻声问道:“先前的信件,你可有销毁?” 青纱女子抿了抿唇,走上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回禀主子,凡是天都而来的信件,无一例外,我全都按照主子的吩咐,焚烧殆尽,不留痕迹。” 说完,她恭敬垂首,稍稍往后退了两步。 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眸色冷了冷。 司卿从她身上移开视线,直接转身朝着远处的那座清雅高楼走去,落下淡漠的话语:“如此,甚好。” “主子……” 桃夭面色一沉,见自家主子走远,连忙抬步跟上。 这时,一众侍女们看向青纱女子,问道:“侍主,那我们?……” 青纱女子皱眉,看了眼后院紧闭的大门,吩咐道:“你们守在外面,给我盯紧了。” 侍女们颔首:“遵命。” 这边,司卿进了明月楼。 这座明月楼很高,很大。 明月楼中的格局更是划分得清楚明理,从后院进来不仅可以避开前面营业的茶水隔间,还能直接到达明月楼的内部。 侍女们远远看见那道雪白的身影,神色变了变,连忙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全部都恭敬地垂首站在一旁。 司卿神情淡漠,倒是不在意,就这么轻车熟路的登上了通往云阁的阶梯。 因为知道自家主子和拢月姐姐有要事相谈,桃夭并不着急上去,而是绕过内阁转到了明月楼的厅堂前面。 她看了看周围的景象,发现途径之处,楼中已是座无虚席,贵人们坐在各自的雅间中喝着杯中清茶,侃侃相谈。 两旁更有竹榭盆景,流水潺潺,茶香四溢。 除了潺潺流水声响,楼中满是清茶的芬芳气息。 可是忽然间,桃夭蹙了蹙眉。 隔着兰草丛生的雅致盆景,就在不远处的那扇松山别鹤屏风前,她好像隐约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那是谁?不像来到这里喝茶的客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明月楼? 随着心头不断冒出的疑问,桃夭清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快步朝着那边走过去,直到离得近了,眼前白色身影一晃,吓得她往后退了半步,几乎没站稳脚,身体作势往旁边倾倒。 好在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她的纤腰,面前出现了一张清冽俊美的脸孔。 桃夭愣了愣。 她才发现,原来那是一名风姿卓越的美少年。 “你是何人?” 第199章 铁石心肠 少年眸色暗了暗,很快松开那只揽着少女纤腰的大手。 而桃夭站稳脚,亦是连忙后退了半步,与他拉开距离。 抬起眼眸,就见少年清冷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只是静静看着她,却并未开口说话,桃夭神色变了变,拧眉道:“你到底是谁?” 这时,少年稍稍瞥了她一眼,移开视线。 桃夭眸色动了动。 在她的认知里面,明月楼向来都是熟悉的面孔,即使是这两年从天都调过来的新鲜面孔,她也是多少见过的,清一色的白衣素裙,都为秀美女子,且她们的年纪多与楼中侍女相仿。 可眼前这名白衣少年,明显不像是楼中之人。 桃夭不放心,想要上前拦住他。 可是她才刚往前踏了一步,还未触及到白衣少年的衣角。 少年眸色微变,已经错开了她的位置,长身玉立于屏风后面。 此时,一名楼中端茶的侍女连忙恭敬的走了过来,对着桃夭微微福身行礼,颔首说道:“还望桃夭姑娘见谅,这是我们楼主收留的人,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桃夭蹙了蹙眉,看向侍女,诧异道:“拢月姐姐收留的?” 还是个哑巴?! 侍女笑了笑:“是的。” 闻声,少年漆黑的瞳孔沉了沉,紧抿着薄削的唇瓣,没有说话,然后侧目稍稍看了桃夭一眼,便走开了。 见此,侍女像是习以为常般,只弯了弯眉眼,对着桃夭微微一笑。 其实按照公子这种清冷孤僻的性子,本该不讨喜的。 可偏巧楼主对他关爱有加,悉心照料,处处都替他着想。 这不,前些时日还特意吩咐了楼中之人,要将他当作明月楼的少主看待,不得怠慢,她们只能照做。 沁人心脾的茶香弥漫间,厅中摆放的假山玉石,竹榭流水哗哗流淌下来,顺着空心的竹筒流入水池,上面有喷洒的水雾变成了细小的水珠子,然后缓缓滴落在葱郁茂盛的兰草丛中。 桃夭看着少年离去的清瘦背影,眼中若有所思,嘴里嘀咕道:“奇怪……拢月姐姐何时喜欢收留别人了?” 即使有段时间拢月姐姐跟着主子行医四方,治病救人,平日里看上去清清冷冷,温温柔柔的性子,可若是遇到流浪之人,哪怕是濒死的病人,她也并未有过半分怜悯之心。 就因为这样,那时候她总觉得拢月姐姐没有什么人情味,太过于高冷了。 于是拢月姐姐为了安抚她幼小的心灵,苦口婆心,常常在她面前说,世道险恶,人心难测,不是这世上的每一个流离失所的人,都可以有幸得到上苍的垂帘与眷顾,然后得到好心人的扶持与帮助。 他们穷困潦倒,无依无靠,那都是命数。 当时桃夭还想,拢月姐姐身为明月楼的楼主,不近人情是应该的。 可现在看看,哪里是什么命数嘛? 桃夭就真不懂了,难道以前拢月姐姐的铁石心肠都是装出来的? 就在桃夭皱眉陷入思索之时。 身旁的素衣侍女看着她,见她有些出神,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试探性的语气喊道:“桃夭姑娘?” 第200章 自有分寸 “桃夭姑娘?” “啊?”桃夭回过神,看向侍女。 侍女笑了笑,柔声说道:“桃夭姑娘,楼主跟主子在云阁商议要事,恐怕得费些时辰,要不要先坐下来喝杯茶?” 桃夭摆了摆手,拒绝道:“不了不了,你去忙吧,我随处转转。” “那我先退下了。” 说着,侍女微微颔首,便端着手中的茶盏走开了。 与此同时,云阁。 明亮的光影逐渐顺着檐角的绮窗洒落,金钩倒挂在圆柱上面的纱幔垂落下来,缓缓随风而动。 因为明月楼上面没有闲杂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昙花香气,十分静谧。 须臾,在青纱女子的指引下,九卿来到了明月楼的顶层,清雅别致,很宽敞。 看着周围的壁画,能够看出来这里的装饰风格很独特,不同寻常。 走过两道回廊交相建立的玉石阶梯,长廊外守着十几名素衣侍女。 清一色的长裙装束,容貌清秀,她们身上都流露出淡淡的冷意,想来都是明月楼中之人。 见司卿的身影出现,侍女们眸色微变,抿着唇,全部都恭敬地屈膝半跪了下来,齐声道:“参见主上。” “免礼。” 清冷的嗓音落下,司卿淡然的眸光扫了她们一眼,然后敛眸,直接越过她们,进了云阁。 听到动静,拢月连忙放下手中的卷宗,整理了一下裙摆,起身相迎:“臣下拢月,拜见主上……” 司卿走进来:“免礼。” 说着,她缓步走到桌案前,垂眸看向桌案上堆叠着的密封卷袋,轻抿着唇瓣,眸色暗了暗。 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就听到拢月清冷的嗓音自她身边响起,带着几分的低柔:“主子今日前来,可是为了风云令?” “恩。” 司卿眸色微闪,应道:“风云令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拢月严肃着脸,赞同似得点了点头。 低柔的声音说道:“事关主子的安危,不得不小心。” 司卿抬眸看向她,眸色幽深道:“如今我们身在东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接触天都的人。” 依照她们现在的形势,燕昭已经知道了她的行踪,那就意味着不久以后,那个人也会知道。 若是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定会不远万里来寻她。 可她现如今不想,亦是不愿见他。 拢月敛眸道:“臣下自有分寸。” 说完,她直接走到书架前,清冷的眸色掠过一排昨夜临时翻阅的卷宗,然后从第五格的木匣子里取出一册临摹笔录,转过身,递给司卿,说道:“对了,主子前些日子交代臣下调查的蛛毒,已经有线索了。” 司卿微微挑眉,伸手接过,翻了翻里面的内容。 问道:“天都那边?” “正是。” 司卿笑了笑:“早该想到的,凭她一己之力,脱离了天都的保护,怎可能拿到九州罕见的蛛毒?” 拢月道:“主子不必担心,就算天都那边想要下手,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轻易奈何不得。” 司卿轻笑道:“奈何不得?” 第201章 难以收场 她悠悠叹了口气。 “我看分明是有人想要拼命护着两边的人,到头来左右都不是,什么也护不住。” 就像三年前一样,推心置腹,沉默不语。 无论什么事情都选择瞒着她,什么都不肯说,亦是什么都不跟她解释,宁愿一个人,将莫大的痛苦独自揽下。 他顾及着所有人…… 偏偏忘了自己。 最后却难以收场。 拢月眸色暗了暗:“主子的意思是,帝师?” 不可能。 帝师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主子下手的。 别人不知道,主子装作不知道,可她却清楚得很,主子是他的命。 “拢月。” 拢月面色白了白,连忙垂首:“臣下……” 司卿看着她,勾起唇角,笑道:“你不用为他说话。” 拢月皱了皱眉:“主子?” 司卿敛眸,微微叹息。 然后绕过内阁摆放着的檀香玉炉,走到桌案边坐下,低声说道。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好的坏的,我已然放下。” 接着,她抬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指尖微动:“如今风云令的事情,兹事体大,涉及深广,我会想办法传信到西楚,将隐卫调遣来东华。” 拢月问道:“西楚的隐卫?” “是啊,曾经遍布九州的势力,如今能为我所用的,怕只有临近的西楚了。” 拢月疑惑道:“主子若想,为何不直接传旨九阁?” “九阁?” 司卿抬眸看了她一眼,吹了吹茶盏中的热气,轻笑道:“就像你说的,远水不解近渴。” 况且…… “司白羽这家伙,眼下指不定在江湖何处肆意潇洒呢,何必叨扰了他?” 说着,她清透的琉璃眼眸中闪过一道暗芒,周身的气息笼罩在一片阴云密布的光影里。 其实,三年以来,她低调行事,只是为了不想惊动天都的人。 昨日……燕昭的出现,想必是他已经猜到一二了。 若是再让他确定自己还活着,根本不用她阻止风云令,他也会为了将她逼出来,而刻意颁布旨意。 拢月沉声道:“那主子的意思是……” 司卿握着温热的茶盏,白皙的指尖敲击着白玉杯壁,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里暗波涌动:“盯紧秦儿,盯紧齐王府,防着天都。” “黑市那边,我自会让人去解决。” “是。” 拢月应着,微微敛下了眸光,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像是有心事。 好似只要提及黑市,她平静的心湖总会隐隐有变化。 司卿看着她,嘴角勾了勾,眸色变得有些复杂。 低声道:“叶墨宸的事……” 拢月惊道:“主子!” 司卿摇了摇头,叹道:“看来,你还会在意。” 只要她还在意,就说明她并没有从中走出来,仍旧陷于过去,为情所困。 司卿知道,虽然她很懂事,但到底是女子,到底曾经付诸了真心。 凡是动了真心,付出了真情,都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了的。 拢月睫毛颤了颤,低声道:“刚才……是臣下不敬。” 司卿抿了抿唇,到也不在意。 “楼主——” 这时,门扉被人推开,一道白色的身影跑了进来。 “何事急急忙忙的?” 第202章 黑心茶馆 因为她们两个人正在云阁议事,被人突然从中打断,拢月抬眸看向来人,清冷着神情,语气不太好。 侍女脸色变了变,慌忙走进来。 她走到拢月身前,恭敬地说道:“启禀楼主,方才楼中来了两名男子,二话不说就砸了我们楼里的东西,打伤了楼中的侍女,还扬言说,如果我们今日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就会……” 说着,侍女低垂着眉眼,内心惶恐,欲言又止。 拢月眸色暗了暗:“就会如何?” 她嗓音听上去清清淡淡,没有情感,不怒自威。 侍女脸色有些发白,不敢抬头看拢月,只低垂着眼眸,嗓音发颤道:“他们说,我们明月楼是个黑心茶馆,尽卖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还说……如果我们今日不出去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就会带人过来,一把火烧了明月楼。” 她恭敬的垂首,颤巍巍的立在云阁门前,那双漆黑的眼瞳中蕴藏着恐惧。 倒不是怕那些人真要对明月楼下手,而是她向来知道楼主的脾气,平日里最讨厌有人惹是生非,无中生有。 她敢保证,若真是触犯了底线,惹恼楼主,他们绝不会得到好下场。 而此时,坐在茶桌旁边的司卿,抿着唇瓣,沉默的看着,那葱白的指尖有节律的一下一下敲击着白玉茶盏,眼中的思绪晦暗不明。 然而,听完侍女的禀报,拢月眸色冷下来,嗓音近乎寒凉:“我倒是想看看,那些个不长眼的狗东西,他们究竟想要什么交代。” 怕不是吃饱了撑的,敢来明月楼闹事? “楼主!……” 侍女眸色一沉,背脊隐隐发凉。 刚抬起眼眸,就见原本坐在桌案前的白衣女子已经站起身,周身顷刻弥漫出一种清冷孤绝的气息,随即落下森冷的话语:“走,去看看!” 闻声,司卿抿着薄唇,缓缓放下指尖的白玉杯盏,眸色一冷,亦是站起身。 听到细微的脚步,侍女睫毛颤了颤,连忙后退半步,那道白色的身影已经直接掠过她,抬步出了云阁。 须臾,当一众素衣侍女跟着她们来到明月楼前厅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楼中的茶侍围在了厅堂中央。 因为明月楼的分布格局很独特。 这座茶楼的二楼是与一楼大厅相连接着的,所以身在二楼雅间中喝茶的不少身份显赫人士,只一脸沉默的看着楼下,眸色深邃,明显都是一副观好戏的姿态。 当然,他们中间的或多人,要么达官显贵,要么是纵横江湖的游侠,且他们都是来明月楼中喝茶的常客。 因此,他们眼里的看好戏,并不是真的要看明月楼的笑话,而是他们想看看,这两个来明月楼闹事的人,会落得个何种下场。 九州人都知道,明月楼是九州第一茶楼,凡是来这里喝茶的人,都得收敛其锋芒,真正寻一处安静所在。 据说这里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入了这座楼,都得按照楼里的规矩来。 谁若是触犯了楼里的规矩,将会迎来可怕的后果。 拢月到来的时候,地面已是狼藉一片…… 第203章 大放厥词 她眸色微闪,清冷的视线看向不远处。 只见原来摆放在檀木玉柱旁的青花瓷器被人狠狠摔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碎成渣滓,隔间茶桌的桌角还残留着破碎的茶具。 这时,有一名隔得近的茶侍发现了她们,连忙推搡了一下身旁的人。 茶侍们惊了惊,全都转过身,垂首恭迎道:“楼主。” 而这些茶侍中,还包括了刚才那名被男子动手打伤的女子。 此时正被身旁的茶侍搀扶着,那素色的衣服布料隐隐渗透出殷红,半条胳膊都见了血。 想是男子闹事时,她上前阻止,却被男子猛地推倒在地,然后胳膊撞上了满地的瓷器碎片,被锋利的碎片化开了血淋淋的口子。 拢月眸色微暗,点了点头。 然后抬起眼眸,看向那两名被茶侍包围着的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 她眯了眯眼,清冷的声音说道:“就是你们,扬言要烧了我这明月楼?” 闻声,其中一名年轻男子站出来,上前一步:“你就是楼主?!” 他瞳孔深邃,高挑着下巴,目光露出不屑,语气十分傲慢。 拢月不置可否,勾了勾唇瓣。 “正是。” 男子阴阳怪气道:“哟,看来这明月楼的楼主也不怎么样嘛!” “出来见个客人,竟然戴着面纱?” 他沉声说着,笑看着周围人,毫不留情的讽刺道:“莫非是你的相貌极其丑陋不堪,所以不敢见人?!” 拢月神色很平静,只弯了弯红唇,轻笑道:“见人尚且如此,何况是狗?” 男子面色一沉,怒骂道:“臭婆娘,说什么呢?!” 随即指着她,质问:“你骂谁是狗!……” “呵呵……” 拢月勾着唇瓣,眸中含笑。 那轻蔑的笑声,像是在暗笑此人的蠢笨无脑。 她语气揶揄道:“别急呀,刚才不是还嚎叫着要烧了我这明月楼?” “你!……”男子面色铁青,狠厉的眼神射向她,似要将她生吞活剐。 “有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拢月清冷着眸色,直直盯着他,凉声道:“不仅打伤我楼里的人,还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男子恼怒:“大放厥词?!” “哼!” 男子冷哼一声,漆黑的眼瞳注视着她,神色一片阴暗。 突然,他语气狠厉道:“臭娘们,老子还就告诉你,老子不光敢打伤你楼里的人,老子还敢弄死你!……” 说完,他面色一沉,余光瞥向旁边的花瓶。 伸出手,连忙抓起来,直接朝着不远处那道白色的身影扔了过去,耳畔的风声破开,可谓用了十足的力道。 周围的侍女们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瞳孔微缩,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们心想着,这人真是勇气可嘉,竟然想着要楼主的命。 眼见那个沉重的花瓶朝着她的面颊急速飞了过来,拢月眸色暗了暗,身形未动。 谁知,就在这时,一抹清瘦的挺拔身影忽然闪现出来,挡在了拢月的身前。 众人视线触及的,是一道风清明月般的白色身影,身上散发着纯净的气息。 “嗯……” 一声忍痛的闷哼,接着就是花瓶落地。 “砰——” 顷刻砸得粉碎的声响。 拢月清冷的眸色映出那张清冽俊美的脸,眸色猛地一沉。 她神色似有些惊讶,连忙扶住他:“追月!” 第204章 你受伤了 情急之下,一声清冷中带着焦急的呼唤,使得围在旁边的侍女们齐齐变了脸。 她们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就是那个偌大的花瓶穿破了耳畔的风刃声,几乎是朝着少年的后颈直直袭去。 而花瓶击中的地方,就是少年的后脑勺。 好在拢月及时扶住他,才得以稳住少年那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 少年眼前黑了黑,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完全是虚晃着站稳脚,然后贴近了拢月的身体,就这么软软的靠在了她的右肩。 拢月蹙起眉,用一只手扶着他的身体,另一只手则是抱住了少年的脑袋。 因为两个人离得极近,空气中逐渐弥漫开淡淡的血腥气息。 而她手上,似乎有些粘稠? 这是?…… 她蹙眉想着,收回手,摊开掌心。 发现自己右手指尖触碰到的地方,竟是沾染了满手腥红的血液。 她瞳孔一缩,神色担忧道:“追月。” “你受伤了……” 这边,少年漆黑的瞳孔深深凝望着她,将她脸上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眸色十分复杂。 他看着她,动了动唇瓣,沙哑的嗓音说道:“你没事……就好……” 说着,少年欣慰的扯了扯嘴角。 只要她没事,那自己受的这点小伤,真的不算什么。 拢月神色一变。 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想着她的安危? 是不要命了么。 刚才她明明不会有事,花瓶袭过来的时候,她是能够瞬间避开的。 他为什么要冒险冲过来为她挡下这个危险呢? 真傻…… “哟!竟然还有人用身体给你挡花瓶呢?” 男人周身的戾气消了消,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面露讽刺道:“没想到这明月楼的楼主,还喜欢学着旁人养小白脸?” 闻声,拢月神色微暗,猛地抬起眼眸。 此时,茶楼雅间里摆放的玲珑壁画折映出明亮的的光影,就看见一道清冷犀利的眸光朝着男人扫射过去。 男人瞳孔缩了缩,好似被刚才那道直直朝着他射来的冷芒给吓得,他咽了咽口水,慌忙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看他这个样子,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不是你养的小白脸是什么?!” 小白脸? 拢月勾了勾唇瓣,神色变得晦暗不明。 男子继续辱骂道:“不就是仗着明月楼这座黑心茶馆,你白白赚了这么多昧良心的钱,连楼主都是个不知检点的骚蹄子!” 听到这话,周围的侍女们沉默着,全都用清冷怨恨的目光看向人群中那名神色嚣张的锦衣男子,拧紧了眉头。 她们不由得心中暗想:这人还真是不怕死啊! 不仅敢来明月楼闹事,而且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动手打伤她们楼里的人。 说说明月楼倒也罢了,现在竟然还敢出声诋毁楼主? 这下,怕是有十条命都不够他偿还了吧? 然而,正洋洋得意的男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目光不屑的盯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嘴里哼了哼,语气轻蔑道:“怎么?这就不敢说话了?看来是被我全都说中了吧?” 第205章 敢来我明月楼放肆?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下,拢月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 她稍稍侧目,看了眼屏风旁边摆放的一张软榻,微微敛眸。 她看着少年近乎苍白的脸颊,睫毛颤了颤,然后伸手将少年扶起来,扶着他走向软榻,让他靠在软榻上面。 等将少年安置好,拢月这才抬起眼眸,清冷的眸色看向那名秋风得意,语气狂妄到极致的男子。 她缓缓走了两步,慢慢走向男子,清冷的眼眸冰凉得可怕,似乎可以将人直接冻成冰棍儿。 突然感受到这强大的气场,男子神色变了变,只漆黑的瞳孔看着她,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说话。 拢月眸色极冷,一步步逼向他,眸色犀利道:“不敢说话?” 男子咬牙,脸色青了青,她却冷冷一笑。 凉声道:“呵,小白脸?” “我们明月楼是座黑心茶馆?” “尽赚些昧良心的钱?” 女子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太过于强大阴沉,一句一句的话语,几乎压得男子快要喘不过气来。 女子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步步走向他。 男子被迫的一步步后退…… 终于,后面就是立于茶楼大厅的玉柱,再往后是高台下的水池,男子已经退无可退,被迫逼停了脚步。 拢月直直看着他,神色阴沉可怕到极致。 眸光夹剑,狠厉道:“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来我明月楼放肆?!” 男子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脚后跟像是突然被身后的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 他身形猛地踉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面。 眼神惶恐,额头上的冷汗直流…… 不对!这绝对不对!这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那人明明说这明月楼的楼主不会武功啊,就是个在临安开茶楼的弱女子。 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气场?! 那人还说让他只管放心大胆的折腾儿,怎么诋毁怎么来,给了他很多银子。 这不,他没了顾虑,才敢到这里来闹事的。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然而,等他抬起眼眸,那道雪白的身影已经逼近了身前。 下一刻,冷风袭来,那雪白的昙花大袖已经堪堪扫过了他的面门。 霎时间,根本容不得他做出丝毫反应。 紧接着,头皮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他哀嚎一声,自己头顶的发冠就被女子的一股异常强劲的力道拽起,直接用手将他从地面给拖了起来。 拢月看着他,眸色一沉,然后拽着他的脑袋直接朝着旁边的玉柱撞去。 男子奋力反抗,力道却比不上女子,同时没有起到任何抵御作用。 眼看着自己宝贵的脑袋就这么朝着那冰凉的玉柱撞过去,他漆黑的瞳孔剧烈收缩,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脑海中几乎是立刻浮现出那种血溅当场的凄惨景象,吓得他不得不连忙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啊——” “救命啊!……” “砰——” 下一瞬,只听到震耳的清脆响动,好似骨头在皮肉里碎裂。 明显是皮肉与血液搅碎了融汇的声音,看得二楼上观戏的人直直倒吸了口凉气。 第206章 自作孽不可活 如此血腥的画面,有些人选择闭上了眼,有些人则是目瞪口呆…… 彼时,拢月一袭白衣立在茶厅中,周身的凛冽寒气不减反增,那白色面纱之下的红唇微抿着,眸色极冷。 仿佛她刚才亲手惩治了的人,是死是活跟她都没有半分关系。 那云淡风轻的姿态,叫周围的侍女心中暗自竖起了大拇指。 那名先前还活蹦乱跳着,肆无忌惮在楼主面前轻蔑叫嚣的男子没了声响。 正奄奄一息倒在地面,额头上撞出了一个大窟窿。 只见殷红的鲜血不断从他额头的伤口涌出来,渐渐染红了羊绒铺就的地毯,此情此情,怎么看都有些过分诡异。 但楼中喝茶之人却像是没有看见般,默默端起了茶盏。 俗话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 对于这种敢来明月楼寻衅滋事的人来说,落得眼前这番下场,自是死有余辜,没人会去在意怜悯。 当然了,就在他们感慨着此人死不足惜的时候,后院突然传出凄厉的惨叫,比先前那令人作呕的杀猪声有过之无不及。 众人心悸了一瞬,只感觉到自己的背脊凉了凉,头皮阵阵发毛。 他们还没有从刚才的血腥场面中缓过神来,接着就是“砰——”的一声茶楼门板被重物震碎的巨响,楼中之人脸色变了变,都各自心怀诧异,皱着眉,用好奇的目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下一刻,就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被猛地踹飞了进来,狼狈的身体沿着玉石地面滑行了有好一段距离,最后在侍女们的脚边停下来。 那股子强劲霸道的力量,势不可挡,侍女们眼瞳缩了缩。 就见那个黑影哀嚎着,挣扎着想要从地面爬起来,却被来人一脚踩住胸口,然后猛地使劲儿,往下用力,胸骨夹带着内脏碎裂。 那人惨叫一声,痛得连忙用手捂着胸口,唇色苍白,嘴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侍女们齐齐抬眸,就见来人一袭素衣白裙,眉目清冽,乌黑的长发用一支简单朴素的玉簪竖起,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利落,白皙的脸庞带着几分恭谨和严肃,颇有潇洒豪迈的姿态在里面。 女子抱拳道:“楼主,就是这个人,鬼鬼祟祟的,想要趁乱溜进咱们明月楼,意图不轨。” 拢月清冷的视线落在这名被女子踩在脚下的黑衣男子身上,想起来侍女禀报的时候,是说有两名男子来明月楼闹事。 可事发至今…… 众人看在眼里的,一直以来都是刚才那名被她随手解决了的男子在挑事,并不见另一个人的身影。 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筹谋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为的就是刻意分散她们的注意力,然后让这名黑衣男子趁乱混进明月楼,做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果然啊,还是有人急不可耐的对明月楼下手了。 想到这里,拢月眸色暗了暗,周身的凛冽寒气更甚。 她缓步朝着那名黑衣男子走过去,然后慢慢蹲下身体,神色阴冷。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名被人踩住胸骨而痛苦得无法自救的男人,勾唇笑了笑。 冷声道:“说,受何人指使?” 第207章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人嘴里不断涌出鲜血,吞吞吐吐的,忍痛说道:“没有人……指使我!” 拢月冷笑:“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没人指使我……” 男人含血说着,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下颚流淌下来,模样有些可怖。 拢月神色清冷的看着他,而男人则是用十分阴鸷的眸光瞪着她,双目猩红,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戾气。 那样阴沉又饱含了怨气的目光,似想将拢月一同拖入黑暗地狱。 可奈何他现在身受重伤,被人踩在脚下,根本没有办法摆脱禁锢。 见此,拢月清浅的眼眸中飞快闪过一道寒芒。 她冷冷盯着他,忽然沉声道:“我给过你机会了。” 说完,她不再继续看他,而是直接站起身,冷声吩咐道:“来人啊,带下去。” “遵命。”女子垂首,脚下猛地再次用力,男子的肋骨随之裂开,胸膛破碎,撕心裂肺的滋味,疼得他冷汗直流,几乎昏死过去。 得了吩咐,女子毫不留情的拖起地上的人,正准备走。 这时,拢月阴沉着脸庞,稍稍回眸看着她一眼。 清冷淡漠的嗓音说道:“记着,千万留他一口气,别让他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她倒是想看看,敢来明月楼闹事,现在落入她们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饱受生不如死的痛苦以后,他究竟能嘴硬到几时? 女子抱拳道:“是!” 说完,几名素衣侍女上前,直接将地上的人带走了。 而楼中品茶之人,全都收回了视线,默默地喝起了自己杯盏中的茶水。 他们继续交相言谈,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并没有真正存在过。 他们心里都十分的清楚,凭明月楼在九州的地位,即使杀了人,谁又敢在背后说什么? 这是私事,是九州的规矩,亦是明月楼里的规矩。 且明月楼做事,从来容不得他们质疑。 这边,等侍女们将人带走,地面还残留着一滩鲜红的血液。 殷红的鲜血渗透了厅中铺就的羊绒地毯,就这么蔓延在地毯上面,十分残酷。 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重的血腥味,拢月皱眉,冷声道:“打扫干净。” 明月楼,已经许多年未见血了。 如今在楼中闻到这股子刺鼻的血腥气息,心里多少有些不适应。 侍女们垂首,恭敬道:“是,楼主。” 于是,等拢月处理完这边的事情,这才快步走到软榻旁,眸色忧虑,想要伸手去检查追月的伤势。 她记得刚才那个花瓶正好击中了他的后颈,但其实受伤的地方在后脑勺那个位置,出了这么多血,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可是她的手才刚伸过去,还未触及到少年的后颈,就被少年一把握住了手腕,停在身前。 她诧异的抬起眉梢,却发现少年正神色怔愣的看着她。 拢月蹙了蹙眉:“你怎么样?” 少年漆黑的眸色看着她,只摇了摇头。 那深邃的眼神仿佛在说:“我没事……” 拢月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眸色暗了暗,没有说话。 不知是突然想起什么,她抿了抿唇,对着身侧的侍女说道:“去唤大夫来。” “是。” 第208章 恍若未闻 一番折腾下来,根本没有人发现那抹白色的身影自后院离开了明月楼。 而她离开明月楼的原因,是因为她无意间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熟悉的人。 那是一张俊美非凡的清冷脸庞。 雪白的长发垂在身侧,乌黑的剑眉齐整的雕饰在莹白如玉的面容之上,高挺的鼻梁下,是薄削的唇瓣,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蕴藏着冰凉的思绪,神色很复杂。 他一袭冰蓝色的锦衣长袍,满头的银发尤为显眼。 从司卿所在的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冷峻的神色尽数笼罩在茶壶里氤氲而生的茫茫雾气中,就这么立在二楼的雅间,隔着雅间里雕花镂空的绮窗,清冷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那人眸色变了变,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司卿眸色微变,连忙追随那道蓝色的身影跑了出来,他们的速度极快,可是她最终还是跟丢在了临安湖畔。 司卿停下脚步,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那道迅速消失在她视线范围内的冰蓝色身影,她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冷。 此时,就在河畔对面,坐在听风楼里喝酒小叙的两名俊美男子,正在谈论着秦家如何被灭门的事情。 可是其中一名眉目清冽的白衣男子脸色微变,清冷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了远处,那抹立在原地许久不动的雪白的纤瘦身影。 那是……沈卿? 夜君尘深邃的眸光凝望着楼阁凭栏外,那双绝美的深邃凤眸里蕴藏着十分复杂的光芒。 他心里不经暗暗思索。 此时此刻,她不是应该好好的在府中么? 到这里来做什么? 夜君尘正蹙眉想着,而坐在他桌案对面的红衣男子,本是神情惬意的喝着杯中醇香的美酒,却忽然见他没了声音,只漆黑的眼瞳看着外面出神。 对此,楚离歌诧异的挑了挑眉,表情有些不解。 于是,他偏过头,顺着夜君尘的视线往外看去,眸色也是一变。 他唤了一句:“少筠。” 然后连忙放下手中的酒盏,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问道:“这不是你府上那名叫沈卿的女大夫么?” “她怎么会在这里?” 夜君尘眸色沉了沉,没有说话,清冷的视线依旧落在司卿的身上。 而河畔对面,司卿停在原地,微抿着唇瓣,闭了闭眼。 那雪白的面纱被风拂起一角,露出她精致白皙的下颚。 随着街上响起的喧哗,身前的一辆马车朝着这边飞快行驶了过来,马车上面像是坐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街上的百姓很识趣,连忙闪身避开,为马车让开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道。 唯有司卿站在原地,紧闭着双眸,对前方忽然响起的嘈杂声音恍若未闻。 那辆马车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已经奔向了她,双方距离离得极近了…… 这时,不知从何处突然横空伸出来的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直接揽过司卿的纤腰就将她带进了旁边的一处巷子。 马车疾驶而过。 看得身在听风楼里的夜君尘瞳孔缩了缩,猛地站起身。 惊得楚离歌连忙抬起眼眸看向他:“怎么了?” 夜君尘没有说话,直接转身离开了。 楚离歌神色微变,看着那道挺拔的白色身影出了内阁。 大声喊道:“少筠,你干什么去?” 第209章 了然于心 听到身后的动静,夜君尘脚步微顿。 那双漆黑的深邃凤眸暗了暗,并没有开口解释只言片语。 而是在楚离歌充满了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就这么清冷着面部神色,飞快离开了听风楼。 这边,没有得到回应,只余下满桌的美酒佳肴,散发着垂涎诱人的香气。 楚离歌拿起酒杯,兀自喝了一口,芬芳醇香的酒气自舌尖蔓延开来…… 他长睫微颤,缓缓抬起眼眸,自高楼凭栏处的红玉栏杆,望着那道挺拔的白色身影远去,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他颇有闲情逸致的把玩着指尖的玲珑酒盏,勾唇笑了笑。 此番火急火燎,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以为是自家媳妇儿跑了吧? 能有事情让他如此上心,还真是不得了…… 看少筠对这名女大夫的在乎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想到这个,楚离歌望着夜君尘离开的方向,眸色闪了闪。 这时,门扉被人推开,一道青色的挺拔身影走了进来。 楚离歌绝美的俊颜映照在红玉凭栏外折射进来的明亮光影中,浓密的长睫未抬,正沉默着思考问题。 接着就听到清冽的嗓音响起,满脸的问号:“咦?不是?!” “我刚才就只是去方便了一趟的功夫,少筠他人怎么不见了?” 他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少筠不是在跟楚离歌谈论着秦家被灭门的事情么? 听他们的对话,好像是有了什么新的线索。 但线索具体是什么,他没注意去听。 想着,萧衍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内阁的空气里似乎还能隐隐闻到那股子熟悉的梨花香气。 可是现在他人呢? “人跑哪儿去了?……” 萧衍面露疑惑,却许久没有听到有人回答。 他漆黑的眸色变了变,看着坐在桌案前出神的红衣男子,走过去,然后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来。 皱眉问道:“我说楚离歌,你发什么愣啊?” “少筠人呢?” 听到身前清冽的嗓音,楚离歌飘远的思绪逐渐回笼。 他抬起眉梢,默默看了萧衍一眼。 那双狭长的绝美丹凤眼里,忽的闪过一道复杂的暗芒。 便见他缓缓勾起唇瓣,轻笑道:“追媳妇去了。” 什么?! 萧衍眨了眨眼。 “什么叫追媳妇儿去了?” 楚离歌看着他,摇了摇头,暗笑道:“这个你都不知道?” 萧衍咽了咽口水:“我?” “不是……我该知道什么吗?” 坐着,他满脸疑惑的望着楚离歌,睫毛颤了颤,睁着漆黑的大眼睛。 见此,楚离歌勾起绯红的唇角,眉目含笑,就这么深邃的眸光盯着他。 那性感的薄唇动了动,简单补充了两个字:“沈卿。” “沈大夫?” 萧衍惊诧出声,却发现自己此刻的反应太过于激动,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等他冷静下来以后,眸色闪了闪,然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绝美男子,脑子里的疑惑瞬间变成了了然于心。 想不到啊!这少筠前段时间还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现在倒是着急起来了。 第210章 失而复得,乃是万幸 他就说吧?! 以他这种阅尽人间无数姻缘的眼光看世界,少筠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儿,肯定是对人家沈大夫动了心。 不止动了心,还交付了真情。 不然哪儿有做到像他那般体贴入微的?可谓是事事关心。 想到这个,萧衍轻笑着垂下眼眸,神色颇为欣慰,那双漆黑的眼瞳里不断流转着老父亲的感慨。 也难怪千年铁树开花,不然平白辜负了他的这番心血。 …… 彼时,午后的阳光顺着阁楼檐角洒落,在大理石的地面投下斑驳光影。 远离了长街的喧闹与嘈杂,这里显得十分静谧。 穿过临安河畔的那条简陋的巷子,有一座空旷的庭院。 灰色院墙横斜而生的几簇雪白,迎着普照的日光绽放,时不时飘落下来几片洁白的花瓣。 原是庭院里栽种着一棵梨树,丈把高,像是已经在这里生长了四五年。 这时,安静的庭院里响起一道男子的低唤,似跨越了千山万水,饱含世间的流离沧桑,那道清冷的嗓音里满是柔情。 男人俊美的下颚轻轻抵上女子柔顺的发梢,那双深邃的绝美凤眸沉下来。 漆黑的眼眸里蕴藏着灼热的眸光,似沉痛,似惊喜,似感叹…… 仿佛在对待这个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眼里再容不下其他。 失而复得,乃是万幸!…… 只见纷飞如雨的梨花树下,两道雪白的身影交叠在一起,洁白的花儿落在了两人的身畔。 冷风吹过,甚至有残花落在了男子的肩头。 “叮铃铃……” 风起,檐角的铃铛晃动。 有明亮的光影顺着屋檐照射下来,雪白的长发随之舞动,与掉落的花瓣交缠,难舍难分。 “阿卿……” 一声呼唤,女子心头震了震,眼角直接滑下一滴滚烫的灼泪。 男人没有察觉,紧拥着她,闭了闭眼,嗓音十分沉重。 “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还活着……” 男人闭着眼眸,双手怀抱着她,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那道低沉的嗓音,无形之中还带着几分微弱的轻颤。 霎时,那专属于男子的荷尔蒙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其中,鼻尖似乎隐隐闻到了清冽的龙涎香。 至始至终,司卿都没有抬眸去看他,就这么被迫靠在他怀里。 慢慢感受着这个怀抱久违的温暖,心脏那个地方却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剧烈撕扯开…… 钻心的绞痛,疼得她脸色白了白。 喉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 司卿皱了皱眉,连忙咬紧了苍白的唇角。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快要奔涌而出的情绪,眸色暗了暗,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阴冷一片。 终于,见男子拥着她,许久没有动作。 她动了动唇瓣,淡声道:“帝师。” 清冷淡漠的话语,听得男人身体震了震。 须臾,他睁开双眸,缓缓松了手,放开她。 女子却直接从他怀里退出来,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面纱之下的嘴角慢慢溢出了鲜血,可落在男人眼里的亲疏立显的举动,尤为刺伤他的心。 他沉默着看着她,那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悲痛。 司卿视而不见,只清冷着神色,扯了扯唇角,说道:“请自重。” 第211章 以命换命 “请……自重?!” 男人嗓音微颤,漆黑的眼瞳沉了沉,深邃的凤眸里蕴藏着难以言说的悲痛。 他抿了抿唇瓣,紧紧看着她,似想从她眼里看出什么。 可此时此刻,她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中,除了流露出无形的淡漠,便是常人难以靠近的孤绝。 没错,是孤绝。 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阿卿……” 男人看着她,眼眸深邃,语气沉痛道:“你明明没有死。” “为何要瞒着我?……” 说完,他呼吸沉重了几分,眼底红润了一片。 她可知道,这三年来的日日夜夜,多少个没有她的冰冷的雪天,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可知道,当他那天自云殿中醒过来,发现自己的眼睛复明了,连废弃的武力修为也回来了。 却偏偏再也看不到她的时候,他有多绝望? 她可知道,她的消失,足以要了他的命。 可是后来司白羽告诉他,为了救他,以命换命。 她不惜使用了灵蛊,五脏俱损,回天乏术。 那时候,她瞒过所有人,根本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不相信她死了,所以发了疯的找她…… 终是用了三年的时间寻找,走遍了九州,最后在东华国有了她的消息。 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他知道,这三年里之所以苦寻无果,是因为她刻意避开了天都的视线,为的就是不让人发现。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迫切的想要见她……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虽然他并不知道去明月楼闹事的人,隶属何方势力,又或是出于什么目的。 可只要他能找到她,其他的事情,就显得不重要了。 其实,在此之前……他想过很多种可能。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现在冷漠的态度,完全就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梨花渐渐落了满地,檐角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动。 有风吹起男子雪白的发。 他深邃的凤眸注视着她,眸色沉痛,喉结滚了滚。 “阿卿,我……” 闻声,司卿眸色暗了暗。 她强忍着钻心的绞痛,咽下喉咙里不断涌上的腥甜。 抬起眼眸,与男人对视。 她看着男人眼底布满的红血丝,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平静的语气说道:“帝师不在天都,跑东华来做什么?” 男人眸色沉下来,低声道:“阿卿……” “你明明知道……” 司卿直接出声打断了他:“我不知道。” 男人神色变了变。 司卿微微敛眸,依旧淡漠的表情。 冷声说道:“我不知道帝师为何找我。” “但我知道……” 说着,她语气顿了顿:“帝师身居高位,万人之上。就应该以福泽九州百姓为己任,不能弃黎民苍生不顾。” 男人深邃的眸光看着她。 司卿睫毛颤了颤,平静道:“这句话,还是帝师教我的。” 说完,她抬起眼眸,内心毫无波澜,迎上他的视线。 见此,男人眸色闪了闪,薄唇轻启。 “为什么?” “恩?” 司卿蹙起眉,扯了扯苍白的唇角,神色似有些诧异。 男人低沉的嗓音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第212章 情非得已 司卿眸色微暗,挑了挑眉:“帝师问我为什么?” 男人漆黑的眼瞳动了动:“是。” “帝师可还记得……” 司卿说着,缓缓收敛了周身的冷意。 只平静的语气道:“你受伤归来,双目失明,武力尽失,连续三个月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不,不是一句话。” 她笑了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连一个字都没有。” 闻言,男人抿了抿唇瓣,那双狭长的深邃凤眸中闪过一道深沉的暗芒,漆黑的眼瞳紧紧注视着她。 又听得女子淡漠的嗓音,带着几分森冷:“那时候,我可曾问过你为什么?” 而他的回答呢? 司卿暗暗摇了摇头。 他的回答,是永恒的沉默。 正因为如此,才叫她从中抽身出来,幡然醒悟。 原来这世间所有的伤痛,哪怕当年穿心那一剑,要了她半条命。 都不及他沉默着否认了一切,在她的心尖上寸寸凌迟要强得多。 男人看着她,动了动薄唇:“阿卿……” “帝师。” 司卿扯了扯面纱之下苍白的嘴角,抬起眉梢,语气淡然道:“好的坏的,都已经过去了。” 如今时隔三年,明明只是三年,却仿佛历经了春秋之久,四季更迭轮换,走过沧海桑田。 往日种种,情非得已。 她都已经放下了。 男人蹙眉道:“没有过去。” 闻言,司卿眸光微闪,似有些惊讶。 他怎么会说出这句话? 想了想,挑眉道:“你变了。” 从前的他,宠她入骨,视她如命。 不仅陪着她长大,还教会了她所有的东西。 可是偏偏,他很成熟,很稳重,喜欢纵观棋局,然后筹谋规划,把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里,不告诉她。 她原本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永远保持着他一贯沉稳的行事作风,像个大人一样。 根深蒂固的形象,却不想今日倒令她刮目相看了。 高高在上的帝师大人,也会有伤心的时候么? 就像现在这样,不由分说的找到她,然后上演苦情的戏码。 司卿喟叹。 现在找到她,又有什么用呢? 时间不会停歇,快马追不回过去的岁月。 已经晚了。 这时,男人凝望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瞳里逐渐映照出女子淡漠的眉眼,他清冷着神色,心口钝痛得厉害。 他眉心动了动,低沉的嗓音,显得过于落寞:“变了么?” 或许就像她说的,的确是变了。 早从她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从他失去她的时候起,他就忽然间明白了过来。 他喜欢她,没必要藏在心里。 从前他顾及太多,没有把喜欢说出口,还伤了她。 想到这里,男人眼神里闪过悲恸,漆黑的凤眸看着她。 那隐藏在雪白大袖之下,紧紧握成的拳,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露。 她是他护在心尖的姑娘啊,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喊的,至始至终都是帝师啊…… 本是万人敬仰的尊称,此刻听着,却是多冰冷陌生的字眼。 “阿卿……” 他眸色沉了沉,忽然伸出手,抓住女子的手腕,说道:“跟我回去。” 司卿眸色变了变:“回去?” 第213章 太迟了 男人抿紧了薄削的唇瓣,眸色深深的凝视着她,那双漆黑的墨色眼瞳里闪过明灭的光芒。 “阿卿……” 他眉心动了动,低沉的嗓音道:“跟我回家。” 开口说话的同时,他周身的冷冽气息尽数化为了三尺柔情。 谁也想不到那个执掌着九州大陆杀伐重权,清冷高贵的帝师大人,居然会说出今日这番话。 对此,司卿睫毛颤了颤,清透的眼神怔愣了一瞬,却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事到如今…… 所有的东西,都回不去了。 就连他口中的那个“家”,也回不去了。 其实,她真的很想跟他说一句:“阿宸,已经晚了……” 太迟了。 想到这里,司卿神色暗了暗。 略微带着轻蔑的眸光落在拽住自己手腕的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臂上,纤细的腕部稍稍使力。 “放手。”清冷淡漠的语气响起。 可随着她迫切想要挣脱的动作,男人抿着唇瓣,紧了紧手里的力道。 这边,司卿见自己的手腕根本挣脱不开他的禁锢,眸色微变,索性让他抓着。 然后抬起清透的琉璃眼眸,看向他,蹙眉道:“帝师以为,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让我回去?” 是九国的帝师,还是?…… “从前的事情,是我有错,我不该瞒着你。” 男人敛眸,清冽的嗓音带着几分压抑,眸色忽然沉痛道:“可你要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司卿勾起唇角:“为了我?” “呵呵……” 她轻笑道:“以命换命,还不够偿还帝师的么?” 往日种种,无论对的错的,她都已经用命来还了。 闻言,男人那双狭长的深邃凤眸中迅速划过一抹伤痛,似女子方才淡漠的的话语刺激了他的心弦。 薄唇轻颤,只沉默看着她,却说不出话。 彼时,院子里绽放得正浓烈的梨花在日光的照耀下,更显洁白无瑕,如诗如画。 而身边的雪白落了满地,有几片洁白的残花被风吹起,自空中凌乱飞舞,四处萦绕着清淡的香气,花瓣辗转飘落。 女子身着如雪的白衣,素色的面纱遮去了她的半张脸,仍旧可以看出她清冽眉目间染上的孤绝与寒凉。 他定定的眼神注视着她。 只觉得身前的女子太过于陌生,并不像他认识的阿卿。 可他知道,这就是她,没人取代得了。 什么拿命来偿还? 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能死?…… 想到这里,他喉结滚了滚,正欲开口,手里的力道随着更紧了几分。 可是下一秒,当他掌中的温度冷却,温凉的指尖触碰到女子冰凉的手腕,眸色沉了沉。 她的脉息…… 为何微弱到这个地步? 他冷峻着绝美的脸庞,神色忽然就阴沉下来:“你的身体……” 见他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司卿眸色暗了暗。 周身的冷意瞬间蔓延,连忙从他掌中抽出手,淡漠的语气道:“若是帝师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阿卿!……” 男人漆黑的眼瞳注视着她,清冽的眉目染上浓浓的担忧,嗓音急切道:“回答我!” 第214章 帝师越矩了 她刚才的反应,分明是在逃避这个问题! 她为什么要逃避?…… 想到这里,男人漆黑的眼瞳里疯狂涌现出极其浓烈的寒意,以及他那紧蹙的眉宇间,化解不开的无尽忧虑。 他想知道,她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院子里弥漫着的梨花香气浸透了阳光,洁白的花瓣飞扬,为这个宁静的午后续上一段岁月的绵长。 司卿眸色微变,别开视线,冷漠道:“帝师越矩了。” 男人漆黑的眼瞳看着她,指尖颤了颤,却握不住掌心的一缕冰凉。 他缓缓垂下了大袖。 叹息道:“好,我不问你。” 接着,他抿唇,神色变得极为认真,低沉的嗓音说道:“但你今日必须跟我走。” 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好不容易找到她,是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把她留下来的。 更何况,她的身体……他不放心她一个人。 闻言,司卿看着他,勾了勾唇瓣,冷声问:“必须跟你走?” 男人没说话,紧蹙着眉心,立在纷飞的梨花树下,神情极度严肃。 司卿却笑了:“帝师好大的口气啊。” 说着,她眸色微闪,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仿佛盛了碧玉的光泽。 随后,她轻勾着唇角,淡然的视线落在他俊美非凡的脸上,挑眉道:“你怎么就敢如此确定,今日一定能带走我?” 他以为,她还会像从前那般,故意输给他么? 虽然她的武力修为都是他教的,可自古以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纵使失了修为,她也绝不会受制于人。 男人阴沉着脸庞,动了动唇瓣,又听到身前的女子开口说道:“帝师应该知道,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唯一不变的,那就是我做的决定,没人能够轻易左右。” 男人目光沉痛,低哑的嗓音唤了句:“阿卿……” 司卿冷下脸,淡声道:“你走吧。” 男人身形未动,狭长的凤眸里蕴藏着复杂的光芒。 凝重的眼神看着她,忽然道:“难道你留下来,是为了南阳王府的那个病弱世子?” 他早就知道,她来东华国,揭了皇榜入南阳王府为世子治病。 甚至在宫宴途中遭人半路截杀,手臂中箭,坠落了悬崖,身受重伤。 那时候,他远在万里之外的天都,知道了她的消息,心急如焚。 她总说要治病救人,行医四方。 那她留下来,是因为那个人么? 他希望她的回答,不是。 可身前的女子却不悦的皱起眉,嗓音清冷:“东华国的事情,帝师不该插手。” 司卿看着他,淡漠的眼神近乎冰凉:“当然,我的事情,还希望帝师罢手。” 说完,她转身欲走。 可男人却再次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的手臂。 司卿连忙侧身避开,似有了怒气:“帝师是听不懂我的话么?” 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来管东华国的事,他又何苦咄咄相逼呢? 她回不回去,都已经不重要了。 男人阴沉着面色,并没有跟她争辩,只是抿唇说道:“跟我回去。” 他的嗓音很冷,周身的冷冽气息瞬间蔓延开来,没了方才的耐心。 她的决定,容不得旁人左右。 可他做事情,也向来说一不二。 既是要带她回去,今日他就不可能让她留在这里。 第215章 他不忍伤了她…… 于是,两人就这么站在纷飞的梨花烟雨中,长身玉立,相持不下,屋宇檐角折射过来的光晕,轻柔的洒落在他们身上。 这时,似笑非笑的清冷嗓音响起,透着些许惑人的魅力:“我想,我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司卿看着他,微勾着苍白的唇角,那双清透的眼眸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我不会跟你回去。” 低哑轻蔑的语气,完全不似她平常淡然处世的姿态。 男人喉结滚了滚,眼瞳漆黑如墨:“我也说过了,今日无论如何要带你走。” 司卿敛眸,暗暗叹了口气。 “何苦呢?” 男人却态度坚硬,眸色深深的望着她,甚至不惜放下了狠话。 而这种话,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 “阿卿,如果你今日不愿跟我回去,我也不介意采取强制性的手段,说什么都会把你带回天都。” 司卿冷笑道:“强制性的手段?” 说话时,她忍不住心里钝痛了一下。 怎么,时至今日,难道连他都要对自己出手了么? 男人紧抿着唇瓣,阴沉着脸庞,周身的气息冷到了极致。 他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而女子冷笑的眸光,瞬间灼伤了男人的眼眸。 那般清冷淡漠的姿态,清晰无比的映在男人深邃的眼瞳里,仿佛一把无形的锋利兵刃,仅此一下,便顷刻见血。 既然他态度坚决,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冷声说道:“若帝师执意要带我回去,姑且赢过我。” 男人阴沉着脸庞,站在她面前,那双漆黑的凤眸一瞬不眨的看着她,沉痛道:“你打不过我的……” 如今她脉息微弱,修为散尽,如何是他的对手? 他不忍伤了她…… 司卿笑了笑,勾唇道:“打不打得过,总要比了才知道。” 男人看着她,眸色深邃,眼神似有些无奈的唤道:“阿卿。” 他低沉的嗓音才刚落下,女子当即变了脸色,怒道:“够了!” 说完,她葱白的指尖飞快捻了三支细小透明的银针,旋身后退了几步。 指尖使力,然后猛地朝着那道站在不远处的修长挺拔的白色身影飞射而出。 冷风破开气流,有纷飞的花瓣在空中被击落。 可银针的速度很快,快到几乎电光火石之间就到了男人的眼前,夹带着致命的危险,直逼面门。 可是男人冷峻的表情很镇定,只见他漆黑的眼瞳一沉,然后抬起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三支银针给拦截了下来。 见此,司卿收手,雪白的身影立在纷飞的花雨外。 男人阴沉着俊美的脸庞,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冰凉的眼神沉下来,那三支透明的银针在他白皙的指缝中化为了糜粉。 随风消逝…… 司卿眸色微变,倒也不是惊讶,只是觉得他恢复了武力修为以后,还是像从前一样,清冷高贵,神圣不可侵犯。 但她的想法,只是短暂出现了一瞬。 漫天的梨花飘落,就见那抹白色的纤瘦身影陡然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她周身的气息全部收敛了起来,接着凭空出现在了男人的身前,神色阴冷,抬手便是要命的招式。 第216章 染红了面纱 男人眼神一凝,飞快的侧过身体,雪白的大袖堪堪擦过司卿的衣裙,避开她迎面袭来的杀招。 两道身影交缠在一起,看似打得难舍难分,实际上男人的防守得当,却迟迟没有出招。 只见纷飞的梨花雨幕中,那抹白色的残影迅速划过阳光照射的轨迹。 伴随着檐角风铃发出的清脆声响,似一缕轻柔的薄纱,自弥漫着清香的画面里飘过。 男人似乎没想到修为尽失的她进攻动作会如此凌厉,仿佛携带着狂风骤雨。 冰冷的杀意铺天盖地奔涌而来,招招式式暗藏杀机。 因此他必须时刻防备着,并且还不能让自己周身护体的内息伤了她。 此时,午后的阳光渐渐明朗,能听到原本静谧的院落中,有微弱的呼吸声,以及断断续续响起的招式破开风刃的声音。 可是突然的,身前的女子停了下来…… 两人打斗间,女子明显看出了他的意图,只是在见招拆招,却一直没有攻击自己,于是稍稍蹙起眉,神色更阴沉了几分。 她强忍着胸口的绞痛,眼神十分冷厉。 就在女子一个落雪横踢过去的时候,男人凤眸微沉,突然旋身而起,速度极快。 司卿抬眸,就见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转眼飞到了青瓦铺盖的屋宇之上,那雪白的衣袍被冷风吹鼓得烈烈飞舞,眉目如雪。 她跟随而上,然而身前的男人似乎有了动作,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一抹暗芒。 在女子刚好落脚之际,他直接迎身上去,飞快抓住女子的手腕,然后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纤瘦柔软的身体撞进男人冷冽的怀抱,司卿神色一怔,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可是走神的一瞬,她已经失去了先机,接着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大掌扼制,双手被男人紧紧反扣在了身后。 她呼吸沉重了几分:“你……” 再抬眸,男人俊美的容颜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清晰无比的面部轮廓。 齐整的剑眉斜飞入鬓,狭长的深邃凤眸,高挺的鼻梁,紧抿着薄削诱人的唇瓣,还有那双墨色眼瞳里蕴藏着的快要奔涌而出的复杂情绪。 几声喘息间,鼻尖似乎还隐隐闻到了那股子熟悉的清冽龙涎香。 咫尺之距,都能听到两人的心跳。 男人低沉的嗓音附在她耳畔响起,透着几分沙哑:“你输了……” 司卿眸色一沉:“帝师!” 男人低笑,深邃的眸光落在她苍白的眉眼间,嗓音却很冰冷:“没了内力,你如何能赢我?” 闻声,司卿瞳孔缩了缩,心脏猛地抽疼了一下。 是啊。 他本就是天下无双,放眼整个九州大陆无人能敌,即使曾经的她与他不分上下,可没了内力修为,她还有什么赢他的资本? 想着,司卿皱眉,喉中一甜,鲜血直接从她苍白的嘴角溢出来了。 素色面纱被风拂在脸颊之上,沾染了丝丝殷红的血迹。 好像,灵蛊的反噬,她快要撑不住了…… 男人蹙眉,低眉看着怀里的人,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下一秒,女子支撑不住,嘴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面纱。 男人脸色一变,失声道:“阿卿……” 第217章 要么生,要么死 焦急颤抖的低沉嗓音,透露出男人内心的恐惧。 听着男人急切的呼唤,司卿眼前黑了黑,似有可怖的鲜血染红了视线,顿时觉得天地昏暗一片…… 没了意识支撑,她身子一软,身体虚弱的倒在了男人怀里。 男人紧紧抱着她,漆黑的眼瞳里闪烁着担忧的光芒,面色阴郁得几乎可以落下狂风暴雨来:“阿卿……” 司卿睫毛颤了颤,掀起沉重的眼皮,神情悲痛地看着他,然后扯了扯苍白染血的嘴角:“让我离开……” 她喑哑的嗓音有气无力,十分虚弱。 说完,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喉中咳出了浓血。 有殷红的鲜血从她白皙的唇角蜿蜒而下,显得诡异又美丽,甚至有血液无声滴落在男人雪白的衣襟上面。 见此,男人紧抿着唇瓣,漆黑的眼瞳骤然缩了缩。 “你……” 司卿掀着眼帘,神色平静地看着他,那双漆黑的深邃凤眸中,无比清晰的映照出了她苍白的眉眼。 此时此刻,她好像隐隐从他眼里看出了不安与害怕。 于是,司卿缓缓勾起唇角,无力笑了笑:“权倾九国的帝师,竟然也会感到害怕么?……” 男人阴郁的神色注视着她,眉心紧蹙,几乎颤抖的嗓音喊道:“阿卿。” “不要闹了……” 他面容沉痛的看着怀里的人,漆黑深邃的眸光落在女子憔悴的眉眼间,呼吸沉重了几分,薄唇微动,他用近乎渴求的态度,沉声道:“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不能再继续折腾自己了。” 她若是再这样不管不顾的折腾下去,恐是性命堪忧…… 闻声,司卿眸色暗了暗,缓缓勾起唇角,语气十分虚弱:“原来帝师也知道,我身体有恙……” 说着,她吞下喉中涌上的腥甜,闭了闭眼。 “既然你不想我折腾自己,就请放开我,让我走……” 男人眼瞳缩了缩,紧紧看着她,嗓音低哑道:“难道你宁愿赌上自己的性命,置个人生死于不顾,也不愿意跟我回去么?” 司卿笑了笑,苍白的唇角染了殷红的血迹,鲜血顺着她白皙的下巴慢慢地往下流淌,逐渐呈现出蜿蜒的美丽轨迹。 忽然,她感到心脏剧烈疼了疼,轻声道:“帝师太抬举我了。” “浮世万千,逝水流年,性命本就轻贱。” 他说的一切,早已成为了过往云烟,她有什么好值得去在意的呢? 想着,她敛下眼眸,悠悠叹息道:“我不过是有幸捡回的一条命罢了,又何谈顾不顾呢?” “阿卿……” 男人沙哑的嗓音唤着,眸色深深的看着她,眉头紧锁。 他真的很想知道。 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不惜命了!…… 而靠在男人怀里的司卿,已经疼得额头浸出了一层薄汗,脸色发白。 她看着他冷峻的神情,眸色动了动,说道:“如今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就要看帝师让不让我走了……” 男人面色微沉,漆黑的眼瞳里快速闪过一道暗芒。 就见怀中的女子眸色忽然冷下来,嗓音冷冽道:“要么生,要么死。” 第218章 放开她 说话的同时,似乎还能从她那双清透的眼眸里捕捉到一丝决绝。 淡漠的语气,几乎没了情感。 “你……” 男人眸色暗了暗,嗓音近乎发颤,不由得加重了手里的力道,然后将她紧紧拥抱在自己怀里。 此时,檐角的风铃在晃动,承袭了四面八方吹来的凛冽冷风,发出阵阵清脆动人的声响,好似扣人心弦的曲调。 院子里的花瓣落了满地,在柔和的阳光映照下,铺写雪白的诗意。 有些洁白的梨花被风吹起,几经辗转飘落,最后不知归去…… 这时,女子眼前黑了黑,意识渐渐模糊,空气中陷入狭长的沉默。 男人紧抿着唇瓣,感受着她身上的温热气息隐隐弱了下来,体温逐渐变得冰凉。 只见那雪白大袖之下,他紧握着拳头,指尖“咯吱——”作响。 青筋暴露,骨节泛白。 那双狭长的绝美凤眸深深凝视着怀里的人,阴沉着面色,却不敢再逼她。 良久…… 他闭了闭眼,终是沉声妥协道:“好,我让你走……”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下,院落外的巷子里传来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男人周身的气息一凝,瞳孔暗了暗。 下一刻,就见院子里的门扉被人推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雪白的长靴。 接着,一抹清瘦的挺拔身影出现在了院落门前,长身玉立,白衣胜雪,周身的冷贵气息恍若谪仙下凡。 因为院子里的木门突然被打开的缘故,四周的气流一下子发生改变,外面涌动的冷空气自巷子那头吹来,洁白的花絮瞬间化作了漫天烟雨飞舞。 夜君尘微蹙着眉,抬起眼眸,他漆黑的视线也就自然而然看向了屋宇上相拥的两人。 同时,四目相对,那双绝美的深邃凤眸里闪过一抹危险的暗芒,空气中顿时有无形的汹涌杀意蔓延。 夜君尘神色沉下来,掌心汇聚了一束蓝光,低沉的嗓音道:“放开她!” 这边,听到那声熟悉的嗓音响起,陷入昏迷的司卿睫毛颤了颤,艰难的睁开眼,明显的就是她的这副身体已经强撑到极限。 这时,屋宇之上的男人脸色一变,低眉看了眼怀里的人,眸色沉了沉,皱起眉,然后忽然松开了手。 “沈卿!……” 夜君尘瞳孔一缩,就看见那抹白色的身影瞬间失去了重力支撑,然后直接朝着屋宇下面坠落。 而站在屋宇之上的白发男子,阴沉着俊美的脸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指尖微动,眼前似有强烈的白色光芒乍现,院落里的花絮飞舞,那名白发男子的身影陡然消失在了原地。 眼看着那抹纤瘦的白影朝着地面坠落下来,三千青丝肆意纷飞,素色的薄纱染血,整个人宛如折翼的蝴蝶。 “沈卿……” 夜君尘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急切,他几乎是想都不想,脚下一跃,然后朝着她飞身过去。 身体往下坠落的时候,司卿是有意识的。 意识朦胧之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白衣胜雪的男子飞身而来,周身的气息仿佛盛了万千莲香,直接穿过漫天花雨,眉眼清冽,深邃的眼中闪烁着急迫的光芒。 司卿心头微诧,好奇他怎么会在这里? 可她知道,刚才那不是幻听…… 是夜君尘。 半空中的白影跌落,耳畔的风声模糊了周围的景象。 直到她落入一个冷冽的怀抱,被人牢牢抱在怀里。 男子俊美的容颜在自己面前放大,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似乎蕴藏了万千复杂的思绪。 司卿睫毛颤了颤,心头有异样的情绪蔓延…… 第219章 她已经压制不住了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二次救她了吧? 距离他们上次在临安街头的惊马初见,才过了两个月有余。 竟然又是以这样的方式…… 呵…… 还真是祸不单行啊。 不过有一点,她不明白。 这个地方属于皇城帝京中的私人住处,隐蔽至极,又是临安河畔的后街,氛围静谧,平素里少人来往,可以说这附近的方圆十里有很多条大大小小的巷子,都是通往各个不同的方向。 既然是这样,那他是如何寻到这里来的,来这里做什么呢? 难道?…… 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司卿眸色微动,强撑着自己逐渐模糊的意识,艰难地支撑起沉重的眼皮。 隐约间,她好像看到眉目清冽的俊美男子正蹙眉看着自己,眉目紧锁,那双漆黑的眼瞳里几乎可以滴出墨水来。 虽然他平时看上去清清冷冷的性格,总是无形中透露出矜贵淡漠的气质,可司卿知道,今日的他格外不同。 许是他此刻严肃的表情,周身仿佛散发着一种冰凉的寒意,很冷,很可怕。 但这种冷意却不是对自己的。 看他的样子…… 他这是,生气了么? 司卿想着,神色暗了暗,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抖,面色一片苍白。 面纱之下,如此苍白憔悴的模样,连唇角都失去了血色。 接着,她便感觉自己喉中的腥甜不断涌上来,皱了皱眉,几乎快要忍受不住的咳嗽了几声。 咳出一口浓血…… 夜君尘眸色变了变,低眉看着怀里的人,唤道:“沈卿……” 他看着她,嗓音有些急促:“你怎么样?……” 闻声,司卿稍稍掀起沉重的眼帘,看着眼前男子清冽俊美的容颜,然后扯了扯染血的红唇,淡笑道:“没……事……” 说完,她心脏又是猛地一阵绞痛,犹如烈火焚身,万虫啃噬,寸寸嗜血。 她眸色一变,狠狠咬了咬牙,将喉中的鲜血咽下。 而后蹙着眉头,忍痛般闭了闭眼,就这么虚弱的靠在男子怀里。 看来灵蛊的反噬,来势汹汹,她已经压制不住了。 于是,她葱白的指尖不由得拽紧了男子的衣角,面色十分痛苦。 她的这一举动,让夜君尘神色一变,明显感觉到了怀中女子的异样。 虽然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必须尽快带她回去,让萧衍为她诊治,耽误不得了。 想到这里,他漆黑的凤眸中闪过一道阴鸷的光芒,低眉看着怀中的女子,只是抿着薄削的唇瓣,稳稳抱着她。 沙哑的声音道:“别说话了……” “我带你回去。” 耳畔有凛冽的冷风拂过,檐角的风铃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屋宇西斜的光影静静洒落,昏暗的光线映照着那两道如雪的白影,然后自漫天纷飞的梨花中旋身而下。 女子被夜君尘牢牢抱在怀里,仿佛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夜君尘紧锁着眉头,神情冷峻,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他不会让她有事…… 他也绝不会允许她出事! 第220章 白羽哥哥 许是第一次,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的他。 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而自乱了方寸。 这不像他,可又的确是他…… 此刻,他清冷的脸庞,神情淡漠,看不出息怒,但他眼中的焦急很明显。 纷飞的雪白花瓣中,两人刚落地,一道挺拔的黑影便瞬间出现在了院落里。 接着,黑衣男子朝着夜君尘恭敬一拜,沉声道:“属下七月,参见公子。”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身前那名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 清冷的目光移动,触及到男子怀里抱着的女子,还有那染血的白纱。 他眸色变了变,神情似有些诧异。 这不是?…… 公子身边的大夫沈卿吗? 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又为什么会被公子抱在怀里?! 想着,他眸色沉了沉。 还记得前段时间他得了公子的命令,说是不用他再继续跟着沈大夫了。 虽然不清楚其中具体的原因,但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并不知道。 所以今日看到这番景象,多少还是让他震惊了一下。 夜君尘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准备马车!” 七月抱拳道:“是!” …… 另一边。 本来应该身在明月楼中的桃夭,其实早早的就离开了。 所以在明月楼有人前来闹事的时候,四处都看不见她的身影,是因为当时的她已经不在楼中。 皇城帝京中的一处客栈,环境清幽,风景雅致。 客栈二楼,某个房间敞开了两扇窗户,桌案前的兰草长得郁郁葱葱,十分茂盛。 桌案旁边,一名白发男子负手立于窗台前,望着远处成片的屋宇瓦檐,眸色一片深邃。 而他的身后,一抹粉色的身影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神情焦急道:“白羽哥哥,你倒是说话呀——” “白羽哥哥!……” 她朝着窗台那边大声的喊着,跺了跺脚。 “哎呀!真是急死我了——” 她柳叶般的眉梢紧紧拧着,就快要打成一个结。 可无论她怎么来回踱步,着急成什么样子,那名风姿卓越的白发男子依旧是沉默的立于窗前。 周身的冷意流动,并没有开口回答她。 见此,桃夭两手揪着衣裙,哀叹道:“怎么办啊?!” 她抬起眼眸,看着站在窗前的白发男子的背影,眸色变了变,皱眉道:“你来了东华国,那!……” “那帝师呢?!” 说着,她明亮的眼眸闪了闪,语气里似有质问的成分。 “帝师他来了对不对?” 连白羽哥哥都来了东华国,那天都那边来了多少人,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主子的踪迹? 帝师是不是也来了?! 顿时,一连串的问号出现在桃夭的脑海里,她急得火烧眉毛,恨不得立马回到主子身边。 完了完了…… 主子肯定出事了。 想着,她内心一阵懊恼,急切的语气说道:“这种时候,我就应该陪在主子身边的!……” “都怪我!” 这时,白发男子收回了视线,缓缓转过身,看向她。 那双深邃的眼眸暗了暗,他抿着唇瓣,嗓音低沉的说道:“他找到主子,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桃夭愣了愣,随即耷拉下脸,闷闷的语气道:“你知道什么呀!” “主子她不想看到帝师!” 第221章 这会要了你的命! 还记得她曾经问过主子,放下过去的一切,悔吗。 主子只回答了她一句话:不想再见他…… 所以她知道,主子三年前做的决定,就是因为帝师。 而主子选择离开天都,行医四方,云游天下,也是因为他。 “主子,此行我们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啊?” 她懵懂好奇的问着,根本不知道她们的前路在何方。 马车颠簸了一下,却见主子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医书,朝她微微一笑。 “治病救人,浪迹天涯。” 最初她还以为主子是为情所困,是忘不掉,是在逃避。 可后来的她才逐渐发现,主子是真的放下了过去所有,无怨无悔。 这时,白发男子深邃的眸光落在桃夭脸上,眉心动了动,冷冽的嗓音问道:“她身体如何了?” 桃夭紧拧着眉:“身体如何?” “恩。” 白发男子轻声应着,神情冷峻的看着她。 就见她脸色变了变,眸色悲伤,嗓音忽然变得有些低落。 “还能如何?遭受灵蛊反噬,生不如死。” 闻言,白发男子抿了抿唇,眸色深深道:“这是她的选择……” 那时候,他再三阻止她,说灵蛊的反噬非同小可。 其中稍有差池,剧毒深入肺腑,五脏俱损,回天乏术。 可她呢? 为了救帝师,不惜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不仅不听他的劝告,还动用了灵蛊。 往日种种,历历在目,好似三年前在云台之上,他第一次吼她,吼得很大声。 四面八方涌来的狂风吹乱了他的发,他双目猩红,神情愤怒道:“你住手!你在做什么?你是疯了么?!” “你知不知道,这会要了你的命!——” 而那时候,她跌坐在地上,哭得泪眼婆娑,十分狼狈。 “阿羽,我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求你不要阻止我……” 当时的他,因为这一句话,心软了。 其后果可想而知…… 那就是以命换命。 倒在他怀里,她已经痛苦得说不出话。 七窍流血,五感尽失。 他看着那殷红的血色逐渐染红了她的白裙,可她的眼神仿佛在哀求他。 “不要救我……” 他神色猛地沉下来,只听见怀里一声微弱的喘息,漫天大雪覆盖了他们的身影。 他怎么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于是他冒死为她护法,用尽毕生功力为她疗伤。 以灵养灵,自己满头的墨发寸寸变成雪白,才将她最终从阎罗殿里救了回来。 可她的身体,没了本命灵蛊的支撑,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就连还能够活多久,活到什么时候,她都不知道。 所以她选择的行医四方,云游天下,不过是个幌子吧…… 就像她曾经说的:“阿羽,我想离开,去哪里都好,去哪里都无所谓,不要让人知道……” 她那时候靠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想到这个,白发男子神色暗了暗,沉声道:“照顾好她。” 桃夭眸色微变,忽然很认真的看着他,问道:“白羽哥哥,当年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 她总觉得,主子能够平安无事,都是因为他。 就像她一直不敢问的,为何他一夜之间白了发。 第222章 一览无余 可男子眸色动了动,没有说话。 眼前白色光芒乍现,他挺拔的身影便转瞬消失在了原地。 见此,桃夭猛扑到窗台前,冲着外面大喊道:“你去哪里啊?!”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窗外徐徐吹来的冷风。 满室静谧,以及盆栽里悠悠摇曳着的郁郁葱葱的兰草叶子。 桃夭神色暗了暗,嘟囔道:“什么嘛!每次都来无影去无踪……” 是欺负她不会武功吗? …… 彼时,日暮西斜,天边的昏黄光影渐渐沉落。 南阳王府。 有清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速度很快,守门的护卫皆是一惊。 他们齐齐抬眸望去,就看到一辆奢贵的马车突然在府门外停了下来。 那辆马车上面刻有的繁复图案,是他们南阳王府惯用的标志。 护卫们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有府中的侍从前去牵马绳。 却见马车上很快下来一抹挺拔的白影,是他们的世子。 而他们世子怀里,好像还抱着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 女子?! 侍卫惊了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刚才没看错吧?世子怀里居然抱了一名女子?! 不过,那雪白的面纱染了血迹,明显昏迷不醒,是受了重伤么? 正想着,上前恭迎的护卫愣了愣,那抹挺拔的白色身影已经飞快掠过了他们,直接跨步迈进了王府。 此番火急火燎,府中的下人连忙让开道,福身行礼。 府中侍女们若有所思,表情各异,她们可是从来没有见世子殿下如此情急过! 等那道白色的背影消失在花园拐角后,她们面面相觑:“那是谁啊?” “什么是谁?!” “我是问刚才世子怀里抱着的人,那是谁啊?” “不知道啊……” 这时,有一名端着糕点的侍女眸色闪了闪。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 “好像是沈大夫……” 到了无雪殿。 夜君尘将司卿匆匆忙忙的抱进来,然后把她小心翼翼放到床榻之上,伸手为她掖好被子。 紧蹙的眉心,将他此刻忧虑的心绪暴露得一览无余。 这时,殿门被打开,有婢女缓步退了出去。 接着,就看到一道青色的挺拔身影走了进来,语气抱怨:“我说少筠啊!这好端端去听风楼找楚离歌喝酒,你又这么急着找我做什么?!” 夜君尘抬眸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少废话,赶紧过来看看她。” 闻声,萧衍眸色一变,惊道:“我去?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快步走进来,就看见床榻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不是沈大夫又是谁?! 不过,她此刻一袭白裙染血,就连她脸上戴着的雪白面纱都成了血红色。 他皱眉道:“楚离歌不是说你追媳妇儿去了么?……” 夜君尘看着他,眸色一暗。 萧衍连忙改口,说道:“不是!楚离歌不是说你找沈大夫去了么?怎么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想看,沈大夫如此状况,已经是第几次了? 萧衍实在不明白,她怎么每次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夜君尘神色变了变,冷声催促道:“先看看她!” 看着他阴云密布的俊脸,吓得萧衍赶紧挨着床榻边坐下来:“行行行!我知道!我知道!……” “她怎么样了?” 第223章 她没有脉息 夜君尘蹙着眉,神色很是担忧。 当时在听风楼里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临安河畔,只好奇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可是突然看见有人将她拐进了街边的巷子,以为她会遇到什么危险。 他心里担忧才跟了过去,却没想到跟过去会看到那样的一幕。 屋宇之上,两道白色的身影紧紧相拥在一起…… 院中梨花纷飞,漫天的雪白都成了他们身后的背景色。 想到这个,夜君尘漆黑的眸色闪了闪,面色沉下来。 那名白发男子……跟她应该是认识的吧? 可是,为何好端端的她身体会变成这样? 她从来就没有跟他说过。 而这边,被人紧急从听风楼里叫回来的萧衍,至始至终都知道少筠对人家沈大夫的心意,自然见不得自己心爱的女子受伤。 于是连忙拂起自己宽大的袖摆,然后将被褥里的那只纤细的手臂拿了出来。 清冽的嗓音说道:“你别急,我先给她看看。” 说着,他认真的坐下来,理了理衣袍,坐直了身体。 然后抬手,小心翼翼搭上女子纤细白皙的手腕,温热的指腹触及女子冰凉的肌肤。 可是下一刻,他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神色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夜君尘漆黑的眸色紧紧注视着他,沉默相对。 彼时,窗外有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吹起地面垂落的青色纱幔。 满室静谧,唯有金钩悬挂的纱帘悠悠摇曳了下。 香炉里升起淡淡的云雾,炭火正浓,殿内的温度很适宜。 许是无雪殿离无尘殿的距离很近,只隔了一座长廊与花园高墙,那边梨花绽放得如火如荼之时,隐约还能闻到梨香。 片刻后,萧衍眉心动了动,面露愁思,叹道:“她……” 见此,夜君尘似乎有些情急:“她怎么样了?!” 萧衍皱着眉,严肃道:“她的身体,恐怕不行了。” 不行?! 什么叫不行了? 夜君尘脸色一变,嗓音急切道:“你说的不行是什么意思?” 这时,萧衍收回手,将司卿的手腕重新放进了被褥里:“还能是什么意思……” “我接下来要说的你都知道。” 说完,他缓缓站起身,漆黑的瞳眸看向夜君尘,面色凝重道:“少筠,我之前就已经跟你说过了,沈大夫的身体很异常。” 说着,他语气顿了顿,沉声道:“她没有脉息。” 夜君尘眸色暗了暗,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 “你是说……” “没错。” 萧衍点了点头,思忖道:“就像她前两次受伤昏迷的时候,我所探查到的脉息结果一样。” “根本不是活人的脉搏,天下绝无仅有。” 如果说之前探查到的脉息,他心中还存有疑虑。 那么此刻,他敢肯定,沈大夫的身体有问题。 还是很严重的问题。 夜君尘抿了抿唇,神情冷峻,那双漆黑的凤眸里闪过一道阴沉的暗芒。 短暂沉默了一瞬,又听得萧衍在他耳边说道:“少筠,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她并非我们东华国之人。” “而且早在她揭皇榜入南阳王府为你治病的时候起,你曾派府中的暗卫去四处调查打听过她的线索,可是你却几乎查不到有关于她的任何身份背景,就说明她的来历绝不简单。” 第224章 救她 萧衍认真的说着,漆黑的眼瞳看着夜君尘,清冽的面容染上几分正色。 语气停顿了片刻,他薄唇轻启道:“在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我们都不得而知……” 闻言,夜君尘眸色沉了沉,眼中闪烁着的光芒逐渐变得阴郁暗沉,周身的气息亦是随之冷了下来。 其实萧衍说得对。 她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并不知道。 她到底是什么人,来自何方?…… 他也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问过。 可是他记得,她在他面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曾经受过伤,捡回一条命。” 那时候,她眉目含笑,说得风轻云淡。 唯有那张洁白的面纱遮脸,她精致的眉眼间蕴藏着淡淡的笑意。 淡然的眸光看着他,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没有丝毫情感。 仿佛无意中,他还能从她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里看到一丝难掩的孤绝。 捡回过一条命么?…… 想着,夜君尘动了动薄削的唇瓣,冷声道:“救她。” 萧衍愣了愣,蹙眉道:“救她?” 沈大夫吗?! 不是,这根本不用他说,他当然会救啊。 可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救不救。 而是当务之急,首先要搞清楚沈大夫的身体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她的脉息很微弱,可是凭借萧衍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她体内肯定存在着某种可怕的剧毒。 当然,不止是剧毒,还有她那逐渐衰竭的五脏六腑…… 五脏俱损,别说他只是个东华国的神医,就是华佗在世,神仙施法,也无力回天。 萧衍想不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一个人的身体变成这个样子。 更奇怪的是,这样残破的身体,沈大夫居然还能支撑到现在…… 而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正常的样子。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应该已经到了她无法控制的地步。 就连他日夜翻阅的医书古籍,都没有记载过这种症状。 不过…… 眼下或许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毒攻毒。 别忘了少筠体内的血蛊,来自神秘的山水南疆,霸道非常。 或许可以试试。 想到这里,萧衍眸色暗了暗,说道:“要救她,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需要认真商量,从长计议。 夜君尘看向他,低沉的嗓音问道:“你说,什么方法?” 这时,萧衍刚要说话,就听到身边响起一声微弱的喘息。 夜君尘神色一变,连忙走到床榻边,就看到白裙染血的女子已经醒了过来。 司卿艰难地想要坐起身,可是手才撑在床沿边,喉中一甜。 嘴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顿时染红了唇角。 她眸色变了变,连忙捂着自己的胸口剧烈咳嗽了起来。 夜君尘嗓音发颤道:“沈卿!……” 闻声,司卿抬起眼帘,稍稍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世子不用白费力气……” 夜君尘没有说话,连忙坐到床榻边,伸手扶着她,漆黑的眼瞳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说道:“沈卿!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我不会让你有事!…… 第225章 命数 不会有事吗? 司卿眸色暗了暗,内心苦笑。 虽说医者不自医,可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很清楚。 司白羽曾经跟她说过,擅自动用灵蛊的代价,那就是以命换命。 可她偏偏那么做了。 就像他说的,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明知道前方有危险,是万丈深渊,她却还勇往直前,义无反顾。 宁愿挫骨扬灰,陷入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因此,修为尽失,只是惩罚。 回天乏术,才是命数。 原以为天道轮回,彼岸花开,她熬不过这短暂的几年。 可是流水匆匆,三年时间一晃而过,快到让她以为自己就像个正常人一样。 她到底忘了,自己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 就连她的这副残破身体,究竟还能支撑到什么时候,都是个未知数。 想着,她睫毛颤了颤,微微收敛了眼底黯淡的眸色,抿唇咳嗽了几声。 然后抬起手,捂着剧烈绞痛的胸口,殷红的鲜血顺着苍白的唇角流淌下来,嗓音十分虚弱:“想必世子已经知道了。” “我的身体,强弩之末……” 说着,她扯了扯染血的嘴角,淡笑道:“你们帮不了我的。” 闻声,夜君尘看着她,看到她眼中闪过的一抹释然,心口猛地钝痛了一下。 周身的气息很冷,而他扶着她肩膀的手掌微微颤抖。 眼前的女子似乎正在忍受着锥心噬骨的疼痛,已经疼得她白皙的额头上隐隐溢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而她却没有哼出声来,只是那白皙的眉眼已经惨白一片,没了丝毫血色。 夜君尘不明白,本该是豆蔻年华的女子,应该像绝大多数的贵家小姐一样,国色天香,春风拂柳,不是待在闺阁中拈花刺绣,就是满腹经纶,腹有诗书气自华。 她不一样,她有一身精湛绝伦的医术,清冷矜贵的气质,以及那开阔的眼界……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去承受这些痛苦? 为什么她明明疼得冷汗津津了,却还是咬着牙,不会轻易的喊一句疼…… 想到这里,夜君尘脸色沉了沉,哑声道:“会有办法的。” 萧衍站在床榻旁边,沉默了片刻,随即点头说道:“不错!只要不放弃,总会有办法的。” 他漆黑的眼瞳看着床榻之上的女子,正色道:“沈大夫,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愿意拼力一试。” 司卿摇了摇头,颤音道:“没用的……” 灵蛊的反噬,她已经控制不住了…… 话音刚落,喉中的腥甜便再次涌了上来,她神色一变,皱起眉,嘴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稀薄的血雾喷洒,殿内瞬间蔓延开浓浓的血腥气息。 她眼前一黑,没了意识,直接倒在了男子怀里。 萧衍眉心一蹙:“沈大夫!” “沈卿!……” 夜君尘眸色深深的看着她,瞳孔缩了缩,连忙伸手点了她身体的几处穴位,低沉的嗓音说道:“我为你运功疗伤。” 说着,他将司卿的身体背转过去,然后掌心汇聚了内力,通过运功将内力输送到她的身体里面。 见此,萧衍惊道:“少筠!你做什么?!” 第226章 不知所措 他紧蹙着眉心,神色十分担忧。 说道:“你体内的血蛊还没有清除,这样给她输送功力的话,引发了血蛊,你也会有性命危险!” 可是夜君尘却不管不顾,闭上了眼睛,专注于为她运功疗伤。 清冷的嗓音回答:“我知道,可我别无他法,我要救她!” “你!——” 萧衍眸色变了变,一时语塞,甩了甩衣袖,手都不知道放在何处。 还真是一个个的,都不让他省心! …… 天色渐晚,黑夜降临。 桃夭回到明月楼的时候,明月楼已经清扫干净了。 就连一楼大厅中的摆设物件,都全部换新了一遍,崭新的玉绒地毯,根本看不出来这里先前有过打斗的痕迹。 彼时笙歌阵阵,流水潺潺,厅中茶香四溢。 楼中的侍女们纷纷忙碌着,为各个雅间里的客人送去茶水。 每逢这个时间,可以说是明月楼中的客人最多的时候。 可桃夭却四下寻不见主子的身影,连楼中的茶侍都说没有见过。 对此,她心里担忧更甚。 难道?…… 主子已经回南阳王府了? 没道理啊!主子今日带她出来,若是没有等到自己,主子是不会独自回去的。 主子不可能丢下她! 对了!去找拢月姐姐…… 想到这里,桃夭赶紧跑去问了楼中的侍女,说楼主在云阁。 得到了信息,桃夭便急急忙忙直接奔着云阁去了。 她很快到了云阁门前,一把推开门,大声喊道:“拢月姐姐!……” 可是眼前看到的一幕,却让她表情怔了怔,刚踏进去的那只右脚就这么慌忙无措的收了回来。 只见安静的云阁中,窗扉微敞开,外面的冷风吹进来,轻轻拂过屋子里用金钩垂挂着的素色纱幔,明亮的烛火映着墙上的壁画,光影悠悠摇曳。 白衣女子坐在软榻边,低垂着眉眼,正神情认真的涂抹着药膏,手里还拿着一个白色的药瓶。 而她的身前,一名模样清冽的俊美少年坐在软榻上,看似很乖巧,收敛着眸中的神色,耳根红红的,半边雪肩裸露。 那和谐的画面,无论桃夭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出现在拢月姐姐身边的。 而这时,听到身后的动静,拢月眸色一变,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将少年垂落在身侧的衣襟拉上来,然后将手里的药瓶放置到旁边的桌案上。 随即侧眸,看向门口的方向,眸色有些冷。 桃夭神色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我!……” “其实……” 她硬着头皮道:“你们继续!” 说完,她转身就要跑,拢月冷声叫住了她:“站住!” 桃夭顿住脚,转过身来面对着屋里的人。 看着前方的白衣女子,她咽了咽口水,喊道:“拢月姐姐……” 拢月看着她,蹙了蹙眉,问道:“整日莽莽撞撞的,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啊?!” 桃夭眸色闪了闪,恨不得拍死自己,瞧她这榆木脑子! 经过刚才这么一折腾,她差点就忘了自己是来这里做什么的了。 清了清嗓子,说道:“拢月姐姐,你知不知道主子是何时离开的?我回来都没有看见她。” 拢月蹙眉:“主子?” 第227章 你见着他了? 桃夭点头:“是啊。” 拢月眸色微变,挑了挑眉,反问道:“主子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虽然她下午的时候没有看见桃夭,但她知道主子是跟桃夭一块来的。 不过,桃夭为什么会跑来这里问主子的下落呢? 难道?…… 她正想着,就看见桃夭朝自己面前走近了两步。 皱了皱眉,说道:“没有,我跟主子来到明月楼以后,主子前来云阁找你议事,我就没有跟上来。” 拢月眸色闪了闪:“所以你的意思是,从那以后,你就没有见过主子了?” “没见过了。” “那你这么长的时间,去了哪儿?” “我!……我出去了啊。” 拢月有些不解:“出去?” 好端端的,出去做什么?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桃夭已经说话了:“白羽哥哥来东华国了。” 白羽哥哥?…… 阁主?! 拢月蹙起眉,嗓音清冽:“你见着他了?” 桃夭应声道:“是啊,今日我就是被他带出去的。” 想起来她内心也是一阵郁闷。 当时主子去了云阁,她自己一个人闲来无事,就坐在一楼大厅里瞎晃悠。 可谁知碰上了白羽哥哥,招呼都来不及打,二话不说直接将她带走了。 她不得不承认,白羽哥哥的武功,深不可测。 光是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功夫,想必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吧? 拢月神色认真的看着她,目光好奇道:“你说他把你带了出去……” “他把你带去了哪里?又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桃夭蹙着眉,看着身前的白衣女子,娇俏的声音说道:“也没有去哪里,就只是把我带去了临安的一处客栈啊。” “至于跟我说了什么……” 她眸色暗了暗,回答道:“也没说什么,就是叮嘱我要好生照看主子。” 拢月眸色微动,诧异道:“他把你带出去,什么都没说,就是要你好生照看主子?” 桃夭也不是很明白,点了点头:“恩。” 闻言,拢月神色变了变,紧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她忍不住在心里想:怎么会呢?! 按照阁主的性子,断然不会前来掺和东华国的事情。 要知道这三年来,阁主行迹诡秘,行踪飘忽不定,九州之内没人能够找到他。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会偏偏出现在东华国? 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东华国,又是为了什么呢?! 拢月眸色沉了沉,脑海中浮现出一系列的问题,没有答案。 这时,坐在软榻上面的少年已经齐整的穿好衣衫站起身,将染血的棉纱丢进托盘里,然后默默站到了拢月的身后。 他低垂着眉眼,漆黑的眼瞳里蕴藏着复杂的光芒,保持沉默。 窗外的冷风吹进来,吹得屋中的灯火隐隐闪烁着,映照出昏亮的光影。 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耳根的那抹红晕已经慢慢的消退了下去。 纱幔轻垂,烛火摇曳,屋内陷入了片刻的静谧。 桃夭眉头拧成结,忧心道:“拢月姐姐,你说主子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拢月面色一凝,冷声道:“不会出事的!” 第228章 刀剑无眼 桃夭愣了愣,就见女子缓了缓清冽的语气,说道:“你别担心,主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她想,不管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主子已经回去了。 于是,她抬起眼眸,神色定定的看着桃夭,说道:“你先回南阳王府吧。” “可是!……” 拢月抿唇道:“没有可是!你先回南阳王府看看,主子应该已经回去了。” 说着,她补充道:“若是主子没回去,你再来找我。” 桃夭眸色亮了亮:“那我马上回南阳王府……” 拢月点了点头。 桃夭笑道:“你们继续——” 说完,她直接跑了出去。 接着,传来门扉开合的声响,最后归于静谧。 拢月摇了摇头,清浅的眸色里闪烁着阴冷的暗芒。 她转过身,却忽然对上少年漆黑的瞳眸,正认真的看着她。 她睫毛颤了颤,问道:“怎么了?” 少年抿唇,摇了摇头。 见此,拢月没有多问,像是已经习以为常。 她缓缓垂下眼眸,将桌案上摆放的药瓶重新拿了起来,打开红塞瓶口,又伸手拿起托盘旁边的干净棉纱。 轻柔的嗓音说道:“脱了衣服,过来。” 少年眸色一暗,眉心跳了跳。 见他没有动作,拢月掀起眼帘,看向他,命令道:“过来。” 少年抿了抿唇瓣,这才乖乖的走过来,规矩的坐在软榻上。 他将自己雪白的外衫褪下,然后把领口的衣襟拉了下来。 衣衫褪下,顿时露出两边雪白的肩膀,以及靠近肩膀的,发丝上面沾染了若隐若现的粘稠血迹。 他低垂着眉眼,不敢看她。 拢月却不在意,直接拿起旁边的棉纱,替他清理伤口。 刚才他的伤口处理到一半,桃夭那丫头就急急忙忙闯了进来,他后颈的伤并没有完全处理好,他竟然直接将衣服穿上了。 要是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她想着,垂眸认真的为他擦拭着伤口周围凝固的血迹。 “追月,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像今天一般莽撞了。” 他后颈的伤,说严重不严重。 可若是说不严重的话,他后颈的伤口还挺深的,被花瓶砸出了狭长的血口。 脑海中依稀记起在大厅时,他奋不顾身的冲过来,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下了伤害。 这还只是个花瓶,可下次万一是兵器呢? 刀剑无眼,亦是无情。 他绝不能像今天一样,为了救她,就不顾自己的安危。 若是换成兵器,他现在已经没命了。 闻言,少年看着她,眸色闪了闪。 彼时,有昏亮的灯影照映在他清冽的俊美脸孔之上,那双漆黑的眼瞳里隐隐闪烁着复杂的暗芒。 又听到女子在耳畔说道:“你要记住我说的话,切不可再莽撞了。” 虽然是她救了他,将他带回来,留在明月楼。 可并不是要他为自己卖命的。 当然,她也不需要任何人为她卖命。 拢月抬起眼眸,神色认真道:“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少年漆黑的眸光看着她,没有丝毫反应。 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拢月皱眉道:“听到了吗?” 少年眸色动了动。 第229章 无动于衷 没有说话。 只清冽的面容对着她,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瞳里清晰的映照出女子纤瘦的身影。 白纱遮面,眉眼清浅,画面很是恬静。 可她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是常人难以靠近的冷意。 以及……女子微蹙的眉心。 她刚才说,让他以后千万不可像今日一般莽撞。 她说的莽撞,难道是指今日当看见有人扔花瓶袭向她的时候,他不顾一切的朝着她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下伤害么? 听她的意思,她不喜欢他这么做?…… 可他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眼前受伤?而无动于衷。 想着,少年漆黑的瞳眸沉了沉,随即收敛的眸色,似微微走了神。 女子喊道:“追月。” 少年抬眸看着她,抿了抿唇瓣。 拢月皱眉道:“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保护好你自己。” 说着,也不等少年做出反应,她缓缓垂下眼眸,将手上的药膏轻柔的涂抹在他白皙的后颈,稍稍挨着伤口的边沿。 冷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来,屋内的烛火悠悠摇曳了下,温热的指腹触及少年后颈的白嫩肌肤。 他耳根爬上一抹红晕,长睫微微颤了颤。 拢月却没有注意,正低眉认真的给他处理伤口。 然后拿起桌案边的药瓶,轻轻抖动了瓶口,将白色的药粉均匀的洒落在他后颈处的血口上面。 等用干净的纱布为他悉心包扎完,拢月放下手中的物品,将他垂落在身后的衣襟拉了上来,叮嘱道:“记着,这几日伤口不要沾水,否则容易感染。” 少年看着她,点了点头。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 “进来。” 话音落下,就看见门口出现了一副清丽秀美的容颜,黛眉如远山,眉目似清河。 她白皙的肌肤映着云阁折射出来的光影,鹅蛋般的脸颊上描摹着淡淡的芙蓉妆。 少年眸色暗了暗,看着那一抹绿色的纤瘦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然后在拢月身前停下,朝着她福身行礼道:“参见楼主。” 这时,拢月收拾好桌案上的药品,侧眸看向来人。 “何事?” “启禀楼主,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哦?” 拢月眸色闪了闪,挑眉问道:“让你们盯紧的人,可有异常?” 绿衣女子垂首,认真说道:“黑市的动向都在我们的密切监察中,而齐王府那边也并未有任何怪异的动静。” 没有动静?! 拢月神色冷了冷:“黑市那边,盯紧了。” “是。” 越是风平浪静,越是要格外小心。 所有惊涛骇浪的开始,都是无波无澜,毫无预兆。 不知想到了什么,拢月问道:“楼中的事情,可有部署好?” “还请楼主放心,一切都按照楼主的吩咐,织网布陷,严格防守,绝不可能放任何一个可疑的人进来。” 拢月神色暗了暗,抿唇道:“这段时间,你们要格外谨慎。”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预感,天都的人,已经进了东华国,甚至可能就埋伏在明月楼附近。 是敌非友,敌暗我明。 依照主子的判断,那些野心蓬勃之人,恐怕要趁机对主子下黑手。 第230章 拜见君上 至于对方是什么人,此次交手便会知道了。 想着,拢月看向她,问道:“对了,今日的事情,可有查清楚?” 闻声,绿衣女子眸色沉了沉,神情微冷。 “楼主,经过我们的一番严刑逼问,查到今日在楼中闹事之人,其实就是贪了些钱财,受人指使。” “受人指使?” 绿衣女子正色道:“没错!据说是有名黑衣男子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 “让他们来楼中尽情闹事,最好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呵……” 拢月眯了眯眼,勾唇道:“他们还真是胆大包天。” 让人来明月楼闹事,再派人趁机混入楼中,窃取机密,或是欲行不诡之事。 看来这个幕后的主使者,不仅懂得阴谋筹划,而且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过,如此雕虫小技,也敢来明月楼中放肆?! 他们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非要来领教一下明月楼的手段? 想到这里,拢月神色暗了暗,周身的气息一下子冷下来,仿佛置身千年冰窟,寒气扑面,冰封三千尺。 既然他们想要挑衅她的耐心,那便叫他们有来无回,全都命丧于此。 这时,门扉又被人敲响,拢月微蹙起眉心。 “进来。” “吱呀——”一声,门扉被人推开。 一名素衣侍女走了进来,朝着她福身行礼道:“楼主。” 绿衣女子看着她,抿了抿唇,站在旁边。 拢月眸色一变:“说吧。” 侍女生得很白净,神态恭敬,她淡淡瞥了拢月身边的少年一眼。 走过去,靠近拢月的身侧,然后附在她耳畔悄声说了几句话。 说完,她后退两步,便看着拢月脸色一变。 可是拢月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不对,缓了缓眉梢,嗓音清冽:“我知道了。” “退下吧。” “是。” 侍女弯腰,恭敬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接着,拢月回眸,对着身边的少年说道:“追月,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自己房间休息吧。” 少年眸色微动,只是看着她,点了点头。 拢月又道:“绿芙,我们走……” 绿衣女子应声:“是,楼主。” 说完,她直接带人朝着后院去了。 来到后院的时候,园子里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 明月楼中的数十名侍女站在廊下,园子里还有十几名侍女在等候。 彼时,她们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不知过去了多久…… 夜色缱绻,灯影摇曳。 马蹄声渐渐近了。 后院大门被打开,一辆奢贵的马车驶了进来。 有人眼睛一亮,通报道:“楼主,来了……” 接着,那辆马车朝着她们这边行驶过来,然后停在园子里,马车周围跟了五六名红衣侍女。 拢月眸色动了动,眼中映着园中闪烁的灯影,她走上前去。 这时,马车帘子被一只白皙修长的素手掀开,立于园中的侍女们纷纷垂首,神态恭谨,都不敢抬头。 随着纱帘落下,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那一袭红衣似火,凤眸妖媚,眼角点缀的朱砂痣,美得令人叹息。 在红衣侍女的搀扶下,女子缓步下了马车。 双足落地,空气里立刻蔓延开浓郁的凤凰花香气。 见此,拢月直接摊开了雪白的双袖,然后朝着身前的人弯腰行参拜大礼,面容端正道:“臣下拢月,拜见君上。” 第231章 清除乱党 随着她清冽的话音落下,楼中的侍女齐齐跪拜:“拜见君上——” 寒冷的夜风吹散了两旁婆娑的树影,园中的场面看上去颇为庄重。 参拜时,她们全都低着头,细耳聆听,神态十分恭谨。 毕竟,她们都是天都过来的人,自然清楚眼前这名红衣女子的身份地位,实力不容小觑,她们不敢有丝毫怠慢。 闻声,女子淡淡扫了眼园中的侍女,神色未变。 那双绝美妖治的眼眸映着屋宇檐角折射而出的朦胧灯影,眼中似隐隐有火光闪烁。 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很强大,隔着清冷的晚风,都能感受到空气中有不同寻常的气流涌动,她身上潜藏着极其深厚的内功。 看着满园的人,女子眸色动了动,微微勾起唇角,魅惑的嗓音道:“起。” 拢月直起身,对上她妖媚的双眸,抿了抿唇瓣,还没有说话。 却听得女子似笑非笑,轻柔的声音说道:“深夜来此,惊扰了各位好梦,还望见谅……” 拢月眸色一暗,敛眸道:“君上驾临,是明月楼的荣幸。” “哦?” 女子嘴角轻扬,低笑道:“拢月何时跟本君如此客气了?” 说完,她偏过头,对着身边的红衣侍女稍稍使了个眼色。 侍女会意,点了点头,便朝着外面去了。 拢月抬起眼眸,看着她,微微变了脸。 女子看向她,笑道:“好了,不逗你了。” “我们来说正事吧。” 说着,她眸色冷了冷,神情有些严肃。 “本君此行来东华国,主要是奉了主上的密旨,调查卷宗,清除乱党。” 调查卷宗?…… 拢月眸色闪了闪,皱眉道:“卷宗一事,恐怕有些麻烦……” 女子轻笑:“你是指黑市那边?” 拢月应道:“恩,臣下前段时间翻阅了黑市的账簿,却发现黑市里面的交易错综复杂,买卖记录还曾被刻意消除过,调查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女子眉眼弯了弯:“越是不容易的事情,查起来才越有意思。” 拢月眸色暗了暗,刚想说话,院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 众人看去…… 表情惊了惊。 只见五六名身姿凛凛的红衣侍女押着两名黑衣人过来,表情很清冷。 再看那两名黑衣人,都被点了穴道,只会怒气冲冲的干瞪眼,却发不出声音。 拢月不解:“君上这是何意?” 女子勾起红唇,看向他们,嗓音魅惑道:“这是藏在明月楼附近盯梢的人,武功不低。” 拢月眸色微变,看着侍女将人押近。 待将人带到红衣女子身前,侍女直接踹向他们的后膝,呵斥道:“跪下!——” 两名黑衣人吃痛,毫无抵抗之力,直接跪在了地上。 侍女抱拳道:“主子,人带来了。” “恩……” 女子抿了抿红唇,缓步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眉目含笑道:“既然被我发现了。” “那就说说吧,你们是什么人。” 侍女面色一冷,两指点在他们后颈,立马揭开了两人的穴道。 “呸!——” 第232章 好狠 “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名黑衣人得了自由,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臂,满脸不屑。 冷哼道:“下辈子吧!” 女子眸色暗了暗,低声道:“落在我手里,还这么嘴硬。” 摇头道:“真是勇气可嘉啊……” 说着,她往旁边走了两步,清冷的神情看向另一名黑衣人,挑眉道:“你呢,说不说?” 闻声,黑衣人抬起头,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一抹暗芒,紧握着拳头,用满是阴鸷的目光瞪着眼前的红衣女子。 见他的反应,女子笑了笑,似乎已经猜到他不会老实交代。 正要转身,谁知这名黑衣男子神色一冷,二话不说,直接猛地疾冲上前,明显就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霎时,只见那果决的狠厉杀招直直朝着女子袭过去。 他身形快如猛兽,两拳携带的劲风几乎是挨着女子的面颊而过。 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状况,拢月抿了抿唇瓣,眸色微动。 可以看出来的是,男子双拳的力道饱含了十分强劲的内功,若是中招,便会震碎人的五脏六腑,顷刻毙命。 原来他刚才的忍气吞声,不过是因为先前被人点了穴道,手脚正麻木。 如今穴道解开,手脚恢复自由,他第一反应便是要取对方性命。 好狠!…… 拢月眸色暗了暗,并没有动作。 想来这名黑衣男子并不明白,他面前的人,并不是他轻易就能招惹的,也不是他轻易就能打得过的。 果然!…… 女子眉心一蹙,动作很快。 在场众人皆眸色惊了惊,电光火石之间,根本就看不清她究竟是如何出手的。 冷风拂过,红纱一舞,只觉得空气中瞬间杀意蔓延…… 对此,黑衣人脸色大变,已经来不及避让。 另一名黑衣人想要上前相助,却被身旁的红衣侍女直接摁住了肩膀,无论他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 这边,女子则是在黑衣男子不顾一切袭向自己的时候轻松的旋身避开。 神色一冷,毫不留情的一掌击出,将这名黑衣人狠狠地击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女子看着他,轻声笑了笑,嗓音略显低哑。 “看样子,你们是不想说了……” “哼——” 被侍女摁着肩膀扣押在地面跪着的那名黑衣人冷哼一声,偏过头,嚣张狂妄的表情,明显就是不怕。 “那好……” 女子眸色暗了暗,从袖中拿出来一块绯红色的手帕,擦了擦手掌,冷声道:“既然刚才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 “动手吧!” 侍女领命道:“是!——” 两名红衣侍女走上前,从腰间取出一个红色的瓷瓶,拧开上面特有的红绸塞子。 相视一眼,微微点头。 园中的侍女们看着她们的举动,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你们要做什么?!”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你!……” “啊!——” 下一刻,空旷的园子里响起一阵凄厉的惨叫,听的人毛骨悚然。 同时惊起了停宿在树梢枝头的寒鸦,密密麻麻的黑影扑闪着翅膀飞过夜空,森冷的画面有些诡异。 月色迤逦,直到园子里恢复了静谧。 空气中弥漫开浓浓的血腥气息,闻着有些恶心。 再看地面,只剩下两滩殷红的血水。 第233章 美人谋皮 可是很快,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子浓稠的血腥气息被一阵奇异的凤凰花香气所掩盖,渐渐没了腥臭味。 对此,除了偶尔背脊发麻,楼中的侍女见怪不怪。 她们中间的每一个人,可以说都是在天都身有要职,经过层层选拔才得以进入明月楼,隐匿于九州。 若是普通人见了这种可怖的场面,肯定要吓出个好歹来,可她们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见识得多了,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已经习以为常。 唯一有反应的,那就是她们再一次加深了对君上九娆的认知,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妩媚多姿,浑身上下都处处充满着诱惑的气息。 而是美人谋皮,骨中带毒,其致命程度堪比罂粟花。 这时,屋宇瓦顶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好似微不可闻,混淆了耳畔涌动的夜风根本听不清。 可楼中的侍女反应很快,且她们的武功个个都是深藏不露,听觉十分敏锐,反应力自然极强。 众人脸色变了变,齐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拢月眸色暗了暗,清浅的双眸闪过一丝诧异。 而那隐藏在屋宇瓦檐之上,躲在暗处的黑影,似乎知道自己刚才落脚的声音已经被人听见,眼瞳一沉,迅速往旁边看了看,貌似可以逃。 于是他翻身一跃,灵敏矫捷的身姿隐入黑夜,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这时,两名红衣侍女将手中的瓷瓶收回腰间,正了正脸色,然后朝着女子恭敬说道:“主子,是否需要属下?” “去吧。” 女子弯了弯红唇,妖治的眼眸闪过一抹幽色。 “是!” 红衣侍女抱拳领命,脚尖一点,施展着轻功就跟了上去,速度很快。 看到那两道红色的身影转瞬没入漆黑的夜色中,屋宇檐角悬挂着的羊纸灯笼在空中悠悠摇曳着,随风摆动。 随后,站在园子里负责看守明月楼的侍女眸色一冷,轻功一跃便紧追了上去。 这边,看着女子眼底蕴藏着的魅惑的笑意,拢月皱了皱眉。 她偏过头,对着身边的侍女吩咐道:“明月楼附近,务必严格清查。” 侍女道:“是,楼主——” 女子笑道:“拢月啊……” “看来你这明月楼,四面楚歌,已经成为了别人眼里的一块肥肉。” 拢月抿着唇瓣,沉声道:“东华国的帮派势力众多,无非就是依附着几位王爷,成为他们的左膀右臂,各据一方为朝中皇权斗争。” “而且他们人人都想的是如何吞并别的势力,光凭这一点,他们盯上明月楼实在不足为奇。” 女子笑了笑,挑眉道:“那你说说,他们是什么人?” 拢月眸色暗了暗,清冽的嗓音道:“天都的人。” 女子轻笑:“哦?” “为何这么认为?” 拢月道:“近日东华国涌入了太多天都的势力,我想,既然他们追到了帝京,就说明他们已经知道了主子的行踪。” “而主子行踪一旦泄露,那些野心蓬勃之人,定然想要趁此机会对主子暗中下黑手,所以不妨先斩断了主子在东华国的助力。” 第234章 云本无心水自闲 “你分析得不错!” 女子看着她,那双妖治的邪魅眼眸闪过一抹暗芒。 她勾了勾红唇,继续说道:“早在我来东华国之前,我的人就查到,这些暗中涌入帝京的势力,都是奕王的人。” 拢月脸色一变:“奕王?” “恩。” 拢月惊了惊,问道:“所以你是怀疑?……” “恩。” 女子点了点头,眸色深深道:“主子一直派我在调查三年前的事情。” 拢月缓了缓眉梢,低声道:“所以你才紧急奉了主上密旨,秘密前来东华调查卷宗。” “没错!” 女子眸色暗了暗,勾唇道:“若是找到证据,那当年的事情……” 呵呵…… 可就得有个说法了。 “当年的事情?!……” 拢月看着她,抿着唇瓣,蹙了蹙眉。 当年的时候,发生得太突然,主子根本毫无防备。 后来为了救帝师,主子身体严重受损,并没有来得及好好调查。 所以,当年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意外…… 还是有人处心积虑? 想到这里,拢月神色冷了冷,低声道:“原来,主子早就怀疑了……” 这三年来,主子行医四方,治病救人,看似云本无心水自闲,实则在暗中蛰伏,顺水推舟,默默观望这一切。 那主子来东华国,揭皇榜入南阳王府,难道也是为了?! 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拢月抿了抿唇瓣,收敛了眸色。 这时,女子眸色闪了闪,眼角点缀的朱砂痣愈发显得她妩媚多姿,邪魅动人。 她凤眸微沉,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说道:“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棋局。” 而主上选择了将计就计…… 拢月正色道:“可若是这样的话,西楚那边的势力,就暂时动不得了。” 西楚虽近,但到底是邻国,暗中盯梢的势力何其多?定然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别人的眼睛。 女子轻笑,却叹道:“无妨。” 她幽深的眸色看着拢月,说道:“西楚的势力动不得,不代表东华国就没有能够与之抗衡的势力。” “你的意思是说?” 女子笑得有些诡秘,魅惑的嗓音道:“借他们之手,岂不方便?” 拢月神色冷了冷,清浅的眸光霎时闪过一道寒芒。 女子又说道:“不过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主上的身体。” 拢月愣了愣:“主上的身体……” “恩。” 女子垂眸道:“若是主上再犹豫着不下手……” 拢月眸色暗了暗,又听得魅惑的嗓音道:“那她的时间,可就不多了。” 其实她不明白,为何主上如此杀伐果决的一个人,会变得像现在一般优柔寡断,菩萨心肠? 难道她最开始来东华国,揭皇榜入南阳王府,不是为了让南阳王府的世子能够为她倾心,然后将心头血给她么? 明明是主上精心布置的棋局,可她却迟迟没有动手…… 拢月抬眸道:“我相信主子。” 她相信主子,没有动手肯定是因为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主子向来都是运筹帷幄,翻手为云覆手雨。 更是习惯于众生之巅决胜千里,绝不可能轻易改变主意。 那是唯一能救主子性命的办法了。 第235章 过分亲密了 是夜,南阳王府。 桃夭回到无雪殿的时候,夜已经逐渐深了。 温凉的月色洒落在空旷的庭院里,投下淡淡斑驳的光影,四面八方吹来的冷风拂过屋宇檐角悬挂着的羊纸灯笼,发出微弱的声响。 这时,回廊外传来一阵略带着急促的脚步,打破了夜色的静谧。 听到声音,奉命看守在殿门外的侍女提高了警惕,都朝着回廊那边望过去,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正好看见一抹粉色的身影走过来。 檐角的光线渐渐清晰,当看清那张精致的小脸,原来是沈大夫身边的贴身侍女,她们眸色闪了闪,收敛了眸光,倒也没在意。 而桃夭从长廊那边走过来,隔着老远就看到殿外守着的两名素衣侍女。 侍女?! 这个时辰,无雪殿怎么会有侍女? 难道?!…… 她皱了皱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结果她刚疾步奔跑到殿门口,殿门就被人打开,从中走出来一抹修长挺拔的白色身影。 因为那人正好是背对着伸手合上了殿门,转过身来的时候,与急速跑来的桃夭打了个照面。 桃夭急忙止住脚步,愣了愣,惊讶道:“世子?……” 不对啊,世子他怎么会出现在无雪殿? 而且,他现在看上去脸色有些微微发白,就连白皙的额头上都浸染着一层细密的薄汗。 这是怎么了?! 夜君尘看着她,眸色暗了暗,低声说道:“你主子歇下了,不要打扰她。” “啊?” 桃夭眨了眨眼睛,先是诧异了一瞬,然后看着眼前男子那副冷峻的面容,她扯了扯唇角,应声道:“好……” “恩。” 夜君尘微微抿了抿唇,看向殿外看守的侍女,冷声吩咐道:“除了之前交代你们的,这段时间,不要让任何闲杂人等进去。” 侍女们缓缓福身,恭敬行礼道:“是,殿下。” 世子下了命令,她们只能照办。 虽然世子给出的理由让她们感到十分奇怪,可世子说沈大夫身体不适,需要静养,那就是真的身体不适,她们又哪里敢真的质疑什么。 傍晚的时候,府中的人亲眼看着世子抱着满身是血的沈大夫进来,神情焦急,那可是都被大家瞧得真真切切,甚至还有人说沈大夫极有可能成为南阳王府未来的女主人。 对此,她们心照不宣,做事自然有了分寸。 夜君尘神色沉了沉,用漆黑深邃的眸光看了桃夭一眼,薄唇微动,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朝着无尘殿的方向走了。 望着那抹白色的身影离开,桃夭收回视线,不是很明白世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好端端的,他为何要派两名侍女在这里守着? 而且看她们的样子,好像是会些武功的…… 主子救了他的性命,他应该不会对主子不利啊。 难道是为了保护主子?…… 这时,侍女拉回了她的思绪,微微一笑:“桃夭姑娘,进去吧。” 桃夭回过神,看着她们,甜甜的声音说道:“有劳两位姐姐了……” 这不,听了她叫声姐姐,两名侍女笑得愈发和蔼可亲,只柔声道:“瞧瞧桃夭姑娘这是说得哪里话,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都是应该的。” 第236章 万物复苏 闻言,桃夭眸色闪烁了一瞬,真是觉得她们笑得有些过分亲密了。 不过不要紧,身在南阳王府,主子说过要多听少说话。 于是她想了想,抬手推开殿门,脚步轻缓的走了进去。 随着殿门打开,身后的冷风亦随着灌入大殿,她神色一冷,连忙又转身将殿门合上。 可是她刚踏入殿内,就发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气息,不是很浓,却能立刻闻出来那是药汁的苦涩味道。 桃夭皱了皱眉,映着满室的昏亮灯火,轻声走到内殿。 此时,殿内光影浮动,青纱帐幔垂落在地面,隐约可以看见床榻上躺着一名女子,正是她的主子。 桃夭眸色微闪,小声走近了床榻,才发觉主子呼吸绵长,已经陷入了沉睡。 望着主子苍白的眉眼,她眸色暗了暗,反应过来主子极有可能是灵蛊的反噬发作了。 她就知道,主子前段时日耗费了太多精力为世子解毒,后来在宫宴途中被人半路截杀,身中蛛毒接着坠落悬崖,最后伤了右肩昏迷不醒十几日…… 以上这接连的折腾下来,她身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想到这里,桃夭神色凝了凝,将床尾金钩悬挂着的素色纱幔放下来,然后弯下腰,伸手为主子掩了掩被角。 看着主子憔悴的睡容,她默默直起身,守在殿内睡了过去。 只有待在主子身边,她才有安全感。 主子…… 你可千万要好起来啊。 翌日,无雪殿外响起一阵清脆的鸟鸣。 原是寒冷的冬日慢慢过去,万物复苏的春天正悄无声息的临近…… 殿内,躺在床榻上的女子手指动了动,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无雪殿熟悉的素色纱幔。 司卿皱了皱眉,两手撑着身体坐起来。 她还没有整理好脑海中空白的思绪,一抹粉色的身影已经晃到了身前。 “主子,你醒了——” 桃夭眸色闪了闪,走过来,手中端着一碗散发着热气的燕窝粥。 她偏过头看了女子一眼,然后急忙将燕窝粥端过来,笑着说道:“主子,这是我早上特意让膳房熬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司卿抬着眼眸,淡淡瞥了她一眼,问道:“我睡了多久?” 桃夭愣了愣:“睡了多久?” 司卿敛眸,点了点头。 桃夭道:“主子睡了一整宿啊。” 司卿眸色变了变,看着桃夭手里的燕窝粥,说道:“放在旁边吧,我先起身。” “那我伺候主子……” 说着,桃夭将手里的瓷碗放置在圆桌上,走过去从衣柜里为司卿拿来一套素色的衣裳,低声问道:“主子,你昨日怎么没有等我就回来了啊?” 司卿睫毛颤了颤,没有接话,径自将衣服系好,然后披上外衫。 她走到圆桌前,瞥了眼冒着热气的燕窝粥,坐下来。 桃夭道:“主子是不想说么?” 司卿摇了摇头,端起瓷碗,舀了一勺粥,说道:“你知道了也没用。” “怎么没用?!” 桃夭皱了皱眉,问道:“是帝师么?” 司卿神色一凝,舀粥的动作瞬间顿住…… 悠悠叹了口气:“司白羽找你了。” 第237章 意料之中 “是啊。” 其实,她今日完全没想到会在明月楼遇到白羽哥哥,还被他二话不说带走了。 最让她郁闷的是,她以为白羽哥哥突然找她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结果竟然只是为了打听主子的情况…… 以他跟主子的关系,问什么会问不到啊? 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主子。 不过听主子刚才的语气,怎么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桃夭蹙了蹙眉,有些疑惑:“主子不知道白羽哥哥来了东华么?” 司卿放下手中的汤勺,眸色暗了暗,低声道:“意料之中。” 虽然她不确定司白羽来了东华国,但他的到来也的确在她的预料之内。 桃夭:“那主子的身体?……” 司卿敛眸道:“灵蛊发作了。” 桃夭眸色变了变,忽然想起主子昨夜苍白的眉眼,她面部的表情顿时变得沮丧。 “我就知道!主子每次都答应我答应得好好的,说什么不再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操心,不再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主子屡次三番的以身涉险,这身体还要不要了…… 司卿抬起眼眸,看向她,淡然的声音说道:“你这丫头是愈发没个正形了,整日管东管西的,我看以后还有什么人敢娶你。” “主子!” 桃夭惊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司卿扯了扯唇角,叹道:“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她憔悴的容颜映着窗外折射进来的光影,绝美的琉璃眼眸里蕴藏着复杂的思绪,叫人看不透彻。 可桃夭听着她清冷淡漠的话语,神色愣了愣,目光呆滞的看着她。 又听得女子说道:“我只是担心你这性子,将来要是没了我,可得吃不少苦头。” 将来要是没了我?! 主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主子!……” 桃夭眼眶红了红:“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她看着司卿,擤了擤鼻子,语气有些哽咽:“是你的身体对不对?!” 司卿站起身,摸了摸她白皙的脸颊,微笑道:“我从来没有瞒过你什么。” “但生死有命,尽看天意,有些事情不是告诉你就能改变得了的。” 桃夭看着她,红唇动了动,刚要说话,司卿已经放下了手,开口道:“灵蛊的反噬,我已经控制不住了。” 桃夭眼瞳缩了缩,低哑的嗓音道:“什么叫控制不住了……” 控制不住的意思,是主子已经没办法再抑制体内的灵蛊了么? 可灵蛊一旦失去控制,其后果可想而知…… 会发生什么,她不是不知道。 看着桃夭红润的眼眶,司卿抿了抿唇瓣,慢慢转过身,用身体背对着桃夭,眸色微沉,她清冷的视线随即看向殿门的方向。 说道:“灵蛊的反噬非同小可,这三年来它逐渐侵蚀我的五脏六腑,如今已到了最后的期限,怕是回天乏术,药石惘然。” 桃夭看着她纤瘦的背影,娇俏的声音染上几分哭腔。 哽咽道:“主子……” “你曾经不是说过,九州之大,总会有办法的吗。” 司卿敛下眼眸,睫毛颤了颤,内心苦笑道:“傻丫头,那都是为了叫你宽心,才故意说给你听的啊……” 第238章 药石无灵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殿门外伫立了许久的青色身影停在原地,神色有些复杂。 他半抬着右手,是敲门的动作。 可这个动作具体持续了多久,只有看守在无雪殿外的侍女知道。 但她们先前看到萧神医过来,就猜到他肯定是为了要给沈大夫诊脉,于是她们都自觉地往外退了十几步。 萧衍漆黑的眼瞳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他犹豫了一瞬,缓缓放下了手。 侍女看着他如此举动,甚是不解。 实在不知道萧神医为何站在殿门外不进去。 片刻后,萧衍摇了摇头,转身欲往外面走,侍女们齐齐福身道:“萧——” 这时,萧衍看向她们,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不要声张。 侍女们会意,相看一眼,连忙噤了声。 见此,萧衍点了点头,然后朝着无尘殿的方向去了。 这时,听到殿门外没了动静,司卿侧目,眸色暗了暗。 桃夭说道:“主子,人已经走了。” “我知道。” “主子,这样真的有用么?” 司卿淡笑道:“有没有用,那就要看夜君尘会选择怎么做了。” “看世子怎么做?” “恩。” 桃夭蹙了蹙眉,还是没有明白主子话里的意思。 无尘殿。 花香缭绕,纱幔轻垂,满室的静谧。 香炉里燃烧着味道浅淡的檀香,很好闻,有静心凝神之功效。 侍女们将膳房准备好的早膳糕点送过来,自圆桌上依次摆放好,然后将桌案前已经冷却的茶水换上热乎的。 而书桌那边,端坐着一名白衣男子,眉目清冽如雪,凤眸微微低垂着,周身的气息冷贵出尘。 侍女们收拾好殿内的东西,朝着男子微微福身行礼,拿着手里的托盘便无声的退了出去,然后合上殿门。 这边,夜君尘正提笔坐在桌案前誊写着什么,低垂着眉眼,神情十分专注。 若是细看,会发现桌案上堆叠着的几劄书信,已经拆开了一半,多是昨日府中密探从外面传回来的消息。 这些密信中,有关于齐王府近日的动静,还有离王在云翔国的下落。 这时,殿门被人推开,一抹青色的挺拔身影走了进来。 夜君尘微微抬起眼眸,低沉的嗓音道:“你来了。” 萧衍走到桌案前,男子正好停笔,蹙了蹙眉。 问道:“她如何了?” 他不是去给沈卿诊脉了么?怎么来得这么快? 还是说,他有什么事情…… 果然,萧衍皱着眉头,漆黑的眼瞳看着他,抿了抿薄削的唇瓣。 神色一暗,开口说道:“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夜君尘眸色变了变:“你说。” “沈大夫的身体情况,恐怕远比你我想象中要糟糕得多。” 萧衍皱着眉,解释道:“你我只猜到她曾经受过致命伤,捡回一条命,但实际却不止这些……” 夜君尘看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 “没错!” 萧衍眸色深深道:“她的身体,内息紊乱,五脏衰竭,怕是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 夜君尘呼吸一窒,深邃的眸光看着他,发颤的嗓音问道:“什么叫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 第239章 情根深种 说话的同时,他手指发力,紧了紧握着狼毫的手掌,骨节微微泛白,手背上面的青筋显露。 冷风吹过内殿的烛火,一滴墨滑落,浸透了纸页,渲染在写满了苍劲字迹的宣纸上,化开点点浓稠。 “少筠。” 萧衍抿着唇瓣,神色担忧道:“我知你待她不同,许是情根深种,可她的命,到如今全凭天意啊……” 夜君尘敛下眼眸,面露沉痛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见他如此,萧衍眸色暗了暗,说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夜君尘抬起头,似看到了希望:“还有什么办法,你说!” 只要他能做到的,他定会竭尽全力去做。 萧衍想了想,说道:“我昨夜翻看医书古籍,从中发现了一个古老的秘方。” “据说,双生莲可解世间百毒,而血蛊阴毒,两者皆在你体内的血脉里流动,或许如医书古籍所言……” 他顿了顿,紧锁着眉头道:“以心头血为引,能救她的命。” 夜君尘眸色暗了暗,漆黑的眼瞳里似有暗芒闪烁。 “心头血?……” 萧衍点了点头:“没错!” “若是医书古籍上记载的方法有效,那她的命,就还有一定回旋的余地……” “只不过!……” 他说着,顿了顿,欲言又止。 夜君尘看着他,眸色深邃的问道:“只不过什么?” 萧衍皱眉,低沉的嗓音说道:“只不过,你体内血蛊尚存,时刻威胁着你的生命,若是此时取下心头血给她……” “其中稍有不慎,你恐怕就会有性命之忧。” 这件事情,他本不该告诉少筠的。 可他知道少筠对人家沈大夫的心意,若是此事瞒了他,日后被他知晓,怕是会很难过吧? 闻言,夜君尘缓缓垂下眼眸,睫毛颤了颤,连带着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只要能救她……” 我甘愿冒险。 萧衍神色暗了暗,低沉的声音道:“好,若这是你的选择,你不后悔,我便帮你救她。” 即使知道了会有性命之忧,你也毅然决然选择救她…… 我就明白了你的心意。 少筠。 你曾说你不会动心,可你现在,已经心动了。 午后,无雪殿。 清澈的阳光自树梢枝头静静地洒落下来,无声铺展满庭院如画的光景。 用过午时的药膳,桃夭为司卿拿来了一把七弦琴。 这是她怕主子无聊,特意跑去跟南阳王府的管家李伯借的。 上面通透的银色琴弦,很好的质地,主子看了应该会喜欢。 于是,她兴高采烈的将这把七弦琴摆放在了庭院里的桌案上,还提前准备了一些茶水跟糕点。 “主子,近日见你总是眉头紧锁,肯定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像从前一样,弹首曲子给我听吧!……” “听曲子?” 桃夭双手托着脸颊,手肘撑在茶几上面,清透的眼神里闪烁着光芒。 “是啊,主子的琴技可谓天下一绝,这三年来跟着主子行医四方,治病救人,倒是有些怀念从前了。” 闻言,司卿蹙了蹙眉,说道:“可是,眼下我们身处南阳王府,这无雪殿中并没有适合弹奏的东西。” 第240章 梧桐 “这个还不简单吗?” 说着,桃夭怕了拍衣裙站起身,娇俏的声音说道:“偌大的王府,想找到一把古琴有什么难的?” “恩?” 司卿挑了挑眉,有些不解。 桃夭轻笑道:“这个就不用主子担心啦,我从管家李伯那儿借来一把七弦琴,就放在外头的院子里了。” 司卿怔了怔,随即笑了:“你这丫头……” “怎么学会了先斩后奏?” “好啦好啦!” 桃夭走过去,搀扶起司卿,笑说道:“主子尽管弹曲子给我听吧……” “为何突然想听?” 桃夭笑道:“这个还需要理由么?” 想了想,她敛下眼眸,似撒娇的语气道:“主子,你就弹给我听吧!我都已经有好久没有听你弹琴了。” 司卿弯了弯眉眼,淡然的嗓音说道:“那今日,便弹给你听吧。” “好!” 说完,她扶着司卿走出了殿门。 见到那抹雪白的身影出来,守在外面的两名侍女眸色亮了亮,连忙转过来,朝着女子福身行礼道:“沈大夫。” 对此,司卿微微颔首,低声道:“你们无需客气。” “来来来,主子你看看,这把琴怎么样?” 桃夭拉着她走到亭角,那里正摆放着一把素色的七弦琴。 司卿低下眼眸,视线落在琴弦上,问道:“这是?” 桃夭解释道:“这就是我刚才跟主子你说的,特意去找管家李伯借来的琴啊。” 借来的琴?! 司卿眸色暗了暗,面纱之下的唇角微微扬起,淡笑道:“看来,带你出来的这三年,你都快忘了最基本的鉴别东西的能力了。” “啊?!” 桃夭愣了愣,有些听不明白。 主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她怎么都听不懂。 这时,司卿侧眸,看了桃夭一眼,那复杂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桃夭刚想说话,司卿已经慢慢走了过去,然后自桌案前坐下来。 她低垂着眼眸,清冷的视线随之落在这把周身通透的七弦琴上。 凝神端详了片刻…… 果然,在琴的银白色边缘看到了“梧桐”二字。 见此,司卿抿着薄唇,眸色暗了暗。 “梧桐”生于枫林,寄情于山水间,可赏明月清风,把酒言欢。 可没人知道,这把梧桐真正代表的意思,是数不尽的相思之意,是海誓山盟,白首之约。 相传,“梧桐”乃是西楚大师云歌为了怀念故人所创。 只是数年前便消失在九州,“梧桐”也因此没了下落。 既然是世间难得的宝物,怎么会出现在南阳王府?! 又怎么会真如桃夭所说,是去找管家李伯借来的…… 想到这里,司卿笑了笑,眸色深深道:“如此,也算是圆了他的梦吧。” 于是,站在旁边的桃夭听得云里雾里,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完全不知道主子话里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一阵清风拂过,额前的一缕青丝飞扬。 司卿敛眸,缓缓抬起手,雪白的大袖扫过桌案。 她葱白的手指抚上琴弦,修长的指尖微勾,清脆的弦音便顷刻溢了出来…… 那琴音里饱含了真实情感,看似沉绵婉转,却甚是悦耳动听。 这使得守在殿外的侍女神色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这沈大夫不只是医术了得,竟然还会弹琴。 “难怪啊……” “难怪什么?!” 侍女摇了摇头,眸色深深的望着庭院里的那抹雪白身影。 叹息道:“难怪世子对她动了情……” 第241章 飞鸾 在她看来,本该亲和随性,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郎,如初生的旭日一般,散发着温暖的光芒,耀眼夺目。 但自从王爷和王妃意外去世以后,世子殿下受了无比沉重的打击,性格就变得清清冷冷,沉默寡言。 后来宫宴上遭受奸人谋害,中毒失明,活在了黑暗里,世子殿下的性格变得更是愈发的抑郁沉闷,不近女色。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发现世子就没有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过…… 许是第一次,她觉得眼前的这名女子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可她知道,府中的下人都知道。 至少,世子待沈大夫是极不同的。 想到这里,她嘴角弯了弯,倒是真希望沈大夫能彻底治好世子殿下的病症,帮助世子从过去的阴云里走出来。 这时,屋宇檐角折射下来的光影浮动,院中来了一阵清风,悠悠吹起女子脸上的一角面纱。 那莹白的肌肤在和煦的暖阳下透着淡淡的晶莹,好似珍贵的羊脂玉一般,吹弹可破。 只见桌案上摆放着的清茶冒出袅袅雾气,逐渐模糊了女子精致的眉眼。 那雪白的大袖随风舞动,三千青丝飞扬。 司卿端坐于梧桐前,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里映着眼前流光。 她修长的手指缓缓拨动着琴弦,白皙指尖微动,整个人看上去优雅娴熟,周身散发出一种冷贵的气质。 似行云流水,风轻云淡。 彼时,一阵低回婉转的琴音自身前的七弦琴传出来,琴声回荡在这座空寂的庭院里,引来无数飞鸟徘徊,。 此等壮观景象,让殿外站着的两名侍女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她们震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只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桃夭双手托腮,撑在桌案旁,面带着笑容,奇怪问道:“主子,这是什么曲子?我怎么从前没有听你弹过?” 司卿眸色暗了暗,指尖微挑,面纱之下的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飞鸾。” 由于她的声音很低,很轻。 以至于桃夭根本没听清,拧眉道:“什么?!” 司卿笑了笑,没有接话。 殊不知,就在无尘殿通往此处偏殿的长廊尽头,伫立着一道白色的挺拔身影。 白衣胜雪,眉目如画。 那双漆黑的绝美凤眸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眸中似隐隐有暗芒闪烁。 他皱着眉,慢慢紧了紧大袖之下的拳头,呼吸跟着沉重了几分。 遥记六岁那年,长相绝美的小男孩,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被眼前的繁华灯市迷了方向。 突然,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惊起一声呼叫,接着就看到一名贼眉鼠眼的灰衣男子朝着小男孩这边狂奔了过来。 而这名男子后头,还紧跟着四五个人,像是在奔跑着追他,边跑边喊道。 “来人啊!抓小偷啊!” “抓小偷!——” 听到身前的动静,小男孩抬眸看过去,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见一道灰褐色的身影朝着他这边猛地扑了过来,情急之下还大手推开了身旁的人,并且毫不留情的撞倒了他…… 第242章 疼不疼? 受到这股迅猛力道的推搡,小男孩直接被撞倒在地上,左腿的膝盖重重的磕在青石板的地面上,衣服布料破了开,隐隐渗透出鲜血。 面对这种事情,小男孩的第一反应就是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可他的左腿上似乎受了伤,刚挣扎着起身,又十分无力的跌坐了回去。 突然发生这种意外,周围立即有老百姓围了过来,对着跌坐在地面的稚嫩孩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无非就是说谁家的孩子倒了,很可怜,还没人扶,说了些他的父母很大意之类的话…… 面对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小男孩眼瞳缩了缩,再次挣扎着从地面爬起来。 他单手撑着青石砖,膝盖立即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疼得他顷刻红了眼眶。 可他强忍着腿上的疼痛,硬是把喉中的哽咽给咽了回去。 对!不能哭!…… 父王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 他绝对不能哭!…… 于是,就在他红了眼眶,忍着喉咙里的哭腔,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十分无助的时候。 空气里传来一股子淡淡的清香,好似栀子花的味道,很好闻。 什么味道?! 小男孩皱了皱眉,好奇的抬起眼眸。 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双洁白的拈花长靴,可靴子看上去很小,这个尺寸根本不像是大人穿的。 小男孩拧着眉,视线再往上移动…… 接着,一张精致的白皙脸蛋儿映入他的眼帘。 明眸含笑,唇红齿白,小小的身影似乎盛了身后的万千烟火。 看着身前站立的小姑娘,以及她脸上善意的笑容,他目光怔了怔。 这时,小姑娘向他伸出手,笑得温柔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的声音很轻,很甜…… 小男孩擤了擤鼻子,不自在的偏过头。 脸色微红道:“你叫我少筠就好了。” 见他不自在的模样,小姑娘眉眼弯了弯,明亮的视线落在他破皮出血的膝盖上面。 她眸色闪了闪,担忧道:“瞧瞧你的腿都受伤了,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说完,她直接无视周围看戏的人,在小男孩面前蹲下来,蹙眉道:“疼不疼?” 就因为这句话,小男孩眸色微怔,发愣似得看向她。 小姑娘挑眉道:“怎么了?” 小男孩再次别过脸,眉心黑了黑。 然后没好气道:“父亲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受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小姑娘愣了愣:“男子汉大丈夫?” 她眸色微闪,似乎完全没想到眼前的稚嫩孩童会说出这种话,稍稍诧异了一瞬。 她低下头,认真检查了一遍小男孩腿上的伤势。 好在不严重,只是皮外伤,膝盖破皮出了血,并没有伤到骨头。 她想了想,睫毛微颤,直接抬手从自己的裙摆上撕下来一块轻柔的薄纱。 然后轻轻扶着小男孩受伤的膝盖,小心翼翼地把这块纱布缠绕到他的伤口上面。 待将小男孩膝盖上的血口认真包扎好,她解释道:“包扎呢,是为了防止失血过多,或是伤口发生感染……” 说着,她看向小男孩,问道:“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能受伤么?” 小男孩耳朵红了红,不由得提高了声量道:“是啊!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 “谁教你的?” 小姑娘问着,有些被他逗笑了。 “腿摔疼了也不知道哼一声。” 第243章 万千烟火 闻言,小男孩咬紧了薄削的唇瓣,那双绝美凤眸之上的漆黑如羽翼的浓密长睫颤了颤。 他微微红着眼眶,脸色有些发白。 大抵是腿上的伤口给疼得,他一直强忍着,没有吭声,白皙的额头上隐隐溢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这时,小姑娘不动声色的掀起眼帘,默默瞥了一眼小男孩强忍着疼痛的模样,嘴角弯了弯。 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那张细巧精致的鹅蛋脸颊漾开清浅的梨涡。 笑得眉眼弯弯,宛若一泓清水中徐徐盛开的芙蓉一般,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里蕴藏着淡淡的笑意。 当然,这也是小男孩对她的第一印象。 那时候,只觉得她的眼睛极美,好似澄澈透明的琉璃一般,纯净无暇,身后承载的万千烟火都在她面前失了颜色。 “好啦,记得伤口不能沾到水。” 小姑娘低垂着眼眸,神色认真的说着,声音很轻。 然后伸手整理好他破开的衣服布料,温柔的笑了笑,问道:“能起来吗?” 说话的同时,她作势就要去扶小男孩。 可小男孩听了她的话,白皙的脸颊红了红,连忙抬手挡开她朝自己伸过来的手,语气有些骄傲道:“我自己可以。” 父王说过,若是这点疼痛都忍受不了,便算不上真正的男子汉!…… 说完,他像是要急着证明自己似的,用手肘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 本该是充满着坚强和勇敢的举动,此刻让一个看上去未满六七岁的稚嫩孩童做出来,竟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结果他才刚刚站起来,还没有完全直起身体,膝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疼得他立马又跌了下去。 跌倒的时候,不小心牵扯到了膝盖上面的伤。 小男孩疼得眉毛都皱在了一起,却硬是忍着没吭声。 见此,小姑娘皱了皱眉,眸色担忧道:“腿伤了就该好好接受别人的帮助,这般逞强做什么?” 这么小一个孩子,真不知道究竟是谁教他的,腿摔疼了也不知道哼一声。 还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可是依她看啊,他明明就是个幼小的孩子。 虽然她只比他大了两岁,可她与他是全然不同的呀。 她是受万民朝拜的君主,而他只是个稚嫩的幼童。 想着,她唇角弯了弯,那双清透的明眸里盛着笑容,缓缓朝着小男孩伸出手…… 清甜的嗓音道:“我扶你起来吧。” 看着半空中朝自己伸过来的白皙的手,小男孩怔了怔,呆呆看着她。 小姑娘笑道:“发什么愣呀,地上凉,赶快起来吧。” 小男孩眸色闪了闪,神情颇为不自在。 直到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小男孩被看得十分不习惯,红着耳根,这才慌忙将自己的小手给搭上去。 可是他刚把自己的手放到她的手心,就被她一把握住了。 温热的手掌立即将他的小手包裹,那样的触感很舒服,很安心。 对此,小姑娘笑了笑,借着手臂上面的力道,将小男孩从地面拉了起来。 她搀扶着小男孩站稳身体,抬眸看了看周围繁华迷乱的灯市,轻声问道:“你家在哪儿?” 第244章 我背你 “我送你回家。” 这个时辰,他出现在这个地方,肯定是跟着娘亲出来玩,然后走丢了。 或是自己一时贪玩,娘亲没有注意,他就趁乱跑开了。 离开了娘亲身边,等记起来想要找自己娘亲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娘亲不见了。 当时,他该有多害怕啊?…… 想到这里,小姑娘眼中升起一丝怜悯。 只要一想到小男孩被人撞倒在地上,还没人搀扶,受到周围陌生人的围观,就觉得他有些可怜。 不过,她心里想着,他家应该就在这附近吧?! 可是她刚问出来,小男孩就直接摇了摇头。 不在这儿?! 小姑娘皱起眉头,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忧虑,她眸色闪了闪,回眸看了看周围的人群。 这时,小男孩可怜巴巴的望着她,然后小声说了句:“我家不住在这里。” 虽然他的声音很小,周围的声音很嘈杂,但小姑娘还是立马就听见了。 低眉问道:“那你家在哪儿呀?” 她明亮的眼眸看着他,小男孩又摇了摇头。 他刚才说的意思,不是他家不住在这里,而是他家根本不在这儿! 他是跟着父王母妃一同出来游玩的,对这个地方很陌生。 小姑娘想了想,面露微笑道:“那好,既然你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那我换个方式问你。” “是不是跟娘亲走丢了?” “还记得自己之前在什么地方吗?” 小男孩愣愣看着她,薄唇动了动。 点了点头,似乎觉得不对,他又摇头道:“不记得了。” 听到小男孩的回答,小姑娘怔了怔,随即笑道:“不记得了吗?” “那也没关系。” 可小男孩认真看着他,眸色闪了闪,然后突然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我是从那边跑过来的。” 闻声,小姑娘眸色动了动,眼中闪过欣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着人流拥挤的长街尽头看去。 问道:“是那边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 “那我带你过去找你娘亲。” 说着,她蹲下来,稍稍偏头,对着身旁的小男孩说道:“上来,我背你。” 小男孩红着脸道:“男子汉——” “是是是!……” 小姑娘打断了他的话,轻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让别人轻易看了笑话。” “可是你现在腿受伤了,走不了路。” 说完,她偏头看着小男孩,似乎在等他上来。 等了片刻,小男孩仍旧站在原地,漆黑的眼瞳看着她,没有动作。 这时,小姑娘眸色变了变。 她想了想,索性站起来,对着小男孩说道:“那好,既然你不想接受我的帮助,那我就走了。” 说完,她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小男孩,眸色动了动,转身就要走…… 可是,就在她转过身时,一只小手立即拽住了她的衣角。 她回眸,看着小男孩,笑了笑。 小男孩神色有些害羞,抬起眼眸,看了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 然后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小姑娘挑了挑眉,有些不解。 就看着小男孩绯红的唇瓣动了动,小声说道:“不要走……” 第245章 你需唤我一声姐姐 此刻,他那副精致的白皙小脸映着街边的璀璨灯火,竟里外透着红润。 小姑娘看着他,眉心动了动,缓和了声音道:“上来吧,我背你。” 说完,她退后两步,在小男孩的面前蹲下来,绣有白莲的裙角落在地面,裙摆沾了些灰尘。 见她蹲下来,小男孩漆黑的眼瞳闪了闪,似乎犹豫了一瞬。 他抿了抿细小的唇瓣,然后走上前,双手缓缓攀上小姑娘白嫩的脖颈,小心翼翼的趴在她的背部。 那一刻,他只觉得这个柔软的后背好温暖,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栀子花香气。 等小男孩趴上来,小姑娘明眸含笑,嘴角弯了弯。 然后慢慢地直起身体,便发觉他的身子极轻,丝毫不觉得自己像是背负了什么重物。 背着他穿越拥挤的人流,小姑娘笑了笑,偏过头:“是这边吗?” 小男孩抬头看了看前面,是他之前跑过的街道,便轻轻应了声:“恩。” 小姑娘笑说道:“你呀你,年纪还这么小,要是不小心被人贩子拐跑了可怎么办?” 如今虽是盛世,放眼望去,满城的繁华景象。 但常年走街串巷的小偷,又或是通过强拐孩童去卖的人贩子,平时都并不少见。 “你要记得,以后好好跟紧自己的娘亲,千万不要乱跑了。” 听着她的话,小男孩薄唇动了动,小声道:“你也不大。” 其实他早就想说了。 她明明也是个稚嫩的小丫头,怎么偏巧在教训他。 “可我比你大呀。” 小姑娘想了想,认真说道:“如果按年纪来算,你需唤我一声姐姐的。” “你叫少筠是吧?” 小男孩耳根红了红,敛眸道:“方才已经告诉过你了。” 彼时,两人穿过热闹的长街,高楼周围的灯火渐渐明亮…… 清晰可以看清长街两旁林立的各种商铺,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人潮拥挤,声音喧沸。 只见五颜六色的各式花灯悬挂于高高的树梢枝头,倒映出彩色的灯影,点缀了繁华的街市。 不知走了多久,待他们来到一处宏伟的拱桥边。 小姑娘看了看前面四通八达的街道,然后走到一棵大树下面,停下来。 说道:“我们就在这儿等你娘亲吧。” 这里四面临街,人来人往,位置十分显眼。 相信小男孩的娘亲若是找过来的话,定然很容易发现他们。 说完,她弯下腰,将小男孩放了下来。 她回过头,看向小男孩,视线落在他的左腿,轻声道:“你的腿伤了,就不要乱动,好好坐着吧。” 小男孩点了点头,然后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面。 她亦是坐下来,侧眸问道:“今日是云翔国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听说很是热闹,想来你也是跟着自家娘亲出来玩,然后与娘亲走丢了吧?” 小男孩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小姑娘看着他,问道:“怎么?现在倒是话少了?” 她嘴角微勾,笑了笑。 “方才不是还嘴里囔囔着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的么?” 经她这么一说。 小男孩脸颊红了红,有些不自在…… 第246章 吹笛子 他垂下眼眸,漆黑的眼瞳动了动,耳根爬上一抹红晕。 小声嘀咕道:“这世上哪儿有你这样的女孩子?” “长辈们都说男女有别,小心你将来长大了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 小姑娘眸色闪了闪,明眸含笑,揶揄道:“小小年纪,懂得还不少嘛!” 只不过,依她的身份,将来想要多少夫君得不到? 会担心自己嫁不出去么?! 再说了! 她也不用嫁人的。 若真要提起男女有别,只能是尊卑有序,该罚的可就是他了。 想想看,那些寻常百姓连她的面都见不到,更别说有相处的机会。 她还给他处理了腿上的伤口,还背了他一路…… 想到这里,小姑娘眸色暗了暗。 刚想说什么,就见小男孩蹙了蹙眉,嘴里吸了口凉气。 “嘶……” 她关切的问道:“很疼吗?” 小男孩别过脸,囔囔道:“不疼!” 都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就因为这点小伤喊疼?! 明明跟她说了好几次,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他也不是三岁小孩了。 这边,小姑娘侧眸看着他。 看见他白嫩小脸上紧皱的眉心,想了想,说道:“实在疼的话,我吹笛子给你听吧。” 听说好听的音律可以使人忘记疼痛。 闻声,小男孩抬眸看向她,眉头拧得更紧,像是在问:“哪儿有笛子?” “这个还不简单!” 小姑娘站起来,看了看周围的东西…… 前面是泛着凛凛波光的湖水,再往右边是气势宏伟的拱桥,而身后是车水马龙的长街,身边全都是树。 树?!…… 她眸色闪了闪,清透的眼眸中划过一抹亮色。 有了!柳树! 因为个子够不着,她踮起脚尖,伸手摘了片翠绿的柳叶。 然后捻在指尖,坐下来,说道:“今日便教教你,什么叫物尽其用。” 小男孩愣了愣,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法。 只是,她真的会吹笛子么? 就在他心中怀有好奇之时,小姑娘抬起手,将那片柳叶缓缓放至唇边。 只见她绯红的唇瓣抿了抿,好听的曲子便自她唇边响了起来。 对此,小男孩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婉转沉绵,清脆动听…… 一曲毕。 小男孩似乎忘记了腿上的疼痛,只是看着她,然后颇为不自在的垂下了眼眸。 小声道:“你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名字?” “这首曲子是我方才即兴吹得,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吗? 小男孩唇角弯了弯。 小姑娘想了想,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晕染开笑意。 轻声道:“不过,既然你问我了,那我便给它取个名字吧。” “你等着!” 说完,她走到了街上,跑到一个卖灯笼的摊位前,给了老板一两银子,直接拿了个花灯。 身后传来老板的喊声:“哎?!小姑娘,我还没给你找银子……” 她挥了挥手,道:“不用找。” 小男孩漆黑的眸光一直盯着她,看着她纤小的背影映在万千灯火下,似乎生怕她丢了自己。 须臾,小姑娘回来了,直接将一盏花灯放在他怀里。 “喏,送给你。” 小男孩红着脸,疑问道:“你送我这个做什么?” “今日花灯节,相识一场,好歹应该送你个礼物。” 说完,她目光忽然落在花灯上,那只绘画得栩栩如生凤凰,眸色变了变。 开口道:“飞鸾。” “什么。” “这首曲子,就叫飞鸾好了。” 第247章 聒噪 飞鸾…… 真的是飞鸾。 夜君尘抿着刀削的唇瓣,神情冷峻如霜,紧了紧手里的力道,雪白大袖被风吹得盈盈飞舞。 他漆黑的眼瞳盯着远处抚琴的女子,深邃的凤眸里闪过明灭的幽光。 这时,一道清冽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接着就是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过来。 “少筠?!你不进去,杵在这里做什么?” 萧衍站在他身边,明亮的眼眸上下打量了他一瞬,有些不解。 听闻远处有婉转的琴音传来…… 他抬起眼眸,顺着琴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无雪殿的庭院里坐着一名薄纱遮面的白衣女子,正低垂着眉眼,认真抚琴。 他怔了怔。 随即收回视线,眉宇间的疑惑化为了然。 语气揶揄道:“原来是在这儿偷听人家沈大夫弹琴啊!” 说完,他笑容讪讪的看向夜君尘,却看见夜君尘亦是眸色深深的望着远处,深邃的眸光紧紧盯着那道抚琴的白影,紧抿着薄唇。 此刻,他阴沉着俊美的脸庞,神情冷峻,周身的气息仿佛凝结成冰雪,寸寸入骨寒。 他不由得好奇道:“这琴音清脆动听,就单从繁冗婉转的曲调都能看出弹奏者的琴技非凡。” “既是欣赏此等美妙的曲子,你何故拉下个脸?” 说完,萧衍眸色动了动,眼中又多了几分惊艳与赞赏。 心想这沈大夫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不仅有精湛绝伦的医术,竟还习得如此高超的琴技。 闻言,夜君尘冰封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他睫毛颤了颤。 慢慢移开视线,看向身旁的青色身影。 薄唇轻启:“聒噪。” “聒噪?!” 萧衍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没好气的说:“不过在你府上住了半月,竟开始嫌我烦了?” 夜君尘看着他,漆黑的瞳仁转了转。 却没有接话。 因为在他眼里,一直都觉得萧衍聒噪,片刻不消停。 可萧衍全然不服气,微扬着白皙的下巴,并不清楚他此刻真实的内心想法。 只是紧锁着眉头,神情颇为懊悔。 他手里握着一把青鱼折扇,愤愤不平道:“也不想想,当初究竟是谁死活拉着我过来……” 说什么留在王府,方便给沈大夫疗伤。 而他何时端过神医的架子?! 看在与少筠相识多年的深厚情谊,二话不说直接拎着包袱过来了。 可谓尽心尽力,任劳任怨。 现在却开始嫌他烦了? 想到这里,萧衍眼神有些古怪,内心一阵揣摩。 不对啊! 不对不对! 明明先前在无尘殿与他商议关于沈大夫病情的时候,不是这样啊。 怎么好端端的,就几个时辰不见,态度全变样了。 莫非是听了沈大夫的琴音,发觉自己被骗了? 不可能啊! 少筠之前跟他提起过,沈大夫揭皇榜入南阳王府,本就身份成谜。 更不可能因为沈大夫瞒了他这个就触怒了逆鳞吧? 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惊喜呀。 正当他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旁的男子已经越过他身畔,携带了两袖冷风,朝着无雪殿的方向过去了。 萧衍愣了愣,连忙喊:“少筠!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啊。” 第248章 是你,对吗? 彼时,琴声阵阵,婉转沉绵。 南阳王府忙碌的下人自然也都注意到了这一奇异的景象。 只大概猜测是无雪殿的方向,并不知其具体原因,纷纷议论着究竟是何人引来的奇观。 就连府中负责清扫花园的侍女,伫立在园中,抬头望着那徘徊于天空之上的密集细小的白色影子。 清风吹散了满园的花香,百鸟盘旋,发出清脆的鸣叫…… 这边,远远见到那抹白色的挺拔身影过来,两名侍女眸色闪过欣喜,走上前,微微福身道:“世子殿下!……” 夜君尘眸色暗了暗,稍稍瞥了她们一眼。 凉声道:“起来吧。” 侍女们应声而起。 “是。” 她们都知道世子要找的是沈大夫,于是说完,便急忙退至一边了。 而正在抚琴的白衣女子,长睫微闪,眉心动了动。 那白皙的眉眼化为清泓,面纱之下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似笑非笑。 很是温柔。 早从夜君尘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只是装作没听见。 桃夭撑在桌案旁,双手托腮,明亮的眼眸看着主子淡然的眉目。 面带笑容说道:“主子只告诉我这首曲子名为飞鸾,却没有像从前一样,总要跟我解释这名字的由来。” 司卿笑了笑。 修长的指尖拨动着银色的琴弦,曼妙的琴音溢出来,缓缓飘远…… 回荡在空寂的庭院中。 纤细的手肘抬起来,那雪白的大袖拂过琴身,似微风扰了清梦。 片片闲庭落花,几两无尽相思,都是繁冗曲调中流传出来的佳话。 桃夭正听得尽兴,忽然瞥见主子身旁站着的挺拔身影,瞳孔微闪,明显惊了惊。 “世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声音,司卿莞尔一笑。 她葱白的指尖拨动了尾音,修长的双手抚上琴弦,阻了颤音,停下来。 轻声道:“让世子见笑了。” 说话的同时,她站起来,转过身,朝着男子微微颔首。 夜君尘看着她,抿了抿刀削的唇瓣,低沉的嗓音说道:“原来你的琴技,竟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漆黑的眼眸落在女子白皙的眉眼间,眸色闪了闪。 虽然他的琴技造诣高超,冠有才子之名,幼时已是名满帝京。 但比起眼前的人,到底是不值一提。 司卿长睫翕动,礼貌笑了笑,雪白面纱被风吹起一角。 能看见她白皙的下颚,在和煦柔顺的光影下,透着光滑莹白的光泽,肌肤晶莹剔透,细腻如美玉。 淡然的声音道:“世子谬赞。” 的确是谬赞。 虽说她琴技精湛,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天下无人可比。 但总归,再多的荣耀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如今再想起来,只觉得琴音里听出来的东西,不是说她的琴技有多高超,而是曲子里的韵味,往往蕴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反倒是站在她面前的夜君尘,并没有去在意那句轻飘飘的谬赞。 那双漆黑深邃的凤眸一瞬不闪的盯着她,像是想要透过她的眼睛,从中找出一个尘封已久的答案。 他眸色深深的看着她,沉声问道。 “是你,对吗?” 第249章 不会错 这首曲子。 他记得,并且深深记在了心底。 纵使尘封的年少时光远去,匆匆十年光景,转瞬而逝。 可他知道,不会错!…… 感受到男子那深邃的眸光落在自己脸上,甚至与自己凝望对视。 周围的空气宛若结成了霜,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司卿明眸微闪,面纱之下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敛下眼眸,温凉的嗓音说道:“此曲名为飞鸾,世子听过……” 听到这句话。 仿佛心中的所有猜想都得到了证实。 夜君尘瞳孔缩了缩,呼吸沉重了几分。 只见蔚蓝的高空中,飞鸟盘旋,无数白影来回滑翔着,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鸣叫。 他恍若未闻,紧抿着刀削的薄唇,眸色深深的看着她。 看到的,是那张戴着白色面纱,他却能清晰的描摹出她面部轮廓,将那张绝美的容颜深深刻在自己的心头。 下一刻,夜君尘漆黑的瞳眸一沉。 守在廊下的侍女们皆是来不及反应,只看着世子那雪白的大袖挥过,携了两袖清风。 大手一揽,直接将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子拥进了怀里。 许是身体虚弱的缘故,女子的身形很纤瘦,单薄。 就像只雨后的灵巧蝴蝶,扑闪着轻盈的翅膀,飞向远方,却时刻担心着颤动的薄翼会被折落。 夜君尘将她抱在怀里,一手揽着她的纤腰,另一只手环在她的背上,视若珍宝般的拥着她。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紧了紧手里的力道,薄削的下颚抵在女子柔顺的发丝间。 竟觉得怀中的女子瘦若无骨,身形单薄,十分的清瘦。 他闭了闭眼,哑声道:“果然是你!……” 男子的嗓音很低沉,很轻,沙哑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只有他自己知道,语气里的激动抹不去。 真的是她!…… 没有错! 撞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司卿脸色变了变,清透的眼底似有暗芒划过。 咫尺之距,鼻尖萦绕的满是梨花香气。 而蹲在旁边,以两手托晒,撑在茶几上听曲的桃夭,则是一脸的呆滞…… 她连忙站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将自家主子紧紧抱在怀里的白衣男子,眉心蹙了蹙。 本想说些什么,可主子没有动作,她也不好多嘴。 于是只咬了咬牙,神色紧张的看着他们。 这边,司卿靠在夜君尘怀里,白嫩的脸颊隔着素色面纱,贴在男子胸前,唇角弯了弯。 缓缓说道:“世子还记得。” 说完,她长睫颤了颤。 那双澄澈的琉璃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暗色。 闻言,夜君尘睁开眼,那双深邃的凤眸里蕴藏着涌动的思绪,似隐隐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他喉结滚了滚,沉声道:“怎会不记得?……” 又怎能,轻易忘? 想到这里,他蹙起眉,漆黑的瞳眸沉了沉,似突然醒悟过来。 惊道:“原来你早知是我!……” 这时,司卿眸色暗了暗,从男子怀里退出来,站在他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眸。 “世子该知道,我虽身为医者,但不至于罔顾性命,拼死护你。” 第250章 你骗了我 毕竟这世上,没人有那等菩萨心肠,想要普度众生,会不顾性命的去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她虽揭了皇榜,名誉上是他的大夫,可并不就得自己以身涉险,在悬崖上拼死为他挡箭。 闻言,夜君尘看着她,紧抿着薄削的唇瓣,眸色深邃如沉渊。 司卿站在他面前,神色很平静,不紧不慢的开口。 “那日宫宴途中,我们半路遭人截杀,亦是因为你,我才选择奋不顾身的救你。” 她敛下眸子,悠悠道:“若不是识得,我怎会如此?……” 当时的情况危急,可谓凶险万分。 齐王手中拉开了长弓,那冰冷的箭矢射出,袭向了他的后背。 速度很快…… 而箭矢对准的位置,穿透了后背…… 正是他的心脏。 她站在旁边,看着那惊险的一幕,只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救他。 于是在心里给自己寻找的理由,无非是因为他是她的棋子,是这盘缜密棋局中不可缺少的一步。 所以她必须要救他。 可没人真正知道,她自己也不清楚…… 为什么?会不顾性命的冲过去,并且舍命为他挡下那致命的伤害。 明知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支撑不住的地步。 明知…… 再受伤,她体内的灵蛊便会反噬,极有可能压制不住,带来后患无穷的,甚至是性命之忧。 而她还是这么做了。 想到这里,司卿心情很复杂。 她笑了笑,眸色沉沉道:“说起来,我竟不知当年半大点的孩童,会是东华国的世子。” 那个嘴边总是囔囔着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 那个即使腿折了,也不会轻易喊疼。 那个懵懂的,唤了她一声姐姐的……小男孩。 夜君尘漆黑的眼瞳紧紧注视着她,似没有放过她眼中闪烁着的各样情绪。 默了片刻,低沉的嗓音说道:“你骗了我。” “什么?” 司卿眸色闪了闪,挑起眉,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有些不解。 “你说过……” 夜君尘眸色暗了暗:“会来找我。” 司卿愣了愣。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眸色微沉,思绪飘远……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满眼繁华,灯火通明的凤翔城。 “阿卿在想什么?” 小姑娘立于高楼之上,映着漫天的繁星,俯视满城的烟火美景。 她明眸含笑,视线落在远处,那宏伟的拱桥旁…… 心情颇好的说道:“没有,就是刚刚,遇到了个很有趣的人。” 男子看着她,薄唇动了动:“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回去了。” 小姑娘蹙了蹙眉,回头看向身旁的白衣男子,问道:“今夜就回去吗?” 男子抿了抿唇:“恩。” “你答应了我的,要陪我逛完灯会。” 男子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发梢,柔声道:“阿卿,不可贪玩。” 小姑娘撅了噘嘴。 男子放下手,俊美的脸庞映着高楼上的迷离灯火,美得令人窒息。 他看着她,认真说道:“朝中还有诸多要事没处理,陪你出来的这几日,劄子都堆积了。” “阿卿可是要陪我一起批劄子?” 小姑娘眉眼弯了弯,竟是面若桃花般的笑。 “我才不要!” 第251章 母妃 她的嗓音清冽空灵,透着女孩家的娇俏可爱,又不乏绵软细腻的铜铃般清脆,敲在心头,格外好听。 她明眸微微闪烁着,清透的眼底蕴藏着忽明忽暗的光芒。 好不容易才得了空子,得以出来偷闲几日,竟还想拉着她一道批劄子? 想都别想,不可能! 小姑娘笑得狡黠,余光忽然瞥见远处那宏伟拱桥旁,慢慢停下了一辆看上去颇为奢贵的马车。 接着,有小厮连忙垫了脚凳,紫色的帘子被掀起…… 纤纤素手,挑起马车的车帘。 马车上下来一位打扮得端庄贤淑的女子。 因为距离隔得有些远,看不清具体容貌,但足可见她周身流露出来的由内而外所散发的温婉贵气。 马车边跟了四五名随从,玄色衣袍,手里握着剑,只是静静的立在原地。 他们的责任,就是保护王妃的安危。 女子走到树影下,红唇上扬,弯了弯眉眼。 “筠儿,过来。” 看到来人,小男孩眸色闪了闪,眼眶有些红润。 想要站起来,可是身形极为不稳。 女子蹙了蹙眉,似瞧出了什么不对劲。 她连忙走过去,余光瞥见小男孩膝盖上包扎着的染血的纱布,眸色担忧道:“筠儿?好端端的,怎么伤了腿?” 小男孩声音哽咽:“母妃……” 女子眉心蹙了蹙,在他面前半蹲下来,眸光关切道:“筠儿,还有哪里伤了没有?” 小男孩看着她,摇了摇头。 她微蹙着眉心,伸手握住小男孩的胳膊,又将他从上到下,全部都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 确定只是伤了左腿,膝盖的伤口经过了简单的处理,身上并无其他的伤,才稍许放心些,悠悠吐了口气。 柔声道:“不是叫你跟着李叔,不要乱跑么?” 凤翔城乃云翔国皇城,繁花似锦,地域宽广。 若是丢了,就是将偌大的皇城翻过来,一天之内也未必找得到人。 虽然晨曦答应了少筠要陪他看花灯会,可傍晚的时候,她有急事进了趟皇宫,便叫府中的管家李叔临时看着少筠。 却不想回来后,李叔急急忙忙跑来跟她说小主子不见了,可是叫她心急如焚,匆匆派了府中的侍卫出来,一阵好找。 索性,她的孩儿无事。 想到这里,女子勾起唇角,笑了笑,然后抬起手,动作轻柔的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 她眼中含着笑意,美丽的眼角点缀了一颗细小的水晶花钿,高贵不失优雅,温婉中还带着几分艳色。 宽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站起身,她牵着小男孩白嫩的小手。 “走吧,我们回家。” 这时,小男孩抬头看着她,并且拉住她裙摆的一角,喊道:“母妃。” 女子回眸,蹙了蹙眉,疑惑道:“恩,怎么了?筠儿?” “方才有个姐姐救了我。” “姐姐?” 女子眸色变了变。 她转过身,面带笑意,问道:“那筠儿所说的那名姐姐,现在人在何处?……” 小男孩脸色有些沮丧。 “她说过会回来找我的。” 虽然他已经在此处等了有好些时辰,听着热闹的长街慢慢没了车马声响,看着街边的人流渐渐稀少了。 第252章 烟火 就连江中的渔火都开始寥落。 孤舟停岸。 只剩下无数盏浅粉色的河灯,灯芯燃烧着,跳跃的烛火,默默承载了人们许下的心愿,然后顺着平静的水流飘去了很远。 琵琶笙歌自遥远的花街巷子传来,莲花朵朵,星星点点。 莲花灯绽放在江河中心,两岸街市热闹,美得如诗意墨画般,美景令人惊叹。 可是…… 小男孩仍是不死心。 因为他记得。 她说过的,会回来找他。 女子莞尔一笑。 她抬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发梢,笑着说道:“母妃知道筠儿是个好孩子,她救了你,所以你希望她回来找你,若是找到她,母妃也一定会好好谢她。” 说着,她抬眸看了看四周的灯火,忽明忽暗。 “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恩?” 小男孩皱着眉:“可是母妃!……” “好了,筠儿乖!母妃明日就派人去找,母妃会好好谢她的。” 说完,女子牵着他的手,柔声:“走了,我们该回去了。” 小男孩瞳眸暗了暗,迟迟不肯走,又往身后多看了几眼…… 女子无奈,只好蹲下来,然后将小男孩抱起来,说道:“今夜已经很晚了,若是再不回去,让你父王知道你偷偷跑出来玩,定然要生气罚你的。” 闻言,小男孩睫毛颤了颤,敛下眼眸,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见他如此,女子笑了笑,却没有多说什么,抱着他准备走…… 可是突然,小男孩叫道:“母妃,还有一个东西!” 女子好奇:“恩?” “灯笼。” 说完,小男孩伸手指了指石凳旁边,那个被人默默放在草地上面,刻映着一只栩栩如生凤凰的,散发着光芒的花灯。 女子眸色闪了闪,走过去,弯下腰。 让小男孩的手足可以够得着,并将草地上面的花灯拿了起来。 问道:“这是什么?” 小男孩看着手里的花灯,漆黑的瞳仁转了转,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姐姐送我的礼物。” 这时,高楼上响起一阵烟花炮竹声。 接着,就看见那美丽的烟火在夜空里绽放…… “阿卿可是乏了?” 一道清丽的男声将小姑娘的思绪拉了回来。 小姑娘愣了愣:“啊?没有,没有!” 男子看着她,关切问:“既是没有,为何频频走神?” 分明兴致勃勃的拉着他上来看风景,真正瞧见了,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小姑娘颇为烦恼,小声嘀咕道:“阿宸,若是失信于人,该如何啊?……” 小姑娘皱了皱眉,再次抬眸朝着拱桥那边看去的时候。 那辆奢贵的马车已经顺着热闹的长街逐渐远去…… 烟花绚丽,昙花一现。 迷离的烟火绽放在眉眼间,小姑娘微昂着头,映出她那张绝美的白嫩脸颊。 男子眼神宠溺,柔声道:“失信于人,也要看看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失信于人。” 小姑娘眉拧得更紧了。 男子轻笑道:“阿卿说想看这满城的烟火,如今看着了,却不开心。” “这是为何?” 小姑娘眸色暗了暗,望着眼前的烟花美景,怅然若失的语气道:“烟火虽美。” “可我好像……失约了。” 第253章 原谅她了 “当年的事情……” 司卿眸色暗了暗,神色认真的看着他,薄唇动了动,嗓音有些低沉。 “对不起。” 夜君尘抿了抿刀削的薄唇,神情冷峻,那双漆黑的深邃凤眸里闪过一抹凉凉的幽色。 他微蹙着眉心,面色有些不悦,似不想听她对自己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敛下眼眸,叹了口气。 “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他想听的,从来不是对不起。 而是她真诚的一点点心意,一丝丝情动。 他早就原谅她了。 司卿皱眉,不解其意的看着他。 男子薄唇轻启,抬起了眼眸,嗓音低沉的说道:“沈卿,那日在花灯节我就对你说过,我喜欢你。” 他眸色深深的望着她,顿了顿,继续道:“所以,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态度,不管你是否喜欢我。” “只要我喜欢你,就会拼尽全力保护你。” 这时,听到她们的世子殿下亲口对沈大夫说出这样一番话,守在殿外的两名侍女脸色齐齐变了变。 她们何曾想过,那位身份尊贵,清冷矜傲的世子,她们侍奉了十多年的王府小主子,竟然会对一个医女吐露真心,还是这般痴情的语气。 就连站在两人身旁的桃夭,面对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亦是震惊的表情。 那呆滞的模样,完全惊得说不出来话,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男子。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世子说喜欢主子! 可是,世子怎么能喜欢主子呢? 见女子陷入沉默,夜君尘又说道:“我知你以前是在怀疑我的喜欢,怕我仅是因为你救了我的性命才说出来,可我想告诉你,喜欢你,不完全是因为这个。” 他承认,自从她医好了自己的眼睛,他便对她产生了好感,从而打消了心头的疑虑跟防备。 但他的喜欢,他也说不上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无意之中动了心,不知所起有了情…… 具体是什么时候呢?…… 许是他们策马奔出敌人提早设下的埋伏圈,悬崖上她舍命为他挡箭。 许是他们一同逛了临安热闹的花灯节,城楼之上,万盏明灯起,一句岁岁安康,得偿所愿。 又或许……是这把梧桐琴所弹奏出来的回忆,那段记忆很遥远,模糊又深刻。 他听出了此曲飞鸾,知她就是小时候救他的小姐姐。 总之,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牵绊。 司卿眸色沉了沉。 淡然道:“沈卿乃区区一名普通医女,纵使有幸揭了皇榜能为世子治病,但世子的喜欢,沈卿恐怕无福消受。” 说完,她神色微暗,压低了的嗓音:“还请世子见谅!” 无福消受?!…… 是不想接受吧。 夜君尘看着她,似不甘心,问道:“你对我,就没有过半分的心动么?” 可为什么我对你,早已经情根深种……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我喜欢你,这辈子便只喜欢你一人。 夜君尘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眸里蕴藏着复杂的涌动情绪,睫毛颤了颤,最后只低低的声音说了句。 “我等你喜欢上我……” 第254章 谁胜谁败 司卿皱眉,没听清:“什么?” 风吹起她额前的一缕发丝,面纱隐隐鼓动,雪白的大袖盈盈飞舞起来。 夜君尘看着她,缓缓敛下眼眸,低沉的嗓音说道。 “没什么,你现在身子骨尚且虚弱,不宜在外面吹冷风,还是回殿里好生歇息吧。” 说完,他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抿了抿薄削的唇瓣。 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庭院中,在她的身前…… 白衣胜雪,眉目如画。 那清瘦的身影染了屋宇檐角折射下来的昏亮光晕,肩头落了几瓣自后院高墙那头吹来的洁白花儿。 周身的气息尽数散开,却没有初见时的阴冷戾气,也没有冰封入骨的寒意。 司卿薄唇微动,想要说话。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就见那抹挺拔的身形动了动,他默默转过身,然后朝着无尘殿的方向走了。 侍女们见他离开,连忙福身道:“恭送世子!……” 这时,桃夭走上前,看着那道慢慢消失在长廊拐角的白色身影,问道:“主子,你怎么样?” 司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说道:“无碍。” 桃夭皱起眉,神情颇为不悦,抱怨道:“世子也真是的!搞什么不好,非要把这些话跟主子说明白!” 虽然世子喜欢主子,她都知道。 萧衍也知道。 但是…… “也不想想看,主子是什么身份,岂是他能觊觎的?!” 司卿看向她,眸色冷了冷:“恩?!” 桃夭反应过来,秒怂道:“主子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有些话,不该说,亦是不能说。” 司卿抿着唇瓣,神色有些清冷,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乏多了几分寒凉。 唉!瞧她这记性,真该死。 桃夭内心一阵懊悔,似乎感受到了主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主子早就对她说过,初来东华国,形势严峻,耳目众多,有些话绝不能提,更不能说。 她明明记着的,怎么每次都给忘了。 不对!都怪世子,好端端的,偏要跟主子说什么深情的话嘛! 想到这里,桃夭低垂着眉眼,背脊隐隐发憷。 忽然眸中一亮,她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开溜。 桃夭鼓起勇气,扬起嘴角,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 连忙跑到桌案前,提起茶盏,殷勤道:“主子你口渴了吧?我给你倒茶。” “哎?茶水凉了。” 她想了想,作势就要往后厨跑:“我去给主子换盏热茶来。” “站住。” 司卿叫住她,转过身,淡然的眸色看向她,说道:“芙蓉糕。” 桃夭眸色亮了亮:“好勒!马上给主子拿。” 她知道,主子这般说,就是原谅她了。 因此,总算放心下来。 司卿眸色闪了闪,就看着那道粉色的俏丽身影,顿时化作了清风,像一阵风直接奔着王府的膳房去了。 司卿蹙了蹙眉,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按照桃夭这性子,活泼急躁,心直口快的,日后定然要遭罪。 只不过…… 眼下最为重要的,都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而是要尽快派人调查清楚天都到底来了多少人,都是哪些人。 她倒要看看,这次博弈,谁胜谁败。 第255章 有什么事? 夜幕降临,入夜的南阳王府笼罩在一片通明的灯火中。 无雪殿。 纱幔轻垂,万籁俱寂。 司卿身着白色纱衣坐在桌案前,身上随意的披了件素色的绘梨长衫,素白衣襟绣着雪梨花。 肤白如雪,白皙精致的锁骨微微露出,腰间的纯白系带看上去松松散散,神态颇为慵懒。 但紧抿的绯唇,以及她那沉静的眉目,隐隐映着殿内的摇曳烛火。 乌黑的长发肆意垂落在身后,正神色认真的翻阅着从明月楼那边传来的信笺。 此时,突然吹来一阵冷风,轻薄的面纱被吹起,司卿稍稍抬起眼眸。 看过去,就见那殿门很快被人合上,桃夭正好转过身,原是她从外面端了些夜里的糕点进来。 司卿敛眸,继续翻看手中的书信。 桃夭蹙了蹙眉,缓步走过来,将手里的糕点放下,又跑到墙角,从柜子里取了些备用的烛芯,把寝殿中快要燃尽的烛火吹灭,换上新的灯盏。 说道:“主子,时辰也不早了,该要歇息了。” 司卿并没有抬头,修长的手指勾起,翻动一页,神色很平静。 “若是累了,你先去休息吧。” “那怎么行?!” 桃夭将金架上面的残烛清理干净,侧眸看了司卿一眼,说道:“天底下哪儿有主子不休息,我就先去休息的道理!” 司卿哂笑:“我看你分明是累了。” “不累不累!……” 她笑道:“只要能陪着主子!我怎样都不累。” “是么?” 司卿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抬起眼眸,清浅的眸子看向她,低声问道:“跟我出来,你不悔?” “哎呀,主子你也真是的!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桃夭惊了惊,有些不满的撅起嘴,似乎对自家主子这种三天两头的丧气话而感到头疼。 她快步走过来,将桌前的糕点推至司卿面前,没好气的说道:“我不悔。” 司卿睫毛颤了颤,眼中思绪不明。 接着,就看到桃夭跪坐下来,坐在她身边,眸色闪了闪,态度很认真。 “无论从前在天都也好,后来去了九州各国也罢,只要能跟在主子身边,能看见主子,能时常照顾主子,我就很满足了。” 想了想,她笑着咧开嘴,撒娇似的握住司卿的手,娇俏的语气道:“所以,还希望从今往后,像今日这样的话,主子就不要说了。” 明知道她想跟主子待在一起,主子还总是拿这个开玩笑。 司卿眸色暗了暗,淡笑道:“行了,不逗你了。” 说完,她放下了手里的信笺,将旁边的锦盒打开,这些信笺全都放进去。 合上,摆在了桌角。 待主子有了空闲,桃夭扬起嘴角,眸光闪烁道:“主子快先尝尝这个芙蓉糕,新鲜出炉的。” “知道主子喜欢,我今晚特意跑去跟膳房的李姐姐学。” “她夸我进步快,想来味道肯定不错!” 闻言,司卿看向碟中的糕点,成色极好,挑了挑眉:“你做的?!” “是啊,主子快尝尝嘛!……” 桃夭催促着,明亮的双眸直愣愣的看着她。 司卿稍稍垂下眼帘,伸手拿起一块糕点,顿了顿,似笑非笑。 “有什么事?” 第256章 杀意 她的嗓音很轻,淡淡的,多了些柔情。 桃夭这丫头,自小就跟在自己身边,司卿能不了解么? 而且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有心事。 可桃夭眸色闪了闪,然后默默低下了头,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 “还能有什么事……” 说完,她心虚的扣了扣手指,垂眸说道:“我想为今日的事情道歉。” 虽然主子的态度告诉她,已经原谅她了。 可她不能,绝对不能让主子因为她的一时失言而不开心。 司卿眸色动了动,轻笑道:“多少次了。” “啊?!” 桃夭抬起头,神情怔愣的看着她。 司卿说道:“你这性子,多少次了。” “若是我每次都生气,岂不是得气得头发白了。” 闻声,桃夭明亮的眼眸闪过欣喜,可怜巴巴的,伸过手去拽了拽司卿的袖子,嗓音娇俏道:“主子就原谅我嘛!……” “原谅我好不好?!” 眼下楚楚可怜的模样,目似清泓,明眸含笑,叫司卿无奈叹了口气。 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桃夭眸光微闪,很是兴奋的扑到司卿怀里,并且抱住了她的胳膊。 司卿眸色微变,保持着端坐的身形没动。 桃夭笑着,用脑袋蹭了蹭这个馨香冷冽的怀抱,开心的说:“我就知道主子最好啦!” 说完,她连忙从司卿怀里退出来,视线落在糕点上面。 “快尝尝!” 司卿垂下眼眸,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芙蓉糕,缓缓伸出手,然后自玉碟中随意拾起一块糕点。 桃夭明亮的眼眸看着她,眼中满是期待的目光,掩藏不住的欣喜。 司卿眸色闪了闪,长睫微颤。 葱白的指尖捻着这块酥点,微微张开了唇。 可是突然,殿门打开,一阵疾风猛地袭了进来。 那顷刻弥漫的杀意,波涛汹涌,宛如利刃出鞘,携带的冷风直接吹灭了殿中燃烧着的数排烛火。 原本明亮的烛光瞬间熄灭,无雪殿霎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啊!主子下心——” 黑漆漆的,桃夭惊叫了一声。 不知从何处袭来的一把长剑,杀气腾腾,泛出危险的寒芒。 那阴冷的寒芒映入女子的眼中,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 而那把泛着冷芒的利剑,几乎急速逼近了女子的面门。 致命的杀招。 司卿神色一暗,连忙旋身避开。 雪白的大袖擦过桌面,白色的身影已经迅速翻过桌案,转眼到了殿中。 但借着桌案的力道,同时将桌案上摆放着的玉碟扫落,芙蓉糕掉在地面,接连发出瓷器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清脆声响。 如此动静,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而这边,见她翻身躲开,一剑刺空,黑衣人眼中一闪而过阴鸷,不罢休。 下一刻,就看见他身形十分敏捷的冲上前,顿时化作凶狠的财狼野兽般,再次举剑朝她刺去…… 见此,司卿没了耐性,面色一冷,周身的气息瞬间降到了极致。 嗓音冰冷,近乎寒凉。 “找死——” 话音还未落下…… 那把夹杂着阴冷戾气的长剑袭向自己,司卿站在原地,身形未动。 就在那杀意十足的寒芒接近她仅一步之遥时,司卿迅速抬起手,直接将携带了剑罡之气的利剑夹在了指尖。 稍微用力,便听见金属兵器碎裂…… 黑衣人眼瞳缩了缩。 第257章 皇帝派你来杀我? 眼神闪过惊恐。 他用力咬了咬牙,试图想要将女子手中夹着的长剑抽回来。 可无论他怎么使力,周身都是戾气,那双漆黑的眼瞳里蕴藏着阴冷的杀意。 女子站在他面前,面纱遮面,明眸清冷,眉目一片沉静。 此时此刻,女子显得尤为淡定,只是云淡风轻般抬起手,那把长剑却像是被人固定了似的,再也无法抽动分毫。 因为两人距离隔得极近,金属兵刃泛开寒芒,刺眼的白色剑芒映出了黑衣人眼底的惊愕与恐惧。 下一瞬,女子眸色暗了暗,修长的指尖微动。 然后就看着那把捏在女子葱白指尖的长剑,尽数化为了碎片…… 女子唇角勾了勾,那副绝美的容颜隐在雪色面纱之下,白皙的额前有一缕飘逸的青丝吹了起来。 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里划过一抹幽色,周身散发出来的全都是清冷气息。 上扬的眼角,似笑非笑。 眼神很是轻蔑:“皇帝派你来杀我?” 见此,黑衣人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除了惊诧的表情,还有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天底下怎么会有人可以徒手碾碎兵器? 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一名女子。 就在黑衣人分神之际,司卿眸色微冷,抿了抿唇瓣。 她敛下眸子,将额前垂落的一缕青丝别至耳后,缓缓放下手。 下一刻,就看到那抹纤瘦的白色身影陡然变成模糊的幻影,叫人看不真切,却是直接袭向了男子。 黑衣人眼瞳紧缩,连忙后退了几步。 可是面对那突然袭向自己的势不可挡的杀意,他害怕的退后,脚跟发软,明显避无可避…… 紧接着,女子到了跟前,微勾的嘴角,投以清冷的眼神。 黑衣人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便感到有一只温凉的素手直接扼上了他的咽喉。 “你!——” 他挣扎了一瞬,瞳孔骤缩…… 听到身前有动静,桃夭靠着墙壁站着,黑漆漆的看不清人,只对着前方担忧的喊了句:“主子?你没事吧?!” 一片黑暗中…… 只响起喉骨被捏碎的声音,令人背脊发寒,毛骨悚然。 再有就是什么重物倒地,周围恢复了安静。 司卿笑了笑:“没事。” 说完,她直接走到灯架前,素手一挥。 位于寝殿两边的烛火全都燃烧了起来,最先映照出的便是那抹纤瘦的白色身影。 清冷的脸颊,微勾的眼尾。 以及…… 那双寒意尚未消退的明眸。 昏黄的烛光闪烁,大殿被点亮,满屋的狼藉…… 桃夭怔了怔,迅速抬起眼眸,朝着自家主子所在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桌案上摆放的烛台倾倒。 垂落在地面的素色纱幔齐齐斩断,凌乱的散落下来,丝丝缕缕。 就连刚才那盛着芙蓉糕点的玉碟摔在地上,破碎的瓷器渣滓莫名溅到桌案茶几下面,四分五裂。 余光瞥见地面倒下的黑衣人,她惊了惊:“主子,你怎么样?” 刚才殿内的烛火全都熄灭,太黑了,她什么都看不见。 也不知道主子受伤了没有?! 第258章 起了风 司卿敛眸,缓步走过来,淡淡的语气。 “不必担心。” 桃夭眸色微沉:“他!……”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刺杀她们? 司卿神色冷了冷,走到桌案边,将倾倒的烛台扶起来。 冷声道:“皇宫。” 桃夭拧眉,有些诧异:“皇帝派来的人?!” “恩。” 不对啊! 皇帝为什么要派人暗杀主子?! 难道?!…… 司卿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微微一笑。 “他不知道。” “不知道?!” 桃夭眼瞳闪了闪,神色郁闷的看着司卿,说道:“既然我们的身份没有暴露,那他根本就不认识我们啊!” 既然都不认识,为什么要对主子痛下杀手?! 说着,她垂下脑袋,漆黑的眼瞳转了转,两道眉毛拧成结,还是想不明白。 这时,响起一声嗤笑。 “呵……” 桃夭抬起头,就见司卿眸色暗了暗,清冷的神情,稍稍勾唇道:“他想杀的,不是我。” 顿了顿,她清浅的眼眸里划过一抹冷意。 “而是所有能为夜君尘治好病,能帮助他恢复健康的大夫。”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那些揭了皇榜来南阳王府为世子治病的大夫,都会被皇帝不问缘由的抓进皇宫,或是随便找了个由头,问罪处理。 虽然他们大多数人是为了那笔悬赏的丰厚钱财,可毕竟都是些为老百姓治病的大夫啊。 最后…… 却落得个五马分尸,身首异处的下场。 皇帝的心思,谁能懂?! 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想要守住帝王的宝座,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她也一样。 皇帝今夜派人来杀她,根本就是在打压南阳王府的气势,顺便灭了所有可能治好夜君尘病症的人。 桃夭眸色暗了暗,蹙眉道:“主子的意思是?!” 司卿抿着唇瓣,正色道:“这东华国的皇帝兢兢业业,筹谋半生,不仅用计害死了南阳王,如今更是视南阳王府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 “我懂了!” 桃夭眼瞳亮了亮,认真说道:“先前世子遭人算计,中毒失明,姑且都是这东华国的皇帝所为。” “如今主子治好了世子的病症,皇帝必定是觉得主子坏了他的好事。” “所以才想尽快将主子这个妨碍给除去!” “恩,你说得没错。” 桃夭吐槽道:“好狠的心!” 这时,殿外突然响起一阵微不可闻的动静,像是起了风。 吹得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 不似寻常的夜风。 不好! 桃夭蹙眉,侧眸看向殿外,神情警惕道:“主子,我去看看!” 说完,不等女子回应,她提起粉色襦裙,飞快的奔向了殿门口。 司卿抿唇,皱了皱眉。 彼时,皎洁的弯月挂在高高的树梢枝头,有温凉的月华顺着屋宇檐角洒落,照亮这座空寂的院子。 冷风吹起堆积在墙角的树叶,辗转又飘零。 漆黑的夜色中,十几道挺拔的黑影跃过了高墙,持剑涌进了庭院。 此次杀意更浓,明显是有备而来。 桃夭刚到殿门外,便看见无数黑影窜了过来。 她往后退了半步,眼瞳闪过惊恐,还未来得及喊话,一把冰冷的长剑直接指向了她的咽喉。 第259章 穿透了她的身体…… 面对致命的危险,桃夭连忙闪身往一旁跳去…… 可是躲闪不及,利剑划破了她的手臂,接连撞倒了殿外的灯架。 纤腰撞在硬挺的圆柱上面,几乎听见了脊椎骨碎裂的声响,疼得她龇牙咧嘴的猛吸了口凉气,眉毛都皱成了一团。 她慌忙抬眸看去,守在殿外的两名侍女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地面,没了气息。 桃夭惊道:“主子?他们不是一拨人!” 而见她躲开的黑衣人,拧起眉,面色一沉,脸上戴着半面黑巾,瞪着阴戾的双目,怒道:“废话少说,拿命来!……” 桃夭眼瞳一缩,颇为无助的靠在玉石圆柱旁,用手捂着那只正在往外淌血的胳膊,殷红的鲜血从白皙的指缝间溢出,只能看着那把泛着寒芒的长剑刺向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些人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耳畔的簌簌风声中,无数道挺拔的黑影落地。 危险逼近…… 为首的黑衣人飞身而起,持剑刺向了她。 这时,一道白色劲风袭来,隔空挡开了长剑的攻击。 黑衣人眼神一凝,齐齐看去,就看见无雪殿中飞快掠出了一抹白影。 女子身形纤瘦,脸上戴着轻柔的面纱,三千青丝散落,白衣如画。 那抹纤瘦的白色身影刚踏出殿门,便感到了庭院中波涛汹涌的杀意。 司卿神色一暗,再侧眸,桃夭正靠着殿外的圆柱,手捂着胳膊,脸色惨白,显然是受了伤。 她担忧道:“怎么样?” 桃夭看向她,拧了拧眉,忍痛道:“主子!我没事!” 因为白衣女子的出现,打断了他刚才的进攻,黑衣人阴冷的眼瞳盯着她,举着长剑,动作顿了顿。 待看清楚女子的眉目,他狠厉的漆黑眼瞳闪了闪,号令道:“就是她!给我杀——” 司卿眸色一冷,纤瘦的身影站在破开的殿门外,那十几道挺拔的黑影已经持剑朝着她这边疯狂涌了过来。 她站在原地,身形未动,清冷的眸色变了变。 紧接着翻身而起,掌心汇聚了白色的光芒,在那些浑身充满了戾气的黑影刺向自己的时候,将手中的白芒猛地掷出。 眼前白色光芒乍现,朝着女子冲过去的黑衣人闭了闭眼,连忙旋身躲避。 却仍是被那道夺目的白色光芒所散发出来的强劲力道波及了体内的脉息,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为首的黑衣人却面不改色,在侧身躲避的同时,漆黑的深邃眼瞳里飞快闪过一抹暗芒。 反手凝聚了内力,一掌击出。 桃夭眼瞳紧缩,慌忙喊道:“主子小心!——” 那掌风可以说是携带了雄浑霸气的内功,一般人根本抵御不了。 这时,通往无尘殿的长廊那头,传来一阵微显凌乱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急促,虽然听不清楚,但距离明显隔得近了。 司卿落在地面,眼神暗了暗,飞快收起了指尖的灵蝶。 如此一来,她完全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避开黑衣人的致命攻击。 浓密的长睫颤了颤,额前垂落的一缕青丝被阴冷的掌风吹起。 下一瞬,那道雄浑的掌力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 并且将她整个人击飞了出去。 “噗!……” 顿时,微凉的空气中,一股浓稠的血雾喷洒…… 第260章 你手受伤了? “沈卿——” 忽然,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透着迷人的磁性,很是好听。 只不过那声音里最难掩饰的,就是紧迫的担忧,真真切切的焦急。 司卿抬起眼眸,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道修长挺拔的白色身影,以及其中有暗芒闪烁的深邃凤眸。 刀削的唇瓣,眸色清冷,眼瞳漆黑如千年未经雕琢的精致墨石一般,深邃凤眸里蕴藏着冷意。 同时晕染了眼底的情绪,深邃不见底。 他像是急匆匆来到庭院里,周身笼罩着一层寒气。 一身雪白的云纹长衫,乌黑的墨发用一根白色的系带松松散散的束起,雪白的大袖被风吹鼓得盈盈飞舞。 眉目清冽,白衣胜雪。 浑身流露出来的,是不染纤尘的谪仙气息。 司卿蹙眉,稍稍敛下眸子。 喉中泛开腥甜,身体受到那股雄浑掌力的冲击,整个人宛若断了线的风筝被猛地抛出,形同折翼。 而那些黑衣杀手似乎不打算善罢甘休,举剑朝着女子刺了过去。 “杀了她!——” 就在女子快要撞到身后的庭院高墙时,男子眸色一凝,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飞快掠过一抹幽色。 夜君尘飞身过来,大手揽过女子的纤腰,直接将女子拥在怀里,然后避开了迎面飞来的四五名黑衣杀手的袭击…… 他徒手挥出一掌,那四五名冲过来的黑衣人便顷刻被震飞了出去。 接着从无尘殿赶过来的,还有南阳王府的无数隐卫,黑衣人见情势不妙,相互交流了眼神,却没有放弃,想要再去攻击男子怀中的人。 可那些王府中的隐卫已经冲了过来,转瞬与他们持剑展开了搏斗,双方混乱的交缠在了一起。 长剑摩擦产生出来的电光火花,在漆黑的夜色里闪烁,金属兵器相碰撞,身影铿锵,刀光剑影。 这时,灯影浮动,长廊里跑来一道青色的身影,萧衍赶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不少王府中的侍从。 来到场面混乱的院子里,萧衍看着半空中相拥的两人,眸色一冷,转过头,正好看到靠在圆柱上面的粉色身影。 他连忙冲过去,担忧问道:“你手受伤了?!” 桃夭眸色沉了沉,神情着急的看向他,忍痛说道:“我没事!……” 说完,她用手推了推萧衍。 “你快去!快去帮我主子!……” “快去!……” 离开了右手手掌的按压,那伤口顿时又疯狂涌出了鲜血…… 她疼得吸了口气。 而她十指染血,指缝中的血液直接弄脏了萧衍的衣袖。 察觉到桃夭的异样,萧衍抿了抿唇瓣,伸手拽过她的手臂。 当看见她胳膊上鲜血直涌的血口时,他眸色陡然暗沉了下去。 低沉的嗓音道:“说什么胡话呢?沈大夫没事,现在有事的是你!” “我没事!” 桃夭挣扎了一下。 萧衍却用力拽着她的手臂,不让她乱动,紧拧着眉,清冷的神情说道:“我才是大夫!” 有没有事,需得他说了才算! 于是,他用力撕开桃夭的袖子,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 可那白皙如玉的胳膊,娇娇嫩嫩,上面还有一道鲜血淋漓的剑伤,正往外汩汩流淌着鲜血。 胳膊本就受了伤,眼下被他这般霸道的拽着,力道之大,疼得桃夭眼泪都快出来了。 “疼……” “还知道疼,看来没事。” 萧衍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从腰间取出白色的纱布,然后沿着她手臂的伤口缠绕了上去。 第261章 大风大浪 尖锐的刺痛从手臂上传来,疼得桃夭拧皱起眉,胳膊下意识的往回收了收。 “别乱动……” 萧衍低垂着眉眼,神色凝重。 他紧紧拽着桃夭的手臂,用严肃的眼神警告了一句。 许是后来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语气过重了,才稍微缓和了脸色,吓唬道:“伤口这样深,以后留疤我可不管你。” 毕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爱美得很,对自己身上留下的伤疤肯定敏感。 “谁要你管!……” 桃夭拧着眉,见挣脱不开,只能任由他给自己包扎。 可是尖锐的刺痛不断牵扯着她的神经,只能发狠似的紧紧咬着唇瓣,几乎快要咬出血来。 白皙的额头布满一层薄汗,后背湿了大片。 “嘶……” 好痛!…… 萧衍这家伙,好狠的心思,肯定是在伺机报复! 等她好起来,看她不想办法弄死他,没人性!…… 桃夭盯着他,恨恨看了一瞬,然后咬着牙,似忍痛般闭了闭眼,眉毛打了个结。 这时,男子抬眸瞥了一眼她快要皱成一团的小脸,神色微动,眸光暖了几分。 “知道疼就别乱动。” 可他虽然嘴上这样说,实际行动却是在认认真真的缠绕着纱布,手中的力道很轻,生怕弄疼了她。 看这伤口的位置,定是在躲避时不小心划伤的。 而她为什么要躲避呢?! 由想而知,伤口深深可见白骨,里面有汩汩鲜血直涌出来,说明袭击她的刺客下手狠辣,毫不留情,这一剑足以致命。 想到这里,他微蹙着眉,漆黑的眼中蕴藏着凉凉的冷意。 清冽的嗓音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 纵使跟着主子游历四方,经历了无数场阴谋刺杀。 想她什么样的大风大浪,血雨腥风没见过,眼前这种二话不说直接要人命的杀手,九州比比皆是。 原本以为这伙人也是皇宫派来的杀手,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不是一拨人。 电光火石,刀剑碰撞,周围泛开阴冷的寒芒,鲜血四溅…… 而夜君尘抱着司卿落在地面,手揽着女子的纤腰,漆黑的眼瞳似乎可以迸射出寒光,神情一片冷峻。 但他们一落地,周围的杀手眼神暗了暗,立刻冲过来想要袭击司卿,却还没来得及接近女子,就被府中的隐卫拿剑格挡开。 黑衣人面色一怒,持剑又与府中的隐卫展开打斗。 夜君尘垂下眼帘,深邃的眸光落在女子苍白的眉眼,抿了抿唇瓣,低沉的嗓音问道:“怎么样?” 女子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事。” 可她话未说完,只感到胸腔里一阵气血翻涌。 “咳……” 司卿蹙着眉,轻咳了一声,嘴角有殷红的鲜血溢出来…… 夜君尘抬眸看了一眼,那双漆黑的深邃凤眸中飞快闪过一抹幽暗。 薄唇轻启:“他们不是东华国的人。” 司卿睫毛颤了颤,脸色发白,抬起眼眸看向男子,只虚弱的回应道:“世子所言不错。” 夜君尘神色暗了暗,看着怀中的女子,不由得紧了紧手里的力道。 既然不是东华国的人,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刺杀她? 第262章 我们又见面了 而且看他们各个身手敏捷,武力深厚。 每个人持剑惯用的动作,都是非常狠厉的招式,可以说招招致命。 想来他们都是经人严格训练过的杀手。 可是沈卿只是一名女大夫,何故招惹上这些人? 还是说,真的就像萧衍前两天跟他开玩笑的那样…… 其实她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奉命前来东华国,却迟迟没有完成任务,所以上面才会派人前来灭口? 想到这里,夜君尘眸色沉了沉,周身的气息仿佛冻结成霜。 霎时,屋宇上陡然出现了一抹黑影。 下一刻,一枚暗器划破了空中的气流,直直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袭来…… 男子耳尖微动,抬起眼眸,疾风正好袭来,拂过男子耳畔的发丝,带来一阵汹涌的杀意。 可夜君尘反应十分迅速,动作很快,连忙抱着司卿旋身避开。 那枚冰冷的暗器便穿过了交缠打斗的人群,没入一名黑衣杀手的眉心,渗出一丝血迹…… 顷刻毙命。 司卿连忙从男子怀里退出来,侧眸看向那具倒下去的黑影。 以及那副阴冷脸庞瞬间爬满了的错综复杂的黑色经脉,模样有些可怖。 她蹙起眉,眸色凉凉道:“有剧毒。” 闻言,夜君尘拉着她退到了石桌旁,垂下眼眸看她,神色警惕道:“跟在我身边,别乱跑。” 司卿眸色微变,点了点头。 这时,屋宇上的那道黑影运行着轻功飞下来。 落到地面,站在庭院里,隔了十米左右的距离,穿过人群看向那抹纤瘦的白影。 因为戴着面具看不清脸,男子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一抹笑意。 勾唇道:“我们又见面了。” 司卿抿着薄唇,对上那抹幽深的视线,眸色冷了冷。 “是你!” 然而,就在黑衣男子飞身下来的同时,高墙上又再次跃下了十几个如同鬼魅般的黑影,速度极快。 只听见庭院里响起一阵惨叫,空气中顿时弥漫开浓浓的血腥气息。 放眼望去,原是府中的隐卫倒下了一大片…… 凶猛的罡气袭来,疾风堪堪擦过女子的面纱。 司卿惊道:“小心!——” 她眼底闪过惊诧,那抹黑影瞬间闪现过来,嘴角噙着一抹坏坏的笑。 悄无声息,一把长剑直接指向了男子的后背。 夜君尘的感官很明锐,就算女子没有立即出声提醒他,他也知道自己身后袭来的危险。 就在长剑刺向后背仅半寸距离时,他骤然旋身而起,白影如幻,掌中的白芒猛地击出,那柄长剑便被顷刻震碎…… “哐当!”几声,残破的剑刃掉落在地面,碎成了几块。 司卿眸色一凝,眼前风声袭来,杀意沉沉,只看见那道黑影猛地窜过来,招式阴狠,直击夜君尘。 夜君尘眼瞳一暗,急忙拂袖挡开他的攻击,推后了几步,眸色深深道:“你是什么人?!” 没有袭击成功,还得避开夜君尘挥出的掌风,黑影瞬间闪到数米开外。 这时,屋宇上悬挂着的弯月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檐下的灯火悠悠摇曳了下,隐隐映照着那抹黑影。 黑衣男子并未露出真容,脸上戴着半边黑金面具,那副面具上雕刻着古老繁复的图案,很是诡异。 一袭晕染开的墨色,高大的身形显露出来,修长挺拔,漆黑的眼瞳里蕴藏着阴冷的杀意。 面对夜君尘的问题,黑衣男子邪魅一笑:“呵呵。” 他周身的杀意很浓,嘴角却始终噙着那抹笑意,勾唇道:“什么人?” 夜君尘看着他,眸色暗了几分。 “自然是取她性命之人!” 第263章 你配吗? 黑衣男子面容邪魅的笑着,眼瞳深邃,微勾着刀削的唇瓣。 此时,檐角折射过来的昏暗灯影照映在他身上,映衬着那道挺拔的身影伫立在寒冷的夜风中,墨发飞扬,身姿凛然。 而黑衣男子口中狂妄的语气,配上他脸上此刻戴着的那半张图案诡秘的黑金面具,阴冷狠厉,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森可怖之感。 司卿眸色暗了暗,清冷的眸子看向他:“取我性命?” 黑衣男子眼瞳闪了闪,薄唇微动,刚想说话,就听见远处的女子一声嗤笑,眼神很是轻蔑。 她扬起眉,冷声问道:“你配吗?” 就在女子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周身的气息陡然降下来,寸寸结成霜,如同置身寒湖,冰凉入骨。 她眼中迸射出来的,是独属于帝王的风范,是不容侵犯的王者威仪。 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给他的勇气,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扬言要取她性命?! 只是,他配吗。 闻言,黑衣男子神色一暗,漆黑的眼瞳中飞快划过一抹狠厉。 他阴冷的眸光静静落在女子脸上,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了一番手中捻着的那枚细长的剧毒暗器,缓缓勾起唇角:“到现在还嘴硬呢……” “不过千万别急。” 他诡笑道:“待会儿,我便亲自送你下地狱。” 听到这话,夜君尘神色一凝,当即上前一步,扬起宽大的雪白袖子,用自己的半边身体挡在了司卿面前。 惹来黑衣男子低低一笑,语气不屑道:“看来,这南阳王府的世子是决心要护着她了?” “本世子不管你是何人,从前与她有何恩怨,但今日只要本世子在这里,你就休要伤她分毫!” 夜君尘定定的神色看着他,微抿着薄唇,嗓音低沉,那双漆黑的深邃凤眸里涌动着复杂的思绪。 男子敛下眼眸,无奈道:“口气还挺大……” 顿了顿,他抬起眼眸,看向身影重叠的两人,眼神阴戾道:“只不过,今日你是无论如何都护不住她了。” 说完,黑衣男子大手一挥,指尖夹着的那枚暗器便顷刻迸射而出,直接划破了庭院里的风声,袭向司卿。 夜君尘眸色一凝,准备抬手挡下来。 可女子的反应似乎更快,迎身而上,将那枚暗器夹在了葱白的指尖。 彼时,地面横七竖八的倒下了一片,血流成河,鲜血四溅,府中的隐卫已经死伤了大半。 那些面前没了阻挡的黑衣人,得了空子,再次持剑朝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见此,夜君尘眸色一暗,旋身而起,为司卿挡下右侧袭来的致命的一招,并与那些冲过来的黑衣杀手展开了搏斗。 司卿视若无睹,缓缓垂眸,清浅的眸子看向指尖的暗器,冷笑:“这么多年,你可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 黑衣男子脸色一白,完全没想到她能接住这枚暗器:“怎么可能?!” 她明明!…… “怎么可能?” 司卿挑起眉,语气凉凉的说道:“你以为,我武力尽失,形同废物,连区区一枚暗器都无法抵挡了么?” 第264章 幽毒 那他可就想错了。 黑衣男子眼瞳缩了缩,低声道:“绝不可能!……” 他刚刚运用的,可是足足八成的功力。 而她修为尽失,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接下这枚暗器? 这不可能。 想到这里,黑衣男子后退了几步,突然沉下脸,用阴冷的眼神瞪着她。 接着,他眸色一暗,飞快抬起手,捂唇吹了一声喑哑的哨子。 哨音不高,响在这片漆黑的夜色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是檐下的风动,还是夜风吹得树梢枝头的叶子簌簌作响。 只见那高高的屋宇瓦檐之上,映着漫天洒落的月色,温凉无度,立刻飞来数十道模糊的黑影,顷刻涌入了庭院。 司卿抿了抿唇,转眸看向庭院里不停厮杀,与这些无情杀手展开搏斗的黑色身影,蹙了蹙眉。 纵使南阳王府的隐卫再厉害,可这些黑衣杀手毕竟都是天都的羽卫,两方实力悬殊,恐怕…… 想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而府中剩下的隐卫拼死抵御,刀光剑影,双方陷入了激战。 黑衣男子看着她,阴冷笑道:“就算你能挡下暗器又如何?” 司卿变了脸:“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黑衣男子邪魅的扬起唇角,笑得肆意道:“看看你的手心就知道了。” 司卿敛下眼眸,连忙看向自己的手心。 只见白皙的手心,赫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印记。 她瞳孔缩了缩,嗓音发颤道:“幽毒?” “哈哈哈!……” 黑衣男子先是仰面大笑了一阵,笑得身姿抖动,面目狰狞。 可是他忽然停住,然后眸色深深的看向女子,阴冷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狠戾。 “正是玄冥幽毒!” 他缓缓勾起唇,得意道:“此乃天下剧毒之首,世间无药可解。” “你应该知道,幽毒无色无味,可在半炷香之内,迅速侵蚀你的心脉,导致七窍流血,直至死亡……” 司卿眸色微变,握紧了手心,冷声道:“卑劣。” 这时,一把长剑突然袭向女子的后背,冷风中,剑刃之上的白色冷芒泛开,带着浓浓的杀意。 夜君尘眸色一沉,连忙飞身过来,迅速挡开这一剑,又转身与四面八方袭来的杀手展开了搏斗。 若是说刚才的那一拨人夜君尘明显应付得游刃有余,那么现在对付的这些黑衣杀手,就显得要难以应付许多。 看着眼前发生的惊险一幕,桃夭顿时不淡定了。 她用另一只手撑着地面,忍着疼痛就要站起来:“不行,我要去帮我主子!”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站直身体,就直接被萧衍一把按了下来。 “都说了别乱动!……” 萧衍语重心长的看了她一眼,蹙眉道:“小心伤口又裂开。” 桃夭皱眉:“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你主子,可我能够向你保证,沈大夫她不会有事,恩?” 说完,萧衍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一抹暗芒。 看着她,补充道:“难道今夜发生的事情,你主子没有跟你说么?” “我!……” 桃夭问道:“说什么?” 第265章 即使谋反? 她皱着眉,神色怔怔的看着萧衍,那双清透的明亮眼眸里除了焦急,还有几分懵懂和迷茫…… 萧衍抿着唇,眸色深深的注视着她,漆黑的眼瞳里带着几分探究与考量。 但女子此刻脸上的迷茫却是真的,眸色清亮,不似作假。 而她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侍女,纵使从小跟在沈大夫身边长大,颇有情谊,但想必有些事情,沈大夫也不会告诉她。 想到这里,萧衍眸色动了动。 心道:看来,她并不知情…… 于是,他沉默了片刻,缓缓敛下眼眸,没有说话。 桃夭拧着眉,反问道:“不是,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应该知道什么啊?!” 他刚才明明就有话要说!……为什么突然不说了。 萧衍低低看了她一眼,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样子。 “没什么。” “你!……” 桃夭瞪着眼,疼得后背湿了大片,额前全都是冷汗。 倒也不想追问什么。 这边,黑衣男子笑得面目张狂,以为自己阴谋达成,眼神阴戾,很是可怕。 阴测测的语气说道:“想不到吧?!你也会有今天。” 司卿抬眸,神色冷了冷,淡然的语气道:“杀了我,你不后悔?” “后悔?!” 黑衣男子顿了顿,忽而勾唇笑了。 眼中的杀意很明显。 而男子此刻,因为脸上戴着半边黑金面具,看不见他冷峻的神情。 却能看见他正在用一种极度阴冷的目光看着她,恨不得她下十八层阿鼻地狱,惨遭烈火焚身,永生不得轮回。 狠厉道:“今日只要你死,有什么好后悔的。” 三年前,本以为她出了事。 他的心就这么一下子空了,仿佛顷刻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于是,他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如此,是否大仇得报?! 是否,就会如愿以偿的感到复仇的快意,感到内心的满足,有朝一日他能为纪家满门雪恨。 可他没有,他整日借酒消愁,似发了疯一般,失魂落魄的把自己关在屋里。 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 就这样关了整整一个月。 可是后来,突然有人告诉他,她没有死,他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再次找到了某种执念,便开始拼了命的找她。 对!只要她不死,他的仇恨便永远在…… 磨消不掉。 可是他几乎找遍了九国,都没有她的身影。 却怎么样都没想到,如今她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俨然陌生的模样。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心绪很烦乱,只能对着她恶语相向。 “况且,在我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后悔二字!” 司卿眯了眯眼,低声:“即使谋反?” 谋反?! 闻言,黑衣男子看着她,脸色陡然一沉。 他周身的阴冷气息泛开,浓浓的杀意迸射出来,那双漆黑的眼瞳里直接布满一层猩红的血丝,十分可怖。 质问道:“你凉薄无情,杀我全家,难不成还要我对你感恩戴德吗?!” 想他纪家满门忠烈,世代护九国安泰…… 可她凭什么?! 第266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凭什么仗着自己权倾天下,是整个九州大陆的主人。 生来高贵,执掌杀伐,就可以随心所欲,肆无忌惮,视人命为草芥。 于是一旨诏书,安了个乱党的罪名,便要了他全家一百七十一口人的性命,仅留下年幼且毫无反手之力的他,苟延残喘至今。 难道说?!…… 他家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司卿望着他,却是眉目间的霜雪松动。 “一派胡言。” 男子眼瞳极冷,抿唇道:“看来,你是不打算承认了!” 这时,女子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视线,清透的琉璃眼眸里闪过一抹凉色。 “你刚才说,是我杀你全家?” 她清冷的眼眸看着他,毫不避讳。 “怎么?!” 男子漆黑的眼瞳里闪过汹涌的恨意,似心绪难以平复。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司卿蹙了蹙眉,还没开口。 便看见男子双目猩红,逼问道:“还是你以为,当年的事情过了这么多年,记忆久远……” “就可以洗刷你曾经犯下的罪孽?” 司卿挑起眉眼,竟是冷笑。 “呵呵……” 男子面色一横,咬了咬牙:“你笑什么?!” “笑你愚昧,蠢笨至极!” 司卿冷声说着,缓步走过来,走近了男子。 “笑你恨错人。” 最后在距离男子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清冷的眸色看着他,眼瞳微暗。 薄唇轻启道:“笑你从头到尾的被人利用成了傻瓜。” 黑衣男子喉头一哽,恨急:“你休要抵赖!”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似在极力维护着什么。 他眼瞳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内心的恐惧却开始充斥着他的神经…… 其实他很害怕,害怕真的就像她说的一样。 原来这么多年,恨错了人。 “抵赖?” 司卿摇了摇头:“你说我抵赖……” 她眸色暗了暗,轻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男子看着她,神色沉了沉。 他知道,她惯用的这种表情,根本不像说谎。 这么多年,被滔天的仇恨蒙蔽了双眼。 他从来都是了解她的。 司卿站在他面前,缓缓抬起手,揭下了脸上的面纱。 温凉的月色下,露出那副绝美的容颜。 而她此刻脸色很苍白,连唇角都没有血色。 白皙的下颚,却沾染了斑驳的殷红血迹。 男子眼瞳暗了暗,有些不可置信。 明明幽毒还没有发作…… 她怎么会?! 这时,司卿睫毛轻颤,敛下了眼眸,清冽的声音道:“纪家的事情,我很遗憾。” 说着,她深邃的眸光看向他,纤瘦的身影站在男子面前,压低了的嗓音说道:“可这份遗憾,仅仅是为了你……” 男子皱眉:“你什么意思?” 司卿动唇,想要再说什么。 可是她猛地拧起眉,脸色白了白,忍着剧痛,恨不得将自己苍白的唇瓣咬出血。 黑衣男子眼瞳缩了缩,欲言又止:“你!……” 司卿蹙着眉,忙用左手握住了自己的右手,却还是能够感受到右手手心传来的尖锐蚀骨的疼痛。 她迅速垂下眼眸,瞥见手心的那抹黑色印记,已经顺着手上的经脉自血液往上流动,朝着手臂延伸,侵入身体。 而眼下的情况,是剧毒开始渗透她的心肺。 她眼前黑了黑。 第267章 你找死 喉中涌上腥甜。 司卿抿唇,强忍着胸膛里翻来覆去的绞痛,纤瘦的身影晃了晃,一阵头晕目眩。 眼看着就要倒下。 黑衣男子见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模样,突然伸出手,想要去扶她。 可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以及她眉眼的一片清冷淡漠。 顿了顿…… 那只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进退都不是。 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困惑:“怎么会这样?!” 司卿皱着眉,捂着胸口,似再也忍受不住,喉中疯狂涌上的鲜血,一瞬间喷薄出来。 “噗!……” 霎时,空气中弥漫开浓稠的血雾。 与庭院中四下漂浮的血腥气息融为一体,不算恶心,却很是刺鼻。 司卿闭了闭眼,浑身没了力气,身体顺势往后倾倒……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与冰凉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转瞬落入了一个清冽的怀抱,鼻尖萦绕的是好闻的梨花香气。 她艰难的掀起眼帘,视线有片刻的模糊,睫毛颤了颤,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她睁开眼,对上那双漆黑的深邃凤眸,看到的是一副清冽的俊美脸庞,还有那俊脸之上,掩藏不住的焦急神色。 “夜君尘……” 她染血的唇瓣动了动,立即有殷红的鲜血流淌出来。 雪白的唇齿变成一片艳红,为此刻苍白的脸色平添几分妖媚。 夜君尘眼瞳缩了缩,呼吸沉重,却是用手紧紧抱着女子,沙哑的嗓音说道:“你放心,有我在。” 司卿淡淡一笑,她缓缓抬起一只手,揪着他雪白的大袖,眉头紧皱,模样很是痛苦。 夜君尘看着她,根本不去管被女子素手揪着染红的衣袖,神情一片冷峻:“沈卿,你坚持住……” 说完,他眸色一冷,手臂一挥,运用掌力吸起地面尸首旁的一把长剑,直指身前的人。 “说!解药在哪?——” 黑衣男子表情有些僵硬,面具之下,他神色怔怔的看着司卿,胸口微痛。 原本还沉浸在她体内的幽毒分明没有发作,却突然吐血昏厥的困惑中,眼下被这狠厉的声音一惊,立马回过神来。 他看着夜君尘,挑了挑眉:“解药?” 漆黑的眼瞳里划过一抹冷芒。 “哼……” 随即说道:“此毒无解。” “你什么意思!” “你看看她手心就知道了。” 夜君尘垂眸,果不其然在司卿的手上看见一条往手臂上方蔓延开的黑色经络。 那经络通体发黑,已经明显的位于皮肤表层,清晰显露出来。 他眸色暗了暗:“这是!” 不知突然想到什么,他脸色白了白,声音都有些颤抖:“玄冥幽毒?……” “没错!” 夜君尘蹙着眉,雪白大袖之下的拳头紧了紧。 他眼眶微红,眉宇间染上几分阴冷戾气,修长的手臂一扬,怒道:“你怎么敢!——” 只看见一抹寒芒在眼前泛开,黑衣男子瞳孔一暗,那柄长剑已经横在了自己眼前,挨着白嫩的脖颈。 他抬起眸子,轻蔑一笑:“呵……” “你找死。” 夜君尘眼神一凝,手腕微动,那柄长剑已经往前了几分。 第268章 好久不见 黑衣男子皱眉,脖子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那里已经被锋利的剑刃割开了一条细长的血痕,有殷红的鲜血溢出来…… 他轻笑道:“别急啊。” “你现在就算立马杀了我,也于事无补。” 夜君尘阴冷的眸子落在他脸上,神情冷峻,而那柄紧挨在男子脖颈上的长剑也未曾移动分毫。 黑衣男子神色暗了暗,似笑非笑的说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关于她的身份么?” 闻言,夜君尘眸色颤了颤,漆黑的凤眸里闪过一抹戾气。 “你都知道些什么。” 黑衣男子笑了笑,有这把长剑横在自己脖子上,稍有差池,那他的性命可就得交代在这里,并不敢乱动,只稍显神秘的说道:“知道些什么?” 他盯着眼前的人,眼瞳里生出一丝诡秘。 “难道你堂堂东华国南阳王府的世子,对一个揭了皇榜且来路不明的女大夫就不曾有过怀疑么?” 夜君尘眸色一暗,没有说话。 黑衣男子眸光微动,视线落在他怀里陷入昏迷的女子身上,凉声道:“她不是你们东华国的人。” “她的身份——” “咳咳……” 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打断了男子接下来要说的话。 黑衣男子噤声,眸色冷了冷,抬眼看去,就看到一抹粉色的身影从檐下飞快的跑了过来。 庭院里有正在与府上隐卫打斗的杀手袭击她,却都被她身后紧跟的青衣公子给挡了下来。 桃夭跑过来,驻足停下,看着夜君尘怀里抱着的人,身上有好几处血迹。 她拧起眉,着急喊道:“主子!” “主子!……” 可是司卿眼下正处于昏厥状态,让桃夭顷刻急红了眼,哽咽道:“主子,你别吓我啊!主子你怎么了?” “好久不见。” 听到熟悉的声音,桃夭慢慢抬起头,当看见身前站着的那道黑色身影之时,长睫颤了颤。 “是你。” 她轻轻开了口,眼神却凉了几分。 “你对主子做了什么!” 黑衣男子看着她,漆黑的眼瞳里划过暗芒,晦暗不明。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久别重逢…… 可如今这番掺杂了阴谋算计的血光场面,以及粉衣女子眼中的冰冷,赤裸裸的质问,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顿了顿,他嘴角扬起一抹阴冷玩味的笑:“做了什么?” “自然是要她的命!” “你要主子的命?” 桃夭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眼眶微微湿润。 可她看着眼前尤为陌生的男子,嘴角噙着的那抹阴冷,苦笑道:“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是主子给的……” 黑衣男子神色冰凉,嘴角的笑意显得有些诡异。 “你说的没错,我的命是她给的。” 说着,他眼底的猩红瞬间又呈现了出来,似满腔的怒意:“可我纪家满门,一百七十一口人,亦是她亲手屠杀!——” 桃夭看着他,满是失望的摇了摇头,一滴滚烫的热泪滑下,哽咽的语气说道:“我跟你解释过的,不是她……” 闻声,黑衣男子脸色一沉,彻底怒道:“那你要怎么解释那份拟旨的卷宗!——” 第269章 杀红了眼 桃夭说得没错,他的命的确是主子给的。 犹记那个沉闷燥热的夜晚,忽然起了狂风,霎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府门外高高悬挂着的照明灯笼从檐角掉下来,孤零零的,很快被一阵凌乱的脚步踩扁,践踏…… “哎?你们是什么人?!” “不说话就告你们擅闯民宅了啊。” “让开!——” “洞悉明察,天家盛怒!纪家野心勃勃,是以不臣之心,意图谋乱,乃天地万恶所不可恕。” “今日诏书在此,我等奉旨前来诛杀乱党!——” 随着为首将领雄浑的嗓音落下,明黄诏书被人猛地扔在地面,沾染上了地面浑浊的污渍。 紧接着,朱红大门破开,一群持剑的士兵涌了进来,个个凶神恶煞,说是奉旨前来诛杀谋逆的纪家。 而当时的纪府,一片狼藉,鲜血四溅。 前来执刑的士兵杀红了眼,说是纪家负隅顽抗,就地正法。 他被母亲叮嘱,躲在厚厚的庭院花圃下,周围遍地都是哀嚎,哭喊……以及雨夜凄厉的惨叫。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于为首那名将领的屠刀下,就被这么一剑割喉,死不瞑目,他害怕极了! 母亲疯狂的扑过去,却被士兵迎面砍了一刀,旋了个身体,鲜血喷洒出来,像是浓稠的血雾。 他捂着嘴巴,明明很想哭,却极力咬牙强忍着,不敢发出声音。 而花圃外面,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满院都是堆积的尸体,是鲜血染红的雨水,殷红的血水顺着地面蜿蜒的沟渠蔓延开,诡异又可怖。 他不记得自己到底在花圃下面藏了多久,只听到外面的动静渐小了。 像是士兵们汇报情况,然后整队离去…… 最后归于死寂。 雨水冲刷着满院的尸体,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息。 他朝外面探了探脑袋,发现庭院里没有人,于是小心翼翼的从花圃里爬出来。 拖着两条冰冷麻木的双腿爬到母亲身边,他哭着喊着,求着气息奄奄的母亲活过来。 可母亲只是微弱的睁开眼睛,指尖颤了颤,艰难地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还来不及亲口叫他的名字。 眼睁睁的,他看着母亲死了,死在自己面前。 他将母亲紧紧抱在怀里,仰面大哭,哭得哑了嗓子,撕心裂肺。 忽然,一柄长剑横在眼前,折射出白芒,脖子溢出了血。 他眼瞳惊了惊,颤巍巍的抬起头,原来是一名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 而男子身后,还有几名同样装束的年轻男子。 他下意识的咽下口水,瞳孔缩了缩,害怕的看向前方。 因为院子里的灯笼都灭了,光影十分微弱。 只见漆黑的雨幕中,一名白衣墨发的俊美公子,凤眸深邃,神情冷峻,素手撑着伞,立在庭院里,浑身散发着冰凉的气息。 这时,持剑的男子询问道:“帝师,这个小孩怎么处置?” 听到声音,男子眼眸微动,看向他。 他也正好朝着那边看过去,看到男子深邃的凤眸闪了闪,表情很冷,似乎与他对上了视线。 下一刻,就看见他眼底的眸色暗了暗,薄唇轻启。 “动手。” 第270章 他熟悉,亦识得 “不要!不要杀我——” 他神色顿时慌了。猛的向前一扑,顿时有鲜血流淌下来,白皙脖子上面的伤口深了几分。 很尖锐,刺痛。 他像是路边摇尾乞怜的乞丐,害怕的抱紧了持剑男子的右腿,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杀我……” 哭声染了哽咽,残喘。 “求求你!……” 黑衣男子眼神一凝,犹豫了片刻,回头看向立于庭院中的白衣男子,说道:“帝师,这是纪大人的独子,名叫纪凛。” 闻声,白衣男子凤眸眯了眯,眼中飞快划过一抹寒芒。 “动手。” 冰凉的嗓音再次响起,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是!……”黑衣男子领命,直接扬起了手中的剑! 他身体颤了颤,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雨水洒落在身上,冰冰凉凉,浑身湿透,却只能等待着黑衣男子手中的长剑落下。 可是就在他陷入绝望之时…… 突然。 “住手——” 一道娇俏的女声,很清晰,像是带着几分着急与紧迫。 他像是突然被惊醒,眸色动了动。 侧眸看去…… 远远地,一抹瘦小的身影朝着他奔来,漫天的大雨淋在她身上,雨水溅湿了她的裙摆。 白衣男子蹙了蹙眉,看着奔到身前,浑身湿透的小姑娘。 不解道:“阿卿?” 他抿了抿唇瓣,将手里的伞移过去,遮挡在小姑娘头顶。 掩去风雨。 “放了他。” 白衣男子抿着薄唇,眸色变了变,声音不大:“阿卿……” 他语气柔了几分。 “不要胡闹。” “放了他——” 尽管小姑娘态度很强硬,但白衣男子表情没变,淡淡的,依旧很冷。 接着,他缓步上前,走近她,看着她清透的眼睛,嗓音轻柔。 “衣裳都湿了,容易着凉。” 说着,他抬起手,取下自己雪白的外衫,披在小姑娘身上,沉声说道:“你先回去,这个人不需要你操心,恩?” 小姑娘眸色暗了暗,似乎怒了,她直接一把夺过白衣男子手中的伞,猛地抛到一边。 大雨滂沱,冰凉的雨水无情打到她的脸上,湿透了。 小姑娘却恍若未觉,目光坚定道:“我让你放了他!——” 黑衣男子怔了怔,似乎从来没看见她对帝师发过这么大的火。 犹豫道:“帝师……” 白衣男子看着她,深邃的凤眸动了动,随后叹了口气,走到一旁将地面的伞捡起来,替小姑娘撑好。 颇为无奈道:“就依你,放了他。” …… 遥远的记忆被拉回,男子神色沉了沉。 他知道,他的命是主子给的。 是主子当时完全不顾帝师的反对,在血流成河的血海尸堆里救下他,不仅给了他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教会他内力武功,赋予他全新的身份。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像只年幼无助的困兽,因家族获罪,株连九族,因此陷入绝望的境地。 是主子给了他重新活下去的理由,带给他所有的温暖,希望和光明。 所以后来,当那个人来找他,跟他提及了当年发生的事情,并且告诉了他异常残忍的真相。 原来当年的事情,是主子亲手促成,是她做出的决定,亦是她亲手拟定的旨意。 可他不相信,根本不相信那个诛杀纪家满门的罪魁祸首,那个他心心念念想要报复的仇人,竟然是他发誓想要守护一生的人,是他最敬重的主子。 毕竟,那个时候,主子也只是个区区半大的孩子,是众星捧月天家的幼女。 尽管身份尊贵,俯视万千,可她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 于是他偷偷潜入国库,亲自去调查了记载当年那件事情的机密卷宗。 才发现那份诛杀纪家的旨意,就是主子拟定的,上面清清楚楚,白纸黑字。 主子的字迹,他熟悉,亦识得。 那一刻,他宛若天塌,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捅开了一道口子,生不如死,鲜血淋漓。 他想:小小年纪,那该有多狠的心思?才能灭了纪家满门。 那可是为九国鞠躬精粹,世代忠良的纪家啊!…… 第271章 失望 “纪凛。” 桃夭红着眼眶看他,眼角隐隐沾着泪痕。 像做梦一样。 直到现在她都还不敢相信,这个从小跟在主子身边,唯主子马首是瞻,曾经信誓旦旦的说着要舍命保护主子的人,有一天竟然会用如此阴狠歹毒的手段,算计要了主子的命。 想到这里,她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缓缓摇头,脸色发白,斜勾着唇角说道:“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淡淡的语气,仿佛千斤巨石般沉重。 砸在男子心坎上面,活生生的撕开了一条血口,呼吸都艰难了几分。 不知是不是他没听清…… 可那一句失望,心也跟着凉了下来。 夜里的风明明不算太冷,自血腥气息浓重的庭院里吹过来,男子却觉得自己此刻如同置身冰窟。 阴冷的寒风扑面而来,他拳头紧了紧,手上青筋在背,骨节凸显。 黑衣男子神色一凝,动了动薄削的唇瓣,似乎想要开口说话。 忽然,天空传来一声响动,似紧急信号之类的东西,就看见有什么闪烁的火光快速升了上去,最后化作烟火绽开。 “砰——” 烟花绚烂,萤火点点,燃烧了寂寥的夜。 这时,正在与府中隐卫打斗的那一拨黑衣杀手顿了顿,周身戾气消减。 抬起头,皆都注意到了天空那边响起的动静,眼瞳暗了暗,意图很明显。 有人喊道:“快撤!——” 得到上头的命令,他们神色冷了冷,将先前还表现得十分迅猛的进攻转为了防守,都从双方激烈的打斗中脱身出来。 黑衣男子冷眸,看着陆续撤退的他们,漆黑的眼瞳看向夜君尘怀里抱着的人,紧了紧手中的力道,眸色微沉。 又快速瞥了桃夭一眼,心头泛疼,出声道:“撤!” 说完,他敛下眸中翻涌的思绪,后退了几步,转身。 然后纵身一跃,挺拔的身影瞬间腾空,越过南阳王府的屋宇高墙,消失在漆黑寂寥的夜幕中。 紧接着,风声有了异动。 府中飞来无数黑影,他们身姿挺拔,神情冷峻,只露出一双清冷锋利的瞳眸,且各个身手敏捷。 原来是南阳王府埋伏在外面的隐卫。 此刻,这些隐卫绕过来,像是奉了命令,迅速查看起庭院中的情况。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地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仿佛整个庭院都被染上了一层模糊的血色。 他们捡起掉落的佩剑,然后扶起受伤的兄弟,清点人数伤亡。 流风上前,手里抱着剑,垂首道:“启禀公子,他们都退了。” 他按照公子先前吩咐的,将府中三分之二的人马都调离了王府,为的就是放松警惕,掩人耳目,给敌人一个可乘之机。 然后等他们有所行动,顺藤摸瓜,再利用这个机会找到线索,来个瓮中捉鳖,好将他们一举拿下。 可今晚发生的事情,似乎不是皇宫那边派来的人。 这就奇怪了!不是皇宫那边的人,又会是什么人呢? 他们现在并不清楚。 不过,也不知道他们的眼线究竟安插在何处,竟然临时知道了他们埋伏的消息,撤退得如此迅速…… 第272章 风雨欲来 夜君尘抿着薄唇,眸色极冷。 此时,风声渐小,院子里洒落的光影很平静。 那昏亮的光晕映照在他半边俊美的脸颊,好看到令人窒息,精雕玉琢的五官,无可挑剔,轮廓显得愈发深邃,风神清绝。 分明是冷峻的神情,偏偏流露出矜贵疏离,细腻白皙的脸庞又透着几分不似平常的肆意的狠,沉声说了一个字。 “查!” 流风颔首:“是!” 说完,流风便带着手底下的几名男子离开了。 萧衍自从跟着桃夭跑过来,就一直站在小姑娘身后,默默的观望了这一切。 不知不觉,才发现这个平日里看似没心没肺,整日每每就顾着吃喝的小丫头,原来还有如此血性的一面。 他蹙着眉,皮肤很白,那双极好看的眸子落在桃夭身上,眼中闪烁着幽光,神色晦暗不明。 看刚才那些人,各个武功高强,身法诡秘,都不是东华国的人。 那沈大夫她们,究竟是何人,会惹来如此多的杀手?…… 而且听他们刚才的一番对话,他不是很明白。 什么旨意?什么纪家满门?! 纪家!……九国中又能有几个纪家? 难道?! 想着,萧衍眸色暗了暗,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夜君尘怀里的女子。 司卿紧闭着眼睛,嘴角是干涸凝固的血迹…… 因为额前的发丝全部都凌乱的散落了下来,风吹过啦,投下半面侧影,微微遮着脸,看不真切。 许是脑海中想的完全是其他事情,心里暗暗思忖着,竟然忘了关注司卿脸上戴着的面纱,不知何时已经被揭开…… 露出一副绝美的容颜。 只是此刻,那副绝美的面容很是憔悴,不似惨白,是毫无血色。 就在萧衍愣愣地看着前方,紧皱着眉头,想得有些微微入神时,耳畔响起了一阵微弱的咳嗽声。 夜君尘抱紧了怀里的人。 低眸看去。 桃夭立马凑过去,看向眉眼苍白的女子,担忧道:“主子?!” 听到声音,司卿堪堪掀起眼帘,笑了笑。 看着愁容满面的小姑娘,嘴角有鲜血涌出来,染红了雪白的唇齿,却依旧开口道:“我没事。” 桃夭瞳孔骤缩,连忙握住她的手,触及她指尖的冰凉,不由得紧了紧力道。 颤抖的声音说道:“不要说话了!……” 她看着司卿,眼眶通红,眼角有泪水滚落。 不要说话了…… 因为主子每次遇到危险,奄奄一息,总会在睁眼看到她的第一时间,缓缓勾起唇角,笑一笑,然后淡然的声音跟她说:“我没事。” 什么叫没有事?! 就眼下这种情况,还没有事吗?主子是真的把她当成了三岁小孩吗。 那可是幽毒啊!…… 是玄冥幽毒。 夜君尘胸口钝痛,他紧了紧拳头,将女子抱紧了几分。 偏过头,漆黑的眸光看向站在一旁的青色身影。 清冽的眉眼间,隐隐带着风雨欲来的杀意。 看着小姑娘哭得伤心,萧衍正了正脸色,完全不用看夜君尘投来的深邃眸光。 他走上前,拿起司卿的手腕,探上去…… 不好!…… 他眼神一变,冷声:“去清水殿。” 第273章 大限将至 深夜。 清水殿,偏殿。 纱幔轻垂,满室静谧。 白茫茫的水雾升起,飘散在大殿中,不断氤氲出水汽,除了微略泛着恶心的血腥气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子浓密的药草香。 金架之上的烛火燃烧着,隐隐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大殿,通明一片。 只见雅致的大殿中央,摆放着一个偌大的绘梨屏风,精致古朴,通体透露着一种奢靡贵气。 而这个屏风后面,紧紧挨着一个红色的雕花檀木桌,桌案上有一个水盆,水盆边沿搭着几块染血的纱布。 此时,殿内气氛压得很低,几乎没人敢大声喘气,更别提能说话。 但是在此之前,侍女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微垂着眉眼,毕恭毕敬,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全是各式各样的药材,还有活血化瘀的伤药。 隔着素色的落地纱幔,金钩回悬起半边帐帘,便见一名气息微弱的女子平静地躺在软榻上,紧闭着双眸,面色一片惨白,就连唇角也褪去了血色。 白衣男子坐在软榻旁,神情凝重,视线定格在女子脸上。 久久未曾离开。 殿内的昏黄光影照映出他那张绝世俊美的脸庞,精致俊逸,轮廓深邃,高挺的鼻梁下,刀削的薄唇紧抿着,清冷矜贵,拒人千里之外。 而他的身侧,亦是一双漆黑的眼眸,神情冷峻。 青衣公子为女子把完脉,将女子的手放回,他顿了顿,缓缓站起身,思绪似乎有些飘远,一直没说话。 这时,白衣男子看了他一眼,开口了:“她怎么样?” 面对司卿这样的情况,萧衍也没什么把握。 他紧紧皱着眉,眼底化开愁绪,看向夜君尘,神情很凝重,清冽的嗓音说道:“沈大夫的身体情况十分特殊,脉象紊乱,虚弱至极。据我刚才所探查的,此次寒毒入体,剧毒深入肺腑,五脏俱损……” 说着,他语气微顿,“再加上之前受的伤,恐怕……” 夜君尘眸色暗了暗,表情很冷:“如何?!” 问的时候,他周身的气息不自觉的降下来,铺天盖地都是寒气。 大袖之下的手掌下意识的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显露,骨节白了白。 萧衍敛眸,侧过头,漆黑的视线落在司卿脸上,凝神看了片刻。 又对着身侧的男子,沉声道:“大限将至!……” 他说的句句属实。 沈大夫的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如果他猜得没错。 沈大夫曾经受过致命的伤,不仅损了丹田,伤及经络,更中了这世间无药可医的剧毒。 如今三番五次受伤……身中寒毒。 可谓性命危在旦夕,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闻言,夜君尘脸色骤然一变。 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瞳染上几分阴冷可怖的血色,清冷的眼神看着萧衍,眸色冰冷的吓人:“你说什么!” 萧衍拧眉,看着双目泛红的人:“你……” 他知道少筠在乎人家沈大夫,听了这个消息不可能坐得住。 可他也没有想到,少筠竟然在乎她,在乎到了这个地步。 第274章 心头血 夜君尘眸色一暗,似乎认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 想了想,他缓缓垂下眼眸,额前的青筋显露出来,莹白的肌肤,对比鲜明。 指尖骨节“咯吱……”作响,依旧紧握着拳头。 须臾,他缓了缓情绪,让自己烦躁不安的心逐渐平复下来。 神情一片淡漠。 缓缓掀起眼帘,眸色深邃,薄唇轻启道:“告诉我。” 说话的同时,他视线落在女子脸上,半边俊美的轮廓笼在殿内昏亮的光影下,带着不言而喻的森冷。 没人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萧衍不明白,挑了挑眉:“什么。” 夜君尘神色黯淡,眼睑垂下来,投下淡淡的青色。 他刀削的薄唇动了动,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足够冷静:“告诉我,有什么方法可以救她。” 萧衍抿唇,神色一凝,忽然想起自己前些时日翻看的医书古籍,都是从桃夭那儿借来的。 上面记载了很多他并不知道的奇怪病症,还有许多这世间早已失传的秘方。 若是他没有记错,那上面,好像提及了一个古老的方子。 想到这里,萧衍神色暗了暗,眸光逐渐变得深邃。 若有所思:“救她的办法,不是没有……” 夜君尘眼神一变,仿佛看到了希望:“说!” “医书中曾有记载,在九州极寒之地,生有并蒂花。据说这并蒂花,又名双生莲,百年一开花,花开并蒂,双生双落,乃由天山雪水所浇灌,吸收了天地灵气,解世间百毒。” “而世上还有一个传说,那就是来自南疆的血蛊,无色无味,难以分辨,寄存在人的体内,以心头血为食。” 夜君尘听着,眉宇间蕴藏了几分冷气。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又听得男子在他面前说道:“你体内的毒蛊,正是血蛊。” 夜君尘眸色陡然一沉,眼中迸射出寒芒。 说完,萧衍看向他,问道:“沈大夫为你清除体内毒素时,可是用了双生莲?” 夜君尘拧了拧眉。 “恩。” 萧衍眸色微暗,认真道:“既是用了双生莲,药性未化,那你体内的血液,便还留有双生莲的药性。” 夜君尘眸色闪了闪:“你的意思是?!” 萧衍看着他,神情一片凝重。 这个方法,可以说风险极大,他本来不打算告诉少筠的。 可眼下看少筠对沈大夫如此重视,不说……似乎对不起他。 良久,才沉声道了句:“取心头血。” 夜君尘皱眉,有些不明白:“心头血?!” “正是!你的心头血能救她。” 萧衍犹豫了一下:“只不过……” “但说无妨。” “只不过,哪怕取你一滴心头血,其中稍有不慎,也会出现生命危险。” “好!” 夜君尘看着他,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萧衍怔了怔,诧异道:“你想好了?!……” 夜君尘抿着薄唇,眼底的神色很复杂。 “若是你说的这个方法有用,那便尽管取。” 萧衍惊道:“你可知,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夜君尘应着:“我知道。” 他眸色暗了暗,清冽的眉目带着微微的寒意。 低沉的嗓音说道:“只要能救她,无论出现什么后果,我都承受。” 第275章 输送内力 萧衍眸色暗了暗,漆黑的瞳眸里闪过一道晦暗的光芒。 他抿了抿唇瓣,神情冷静。 对于少筠做出的决定,他内心很复杂,想了想,却也不好再开口多说什么。 好的坏的!…… 反正都已经告诉他了。 既然少筠铁了心要救人。 那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按照医书上面记载的方法,取下少筠的心头血,救活沈卿。 就像少筠说的,只要能救她,无论什么后果他都承受。 哪怕以生命为代价。 可是萧衍知道,这句话,便是豁出了性命。 这边,侍女们忙完,池水中的药材都已经浸泡好了,满室药香。 池水渐渐氤氲出茫茫的水雾,袅袅云烟升起,萦绕在大殿中,温度很适宜。 侍女们拿起托盘,神态恭谨的退出去,顺手将外面的殿门合上,一下子隔绝了外面的声响,转为一片静谧。 桃夭为司卿换下先前染血的衣裳,为了更好的进行药浴,此刻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里衣,后背倚靠着池水岩壁,双眸紧闭。 因为是坐在浴池中,温热的池水堪堪漫过她胸口的位置,洁白衣裳沾了水,浑身湿透,隐隐黏在身上。 胸前的雪白衣襟微敞开,露出部分白皙精致的锁骨,愈发显得她面容清冷,身形削瘦。 水光氤氲,雾气模糊了眉眼,隔着茫茫水雾,看不清她的脸。 彼时,窗外的夜色逐渐加深,很安静。 月亮躲进厚厚的云层里,顷刻没了光线,天地黯淡,略显寂寥。 周围几乎听不到埋在泥土中的虫鸣,空气里似乎飘散着若有似无的梨花香气,混合了淡淡的药草香。 外面不知何时又起了风。 时间慢慢流逝…… 只见原本水雾弥漫的地方,已不见女子的身影。 再往水池中间一看,那里氤氲着茫茫水汽,隐约瞧见两道白色的身影。 池中的人变换了位置。 一名白衣男子坐在女子身后,闭着眼眸,身上穿了件宽松的月白长衫,他双手贴着女子的背部,往里缓缓输送着内力。 殿内的昏亮光影照映在男子俊美的脸上,眉目俊朗,风神清绝。 他轻抿着刀削的唇瓣,浓密的长睫下拉着,在眼底投下青色的暗影。 肤色莹白,轮廓深邃,那精雕细琢的五官,宛若天神之作,完美到几乎找不出半点瑕疵。 但此刻,他紧皱的眉宇间夹带了几分不同寻常的阴冷,邪气肆意,周身是遮掩不住的凉薄。 女子闭着眼睛,苍白的嘴角残留着血迹。 因为夜君尘正在给她输送内力,以此驱逐在她体内迅速弥漫的寒毒。 冰冷的血液翻涌,身体更是饱受着煎熬。 她蹙着眉,面色惨白。 只见她白皙的额前隐隐溢出了一层薄汗,身后的乌黑头发散落下来,随意飘散在水面,湿了大片。 脖颈间的莹白肌肤,竟比发尖的水珠还要明亮。 若是细看,能发现她白如雪的肌肤,像凝脂一般,吹弹可破。 可是无形之中,却又透着几分病态的白,隐约都能看见皮肤下隐藏的青色血管。 第276章 开始吧 “时辰到了。” 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带着刻意压低的沉闷。 话音落下,一双青色的长靴出现在浴池边沿,还隔着一座宽大的屏风。 萧衍立在屏风后,神情有些凝重,出声道:“因为你身体的特殊性,此次,我只取一滴心头血。” 若是方法有效,一滴足矣。 闻声,那双紧闭的凤眸陡然睁开,漆黑的瞳眸,思绪暗涌。 他停下动作,收手。 敛眸,女子便软软的倒在了他怀里,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他眸色暗了暗,将女子抱在怀里,沉声:“知道了。” 说完,夜君尘抬起眼眸,偏过头,对着屏风后说道,“你先准备。” 说到取心头血,那简直就是拿人的性命在开玩笑。 可古往今来,此等险要秘术,却总有人用。 萧衍撩开青色袍摆,盘膝而坐,将桌案上摆放的器具全都检查了一遍。 看这些东西有没有什么纰漏,给银针消了毒,半点马虎不得。 与此同时,大殿另一边。 夜君尘将女子放在软榻上,动作轻柔,为她擦干净半湿的头发。 因为怕她着凉,又为她盖了条厚绒的毛毯。 他伫立在软榻旁,漆黑的凤眸看着司卿,眸色一如既往的深邃,叫人看不透彻。 可今日有所不同的是,那深邃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掩藏不住的温柔。 明明周身的气息很冷,冷到令人背脊发寒。 可对着眼前的女子,总是不一样的。 这时,萧衍走了过来,看了他一眼,视线又不动声色的落在躺在软榻上,沉沉昏迷的女子脸上。 看着女子惨白的面容,他眸色暗了暗,说道:“已经准备好了。” 夜君尘回过神,抿了抿薄唇,回头看向萧衍,说道:“开始吧。” 说完,他走到旁边的圆椅坐下,抬起手,修长的指尖微动,揭开衣衫的系带。 随着雪白衣衫滑落,他直接摊开手,将里面的纯白中衣脱了下来。 顿时裸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身材很好。 在殿内忽明忽暗的光影中,男子身姿挺拔,显得格外有魅力。 萧衍走近他,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真的决定……” 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冒险,只为了救她? 根本不值得。 “动手。” 夜君尘闭上眼,嗓音低沉。 萧衍看着他,眸色微动。 看得出来少筠心意已决,根本不可能听劝,多说无益。 随即垂下眼眸,叹了口气,浓密的眼睫在眸底投下青黑色的影子。 他走到夜君尘面前,俊逸的眉眼生出几分认真。 那是他很少出现的神情。 严肃的表情,有些冷……手中还拿着一个精致的布卷。 那是他行医必备的物件,不可缺。 他认真地伸出手,将这个绣着青色暗纹的布卷展开……里面上上下下装着的全是银针。 闪着明晃晃的光芒,大大小小,长短不一,各种粗细的都有。 而他的面前,也就是旁边的圆桌上,摆放了一个烛台。 赤红色的火焰闪烁着,半空中忽然横过来一只手臂。 青色的大袖扫过了圆桌的边角。 红色的火焰跳动,他将银针拿在火焰上烤了烤,针尖慢慢出现熏黑的雾气。 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银针泛开光泽,就是半截针尖温度有些高,散发出来的热气,甚至烫手。 第277章 听天由命 让萧衍动手,无非是夜君尘把自己的命交到了他手上。 别看萧衍平日里吊儿郎当,活得肆意潇洒,十分不靠谱的样子。 但他身为东华国赫赫有名的神医,名声在外。 世人都知道他治病救人,全凭一手精湛绝妙的医术,又怎么可能没点真本事?! 更何况,此次关乎到少筠的性命,也关乎到沈大夫的生死,他不可能马虎。 眼下殿内的烛火很明亮,他神情一片专注。 低垂着清冽的眉眼,刀削的薄唇轻抿着,一只修长的手臂就这么斜伸在烛台边,手里拿着一根明晃晃的银针。 那副俊逸的脸庞映在殿内的灯火中,浓密的长睫下垂,在黯淡的眼底投下一层青灰色的影子,眉眼有些模糊。 但能够看出来,他那双瞳眸漆黑且深邃,态度很认真。 而他面前的雕花红木桌上,烛火悠悠闪烁着。 除了他刚才展开的装着银针的布卷,旁边还摆放着一个细小精致的白玉瓷碗。 他紧抿着唇瓣,神色微冷。 葱白的指尖捻着银针,抬起漆黑的眸子,默默看了下双眸紧闭的男子,蹙起眉。 今日这一针下去,是福是祸,听天由命。 而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此等险要秘术的风险,亲自动手为少筠行针。 想到这里,他眸色暗了暗,手里的银针便朝着男子的心口刺过去…… 从他这个角度,萧衍选择的位置很精准,银针可以说是拿捏的恰到好处。 不难看出施针者的动作娴熟,力道沉稳。 随着这根细长的银针刺入。 银针入体三分。 夜君尘皱了皱眉。 萧衍亦是全神贯注。 须臾,他手里的动作没停,额前溢出了一层薄汗,眸色低沉着,不敢松懈。 “啪嗒!……” 一滴鲜血滑落在碗中。 殿外。 庭院空寂,月凉如水。 偶尔微风拂过,还能隐约听到几声藏在泥土花丛间的虫鸣。 声音微弱,却很清晰。 就在这样一种极度安静的环境氛围下,华丽的宫殿外严格把守着数十名武功高强的黑衣护卫。 他们个个手里拿着佩剑,神情严肃,冷若冰霜,旁人不敢靠近。 就连府中那些常年负责内伺的婢女,还有部分负责清扫的侍从,他们早早得了管家李伯的命令,都远远避开了清水殿的位置。 此刻,檐下高悬的照明灯笼在风中摇曳,还能看见那抹粉色的纤瘦身影,走过来走过去,徘徊在门前。 定眼一看,桃夭急得来回踱步。 她显然心情极为焦虑,那双明亮的眼睛时不时朝着殿里张望。 俏丽的小脸紧皱着,双手因为内心的惶恐不安而交握着放在腰间,骨节泛白。 嘴里呢喃着:“怎么办……” 这时,一道黑色的挺拔身影从庭院门口走过来。 是夜君尘身边的隐卫流风。 他前些日子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也是昨日才回来。 流风走过来,跟守在殿外的黑衣护卫低声交代了几句,侧过眼眸,正好看到神情焦虑的桃夭。 桃夭脸上的焦急很明显。 流风蹙了蹙眉。 看她的样子,是在为里面的沈大夫担心吧? 第278章 心乱如麻 沈大夫毕竟是她的主子,如今昏迷不醒,担忧是应该的。 想了想,他还是开口了,语气里多少有安慰的成分。 “有萧公子在,你不必担心。” 话音未落。 一双洁白的长靴踩在了隔壁庭院的空地上,树影微微摇晃。 根本没人发现,在他们都看不到的地方,有一抹清瘦的白影悄然潜入…… 敏捷的身手,武功十分高深。 不一会儿,那道白影就出现在了大殿的屋宇之上。 温凉的月光映照出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眸光清透,有些冷。 却是直接朝着桃夭这边看过来。 没有敌意。 桃夭眸色一变,抿了抿唇瓣,她不动声色的将视线挪开。 “怎么了?” 低沉的嗓音响起。 流风皱起眉,略带疑惑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女子,并不知情。 因为桃夭与流风此刻是面对面站着,那道白影正好出现在流风的身后,背对着的他也就没有注意到。 却又在下一瞬,那抹白影忽然蹲了下来。 然后伸出手,轻轻揭开了覆盖在屋宇之上的一片玉瓦。 桃夭眸色暗了暗,有些诧异。 就在桃夭拧眉之时,听到“吱呀——”一声。 殿门开了。 流风和桃夭两个人几乎同时朝着殿门看去。 殿门突然打开,顿时有弥漫的雾气散出来,温度有些高。 桃夭眸色变了变,就看到一袭青衣的萧衍从大殿里面走出来,低垂着眉眼,额头溢了薄汗,神情疲惫。 桃夭第一个冲过来,往他身后望了望,却没有进去,问道:“怎么样?!” 闻声,萧衍抬起眼眸,看了下桃夭,轻声道:“暂时不会有事。” 桃夭心里咯噔一声,仿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拧眉道:“什么叫暂时不会有事?” 萧衍眸色微暗,心情显得颇为沉重,说道:“医书上面记载的方法,是九州大陆失传已久的秘术,我从来没有试过……”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已经按照医书记载的方法做了。 但是有没有效,沈大夫能不能醒过来,还不知道。 此等险要的秘术,风险极大。 其中稍有不慎,就可能两个人都出事。 所以他一直都是紧绷着神经,并不敢懈怠。 桃夭瞳孔缩了缩,随即敛下眸子,心情差到了低谷。 她知道萧衍这话的意思,心乱如麻,只祈求道:“主子会醒过来的……” 一定会醒过来! 萧衍可是东华国赫赫有名的神医啊! 不是都说他妙手回春,有一手精湛绝伦的医术么?! 对!……有他出手,肯定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她紧了紧手里的力道,那双逐渐涣散的瞳眸才重新聚焦,看向身前的青衣公子。 问道:“世子怎么样?” 先前她的心思一味扑在主子身上,都快忘了,若是他们决定用那个方法救主子,那世子也是命悬一线。 虽说现在的这一切,都在主子的意料之中…… 可她知道,主子并不想要世子的命,所以才迟迟犹豫着没有动手。 今日要不是突然遇到刺杀,主子定然不会让世子以身涉险。 那个方法……和以命换命有什么区别?! 第279章 很服气 萧衍只是眸色深深地看了桃夭一眼。 那双漆黑的深邃瞳仁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说之前发生的事情,包括今晚的刺杀,无药可解的幽毒……还有那名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桃夭都不知情。 那为何?他刚才还是从桃夭那副焦虑的脸上,发现了一丝丝微妙的变化。 尽管她隐藏得很好。 但萧衍不是傻瓜。 桃夭心里肯定瞒着什么事情。 在萧衍的印象里,桃夭是跟着沈大夫一同揭了皇榜入南阳王府,为少筠治病。 作为沈大夫的侍女,桃夭却表现得有些不同寻常,这让萧衍很诧异。 说是不同寻常呢?其实也就是跟皇城中的其他世家小姐与婢女的相处关系不大一样。 如果他记得没错。 至少是他来南阳王府居住的这段时间,桃夭跟在沈大夫身边,几乎从来都没用“奴婢”自称过。 这要是放在皇城帝京,或是大内皇宫里,可就是毫无礼数,犯了杀头大祸! 沈大夫竟然没有呵责过。 从前萧衍不在意,那是因为他想着沈大夫身为一个医者,要云游四方,治病救人,某些事情上定是不拘小节。 可能自己的丫鬟不知礼数很正常,毕竟是在民间,没人管这么多。 但几个月的时间观察下来,他愈发觉得不对劲。 别看桃夭平时性子大大咧咧,活泼爱玩,还经常跑去膳房偷吃东西,瞧着没个靠谱的边儿。 可她心思比谁都细腻。 因为膳房那边跑得勤快,府上的人缘更是好的没话说,她三天两头就是跟王府上的下人聚在一起聊八卦。 尽聊些有的没的。 她们说说府上的趣味传闻也就罢了,有时候兴致来了,甚至是直接聊到了帝京城中那些达官贵人的小老婆。 这让萧衍很服气! 就连李伯都对她格外纵容,这哪里是对待一个丫鬟该有的态度?! 想想看,人家李伯作为南阳王府的管家,在王府待了大半辈子,执掌着账房与府内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可谓兢兢业业。 人虽和蔼,但是他对于调教府上的下人,向来很严苛。 有一说一,赏罚分明,他不应该对桃夭这么好。 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萧衍皱着眉,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 没有多说,他平静的收回了目光,低沉的嗓音说道:“若是能平安度过此劫,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说完,他偏过头,神情有些冷峻,对着旁边的流风吩咐道:“今夜一定要严守王府,不能让任何人闯进来。” 虽说府上的隐卫全部都已经调回来,潜藏在暗处,不可能有杀手进来。 但如今正值紧要关头,绝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别说是少筠的命,就是沈大夫的性命,少筠看得如此重要,他们就是提高百分百的警惕都不够。 流风领命:“是——” 府上的人都知道,萧衍是世子的好朋友,从小一起长大,情比金坚。 世子不在的时候,他的话同样作数。 看着流风离开,直到那抹挺拔的黑色身影消失在庭院外,萧衍才抬起眼眸,视线落在小姑娘的手臂上,眸色暗了暗。 “你胳膊有伤,不要用劲。” 第280章 明明很困了 “啊?……” 桃夭眸色微变,愣了愣,随即低下头。 她看着自己那双交握着放在腰间的骨节泛白的素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胳膊受了伤,有些痛。 因为担心主子,她倒是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一道鲜血淋漓的血口,也忘了疼痛。 萧衍看着她迟钝的样子,以为她是累了。 清冽的嗓音说道:“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那怎么行?……” 她皱着眉,看了眼殿门的方向,内心还是担忧:“现在主子和世子两个人生死未卜,我怎么能跑去休息?……” 闻言,萧衍眸色微沉,似乎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有耐力。 明明很困了……却还是不肯走。 桃夭道:“再说了,你一个人也很累。有我在这里守着,到了必要的时候也多个帮手不是么?!” 帮手?! 萧衍挑眉,眸色闪了闪,并不觉得这件事情,她能够帮得上什么忙。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可是当他看见桃夭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盛满的光芒,似星河在闪烁,缓缓流动。 想着她能有这份心意,也不好再多说。 便抿下了薄唇。 此时,夜里的温度下降,有些冷。 桃夭穿得少,除了里面那件淡粉色的交领处绣着莲花图案的柔纱中衣,她身上就只穿了件单薄的长裙。 正好有风吹过来,汗毛直立,桃夭被冻得身体颤了颤,嘴唇有些哆嗦。 萧衍注意到了,视线落在小姑娘受伤的胳膊处…… 想了想,他敛下眼眸,很快从自己身上脱下一件外衫,然后在桃夭十分不理解的目光注视下,直接将这件长衫披在了小姑娘身上。 拽着青色长衫的一角,桃夭怔了怔:“你!……” 萧衍神色淡淡的,分辨不出息怒,解释道:“受了伤,小心着凉。” 小心着凉?! 他什么时候这般好心了。 不过她现在确实冷。 萧衍看着她微微泛白的脸颊,还有那件从他披在她身上开始,因为肩膀抖了抖,往后滑落了一部分,显得摇摇欲坠的衣裳,眸色暗了暗。 他伸出手,为小姑娘将外衫拢好。 拢得紧了,就是包裹的严严实实。 确定四面八方涌来的冷风不会灌进去,他才收回手。 此时,风声渐起,檐下的灯影摇曳,昏亮的光芒照映在两个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 一高一矮,看上去画面很和谐。 这边,蹲在屋宇之上的人,微抿着红唇,神色清冷。 她正隔着瓦片漏出的细小缝隙,眸光深邃的看着屋里的动静。 寝殿两边的床幔散落下来,似蒙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看不真切,朦胧迷离。 男子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紧闭着眼睛,面色苍白。 他白皙的胸前隐约可见一丝血迹,像是针刺过的血痕。 殿内弥漫着白茫茫的雾气,空气中还隐匿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更多的是浓厚的药香,里面混淆了淡淡的血腥气息,几乎微不可闻。 就在浴池中的水温渐渐升高时,殿内雾气弥漫,池中氤氲着水汽。 女子躺在软榻上,面容憔悴,眼睛没有睁开,指尖却动了动。 第281章 没有心跳 恬静的面容,微弱的呼吸,整个人看上去没有生气。 因为殿内有灯影的照映,能发现她的皮肤很白,白得像天山的雪莲花一般,纯洁无暇,莹白如玉。 白到几乎可以令人无比清晰的看见她雪白皮肤下隐藏的细腻毛孔,以及那淡青色的纵横血管。 毫不夸张的说,她已经白到像一张轻薄透明的纸片,脸上血色褪尽。 就连那张苍白染血的唇角,都还残留着药汁的痕迹。 而她身躺着的软榻旁边,桌案上摆放着一个瓷碗,细小白净,是空的 证明在半个时辰前,有人给她喂过药。。 刚才还能隐约闻到的混杂在空气里的淡薄血腥味已经散去…… 大殿里弥漫着的还是那股子熟悉浓郁的药香气息。 四周静悄悄的,有风从斜窗里吹进来,吹得两排金架之上的烛火闪烁。 昏亮的光影摇曳,连金钩悬挂着的素色纱幔,被风拂动,轻柔擦过地面的声音都听得到。 软榻上,女子的呼吸很浅,没有波动,让人察觉不到。 若不是她刚才的指尖忽然颤抖了一下,那只修长葱白的手指弯曲了一个细微的弧度,恐怕都要让人以为她已经死去。 毕竟在这世上,没有心跳,与死无异。 就不再是个活人了。 这也是让萧衍最纳闷的地方,他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解。 心里实在想不明白,沈大夫怎么会有这样的脉搏? 而且,她的脉搏很轻,很弱。 似几近江河枯竭,鱼儿没了水源。 她明明还有气息,脉搏却紊乱无力……像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伪装。 俗称:虚假脉象。 不过,既然他这次答应了少筠要救她的命,而少筠选择了不顾后果的方法,铤而走险,以命换命。 他必然倾其所有,为他们两人医治。 当然,对于某个天赋异禀的神医来说,这些显然都不是问题。 因为在他的眼里,无论遇到什么新奇古怪的法子,又或是见了医书古籍上记载的那些险要秘术,他多加专研,认真思索,总能在里面找到一线生机。 萧衍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能力。 只要竭尽全力,就能把医书上记载的方法,风险降到最低。 这是少筠的命,容不得他有半点失误。 所以在此次行针过程中,他也是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倦怠,更提高了警惕,紧绷着全身的神经。 待为两人行针完毕,他精力耗损严重,才想着出去透口气。 这边,女子紧闭着眼睛,睫毛颤了颤。 只见她乌黑的发间插着几根细长透明的银针,四肢的经脉都被封锁,应该是萧衍运用内力,加以行针来为她压制体内的幽毒。 看到殿中躺着的昏迷不醒的女子,以及她白皙额前溢满的薄汗,那双漆黑的瞳眸暗了暗,眼中思绪不明。 接着,便听到屋宇之上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动静。 那条隐隐透露出月光的缝隙被人慢慢合上。 瓦片归位。 下一刻,那抹纤瘦的白影向后一跃,顷刻消失在那片漆黑的夜色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清水殿的光影逐渐暗了下来。 第282章 值吗? 风声停歇,转眼天明。 晨曦的阳光洒落下来,给微寒的春日平添了一抹温暖。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南阳王府笼罩在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里。 府上的下人们远远的避开了此处偏殿,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了主子。 清水殿。 纱幔轻垂,金架上的烛火燃尽,殿内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久久不散。 经过一宿,夜君尘已经醒了过来。 此刻,他坐在桌案前,身上换了件月牙白的交领长衫,眉目清冽,温润如玉。 窗外折射进来的阳光,洒下淡淡的光影,映在他俊美绝伦的脸庞,不染纤尘,冷贵无双。 刀削的面部轮廓,五官深邃内敛,精雕玉琢,似上天最完美的赐予,美得令人惊叹,窒息。 只见他墨发用一支精细的玉簪松散别着,其余的头发散落下来,顺着瘦削的肩膀下垂,多了些平易近人的气息。 他低垂着脑袋,一双漆黑的凤眸微微敛着,似蕴藏着复杂的光芒。 “她怎么样?” 说完,他抬眸看向软榻的方向,因为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楚。 但隐约能看见软榻上的女子安静的躺着,没有动静。 这时,萧衍走过来,将医书扔在桌上,满脸疲惫道:“还能怎么样?昨夜你亲自为她输送内力疗伤,又有你的心头血作药引,清除了她体内的幽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滴血与她身体的血液融合,明日她就该醒了。” 真是的,盯着这本医书看了一宿,他都困了。 从昨日为他们两人行针起,半点不敢松懈。 直到今日清晨,他都还没有好好歇息过,身上穿着的那件青色长袍都没换。 眼下满目倦怠,面容憔悴,丝毫不见往日风采。 微微红肿的眼角,眸底似乎还有一圈十分明显的青紫色暗影。 自顾自说着,也不管夜君尘有没有回答他。 萧衍蹙起眉,表情有些严肃,问道:“不过,你如此不计后果的救她,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值吗?” 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真的没必要。 闻言,夜君尘眸色暗了暗,稍稍收回目光,看着桌案上堆积的昨日来不及处理的信件,眼中的思绪很复杂。 想了想,他拿起一册书卷,抿唇道:“我做事情,只有愿不愿意。” 没有值不值得。 只要他想。 哪怕豁出这条性命又何妨?! 话音未落…… 不远处,软榻上昏迷着的女子,睫毛颤了颤。 隐约有了反应。 这边,听到夜君尘这个回答,萧衍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如今你体内的血蛊还没有解决呢,就敢随便动用内力,要是牵动了血蛊,看你怎么办!……” 血蛊之事,可大可小。 不出意外还好,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等于玩火自焚。 除了齐王府和各方朝堂势力的虎视眈眈,皇宫那边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都巴不得他死! 夜君尘神情冷峻,眼底迸射出一抹寒芒,视线落在这册书卷上。 嗓音低沉:“血蛊一事,我自有分寸。” 说完,他看向萧衍,眸色很冷。 第283章 虚惊一场 吓得萧衍一哆嗦,差点把刚捧起的茶杯摔了。 好在他到底不算太慌张,连忙握紧了手里的茶杯,蹙眉道:“哎?你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说话的同时,他伸出一只手,作保护状挡在胸前,另一只手依旧握着茶杯。 眸色惊了惊。 见夜君尘只是眸色深深的看着他,没有说话,随即镇定下来,他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坐直身体。 闷闷说道:“昨夜我费心费力的,可是忙了一整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不能这样欺负他。 谁知夜君尘眸色微变,侧过头,对着窗外喊了句:“流风。” 声音刚落。 很快就有一抹挺拔的黑影闪身进来。 流风手抱长剑,跪在殿中。 虚惊一场,萧衍默默扶额,将茶水送至唇边细呡了一口,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紧张过度! 对,紧张过度!…… “公子有何吩咐?!” 夜君尘神色清冷,眸底似蕴藏着汹涌的暗芒。 他没有直接去看流风,修长的指尖有节律的敲击着桌案。 沉声道:“昨夜的刺客,查清楚了么?” “公子问的可是后面来的那一拨?” 昨夜总共来了三拨刺客,都不是同一批人。 想了想,流风道:“回禀公子,据属下查到的,最先来的刺客是皇宫那边派来的人,目标是沈大夫。”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名刺客已经被人杀死了,一招毙命,我们在无雪殿中发现了他的尸首。” 说着,他语气顿了顿,目光犹疑的看向坐在桌案前的男子。 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讲。 这时,夜君尘抬眸,看了他一眼。 “继续说。” 得了公子的应允,流风才点点头,严肃了面部表情,继续道:“属下怀疑,是沈大夫所为。” 当然,他的怀疑也是有一定根据的。 据府上的下人们讲述,当时无雪殿并没有其他人,只有沈大夫和沈大夫的侍女两个人。 而这名刺客又是皇宫那边派过来的杀手,目标很明显,是直接要她们命的。 危急关头,她们为了活命,就顾不得其他了。 由此可见,动手的人,是沈大夫。 至于沈大夫怎么杀的人,他不清楚。 听着流风的禀告,萧衍喝着茶,神情惬意,眼底的思绪有些复杂。 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觉得沈大夫杀人很不可思议。 但是现在,自从经历了昨晚的那些事情,他的所有认知都发生了变化,可以说天翻地覆。 不仅仅是沈大夫的身体,她的从容冷静,镇定自若。 还有她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王者贵气,能够云淡风轻的面对如此血腥的打斗场景,从容淡定的面对那些黑衣刺客…… 都不是一个女大夫该有的正常反应。 沈大夫的身份是个谜。 流风:“而后面来的那两拨人,很明显不是同一批,最后面来的那拨杀手,他们不是我们东华国的人。” 不是东华国的人?! 坐在旁边喝茶的萧衍,听到此处细节,不由得抬眸看向了夜君尘。 夜君尘低垂着眉眼,眸色很深邃,却没有说话。 修长的指尖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案,眼中思绪不明。 第284章 怪可怕的 “少筠,你说他们不是我们东华国的人,又会是什么人?” 萧衍皱起眉,有些想不明白。 别的国家,貌似也没人跟他们结怨吧?他和少筠两个人向来很低调啊。 难道?!……是有人嫉妒他的医术?! 不可能啊。 虽说他的医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有妙手回春之能,百治百效。 可他们嫉妒他的医术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还不如擦擦眼;熬瞻仰他这浑身矜贵的气质实在。 忽然响起昨晚戴着黑金面具的那名男子,好像跟沈大夫她们认识,并且他们还有着千丝万缕的,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昨晚的人,特别是前两拨,都是冲着沈大夫她们来的吧?! 这时,夜君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眸色清冽,说道:“天都的人。” “噗!——” 萧衍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喉咙里呛了水,捂着胸口。 “咳咳咳!……” 他惊了惊,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擦干净衣领处浸染的水渍,诧异道:“你说什么?天都的人?!” 怎么可能是天都的人!…… 想想看,他们东华国地处东南,与西北的天都山高水长,相隔万里。 他们吃饱了撑的来东华?没道理啊。 想着,他脸色骤然一变,白了白,也顾不上去擦衣服了。 “他们来东华国做什么?” 夜君尘眸色冷了冷,低沉的嗓音说道:“杀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微勾着薄唇,嘴角若有似无的噙着一抹笑。 配上那副清冷俊美的面容,怪可怕的。 萧衍蹙起眉:“杀人?” 杀什么人。 “昨晚,他们出现的地方。” 昨晚出现的地方,不是无雪殿吗? 难道?!…… 萧衍眸子瞪得老大,完全不敢信。 “他们是来杀沈大夫的?!……”不可能吧。 沈大夫招谁惹谁了。 虽然他知道昨晚那几拨杀手是直接奔着无雪殿去的。 可下意识的……无雪殿作为无尘殿的偏殿,两座殿宇隔得近,他们对南阳王府的环境不熟悉,认错很正常。 他还以为对方是冲着少筠来的呢!这些年来的人不下上百拨了吧?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 那些人竟然都是去杀沈大夫的! 实在匪夷所思。 想了想,他抿了抿薄削的唇瓣,目光变得深邃了许多。 “如此说来,沈大夫与天都那边的人,结了仇?” 很快,萧衍又觉得不对。 嗓音闷闷道:“不应该啊,沈大夫她不是云游四方的女大夫么?怎么会跟天都有联系?” 就算跟什么人结了仇,中原九个国家,再不济九州大陆上百个国家,里面大大小小的国家不计其数。 怎么偏偏跟天都有关系?! 那可是天都啊! 是令整个九州大陆的人,钦佩仰慕,望而生畏的地方。 是生生不息的无数人挤破了脑袋想去的,曙光之城。 要知道那里住着的人,可都是放眼天下,叱咤风云的佼佼者啊。 是九州大陆的核心。 就连!……就连掌管这个天下的主人,亦在天都。 想到这里,萧衍眸色动了动,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第285章 噤声 他皱着眉,抬头看了夜君尘一眼。 面露思忖道:“要是沈大夫真跟天都的人结了仇,我们与她在一起,那不等于是自掘坟墓么?” 那可是天都的人啊。 二话不说,肯定是将他们化为了同类。 下次他们要是再来,恐怕没那么好对付了。 谁知萧衍神色复杂的说着,皱着眉头,心情很是惆怅。 夜君尘抬眸,漆黑的眸光落在流风身上,并未施舍他半分。 冷声道:“皇宫那边,派人盯紧。” “是。” “至于那些刺客,你们不必追查了。” “不必追查?”流风抬头,怔了怔,“为什么?” 那些刺客可都是闯了王府,伤了公子啊。 怎么说不追查就不追查了。 这时,萧衍放下手中的茶杯,冷笑一声,然后看向流风,声音阴阳怪气的:“这还用问吗?那些都是天都的人,我们惹不起。” 夜君尘眸色一暗,蹙了蹙眉,偏头看向他:“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得了!好话不当听。” 萧衍摇了摇头,觉得甚是无趣,低下头继续喝茶。 流风也很快垂下了眸子,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越矩了。 向来公子的命令,他们只管服从,绝不能问为什么。 见萧衍终于噤声了。 夜君尘才收回视线,神情冷峻,凤眸深邃。 他将桌案上摆放的一封信件整理好,长臂一挥,递给流风:“听风楼。” 流风站起来,走到桌案前,伸手将信件接过,看了看封面的字样,应声道:“属下马上去办。” 说完,他将信件揣进怀里,转身欲走。 这时,夜君尘突然抬起了眼眸,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话。 流风立马停下脚,神态恭谨的站在桌案边。 夜君尘犹豫了一瞬,随即敛下眼眸,挥手道:“没事,你先下去吧。” “是!公子。”流风恭敬的行了个礼,然后朝着殿门外去了。 刚偏头,夜君尘眸色变了变,就发现萧衍双肘撑在茶几上,半勾着眼角,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揶揄道:“怎么,我们身份尊贵的世子殿下,不是刚才还想让流风去查查关于沈大夫的事情么?” 夜君尘瞳眸闪了闪,眼底似有暗芒划过。 “她的事情,未必可知。” 萧衍笑了笑,抿着唇瓣,眉目一片清冽,俊逸。 他微蹙着眉,眼底的青紫痕迹依然在,却比刚才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少筠的话,让他极其认同的点了点头,附和道:“也是!人家沈大夫既不是我们东华国的人,又跟天都有联系,想来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背景,又或是有什么身不由己的苦衷。” 毕竟,这世上没有哪个人真正愿意把自己好端端的身份藏着掖着,除非是迫不得已。 而且沈大夫的身份。 即使他们有心想查,也不可能查得到。 这也是为什么夜君尘最开始派人去调查她的身份背景,回来的信息却是一片空白,毫无收获。 现在想想,沈大夫来东华国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吧? 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沈大夫还有如此复杂的一面呢? 难道?!…… 是哪个世家贵族落了难的小姐? 第286章 醋坛子 因为被人追杀,所以不能被外人知晓身份。 恐引来杀身之祸?! 萧衍思忖着,用一手撑着下巴,长睫微垂,眸色闪了闪。 这么一想,他还真觉得有几分可能性。 就在萧衍陷入思索之际,夜君尘眸色暗了暗,默默拿起桌上的狼毫,然后将面前的宣纸铺平,问道:“你就这么想知道?” 她的身份。 闻声,萧衍脸色黑了黑。 他当然想知道啊! 本来他从前只是感到诧异,想不通沈大夫年纪轻轻的,医术为何如此精湛,妙手回春,无与伦比。 根本不关心她的身份来历。 可经过昨夜无雪殿的那场血雨,那些来自天都的杀手,还有那名身着黑衣的神秘男子说的话……反倒更加勾起了他的兴趣。 笑了笑:“我这不是好奇么?” 夜君尘瞥了他一眼:“想知道。” 萧衍眸色亮了亮,满脸期待。 结果下一刻,夜君尘已经垂下了眼眸,认真在宣纸上描摹着什么。 神情冷峻,嗓音清清淡淡的。 “等她醒过来,自己问。” 这回轮到萧衍懵逼了,他看着夜君尘,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眨了眨。 “我自己问?!” 这话他怎么好意思问出口。 夜君尘视线落在桌前的宣纸上,修长的指节握着笔,动作行云流水。 在宣纸上挥洒墨迹。 他微抿着薄唇,神情专注,漆黑的眼底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是看你对她的事情如此上心,为你指条明路。” “???……” 萧衍皱眉,瞪眼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 他这是?! 不小心打翻了某位的醋坛子吧。 怎么大殿空气里弥漫的是一股子浓浓的酸味? 难道就因为他刚才提及了沈大夫,对沈大夫的事情比较上心? 不带这样的吧。 想了想,还是决定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只好认怂道:“是是是!她的事情,我一点儿也不关心。” 这时,夜君尘嘴角勾了勾,眸色深邃了几分。 …… 皇宫,御书房。 因为皇帝发怒,唯恐自己掉了脑袋,侍奉的宫人全都颤巍巍守在殿外。 他们个个低垂着头,神情怯怯,根本不敢去听里面的动静。 而此时的御书房,安静极了。 殿中跪着一名二十来岁的黑衣男子,神态恭谨,脑袋磕在地上,破了皮。 他红肿的额头无缝隙的贴着两只手掌,维持着叩拜的动作。 仔细看,能看到他眼底的不安,恐惧……殿内气氛压得很低。 他的身前,皇帝负手而立,背着光,看不清正脸。 有光影从大殿的悬窗的折射进来,在那道修长的挺拔身影上洒落淡淡的光晕,平添几分寒意。 也不知道黑衣男子跪了多久,他肩膀抖了抖,额前隐约有冷汗滑落。 就在他微微抬起头,想要看看皇帝的动静时,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人猛地转过身,脸色铁青,一把将奏章甩到了地面,怒斥道:“这就是你拍着胸脯跟朕保证的万无一失?!” 黑衣男子立马将刚抬起来的头压下去,沉声道:“属下万死!” 第287章 会武功? “罪该万死?!” 皇帝拧着眉,居高临下的看着男子,面色阴郁道,“的确罪该万死!” 黑衣男子低着头,不敢动,只听见皇帝的嗓音冷了几分。 仿佛夹了冰:“不仅没能顺利完成朕此次交代给你的任务,还让自己的手下死在了南阳王府,给他们留下确凿的证据。” “是属下失职!”男子低着头,嗓音近乎发颤。 他眸色暗了暗,语气微顿,想了想,继续说道,“属下本以为此次行动万无一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派人潜入南阳王府杀了她。但属下万万没想到!那名女大夫竟然会武功。” 闻言,皇帝眯了眯眼,嗓音低沉:“会武功?” “没错!属下这次派出去的杀手,武功并不低,若是按我们的计划行刺,他绝不可能失手。” 皇帝看着他,眸色深深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名叫沈卿的女大夫会武功,你的计划才失败了?” “正是!……” “哦?……” 皇帝抿了抿唇瓣,收回视线。 他看向窗外斜出来的檐角,脸色沉了沉,眼底闪过一道寒芒。 冷声道:“那照你这么说,那名女大夫就更留不得了。” “是!留不得。” 黑衣男子眸色森冷,献计道:“不仅留不得,还得给她扣上个谋逆的罪名,才能真正寻了南阳王府的错处。” 眼下皇帝正在气头上,所谓伴君如伴虎,最是容易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他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惩罚。 而他知道皇帝最放心不下的是什么,于是便顺着皇帝的心意,献出计谋。 皇帝偏过头,看向他,问道:“有何主意?说来朕听听。” “此次我们行动失败,南阳王府必然会提高警惕,加强府中的巡逻防范,想要进去就难了。”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现在的南阳王府肯定草木皆兵,我们不好下手。” 黑衣男子说着,眸色冰冷,语气阴戾道:“不如趁着此次机会,我们先松松手里的劲头,等过些日子,他们放松了戒备,时机成熟,再!……” “那依你所言……这个时机是?” 黑衣男子眸色一凝,抬起头,正声道:“九国朝会。” 皇帝眸色暗了暗,拧起了眉头。 “九国朝会?!” 九国朝会,顾名思义:是九个国家的齐聚,也可以说是九州大陆的惯例。每逢春日时节,草长莺飞,万物复苏,九州大陆将迎来一年一度的盛举,分别定期在九个不同的国家举行。 其实“九国朝会”分两种,其中意义不同。 一种是一年一度,分别在各个国家举行,九个国家的使臣齐聚,共同促进文化交融。 一种是十年一度,各国皇帝将会亲自前往天都,窥见天容,拜见九州共主。 今年正好第九个年头。 “正是! 去年的九国朝会在北国举行,而今年的九国朝会则是正好轮到东华国。 黑衣男子说道:“距离九国朝会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到时候九国使臣都会来到帝京,连天都的人都会过来。” 第288章 九国朝会 “到时候,南阳王府按例出席朝会,那名女大夫作为揭了皇榜负责医治世子病症的大夫,必然会跟着世子一同参加,只要她在朝会上出现一丝纰漏,我们就可以寻了罪名,将她处置……” 男子阴测测的说着,眸色深邃,嗓音愈发的寒冷。 九国朝会,八方来拜。 有天都的监察使坐镇,场面壮观,最是庄严肃穆。 根本容不得有人在朝会上出现丝毫的不敬,亦或是失误。 不过,男子接下来说的话,倒是让皇帝漆黑的瞳眸亮了几分。 接着就看到皇帝略显皱纹的眼角溢出光芒,嘴角勾了勾,他漆黑的眸色闪了闪,表情流露出明显的赞赏。 似笑非笑道:“愿你这把东华国所向披靡的利刃,大内第一高手,别叫朕轻易失望才好!” 黑衣男子抱拳:“属下明白!——” “下去吧。” “是。” 说完,他直起半边身体,连忙站起来,朝着皇帝弯腰行了个礼。 皇帝看着他,眸色复杂。 行礼毕,他才敛下眼眸,朝着殿外走去。 片刻后,等黑衣男子离开,皇帝眸色沉了下来,嘴角扬起的弧度慢慢散去。 他对着外面喊道:“董成。” “奴才在!” 尖利的嗓音响起,殿门打开,一抹瘦高的人影走了进来。 他对着皇帝福身道:“皇上有何吩咐?” “去叫齐王来见朕。” “是!皇上。” …… 御花园。 春日的太阳正暖,清风徐徐,鸟语花香。 因为宫中的盆景很多,屋宇廊下都是,放眼看去,四处都是姹紫嫣红的美景。 赏心悦目。 “哎?那不是二哥吗?” 今儿个天气好,心情也不错! 夜漓羽起得早,正好去皇后那里问了安。 她从东边的鹅卵石河岸走过来,路过大大小小几座宫殿,横过长廊,就是御花园的东北角。 刚要回宫的她,懒散的目光朝着右边不经意瞥了一眼,却看见一道玄色的挺拔身影,急急忙忙朝着御书房而去。 神情冷峻,脚步跟生了风似的。 明明两人离得不远,也没有看到她。 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个时辰,他进宫做什么。” “哎呀公主,这个您就别担心了。想必是皇上紧急召齐王殿下入宫商议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香儿顺着夜漓羽的视线看过去,看着那抹挺拔的玄色身影越走越远…… 她收回视线,转过头,就发现自家公主皱着眉头发愣。 “公主!您想什么呢?!……” 夜漓羽望着御书房的那个方位,皱着眉,思索道:“我在想,究竟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要紧事,非得把二哥一个人单独叫进宫。” “单独叫进宫?” 香儿也跟着蹙起眉,没明白公主这话什么意思。 皇帝命人传齐王进宫,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说不定有什么军政要事呢。 夜漓羽视线落在远处,皱眉想着,想不通。 就在她走神之际,一根手指飞快在她后脑勺弹了一下,有些吃痛。 “谁啊?!——” 她惊了一下,猛地转过身,刚要发怒,却直直撞入一双漆黑清亮的眼眸。 眸色闪了闪:“八哥?” 第289章 出宫 她表情有些惊讶,没想到会是他。 待看清楚来人,她眉梢缓了缓,怒火消退了下去。 香儿赶紧福身行礼:“参见八皇子。” 她是跟在九公主身边的老人了,可以说从小就侍奉夜漓羽。 因此也是看着这些皇子公主长大的。 虽然他们现在都各自封了王,但她还是习惯性的叫八皇子。 夜漓羽颇为莫名其妙。 这边,夜君瑾清亮的眼神看着她,又顺着她刚才眺望的方向看过去。 他朝四周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见。 好奇道:“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奇奇怪怪的。 看了一会儿,他平静的收回视线,漆黑的眼眸看着夜漓羽,轻声问道:“出宫,去不去。” “出宫?” 夜漓羽蹙了蹙眉,似乎没反应过来。 他不是平日里总嫌她给他添麻烦,不愿意带她出宫玩么? 但是想归想,脸上的欣喜还是要有的。 她那双清亮的眼眸里顷刻闪烁的星光很明显。 “怎么,不想去?” 夜漓羽叫道:“怎么会?!” 她脸上立马扬起笑容,上前抱住夜君瑾的手臂,精致的脸颊挨过去蹭了蹭。 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安抚的宠物。 她娇俏的嗓音说道:“八哥最疼我了!” 夜君瑾笑着,没好气的说:“现在才知道我最疼你?!” 以前不是总嚷嚷着六哥对她最好么?说什么六哥才像兄长。 咳咳…… 虽然的确六哥最疼她,但他也不赖啊。 要知道从前她闯了祸,又或是偷偷溜出宫玩被母后责罚,都是他为她收拾烂摊子,跑去母后那儿为她打掩护。 都不知道为她挨了多少次母后的训。 “没有没有!……” 夜漓羽抬起头,笑道:“八哥一直都很疼我。” “那是!——” 夜君瑾傲娇的扬了扬下巴,别提多神气。 “不过,八哥你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皇宫?” 夜漓羽心里高兴,但对于刚才的事情,还有八哥的出现,感到十分诧异。 所以忍不住问了。 “哦,进宫有事。” 夜君瑾眸色动了动,看着她,“怎么了吗?” 夜漓羽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我就是比较好奇这个时间,你不在府上好好待着,入宫做什么。” 夜君瑾俯下身子,凑近:“想知道?” “嗯嗯嗯!……” 夜漓羽眼睛闪烁着光芒,拼命点头。 就在她满怀期盼,以为夜君瑾就要告诉她的时候,男子忽然与她拉开距离,笑声朗朗。 “偏不告诉你!” “嘿?……” 夜漓羽急了,瞪着眼睛,想要揍人:“八哥,你说不说!” “哎?公主!……” 好在旁边的香儿及时拉住她,避免了两人相互掐架的场面。 夜君瑾朗朗笑着,俊美的脸上带着清风般的俊逸。 谁知下一刻,夜君瑾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看着她,眸色深深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夜漓羽惊了惊:“啊?我!” “我……” 她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她能说,她就是前些日子无聊,跑去后庭意外听到里面的嬷嬷讨论从前的那些皇家秘闻,什么谋权篡位,手足相残…… 所以她最近特别敏感么? 第290章 如临大敌 可她低垂着眉眼,唯唯诺诺,欲言又止的样子…… 换来夜君瑾一句不紧不慢的调侃,他面部的表情虽严肃,但他清冽的嗓音里还夹带了几分潇洒肆意的轻笑。 “这不像你啊小九。” 他凑过去,面容清冷,目光打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八哥?” 说话的同时,他目光炯炯,紧紧盯着夜漓羽的眼睛。 闻声,夜漓羽抬头,直接对上他深邃的眸光,笑声说道:“怎么会?八哥你想什么呢?我能有什么事情瞒你。” 看吧,随口而来,信心满满的敷衍。 夜君瑾挑了挑眉,将信将疑:“是么。” 夜漓羽眉心微动,眸色闪了闪,很大方的承认了。 “是啊!我就是昨夜没睡好,精神有些恍惚。” 恩!容易走神。 夜君瑾看着她,眼底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副俊美清冽的脸庞映着树梢枝头折射下来的阳光,表情颇为严肃。 昨夜没睡好?精神恍惚?! 他看她精神分明挺好的,面部的妆容更是衬得她肤白貌美,唇红齿白。 那双清亮的眼眸里自带着一股灵动之气。 没想到几日不见,这小丫头还挺会装的。 夜君瑾知道她不会说,抿唇笑了笑。 然后侧眸看向身边的人:“香儿。” “奴婢在。” “你来说。” “???……” 夜漓羽瞪大了眼睛。 “公主,这……” 香儿简直是如临大敌。 她低垂着脑袋,内心忐忑,头皮一阵发麻。 似乎感受到头顶那抹犀利的目光,她蹙起眉,眼神躲闪。 这种事情,公主都不肯说,她区区一名宫女又哪里敢多嘴?! 于是,她十分难为情的看向夜漓羽,可怜兮兮的,想要寻求帮助。 夜漓羽眸色变了变,也不是想把这道难题丢给她。 于是她一把将香儿拉到自己身后,上前一步挡住,提高了声量道:“行了,你别逼她。” “我就是刚才看到二哥往御书房那个方向去了,心里好奇。” “二哥?”他进宫了? 这下,倒是夜君瑾蹙起眉,眼神阴暗了许多。 “是啊,我刚才去母后宫里请了安,回来的路上就撞见二哥经过,匆匆忙忙地往御书房赶。” 说着,还不忘吐槽道:“这么近的距离,他竟然没看到我……” 就在几人沉默之时,清风送来徐徐花香,枝头的光影洒落,有轻盈的蝴蝶飞舞在花丛间。 他们的身后,也就是靠近东北角的那处殿宇,里面横斜伸出来几树梅花,艳丽的花色点缀了朱红的墙壁。 本该冬日就凋零的,却还在春日生长,与满园的牡丹争相绽放。 然而,衬得满园花色更加绚丽的,是远处慢慢走来的两道身影,淡淡的鹅黄色,一前一后,脚步轻缓。 “公主,那不是九公主跟瑞王殿下吗?” 宫女的话音落下,女子抬眸,正好看见停留在御花园中的几人。 她眸色微变,笑了笑,出声喊道:“八弟,小九。” 听到声音,夜漓羽抬起眼眸,朝着远处的花丛看过去,正好看见朝着她们这边走来的人。 “七姐?” 第291章 不在乎 这时,夜君瑾也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侧眸。 不远处走来两道纤细的身影。 他眉心微动,神色暗了暗。 抿下薄唇,还没有说话,那名身着鹅黄色宫装长裙的年轻女子已经缓步来到了他们面前。 身后还跟着一名宫女。 见了他们,那名宫女连连行礼:“参见瑞王,九公主。” 低柔的语气,模样十分恭谨。 香儿亦是微微颔首,朝着身前的女子行礼。 “七公主。” 夜黎心温婉一笑:“不必多礼。” 说完,她看向夜君瑾,眉眼弯了弯,笑得柔美。 “这个时辰,八弟怎么在这儿?” 这声八弟,叫得很是亲昵。 她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和煦的春风般,还刻意夹杂了些许轻柔在里面。 夜君瑾蹙了蹙眉,回答道:“正要去母后宫中请安。” 这时,夜漓羽侧眸,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眸色微闪,没有说话。 夜黎心笑了笑,说道:“真是巧,我也正要去给皇后问安,不如一起?” 夜君瑾眸色动了动。 刚想拒绝,已经被旁边的声音打断。 夜漓羽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娇俏道:“不了不了!七姐,你是知道我的,这出宫的机会难得,八哥刚才好不容易答应带我出宫去玩,这会儿再去母后宫里请安,一来一回,时间耽搁就来不及了。” “这样啊。” “嗯嗯嗯!……” 夜漓羽疯狂点头,模样乖巧。 “现在时辰确实不早了,若是出宫的话,你们注意安全。” 夜黎心说着,脸上笑得依旧柔美,“那我就先过去了。” 说完,她便微微颔首,然后朝着皇后宫中走去了。 “七姐慢走。” 夜漓羽笑着,还对着女子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手。 那双清亮的眸子睁得大大的,仿佛眼睛里蕴藏着星光。 别提多热情。 对此,夜君瑾颇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清冽的嗓音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听到这话,香儿下意识地看向自家公主,皱了皱眉。 夜漓羽敛眸,尴尬的咳了声:“没有没有,你瞧她笑得多好。” 说着,她咧开嘴,笑得里面的牙齿都露出来。 “我要是不跟着她多笑笑,别人又该说我这个嫡出公主太骄纵了,嚣张跋扈,仗着父皇母后的宠爱,不把她这个庶出姐姐放在眼里。” 说完,她眸色闪了闪,嘴角的笑容愈发明媚。 从小到大,就属她这个七姐最能装。 东华国就两位公主,偏巧别人都说七公主温婉贤淑,秀外慧中。 不仅博学多识,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担得起大国公主的风范。 而她这个九公主天性顽皮,一无是处,好名声都让她这个姐姐给抢了。 说实在的,七姐跟她抢这些有的没的,表象虚无的东西倒是不打紧。 她平时随性惯了,也不在乎。 可关键是那笑容她看多了,竟觉得虚伪,讽刺。 这大概就是母后经常在她耳边叮嘱的,她从前都不在意。 虚伪之人,脸上永远戴着假面具,可以有千百种笑。 等她再抬眸时,夜黎心已经走远了。 第293章 颜面扫地 因为正值午后,天气晴朗。 御花园时不时有宫人们经过,见到她,都是朝着她恭敬的行礼。 然后朝着各自要去忙碌的宫殿走去。 她看着那一抹纤细的鹅黄色身影逐渐消失在远处那片华丽的殿宇楼阁后。 耳畔有清风吹拂,花香弥漫。 心情莫名就跟着好起来了。 抛下刚才的烦闷,她看向夜君瑾。 “走吧,出宫!” 夜君瑾勾了勾唇,便与她一道往宫门的方向走去了。 这边,待到了没人的地方,夜黎心嘴角扬起的弧度才慢慢消减了下去。 笑容退散,眼中溢出冷芒。 身后响起宫女打抱不平的声音:“公主,他们这不是明摆着不愿意跟您一块儿走吗?您为何还要对他们如此客气?” 完全没必要啊。 “你知道什么。” 夜黎心呵责了一句。 眸色动了动,她低声道:“千万要记住,我们什么无论走到哪儿,都不能失了自己应有的风度。” 她是人人称赞的东华国七公主,必须要时刻保持着温婉善良的气质,这样才能给别人留下好印象。 “是奴婢多嘴。” 夜黎心蹙了蹙眉:“行了,你下次别再说就是了。” “奴婢谨记。” 夜黎心神色变了变,说道:“还有,瑞王是皇后的嫡子,现在储君之位空悬,父皇只能暂时与太后周旋,而南阳王府那边的情况不明,文武百官着急,八弟他未来也是有可能当太子的。” 宫女眸光闪烁了一下。 “公主的意思是?” 夜黎心勾了勾唇:“我们应该与他拉近关系,不能得罪了他。” 说着,她眸色暗了暗,眼底隐隐闪烁着阴暗的光芒。 “至于小九!……” 如果她记得没错,半个月后就是九国朝会,必然会有各国使臣到来。 东华可就热闹了。 而真正到那个时候,他们肯定会带来各个国家的歌舞琴技。 或是代表了自己国家的文武诗赋,打着促进九州文化交融的名号,与东华国一较高下。 呵,她夜漓羽不是东华国的嫡出公主么?! “如果她当着九国使臣的面,轻易丢了咱们东华国的脸,致使父皇颜面扫地,那父皇对她可就……” 她倒要看看,端着嫡出公主的尊贵身份在九国朝会上丢了脸面,她日后在宫里还怎么骄纵得下去。 要知道,父皇虽然宠爱她,但父皇身为东华国的皇帝,亦是极爱面子的。 啧啧啧。 夜黎心想着,阴郁的眸光渐渐暗了下去。 怪只怪,嫡出女儿不争气。 这时,宫女扬起脸,附在她耳畔,低声说道。 “公主,您的霓裳舞可是辛辛苦苦准备了三年,就连上次皇宫宴会,您心仪的慕将军在,都没有跳出来。” 夜黎心抿了抿唇,眼底水光潋滟:“呵呵,不急。” 上次的皇宫家宴,她只是跳出了皮毛,远不及她真正的舞技。 若是真要将这曲霓裳舞跳出来,九国朝会才是时机。 如果成了,便可以一曲霓裳,名动天下。 到时候,即便她是庶出的公主,名声在外,还怕没个好姻缘么。 慕青枫!…… 他会在的。 第294章 监察使 就在夜黎心停留在原地,心里暗暗思索着九国朝会的打算。 前面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睫毛颤了颤,抬眸看去,便见前方缓缓走来了四五名粉色衣裙的宫女,她们脸上堆着笑,低声交谈着,手中端着糕点。 像是刚从皇宫的宫中出来。 “听说了么?天都的使臣就要来了。” “真的假的?!不是还有半个月么。” “对啊对啊,距离九国朝会,还有将近半个月呢。” “半个月?那我倒是没注意,几个时辰前,我侍奉茶点,亲耳听咱们皇后与九公主说的,岂能有假?” “哎?你们说,这天都的使臣该长什么样子啊,是不是都如传说中的那般,仙风玉骨,不问世事啊。” “美得你。” 就算是天都的使臣来了,她们区区奉茶的宫女,即便是皇后宫中的一等宫女,身份低微。 她们离前朝那么远,看不看得见还不一定呢。 这时,一名宫女站出来,笑道。 “你们知道什么啊,我们一般管天都来的人不叫使臣,瞧你们刚才一个个使臣使臣的叫唤,简直孤陋寡闻。” “孤陋寡闻?!……” 听了这话,其余三名宫女纷纷朝着她看过去,问道:“那叫什么啊?” 她们目光炯炯,更多的是好奇。 “监察使。” 轻飘飘的三个字,带着低柔的语气。 “没错,就是监察使!” 这名宫女笑着,刚想说你怎么知道。 她话音刚落下,就听得耳边一声惊呼:“公主!——” 她们几人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福身行礼。 “参见七公主!……” “免礼,起身吧。” 夜黎心脸上笑得温柔,慢慢走过去。 “你们刚才议论的,可是从皇后娘娘那里听来的?” “这!……” 她们低垂着眉眼,面面相觑。 却又不敢多说。 夜黎心看着她们,知道她们是在皇后宫里当差,眼下防范她。 笑了笑,柔声说道:“你们不必害怕,我不会说出去的。” 想了想,她眼中的笑意愈发动人。 “不过,我想问问,你们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是皇后娘娘她今日亲口跟九妹说的?” 这时,有一名宫女走出来,承认了。 “回禀公主,正是。” 看到她这个举动,其他几名宫女脸色变了变,有些害怕,更是纷纷想要去拽那名宫女的衣角,可又不敢太明显。 夜黎心眸色暗了暗,眼中飞速闪过一抹冷芒。 稍纵即逝,叫人看不真切。 她唇角弯了弯,眼中的笑意很复杂。 还真是有意思。 看小九刚才的模样,还以为她并不知道九国朝会的事情。 毕竟,夜漓羽整日想着如何跑出宫去玩,从来都不关心这些东西。 如今看来,她是早就知道了。 却没有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连带着半分好奇都没有。 若不是刚才听到这些宫女们说,恐怕她都要被夜漓羽骗过去了呢。 想到这里,她走上前,眉目含笑。 伸手抚了抚刚才这名宫女的衣襟,白皙的指尖染着清浅的豆蔻,柔声道:“我会记住你的。” 这名宫女欣喜道:“多谢公主。” 夜黎心笑了笑,说道:“行了,看你们都挺忙的,先下去吧。” “奴婢告退!……” 说完,她们连忙端着自己手里的糕点离开了。 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殿宇檐下。 夜黎心眸色暗了暗,眼角勾起一抹晦暗的笑。 第294章 是你救了我 南阳王府。 清水殿。 光影西斜,一片静谧。 府中的侍女每日都会过来清扫外面的庭院,悉心浇灌院子里栽种的花草。 并且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凭栏过后的红木地板,保持这座偏殿的干净整洁。 这是府中的规矩,世子爱干净。 她们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以免惊扰了里面的人。 从前天府中出现刺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而殿内沉睡的人,亦是昏迷了整整两日。 不管昼夜交替,日升月落,她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正因为如此,府中的人传言,沈大夫此次怕是凶多吉少。 在此期间,夜君尘寸步不离的守护,生怕司卿再出现什么意外。 既然天都有人想杀她,那他便倾尽全力,于危乱中护她周全。 他静静的坐在桌案前,眉目低垂,认真翻看着手中的文卷,神情十分专注。 庭院中的光线从雕花绮窗折射进来,洒落满室的斑驳光影。 因为办公的桌案靠近大殿微敞开的窗户,有淡淡的光晕映照在他脸上,衬得他眼眸清冽,眉目如画。 他身着一件月牙白的云锦长衫,衣服透着清浅的银色,齐整的交领处绣有云纹图案,腰间悬着玉佩。 许是周身笼罩着一层光影的缘故,此时看得他肌肤白皙,俊美得不可方物。 而寝殿中,女子躺在床榻上,眼眸轻阖,浓密的长睫在她眼底投下一圈青灰色的暗影。 忽然,一阵微弱的风吹进来,吹得床榻两边的纱幔悠悠摇曳了下。 金架之上的烛火闪烁,满室药香浮动。 有几段缥缈的青纱落在了地面。 就在这时,女子睫毛颤了颤,葱白的指尖微动。 没人注意到,她缓缓睁开了眼眸。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淡青色的纱幔。 厚重的纱幔覆在床架上,陌生的环境,她并不熟悉。 这是哪儿?…… 司卿蹙起眉,想了想,微微偏过头。 就见一袭白衣的男子坐在远处,眉眼低垂,专注的视线落在书卷上。 夜君尘?! 她清浅的眸光看过去的时候,男子正好勾起修长的指节,将纸页翻过。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休息好,他白皙的额前隐约散落了一缕墨发。 略显慵懒,又带着几分凉薄。 临近傍晚,窗外的光影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有昏暗的光影映照在他俊美的脸庞,无声勾勒出他半边深邃的轮廓,凤眸清冽,鼻梁高挺,周身笼罩着一层薄雾,淡淡的,似乎泛着冷意。 司卿看着,眸色微动。 她伸手掀开锦被,低眸,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 是一件白色的纱衣,质地很轻柔。 衣服上面还萦留着一丝清浅的药香气息。 可能是因为司卿的感官很明锐,超乎常人。 即便已经过去了两日,她还是能隐隐闻到空气里消散的血腥气息。 怎么会?!难道…… 她皱起眉,眸色忽然黯淡了下来。 接着,就看到她艰难的支撑起身体,神色清冷,动静很小。 许是昏迷久了,她浑身都没力气,但是不妨碍她的行动。 缓缓站起身,她朝着夜君尘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是你救了我。” 第295章 地上凉 她昏迷了两日,除了每天固定的汤药,可以说滴水未进,嗓子自然干涸。 眼下淡淡的语气,有些沙哑,透着明显的力不从心。 听到声音,夜君尘猛地抬起头。 还没来得及反应,直直撞上那双清浅的琉璃眼眸。 他神色微变,眼神暗了暗,低沉的嗓音说道:“你醒了!……” 虽然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可是能够听出他嗓音里的欣喜和惊诧。 司卿看着他,点了点头。 看他这个样子,是在这里守了她很久吧? 夜君尘放下手里的书卷,站起身,漆黑的眸光落在她身上,神情冷峻。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司卿眸色微变,摇了摇头。 夜君尘直接朝着她走过去,上前两步,在她身前站定。 眸光深邃。 此刻,司卿看上去很清瘦,身形单薄,宛若纸片。 那副苍白的面容,清丽秀美,隐隐透着病态的白,唇角几乎没有血色。 而她满头的墨发披散着,面容憔悴,身上就穿着一件单薄的雪白纱衣。 深邃的视线往下移,不知突然看到了什么,夜君尘蹙了蹙眉。 二话不说,他直接走上前,大手一把揽过司卿的纤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司卿脸色一变,嗓音低哑:“你!……” 因为身体失重,忽然离开地面,她下意识的伸手攀附着他的脖子,用双手环住。 在司卿清冷的眸光注视下,他抿了抿薄唇,低声道:“地上凉。” 这算是解释。 虽然到了春季,但温度还没有完全上升,夜里降温,更是寒冷。 她今天才刚刚醒过来,又没有穿鞋,地面冰冷,指不定就受了凉,不利于她身体的恢复。 夜君尘眼眸深邃,紧抿着唇瓣,抱着她到了软榻边。 然后将她轻轻的放上去,让她坐好,面部清冷的神色不自觉的放柔了些。 那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世子还没有回答我。”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与她对视:“你想问什么。” 司卿抬眸看着他,重复道:“是你救了我。” “是。” 听到他的回答,司卿皱起眉,急道:“那血蛊!……” 夜君尘神情冷冷的,嗓音更是凉薄入骨:“不碍事。” 司卿看着他,眉目紧锁。 不碍事?! 她嗓音低哑,似有些呵责:“你知不知道,你体内血蛊尚存,任意催动内力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命,你竟然!……” 竟然!取下心头血救我…… 明知道这么做会有危险,还敢为了她铤而走险,不惜以命相搏。 这可是以命换命啊。 真是个傻子。 她皱眉看着他,似乎在为他的做法而感到不解,语气里夹带的满是担忧。 “我没事。” 夜君尘看着她,温柔的笑了笑,他沉声说道:“只要你能醒过来,哪怕赌上我这条命,也值得。” 司卿蹙着眉,眼底闪过一抹晦暗的光芒。 “夜君尘!……” 我们不该有如此多的交集。 我来东华国,是为了查找当年的线索,为了调查九州卷宗。 而我当初所说的救你不过是顺手而已,只是我用来说服自己的幌子罢了。 第296章 逢场作戏 我以为我会铁石心肠,逢场作戏,能狠下心取你的心头血救自己。 可笑的是,我亲手布下的棋局,我却自己陷了进去。 百密一疏。 到最后,竟然舍不得杀你!…… 就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向来如磐石般坚硬冰封的心。 动摇了。 夜君尘看着她,神色冷峻,凤眸深邃,清冽的眉目染了几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不可多得的温柔。 低沉的嗓音道:“我说过的,要保护你。” 既然对你许下了承诺,无论今后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不会抛弃。 我会好好护你在身后,倾尽所有的保护你。 就像你最初揭了皇榜来南阳王府为我治病,在悬崖上舍身为我挡箭的那样。 我亦会舍命相护,不再让你受到伤害。 司卿看着他,眸色暗了暗。 “保护我?” 她扯了扯嘴角,然后自嘲一笑,“若是你知道,你面前的这个人,你口口声声说着想要保护的这个人,从最开始接近你就不怀好意,就像你说的,是为了不择手段,以达到某种目的!……” 夜君尘看着她这样,眉心微蹙,出声打断道:“沈卿!……” “呵呵……” 司卿苦笑一声,却没有停下来,而是弯了弯唇角,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那清浅的目光里蕴藏了太多翻涌的思绪,叫人看不透彻。 “若是我十恶不赦,所作所为都只为了利用你。” “若是我隐瞒身份,来到南阳王府只为了寻找个掩蔽之地。” “若是我替你驱毒,医治你的眼疾,也只是为了各取所需。” 她说着,眼眶微微红了。 若是我舍命救你,只为了铺垫棋局…… 司卿看向他,哑声道,“若是这样,你还会保护我么?” 夜君尘蹙着眉,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心口猛地钝痛了一下。 毫不犹豫道:“会!——” 说完,夜君尘立马弯下腰,俯身将她搂进自己怀里,重复了一遍。 “我会。” 坚定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迟疑。 “你!……” 司卿怔了怔,眼角的一滴泪滑下。 夜君尘拥着她,眸色深邃,紧了紧手里的力道。 默默感受着怀里这个单薄的身体,她的肩膀似乎在微微的颤抖。 他心脏抽疼,那种异样的感觉简直难以言说。 良久,他缓缓松开她,俯身下来,伸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 “别哭了,嗯?” 夜君尘蹙着眉心,清冽的嗓音说道:“无论你最开始接近我是为了什么,无论你是否不怀好意,无论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或者秘密。” “从今往后……只要我在你身边,便会好好护着你,容不得别人伤你分毫。” 他漆黑的凤眸闪烁了一瞬,定定看着她,神情很认真。 “沈卿,我喜欢你。” 司卿看着他,目光怔怔的,眼眶红了大片。 她不知道,自己是有多久没哭过了。 自从三年前经历了那场绝望,她在司白羽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几近肝肠寸断。 早已经忘了眼泪为何物。 眼泪,是弱者才会有的东西。 可现在,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来,她竟然控制不住。 夜君尘嗓音颤了颤,看她哭得心疼。 “别哭了……” 第297章 不会呼吸的么 说完,他眸色一暗,直接俯身上前,额前的一缕墨发散落了下来。 他双手撑在软榻两旁,毫不犹豫的吻上去。 动作之快,根本不给司卿任何反应的机会。 雪白的大袖就这么扫落在软榻边。 看着眼前那张顷刻放大的俊脸,司卿身体僵了僵,不敢乱动。 因为睁着眼睛,她的视线直直撞进男子那双漆黑深邃的凤眸里,似乎看到了他眼中隐隐翻涌的情愫。 她眸色微怔。 只感到温凉的唇瓣贴了上来,鼻尖萦绕着好闻的梨香。 刚开始,夜君尘顾及着她的身体,动作很温柔,很轻缓。 更像是江南烟雨朦胧的几叶轻舟,于风平浪静的江河逐流,慢慢流淌过彼此的心扉,溪水潺潺,柔情漫漫。 司卿对此好像并不反感。 于是没有立即伸手去推开他。 只能被他带动着,慢慢闭上了眼睛,尝试着回应他。 得了回应,男子看着她,眸色微变,也缓缓闭上了眼睛,加深这个吻。 比起刚才的温柔,现在更多的是属于男子的荷尔蒙气息。 夜君尘双手抚上她的脸颊…… 司卿就快要呼吸不过来,面色也因此被憋得通红。 男子似乎察觉到了。 就在她即将快要窒息的时候,耳畔传来男子一声沙哑的轻笑。 很是魅惑。 司卿陡然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有些迷离。 发现夜君尘正眸色深深的望着她,微勾着唇边,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很迷人。 忽然,夜君尘抬起手,靠近了她,白皙的指尖微勾着她的下颌,眼波流转。 低笑道:“不会呼吸的么。” 司卿眸色动了动,刚要说话。 夜君尘又道:“早知道这个方法能让你止住眼泪,就不该看着你哭。” 嗯?…… 司卿蹙了蹙眉。 夜君尘放下手,眉眼柔情看着她,低沉的嗓音问道:“饿了么?我马上让人准备些吃的送过来。” 她连续昏迷了两日,才刚刚醒过来,胃里必然是空的。 司卿却看着他,眼中恢复了一片清明。 “你不问我么?” 她忽然开口。 夜君尘看着她清透的眼眸,正了正脸色,轻声道:“问你什么?” “我的身份,来历……” 夜君尘眸色暗了暗,柔声道:“这些都不重要,等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他虽然很想知道她的事情,有关于她的一切…… 可是,他不愿让她为难。 等她什么时候想说,他再认真去倾听。 司卿长睫颤了颤,慢慢敛下眼眸,淡然的语气说道:“我是天都的人。” 夜君尘神色微变,漆黑的眼眸看着她,表情冷冷的,却也没有很惊讶。 “我知道。” 司卿挑了挑眉:“你知道?” 夜君尘轻声应着:“恩。” 他眸色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缓了缓,嗓音清冽。 “前两日,无雪殿的那几波杀手,不是同一批人。” 司卿眸色闪了闪,眼中飞快划过一抹暗芒,心中明了。 她低声道:“有皇宫派来的。” 第298章 动了情 闻声,夜君尘抿着薄唇,点了点头,神色顷刻冷下来。 他凉声道:“你治好了我的眼睛,他日太后若想举荐我,立我为储君,文武百官便没了推辞。” 以前他们是说他有眼疾,身体虚弱,不能担当储君之位。 可现在他的身体好了,眼睛也恢复了。 再顶着太后的威压,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当然,这个道理皇帝知道,司卿也知道。 她治好了夜君尘的病症,对于皇帝而言,就是个赤裸裸的威胁。 所以皇帝现在恨不得马上杀了她,除去这个眼中钉,将她碎尸万段。 也难怪皇帝会派人来南阳王府杀她,竟是感受到了害怕么? 怕自己皇位受到威胁,心生忌惮。 才想除了她。 她抬眸看向夜君尘,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如今皇帝派来的杀手死在了南阳王府,没有成功杀掉她,必然会恼羞成怒。 不知道以后还会遇到多少刺客,都是想要她的命。 不过,她担心的并不是那些想要杀她的人,而是夜君尘。 皇帝针对的,至始至终都是他。 杀自己,亦是因为她救了他。 这时,夜君尘眸色暗了暗,他看着她清冽的眉眼,沉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伤了你。” 更不会允许有像前两日那样的事情发生。 “夜君尘。” 司卿注视着他,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里闪烁着忽明忽灭的光芒。 “我现在还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你,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会尝试着接受你。” 想了想,淡然的声音道:“请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她清浅的眸色看着他,语气很轻,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这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面对感情,直视自己的内心。 虽然,曾经情窦初开之时,她也曾主动过,不惜放下自己的身份,屈尊降贵,坦坦荡荡追求过…… 最后却落了个飞蛾扑火的结局。 从此性情淡薄,封了心。 但她不能忽视的是……夜君尘对她的情意。 为了救她,不惜冒险让萧衍取下心头血,甘愿赌上自己的命。 她知道,只有深爱的人,才能做到为对方舍弃自己的生命。 他这样,是很喜欢自己的吧。 夜君尘眸色微动,弯了弯嘴角,低笑道:“好。”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不管她心意如何,只要他能够走进她的内心,便是最大的幸运了。 他相信,山高水远,来日方长。 他想做的,只是好好守在她身边,护她安稳,一世周全。 就像萧衍说的,有朝一日,他也会喜欢上一个人,动了情,失了心。 哪怕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甘之如饴。 以前他不信,凉薄之人,如何多情? 可他现在知道了,也遇到了那个自己想要守护一生的人。 想着,他抬手轻轻抚上司卿的脸颊,与她对视,目光温柔道:“无论你怎么想,想多长时间,我都等你。” 是一天,十天,半个月? 又或者是一年,十年,二十年…… 无论多长的时间,他都会等。 只要她在身边。 这时,殿门被人轻轻敲了敲。 “世子,该用膳了。” 第299章 为了你,我愿意 听到声音,夜君尘侧眸看向殿门的方向,眸色冷了冷。 他抿着薄唇,还没有说话,就听着大殿外面的人似乎在门口停留了一下,像是在等待里面的人吩咐。 须臾,还是没有动静,那人迟疑着,脚步渐渐走远了。 归于平静。 其实,这两日都是如此,夜君尘寸步不离的守在清水殿,又生怕有人惊扰了她,他并不敢让府中的侍从进来。 就连膳食,都是让府中的下人送过来。 回过头,他眸色变了变,发现司卿正清浅的眸光看着他。 他蹙了蹙眉,笑问道:“怎么了?” 司卿勾起唇,摇了摇头,淡声说道:“原来你刚才说的让人送些吃的过来,是因为你也没怎么吃东西。” 说着,她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桌案上,那里堆放着一沓文卷,旁边还搁置着批阅文卷的墨笔。 想来在她昏迷的这两日,夜君尘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就连南阳王府隐卫传回来的消息,他都是在这里处理的。 这样做,是担心她遭遇什么危险么?竟然连日常的吃食都是府中下人送的。 夜君尘自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只抿下薄唇,勾了勾唇角,眉目含笑。 他没有开口说什么,而是朝着一旁的衣柜走去。 司卿看着他修长的身影,眸色沉了沉。 就见他很快从红木雕花衣柜里拿了两件素色的外裙,走过来,递给司卿。 司卿抬眸看着他,问道:“这是?” “我让人提前给你备好的,你先把衣服换了,小心着凉。” 司卿伸手接过,敛下眼眸,眉梢却缓了缓。 原来,他是知道自己会平安醒过来,所以提前叫人为她准备了换洗的衣物。 挺细心的。 没想到夜君尘看上去冷冰冰,淡漠少言的性子,原来也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忽然,脚边传来动静。 她纤细的脚踝被人轻柔的握住,因为是赤裸着脚,甚至能感受到他指腹的清凉的温度。 等她抬起眼眸,男子已经蹲在她脚边,正给她穿着鞋袜。 司卿脸色一变。 “你!……” 她眸色暗了暗,薄唇微动。 下一刻,夜君尘已经放下她的脚。 她垂眸一看,脚上的鞋袜都已经穿好,是一双素雅的雪白绣鞋。 她站起身,与他对视,眸中的情绪很复杂。 说道:“夜君尘,这些不是你该做的。” 夜君尘唇角弯了弯,俊美的轮廓映在女子眼中,清冽的嗓音有些勾人心魄:“为了你,我愿意。” 司卿看着他,神色不自觉的怔了怔。 就在这时,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 微不可闻。 像是衣服的布料隐隐擦过了门框边沿。 “谁。” 清冷的嗓音,带着势不可挡的凌厉。 夜君尘冷眸看向殿门口,眼中的寒意就快要迸射出去。 掌心汇聚了白芒,仿佛下一瞬就能要了门外之人的性命。 吓得门外偷听的萧衍一个激灵,神色惊了惊,猛地推开殿门,朝着两人摊了摊手。 他看着殿内的人,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哎?是我!……” 司卿蹙了蹙眉,看向殿门口站着的青色身影,有些诧异:“萧神医?” 第300章 重塑修为 夜君尘神色一凝,收回了手中的力道,看着来人,抿唇不语。 司卿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嘛!……” 萧衍脸上讪讪笑着,眼神有些躲闪。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特意过来偷听的吧?想看看他们两个人现在的进度到底发展如何了。 少筠舍命救她,她总不能无动于衷吧。 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都到这个地步了。 没想到啊! 实在没想到。 司卿挑了挑眉:“嗯?” 萧衍平复了一下刚才紧张的情绪,迈步走进去,然后朝着大殿左右看了看,最后站在两人面前,摸着鼻子说道:“我就是推算着时间,瞧着你现在也该醒过来了,就过来看看你的身体情况。” “感觉怎么样?” 司卿莞尔:“我很好。” 如果她身上的感觉没错,现在她的脉搏已经恢复了正常。 就连向来冰冷的血液,在胸腔里都逐渐有了热度。 司卿知道,这是夜君尘的心头血,已经慢慢融入了她的血液,并且驱散了她体内五脏六腑的寒毒。 而她受损的肺腑,只要多加调养,会逐渐好起来的。 如今,最后一步。 她得找个机会回到明月楼,让司白羽过来……以本命灵蛊重塑修为,恢复她往日的面容。 现在这个样子,看上去总归是太稚嫩了。 想着,她低垂着眉眼,伸手捂上自己的心口,眸色晦暗不明。 “怎么了。” 夜君尘看着她的动作,蹙了蹙眉,以为她是心口泛疼了。 司卿收回思绪,看着他,摇了摇头。 说道:“没有,就是感觉身体好多了。” 夜君尘总算放下心来,那副清冷的面容消散了些许寒气。 这回轮到萧衍八卦了。 他抬眸看着司卿,抿着唇瓣,小心翼翼的开口:“沈大夫,你可知前两日来南阳王府杀你的人,是谁?” 闻声,司卿眸色一冷,淡然道:“皇帝。” 萧衍惊了惊:“你知道?!——” “嗯。” “不是,你怎么知道的啊?!” 萧衍瞪着眼睛,有些想不明白,又继续道,“那后面出现在无雪殿的那两拨杀手,你也知道?” 司卿看着他,眸色暗了暗,说道:“天都的人,你早就猜出来了,不是么?” “这个!我……恩。” 萧衍有些心虚,默默低下了头。 司卿勾了勾唇,看着他,轻笑:“既然知道,何必问我?” 萧衍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一个云游四海,治病救人的女大夫,怎么会好端端得罪天都的人?” 那可是!……九州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啊。 司卿敛眸,淡笑:“这世上得罪什么人,向来没有定数可言,你若是想知道,你去问他们。” “???……”萧衍愣了愣,有些惊诧。 这话他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想着,他眸色微动,看向旁边沉默不语的男子,恍然明白过来。 他就说嘛,这话怎么听着如此耳熟,原来是和少筠说的一模一样。 真不愧是命定的两人……就连说话的态度方式都相同。 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萧衍下意识的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看向司卿,讪讪道:“你不会真是某个世家贵族的落难小姐吧?” 第301章 你怎么坐在这儿 他的眼神很犀利,漆黑纯粹,几乎不带半点杂质。 此刻直勾勾盯着她,仿佛能洞穿人心。 虽然她猜不透沈大夫内心的想法,但萧衍想的就厉害了。 什么家族蒙难,遗孀遇险,然后迫不得已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四处漂泊。 小时候话本子看得挺多。 这样一来,倒是叫少筠英雄救美。 不过这样也好,就不会有人说闲话,说什么沈大夫身份卑微,配不上东华国身份尊贵的南阳王府世子。 他们都是清冷淡漠的性子,两人还挺登对。 司卿皱起眉,眸色颇为复杂。 世家贵族的落难小姐?原来他们心里这么想。 这时,夜君尘看向萧衍,深邃的眸光似乎蕴藏着冰冷的寒意。 萧衍察觉到他的目光,内心颤了颤。 然后看向司卿,表情有些古怪。 说道:“额!……那个,其实沈大夫你别不好意思哈,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有其他的意思。” 司卿看着他,神色很清冷,眸光晦暗,动了动唇瓣。 “我知道。”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萧衍笑了笑,莫名松了一口气。 别提他刚才看到少筠的时候,太吓人了。 少筠的眼神都快把他给冰冻了。 果然,有了心仪之人就会忘记他这个两肋插刀的兄弟。 这时,夜君尘说话了。 他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视线落在萧衍身上,沉声道:“好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她还没有吃东西。” 萧衍立马会意,笑了笑,对着两人道:“那我先走了。” 眼下这种气氛,是时候开溜了。 司卿微微颔首。 看着萧衍快步离开了清水殿。 她回眸看向身边的男子,说道:“你就这么信我。” 夜君尘看着她,眸光深邃,低沉的嗓音说道:“无论你是谁,我都信你。” 司卿神色微变,然后勾了勾唇角。 夜君尘道:“走吧,先去吃东西。” …… 无雪殿。 月色温凉,清风徐徐。 身后的宫殿灯火通明,而大殿外面的庭院一片静谧。 除了花丛间的鸣叫,偶尔,能听到屋宇檐下响起细微的碎碎念,低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担忧和愁绪。 “也不知道主子身体怎么样了,醒了没有……” “萧衍跟她保证过主子会没事的,恩!世子他也一定会竭尽全力救主子的,不会有事。” 主子本来就身体严重受损,玄冥幽毒这么厉害,该怎么办啊?! 早知道纪凛会对主子出手,她就该!……直接了结了他的性命。 寻着声音看过去,能看到一抹粉色的身影坐在殿门外的白玉阶梯上,用手肘撑着膝盖,右手撑着脸颊,眉目紧锁,满面幽色。 她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细长的树枝,在身前的空地上比划着,不知道画着什么。 这时,她身后缓步走来一抹纤细的雪白身影,在地面投下淡淡的暗影,身形看上去很清瘦。 “你怎么坐在这儿。” 淡淡的语气,透着几分沙哑无力。 听到声音,桃夭猛地回过头,眸中是掩藏不住的惊讶和欣喜。 她身后的女子平静的站着,面容淡然,正眉目轻笑着看她。 第302章 喜极而泣 只见女子满头的墨发简单的用一支玉白色簪束起,身后的头发随意散落下来,微显朦胧,平添美意。 缱绻的夜色中,殿内的迷离灯火折射出来,映出她半边清冽的芙蓉面颊,神色淡然,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蕴藏着晦暗的思绪朝着这边看过来。 长身玉立,一袭雪白的薄纱长裙被晚风吹起半侧的袖子,盈盈飞舞。 桃夭看着她,神情激动道:“主子!……” 说完,她连忙丢了手里的枯树枝,来不及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直接朝着身前的白衣女子冲过去。 她一把将司卿抱住,哽咽道:“对不起!……” 司卿眸色暗了暗,似乎感受到有滚烫的眼泪打湿了她胸前的衣襟,还没等她低下头,桃夭已经把脑袋埋进了她的胸口。 因此,她看不见桃夭哭得狼狈的脸。 桃夭擤着鼻子,内心愧疚道:“主子!……都是我的疏忽,才让你遇到了危险,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她,主子不可能身中寒毒。 如果不是她,当年主子不会身受重伤。 如果不是她,主子早就!……事情绝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都是她的错。 这时,司卿微微勾起唇角,眼角溢出一抹轻笑:“傻丫头。” 低低的语气,听上去没有平时的清冷淡漠。 她任由桃夭抱着自己,然后抬起手,轻柔的抚了抚桃夭的后背,脸上带着笑意。 “不是你的错。” 说完,她伸出手,轻握着桃夭的两肩,与自己拉开距离。 桃夭抬起头,对上那双清透的眼眸,泪痕还残留在眼角。 看着桃夭通红的眼眶,司卿皱了皱眉,低声道:“好了,不哭了,你瞧瞧你主子这不是好好的没事吗?” 桃夭这才认真打量起她,发现司卿脸上的气色比起从前要好了许多。 她怔了怔:“主子!……” 桃夭看着她,表情惊讶,眼睛不由得睁大了。 “你该不会是?” “嗯。”司卿微微点了点头,眉目清冽,眼中溢着笑。 “主子!你好了,你你你!恢复了!” “太好了!……” 桃夭笑了,喜极而泣。 原本她之前还很担心,担心主子迟迟不愿动手,说什么心中有数。 其实就是受了世子的影响,她狠不下心,临时改变了决定。 好在主子身体终于恢复了。 司卿微微一笑,稍稍敛下了眼眸,她道:“有时候,真心比阴谋管用。” 但是也要看对什么人。 像有些人,就是践踏真心。 桃夭脸色微变,动了动唇瓣,却没有说话。 她知道,主子说的是世子。 这时,司卿抬起眼眸,看了看庭院里寂寥的夜色,忽而皱起眉,转身对着桃夭说道:“走吧,先进去,外面风大。” “好。” 桃夭脸上扬起笑容,跟着司卿进了大殿。 同时还不忘将殿门合上。 然后快步走到了内殿的一处靠着墙壁的红木雕花暗格旁。 她从暗格里取下一封信纸,转身朝着司卿走过去:“主子,西楚来了密信。” 这边,司卿已经走到桌案前,缓缓撩起裙摆坐了下来。 第303章 改变 与往日不同的是,她周身的气场仿佛悄然发生了改变。 不再像从前那般仔细收敛身上的寒意。 而她现在身上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尊贵之气。 清冽的眼尾噙着笑,笑意不达眼底。 听到此话,她抬眸瞥了桃夭一眼,清冷的视线落在桃夭的手上,正拿着一封信纸,朝她递了过来。 她伸手接过,低声问:“何时来的?” 桃夭正了正脸色:“昨夜。”当时主子还在昏迷。 司卿没说话,低垂着眉眼,莹白如玉的手指灵巧的撕开了信封,将里面的薄纸拿了出来。 桌案前摆放着烛台,她将手中的信纸拿到烛火上熏了片刻。 只见暗白绯薄的纸页上,两行清冽娟秀的字迹逐渐呈现出来。 看完信上的内容,司卿脸色一变,周身的气息不自觉的冷了下来。 桃夭也注意到了。 她皱起眉,看着司卿,神色担忧道:“主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卿眸色一冷,将手中的信纸放下。 她眸色深邃,白皙修长的手指压在薄纸上,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凉声道:“九微去了西楚。” “什么?!君上去了西楚?她不是在天都养伤么?” 桃夭紧紧拧起眉头,眼底是化不开的幽色。 她细声道,“怎么会。” 想想看,九国地域辽阔,可谓占据了九州大陆一半的土地,天都更是距离西楚国数万里路,山高水远。 君上没事跑西楚去做什么? “主子,那我们……” 司卿眸色暗了暗,冷声道:“随她。” 说完,司卿将信纸放在桌案一边,然后拿起墨架上的笔,摊开一张薄纸,在上面落下清浅的墨迹。 桃夭皱着眉,视线落在司卿冷冽的眉眼,到底没有多说。 待司卿停笔,桃夭眨了眨眼,问道:“这是?” 司卿将手中的薄纸塞入信封,没有署名,而是折好封了口。 对着身旁的桃夭说道:“连夜送去西楚,不得耽误。” “是,主子。” 桃夭将密信接过,敛眸看了看,说道:“主子是担心她?” 司卿看着桃夭,眸色晦暗不明。 她轻笑道:“一时兴起,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这话时,她语气淡淡的,透着些不近人情的凉薄。 桃夭长睫颤了颤,默默地将手中的密信塞入了宽大的衣袖,藏好。 她抿着绯红的唇瓣,道:“主子可是想好了九国朝会的事。” 再有半个月,东华国就要迎来九州一年一度的盛况了。 今年是第九个年头,九国朝会正好是在东华。 而天都派来的那些杀手,前两日在南阳王府的刺杀没有成功,想必会趁着此次朝会,对主子下狠手。 如今主子的身体恢复了,她倒是不担心主子会遇到危险。 毕竟没人能轻易伤得了主子。 只是……那个在东华国隐匿了三年的人,怕是也要按捺不住了。 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就在她想得十分入神之时,耳畔响起一道冷声。 “桃夭。” 低哑淡漠的嗓音,立即将她拉回了神。 “我在。” 说完,她看向司卿,蹙起眉,面色微微凝重。 第304章 他没动手 “派人传信司白羽,让他明日等着,我们去一趟明月楼。” “去明月楼?主子是要?……” “祭灵蛊。” 司卿抿着唇瓣,眼眸轻垂,神色一片清冷。 “灵蛊?!” 桃夭蹙眉,目光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主子的身体已经恢复了。 她道:“主子,现在天都的杀手肯定都在盯着我们,一旦我们离开南阳王府,他们就会寻找机会下手。” 司卿眸色清冷,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轻蔑道:“就怕他们不来。” 既然对方想要让她命丧东华,不惜冒着违反九州禁令的风险,派出杀手前来东华将她置之死地。 那她何妨不配合他们一把?! “主子,那纪凛他!……” “纪凛?” 司卿挑了挑眉,看向桃夭,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她眸色暗了暗,冷声道,“他没动手。” 桃夭惊诧:“什么?!纪凛他不是将玄冥幽毒下在了主子身上么。” 她那天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司卿敛眸,解释道:“他的确在我身上下了毒,可是那毒,不是玄冥幽毒。” “怎么会。” 司卿勾起唇角,笑了笑:“他想杀我,无非是因为听信了别人的话,以为我杀了他纪家满门。” 桃夭出声:“主子并没有!……” “是,我没有。” 司卿神色冷了冷,清冽的嗓音说道:“不仅没有,当年我还救了他,即使他后来去国库查了卷宗,发现卷宗上记载的是我下的旨意,可他不是傻子,知道若是有人刻意挑拨离间,在卷宗上面动手脚也很容易。” 他跟在她身边十几年,她到底待他如何,他心里一清二楚。 想必,他也知道她的性子。 纵使生来高贵,皇权在握,她执掌九州杀伐,管世人生死,翻手为云覆手雨,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可让一个国家灭亡。 可她不会平白无故视人命为草芥,视黎明苍生为蝼蚁,不会不问是非黑白就要了他人满门的性命。 纪家世代忠良没错!可纪家后来做出的谋逆之事也没错。 其罪当诛,株连九族。 那是天家的盛怒。 而且当年的事情,是帝师全权处理的。 她年纪尚小,本不便多管。 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年幼无辜的孩子惨死在冰冷的刀剑之下。 于是她完全不顾天家的威仪,救他…… 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这时,悬窗外忽然吹来一阵微凉的风,窗扉传来“吱呀”一声响动。 皎洁的月华沿着屋宇檐角照映下来,几乎携夹了满室的烛光,于殿中悠悠投下昏亮的光影。 纱幔轻垂,烛影摇曳。 桃夭拧着眉:“主子会告诉他真相吗?” “不会。” “主子!……” 司卿勾唇道:“他若是连最基本的真相都查不出来,何谈杀我?” 桃夭情急,有些不放心。 她紧紧皱着眉:“可他现在定是听信了小人谗言,想要主子的命啊。”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他不会没有脑子,知道该怎么做。” “还有,他背后的人,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是个挑拨离间的好手。 第305章 蓄谋已久 司卿眼中噙着冷意,周身散发的气息很寒凉。 待她处理完东华国这边的事情,有必要返回天都了。 既然当初帝师想要两边都护着,那这次,她便要亲手将背后那人抠出来。 从前她念及与帝师的情分,心慈手软,优柔寡断。 可现在,她只想任性一把。 管什么虚无的情分? 呵,不是想要她的命么? 就该尝尝天家的盛怒,知晓什么是无力反抗的悲凉滋味…… 桃夭问道:“主子知道他背后的人?” 司卿眯了眯眼,眸中寒意迸射。 她看着金架之上隐隐摇曳的烛火,唇角的弧度愈发明显,似含着一抹晦暗的笑。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这也是她留在东华的其中一个原因。 至于如何处置那个人,等她调查清楚九州卷宗,另行定论吧。 桃夭听得有些迷糊,什么叫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难道主子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有了什么头绪?! 她倒是很想知道,背后那个人,究竟是谁。 如果主子的猜想没错,那当年发生的事情,就不是什么偶然和意外了。 是有人精心谋划的,就是为了要主子的命。 这场博弈,恐怕是预谋已久。 想了想,桃夭皱着眉,神色认真道:“主子,需不需要我传旨去天都?” 毕竟她们现在身在东华,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若是传旨过去,事情就简单多了。 根本不需要主子费心。 司卿淡淡一笑:“暂时不用。” 从刚开始来东华国的时候,她就派拂衣去办了。 如今想等大鱼上钩,手头怎么能没点吸引人的诱饵呢? 想想看,对方连九州大陆最吸血的黑市都能混进去,还能从黑市里面拿到蛛毒而不留下丝毫证据,又在东华国的皇室安插了内线…… 可以说是无孔不入。 想着,司卿抿下唇瓣,神色冷了冷,眼中的笑意渐渐散去。 沉默须臾,她忽然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 呵,利用天都的权利,在九州行着猪狗不如的龌蹉事,还真是令她刮目相看。 这个齐王府,是该找个机会好好收拾了。 眼下距离九国朝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来得及。 想到这里,她抬眸看向身边的桃夭,冷声说道:“时辰不早了,你快去歇息吧,明日我们还有要事办。” “是,主子。” 桃夭眸色沉了沉,微微点头。 翌日,清晨。 天色渐明,云淡风轻。 晨曦的南阳王府笼罩在一片和煦的春风里,庭院投下朦胧的光影。 偶然听到树梢枝头的鸟儿吟唱,风里送来诗意。 能看到无雪殿的窗户都是打开的,风吹进去,吹得殿内的纱幔摇曳了下。 还吹起了司卿额前垂落的一缕青丝。 只见一袭白衣的女子坐在铜镜前,面容清淡,身后的桃夭正为她梳着头发。 “主子,你身子能好,真为你高兴。” 桃夭脸上笑着,明亮的眼瞳里仿佛盛了星星。 司卿看着镜中的清冽眉眼,唇角弯了弯:“我也没想到,他会舍命救我。” 说这话的时候,她眸中的思绪很晦暗,看不真切。 难以让人猜到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看不出喜怒。 第306章 放不下 这时,殿门被人轻轻敲响。 桃夭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过去,殿门已经打开了。 听到动静的同时,司卿微微侧眸,就见五六名身着青色衣裙的侍女端着托盘缓步走了进来。 她们将托盘里的食物都依次摆放在大殿的圆桌上,然后转过身,微笑着朝司卿福身行礼,神态十分恭敬。 “沈大夫,世子殿下命我们送来早膳,还说您的身体才刚刚恢复,需要静养,吃不得太油腻的东西。” 说着,这名年轻的侍女转过身,看着圆桌上的菜肴介绍:“这是燕窝粥,乌鸡汤,莲子羹,花鱼粉……” 不止这些,每样菜式旁边还配了几碟糕点。 桃夭看着桌上的芙蓉糕,皱了皱眉,满脸诧异:“这是世子让你们送过来的?” “正是。” 侍女微笑,继续道:“世子殿下他还说了,若是您吃不习惯,尽管吩咐王府的膳房重做。” 司卿敛下眸子,轻声:“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侍女们很是恭谨,微微福身:“奴婢们告退。” 桃夭眸色闪了闪,就看着她们井然有序的拿着托盘离开了。 直到殿门关上。 她才看向垂眸思索的司卿,问道:“主子,世子他这是?” 司卿敛着眼眸,薄唇轻启:“昨日,他已向我表明了心意。” “世子他!……” 桃夭脸色变了变,有些吃惊。 她看着自家主子,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觉得不合适。 思来想去,沉默了半晌…… 她嘀咕道:“从前我只是觉着世子他对主子有意思,没想到竟是动了真情的。” 说完,她缓缓伸出手,轻握起司卿身后垂落的几缕墨发,另一只手则是用白玉楠木梳子将头发梳顺畅。 司卿半阖着眼眸,浓密的睫毛遮去了眼底蕴藏的思绪,叫人难以捉摸。 她低声道:“世上最难得的,是真心。” 桃夭皱着眉,细声说道:“主子,当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也该尝试着放下了。” 她知道,从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一直是主子心里的结。 主子放不下,旁人解不开。 没人再能轻易走进主子的内心。 可如今,既然这南阳王府的世子对主子交付了真心,愿意铤而走险,冒着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的风险,取下心头血救主子。 那主子何妨不去试试? 尝试着接纳他…… 司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轻笑道:“不曾拿起过,何谈放下。” 这三年来,她行医四方,治病救人,那股子恰似波澜不惊的冷漠,早已经深深刻入了她的骨子里,没人能看得透。 所谓习惯了淡然,其实是收起了身上的所有喜怒哀乐。 无论发生什么,好的坏的,她总能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 桃夭常说她变了,是为情所困,是放不下。 可她从来没有拿起过。 就在她思绪明灭间,桃夭已经为她把头发梳好了。 一支玲珑剔透的雪色玉簪绾了她半边云鬓,簪子斜斜的插入她乌黑的发髻里,身后的墨发披散下来,清雅脱俗,颇有美人风骨。 却不妖媚。 第307章 日月可鉴 “好了。” 桃夭满意的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手艺。 主子实在太美了。 想着,她眼中含着笑,然后将手里的白玉楠木梳子放下,轻轻搁置在桌案上。 闻声,司卿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角,勾唇道:“不错。” 听到主子夸赞,桃夭笑得弯了弯眼角:“那当然,能为主子梳好头发,我可是很有满足感的。” 这么多年,她从来不嫌累。 这时,司卿缓缓站起身,将脸上的面纱戴好,对着桃夭说道:“走吧。” 桃夭愣了愣,看向大殿圆桌上摆放的各种食物,问道:“主子不用早膳了吗?” 这些可都是世子命人送过来的。 恩!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司卿脚步微顿,回过眸子,清浅的视线悠悠落在还散发着热气的菜肴上面,眸色闪了闪。 桃夭正好奇,就看着自家主子又返回来,坐在圆桌旁,并且拿起了汤勺。 “主子你!……” 桃夭有些莫名其妙。 司卿细细喝了一口汤,她掀起眼帘,看向杵在不远处的人。 说道:“过来,用膳。” 桃夭回过神,眼睛亮了亮,然后朝着美味的食物扑了过去。 这些糕点,可都是她平时爱吃的。 想着,她还不忘拿起碗中的汤匙舀了一口莲子羹。 将莲子羹喝尽嘴里,她眼睛都要笑化了:“味道真好!” 看着桃夭吃得津津有味,红润的嘴角还粘着糕点渣滓,司卿眸色暗了暗。 她垂下眼眸喝汤,低声调侃道:“我说你怎么对夜君尘有好感,原来,是被美食收买了呀。” 要按照桃夭以前的性子,肯定要在她耳边碎碎念上好几天。 不,好几天还是短的,有时候甚至要唠叨上大半个月。 “哪有?!” 桃夭看着司卿,眨了眨眼睛。 她嘴里含着莲子羹,两边雪腮鼓起来,灵巧动人,模样有些可爱。 司卿没说话,只是抿唇低笑。 桃夭看着不以为意,白嫩的手上拿着一块被她咬了还剩下一点点的芙蓉糕,嘴里含糊不清道:“主子不要冤枉我,我对主子的心,那是日月可鉴啊!” “恩,日月可鉴。” 司卿颇为敷衍的点了点头,眼中的笑意快要溢出来。 等用完早膳,桃夭就让王府的人为她们准备马车去了。 以前司卿作为揭了皇榜入南阳王府为世子治病的女大夫,也算得上是遵循了太后的旨意,身份特殊,府上的人不敢怠慢。 如今世子更是明明白白发了话,说府上的人都要听沈大夫的吩咐,不可轻易怠慢逾越了规矩。 那一刻,啥都不用多说,他们也就都明白了。 南阳王府将来的女主人可能是谁?他们彼此心中有数。 这不!听沈大夫的侍女说要准备马车出府,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们就给安排妥当了。 马车到了府门前,有马夫牵着缰绳,马车停下来。 桃夭眼神亮了亮。 还没等桃夭有所动作,车夫已经将搁置在马车前头的木凳搬了下来,放在车脚边。 桃夭扶着司卿上去。 “主子,小心。” 待她们上了马车,府中的侍从才连忙跑过来,将凳子拿走。 马车缓缓驶过长街。 直到那辆马车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伫立在府门前许久的人才轻笑着开口,嗓音清冽好听。 “你说,沈大夫这会儿出府,是要去做什么啊。” 第308章 不要难为她 说着,萧衍站在白衣男子身边,目送那辆马车远去,随即收回视线,他看向夜君尘,问道:“难道你就不好奇么?” 夜君尘眸色深邃,瞥了他一眼。 “好奇什么。” 说完,他直接朝着让人事先准备好的马车方向走去了。 见他不搭理自己,萧衍抬步跟上去。 还是不放弃。 马车里陆陆续续传来他的说话声。 “我说少筠,太后为何要召你进宫啊?难道是为了九国朝会的事?” “不应该啊。” …… 马车和往常一样,为了避免有人盯梢跟随,并没有直接走明月楼的正门,而是穿过临安热闹的大街,拐入一条幽静孤僻的巷道。 能看着那辆马车缓缓驶入后街的深巷,最后远离了外面街市的嘈杂喧嚷,停在明月楼的后院门前。 只见后门高高悬挂的羊纸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摆,院门打开,马车行驶进去,后门又很快合上。 桃夭跳下马车的时候,就察觉到今日明月楼的气氛有些古怪。 她四下环顾了一圈,发现整个后院安静得出奇。 虽然明月楼的侍女向来遵守规矩,从来不会大声说话,扰了楼中清净。 可今天,未免太安静了。 于是,她皱了皱眉,顺手拉过身边站着的一名侍女,然后凑到那名侍女耳畔,低声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们一个个的这么严肃?” 谁知这名侍女摇了摇头,恭谨的退后一步,没有说话。 这让桃夭更诧异了。 这是怎么了?! 就在桃夭纳闷之时,司卿走过她身边,轻飘飘的话语拉回了她的思绪。 “不要难为她。” 淡淡的语气,透着些许清冷。 桃夭皱着眉,眸色惊了惊,然后就看着主子从她身边经过,朝着明月楼去了。 她神色微变,侧眸看了身边的侍女一眼,倒也不再多问。 又回过头看向自家主子,司卿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不远处的楼阁尽头,她想了想,连忙抬步跟上去。 留下身后的侍女面面相觑。 刚进明月楼,两名侍女齐齐跪下:“主上。” 她们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脸。 但是神态很恭敬。 不过,这两名侍女身上的装束与楼中的侍女不一样。 明月楼中的侍女皆是清一色的素衣装扮,而她们两个身上都穿着红艳的长裙,头上戴着勾丝金簪,明媚动人。 司卿脚步一顿,垂眸看向她们,神色疏离而清冷。 “她人呢?” 两名侍女颤巍巍的抬起头,并不敢去看司卿的眼睛,回答道:“启禀主上,君上她得知阁主今日会驾临的消息,连夜离开东华国了。” 连夜走的? 司卿面色一凝,抿下唇瓣,然后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落在她们两个人身上的眸光,面容一片冷肃。 这种事情发生的多了,她也懒得追究。 至于九娆,既然她不愿面对,就让她暂时躲躲吧,等她自己想清楚。 有些事情,真要说起来,司卿也无能为力。 她帮不了九娆。 想了想,她沉默着敛下眼眸,朝着楼里走了。 看着那道雪白的背影走远,两名红衣侍女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桃夭跑过来,看到刚好起身的两人,表情有些惊讶,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不对,她们什么时候来的东华? 第309章 明知故问 云阁。 倒悬在半空盆栽里的兰草花全都开了,郁郁葱葱,有的冒出雪白的花蕊,阁中透着清雅别致的绿意。 因为凭栏处吹来清风,六扇窗户都是敞开的,依附在玲珑玉柱上的素色纱幔摇曳着,清香弥漫整个房间。 这时,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主子,青云昨夜派人传来的密信里说,天都那边的动静,她都已经让人监视住了,不会出什么意外。” “哦?她动作倒是挺快。” 拢月皱着眉,嗓音清浅:“果然如主子所料想的没错!主子故意泄露在东华国的行踪,没想到天都那边的杀手就按耐不住出动了。” “他想什么,我都知道,他要做什么,我也知道。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我远离了天都的保护范围,他无非就是想要我死在东华,最好永远回不去,这样就没人再能威胁他。” 白衣女子冷声说着,长身立在窗台边,有风吹起了她脸上的面纱,露出半侧白皙如玉的下颌。 她视线飘得很远,跨过满城繁华景色,几乎是落到了位于城南的那座高高的城楼之上。 浓密的长睫遮挡了她眼底蕴藏的思绪,没人看得透。 这时,阁中悬挂着的兰草花悠悠摇晃了下,纱幔浮动,有一道白色的修长身影陡然出现在了凭栏处。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 拢月眸色一惊,转过身,连忙福身参拜:“臣下拢月,恭迎阁主。” 立于窗台边的司卿自然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可她还是静默的站着,眸色清明,没有动作。 司白羽走进来,抬眸淡淡看了拢月一眼,冷声:“起来吧。” 说完,他直接看向立于身前的白衣女子,皱了皱眉。 “主上。” 拢月缓缓起身,看向了两人。 她没说话。 司卿长睫颤了颤,她收回视线,缓缓转过头。 首先撞入的是一双漆黑深邃的绝美凤眸。 那双狭长的凤眼里清清楚楚的倒映出她的身影,眼底有墨色晕染,仿佛沉寂了千年的冰冷墨玉,不带情感。 她蹙了蹙眉,男子俊美清冽的容颜就这么映入她的眼帘。 长身玉立,白发披散,美得如同画中谪仙。 特别是那满头的白发,透着银色的清浅光泽,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沉默良久,司卿才开口,语气分辨不出喜怒:“你来了。” 司白羽神色沉了沉,看着她,然后朝她走近了两步。 站定在她身前,温润的嗓音道:“若是你再不给我传信,我都要亲自来南阳王府找你了。” 司卿笑了笑,看着他,思绪很复杂。 “你在担心我?” 司白羽眸色微动,抿了抿薄削的唇瓣,冷声:“明知故问。” 司卿却是低低笑了。 她勾着唇角,眼角弯下:“说起来,我们有三年没见了吧。” 闻声,司白羽深邃的眸光落在她脸上,看了须臾,说道:“你说过,看到我,你会自责。” 当年,他耗尽半生修为救了她,她心底愧疚难安。 无法面对。 因此,她也能十分深切的懂得九娆对他的感情。 爱而不得,一厢情愿。 第310章 冰释前嫌 最先动心的人是输了的。 想到这里,司卿神色微变,她稍稍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遮挡住她眼底的复杂情绪。 司白羽看着她,微微蹙起了眉。 空气里陷入了狭长的静谧,耳畔清风吹拂,满室清幽的兰草香气。 沉默半晌,司卿抬起了眼眸,直面着与他对视,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里蕴藏的思绪叫人看不透彻。 “你说得没错。” 她眸色微闪,绯薄的唇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淡笑道:看到你,我是会自责,会难过。” 闻声,司白羽注视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眸里划过一抹冷色,面容沉痛。 还没等他说话,司卿又开口了:“可那些都已经是三年前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她看着他,清浅淡然的嗓音也不是完全没有情绪,反而嗓音里透露着一种旁人难以捉摸的沉重,很压抑。 “你想见我,到底有何不可?非逼着自己游历九州,却不见我?” 司白羽面色沉了沉:“我……” 司卿勾起嘴角,眸色幽寂,她低笑道:“你的性子,我怎会不知道?何苦等着亲自传信?” 明明很早之前就来了东华国,却强忍着不见她。 他真的以为她是傻子么?会不知道。 想当初她找到红莲之时,他人就在西市吧? 司白羽眸色暗了暗,那双漆黑的深邃眼眸中闪烁着明灭的光芒,忽明忽暗。 薄唇轻启道:“对不起。” 司卿神色一冷,嗓音清淡:“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想着,她闭了闭眼。 “当年出了那件事,你本是关心我,想要极力阻止我,不让我受伤害。” “可我却不听你的劝告,还不知好歹的对你放下了狠话!……” 说着,她清冷的面色愈发的显得苍白,眉目紧锁,隐隐透着憔悴。 只要一想起当年发生的事情,她就心如刀绞,疼痛难忍。 因此这三年来她才会装得像个没事人。 可是装着装着,仿佛就真的将这份凉薄刻进了骨子里,深深融入骨血。 她竟释然了。 “主上。” 司白羽皱着眉,那双漆黑的凤眸从来没有离开她身上分毫。 看着她如此难受的样子,司白羽神色暗了暗。 他低低唤了她一声,缓步走过去,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肩膀。 “既然你放下了,那我们……” 他清冷的神色看着她,沉声说道:“冰释前嫌可好?” 这时,司卿猛地抬头,撞上他深邃的眼眸,薄唇动了动。 “冰释前嫌?!……” “恩!……” 司白羽看着她,点了点头,嗓音低沉道:“我们忘掉过去的不愉快。” 把话说开。 总好过藏着掖着,彼此为难。 拢月从头到尾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保持着沉默。 可眼下能够看到主子跟阁主冰释前嫌,心底竟然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要说起这个世上最关心主子的人,除了帝师,就是阁主了…… 当然,也不排除她们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 司卿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长睫颤了颤,眼尾落下了一滴泪。 “好。” 第311章 你得帮我 淡淡的语气,很沉重。 那滴清泪顺着司卿白皙的脸颊滑下,浸湿了她眼尾垂落的一缕头发,然后慢慢滚落到了她的衣襟里。 见此,司白羽眸色一暗,紧紧皱着眉,似想要出声安慰她。 可薄唇动了动,终是强忍着没开口。 那双隐在雪白大袖之下的骨节分明的手掌紧握成拳,他见不得她落泪。 看着他如此凝重的神情,司卿忽然就笑了。 她勾着唇角,笑问道:“怎么?还以为我是当初那个扑进你怀里能哭上个三天三夜的人?” 现在想起来,她自己都觉得蠢。 司白羽摇了摇头,眸色深邃,否认道:“没有。” “当然没有。” 人是会成长的好吗? 更何况,她是谁?! 她可是至高无上的掌权者,这个大陆的主人……九州的天。 只要她想,谁能忤逆得了她? 想到这里,她看向司白羽,眸色清浅,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好了,言归正传。” “我此次找你过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司卿看着他,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里泛出暗芒。 “我体内的灵蛊反噬,已经解了。” 闻言,司白羽眸色一暗,蹙眉道:“你是说?……” 灵蛊的反噬,唯有双生莲所入的药引,心头血可解。 这是收藏在天都九阁秘库中的医书古籍所记载,是九州大陆早已失传使用的古老秘术,亦是世间唯一可解灵蛊反噬的方法,一命相抵,风险极大。 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司白羽漆黑的眼瞳沉了沉。 难道?……那个南阳王府的世子,肯为她取下心头血。 他皱着眉,心头疑虑未消,司卿已经微微点头。 “恩。” 她神色清冷的看着他,面容严肃道:“只有以本命祭灵蛊,重拾灵术,我才能恢复曾经的容貌跟修为。但如今我武力尽失,修为散尽,根本没办法做到在一日之内就冲破体内经脉的层层阻碍。” 面对如此重要的事情,司白羽听得认真,就看到司卿微微扬起脸,眸色冷了冷,那双定定看着他的眼眸很复杂。 她道:“所以,你得帮我。” 司白羽眸色深邃的看着她,知道她做的决定,从来没人能够左右。 如今她想以本命祭灵蛊,冲破体内经脉的层层阻碍,重拾灵术,恢复修为。 那这个过程就极度危险,根本容不得她出现丝毫差错。 他必须守在她身边。 想了想,便颔首道:“我为你护法。” 话音落下,凭栏处的清风吹过来,悠悠拂过他额前散落的白发。 那俊美清冽的脸庞没了那缕白发的遮挡,显得出司白羽冷峻的面容。 可谓刀削刻骨,眉目如画。 只见他身上穿着一袭雪白的锦袍,腰间挂着一块通体晶莹的玉佩,满头白发更是衬得他不染尘埃,宛若谪仙。 此刻低沉的语气,让司卿微微安心。 她转过身,面向窗台外,清浅的眸光飘到了远方。 这时,拢月走了过来,皱眉看着她:“主子,你可要好好想清楚,若是以本命祭灵蛊,手上可是要沾血的。” 第312章 别有用心 拢月神情凝重,她看着立在窗台边的女子,眼中的担忧很明显。 闻言,司卿稍稍掀起了眼帘,眸光却依旧落在远方。 薄唇微启道:“我手上沾染的鲜血,还少么?” 拢月一怔,眸色变了变,就这么看着司卿朝着她这边慢慢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那双眼眸极冷。 “旁人不知道,你该清楚。” 她并不是什么好人。 她手上沾染的鲜血,数不清,算不尽…… 早就脏了。 “主子。”拢月看着她,眼眸暗了暗,似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司白羽转眸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女子,冷声道:“派人严守明月楼。” 说着,他周身的气息顷刻降了下来,浑身散发出冰冷的寒意。 “等会儿我会亲自为主上护法,不能受到外界干扰,在此期间谁若是闯进来,格杀勿论!” 拢月抿下唇瓣,微微颔首:“是。” 说完,她便唤守在云阁外面的侍女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名侍女神色一凝,恭敬道:“属下遵命。” 不过,她抬起眼眸,细细看了立于窗台边的两人,又看向拢月,面色纠结。 可是碍于司白羽在场,她不知道该不该讲。 神色十分为难。 拢月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声道:“尽管说。” 侍女这才直起身,回答道:“启禀楼主,追月公子,他!……” 拢月蹙眉:“他如何?” 不知为什么。 听到侍女的话,她向来清浅不动声色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半个时辰前,追月公子离开了明月楼,因为楼主曾交代过让我等看好他,以防他遭遇什么危险,我便派了楼中的两名茶侍跟随。” 顿了顿,侍女继续道:“可是据方才回来的两名茶侍禀报说,她们跟随追月公子到临安湖的附近就将人跟丢了。” 拢月神色微变,嗓音不自觉冷了些:“跟丢了?!” 说完,她稍稍沉下眼帘,清浅的眼眸里划过一抹暗芒。 心绪复杂。 明月楼的人,个个训练有素,绝不可能轻易将一个人跟丢。 她们又怎么会偏偏跟丢了追月呢? 还有,追月他去临安湖那边做什么。 这时,司卿悄悄勾起唇角,看着她,轻笑道:“这个追月,可是你当时救回来的那名孤儿?” 拢月抿了抿唇瓣,应道:“是。” 闻言,司卿默默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眸光,微勾着唇瓣,眼中思绪不明。 她清透的视线看向窗台外面,沉声道:“我听绿芙说,你把他留在了明月楼,给他赐名,还不让楼中的人去调查他的身份背景。不仅如此,你还让他参与到了明月楼中的相关事宜,并加以重用?” “主子!……” “你的事情,我本不愿多管。” 司卿抿唇,神色暗了暗。 她知道拢月向来明理,知晓什么是轻重。 因此她从来没有参与过明月楼中之事。 但这次…… 想着,她回眸看向拢月,冷笑道:“可你就不怕他身份有问题?” “或者换句话说,他接近你,是别有用心?” 说着,她周身的寒意蔓延出来,唇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根本没人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第313章 开始吧 拢月神色怔了怔…… 主子刚才说的话,她不是没想过。 可她觉得,追月既是她带回楼里的人,就不该怀疑他。 更何况她当初亲眼目睹了追月受人欺凌的惨状。 他怎么可能会是个别有用心的人? 接近自己,又能有什么目的。 想着,拢月薄唇动了动,她毫不避讳的迎上司卿的眸光,语气坚定道:“他只是个孤苦无依的哑巴。 “哑巴?” 司卿挑了挑眉,眼角溢出肆意的笑。 她竟会不知道!…… 不过,司卿并不想明说,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你既身为明月楼的楼主,就该深知此类事情的重要性。” 她轻笑,“若是有心之人混进了明月楼,其中后果如何,你可清楚?” 拢月忽然就朝着司卿跪了下来,她抬眸,俯首道:“臣下愿以性命作保,他绝不会做出有损明月楼的事情。” “哦?” 听到此话,司卿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问道:“你以自己的性命作保,就为了他?” “臣下甘愿。” “看来,你是对他绝对信任了。” 司卿笑着,伸出手,将拢月从地面扶起来,低声说道:“希望他不要辜负了你的这份信任才好。” 拢月微微低下头。 司卿淡淡扫了眼站在旁边的侍女,说道:“你先下去吧。” 侍女福身:“是。” 她朝着三人恭谨的行了礼,然后转身出去了。 云阁的门合上,满室清香。 待这名侍女离开,司卿看向身边的男子,认真道:“开始吧。” …… 侍女出来,迎面碰上长廊里走来的绿色身影,脚步微顿。 她朝着绿衣女子行了个礼。 绿衣女子走近她,停下脚步,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侍女微愣,眸色有些奇怪。 刚才绿芙姐姐不是出去了么? 怎么现在?!…… 见这名侍女沉默,绿衣女子蹙了蹙眉:“问你话呢。” 碍于两人的身份,侍女不敢不答,却又没反应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好模棱两可的语气道:“已经说了。” 绿衣女子笑了笑:“是么。” 说着,她探出头,朝着这名侍女身后的那扇通往云阁的白玉门看了一眼。 眸色暗了暗:“主上是在里面吧?” 侍女轻轻点头。 见此,绿衣女子脸上扬起一抹笑容,微勾着嘴角,嗓音淡淡的。 仔细看她那双清亮的眼神,似格外想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 “那主上怎么说?” “主上很生气。” 她有些不解:“生气?” 侍女说道:“是啊,主上不过是随口问了几句关于追月公子的事情,不曾想楼主竟然直接跪了下去,还向主上保证——”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一道清亮的女声打断。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侍女脸色一变,连忙低下头。 绿芙亦是眸色变了变,转过身,看向来人。 是一抹纤细的粉色身影。 她脸上扬起一抹笑容,刚准备说话。 桃夭走了过来。 她根本不去看身前的绿衣女子,而是看向这名把脑袋埋得很低的侍女。 眸色冷了冷:“怎么,敢在云阁外放肆?” 吓得侍女肩膀抖了抖:“奴婢不敢!……” 第314章 不同寻常 “不敢?我看你分明胆子大得很!” 桃夭盯着她,清亮的眼眸里闪过一道晦暗的光芒。 冷声说道,“明月楼的规矩你是都忘了么?竟然敢在云阁外妄议主子的事。” 侍女低着头,语气有些慌乱:“奴婢不敢忘!……” “最好是不敢!否则,十条命也不够你浪费的。” 说完,她转过身,看向站在旁边的这名绿衣女子,眸色闪了闪。 只见这名女子抿着唇瓣,一脸沉默的看着她,头上青丝成缎,碎玉竹钗入髻。 她身上穿着一件浅绿色的烟沙罗裙,外面披着青色的云纺大袖,腰束玉带,衬托得身段玲珑有致。 眉目清秀,似由内而外透露着一股淡淡的娴雅。 桃夭看着她,不由得眯了眯眼。 眼前的人,明明是印象里的那副熟悉面容。 可不知为何,她就是隐隐瞧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好像是她,又不是她!…… 想了想,微笑着喊道:“绿芙姐姐。” 闻声,这名绿衣女子眸色暗了暗,漆黑的眼底迅速划过了一抹暗芒。 但这个变化很微妙,稍纵即逝,叫人难以看清。 可桃夭还是察觉到了,她微微蹙起眉:“你!……” 话没有说完,女子眸色微微变了变。 就在她有什么话即将要脱口而出之时,不远处的云阁忽然震开了一层热浪。 那热浪的速度极快,就连长廊里金钩悬挂着的纱幔都被掀翻了起来。 见此,几人眼神变了变,脸色发白。 她们并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那层热浪已经铺天盖地的朝着她们席卷过来,像是人体冲破经脉阻碍所散发出来的强劲内功,罡气四溢,颇有排山倒海之势,威力不容小觑。 当那股强劲的力道波及她们的时候,能感到胸腔里的血液翻涌,虎口隐隐作疼,很难承受住。 霎时,白光乍现,夺目刺眼。 整个云阁都笼罩上了一层缥缈朦胧的白雾,门缝里隐约透出来银色的光晕。 她们连忙用手遮了遮眼睛。 因为这名侍女的武力不够深厚,那股强劲威压逼近她们,她忍不住,“噗!”的一口血雾喷洒出来。 空气里顿时蔓延开浓稠的血腥气息。 桃夭眼见势头不对,转眸对着身边的侍女说道:“赶紧走!——” “可是!……” “没有可是,快走。” 桃夭拧起眉,语气有些不耐。 说完,她直接推了身边的侍女一把,厉声说道:“记住!让人守在下面,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听到此话,侍女神色一凝,她嘴角的血迹还未擦去,就朝着桃夭点了点头,然后连忙往外跑去了。 桃夭这才看向身前的绿衣女子,沉声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谁知这名绿衣女子脸色一变,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飞快闪过一抹冷芒,她冷不防的从衣袖里掏出白色粉末,对着桃夭就洒了出去。 桃夭被突如其来的白色粉末弄得睁不开眼,味道极为刺鼻。 “咳咳咳!……” 她弯下头,捂着鼻子咳起嗽来。 眸光却忽然瞥见那抹绿色的身影想要往长廊尽头的悬窗跑去。 第315章 想跑? 桃夭眸色一冷,意识到她是想要从悬窗那里跳下去。 “想跑?” 说着,她连忙追过去。 这时,绿衣女子的双手已经撑在了窗台上,她作势就要往下跳,却听到了身后紧随而来的脚步。 脸色微沉,她掌心迅速汇聚了一道紫色的幽光。 想也没想,对着身后临近的粉色身影就是一击,带着浓浓的杀意。 桃夭猛地停下脚步,见那抹紫色的兵刃射向自己,那双清亮的眼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妖治的红色。 她抬手就是一挡,紫色兵刃在她指尖化为了糜粉。 粉末流逝在指尖的缝隙,纷纷落地。 她瞳孔的颜色又转瞬恢复了正常。 再抬眸时,那抹绿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窗台边。 她抿下唇瓣,神色清冷的拍了拍手里沾染的粉末。 这时,一阵清风从敞开的悬窗吹进来,轻轻拂过长廊的青纱帐幔,靠近墙壁的楠木架上的兰草花悠悠摇曳了下。 就见那道粉色的幻影一闪,人已经追了出去。 …… 云阁。 “你怎么样?” 女子虚弱的倒在男子怀里,面色泛红,满头的冷汗。 她头发凌乱的散落下来,遮挡住了半边脸颊。 哑声道:“我没事……” 似感受到女子身上滚烫的温度,男子眸色微暗。 他抿下唇瓣,清冽的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愁绪,握在女子肩膀上的大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此刻,他浑身的冰冷气息都收敛下来,长睫低垂,看上去没有刚开始见到的那般冷漠无情。 反而透露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温情。 司卿靠在他怀里,闭了闭眼,浑身使不上力气。 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滚烫的开水煮过,很是难受。 拢月满脸担忧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站起身,从旁边的茶几上倒了一杯茶。 走过来,递给司卿。 “主子。” 司卿缓缓掀开眼帘,眸色淡淡地看向她。 然后从她手里接过白玉茶杯,指尖的温度刚刚好。 她送至唇边,细细呡了一口。 火辣干涩的喉咙有了温凉茶水的滋润,,隐约好受些。 她问道:“几重了?” 这时,司白羽漆黑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微抿着刀削的唇瓣,那双深邃的凤眸里划过一抹复杂的思绪。 沉声道:“最后一次。” 拢月皱眉看向他,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已经冲破到第八重了。” 司卿曾遭受灵蛊反噬,五脏俱损,修为散尽。 就连她体内的血液都没了温度。 每逢灵蛊反噬的时候,她全身像是结了冰,脉搏不再跳动,体内的血液也会跟着停止流动。 然后她只能在无止境的痛苦中感受着体内灵力的一点点衰竭,干涸…… 直至枯萎,连体内的血脉都不再鲜活。 如今想要重塑修为,就得打通遭受了灵蛊反噬以后的凝固血液,再以正常流通的血液冲破体内经脉的重重阻扰。 到目前为止……还剩下最后一重。 是最后一次,亦是风险极大的一次。 稍有差池,可能连命都搭进去。 当然,不止是她的命。 司卿眸色暗了暗,她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继续。” 第316章 施以援手 临安湖,悦来客栈。 因为此处客栈靠近临安湖中心的高楼,听风楼。 每日人来人往,生意极好。 无论什么时候这家客栈的房间都是满了的,除非是有人临时退租,否则绝不可能空出来。 就在二楼靠近湖边的那扇窗户。 顺着粼粼波光的湖面看过去,能看到一副俊美无铸的容颜。 深邃的眼眸悠悠望着听风楼的方向。 但到底还是离得有些距离,那边的景象未能看清楚。 一名白衣男子立在窗台边,视线飘得很远。 “还请少主三思!” 一道清冽的女音响起。 原是他身后的黑衣女子半跪在地上,低垂着眉眼,神态十分恭谨。 男子身形未动,长身玉立。 漆黑的眼眸依旧望着远处,并未作出回应。 黑衣女子迟迟没有听到回复,她抬起眼眸,看向伫立在窗台边的那道修长挺拔的雪白背影,眼神沉了几分。 她抱拳道:“少主,据属下探查得知,太后那边的人马已经追了过来,他们现在应该就在帝京城中。纵使您藏身于东华,避开与她的正面交锋,也未必就能躲得过她的爪牙。” “再加上摄政王他之前对我们施以援手,定然也是不希望少主您落在太后那个老巫婆的手里呀。” “少主,不能再犹豫了。眼下此地并不安全,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她紧锁着眉头,前后陆陆续续的说了一大堆,可身前的白衣男子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 不管他有没有听进去。 至少,是跟刚才一样没有反应的。 她蹙起眉,眸色微动。 “少主!……” 终于,那道伫立在窗台边许久未动的身影,缓缓转了过来。 那双漆黑的眼瞳看向她,眸光深邃,似带着一片无穷无尽的森冷。 “你说什么。” 冰凉的语气,不带丝毫情感。 与他此刻身穿着的月牙白的长衫不符,没有那种干净纯粹的气质。 反而不经意的流露出来一种诡异的寒气。 他看着她,眼角噙着一抹冷笑,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要做什么,现在竟轮得着你做主了是么?” 对此,黑衣女子皱着眉,微微垂下了眼帘。 “属下不敢。” 明显是畏惧于男子的威压。 “不敢?” 男子勾了勾唇角,一声轻嗤,眸色深邃了几分。 他缓步走近她,居高临下,低沉的嗓音说道:“既然不敢?你为何要在这里与我说这些没用的?!” “既然不敢,你又为何不好好待在你应该待的地方,非要跑到我跟前来?!” 黑衣女子把头垂得很低,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她并不敢出声置喙。 看着她,男子忽然笑了,笑意不达眼底,那双漆黑的眼瞳里隐隐透出一抹寒凉。 “还是你以为,我很好说话?” 闻声,黑衣女子抬起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瞳眸,神色变了变,否认道:“都不是!……” 男子挑眉:“哦?那是为何?” 黑衣女子抿唇,看着他,认真道:“属下是担心少主。” “担心我?” 男子嘴角的弧度消减下去,神色一片冷峻。 “真是笑话。” 第317章 背后的主人是谁? “我的命,自然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何须旁人担心?”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男子眸色冷得几乎可以结成冰,他看着她,漆黑的眼瞳里闪烁着冷厉的光芒,问道:“不是这个意思?!好!那你来告诉我,你在这里,青莲她却跑去了明月楼,她去做什么?!” “青莲她!……” “说不出来了?”男子冷眸看着她,嗓音近乎冰冷无情道,“还是说你们是有什么计划是瞒着我的?!” 听到此话,黑衣女子神色一变,脑袋陡然就朝着地面磕了下去。 甚至能听到额头与地面剧烈碰撞所产生的清脆声响。 她沉声道:“属下绝不敢欺瞒少主!——” 男子抿了抿唇:“抬起头来说话。” 黑衣女子抬起头,白皙的额头已经破皮出了血,有些泛红。 她说道:“启禀少主,青莲她前往明月楼,是为了找到那个迷了少主心窍的人。” 男子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黑衣女子硬着头皮说道:“青莲认为少主不思归,是受了那人的迷惑,完完全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竟然心甘情愿当一个下人留在明月楼里做事,实在是有失少主颜面。” “这话是她说的?” “是!……” “清越啊清越,枉你聪明,深得我信任,她跟你这么说了,你竟不拦着她?” “属下想过!……”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但属下知道,即使青莲有错,她此次前往明月楼一探究竟,也是为了少主好。” 男子挑了挑眉,眸色清冷:“为我好?” “没错!站在青莲的立场,她是护主心切,怕那个明月楼的老板蛊惑了少主,才让世子留在东华国三个月,不曾想过要回去……” “但是站在属下的立场,则是想看看这个明月楼到底是什么来头。” 闻声,男子眸色暗了暗,神情冷峻的看着女子。 漆黑的眼眸蕴藏着忽明忽暗的光芒,继续听她说。 黑衣女子道:“世人皆知,明月楼乃天下第一茶楼。名气之大,丝毫不亚于九州中任何一个天下第一帮派。” 说着,她浓密的长睫垂下来,遮挡住眼底的冷芒。 “可明月楼立于九州数十年,历经风雨,更是遭受过数不清的各方势力纠缠,本该消亡,却总能从那些极度暗黑的血雨腥风里走出来,实在令人费解。” 她想知道,明月楼背后的主人是谁?又为何能在九州屹立不倒? 这些都是她想知道的答案。 男子抿了抿刀削的薄唇,问道:“所以,你为了能够从中找寻答案,便看着她贸然行动,不加以阻止?” “是属下的错!” 男子神色清冷,沉声道:“清越,希望你不要再有下次。” “属下明白。” 女子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动静。 脚步微显凌乱。 男子神色骤然一冷。 就听到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血腥气扑面而来。 黑衣女子满脸的防备,就看着一抹绿色的身影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她眸色一变,惊诧道:“青莲?” 这个被唤作青莲的女子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整个人就这么瘫软着倒了下去…… 黑衣女子叫道:“青莲!——” 她连忙起身去接。 第318章 你是被何人所伤? 倒在清越怀里,绿衣女子艰难地掀起了眼帘,看她一眼。 “清越……” 说着,她嘴角慢慢溢出鲜血。 强忍着喉中不断涌上的腥甜,她又偏过头看向站在窗台边,那一抹修长挺拔的白色身影。 那双漆黑的凤眸深深望着她。 白衣胜雪,姿容清绝。 细看那俊美非凡的五官,眉目清冽似明月,浅浅映照在窗外折射进来的光影,干净纯粹,不染世间尘埃。 就这么对上男子深邃的眸光,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凉。 少主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正想着,她胸口一疼,剧烈咳嗽了几声,迅速用手捂住胸口,敛下了眼眸。 “青莲,你怎么样?” 黑衣女子皱起眉,双手扶着她,眼见着青莲神色痛楚,嘴角的鲜血流淌下来,慢慢染红了衣襟。 她回头看向身后的人,急切道:“少主,青莲她好像情况不太好。” 闻言,男子终于动了。 他抬步走过来,没说话,直接执起绿衣女子的手,探上去,脸色变了变。 “少主,怎么样?” 黑衣女子自然是看出了他的神情变化,不由得心生担忧。 就听到男子开口,嗓音清冷:“她被人击中了一掌。” 黑衣女子怔了怔:“什么?” 她垂眸看向怀里的人,问道:“青莲,你是被何人所伤?” 这时,绿衣女子长睫颤了颤,想要说话。 然而,她才刚动了动唇瓣,喉中的鲜血就立刻涌了出来。 顺着她白皙的下颌蜿蜒…… 男子皱起眉,看了看气息奄奄的人,似不忍心。 对着黑衣女子吩咐道:“扶起来,我为她疗伤。” “是。” …… 临安湖畔。 就在距离悦来客栈不远的地方,那抹纤细的粉色身影顺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穿梭其中,眼睛四下张望。 “奇怪,她明明是看着那人跑到这边来了啊。” “怎么会不见了呢!……” 她睁着一双雪亮的眼眸,几乎是挨着临安湖畔这一片区域寻找了个遍,就是没有发现那抹绿色的身影。 想着,她皱了皱眉,有些想不通。 “跑哪儿去了。” 忽然,身后横出一只肥硕的大手,拍上了她的肩膀。 因为刚才的事情,她眸色一冷,迅速侧过身体挡开那只粗壮的手臂,条件反射的就要出手。 可是转过身,她看到的却是一个身形肥大的年轻男子。 不是她?! 想着,她眸色一暗,立即收了手里的力道,缓缓放下手。 这才抬起眼眸,看向身前的人。 那张本就不算好看的脸上满是赘肉,浑身散发着刺鼻的酒气,正笑得一脸猥琐的看着她。 见此,她眸色暗了暗,内心极为反感。 她压下心头的厌恶,将此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虽然他身上的穿着看上去可能有些贵重,可整个人油腻腻的,与这身衣着极不相符,让人看了就觉得遭眼。 再看向这名男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仆打扮的侍从。 桃夭收回视线,就听到身前的男子开口了,嗓音戏谑:“哟,小娘子,来陪本少爷乐呵乐呵?!” 第319章 逼迫 男子上前一步,桃夭下意识就往后退去。 可这名男子身后带着的两名侍从似乎不打算让她走,神色阴沉沉的,他们快步上前,直接越过她,挡住了她的退路。 桃夭眸色一冷。 如此景象,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名年轻小姑娘被三个大男人给包围了,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周围的老百姓见了,似乎都感到害怕,连忙逃开了。 桃夭本来不想与他多作纠缠,想着眼下还有事情要办。 可让她诧异的是,四周原本嘈杂喧闹的声音,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她好奇的抬眸看向四周,发现街上拥挤的人群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就算是有,也是隔了半条街。 总之就是避开了这边。 桃夭蹙眉,眼角的余光瞥向某处,那糕点铺的老板正躲在门外偷看。 见她的视线朝着他那边看过去,那人连忙就进了门,将门给关上了。 桃夭挑了挑眉。 这次也是,上次也是!…… 这东华国的皇城是没人管了是么?还真是哪儿哪儿都能随便上演一场当街逼迫良家女子的好戏。 许久得不到回应,男子笑了笑,那笑容都快把脸上的赘肉给挤到脖子上去了。 他说道:“怎么,小娘子,你这是瞧不起本少爷?” 闻声,桃夭收回目光,抬眸,看向挡在身前的两个人,冷声道:“让开。” 可面前的两个男人就像是磐石般,伫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显然就是挡着她,不让她走。 “不让?可以。” 说着,她慢悠悠的转过身,朝着那个自称是本少爷的人看过去,弯了弯唇角。 她轻笑道:“说吧,想怎么乐呵?” 这名男子笑得脸上的赘肉都挤成了一团,笑容猥琐道:“不如小娘子现在就跟本少爷回府上,本少爷好好疼你啊!……” 桃夭勾着唇角,眼底的光芒很晦暗:“是嘛?……” 她看着他,忽然来了兴趣。 “那我倒是想问问,你是哪家的少爷?什么身份?既然想当街带我回去?” “什么身份?本少爷不妨告诉你,本少爷是当今平阳长公主府的郡王爷的小舅子。” “这么厉害呀?” 难怪!怕是他已经在这皇城中掠夺了不少良家女子了吧? 附近的老百姓才会这么怕他。 仗着自己有点身份就作威作福,想在这偌大的天子脚下横着走?! 也要看看他的这个身份到底够不够格赎下他所犯的罪孽吧? 想着,桃夭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容,清亮的眼眸里闪烁着粼粼波光。 俏丽的笑容,动人心弦。 叫这名油腻腻的少爷眯了眼,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 “该说的本少爷都说了,小娘子该跟本少爷回去了吧?!” 他笑容猥琐的盯着她,垂涎三尺,似乎现在就想将她立马吃拆入腹。 还不忘戏谑道:“你放心,少爷我保证好好疼你!” 桃夭故作热情的笑了笑,俏皮的眨了下眼睛,直击男子的心脏。 她走上前,强忍着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难闻的酒气,靠近了些,勾唇道:“想要疼我呀?” 第320章 尚未娶亲 男子看着她,笑得嘴角的口水都快要掉下来,闭上眼,闻着女子靠近时所带来的馨香。 桃夭眼神暗了暗,就在男子的那只肥猪蹄即将触碰到自己的胸口时,她眸色陡然冷了下来。 周身的气息变得冰凉。 隐藏在粉色长袖之下微动的指节,还有她此刻眼中隐隐迸射出来的寒芒,带着无情嗜血的气息 仿佛下一刻就能直接伸手捏断男子的咽喉,送他下地狱! 可是,就在她准备动手之时,眼前忽然闪现出一抹红色的幻影。 速度很快,快到她根本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前的油腻男子就已经被猛地一脚踹飞了出去。 他的身体飞出去很远,然后重重落在了地上,哀嚎一声,两腿扑腾着,挣扎着爬都爬不起来。 见此,挡在桃夭身后的两名男子连忙冲过来,想要擒拿下突然袭击的人。 桃夭亦是朝着那抹红色的身影看过去。 只堪堪看到半边绝美的侧颜。 一袭红衣,妖娆且有风骨。 伫立在风中,那一袭挺拔的身姿飘然映入身后泛开粼粼波光的江景。 墨发飞舞,张扬又不失优雅,举手投足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子仙气。 耳畔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那两名家仆已经朝着那抹红色的身影冲了过去, 可是下一刻,红衣男子旋过身,对着两人就是一掌。 带着凌厉的掌风。 如此强劲的力道,两名男子根本不敌,一声惨叫,他们已经飞进了湖里。 桃夭愣了愣。 “姑娘,你没事吧?” 低沉魅惑的嗓音,迷人至极。 桃夭猛地回过神,直直撞入一双漆黑的眼眸。 红衣男子正定定看着她。 那双漆黑的深邃瞳眸里清清楚楚的映出她呆滞的面容,还有她似极度细微的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所有的话都被她咽进了心里。 红衣男子笑了笑,扬起眉,嗓音极具魅惑:“姑娘?” 桃夭这才猛地回过神,敛下眼帘,不去看他,说道:“我没事。” 红衣男子轻笑,对着她微微颔首,然后就朝着趴在地上挣扎了半天还起不来的那名男子走过去。 长身玉立,风姿清绝。 他瞬间沉下脸,眸色清冷,质问道:“谁给你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行荒蛮掠夺之事,竟敢假借平阳长公主的名义?!” 男子挣扎着撑起半边身体,嘴里吐出一口血,似乎掉了几颗牙齿。 他痛得面色狰狞,看向红衣男子,含糊不清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像是嫌自己说话不利索,对着旁边吐掉一口血,继续说道。 “告诉你,本少爷乃是郡王爷的小舅子,你敢打我,不怕我回去要了你的脑袋?” 红衣男子勾起唇角,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哦?” 他低笑着缓步走近他,然后蹲下来,看着男子说道:“既然你说你是郡王爷的小舅子?可帝京城中人人都知道平阳长公主府的郡王爷尚未娶亲,你算哪里来的小舅子?!” 男子冷笑,轻嗤一声,脸上的肥肉都快要掉进脖子里。 “呵!郡王爷的确还没娶亲,可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将尚书府的二小姐许配给了郡王爷,他们不日就会成婚。” 第321章 狗仗人势 红衣男子轻笑道:“你了解的倒是很清楚。” “哼!你今日打伤我,死定了告诉你!——” 男子捂着疼痛的胸膛,眼神发狠。 可红衣男子却是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勾了勾嘴角,居高临下,神色睥睨道:“虽然你了解的是够清楚,可是据我所知,这尚书府的大公子,是叫宋城吧?” “听说宋尚书为官清廉,极其看中情义,半个月前接了乡下重病的姑母回京,就住在尚书府。” 说着,他看着男子,嗤笑道:“而你,就是他那个姑母不成器的儿子吧?” “你?!……” 男子瞪大了眼睛,有些手足无措。 他往后退了退,面露惊恐道:“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然而,红衣男子抿了抿唇瓣,没有回答,冷眼看着他,笑道:“这尚书府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还不知足?竟敢跑到帝京城中调戏起良家女子来了?” 其实几日前他就听到府上的下人来报,说是有人顶着平阳长公主的名义在帝京城中横行霸道,为非作歹,破坏公主府的名声。 因为仗着平阳长公主的名义,帝京城中没人敢阻止。 再加上他当时有公务在身,实在抽不开身,就没有多管。 只是叫府中的人去查了查这个人的背景。 没想到,今日倒是叫他看到了此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好在对方没受什么伤害。 “我!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红衣男子轻蔑的笑了笑,风情万种。 他勾着唇瓣,低眉看着他,低沉的嗓音问道:“你可知你口中的那位郡王爷,是谁?” 他虽是笑着,可嗓音十分寒冷。 男子紧张兮兮的看着他,就看到他眸色沉了沉。 薄唇轻启道:“正是本王。” 男子惊愕的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你!……” 他嘴角的鲜血滴落下来,神色慌张极了…… 他可能压根儿自己都没想到,这几日作威作福的,在皇城中横行霸道惯了。 一直没人敢拦他,却会在这里撞上正主。 不然怎么能说狗仗人势的东西,向来不知分寸呢? 其实,别人不是不敢拦他,也不是真的就相信他说的。 而是他仗着平阳长公主的势,没人想轻易惹祸上身。 不管他身份的真假,尽管避开得好。 桃夭站在原地,眸色怔怔的看着那边。 彼时,正好有风吹起了红衣男子额前的长发,露出那副俊美清逸的脸庞,风姿玉骨,真真是好看得很…… 那一袭红色的衣摆更是在风中飞扬,美如画。 这时,红衣男子笑了笑。 坐在地面的男子颤抖着,畏畏缩缩的看着他。 就听到极其冰冷的嗓音,透着丝丝的魅惑。 “识相的,就赶紧滚。” 男子如释重负,爬起来就想跑:“是!我马上就滚,马上就滚!……” “等等。” 男子马上就顿住脚步。 “郡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红衣男子看向他,说道:“记着,最好自己去官府,不要试图蒙混过去。” “否则,你该知道我的厉害。” 第322章 真的没事? “是是是!……” 他畏畏缩缩的连连点头,然后神色惊恐的看了眼临安湖里扑腾着快要上岸的两名侍从,心脏都要跳出来。 等这两名侍从浑身湿漉漉的的跑过来想要再动手时,男子已经想到了他们狼狈凄惨的下场。 他脸色白了白,连忙出声呵斥道:“看什么看,这位爷是咱们惹不起的人,还不赶紧走!……” 说完,直接朝他们使了个眼色。 就是快点跑,不能轻举妄动的意思。 依照刚才的情况来看,别说是人家身份尊贵,即使真正动起手来,他们也根本打不过。 红衣男子则是神色淡定的站在那里,长身玉立,红衣翻飞,眼底噙着一抹冷芒。 光是这朝几人悠悠扫过去的一记冰冷的眼神,也足够让他们打个寒颤,内心产生畏惧。 “滚。” 两名侍从愣了愣,明显是被唬住了。 这时,男子拧起眉,看着他们,骂骂咧咧的说道:“快走啊你们,还傻愣着杵在这里做什么!……” 说着,男子伸手推了推他们,额头上溢满的汗珠都快要掉下来。 如此模样,看上去十分的狼狈,他身形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带着这两名侍从跑了。 待回过神,桃夭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些着迷了。 她淡淡收回思绪,红衣男子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前。 “姑娘可是受了惊吓?” “我没事。” 桃夭摇了摇头。 惊吓吗?完全没有的事。 红衣男子看着她,似不放心,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事?” 看她刚才怔愣的样子,还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到了。 桃夭皱起眉,明显觉得眼前的男子太过于热情。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这是?!…… “你认识我吗?”不然为什么一直问她有没有事。 可桃夭只是本着拉开距离的问题,男子倒是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认识。” 闻言,桃夭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们认识吗?!她怎么不知道。 见她如此惊讶的神情,红衣男子笑了笑,眉目清冽,如沐春风。 他说道:“你是南阳王府揭了皇榜的那位女大夫的侍女吧?我们宫宴上见过,有印象。” 其实,他说的都是实话。 他们确实是在上次的宫宴上见过,而且阿瑾当时还被她吸引了注意力。 也正是那个时候,他才稍稍留意到她。 今日有幸遇见,他总不能说这是阿瑾感兴趣的姑娘吧。 听他这么说,桃夭这才能够勉强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 那双清亮的眼眸闪了闪,她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难怪。” 男子似乎没听清,瞳眸深邃的看着她,扬起眉:“什么?” 桃夭微微一笑,礼貌说道:“没什么,多谢公子搭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男子开口说话,她直接朝着长街另一头去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红衣男子眸色暗了暗,神色微冷。 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女,还真有几分性子。 对此,他只是抿唇轻笑,眼底涌动着晦暗的光芒。 再看过去的时候,那抹粉色的身影已经转瞬没入了前方拥挤的人流。 最后消失不见。 第323章 至关重要 明月楼。 临近晌午,阳光明媚,清风吹拂。 吹得高楼檐下的四角风铃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仔细看,位于明月楼最高的位置,也就是那沐浴在和煦阳光下的第五六层高台楼阁,窗户都是合上了的。 整个云阁都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雾,云烟渺渺,还时不时有刺眼的白色光芒涌现出来。 屋内,女子坐在软榻中央,白发男子正为她输送着内力。 他抿着薄削的唇瓣,双眸紧闭,那一副俊美无铸的容颜就这么毫无遮挡的映照在凭栏处折射进来的清浅光影里。 眉目如画,隐隐泛着莹白的冷芒,原是他脸上暗白的皮肤溢出了薄汗。 拢月站在白发男子身后,一手贴在他的背部,缓缓传输着自己的内息。 掌心相碰的地方,隐约流淌过轻柔的白色流光。 软榻之上,司卿闭着眼睛,眉目紧锁,满头的冷汗。 若是说手脚冰凉,可她的身子却是滚烫,明显难以承受。 然而为她传输内力的两人却是丝毫不敢松懈。 眼下正是最后一步,至关重要。 其中稍有差池,功亏一篑还算好的。 真要是搞不好,三个人的性命都可能交代在这里。 彼时,凭栏处吹来微风,悬挂在玉柱上的纱幔浮动,兰草香气弥漫着整个云阁,满室的静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午后的光影渐渐暗了下来。 司卿紧咬着唇瓣,忍受着体内翻涌的滚烫血液,面部的肌肤隐隐透露出红色的光泽,脸颊慢慢有了变化。 可是忽然间,她面部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剧烈撕扯开…… 疼得她紧紧皱起眉,腹部一阵痉挛。 “嗯!……”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司卿闷哼出了声,嘴角都被她破皮咬出了血。 闻声,司白羽皱了皱眉,内心担忧,却还是不敢停下来。 此时此刻,他们谁都不能分心。 拢月也不外如是。 她并不敢停下动作。 司卿强忍着脸上撕裂般的剧痛,感受到她体内似烈火焚烧,锥心刺骨,整个人如同坠落无间炼狱。 那样的痛,丝毫不亚于三年前灵蛊反噬所遭受的痛楚。 她紧紧咬着唇瓣,血液已经顺着嘴角溢出来。 紧接着,她心口猛地一疼,五脏六腑的血液像是被抽空,身体闭塞的经脉一下子冲破了那层尘封的阻碍,血液瞬间涌进来…… 如此强劲的冲击力,让她体内沉眠了三年的灵息,顷刻有了活力。 那一刻,司卿崩溃,似再也忍受不住。 “啊!——” 低哑的尖叫声响起,她身上的剧痛转瞬蔓延了四肢百骸。 霎时,就看见一道刺眼夺目的白芒从她身上狂涌出来,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压,几乎是迸射而出。 “砰!——” 那道耀眼的白色光芒泛开,云阁中的那面雕刻着昙花一现的白玉壁画墙面,顷刻间四分五裂。 巨响落下,轰然粉碎…… 伴随着那道白色寒芒泛出云阁,整个明月楼都感受到了楼层的波动。 司白羽及时收住了手里的力道,睁开眼。 拢月惊道:“主子!……” 第324章 嗜血的笑意 耳畔传来惊叫,司白羽收回手,拢月已经快速来到了软榻前。 她神色紧张的看向软榻上的女子,蹙着眉,面露担忧。 这时,软榻上的女子长睫微闪,缓缓睁开了眼眸。 那是一张绝美的面孔。 肌肤胜雪,眉如翠羽,高挺的琼鼻之下,是绯色的唇瓣,轻抿的唇角染了殷红的血,蜿蜒在下颌,透着一股冷傲的魅。 只是,拢月看过去的时候,那一双清透似琉璃的眼眸正好睁开,眼底清浅的眸光顷刻流淌出来。 就这一眼,恰似明月引清泓,冰姿玉骨,颠倒众生。 拢月怔了怔:“主子。” 闻声,司卿淡淡看了她一眼。 司白羽沉默着站在旁边,神情冷峻,不发一语。 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那双漆黑的深邃眼眸平静的落在女子脸上,他神色暗了暗,抿下了唇瓣。 司卿没说话,而是站起身,缓缓走到桌案前坐下。 她看着铜镜中那副绝美的面容,微微蹙了蹙眉。 没想到时隔三年,时过境迁,她重塑修为后再恢复这张脸,内心深处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闷感。 这才是她自己,是过去的自己,亦是现在的她。 从前发生的一切,无论好的坏的,就让它过去吧。 就当是一场梦。 镜花水月,终会成空。 想着,司卿浓密的长睫掩下,缓缓勾起唇瓣,她抬起手,修长的莹白指尖轻轻抹了一把。 那唇角的鲜血晕染开…… 嗜血的笑意,冷傲中透着魅。 司白羽走过来,神色清冷的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瞳里蕴藏着复杂的思绪。 他拱手道:“主上。” 恭谨的神态,加之那冷峻的脸庞,相得益彰。 听到身旁的动静,司卿抬起眼眸,淡淡看了眼镜中的人,微勾着唇瓣,低笑。 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道:“自即日起,九州的卷宗,全数彻查,就从东华国开始,若有违令者,就地诛杀。” 司白羽神色一冷,应道:“是。” 说完,司卿站了起来,她转过身,看向身侧的男子。 问道:“阿羽,背后那个人,你应该知道是谁了吧?” 司白羽眸色沉了沉,他看着她,嗓音低沉:“你知道了。” “呵。” 司卿低低笑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那双清透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暗芒。 “帝师慈悲心肠,他想要护着两边的人无恙,到头来伤了自己,其实是害了我。” 说着,她走到窗台边,伸手推开那扇窗扉,视线飘远。 眼中的笑意渐渐明灭。 司白羽看着她,眸色晦暗不明。 就听得她清冷淡漠的语气,透着浅浅的疏离,凉薄入骨。 “但这一次,我恐怕不能让他如愿了。” 伤她的人,绝无可能再有好下场。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是她身边所爱之人,用命救了她。 凤凰涅盘,浴火而生。 她是九州的君主,是这个大陆的主人。 是世人眼中只可仰望的存在。 这些年,她到底是忽略了自己的身份,不懂得权衡有道,铁石心肠。 “主上是想?……” 司白羽皱眉,嗓音冷了些。 第325章 罪该万死 司卿收回视线,转过身,冷眸看向身后的男子。 她问道:“九晟他背地里做了什么事情,想必你心里很清楚。” 这些年来,他为了滔天的权势,为了尊荣的地位,为了追逐名利所做的坏事。 怕是已经数不清了吧。 司白羽眸色深邃,低沉的嗓音问道:“你想除掉他?” “呵,除掉他?” 司卿轻笑,眼中的那抹笑意很冰凉。 她稍稍抬起眼眸,直接对上男子深邃的眸光,挑眉问道:“还是你以为,他做的那些事情,并不足以让我要了他的命?” 所谓除掉,如何除掉?! 司白羽皱眉,眸色深深的看着她,似想要说什么。 薄唇动了动,却只是轻轻抿下了唇瓣。 终是没说话。 这时,拢月走上前,恭敬道:“主子,臣下认为,凡是伤害主子的人,定当付出代价,血债血偿。” 司卿侧眸看向她,笑问:“何为血债血偿?” 拢月微微颔首,嗓音凉薄:“按照天都刑律,伤及主上性命,该当抽筋拨骨,诛九族,入死狱。” 说着,她语气顿了顿,眸色复杂,“但九晟贵为王爷,自不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论处,而是罪加一等。” “话是没错。” 司卿眸色冷了冷,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 她看向司白羽,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你不认同我,是在担心我。” 她脸上的笑容对着他时,明显没那么冷。 司白羽看着她,喉结滚了滚,那双漆黑的眼瞳深邃如沉渊。 他说道:“九晟心思诡秘,手段极为阴残,背后还不知道养了多少死士。” “此次天都而来的杀手,多半都是曾经天都动乱的叛党。” “而那次动乱,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他亲手谋划。” 闻言,拢月神色一凝,冷声道:“明明坏事做尽,却还衣冠楚楚的将那些叛党留下,施与薄恩,让他们誓死追随。” “真是好算计!……” 拢月说的义愤填膺,全是在为主子感到不平。 想九晟贵为王爷,他已经有了世人可望不可即的权利和地位,却还是不知足。 甚至想着要谋取九州河山,成为万人之上,位于众生之巅的人。 他真的该死,罪该万死!…… 这边,司卿嘴角扬着的那抹笑意褪去,眸色逐渐变得深邃。 她抿下唇瓣,眼中的寒气慢慢倾泻出来。 其实,她从前也不懂,为何那个人会是九晟,会是阿宸的哥哥,会是那个背后算计着害她性命的人。 可她现在明白了。 阿宸自幼尊为帝师,却忠心耿耿,从来不曾想过要夺走她的江山,夺走她的性命。 可九晟不是,自幼野心蓬勃,不满足所拥有的东西,想要得到更多。 于是,九晟的劝说,计划着要与阿宸合谋,亦是闹得不欢而散。 遥想而知…… 阿宸不愿意,所以他自己便开始了。 他开始筹谋,开始布局,算计着要夺取她的权位,害她的性命。 想到这里,司卿唇色红艳的几乎可以滴出血来。 “他想要滔天的权势,想要除了我,将我取而代之……”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捏我对帝师的感情!” 第326章 利用 此生,她最恨的,就是有人利用她。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是利用,都不可饶恕。 想着,司卿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喊道:“拢月。” 拢月走上前,恭敬道:“主子有何吩咐?” 司卿神色清冷,眼中带着淡淡的愁绪,她道:“此次九国朝会结束以后,你与我回一趟天都。” “天都?” 拢月皱着眉,有些不解其意。 距离此次九国朝会还有不到十天左右的时间,主子的意思是,十天以后她们就要返回天都吗? 主子这是想通了?!…… 就在她思索之际,司卿已经微微点头:“嗯。” 她抿了抿绯色的唇瓣,眼中的思绪变得有些晦暗,接着说道,“现在我所掌握的证据不足,我没办法拿捏他的罪证,但既然他都已经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我死,我又怎能继续放任他不管呢?” 司白羽道:“不管你想怎么做,都还是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首要,切不可率性而为。” 司卿淡笑:“我自有分寸。” 司白羽看着她,明显是不太放心,他皱眉说道:“还有,帝京近日来了很多天都的死士,我怀疑这些人都是冲着你来的,敌暗我明,你身体才刚恢复,还是小心为上。” “嗯,我知道。” 司卿长睫闪了闪,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看着他,眸色寒凉。 她说道:“不过南阳王府那次暗杀,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们没有成功除掉我,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既然九晟打定了主意要她死,怎么可能甘心看着她活?! 他们还会再来的。 这时,司白羽周身的气息仿佛顷刻降到了极致。 他神情严肃的看着她,认真说道:“我让九阁的人暗中保护你。” “是啊主子,有九阁的人暗中保护,就算有人想动手,也没那个好运气。” 司卿笑了笑,拒绝道:“不用。” 闻声,司白羽面部的神色顿时暗沉了几个度。 他神情冷峻的看着她,紧蹙着剑眉,保持沉默。 不说话,是因为他向来都知道她的脾气。 说了不用就是不用,没人能够轻易左右她的决定。 可拢月还是很担心,毕竟对方来了多少人都不清楚。 他们若是有备而来,就绝不可能是少数人。 而且依照对方的身手,恐怕并不在明月楼中的人之下。 “主子!……” “好了,这件事我自己会看着办的。”说完,司卿微微敛下眼睫。 她晦暗不明的眸光看着身边的男子,低声道:“卷宗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司白羽抿唇道:“你放心,我会让手下的人尽快去调查九州的卷宗,但凡有什么问题,直接给你过目。” “嗯。”司卿低声应着,清透的眸光静静落在男子脸上。 她想了想,认真道:“阿羽,对不起。” 司白羽拧眉,眸色复杂的看着她。 又听得她浅浅的笑意:“还有,谢谢你。” 司白羽眸色动了动,薄唇轻启:“你!……” 司卿与他漆黑的眸光交织在一起,她缓缓勾起嘴角,眼中漾出灵动的浅笑。 “从今往后,你不用再刻意避着我,你我之间……不该是这样。” “好。” 第327章 莽撞 悦来客栈。 二楼的房间内,一片静谧。 纱帘轻垂,窗扉摇曳,外面徐徐吹来湖面的凉风。 几重藏蓝色纱幔悬勾的床榻之上,白衣公子屏气凝神,收了手。 他身前双眸紧闭,嘴角残留着一丝血痕的女子悠悠转醒了过来。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所及是床榻边站着的黑衣女子,正皱眉看着她。 她怔了怔,抬手捂上自己的胸口,才发现这里的疼痛感好似已经减弱了不少。 没之前那么疼了。 不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眸色一惊,连忙掀开被子下了床榻,慌忙跪在地上,把脑袋垂得很低。 “今日的事情是青莲的错,还请少主责罚!……” 这时,站在床榻边的黑衣女子走了过来,走到她身边,手里拿着一件淡绿色的薄纱外裙。 “穿上吧。” 方才少主替她疗伤,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素色的中衣。 温凉的话音落下,等女子抬头时,那件淡绿色的外裙已经披在了她身上。 女子想了想,连忙将身上披着的外裙穿好,理了理腰间的系带,又重新将脑袋垂了下去。 白衣公子起身,悠悠下了床榻,站在绿衣女子身前,睨了她一眼。 嗓音清冷:“还记得我是否跟你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轻举妄动,擅作主张。” “青莲知错!” 白衣公子抿了抿薄唇,瞳眸深邃,他轻声道:“说吧,为什么要去明月楼。” 绿衣女子抬头,诉说道:“少主,自从你在西楚边界遭遇暗杀,身负重伤逃来了东华,属下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 “于是属下四处暗中打探你的消息,可是都一无所获……当时,属下甚至还以为你在这边出事了。” “可是后来,属下查到消息,发现少主你身在明月楼,却一直没有联系我们。” “属下心急,这才不得已想办法混进了明月楼。” “是属下莽撞了,还请少主责罚!……” 见此,黑衣女子神色一凝,她抿了抿唇瓣,没说话。 清冷的视线落在绿衣女子身上。 见青莲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她提心吊胆的想着,她刚才说的这些都没问题,少主应该不会知道。 白衣公子冷眸看着她:“左一句责罚,右一句责罚。” 顿了顿,他清冷的嗓音说道,“青莲,你所受的责罚还少么?可你哪次又真正长了记性?” 青莲眸色暗了暗,唇角微动:“少主!……” 白衣公子沉下脸,冷声道:“今日你去明月楼,恐怕并不是为了找我吧?” 青莲心底一颤,看着身前的男子,眼神顿时有些心虚。 没想到,少主竟然知道了!…… 然而,就在她内心彷徨之际,白衣公子开口了。 他漆黑的眸光落在绿衣女子头顶,嗓音寒凉。 “你明知道清越她已经将我约至此处,你为何还要跑去明月楼,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想做的又是什么?” 他说完,青莲已经垂下了眼帘,她压低了头,白皙的额前隐约溢出一层冷汗。 眉目紧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 白衣公子神色一冷,呵斥道:“说!——” 第328章 招惹 突如其来的怒斥,吓得绿衣女子直接打了个哆嗦。 她颤巍巍的抬起头,对上他漆黑清冷的眸光,顿时心乱如麻…… 其实她去明月楼,最开始的确是为了少主,担心少主的安危,想要一探究竟。 可后来,她得到那边的消息,那边要她潜入明月楼,好好打探清楚里面的情况,然后传信回去。 可这些话,是少主最不爱听的,也是她断然不会说的。 很显然,她的沉默已经验证了白衣公子的想法。 他冷眸睨着她,说道:“好,既然你不想回答,那我替你作答。” “你去明月楼,是奉了他人的旨意,想要进去打探情报,为他人办事。可青莲你有没有想过,你少主我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阳奉阴违,擅自做主。” 伴随着这道清冷的话音落下,青莲脸色白了白。 她颤抖着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试图解释:“少主,属下并不是!……” 然而青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衣公子打断,他勾唇冷笑,看着她,清冽的嗓音说道:“你想要打探明月楼的消息是吗?那你直接来问我,我亲自告诉你。” “青莲,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明月楼里的人,都不是你可以轻易招惹得起的,小心玩火自焚。” 这时,黑衣女子说道:“少主,是青莲不懂事,你就饶了她这回吧。” 闻言,白衣公子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他看向身边的人,问道:“你想为她求情?” “是。” “既然你想为她求情,就赶快带着她离开东华国,趁早回去,不要再插手这边的事。” 黑衣女子动了动薄唇,刚要说话。 已经被地上跪着的绿衣女子抢先道:“少主!我们不能走。” 闻言,白衣公子面色一沉,侧眸瞥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青莲道:“马上就是九国朝会了,他们也会来。” 黑衣女子眸色动了动,出声附和道:“是啊少主,眼下就是九国朝会了,到时候不止是他们,还有各国的使臣都会来,说不定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我们不能走。” 听到此话,白衣公子蹙了蹙眉,漆黑的眸光闪烁着,眼底划过一抹暗芒。 似乎顾及到一些事情,他想了想,说道:“你们留下也可以。” 青莲脸色变了变。 就听得他冷声开口:“记住,不要再试图招惹明月楼的人,若是不小心招惹了她们,其中的后果你们承受不起。” 黑衣女子应道:“是,少主。” …… 车水马龙的长街,一抹粉色的身影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一处横列着好几家酒肆客栈的街口。 桃夭紧紧拧着眉,四下张望着,都没有找到那抹绿色的身影, 心中不由得暗想:临安街虽热闹,可临安湖畔的地界就这么大,她都快翻遍了这个地方,没道理会找不到啊! 她到底去了哪儿?!…… 正想着,她神色暗了暗,连忙抬起头,看向上方那块撰写着:“悦来客栈”四个黑金大字的牌匾。 眸色一冷。 她下意识的朝两边看了看,见没什么异常,然后抬步走了进去。 第329章 错不了 她刚进去,就有店小二迎了上来,热情问道:“姑娘,您这吃饭还是住宿?” 桃夭完全无视他,随手扔给他一锭银子,说道:“找人,你自己忙去吧。” 说完,她直接掠过去。 这边,店小二捧着手里的银子,眸色闪了闪,又看向那抹正朝着二楼上去的粉色身影,想了想,没多管。 毕竟帝京城中,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们做生意的,接待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见怪不怪。 桃夭上了二楼,挨着这些房间,小心翼翼的搜索着…… 忽然走到一处拐角,里面横出来一抹白色的身影。 桃夭神色一变。 她看着走廊里迎面碰上的人,眸色惊了惊,还未来得及出手。 那抹白影已经飞快闪现到了她的身前。 桃夭瞳孔骤缩。 “唔!……” 此时,长廊外吹来微凉的冷风,渐渐吹散了这里残留的清幽冷香。 因为这边就是悦来客栈的后边,下面就是临安湖,碧绿的湖水泛开粼粼波光,揉碎了光影。 外面还能隐约听到老百姓的议论声。 “听说了么?今日天气好,皇城中的贵家公子全都在临安游湖,那画舫,可真是够大够漂亮!……” 有人贼兮兮的笑道:“嘿嘿嘿,那些个画舫上面的美人也漂亮!” “你们懂什么?有钱人家就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们普通人家,哪儿能真的与他们相提并论啊。” “就是就是!有钱挥霍谁不愿意找点新鲜乐子啊!……” “不过,我听说那些画舫上面的人啊,不止是帝京城中的贵家公子,还有不少个位高权重的人,他们好像都是在等什么吧。” “哎?不止这些!我还听说啊,他们全都来此游湖的原因,其实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说是天都秘密来的使臣,已经提前到了东华。” “天都来的使臣?我滴个亲娘啊!真的假的?你没听错吧?” “错不了!错不了!……” 这时,一辆奢贵的马车正好路过长街,缓缓驶向了听风楼。 萧衍放下手里的车帘,他转过身来坐好,然后抬眸看向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白衣男子,笑道:“少筠,你瞧我说什么来的吧?太后找你进宫,摆明了就是为这件事。” 夜君尘并未睁开眼,浓密的长睫在眼底投下一层青灰色的暗影。 他薄削的唇瓣动了动,嗓音清冽:“聒噪。” 萧衍眸色惊了惊,吐槽道:“我说你这个人,可真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在跟你说正事呢!” 可白衣男子依旧闭着眼眸,显然对他所说的这个“正事”,并不感兴趣! 萧衍蹙了蹙眉,沉声问道:“不是,我说你怎么就丝毫不关心太后跟你说的这个事啊?” 到底谁才是这件事的正主啊?! 还真是典型的皇上不急太监急!…… 呸呸呸!他才不是太监。 想着,萧衍实在是又无奈又好气。 他看向夜君尘,低沉的嗓音问道:“少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太后宣你进宫,不就是告诉你这件事吗?好让你未雨绸缪,让你想办法事先接近天都的使臣,你怎么看啊?!” 第330章 近水楼台 如果他们得到的这个消息是真的,天都的使臣已经提前秘密进入了东华。 那这个就是他们必须要把握的机会啊! 先下手为强,总好过让那些追名逐利的小人占了便宜。 但少筠这样的,表现得未免也太过于悠闲了吧? 难道他就不点儿也不关心这个事情吗? 不应该啊! 想着想着,萧衍眸色一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地看向夜君尘,那双漆黑的瞳眸里仿佛带着精光,阴测测的说道:“我说少筠,知道这个消息,还能像你这般从容淡定的人,我可没见过,你该不会是心底已经暗自有了什么谋划吧?” 这时,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白衣男子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眸。 好说歹说半天,见他终于有了反应,萧衍立马提起精神,让自己坐得更端正些。 他就说嘛,少筠不可能不在意的。 这下是想跟他透露些什么重要的东西了吗? 那他铁定感兴趣。 于是,他连忙清了清嗓子,神情极为认真的看向白衣男子,面带欣喜的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说完,他似乎兴趣更甚,“你肯定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对不对?” 闻言,夜君尘漆黑的眸光悠悠睨了他一眼,神情冷冷的,没什么起伏。 他说道:“天都的人不是傻子。” 萧衍拧起眉:“我没说他们傻啊!哎?不是,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夜君尘道:“就算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个消息,特意跑来临安游湖想着能蹲到天都的使臣,近水楼台,也无济于事。” 无济于事?! 可万一他们真的在这里遇到了天都的使臣,那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怎么就无济于事了。 萧衍有些听不懂,他看着夜君尘,问道:“此话怎样?” 夜君尘蹙了蹙眉,低沉的嗓音说道:“看你平时也不笨,怎么每次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就跟世俗人一样,不止愚昧,想事情还不带脑子。” 萧衍愤愤道:“嘿!我还就告诉你,这件事我好歹是为了你才劳心劳神的,你休想趁机诋毁我。” 真是的,每次都说他。 这次更过分,竟然直接骂他蠢。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也不是没脑子的好吧。 越想越觉得难受,萧衍道:“我不就是想不明白所以才问问你吗?”何至于这样损他? 夜君尘眸色暗了暗,他看向萧衍,沉声道:“那好,我且问你。” “你问。” “天都的人为何秘密前来?” “那还用说吗?!” 萧衍想都没想直接回答:“他们什么身份?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行踪啊,这才秘密潜入东华,以免招来没必要的事端。” 夜君尘眸色动了动,瞳眸深邃的看着他:“那我再问你,天都的人会允许毫不相干的九州人接近自己吗?他们会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 天都的人不傻,这些人摆明了就是别有居心,他们岂会给这些人机会?! 绝不可能。 “听你这么说!” 萧衍瞳眸转了转,单手撑在膝盖上。 他用手轻轻拖着腮,点头道,“好像有些道理!……” 第331章 耐心等等 夜君尘挑了挑眉:“嗯?” 对上那双深邃的凤眸,萧衍眸色闪烁了一下。 他顿时恍然大悟:“嗷!我明白了!就算这些人有幸蹲到他们,可又哪儿能是真的近水楼台啊。他们不可能搭理这些人。” 夜君尘勾起嘴角,轻笑道:“还不算太笨。” 萧衍瞪了瞪眼睛,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反驳,马车已经平稳的停了下来。 “公子,听风楼到了。” …… 临安湖。 风景迷人,繁华热闹。 十几艘奢贵的画舫相交停泊在湖中央,只不过这些画舫与画舫之间还算隔着些距离,不至于能听到另一边的声音。 尽管如此,还是有好听的笙歌鼓乐时不时飘到了岸上,沉绵悠长。 歌舞声声,引来岸上人流驻足,赏景观望。 不少贵家公子在画舫外面听歌赏玩,吟诗作赋,有的看上了对面画舫上的哪家年轻小姐,派小厮上前搭讪,有的则是自己带了女眷,还有的怀里直接左右揉了美人儿,好不逍遥快活。 只见最靠近临安湖中心,靠着听风楼那边的一座华丽画舫,上面有身着粉色衣裙的妙龄女子跳起了舞,舞姿翩翩,美轮美奂。 画舫内更是摆放着瓜果点心,酒香四溢。 “哎?澜兄,你来了。” “嗯。”红衣男子应道。 他缓步走过来,在摆放着美酒佳肴的长桌前坐下,看了看外面的舞女,问道:“这是开始了?” 坐在长桌尽头的白衣男子笑了笑,他说道:“没呢,到现在还没听见个动静,也不知道这消息准不准确。” 红衣男子端起酒杯,举到半空,说道:“耐心等等。” “来,先喝酒。” 夜君瑾看了眼外面,亦是收回视线,伸手举起了桌上的酒杯:“干!” 随即碰了碰,他仰头,举杯喝尽。 将手里的酒杯放下。 这时,画舫外钻进来一抹粉色的纤影,看到里面的人,眼神亮了亮。 然后毫不客气的坐下来,娇俏的声音道:“赵澜哥哥,你来了。” 说起来,她坐下的动作实在不怎么优雅。 可他们三个是自小玩到大的伙伴,根本不用避讳。 又哪里还用顾及着什么礼仪风范。 赵澜轻笑:“是我来迟了。” 夜君瑾抬眸看向她,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夜漓羽努努嘴,视线落在桌前的果盘。 她捡起果盘里的瓜子丢进嘴里,嘀咕道:“还能去哪儿?四下里的画舫都被我挨个窜了个遍,人还挺多的。” 就是,她平时贪玩惯了。 虽说很喜欢这样的热闹场合,但没人陪她还是很无聊。 夜君尘看着她,想了想,笑道:“是不是觉得没意思?” “那倒也是!” 说着,夜漓羽耸了耸肩膀,看着他,说道:“是八哥你说今日要带我来这里看些好玩的,只是这好玩的,在哪儿呢?” 她怎么没瞧见什么特别的东西?! 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一声弦音,透着丝丝的颤。 忽然,原本嘈杂热闹的临安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被那阵美妙的琴音吸引了注意力。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第332章 吐气如兰 其中有人惊呼,指向了远处。 人们的视线都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脸色齐齐一变。 只见一艘偌大的华丽画舫,慢慢从东流方向驶了过来。 挨着远处碧空,明媚的阳光洒落,湖水泛开涟漪。 “外面怎么了?” 夜漓羽皱了皱眉,顺着敞开的红木雕栏窗户看出去。 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另一边画舫里喝酒的人停下了交谈,也留意到了外面的动静,似乎不太寻常。 男人端着酒杯,拧眉道:“怎么回事?!” 浑厚的嗓音落下,他怀里坐着的女子停止了手里的挑逗,抿下唇瓣,身体倚靠着他,没说话。 黑衣男子走上前,抱拳道:“王爷,属下马上去查看!” “去吧。” 黑衣男子直接转身出了画舫。 这时,女子眼波流转,白皙的双手攀上男人宽厚的肩,嗓音魅惑道:“王爷,外面那些不过是小动静,不足挂齿。” 男人冷峻着神情,单手搂着她的纤腰,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沉声道:“秦儿,你该知道今日的事情,对我们很重要。” 但凡是得到了风声的那些人,今日都来了临安湖。 他们的目的,无非和自己是一样的。 都是为了想办法接近天都的使臣。 “秦儿知道,所以王爷这不是带着秦儿来了么?” 女子说着,附在男人耳畔,吐气如兰:“王爷今日肯带秦儿出来,就说明王爷是信任秦儿的,心里有秦儿,既如此,秦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男人抬手挑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笑说道:“就属你最懂本王。” 女子媚眼生动,染着蔻甲的指尖划过男子的后背。 隔着几层衣服布料,还能感触到她指尖的温度。 男人神色暗了暗,深邃的眸光看着她,炽热中带着几分忍耐。 女子勾着红唇,笑得魅惑肆意,喊道:“王爷。” 耳畔勾魂的嗓音低唤着,男人已经忍不住,朝着她俯身下来,似要去亲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 就看到一名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走了进来,正是跟在他身边刚才出去查看情况的侍从。 “启禀王爷,是一艘游湖的画舫。” 男人皱起眉,怒道:“画舫就画舫,大惊小怪做什么。” “只是!……” 黑衣男子垂首,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快说。” “只是那艘画舫,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说完,他又很快将眼眸垂了下去。 男人眸色沉了沉,诧异道:“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想着,他动了动胳膊,示意女子从她身上起来。 女子眸色微动,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衫。 大袖滑落了一角,半边雪肩都裸露在外面。 她伸手拢了拢衣裳。 男人直接走到悬窗前,看向外面。 当漆黑的瞳眸注视到远处碧空下泛湖的画舫时,他脸色陡然变了变。 “那是?!……” 女子皱眉,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 她连忙走过去,顺着男人的方向投去目光,眸色忽的沉了下来。 她低声道:“怎么可能……” 说着,她修长的蔻甲揪紧了裙角,眸色晦暗不明。 第333章 秘密 听到她的声音,男人偏过头来,看着她,问道:“秦儿,怎么了?” 因为她刚才的声音太小,没听清。 可他还是顷刻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有些反常。 闻声,女子缓了缓面部的神色,扬起嘴角,看着身边的男人,媚眼含笑。 “没什么,秦儿只是没见过这种画舫,心中一时感叹,那画舫当真是极漂亮!” 当真没见过么?…… 男人看着她,眸色微暗,忽然喊道:“秦儿。” “怎么了王爷?” 这时,男人伸手抚上她的肩膀,动作轻柔的拍了拍,说道:“你不用怕,有本王在身边,定不会让天都的人伤了你。” 闻言,女子眸色一冷,再没了刚才的笑颜,就连她微勾的唇角都抿了下去。 “原来王爷知道。” 男人却道:“你也没打算瞒本王不是吗?” 如果有意要瞒他,就不会让他看出来。 想她最开始来齐王府时,身份成谜,受了重伤……她几乎是防备着所有人。 当时他不明白,她身为女子,身上的戾气为何那样重,眼睛泛着红。 那是双手沾染的鲜血,是充满杀戮的颜色。 他甚至还能清晰的记得,她在府里养伤的那段时间,时时刻刻都小心提防着府里的下忍。 可就是唯独没有防他。 这些他都知道。 女子长睫微颤,她抬起头,神色认真的看着他:“是,与王爷相识的这些年,秦儿很幸运,能时刻陪伴在王爷左右,得到王爷的庇佑。” 顿了顿,她眼角的红色又微微泛出来。 接着道,“可秦儿身上,却藏着许许多多王爷并不知道的秘密。” 这些秘密,她足足守了三年。 没有人知道。 原以为有些事情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掘,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 可后来,那人来了东华,还好巧不巧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真是可笑。 这时,男人忽然开口道:“秦家,是你灭门的吧?” 他瞳眸深邃的看着她,眼底隐隐闪烁着寒芒。 女子皱眉,冷眸看着他,问道:“除了这些,王爷还知道什么。” 说话的同时,她眼底一闪而过嗜血的杀意。 男人皱着眉,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睛,眸色一片深邃。 他低沉的嗓音说道:“本王还知道,你认识南阳王府的那名女大夫。” 不然,那时候她也不会如此关注南阳王府的动静。 对那名女大夫的事情如此上心。 后来的事情,也是因为她,他才临时决定要了那名女大夫的性命。 不然,凭那名女子的医术,是可以为他所用的。 这时,女子直接承认道:“是,秦儿认识。” 她说着,扯了扯嘴角,眸色逐渐变得冰凉。 男人眸色暗沉了几分,眸光依旧在她脸上。 女子说道:“不止认识,我与她之间,还有一段斩不断的缘分。” 曾经喜她所喜,憎她所憎。 是仇,亦是恨!…… 想着,她偏过头,幽暗的视线落在远处碧空下停泊的画舫上面。 她蹙着眉,抿下了唇瓣。 嗓音清冷的说道:“王爷今日要等的人,或许秦儿认识。” 第334章 彼岸花 “你认识?” 听到此话,男人颇为诧异的皱了皱眉,眸色深邃。 虽然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来历有些神秘,甚至可能认识天都的人。 但他只当她是跟天都那边有什么说不清的仇恨纠葛,却从来没有想过她竟会认识天都那些地位崇高的人。 此次前来东华国的天都使臣,可都是些了不起的贵人啊。 女子没说话,算是默认。 她阴冷的眸光落在远处湖面行驶的那艘红色的画舫之上。 因为临安湖此刻全是游湖的画舫,远远看去,那艘画舫极大,极不寻常。 可以说那艘画舫上上下下足有三层宏伟华丽的楼阁,整体要比在旁的画舫高大出两倍左右。 这还不出奇,更重要的是那艘画舫构造奇特,甚是古怪。从他们外面这些人的角度看过去,根本就看不到画舫上面的人。 只能隐隐约约瞧见画舫上面漫天飘舞的红纱,金边摆具,雕梁画栋,尽显奢丽。 若是细看,能发现那画舫的周边雕刻着古朴繁复的图案。 是彼岸花。 “八哥,你看!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好玩的东西?”夜漓羽站在外面,望着远处碧空下缓缓驶近的画舫,眼神格外闪亮。 赵澜蹙了蹙眉,看向身边的男子,说道:“看来,这就是我们要等的人了。” 夜君瑾视线落在远处,摇了摇头,内心感慨道:“没想到这天都的人,出场方式还真是不一般啊。” 挺别致。 他们放着东华国好好的官道不走,非得走这条临安通往西楚各地的水路。 要不是宫里有人提前走漏了风声,恐怕一般人根本难以想到他们会是走水路秘密进入东华国。 “再有十日就是九国朝会,各国的使臣都会在后面三日陆陆续续赶来东华国,可眼下天都的人,竟是足足提前了七日。”赵澜偏过头,蹙眉望着远处的画舫,眸色暗了暗,眼波幽深。 随着那艘画舫的逐渐驶入,能听到远处碧空下传来的婉转沉绵的琴音,缓缓自临安湖飘荡开来……混淆了湖中的潺潺水声。 “君上,我们已经到了。” 只见偌大的画舫之上,红纱吹拂,灯影摇曳。 楼阁外守着十几名身穿红衣的侍女,个个面容清秀,神情清冷。 待这艘画舫的速度行驶得缓慢了,才有一名红衣侍女走上前来,朝着倚身侧卧在桌案前的女子福身行礼,神态十分恭谨。 这时,那名女子稍稍掀起了眼帘,眸中带着几分妩色。 “哦?” 她眼角点缀着一颗泪痣,更添妖魅,低声问道:“这是何处?” 侍女颔首,回禀道:“东华国帝京,临安湖。” 闻声,女子垂下眉眼,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动了琴弦。 弹出最后一个颤音,原本婉转沉绵的琴声便戛然而止。 这名红衣侍女缓缓抬首,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两名侍女上前来,将桌案上的瓜果点心撤了下去,换上新茶。 女子眸色暗了暗,也不去看她们,然后低垂着眼睑,红唇轻启道:“看来我们计算的时间,刚刚好。” 第335章 愚昧 眼下她们提前了七日来到东华国,就还有相应的时间办正事。 倒不用急着忙糊涂的去调查卷宗,而是今日先静观其变。 “君上,可要属下去通知明月楼?” “不必。” 红衣侍女愣了愣,她抬眸看着眼前的女子,然后皱起眉,不是很明白君上这话的意思。 她问道:“君上是不想让明月楼知道吗?” 闻言,女子眸色微动,她侧眸看向画舫外面,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轻笑着说道:“难不成今日这场面,明月楼的人会不知道?” 要知道明月楼在帝京城里耳目众多,恐怕到现在都不会有什么事情能够轻易逃得过明月楼的视线。 既然知道,也就没必要特意去通报了。 侍女垂眸,微微汗颜:“是属下愚昧。” 原来君上是这个意思。 此时,有微凉的风吹进来,吹起女子肆意散落在身侧的长发。 女子抿了抿红唇,缓缓弯下眼角,脸上笑得魅惑。 她侧眸看着窗外面停泊的那些画舫与船只,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眸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她嗓音里带着轻蔑的意味:“你仔细瞧瞧这外面,还不知道等候了多少人。” 想来这些人,都是东华国有头有脸的人物,并且都是冲着她来的。 虽说她来此之前是故意让人泄露了行踪,但当时她们还身在西楚境内,她们的消息不应该散播得如此迅速。 现在看来,唯一的可能那就是东华国安插的眼线,遍布了九州各地,且其中传送信息的手段,非比寻常。 不然她现在不应该看到如此众多的人出现在临安湖。 这时,楼阁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侍女微微蹙起眉。 她偏过头,就看到一抹纤细的红色身影自楼阁的长廊那头走过来。 是守在画舫外面的侍女。 她收回视线,看向女子。 就见女子抿着红唇,眸色闪烁了一下。 不过片刻,那抹红色的身影就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侍女微微颔首,并朝着慵懒侧卧在桌案前的女子恭敬的弯腰行礼,她说道:“启禀君上,画舫外有人求见。” 女子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直接拒绝道:“不见。” 说完,似乎想起什么,她眸色冷了冷,补充道,“待会儿若是再有人过来,你照样回绝就是。” 侍女怔了怔,神情有片刻呆滞。 随即福身道:“是。” 说完,她便退下了。 她只是个负责守在画舫外面通传的侍女,君上说不见,那就是不见,她并不敢多问什么。 而且君上的决定,向来与她们这些侍女是没有什么直接关系的,她们只需要照做就是了。 这时,站在旁边的红衣侍女有些不解,她蹙眉看着女子,说道:“君上都不问问是何人吗?” 就这样不闻不问的,竟然直接将人给打发走了。 “你紧张什么?”女子看着她,眼神透着几分倦怠。 随即勾起唇角,女子轻笑道:“有什么好问的?但凡今日能出现在这临安湖外面赏景游湖的人,哪些个不是豺狼虎豹?你真当他们是兴趣来了,或是因为天气好所以来游个湖,赏个景?!” 第336章 冒名顶替 完全不是。 说着,女子眼睫颤了颤,眼底的眸色幽暗了许多。 “他们可都是为了天都的使臣而来,他们的目的性很明确。” 侍女道:“可是君上,你先前不是还说……” “嘘!……” 女子立即出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将一根葱白纤细的手指掩在红唇边,悄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看着这名侍女,轻笑道:“就算要会会他们,时机也还未到。” …… 听风楼。 “我说楚离歌,你到底行不行啊?” 萧衍双手撑在桌子上面,脸上憋着笑,他看着桌案前那一袭红衣加身的年轻貌美男子,终是忍不住戏谑了起来:“还听风楼跟天都那边有些合作呢,我看别人根本都不想理你。” 这不,派过去的人连人家的画舫都没得上,直接被人给回绝了。 好像说什么:“不见?!……” 对,就是一口回绝的,不见。 楚离歌不急不缓的放下了指尖的酒杯,对着身边回来传达消息的侍从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楼主。” 说完,这名侍从奉命先退下了。 萧衍正了正脸色,然后对着身边的白衣男子说道:“少筠,其实我认为你们两个人的办法都不可行,人家可是天都的人,你想想看,天都的人哪儿那么容易让我们接近?” 要真是就这么套上了,他都要以为对方不是真的了,肯定是冒名顶替。 闻声,夜君尘没说话,自顾自的喝着酒,眼中思绪不明。 须臾,又听到萧衍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方才在马车里不是还告诉我,他们天都的人,都不是傻子么?既然不是傻子,那在他们眼里,我们与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啊!” 既然没什么两样,人家又怎么可能破例呢? 当然是不见。 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他们现在这近水楼台的,别说是看了,就连月亮的边角他们都触碰不到。 萧衍说话的时候,楚离歌又拿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斟了一壶酒,动作看起来从容且潇洒俊逸。 萧衍差点就要以为他想出了什么好主意,不由得睁大了些眼睛看着他。 就见他神情冷峻的敛着眸子,漆黑的眸光落在酒杯中,薄唇微动,低沉的嗓音说道:“是没什么两样。” 萧衍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语气颇为嫌弃:“得,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今日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要是放在平时,他们连天都的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是不是和他们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可现在,如此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那些人还不得拼了命的往前冲?! 谁要是跟天都的人搭上关系,那不得了,可就是连各国的皇帝都没这个天大的面子啊。 即使是各国的皇帝,身份尊贵,他们也只有十年一度的朝会才能有幸前往天都,参拜九州的共主。 萧衍蹙着眉,看着身边气定神闲的两人,不由得着急道:“哎?我说你们倒是快想点想办法啊,万一真让别人给占了便宜,可就是错失良机了!……” 第337章 有去无回 结果他话还没有说完,对方直接一个肉包子猛地塞进他嘴里。 萧衍顿时瞪大了眼睛:“呜呜呜!……” 夜君尘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想办法,用的是脑子,不是嘴。” 萧衍想说话,可是嘴被肉包子堵住了,只能哼哼唧唧。 “嗯!……” 因为听风楼所处的位置极佳,正好是在临安湖的中心,且他们此刻身在高楼,可以透过楼阁外的雕花凭栏,就能放眼看到整个临安湖的景象。 于是,夜君尘顺着此处雕花凭栏望去,能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拥挤在临安湖畔,两条长街都是人。 而临安湖里面,大大小小几十艘画舫跟数不清的停泊在湖畔的船只,想来都是为了远处碧空下停泊的那艘画舫。 可不知怎么的,那艘画舫就这么停在那里,周围的画舫却仍然隔了些距离,没有挨上去。 只是,他并没有看到那艘画舫周围的水面,逐渐被鲜血染红…… “你说什么?!”拍桌声震耳欲聋,男人手上的力道直接震碎了摆放在桌案上的茶具,里面的茶水渗透出来。 “启禀王爷,属下方才紧急派人下湖里查看了,原来是那艘画舫底下设置了许许多多的机关暗器,凡是意图悄悄靠上前去的人,都会被画舫底下的暗器所伤,因此丧命!” “但是据属下派出去查看的人回禀,画舫底下很危险,稍有不慎就是尸骨无存,他们并不敢靠的太近,所以没有看清楚那些机关暗器所在的位置,只知道是在画舫底下。” 男人脸色铁青,紧握着拳头,眼中阴云密布:“我说呢,怎么派出去的人一个个的有去无回!” 原来是画舫底下还设置藏有机关暗器…… 哼!天都的人,就是不一样。 这时,女子缓缓走过来,两手攀上男人的肩膀,说道:“王爷,切勿动怒。” 对此,男人面色稍稍缓和了些许,又听得女子说道:“王爷若想接近画舫,秦儿倒是有个计谋。” 说着,女子收回手,眼底闪烁着晦暗的光芒。 “有何建议,说来听听。” “画舫底下有机关暗器是没错,但我们不一定非得从水里偷偷过去啊。” “你的意思是?……” 女子勾起唇角,眸光冰凉,凑近男子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男人眼神一变,隐约闪烁着亮光。 “好!就按照秦儿你说的这个方法办!……” …… 另一边画舫,三人已经抛弃了画舫里面的美酒佳肴,都跑到外面来了。 “八哥,他们好奇怪啊。” 娇俏的女音响起,透着一丝丝的困惑。 白衣男子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同时,赵澜也朝着身边的女子看过去。 就见夜漓羽指着远处正在悄悄潜入湖里的几名年轻男子,说道:“你看!他们想接近那艘画舫,明明可以直接过去的嘛,为何偏要要偷偷跳进水里?!” 眼下正是春季,万物复苏,阳光回暖,但湖里的水温还不高。 不对!与其说不高,倒不如直接说湖水还是冰凉的。 难道他们这样跳下去不会冷吗? 真是奇怪。 第338章 不要拿性命冒险 赵澜看着她所指的方向,眼中的思绪晦暗不明,他低声道:“他们是想要从水里偷偷上去。” 夜君瑾皱了皱眉:“这方法可行吗?” 赵澜阴沉着俊美的脸庞,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那双漆黑的深邃瞳眸里不停闪烁着明灭的幽光。 至于这个方法可不可行,那就得看这几个人下去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了。 眼下那艘画舫就这么停泊在远处碧空下的水面上,而周围的画舫跟船只都很是奇怪的与那艘画舫保持了想当恰当的距离,并没有靠近。 但是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根本就看不到画舫上面的景象。 也就是说,没人知道那艘画舫上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他们这般冒冒失失的从水里摸过去,若是触怒了天都的人,恐怕会遭殃!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听见身边的夜漓羽惊叫了一声。 夜君瑾连忙侧眸看向她,就看到她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 还急切的用手招呼道:“八哥!赵澜哥哥!你们快看水里。” 赵澜眸色一暗,与夜君瑾两人的视线落在方才那五六名年轻男子下水的方向,然后顺着那个方向往前看,就是那艘停泊在湖面上的画舫,画舫周围的湖水隐约泛开了殷红的血色。 那是?!…… 赵澜抿了抿唇,冷声说道:“看来,那艘画舫下面有问题。” 夜君瑾疑惑,他皱了皱眉:“有问题?” 赵澜严肃道:“嗯,方才我还感到奇怪,为何如此多的人想要趁机接近天都来的使臣,可他们的画舫却都没有靠过去,现在我明白了,他们并不是不想靠过去,而是根本没办法接近那艘画舫。” “没办法接近?那刚才那几个人呢?!” 赵澜眸色暗了暗,说道:“你们看那水里,方才下水的人都已经没了踪影,也不见他们回来。” 夜漓羽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们是遇到了危险。”所以回不来了。 赵澜微微点头,以表示认可,他继续说道:“没错!那艘画舫下面有古怪,看刚才这个情形,恐怕是那艘画舫下面布置了不少的机关暗器,只要有人意图不轨的接近那里,或者从水里摸过去,触动了水底的机关,就会因此丧命。” 夜漓羽倒吸了一口气,拍着胸脯感慨道:“幸亏我没过去!” 这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觉得特别有意思。 然后为了追寻好玩跟刺激,她肯定想要摸过去亲眼瞧瞧。 可今日跟他们在一起,反倒躲过了一劫。 闻言,赵澜偏过头稍稍看了她一眼,认真说道:“不要拿性命冒险。” 他向来知道她的性子,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甚至有时候为了追寻刺激,她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因此不得不好好叮嘱她几句。 夜君瑾亦是投来警惕的目光,虽然没说话,但他眼底的警告意味很明显。 夜漓羽心虚的笑了笑,然后保证道:“哎呀你们就放心好了,我不会胡闹的。” 她就算想要接近那艘画舫,也不会跟傻子似的去水里。 水里不行,还有很多种办法的嘛! 第339章 别有所 画舫。 红纱吹拂,气氛静谧。 漫天的红纱在风中诡异的飞舞着,都是雕梁画栋之上金钩悬挂着的红色纱幔。 纱幔轻垂,有的落在了地面,铺展满地的瑰丽。 暖阁内,面对前来禀报的红衣侍女,女子缓缓撑起半边身体。 她低垂着眉眼,微勾着唇角,半边身子慵懒的靠着软榻,眼神透着冰冷。 “这些人,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竟然敢偷偷从水里游过来。 真是不怕死!…… 红衣侍女恭敬的站在一旁,神情认真的看着她,试探性的问道:“君上,要不要我们?” 女子抬眸,嗓音魅惑:“如何?” 红衣侍女想了想,回答道:“他们若是再图谋不轨的从水里悄悄摸过来,我们对他们也无需客气,直接让下面的人动手便是!” 女子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她道:“嗯,有些人吃不着苦头,就是不会长记性。” “既然别有所图,那总得让他们尝尝血腥的滋味。” 女子温柔笑着,话音才刚落,就有一只雪白的信鸽停在了画舫外面的围栏上,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咕咕叫了两声。 侍女立刻走了进来,禀报道:“启禀君上,来了密信。” …… “王爷,今日临安湖的画舫都租出去了,恐怕一时半会儿的咱们也找不到。” “没有别的了么?” “是啊王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来临安湖游玩的人格外多!” 这不,湖畔连一艘空船都难以看到。 “王爷,要不属下再去看看?!” 闻言,男子微微蹙着眉,长身玉立,就这么风姿凛凛的站在湖畔的亭台前。 一袭藏蓝色的锦绣云锦长袍,腰间别着一块紫金玉坠,脚下是一双青蓝色的鹿皮长靴。 那双漆黑的眼眸望着远处湖心的那些个画舫与船只,神色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对着身边的侍从说道:“再去问问,银子加十倍。” “是,王爷!” 侍从领命,转身便朝着租赁画舫的地方去了。 这时,远处慢慢来了一辆奢贵的马车,最后在河畔边缓缓停下,还能依稀听见马车那边传来的对话。 “小姐,我们真的要去吗?” “去!当然要去,我们为什么不去!” 一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下了马车,眼里带着嗤笑。 “他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明知道我跟他有婚约在身,不日将会成婚。他竟然还敢带着府上的女人出来游湖厮混?!他夜君启是把我这个丞相府的嫡出小姐置于何地了?” 婢女搀扶着她,有些小心翼翼,说道:“可是小姐,他毕竟是王爷啊,我们如此贸然的出现在这里,王爷他万一怪罪下来,我们恐怕……” 女子愤道:“怕什么?你是我的丫鬟,他还敢责罚你不成?” 闻言,婢女低下头,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女子说完,漆黑的目光落在湖心那些密集的画舫之上,她眸色变了变,面带疑惑道:“今日人怎么这么多?……” “难道他们全都是来此处游湖赏景的?” 第340章 身份都不简单? 不可能啊! 即使是逢年过节,临安湖畔人满为患的情况,湖中央也不可能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的画舫啊。 她思索了一瞬,转眸看向远处那租赁画舫的地方,对着身边的丫鬟说道:“你快去瞧瞧,看还有没有剩余的画舫!” 婢女微微福身:“是,奴婢马上去看。” 女子催促道:“快去。” 她站在湖畔边,望着侍女匆匆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唇瓣。 刚移开视线,就看到一抹红色的窈窕身影缓步从湖畔另一头走了过来。 因为脸上戴着红纱,她看不清那名女子的面容。 但是,光看那婀娜多姿的身段,就不难猜出那女子到底是个怎样的天姿国色。 只要不是丑女,就该是个尤物。 这是身为女人的直觉!…… 想到这里,高云蝶眯了眯眼,眼眸中闪烁着嫉恨的光芒。 心想在皇城中,她结交的世家女子数不胜数,什么样的名门闺秀没见过?! 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 如此一来,这名女子就不可能是哪家的贵族小姐。 跟她比,简直不值一提。 不过!…… 她眸色微动,下意识的看向身后的热闹长街,这临安街后面就是皇城帝京中出了名的花街柳巷,里面有座天香楼。 据说那天香楼生意极好,里面的女子都是些容貌绝佳的美人儿,不知道是多少贵家公子流连忘返的温柔乡。 而且看这名女子,她身边并未携带任何婢女,若是自己猜想的没错,她应该就是那天香楼里的人了。 就在她眸色深深的望着那抹红色的身影走过来时,前去询问画舫的婢女已经跑了回来,气喘吁吁道:“小姐!小姐!老板说他今日的画舫全都租了出去,再没有多余的画舫了。” 闻言,高云蝶脸色一黑,眸色有些愠怒。 她惊道:“没有多余的了?!” 婢女如实回答:“是,已经没了。” 高云蝶黑着脸,怒声问道:“你有没有告诉他本小姐的身份?”她可是堂堂丞相府的大小姐! 婢女低着头,神色紧张道:“小姐,该说的这些奴婢都说了,奴婢还说是小姐想要租画舫游湖,让老板通融通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够空出来的,可老板他说今日租画舫的人,身份都不简单。” 高云蝶皱着眉:“身份都不简单?”有什么不简单的。 不就是皇城中喜欢游玩厮混的那些个贵家公子哥么?!有什么可了不起的。 她心下正恼怒着,就看到那抹红色的身影走过来,自她身边经过,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给她。 心中压抑着的怒火更是腾地一下就起来了。 她眼中怒火燃烧着,几乎是咬牙切齿:“岂有此理,竟然连一个烟柳女子都敢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 这边,等待在亭台外的男子见一抹红色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他眸色暗了暗,就看到那名女子停了下来,视线落在远处的湖面。 想了想,他走过去,问道:“姑娘可是要要乘船游湖?” 司卿眸色微凝,她看着身侧走过来的男子,挑了挑眉。 第341章 不想死,最好管住你的嘴 微微上挑的眼尾,似在询问有什么事。 男子笑了笑,认真道:“哦,姑娘不必害怕,在下只是想提醒姑娘,今日这临安湖的画舫船只都已经租出去了,没有空余的。” 司卿眸色微变,很快垂下了眉眼,没说话。 男子怔了怔,似乎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女子,对他完全不屑一顾。 看她眉眼清寒,方才那上挑的眼神更是暗藏着傲骨的冷意。 这时,方才前去询问的黑衣男子回来了,对着他恭敬行礼道:“启禀王爷!属下刚才问过了,老板说不是银子的事情,是今日他这里实在没有多余的画舫,还请王爷恕罪。” 男子点了点头,应道:“嗯,先这样吧。”看来租画舫是不可能了。 只能想想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忽然身后响起一道俏丽的女音,带着些许谄媚:“我说呢,原来是谁,竟然是当朝五皇子,宣王殿下。” 女子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对着他福身行礼道:“臣女高云蝶,丞相府大小姐,给王爷请安了。” 男子微微蹙眉,看着眼前的女子,似在回忆她是谁。 “丞相府小姐?” 高云蝶笑得明媚,连语气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她说道:“正是臣女!” 她问道:“王爷也是来此处游湖赏玩吗?” 男子蹙着眉,盯着她看了看,也没有想起来她是谁,只记得高丞相好像确实是有一独女,格外宠爱。 他客气道:“嗯,本王闲来无事,出来走走。” 高云蝶勾着嘴角,她视线落在不远处站着的那抹红色身影上,眸色轻蔑又带着几分不屑。 她收回目光,对着身前的俊美男子微笑着说道:“可是王爷,老板说今日这里的画舫都已经租售完了,想来我们是不能在临安湖称心游玩了。” 怎知高云蝶话音刚落,就有一艘华丽的画舫缓缓驶了过来。 是空的,即将靠向岸边。 高云蝶眼神一亮。 她面露欣喜道:“这艘画舫是来接我的吗?” 说话时,她眼神里闪烁着傲慢的光芒,只觉得十分有面子。 难道是那个老板想通了?! 觉得不能怠慢了她,从而得罪丞相府? 算了,反正有画舫就行,到时候多打发些银子给那老板。 男子看着那艘画舫,亦是眸色沉了沉。 跟在他身边的黑衣男子说道:“王爷,这!……” 他神情严肃,面色有些难为情。 不是说没有画舫了吗?! 然后就看着这艘画舫在此处亭台延展出去的玉石阶梯前停稳,上面有铺展着红绸的长梯放了下来。 司卿直接抬步走上前。 然而,她前脚还未来得及登上长梯,就听到身后一阵叫喊。 “你给我等等!——” 高云蝶脸色一变,猛地冲上去,迅速拽住了她的胳膊,“这种画舫岂是你这种身份低贱的人可以坐的?!” 司卿停下脚步,眼神一凝,她转过身,明显心情不太好。 “放开。” 清冷的语气,透着丝丝寒意。 高云蝶恼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本小姐放手?!” 司卿蹙了蹙眉,抿着唇瓣,没说话,直接甩开了她的脏手。 她上前一步,眼神很冷,道:“不想死,最好管住你的嘴。” 第342章 还请你自重 突如其来的寒意,让高云蝶生生后退了半步。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眸色震惊:“你!……” 好可怕的眼神。 她怎么敢?! 她可是丞相府的大小姐,还没人敢对她如此不敬。 这时,亭台外传来一阵脚步,高云蝶偏过头,就看到远处匆匆而来三四个人。 为首的男人四五十岁的年纪,鬓角微微发白,他身后还跟着三名身形瘦高的年轻男子,身上皆都穿着灰褐色的长衫。 想来是负责临安湖画舫船只租赁的人。 高云蝶收回了视线,她神情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嗤笑着说道:“看到没有?!这艘画舫是本小姐的,至于你嘛,还是给本小姐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像你这种身份低贱的人,这里并不欢迎你。” 男子蹙了蹙眉,似忍受不了她的侮言辱语,抬步走上前,横档在司卿身前。 他面对着高云蝶,神情颇为冷峻,说道:“高小姐,还请你自重。” 见男子出来维护她,高云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王爷!她可是天香楼的人,背地里还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可以说是整个皇城帝京中最轻浮低贱的烟柳女子。难道如此肮脏不堪的人,王爷您也要为了她挺身而出吗?” 她怒气冲冲的,神色委屈,有些红了眼。 明显气急的情况之下,她早已经忘了,对方是否真的是天香楼的人。 方才不过是她自己全凭猜测,可眼下这番话,她直接把自己所猜想的身份给对方坐实了。 男子阴沉下脸,冷声说道:“我不管这位姑娘是否就是你口中的所谓最肮脏不堪之人,可高小姐你身为丞相府千金,自幼饱读诗书,是帝京城中不少世家小姐学习的典范,如此当街侮辱他人,难道就是你身为贵族小姐的修养吗?” 被他这么说,高云蝶险些气不过,她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几乎快要红透了。 “王爷!她可是!……” “够了!” 男子直接出声打断了高云蝶的话,神色似有些不耐烦。 他严肃道:“本王不希望再听到你任何侮辱人的话。” 而站在他身后的司卿,看着横档在自己身前的男子,眸色动了动,她眼底迅速划过一抹暗芒。 她直接侧身走出来,看向眼前面色铁青的女子,冷声道:“我耐心有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可要想好了。” “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胡言乱语,后果,你可就真的承受不起。” 婢女连忙上前拉了拉高云蝶的衣袖,小声劝说道:“小姐,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就在这时,远处而来的几人已经到了跟前。 他们来到亭台前,几乎不带犹豫的,眼中的目光根本不去看其他人,直接对着司卿一拜:“姑娘,请上去吧。” 说完,他们弯腰行了个礼,态度十分恭谨。 见此,高云蝶气得咬牙切齿,她跺了跺脚,脸色都青了:“你们!……” 这些人,竟然都不是来为她做主的。 可眼下这艘画舫,怎么可能会是这名女子的? 第343章 妄想跟她争? 怎么可能?! 还是说,这名女子是被某个位高权重的人给包下了? 所以才敢如此豪横?目中无人,简直不把她这个丞相府的小姐放在眼里。 这么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裙,语气嘲讽道:“哼,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个千人睡万人枕的烟柳女子。”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妄想跟她争? 闻言,司卿神色一冷,清冷的眸光看着她,似乎已经耗尽了最后的耐心。 不知道为何,高云蝶看着她的眼睛,心口莫名颤了颤,仿佛顷刻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寒意。 下一刻,能听到临安湖畔传来的一声惨叫。 只听见“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一抹鹅黄色的身影落水了。 司卿勾起唇角,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眯着眼睛,那双清透的眼眸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冷芒。 凡是能够轻易用手解决的,她不愿多费口舌。 方才她已经警告过她了,是她不识好歹,非要一次次挑衅她的耐心。 没有要了她的性命,这已经是很便宜她了。 男子眸色暗了暗,看着她微微弯下的眼角,心头微颤。 虽然隔着红纱,他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可光是看她那双眼睛,就能够猜到她此刻嘴角噙着的轻蔑的笑。 方才匆匆一瞥,他没有来得及认真看。 眼下看着她那双清透的眼眸!……总觉得,她的眼睛好熟悉。 仿佛在哪里见过。 男子蹙了蹙眉,心道:她到底是谁? 另一边,亭台河堤下,那抹鹅黄色的身影在水里扑腾着,双手不停的挣扎着浮出水面,可是很快又沉了下去,湖水迅速灌入她的口鼻,模样十分狼狈。 吓得跟在她身边的婢女连忙跑到湖畔边,看着水里不停挣扎着的人,神色十分惊慌,喊道:“小姐!小姐你怎么样?小姐你撑住啊!” 说着,她神情急切的看向身边站着的几名男子,催促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救人啊?没看到有人落水了吗?” 然而这几名男子并没有动作,他们都是直接听命于明月楼,同样的,也就是听命于眼前这名女子。 可刚才这个人,好像就是她亲手扔下去的,对,就是扔下去的。 他们不能救。 见他们一个个的都如此无动于衷,她彻底急了,嗓音染了些哭腔:“你们赶紧救人啊!……” 神情惊慌间,她看向旁边站着的男子,眸色微动。 眼前这人是当朝五皇子,宣王殿下,他不可能见死不救的,他会救小姐的。 想着,这名婢女直接朝着他跪了下来,哭诉着求助道:“王爷!奴婢求求您,恳求您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她不会水啊!……” 她哭道:“王爷!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他可是东华国的宣王殿下啊,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见此,夜君玄皱起眉,他看了一眼身前站着的红衣女子。 又转眸看向仍在水里扑腾的女子,对着身侧的黑衣男子吩咐道:“救人。” 第344章 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话音落下,就看到一抹黑影飞身而出,迅速朝着湖面掠过。 不过眨眼之间,他就已经将人给提了上来。 “咳咳咳!……” 高云蝶狼狈的瘫坐在地上,衣服全湿了,她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婢女连忙过去搀扶她,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高云蝶一把推开了在她身边蹲下来的婢女,抬眸看向司卿,漆黑的瞳眸里划过一抹阴狠! 她咬牙道:“你给我等着!……” 闻言,司卿回头瞥了她一眼,居高临下,神色清冷。 司卿的眼神始终淡淡的,没什么喜怒,亦是没有多余的情绪变化。 可落在高云蝶眼里,就是对她满满的不屑。 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落了水,体力透支,没什么力气。 看她不上去扒了她的皮! 竟敢如此对她。 婢女被高云蝶大力推开,跌坐在一旁,又立刻爬了起来,跑到她身边:“小姐,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找大夫。” 高云蝶连忙拉住她:“本小姐不需要大夫。” 婢女愣了愣,停下了动作,她看着高云蝶,有些不解:“小姐!……” 这时,司卿淡淡收回视线,看向身前站着的几人。 她微微勾唇,轻笑道:“你们先去忙吧。” 几人颔首,一同答应:“是,姑娘。” 说着,他们便出了亭台,朝着岸上走去了。 司卿垂下眼睑,眸色动了动,抬步上了画舫。 见她上去,夜君玄神色微变。 他连忙上前走了两步,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礼貌问道:“姑娘,眼下这里没有多余的画舫,而你又是一个人,看方不方便,我们一同游湖。” 听到他的话,司卿站在画舫上面,蹙了蹙眉。 她看着一脸真挚的男子,想到自己待会儿可能也不需要这艘画舫,就沉下了眼眸,微微点了点头。 夜君玄欣喜道:“多谢姑娘。” 说着,他便抬步上了画舫,身后的黑衣男子亦是跟着他一同上来了。 夜君玄问道:“姑娘可是要去临安湖中心?” 眼下这临安湖畔边距离临安湖中心恐怕还有些距离,甚至说得上有些远。 只能依稀看见湖中央的景象,那边停泊了密密麻麻的画舫与船只,却看不清那边的动静。 司卿没看他,只是轻轻应了声:“嗯。” 夜君玄看着她,漆黑的瞳眸闪烁了一下,他忍不住问道:“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的眼睛很熟悉,总能给他一种莫名的感觉。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看到她的脸,但他总觉得他们定然是见过的。 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司卿长睫微闪,眼底的眸色有些复杂。 “我先进去了。” 她低声说了句,然后转身进了画舫里面。 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夜君玄眸色暗了暗,看着她的背影,明明没有得到答案,可是他的心情却慢慢地好了起来。 这让跟在他身边的黑衣男子诧异的看了那名女子一眼。 王爷这是?!……看上了这名女子。 否则依照王爷往日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像现在一样,被人晾在一旁,完全不会生气。 也不在意。 第345章 防备之心 不过,他只是王爷的随身侍从,虽然觉得王爷现在的表现很反常,但他却无权过问王爷的私事。 想了想,他还是跟上去,握着剑守在房间外面。 只有保护王爷的安危才是首要事。 画舫内,牡丹楠木屏风旁摆放着一张供人休憩的雕花软榻,外间还有一个精致的圆桌,桌上满是新鲜的水果糕点,美酒佳肴。 司卿找了个靠近窗户边的位置坐下来,窗扉向湖心敞开,可以一览湖面的风景。 而夜君玄进来的时候,她连眼睛都没有动一下,神色淡淡的,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那里,眸光落在远处,不知什么地方。 夜君玄在圆桌边坐了下来,他抬眸看了一眼窗边的女子,只觉得她与别的女子格外不一样。 她清透的目光中总是透着几分清寒傲骨。 周身泛着冷意。 对待人的态度有些疏离。 方才在亭台前听高云蝶说她是天香楼的人,可天香楼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他虽然没去过天香楼,但都知道天香楼的人不过是些庸脂俗粉,尽管长着一副好看的皮囊,骨子里也掩盖不住她们身上的脂粉香气。 而她!……根本不像。 许是他探究的眸光太过于炽热,以至于司卿很是难得的抬起眼帘,眸色悠悠的看向他。 夜君玄怔了怔,连忙收敛了眼底的眸色,说道:“哦!姑娘,在下只是在想,姑娘很像在下认识的一位故人。” 司卿看着他,眸色暗了暗,问道:“故人?” 说起这位故人,夜君玄眼中充满了缅怀的柔光,他神色认真道:“是啊,她是个心地十分善良的女子,曾救过我的性命。” 司卿抿着唇瓣,微微敛下了眼眸。 她道:“看来王爷口中的这位故人,对王爷影响颇深。” 时间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竟然还没忘。 若是她今日没戴面纱,恐怕都要被他认出来。 夜君玄看着她,神色微变,似乎没想到她会称自己为王爷。 忽然想起来,方才高云蝶好像就是以王爷称呼他的,看来她是听到了。 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就没有半点动容么? 这时,画舫缓缓驶到了临安湖中心地带。 还能清晰的听到画舫外面陆陆续续传来人们的欢声笑语。 他们都是前来临安游湖赏玩的贵家公子们,还有不少世家女眷在画舫上面弹奏着动听的鼓乐,翩翩起舞,以酒助兴。 只见停泊在这里的画舫船只格外多,密集的占据了湖中央。 他们找了个空余的位置停靠过去。 这边画舫才刚刚停稳,远处一抹雪白的清瘦身影已经飞身而来,眨眼间便出现在了这艘画舫上。 面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守在门外的黑衣男子神色一凝,顿时起了防备之心。 他立即持剑相挡,怒斥道:“来者何人?!” 画舫外忽然响起的浑厚嗓音,自然惊扰了里面的人。 司卿眸色暗了暗,转眸看向门口。 夜君玄脸色微变。 等司卿起身,她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呼:“你!……” 紧接着就没了动静。 第346章 我想你了 原来是守在门外的黑衣男子被人点了穴道,整个人僵硬的定格在那里,身体动弹不得。 他手中的长剑还未抽出,大手正握在金属剑柄上,只能愤怒的干瞪着眼睛,面色阴郁。 白衣公子打开折扇,看着他满意的笑了笑,然后迈步走进去。 那潇洒肆意的姿态,翩翩公子如玉,好生俊逸。 全然不顾身后被他点了穴道的人。 他抬起眼眸,正好看见从画舫里走出来的女子,神色微愣。 他深邃的眸光落在她清透的琉璃眼眸上,眼角的余光悠悠瞥过那掩面的红纱,竟有几分说不出来的魅惑之意。 待他俊朗清冽的眉梢缓了缓,那双漆黑的墨色眼瞳里蕴藏的惊诧情绪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暗藏欣喜。 他脸上扬起笑意,直接迈步冲上前,一把拥住了女子。 难掩眸中的欣喜与激动,他将女子紧紧抱在怀里,唤道:“阿卿,我想你了。” 司卿靠在他怀里,眸色暗了暗,没说话,沉默着让他抱了片刻。 这时,听到画舫的门扉被人推开,接着传来脚步声。 司卿眸色微变,缓缓从他怀里退了出来,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同时转过身,看向刚从房间里出来的那道藏蓝色的身影。 白衣公子蹙起眉,看着迎面走过来的人,脸色不太好。 他看了一眼定格在不远处那个被他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黑衣男子,又看向那道藏蓝色的挺拔身影。 抿下唇瓣,拧着眉,怎么还有人?! 不过,能跟主子出现在一起的人,他就勉强忍住不出手吧。 想着,白衣公子收回思绪,他快步走上前挽住女子的手,与司卿站在一起,并肩而立。 司卿皱起眉,不动声色的垂下了眉眼。 看着他挽着自己的手臂,低声说道:“不要胡闹。” 白衣公子眼中溢出轻笑,他看着身边的女子,没说话。 此刻,夜君玄正好从画舫里出来,看见来人,拧起眉:“这是?” 白衣公子抢先回答道:“哦!在下名唤抚蘅,是沈姑娘的倾慕者。” 沈姑娘!…… 沈卿。 夜君玄神色一变,他不可置信的侧眸看向身边的女子,惊讶道:“你是?!” 她是沈卿?! 她竟然是沈卿……难怪从刚开始见面,他就觉得她的眼睛很是熟悉。 总觉得他们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原来是她! 司卿轻笑道:“被王爷认出来,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她倒是不隐瞒,大大方方承认了。 刚才夜君玄在画舫内提及到那位故人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她的脸上,看着她的眼睛,是已经多多少少觉得她们的眼睛相似了吧。 所以才会忍不住在她面前提起……是对她的缅怀,亦是猜不透的试探。 可她刚才却没有表现出跟他认识的样子,他才没有立即认出她。 想她的容貌虽然恢复了,但九州中见过她真容的人并不多。 尤其是这三年,她行医四方,治病救人,始终维持着十五六岁的容颜,整日都是以白纱掩面,没人见过她真实的样子。 夜君玄就更不可能认出她。 第347章 低贱 而且她当初在凤翔城救下他的时候,她的脸上戴着面纱,他也不曾亲眼看到过她的面容。 只是记得她那一双清透宛若琉璃的眼眸。 夜君玄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他看着她的眉眼,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在南阳王府为世子治病么?怎么会打扮成这个样子。 并且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还被高云蝶说成是天香楼的人。 闻言,抚蘅扬起白皙的下颌,他看着夜君玄,那双漆黑的瞳眸里带着几分神秘莫测的笑意。 他说道:“哦?依照王爷的意思,只允许你来这临安游湖赏景,我们来这倒还是错了?” 夜君玄蹙眉:“在下!……” 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眸色动了动,急忙改口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抚蘅不依不饶道:“那王爷什么意思?” 司卿站在旁边,淡然的眸光看了两人一眼,默默抿下唇瓣,没说话。 而是自己单独走到了画舫外面的红木围栏边,看着远处停泊在碧空下的那艘红色的画舫,眸色微暗。 这时,旁边响起一道戏谑的轻笑:“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怎么?还没遇到今日邀你一同游湖赏景的金主?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吧,找不到肯花重金与你共度良宵之人。” 听到声音,司卿侧眸,看向停泊在隔壁的那艘画舫。 只见上面拥堵的站着一群人,原本似在玩闹,旁边还摆放着几桌美酒佳肴。 席间酒香四溢,入目是花红柳绿的金钗罗裙,还有手上正举着酒杯向她投以惊艳目光的贵家公子。 司卿微勾起唇角,她的视线落在一名女子脸上。 为首的那名女子一袭鹅黄色的锦绣长裙,披帛落地,宽大的裙摆上点缀着细巧的珍珠,在明媚的阳光下熠熠闪光。 正是先前被他们遗落在临安湖畔的高云蝶。 此刻,她身上已经换了件干净的衣裳,脸上重新画了精致的妆容,身后跟着两名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 见司卿不说话,高云蝶又说道:“怎么?刚才不是还挺嚣张么?现在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倒是没话说了?” 司卿眯了眯眼睛,看着她,周身的气息冷了几分。 高云蝶担心这些贵家公子会被她迷了心窍,她刻意走上前几步,声音洪亮,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我说嘛,烟柳女子就是烟柳女子,上不得台面!哪怕你身上穿的衣服再华丽好看,都掩盖不住你满身的低贱气息!……” 这时,与她在同一艘画舫上面的年轻男子开口道:“烟柳女子?怎么,高小姐你跟她认识?” 高云蝶别开视线,嗤笑道:“杨公子你说什么呢?本小姐出身高贵,可是丞相府的嫡出小大姐,就是连公主都要礼让我几分,又怎么可能会认识那些花街柳巷里的下贱东西?” 有人疑惑道:“花街柳巷?” 看她那沉默寡言的性子,还以为是什么小门小户的闺秀呢。 高云蝶得意道:“她是天香楼的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众人看着司卿的眸色变了又变。 第348章 为了她,不值得 甚至有人的眼里出现了玩味的精光。 许是他们觉得天香楼的女子,只要有钱,就什么事情都好办。 虽然这名女子脸上戴着红纱,看不清她的具体面容,但光是看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段,就值得他们好好玩上一玩! 有人戏谑道:“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多少银子愿意陪我们一晚啊?!” “就是!想要多少银子?你尽管说!本少爷绝对给得起!只要本少爷觉得你将我伺候得好了,让本少爷心里高兴了,说不定本少爷还能考虑考虑前去天香楼为你赎身!” 想想看,天香楼的人,都是没有自己的自由的。 她们能有幸找到个好的归宿为自己赎身,那是多少青楼妓子的平生心愿啊? 听到有人说要为她赎身,立刻有人不乐意了。 “杜公子,你别跟我抢啊!就她那身段,肯定够味!我就是把她带回家做个小妾也爽啊!” 高云蝶得意的扬着下巴,看好戏似的看着她,完全不顾周围那些人看着司卿的目光,灼热滚烫,像是随时要将她吃拆入腹,尝尝滋味,又或是带回去,可供他们好好赏玩一番。 众人调戏得尽兴!俨然一副贵家公子哥的做派。 他们家里有钱有势,根本没人敢把他们怎么样,因此这些年来生性风流惯了,玩女人更是不在话下。 可没人注意到,就在他们戏谑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司卿眯着眼睛,眸色已经冷到极致,似乎还能够感受到她眸中迸射出来的寒意。 冰凉入骨,十分可怕! 这时,抚蘅快步走了过来,一袭如雪的白衣携了两袖清风。 有和煦的光影照映在他潇洒俊逸的脸庞,衬得他玉树临风,颇有几分谪仙下凡的缥缈贵气。 许是他走过来的时候粗略听到了些什么不该听的话。 他直接伸手挽上她的手臂,冷眸扫向众人:“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他的气场很冷,光是一句话,就让原本喧闹戏谑的声音小了下去。 高云蝶脸色一黑,看着他,冷笑道:“这位公子,貌似你还不知道吧?她其实就是个身份低贱的烟柳女子。不然你以为她今日为什么要来这临安湖?还不是因为知道不少贵家公子都来了这里游湖赏景,她过来这里好遇到个金主买下她!” 闻言,抚蘅皱眉,眸色阴郁得可怕! 高云蝶继续道:“她啊!身在天香楼,就是妓子,怎么也改变不了她这个卑贱到骨子里的身份,不过,她背后还不知道被多少风流公子玩过,竟然还敢在这里跟本小姐装清纯?可真有意思。” 然而,高云蝶嘴里的话音还未落下,抚蘅手里的折扇已经拢合,白玉扇柄顷刻凝聚了一道白色的光芒,透着森冷的杀意。 他面色沉下来,刚要出手,就被身边的司卿拦了下来,他偏过头,很是不理解的看向她。 主子这是?!……不生气。 司卿拍了拍他握着扇柄的手背,力道很轻,但那道白色的光芒已经泯灭,杀意瞬间消退了下去。 司卿勾着唇角,淡然的嗓音说道:“为了她,不值得。” 第349章 会脏了你的手 抚蘅怔了怔,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力道收了回来。 这句话也许别人听不懂,但是他知道。 主子的意思是,为了这种人出手,不值得。 听到司卿的话,高云蝶脸色青白了一瞬。 她咬着牙,还未来得及发怒,就听到身前响起一道不紧不慢的低语。 透着些许凉薄:“会脏了你的手。” 那一刻,她青白交加的脸色可以说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 她怒道:“你们!……” 这时,就看到眼前的女子有了反应。 司卿抬眸看向她,同时眼角的余光扫过她身后的众人。 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轻笑,她冷声道:“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有些人天生愚钝,蠢笨至极,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多么高贵,实际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其中一名男子怒道:“你骂谁乌合之众呢?——” 有人站了出来,眼神十分轻蔑,讽刺道:“不过是区区天香楼的一名妓子,也敢在这里同本少爷放肆?!” 见有人为自己出气,高云蝶面部的脸色缓和了些,目光死盯着她,似乎想着要如何将司卿给碎尸万段。 “谁告诉你们她是天香楼的妓子?——” 粗沉浑厚的嗓音响起,不怒自威。 众人脸色一变,齐齐看去。 就看到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过来,站在司卿身旁,冷眸看向众人。 正是方才有紧急公务需要处理的夜君玄。 现在过来,想必是他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有人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是宣王!……” “啊?宣王?!” 他们脸色白了白,顿时垂首行礼道:“参见宣王!” “拜见宣王殿下!” 而夜君玄阴沉着面色,冷眸看着他们,语气很是不好。 问道:“适才,谁说的她是妓子?” 众人面面相觑,低垂着眉眼,都不敢吱声。 刚才那几个还眼高于顶的风流公子更是把自己的头低到了胸口,神色紧张,大气不敢出。 他们谁敢得罪宣王啊!…… 简直就是找死。 夜君玄深邃的眸光看着他们,沉声道:“本王今日就告诉你们,她是本王的人,谁要是再敢议论她半分,小心自己的脑袋!——” 闻声,高云蝶怒目而视,眼神恨恨的瞪着司卿,几乎要把自己的一口银牙咬碎。 她漆黑的眼瞳里快速闪过一抹冷芒。 抚蘅立马就拧起了眉,看向他。 不是!…… 主子什么时候就成了他的人了? 抚蘅紧锁着眉头,很是不解。 不知忽然想起什么,抚蘅朝着身边的女子看去。 可主子此刻眼角微勾着,似乎在笑?! 主子为何要笑。 这时,夜君玄转过身,深邃的眼眸看向她,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司卿笑了笑:“没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噙着的那抹笑意未曾散去。 就看到夜君玄再次面向了众人,面色很沉重。 他皱着眉,阴郁着脸色,语气低沉道:“他们若是胆敢不尊重你,就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看看!宣王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谁敢再说什么。 那不等于明摆着要跟宣王作对么?他们可没这个胆子。 第350章 谁生谁死 高云蝶简直气得火冒三丈,后槽牙都要被她咬碎。 可奈何有宣王在场,又当着画舫上这么多人的面,她就是有满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用眼神恨恨的盯着司卿,目光阴鸷。 真是没想到啊!这个女人的手段竟然如此高明,就连从来不曾贪图美色的宣王都被她所蛊惑,肯站出来为她撑腰。 不过,即便她手段再高又如何?还不是身份卑贱!沦为帝京城花街柳巷里任男子所风流快活的玩偶。 哼!区区天香楼的一名妓子,也敢跟她斗?! 想她高云蝶,堂堂丞相府的嫡出大小姐,未来的齐王妃,可谓身份尊贵,荣宠一身,从小到大就没有认输过。 看她不找个合适的机会,定要将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抓回去,然后再狠狠羞辱折磨一番,扔进荒山野岭喂狼狗。 她心下想着,淡黄衣裙上的一角已经被她拽出了明显的褶皱。 司卿淡淡的收回视线,眼睑下垂,嘴角噙着一抹晦暗的笑意。 其实高云蝶心中的想法,刚才可以说全都写在了那双阴鸷深邃的眼神里,而且她脸上快要喷薄而出的凶煞不曾掩饰,就这么恨她? 司卿眸色微暗,周身的冷意慢慢渗透出来,叫站在她旁边的抚蘅皱了皱眉头,神情冷峻的看向她。 却无比清晰的看到了她微微弯下的眼角,以及那双清透眼眸中溢出的冰凉。 若是他猜得没错,主子此刻嘴角是带着冷笑。 司卿倒是不在意。 想动她?姑且试试!看谁生谁死。 这个高云蝶最好不要挑衅她的耐心。 今日在临安湖,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本没工夫陪她玩。 既然高云蝶总说自己是丞相府的大小姐,那就好好当她的大小姐,不要没事找事的到她面前来找麻烦和不痛快。 若是真惹怒了她,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直接送她下地狱。 想她的修为才刚刚恢复,还不想杀生。 可她的慈悲,对方却不这么想啊。 只听见“扑通——”一声,重物落水,溅起巨大的水花。 有一名女子直接被高云蝶伸手推了下去。 正是先前跟在她身边的那两名年轻女子其中的一个。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画舫上的人惊了惊,众人反应过来,而后喊道:“有人落水啦!……” 这艘画舫上面的人大多数是总聚集在一块玩的。 他们里面有不少皇城帝京中的贵家公子,世家小姐,都是三两成群,相约游湖。 而刚才那名落水的女子更是丞相府的庶女。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看着水里的那抹身影正在狼狈的挣扎着,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冰冷的湖水淹过来,她整个人很快又沉了下去。 有人指挥身后的小厮:“快,你们快去救人。” 这时,高云蝶得意的拍了拍手,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手滑了。” 她高傲的看着不远处画舫上的红衣女子,眼神里闪过一抹阴狠。 此刻她轻飘飘的语气,丝毫没感到愧疚。 反而她眼里的笑意愈发浓烈了。 为此,司卿眯了眯眼。 她这是?!在做戏给她看。 第351章 漫天的杀意 那阴鸷嚣张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敢跟她作对,这就是下场! 哦?这是因为先前被她扔进了水里,心里愤恨不平?所以拿她丞相府上的庶女出气?! 跟她做姐妹,也是够苦命。 夜君玄看着水里挣扎的人,皱了皱眉,那副俊美冷峻的神情出现了一丝的不忍。 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没办法做到视而不见。 抚蘅看出了他的意图,故意说道:“王爷,你都看到美人落水了,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闻言,夜君玄看他一眼,眸色沉了沉,没说话。 这时,不远处的那艘画舫已经下去了两名小厮,然后将落水的人救了起来。 司卿无奈的笑了笑。 抚蘅的性子,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忽然水面有了异动,司卿眸色一冷,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就听到画舫周围无数水渍声响起,十几道挺拔的黑影破水而出,杀意漫天,戾气浓烈。 他们手里举着长剑,白色的冷芒划出长空,直接朝着画舫这边刺过来。 漫天的杀意,刀光剑影。 速度之快,惊得旁边画舫上面的人四下逃窜,他们神色慌张的躲进了画舫的房间里面,有的则是跳到了离得比较远的别处画舫。 而这些黑衣杀手的目标,好像正是画舫之上的那一袭红衣。 司卿侧眸,看向四面八方袭来的长剑,眼神一凝。 她身形未动,身后已经有人拿剑刺向了她。 “小心!……” 抚蘅脸色一变,打开折扇,他挡在司卿身后,正面迎敌。 由于那些黑衣杀手都是事先埋伏在水里,忽然腾空袭过来,满身的水渍震落,溅湿了地板。 “铮——”利刃出鞘的声响格外明显。 眼前又是白色剑芒一闪,泛开杀意。 夜君玄皱起眉,他连忙抽出了身侧黑衣男子手里的长剑,挥舞着以剑相挡,金属剑刃摩擦出灿烂的火星子。 他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杀手怒目,没有回答,攻势愈发迅猛了起来。 这些黑衣杀手的招式可谓招招致命,步步杀机! 当他们全都上了画舫,场面陷入混乱!…… 抚蘅击退了几人,侧眸对他说道:“你管他们是什么人,都这时候了还用得着问吗?肯定是要我们命的人!——” 说着,又是一群黑衣人持剑涌上来,迅速逼近他们,手里的长剑折射出阴寒的白色冷芒。 他手里的白玉折扇一转,扇柄猛地敲击在他们的胸口,直接震碎了他们的心脉。 口吐鲜血,顷刻毙命。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突然一把长剑横在眼前,转瞬就要刺向司卿的脖子。 甚至还看到了那把剑刃射出来的阴冷白芒,有些夺目刺眼。 司卿眼神泛开冷意,手里迅速汇聚了一道白芒,似乎想出手。 想了想,她犹豫了一瞬,连忙旋身躲过,那把锋利的剑刃已经堪堪擦过她白皙的脖颈,渗出一丝血迹。 看着那瞬间溢出的殷红,与她那白皙的脖颈形成鲜明对比。 抚蘅急道:“阿卿!” 他眼角微红,语气里的担忧很明显。 司卿眸色微暗,就看到她手里的白色光芒骤然暗了下来。 第352章 那红衣女子气质非凡啊 又有四五名黑衣杀手涌上前,司卿抿着唇瓣,转眼变成徒手搏斗。 当那些泛着杀意的长剑刺向她的时候,她弯腰躲过身前最致命的招式,然后直起身,一记横踢扫过去,正中他们的胸口。 “噗!……”空气里瞬间弥漫开浓郁的血腥气息。 黑影猛地退开,直接将他们击飞了出去。 紧接着就看到四五名黑衣人重重的撞在了画舫外面的围栏上,力道之大,楠木围栏碎裂开来,他们掉进了水里。 见此,夜君玄眸色微变。 似乎没想到她竟然会武功! 显然,这边闹出的巨大动静已经惊动了整个临安湖的人。 这些黑衣杀手来势汹汹,分不清哪方势力,没人敢贸然出手相救。 他们都是看好戏,持观望态度。 夜君瑾蹙着眉,当他看到远处画舫之上的那道藏蓝色身影时,脸色大变,直接对着身边的人说道:“是五哥,我去帮忙!” 赵澜眸色暗了暗,看着那抹白影消失在眼前,立即跟上去。 “一起!” 只剩下一脸懵逼的夜漓羽,她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两道转瞬运行着轻功飞到了远处的人,大声喊道:“八哥,赵澜哥哥!” 什么嘛?速度这么快!她压根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是远处游湖的画舫遭遇了杀手行刺。 不过,别人遇到杀手行刺他们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吧?! 想到这里,她疑惑的朝着那边画舫看过去,眸色闪了闪,忽然皱起眉。 只看到一片模糊的视线中,一抹雪白的身影正在与那些黑衣杀手打斗,场面很是混乱,难舍难分。 怎么感觉那个人好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不知突然想起什么,夜漓羽眸色惊了惊。 那个人!……是他。 对,是他! 就是那个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找的人,是她前段时间翻遍了整个皇城帝京都没有再遇到的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会同那些黑衣杀手纠缠。 虽然他们此刻看上去实力相差悬殊,明显是那抹白影要厉害许多。 但是那些黑衣杀手的人数太多了,情况不容乐观。 看着看着,她就看到旁边的那抹藏蓝色的挺拔身影,更是熟悉。 夜漓羽怔了怔。 旁边的人!……是五哥?! 不行!她得过去帮忙。 当然,此时临安湖中央发生的事情,因为距离听风楼不远,差不多都落入了楼中的那几人眼里。 萧衍举杯喝着酒,眸色清明,视线却落在远处那些密集的画舫之上,那一袭红色的身影。 漫天的红纱在风中舞动,衣裙翻飞,美得迷离而朦胧。 他眼中的光芒闪烁,似对那边的事情极为感兴趣。 “少筠,楚离歌,你们快看,那红衣女子气质非凡啊。” 说着,他将手里的酒杯放下,一手托晒,摸着下颌,目光疑惑道:“这皇城中何时出了这样一名女子?” 纵使他神医的名声在外,往日阅女无数…… 呸!说什么呢,是皇城中的女子他大多都识得,但这名红衣女子,他以前是真没见过。 他颇为赞赏道:“看这身手,还真不赖。” 第353章 不以为意 闻言,楚离歌抬眸,蹙眉看向萧衍。 见他眼中的眸光一直看着某处,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 他眸色微动,放下了手里的酒盏,亦是朝着萧衍所眺望的那个方向看去。 楚离歌凤眸微变,他沉声道:“今日临安湖来了不少杀手!” 必定不太平。 说着,他语气顿了顿,视线未曾从那个地方移开,嗓音淡淡的,“不过,你方才所说的那名女子,倒是有些熟悉。” 萧衍皱起眉,诧异道:“熟悉?!”怎么可能熟悉。 那名红衣女子别说是他以前没见过,就是楚离歌,整日守着这座听风楼,更加不可能认识。 他从哪儿熟悉去啊?瞎说。 这时,楚离歌缓缓收回视线,他漆黑的眼眼眸里闪过一抹暗芒。 低沉的嗓音说道:“这名女子,你们都见过。” 萧衍惊讶道:“别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见过?……” 闻言,夜君尘才抬起眼帘,稍稍看了楚离歌一眼。 他面无表情道:“什么。” 他皱起眉,那双漆黑的深邃凤眸透露出些许疑惑,不再是之前那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情。 见此,楚离歌勾起唇角,笑了笑,道:“沈卿。” 萧衍一拍桌案:“什么?!……” 那是沈大夫?怎么可能。 可夜君尘的脸色骤然一变,他知道楚离歌向来不会开玩笑。 他连忙抬眸看向临安湖的方向,目光所及的是一抹红艳的身影,正在与那些成片的黑衣杀手纠缠在一起。 他猛地站起身,紧抿着刀削的唇瓣,神情冷峻,忽然震动了桌案上的酒杯,悠悠洒出些酒水。 而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萧衍一跳:“少筠你做什么!” 他惊讶的瞪着眼睛,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夜君尘。 夜君尘没有回答他,直接迈步出了隔间,消失在门口。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萧衍愣愣的:“我怎么感觉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似呢?” 想着,他也没犹豫,站起身跟楚离歌说了一句:“我去帮他。” 说完,他直接追着夜君尘就跑了。 等他们离开后,凭栏处吹来微略带着腥气的风。 楚离歌淡定的喝了一口酒,低笑着说道:“媳妇儿重要。” ……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看着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的黑影,画舫上面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杀手攻击他们,夜君玄蹙了蹙眉,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跟在夜君玄身边的黑衣男子击退了迎面袭来的杀手,看向身边的人,紧急问道:“王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抚蘅却不以为意。 想他再可怕的血雨腥风都经历过,就眼前这点小风小浪,何来畏惧? 想着,他以扇击杀了一名黑衣人,将手里的白玉扇柄握在指间,身形灵活,神情淡漠。 那些人知道了主子在这里,必然会狠下下手。 能刺杀主子的机会难得,他们不可能会手下留情。 想着,他拼力保护着身后的人,绝不会让那些人伤到主子。 可夜君玄却是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这些杀手虽然会攻击他们,但是更多的都是奔着画舫上那一抹红色的身影而去。 他眸色一冷。 他们为什么要杀她?! 第354章 内力耗尽 “五哥!” 一道清冽洪亮的嗓音响起,夜君玄抬头一看,原是对面画舫上飞身而来一抹白色的身影。 八弟?!他怎么会在这里。 夜君玄抿下唇瓣,皱着眉头,他持剑挡下迎面劈来的长剑,剑芒携夹着强劲的罡气震开,他生生后退了两步。 而那抹白影身手敏捷,运行着轻功很快就到了近处,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正是赵澜跟夜漓羽。 夜漓羽一到画舫上,身边的红影已经转瞬闪现出去了。 她忙喊道:“哎?赵澜哥哥!你小心。” 夜君瑾替他击退侧翼袭来的杀手,靠在他身边,担忧问道:“五哥,你怎么样?!” “无事!” 说完,夜君玄继续与这群黑衣杀手展开了搏斗,他神情冷峻,手上的招式十分凌厉,袭来的两名杀手直接被他一剑封喉,鲜血溅了满地。 赵澜的身手更是不普通,不过几下就将身边的黑衣人撂倒在地,他急忙看向身后的夜漓羽。 可是前来帮忙的夜漓羽明显武功不敌他们,吓得她连忙躲开右侧刺来的剑刃,一脚踹向了身前的黑衣人。 赵澜眸色一冷,飞身过来击退了想要袭击夜漓羽的人。 可另一侧的黑衣杀手不死心,举着长剑就朝着那抹粉色的身影冲了过去。 这时,夜漓羽惊叫了一声。 她双手并用的抓住一名黑衣人的胳膊,防止他手里的长剑劈下来。 那名黑衣人身上满是戾气,夜漓羽抵挡得有些吃力,急忙转眸问道:“五哥!这些都是什么人啊?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夜君玄神色清冷:“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 “什么?不是你?!” “不行啊五哥!他们人太多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就算他们武功身手不凡,但是被上百人就这么持续消耗下去,内力耗尽,他们的后果可就麻烦了。 因为这边遭遇了暗杀,近处画舫上的人早就躲了起来。 甚至那些坐怀不乱的人,他们还在画舫里喝着酒,心中各有各自的计量。 况且像今日这样的场合,有人遇到刺杀很正常。 他们全都是为了天都的使臣而来,谁也不想承让谁。 只是唯一让他们想不明白的地方,那就是那些黑衣杀手,此次来势汹汹,根本就不清楚到底是何方势力。 此刻,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好一双眼睛正盯着这边。 只见一艘奢贵的画舫靠着临安湖心的河岸停着,里面的窗户微敞开,一名黑衣男子看着这边激烈的战况有些暗暗着急。 “王爷,属下看着那好像是宣王跟瑞王殿下啊!不,还有九公主,我们要不要?!……” 男人手中把玩着酒杯,眸色阴寒,说道:“不用,我们连对方究竟什么来头都不知道,就让他们互相厮杀去吧,我们正好坐收渔利。” “王爷不打算救他们?”坐在男人身边的女子神色微变,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嗓音亦是听不出喜怒。 男人揉过她的纤腰,眸色阴沉,语气却不由得放轻了些:“秦儿何时变得如此菩萨心肠了?” 第355章 讥讽 “秦儿是觉得,他们好歹是王爷的兄弟。” “兄弟?”男人挑了挑眉。 他放下手中的酒盏,神色一暗,沉声说道,“皇家哪来的亲情。” 此时他的语气很低沉,透着淡淡的讥讽。 讥讽的是他生于皇室,多少身不由己。 父皇从小就对他们很严苛,想必是觉得虎父无犬子,他们皇家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是无用之才。 那些文武大臣更是从小就喜欢拿他和这几个兄弟作对比。 自古以来的皇权之争,从始至终都没有兄弟一说。 纵使他刚才想过要救他们,但他也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想到这里,男人抿下唇瓣,低沉的嗓音说道:“眼下这些人来路不明,我们贸然出手,恐怕会引火烧身。” …… 这边,一片混乱的厮杀中,危险已经逼近。 只看见一把泛着冷芒的冰凉剑刃迅猛的刺向混战中的那抹粉色身影。 夜漓羽惊恐的睁大了眼睛,那双明亮的眼瞳里清晰的倒映出黑衣人凶煞的面孔。 她神色一变,急忙往后退了退,忽然她的纤腰撞倒了画舫之上的灯柱。 檀木灯柱倒在她身边,摆放着蜡烛的木架碎裂开来。 她向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碎裂的板块,几乎要被绊住脚。 身体顷刻失去重心,整个人已经往后倾倒下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摔倒之时,身侧的一抹白影飞快的掠向了自己。 入目是一张潇洒俊逸的脸庞,眉目清冽,很是好看。 抚蘅急忙闪身过来揽住了她,并且将她飞快带到身后,沉声叮嘱道:“快走!这里很危险。” 夜漓羽怔了怔,看着他,完全没想到会是他过来帮自己。 待解决了这边的杀手,抚蘅再次回到了司卿身边。 夜漓羽看着他旋身于一片黑衣杀手间的那抹白影,脸颊微红。 似乎全然忘了自己仍置身于危险之中。 自然没看到身侧袭来的黑影,以及那柄沾染了鲜血的长剑。 “小九,你小心。” 夜君瑾惊吼一声,连忙飞身过来,他持剑挡在夜漓羽身前,厉声道:“小九?你怎么来了?!快走!这里很危险。” 夜漓羽皱着眉,她拼命摇头道:“不行,八哥!你们不走,我也不走!” “真拿你没办法!” 夜君瑾十分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眸色漆黑。 他一边应付着身前正面袭来的黑衣杀手,一边担忧的跟她说道:“躲在我身后,不要乱跑。” 夜漓羽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的司卿被一群黑衣杀手包围着,凭着敏捷的身手与他们相搏,手中并无任何武器。 忽然一抹刺眼的强光在她眼前泛开,她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只觉得是泛开杀意的冷芒刺向了她。 长剑锋利,她额前的一缕青丝被斩断,悠悠飘落在地上,沾染了地面的水渍和鲜血。 她耳尖微动,凭着敏锐的听觉仰身躲过了左翼刺来的长剑,睁开眼,便发现周围更多的杀手涌了上来。 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四面八方都是刀光剑影,鲜血肆意! 而那些黑衣杀手就像是永远都解决不完似的……不断的涌上前。 她冷声道:“抚蘅!” 第356章 我这下没让你失望吧? 抚蘅用扇柄击退了两人,转眸看向她,会意道:“好!” 说完,就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画舫之上。 夜漓羽脸色一变。 司卿眸色一凝,继续与他们徒手搏斗,抵挡着这群黑衣杀手的进攻。 远处画舫之上,位于楼阁最高处。 青丝飞扬,红纱漫天。 女子眼角的朱砂愈发鲜艳,活像是出了殷红的血,点缀在那一副明媚动人的绝美脸庞,衬得她唇边的笑意很是寒凉。 侍女疑惑:“君上在等什么?” 女子眉目含笑的伫立在红木凭栏边,抬眸眺望着远处那片密集的画舫之上,混乱厮杀的人影。 她轻笑道:“等一个人。” 侍女十分不解地蹙着眉,等人?…… 她抬眸看着远处的那些画舫,似乎想要从那片混乱的厮杀中寻找到能让君上瞩目的东西。 可是她寻找了良久,都没有发现,这让她不得不更加好奇了。 而远处那些搏命的厮杀,对于她们而言,早已经司空见惯了。 忽然,一道白影迅速消失在了那艘画舫上面,周围根本没人注意到。 红衣女子勾唇一笑:“时候到了。” 红唇微勾,轻飘飘的话语,透着些许深意。 侍女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 身前的女子已经飞快闪身而出,速度之快,如同幻影一般,只能隐约瞧见一抹妖艳的红纱在天空划过。 “君上,您要去哪儿!” 侍女的话音落下,那抹红纱已经远去。 空气里忽然出现了一阵浓郁的花香,那香气很奇异,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味道。 躲在画舫里的人看着空中忽然闪过的红影,眼眸里闪过震惊。 有人议论道:“天啊!那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不过那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就是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轻功呢。” 可是那抹红纱只出现了一瞬,就已经到了近处的画舫上面。 夜漓羽惊叫道:“八哥你看,那是什么人!” 夜君瑾抬眸,漆黑的瞳眸里闪过一道暗芒。 “完了。” 夜漓羽皱眉:“什么完了?!” 当然,这个问题没人回答她。 其实夜君瑾想要说的是!……这些杀手完了。 霎时,那抹妖艳的红纱飞了过来,带来漫天奇异的花香。 红纱飞扬,花香浓郁,整个画舫上的人都出现了模糊的记忆。 他们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不太清晰。 就连那些黑衣杀手也一样。 司卿眸色一凝,周身的冷意倾泻出来。 她直接旋身而起,墨发散乱,红衣翻飞,遮面的红纱都被风吹起了一角。 她转瞬与那抹妖艳的红纱交缠在一起。 九娆笑道:“怎么?我这下没让你失望吧?!” 她勾着绯红的唇瓣,眼底的笑意溢出来,眼角的那颗朱砂痣衬得她那副明媚动人的脸庞愈发妖妩。 分明是勾魂夺魄的语气,却染了几分不符合她气质的欢喜雀跃。 大约是在司卿面前,她浑身都没了寒意。 司卿眸色微动,低声道了句:“还行。” “还行?” 司卿眸色微暗,面色透着严肃。 她问道:“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第357章 不归路 “你放心好了,这些可都是赤裸裸的证据啊!” “至于天都那边,你就更加不用担心了,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九娆轻笑说着,补充道:“而且在我来此之前,已经将九国拟旨的卷宗全部清查了一遍!果然不出你所料,是有人在卷宗里动了手脚。” 至于是什么人动的手脚,想必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他还真是野心蓬勃啊!为了天下共主之位,妄图谋逆。 想想经历了上次不够,他这次竟然敢派出这么多的死士前来帝京妄想对主上下死手,好让主上再也回不去天都,命丧东华! 九晟的心思够狠!手段够歹毒,算计也够高明!只不过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误以为别人都是傻瓜。 殊不知他选择的这条不归路,但凡走错了一步,就是一败涂地,满盘皆输。 谁不知道他心里打了什么如意算盘,真以为他可以颠鸾倒凤,然后趁机上位? 不可能! 试问天家的女儿?!生来高贵,执掌杀伐,又怎么可能没点真正的本事呢。 司卿清透的眼底闪过一抹暗芒,她说道:“既然查清楚了九国的卷宗,就只差拿捏他的证据了。” 谋逆之罪!……那可是要付出血的代价,光是生不如死还不够。 不过,说到底都是被滔天的权利遮蔽了双眼! 忘了天家的盛怒,一般人难以承受。 九娆说道:“想要收集罪证不难!眼下整个帝京都在我们的监视范围之内,再过几日,各国的使臣都会前来东华。而九晟此次派来杀你的死士不成功,他就还会继续派人前来,甚至还有可能会亲自前来……” “如此一来,我们就能顺利抓到他的把柄,叫他百口莫辩。” 她兴致勃勃的说着,缓缓扬起嘴角,邪魅一笑。 司卿抿下唇瓣,眸色阴寒,冷声道:“嗯,将今日这些参与谋逆的人全部诛杀,剩余的带到画舫上。对了,定要将他们严格看管,防止他们在九国朝会之前,服毒自杀。” “明白。” “眼下距离九国朝会还有差不多十天的时间,在那之前我们务必要拿到东华国的卷宗,等东华国这边的事情结束,我与你一道回天都。” 九娆有些惊讶:“你跟我一起回去?” “嗯。” “那你现在要怎么做?” “怎么做?” 司卿看了她一眼,淡然的嗓音说道:“你我素不相识。” “哎?”素不相识? 她这是还要留在这里的节奏吗?不跟她一起走?! 九娆眸色闪烁了一下,刚想问她,身边的人已经转瞬落在了画舫之上。 她眼角弯了弯,居高临下的看着,整个人立于半空中,看着下面的人影,嗓音透出轻笑:“不愧是你。” 虽然司卿能看到她,其实她在别人眼里就是一抹幻影,别说是她这个人了,别人压根就连她的长相都看不到。 司卿落在画舫之上,看着周围陷入幻境的人。 眯了眯眼。 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中划过一抹冰冷。 就看到她白皙修长的指尖迅速出现了一只凤尾蝶。 细看这只凤尾蝶的颜色近乎透明,轻盈的翅膀上闪烁着白色光芒。 第358章 任人宰割 她神色一暗,指尖的凤尾蝶飞了出去。 慢慢绕过画舫之上弥漫的虚幻雾气。 而之前那股奇异的浓郁花香已经消散,一片静谧中,似乎能听到是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渗透进了人的心口。 下一刻,她指尖的血珠滴落到了画舫地板上。 闪烁着白芒的凤尾蝶随之消失,就看见她身边持剑袭来的四五名黑衣杀手身上慢慢有殷红的鲜血流淌下来! “沈卿!……” 忽然,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透着满满的担忧与焦急。 司卿眸色骤然一变,她转过身,就看着那道挺拔的清瘦白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她皱起眉,刚想说什么。 夜君尘已经飞奔而来,并将她一把抱进了怀里。 鼻尖顷刻萦绕了好闻的清冽香气。 夜君尘下颌抵在她的发梢,嗓音几乎喑哑:“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竟然独自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当他看见她一个人在与这些黑衣杀手搏斗的时候,他心脏都快要窒息了,生怕她有什么危险。 可正是因为夜君尘的突然出现,司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们却不能忽视画舫上面还有很多杀手。 当虚无的幻境破灭的一瞬,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 但画舫之上的一切都还是刚才他们与黑衣杀手搏斗的样子,没人清楚的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赵澜眼前的视线模糊了片刻,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等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皱眉看向身边倒下的黑衣人,气息已无,全都已经丧命。 以及他们身上根本就看不出来的致命伤口,心中猛地生出了一丝疑虑。 怎么回事?! 夜漓羽则是好好的躲在夜君瑾的身后,看着他与那些黑衣刺客搏杀,心里更是担忧得很。 她的武功仅仅对付一些三九流的人还可以,真要是跟眼前这些武功高强的杀手打起来,就是任人宰割,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 忽然一抹寒芒在眼前泛开,她惊叫一声:“啊!八哥小心!” 夜君瑾侧身避开致命的一剑,整个人旋身而起,他一脚击飞了身侧持剑刺来的那抹黑影。 这边,司卿默不作声的靠在男子怀里。 她没有回答夜君尘刚才的问题,也没有去管画舫之上的其他人,只是安静的感受着他身上好闻的梨香。 须臾,她从夜君尘怀里退出来,对上他那双漆黑的深邃凤眸,低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按照时间推算,他现在不是应该在皇宫么?! 司卿记得自己早上离开南阳王府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宫里的太监前来传旨,说是要世子进宫,陪太后用膳。 闻言,夜君尘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暗芒,他沉声说道:“我今日与萧衍来听风楼有事,却发现你在这里与人厮杀。” 说着,他眸光瞥见她脖子上的血痕,眸色一紧,担忧道:“你受伤了!” 他周身的气息都冷了下来,抬起大手作势就要去触碰她的伤口。 司卿迅速敛眸,后退了半步:“我没事。” 第359章 启禀君上,他们来了 她脖子上面的伤口有毒,他不能碰。 萧衍来到画舫之上,看着混战的众人,神色惊了惊,简直难以置信。 “我去!这人未免也太多了吧!”他们是捅了杀手窝不成?! 这时,四面八方持续有黑衣杀手涌了过来,满身的戾气,刀剑无眼,眼看着漫天的杀意就要逼近他们…… 而那些人长剑所指的地方,正是她所在的这个方向。 夜君尘恰好挡在她的身前,暴露的是他毫无防备的背部。 阴冷的剑芒刺过来,司卿瞳孔缩了缩,下意识的想要推开面前的人。 她喊道:“小心!” 漆黑的瞳眸一闪,其实夜君尘早有准备。 他雪白的大袖一挥,强劲的威压自他周身蔓延开来,转瞬击飞了身后持剑冲向他们的黑衣杀手。 司卿看着画舫外络绎不绝涌来的黑影,皱了皱眉,她说道:“跟我走!” 说完,她迅速伸手揽上男子的腰,体内的脉息变得冰冷了起来。 察觉到她的异样,夜君尘神色微变,看了她一眼,到底没说话,而是任由她抱着自己。 就看到司卿很快朝着远处抛出一抹红纱,整个人借着红纱的力道腾空而起,带着身边的夜君尘一道飞向了远处的那艘红色画舫。 正在与人搏斗的夜君玄脸色大变:“那是?——” 而他此刻也注意到了,一直都在他身侧的白衣公子已经不见了。 侍从问道:“王爷!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夜君玄沉声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眼下这么多杀手,还不赶快去调皇城的禁军来。” 不!准确来说,这些根本不是杀手,而是有人精心培养的死士。 “是!王爷!” 说完,黑衣男子就迅速离开了。 其他画舫上面躲着看戏的人,他们震惊的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带着一个人,仿佛清风飞燕似的踏过平静的湖面。 红纱飞扬,薄纱遮面,飞燕过处,脚下的湖水泛开一阵涟漪,他们转眼到了停泊在远处碧空之下,那艘红色的华丽画舫。 司卿在楼阁下落脚,立刻被十几名红衣女子围住:“什么人?!” 夜君尘眸色一暗,下一瞬就要出手。 就听到身边的女子波澜不惊道:“我。” 红衣女子脸色一变,猛地朝着她跪了下来:“主上。” 其余众人惊了惊,亦是齐齐跪拜:“参见主上!——” 司卿挥了挥手:“免礼。” 说着,她直接带着夜君尘上了楼阁。 众人让开,她们各司其职的退回到各自的岗位,仅留下几名容貌清丽的红衣女子面面相觑,一脸惊诧:“刚才那是?!主上!……” 红衣女子点点头,说道:“是呀,那就是主上。” 有人感慨道:“天啊!主上她居然在东华,太不可思议了!……” 她们竟然会在这里遇到。 而画舫楼阁之上,房间内,女子坐在软榻上,眼角的朱砂痣愈发明媚。 她不紧不慢的把玩着身前的一缕墨发,修长的指尖绕着柔顺的青丝,眼底晦暗不明的光芒闪烁了起来。 这时,红衣侍女走了进来,恭敬道:“启禀君上,他们来了。” 第360章 你是天都的人 女子支撑起半边身体,笑意妖娆:“哦?来了。” 话音落下,长廊外传来脚步声,动静不大。 红衣侍女连忙垂首退至一旁,神态恭敬的站着。 似乎隔着有些远的距离都能瞥见那墨戴着红色面纱的纤细身影,墨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头上挽着飞云发髻,金钗入鬓。 女子勾了勾唇角,就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而那抹红色的身影旁边,还跟着一名面容俊美的年轻男子。 冷峻的神情,看上去颇为严肃。 女子看着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而后看向司卿,眼底的笑意很浓烈,她笑说道:“没杀人啊?!” 似乎感受到司卿冰冷淡漠的眸光,她站起身,缓步走过去。 视线落在司卿染红的手指上,语气里听不出息怒,只是笑容妖媚了些许:“看来是手下留情了。” 她还以为主上会将那些黑衣人杀个片甲不留呢。 竟然没动手。 顿了顿,她走到司卿身前,看向旁边的男子,好奇道:“他是?” 司卿眸色微动,说道:“南阳王府世子。” 九娆怔了怔,她眼底的笑意敛了下来,惊讶道:“不是吧?!我说你来东华国这么久,就是待在南阳王府?” “怎么?”司卿睨她一眼,语气淡然,“很奇怪?” 九娆不在意的耸耸肩,红纱落下了一角,她雪肩上微微靠近锁骨的地方,彼岸花若隐若现。 “那倒不是,我只是稍许惊讶,看你之前传回给我的密信,还以为你一直都在明月楼呢。” 没想到,原来是在南阳王府。 看样子,其实拢月她们都知道,就她自己不清楚。 不过!……哎?不对呀!想想看除了帝师跟司白羽他们,主上何时与旁的男子这般亲近了? 真要放在以前,别说是有什么陌生男子与主上站在一起,就是刻意想方设法的接近主上,以博取主上的青睐,那可都是诛九族的死罪。 看来这名男子跟主上的关系不普通啊。 就在房间陷入短暂静谧之时,画舫隐约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很细微。 侍女说道:“君上,是那些人。” 九娆眸色暗了暗,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但他们若是想在我面前动手,就简直是痴人说梦了。” 姑且不论画舫上的人都是九阁中经过层层选拔,位于天都还数一数二的高手。 这些黑衣死士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 就连画舫外萦绕着的屏障雾气,里面都暗藏了剧毒,只要稍有不慎,就是七窍流血而亡,无药可医。 这艘画舫上的机关暗道更是数不胜数,他们贸然过来,只会命丧于此! 听着外面出来的细微动静,司卿抿下薄唇,她走到凭栏处,望着外面不断涌向画舫的黑影,眯了眯眼。 九娆走过去,站在她身边,看着外面:“如何?他这次下定决心想杀你,可是费了好大的手笔。” 就临安湖这一次,是出动了他培养的大批死士吧? 夜君尘抿唇站在她们身后,那双漆黑的深邃凤眸里一闪而过寒芒。 他看着司卿,眸色一凝。 “你是天都的人。” 第361章 他真的害怕她出事 司卿回眸,看了他一眼:“你早该猜到的。” 夜君尘皱眉看着她,眼底的思绪晦暗不明。 他问道:“你究竟是谁?” 此刻的夜君尘,神色阴郁,深邃的凤眸中似蕴藏着翻涌的思绪,语气亦是分辨不出喜怒。 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司卿还是稍稍变了脸色。 自从夜君尘那次舍命救她以后,她并不打算继续欺瞒于他,而是想过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告诉他,但是今日她确实没料到夜君尘会出现在这里,还撞见她遭遇那些黑衣死士暗杀。 在现在这个情形之下被他知道,多少还是会生气的吧。 九娆转过身,看着他们,眼神有些不解:“你没告诉他你的身份?”那怎么还敢把他带过来。 她看着司卿,微微蹙起眉。 想了想,她对着旁边的侍女说道:“你先下去吧。” 红衣侍女领命:“是,属下告退。” 九娆皱着眉,看了两人一眼,眸色微变。 她对着身边的司卿说道:“我暂时回避一下,你们好好说。” 说完,她缓步走到门外,看着里面的人,顺便将房间的门给合上了。 这时,司卿才朝前走了两步,走到夜君尘身前。 她抬眸看着他的眼睛,总觉得那双深邃的眼底似在极度压抑着什么东西。 她说道:“对不起。” 夜君尘看着她,眸色暗了暗,眼神闪过一抹沉痛。 嗓音沙哑:“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 司卿脸色微变,刚想解释。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他悠悠叹了一口气,神色似有些无奈。 “我相信你之前不告诉我,是有你的原因。” 司卿诧异:“你不怪我?” 夜君尘眸色深深的看着她,紧抿着唇瓣,那双漆黑的绝美凤眸中清晰的照映出她此刻戴着红色面纱的脸颊。 还有那双清透宛若琉璃的眼眸。 那是深刻的映在了他心底的眼睛。 他叹息道:“不怪你。” 司卿皱着眉:“那你怎么!……” 夜君尘神色沉了沉,他看着她精致的眉眼,嗓音清冽道:“我并不是怪你。” 也不是因为她之前对他有所隐瞒而生气。 他早就说过,她身上所怀揣的秘密,还有她的身份和来历……他都会等她哪天想说的时候,再亲自开口告诉他。 可是他却真的不想亲眼看着她一次次的受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脱离了他的保护范围,然后独自一个人去承受这些。 说着,他认真的看着她清透的眼眸,白皙的大掌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继续道,“我是希望从今往后,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商量,千万不要再独自一人以身涉险了,我会担心你!” 他真的害怕她出事。 虽然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但如果他猜得没错,她就是天都的人。 上次有人潜入南阳王府暗杀她,他就已经心存怀疑了。 她的身份来历不简单。 再加上今日临安湖发生的种种事情,他就多少已经猜到,这些黑衣死士都是天都而来想要取她性命的杀手。 且他们的手段狠厉,招招毙命。 万一她不小心受了伤,或者是应付不过来,那该怎么办?! 第362章 你不信我? 司卿敛下了眼眸,低声说道:“我会注意的。” 听她这么说,夜君尘阴沉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剑眉微蹙着,没有刚才那般冷硬了。 他抬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与她对视,深邃的凤眸中划过一抹幽暗,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为什么要杀她?!其实这个问题她从前也百思不得其解。 她与九晟,不仅仅是明面上的君臣,更是有着世代牵连的亲人。 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哪怕他重权在握,甚至有时候还能和帝师一同处理九州的政务。 可他的狼子野心,欲求不满,早就偏离了君臣,更别谈是从她年幼开始就在心里谋算着想要取她的性命。 以至于今时今日,她要是再不明白,就是猪油蒙了心,枉为天下之主。 想到这里,她眸色微暗,冷声说道:“我的存在,是某人的障碍。” 夜君尘紧皱着眉,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要杀她。 还有她刚才所说的,她的存在,是某人的障碍,那个人是谁! 想着,夜君尘刚才稍微缓和了些的脸色又逐渐阴沉了下来,隐藏在雪白大袖里的拳头紧了紧。 他看着她,认真说道:“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出事。” 闻言,司卿嘴角扬起一抹轻笑,眉眼生动,她说道:“你呢,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关于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把握。” 夜君尘眸色暗了暗:“你不信我?” 他最怕的!……就是她不信他。 无论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藏着掖着,不愿告诉他,然后独自一人去承受像今日那样的风险。 虽然他现在的处境和她说的一样,她的存在是某人的障碍,他又何尝不是呢?! 只要他还活着,就是皇帝眼中永远都容不下的存在,是那些王爷想要争夺皇位的障碍。 可是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哪怕舍弃自己的性命,他都会去保护她,竭尽全力的守护她。 见男子脸上顷刻露出的沉痛,司卿蹙了蹙眉,眸色微动。 她说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比起你时刻想要保护我,我更想你好好照顾自己。” 夜君尘看着她,瞳眸深邃,抿着唇瓣没说话。 司卿从他脸上移开了视线,缓步走到凭栏边,望着外面平静的湖水,清透的眸光闪烁了一下。 她轻声说道:“没遇到你以前,我以为我足够薄情,可是遇到你以后,我发现我根本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内心,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我揭皇榜来南阳王府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甚至还想过要利用你。” 说着,她眸色黯淡了下来,低声道,“可是越到了后面,我越是狠不下心,我没办法利用你,似乎我只要做出半点不利于你的事情,我就会辗转反侧的思考上好些天,我到底应不应该这样做!……” 她回过头,看着眼前面容俊美的白衣男子,以及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她嘴角扬着的那抹笑意始终未曾散去。 她认真道:“所以,夜君尘,从始至终,我觉得都不是我救了你的命,而是你给了我新生。” 第263章 心脉衰亡 让她有勇气去面对过去的自己。 让她尘封三年的心,突然一刻就活了过来。 让她觉得感情这种事,要看遇到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值得自己真心相待,而不是痴情错付…… 所幸,能在她还未彻底对世间世事失望的时候,遇上像他这样一个奋不顾身拿命救她的人。 夜君尘看着她,眸色愈发深邃,总觉得他那双漆黑的瞳眸里,似乎蕴藏着什么复杂的思绪。 叫人看不透彻。 他说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今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认识天都的使臣?” 司卿颇为诧异:“你都知道了?” “嗯,太后传我入宫,就是为了跟我说天都使臣的事情,说是今日就会有天都的使臣到来,他们不走官道,走水路。” 司卿看着他,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萧太后会知道这些事情。 夜君尘清冷着面庞,低沉的嗓音说道:“所以我想,他们既然是走水路,那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应该就是临安湖。” 司卿问道:“这件事情,还有多少人知道?” 闻言,夜君尘看了眼外面的那些画舫,沉声道:“如你所见,他们应该都知道。” “都知道?” 夜君尘点了点头,说道:“嗯,如果他们不知道,今日临安湖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的画舫。” 这是临安史无前例的,游湖人数最多的一次。 司卿垂下了浓密的眼睫,眸色晦暗不明。 她低笑道:“由此可见,这个消息已经不足以称之为秘密了?” 不仅不是秘密,甚至还可能临安的百姓都有言传。 夜君尘说道:“嗯,众所周知的事情,恐怕在皇城中早已经不是秘密了。他们美其名曰是赏景游湖,实际都是在等天都而来的使臣,然后想要趁机寻找个合适的机会,好拉拢天都那边的关系。” 毕竟有了天都的关系,在九州就可以肆意横行。 谁不想拥有更高的权利?! 司卿眸色暗了暗,她说道:“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为了追逐名利,而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夜君尘忽然喊道:“沈卿。” “嗯?”司卿抬眸看向他,有些不解。 他皱着眉,眸光落在她的脸上,沉声道:“你的脸……” 司卿神色微变,她低声道了句:“我没事。” 然后不在意的笑了笑,她抬眸看着窗外的风景,思绪飘远,似有湖面吹来的清风拂过了她耳畔的发丝。 连带着她脸上的红纱也飞了起来,却只是微微露出一角白皙的下颌。 她说道:“我来东华国之前的三年,受了很重的伤,心脉衰亡,面容一直维持在十五六岁的年纪。” “而你也知道,我是没有内力修为的……不仅没有内力修为,我的身体还严重受损,脉息枯竭,形同废人。” 其实直到现在,她都想不明白自己当年究竟是如何挺过来的。 明明自己都已经虚弱到了濒死的状态,还能够面不改色的救人。 夜君尘神色一暗,他看着身前的女子,周身的气息冷了几分。 却始终抿着唇瓣,没说话。 第264章 痛吗? 司卿又说道:“你将心头血取下救我,有了双生莲的药引,让我体内干涸的血液重新流动了起来,让我可以继续活下去……” 说着,她抬起眼帘,神色认真的看着他,“所以今日,我重塑了修为,恢复了往日的面容。” “痛吗?” 夜君尘沉声说了一句,那副清冷的脸庞隐隐有了松动。 “什么。” 司卿怔了怔,完全没想到他问的居然是这个。 夜君尘紧锁着眉头,眸光落在她戴着面纱的脸上,嗓音近乎发颤道:“重塑修为,痛吗?!……” 他亦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武力散尽以后,再想要重塑修为,过程是很痛苦的。 司卿勾起唇角,眼底溢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揶揄道:“原来你在乎的,是我痛不痛,而不是我的容貌?” 夜君尘眸色暗了暗,眼中的视线依旧在她脸上,只是嗓音有些低沉。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是吗?” 夜君尘很认真:“不骗你。” 司卿点了点头,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里盛满了笑意。 她说道:“看来我们清冷矜贵的世子殿下,说起情话来那是一本正经啊。” 都不带脸红的。 “对了,今日我可能不回去了。” 夜君尘有些诧异:“为何?” 司卿笑意收敛了下来,她严肃道:“我若是跟你回南阳王府,势必会给南阳王府带来危险。” “那些杀手,不会罢休的。” 所以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夜君尘道:“我陪你。” “可是……” 夜君尘皱眉看着她,薄唇紧抿,神色很清冷,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带了几许不容置喙的味道。 “没有可是!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司卿眸色微动,她抿唇笑了笑,打趣道:“究竟是不放心我,还是想知道更多关于天都使臣的秘密?” 夜君尘拧起了眉,面色阴郁道:“沈卿!……” 其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耳根竟然微微红了。 低沉的嗓音里染了些薄怒。 看着他微红的脸颊,以及那双清冷的眼眸,司卿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她揶揄道:“想不到我们平素高冷的世子殿下,竟然也会为了这种小事生气。” “只要是你的事情,都不是小事。” 夜君尘看着她生动的眉眼,凤眸深邃,说得一板一眼。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还有,关于天都使臣的事情,我会派人去调查清楚,不会让你为难。” “让我为难?” 司卿挑了挑眉,眸光闪烁了一下。 这件事怎么可能让她为难呢? 她轻笑道:“你要知道,我可是天都的人。” 他想知道什么事情,直接问她就是了。 哪里还用得着去找别人。 夜君尘担忧道:“正因为你是天都的人,我才不会让你为难。” 他虽然不清楚她的身份,但是知道天都的杀手目前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杀她。 他不能再将她置身于危险之中了。 司卿下意识的就问了他一句。 “为什么。” 但是当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又发觉自己这么问似乎有些不妥。 她清浅的眸色看着他,说道:“怕他们会对我不利?” 第265章 如假包换 夜君尘深邃的眼瞳凝望着她,清冽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愁绪。 司卿知道,他确实是在担心自己。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只是纯粹担心她的安危。 司卿抿唇笑道:“你不用担心我。” 说完,她忽然正了正面色,神情认真地看着他,严肃道,“不管从今往后遇到什么事,你都要好好保护自己。” 想要陪在她身侧,终究是会遭遇数不清的危险,前路布满了荆棘,亦是没完没了的算计…… 可她还是希望,他能在守护她的时候,多为自己考虑。 夜君尘脸色不太好,他皱眉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难道?……她还是不信他。 司卿看着他,动了动唇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有些话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她要告诉他么。 见她陷入沉默,夜君尘眸色彻底暗沉了下来。 “沈卿……” 司卿眉眼微动,看着夜君尘,她暗叹了一口气。 低声说道:“你想啊,你身为南阳王府的世子,在遇到我以前,是不是想要守护好偌大的南阳王府?” “可你遇到我以后,却一心只想着我。” 司卿说着,就这么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里飞快划过一抹晦暗的思绪。 她说道:“我希望你在爱我的同时,也能爱护好自己。就像你以前说的,要守护好南阳王府。” 夜君尘瞳眸暗了暗,看着她,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这是!……并不是不信他,而是在处处为他着想,更希望他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南阳王府。 她怎么总是这样?喜欢独自一个人去承受那些,什么都不跟他说。 其实只要她开口,他或许就能帮到她。 想到这里,夜君尘紧紧皱起了眉头,心脏忽然一阵阵的抽疼。 有时候真的特别希望她像别的女子一样。 该哭的时候就肆意的哭,该笑的时候就快乐的笑,不用什么事情都自己埋在心底。 喜怒藏于心,清冷表于色。 他也知道,她并非是薄情寡性的人。 只要伤心难过了,他的肩膀永远都是她最坚实温暖的倚靠。 “好,我答应你。” 夜君尘神色认真的说着,那双漆黑的深邃凤眸里清晰的照映出她的身影。 几乎满心满眼的,都是她。 司卿眉眼弯了弯,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夜君尘毫不避讳:“我说的。” 司卿勾唇道:“既然你都答应了我,那我也要帮你一件事。” 免得他还要费尽心思的找人调查。 夜君尘眉心动了动:“什么?” “天都的使臣,你不用担心了。” 夜君尘眸色闪烁了一下,似乎还没有听明白她这个话的意思。 司卿笑着,缓缓抿下唇瓣,她说道:“这艘画舫上面的人,都是天都的人。” 言外之意,这艘画舫上面的人,都是天都而来的使臣。 夜君尘皱着眉,愣了愣:“你说什么?” “你是说,她们!……就是天都的使臣?” 司卿道:“嗯!如假包换。” 第366章 这是规矩 夜君尘深邃的瞳眸里闪过片刻震惊,他看着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你!……” “天下之主。” 忽然,不卑不亢的四个字,嗓音里透着些许魅意。 司卿长睫颤了颤,侧眸看向门口。 就听到门外一声细微的响动,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一抹红色的纤细身影出现在了门前。 细看,那是一副绝美妖孽的容颜,肌肤白皙胜雪,精致的眼角还点缀着殷红的曼珠沙华,恰到好处的掩盖了那颗朱砂痣。 刚才的那个问题,也是她回答的。 “哎呀,我说你们两个人就别你呀我的了,有什么话说清楚不就好了么?” 九娆勾着唇瓣,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她走到司卿面前:“房间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这几日你就住在这里吧。” 说完,她转眸看向司卿身边的白衣男子,轻笑道:“至于这位世子,若是今日想要留下,恐怕就得委屈你将就一下厢房了。” 这艘画舫的三层楼阁之上,戒备森严,除了她的房间,长廊另一头就是为司卿准备的住处。 其余人等都不能擅自闯入。 这是规矩。 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 九娆眸色闪烁了一下,她转眸看向司卿,说道:“对了,今日来刺杀你的那些黑衣杀手,全都已经在下面了,只是他们的口风严紧得很,我们的人都问不出个名堂来。” 如果想要他们交代清楚幕后主使,恐怕还需费些工夫。 司卿点了点头:“暂时将他们严加看管,待九国朝会以后押回天都。 九娆忽然道:“还有一件事。” 司卿蹙了蹙眉:“嗯?” 九娆道:“秦儿她!……就在附近。”这也是她刚得知的消息。 “据说是同东华国的齐王在一起。” “齐王?夜君启来这里做什么。” 九娆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 她红唇轻启道:“还能做什么?今日特意守在临安湖的人,哪个不是为了等天都的使臣。” 司卿蹙着眉,嗓音寒凉:“秦儿那边,切莫轻举妄动。” 这段时间以来,她刻意回避齐王府的动静,只叫明月楼的人盯着她。 好不容易才叫她放松了警惕,眼下正是紧要关头,绝不能打草惊蛇。 秦儿的事情,她必须亲自处理。 九娆笑道:“我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 顿了顿,她看着司卿,神色有些怪异,又问道,“不过,都这么久了,我怎么一直没看见桃夭啊?” 闻言,司卿不动声色的皱起眉,眸色暗了暗。 她说道:“我出来之时,发现云阁曾有过打斗的痕迹,应该是明月楼潜入了什么人,桃夭有所察觉,追出去了。” 九娆疑惑道:“桃夭一个人?” “嗯。” “那不行啊,桃夭那丫头不会武功,她一个人追出去岂不危险。” 不行,她得赶紧派个人去找桃夭。 想着,她对着门外喊道:“妩儿。” “属下在。”清冷的女音响起,一名红衣侍女走了进来。 她先是微微颔首,然后神态恭谨的朝着九娆行了个礼。 “君上唤属下有何吩咐?!” 第367章 刚才她说的,是真的吗? 当她直起身,视线触及那抹红色的身影,她眸色惊了惊,忽然间反应过来。 她连忙跪到了地上,叩首道:“属下君妩,拜见主上。” 司卿面色淡然:“起来吧。” “谢主上!……” 君妩缓缓站起身,恭敬的站在一旁。 九娆眸色暗了暗,她抬步走到君妩身前,将身体凑近了些,然后捂着唇角在君妩身前低语了几句。 就看到君妩的脸色一变,急忙拱手道:“属下马上去办!” 九娆笑了笑:“行了,去吧。” 君妩微微颔首,然后退了出去。 这时,九娆才慢慢转过身,看了一眼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男子,眸色微动。 她对着身前的司卿说道:“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们了。” 待会儿她要去审讯那些抓到的杀手,等审讯完毕,她还要出去一趟。 司卿点了点头。 九娆抿下了唇瓣,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出去了。 等九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夜君尘才抬起了眼眸,看向身前的女子。 他眸色深深的看着她,漆黑的瞳眸里闪过一抹暗芒。 良久,他才道:“刚才她说的,是真的吗?” 虽然他刚才与她一同来到这艘画舫的时候,就已经听到这艘画舫上面的人尊称她为主上,可他当时只是一心顾及着她的安危,急忙跟着她上了楼阁,并没有第一时间联想到她的身份。 可现在!…… 他只想听她亲口告诉他,这是真的吗?! 在此之前,他想过很多种她的身份,哪怕是天都权贵人家的子女,或是天都掌权者派来东华国执行任务的细作,又或者真的如萧衍所猜想的那般,是某个世家贵族落了难的小姐,遭人暗杀……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想不到她竟然?! 竟然会是这天下之主。 是那个执掌着九州杀伐,翻云覆雨,掌管着整个九州大陆的主人。 那么……他们之间的身份,就有如云泥之别。 她是他的可望不可即,是永生都不能触碰的禁忌。 司卿眸色微变,她看着夜君尘,眼眸里闪烁着晦暗的光芒。 沉默片刻,她注视着他的眼睛,眉梢紧紧蹙了起来:“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我就是天下之主……” 她哑声问道:“你还会喜欢我么?” 夜君尘看着她,那双漆黑的深邃凤眸里闪过一抹沉痛,就连面部的冷峻神情都隐隐有了变化。 他沉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天下之主?! 为什么。 司卿蹙着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看到他的眼睛,她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知道,除了天都的人,没人能轻易接受得了这个身份。 因为在世人眼里,她就是九州大陆只可仰望的存在。 立于众生之巅,受万民朝拜。 夜君尘看着她,眼角微红,摇了摇头。 司卿黛眉渐渐拧了起来,刚想伸出手去拉他。 可她话还没有说出口,身前的男子已经迅速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司卿看着他的背影,心口骤然疼了疼,手就这么停留在半空。 她身体晃了一下,紧接着她眼前黑了黑,整个人虚弱的跌坐了下来。 她怅然若失道:“夜君尘……” 第368章 就这样无力的瘫软在了地上…… 她垂下了眼帘,浓密的长睫在眼底投下一层青灰色的暗影。 她缓缓伸出右手,视线落在白皙的指尖,只见手指那里正源源不断的往外流淌着鲜血…… 沾染了红纱大袖。 司卿脸色白了白,额前的冷汗浸了出来。 这是她刚才在那边画舫想要释放灵蝶来杀掉那些黑衣人的时候,夜君尘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她,以至于她自己遭到了反噬。 而她心里更清楚,灵蝶的反噬孰轻孰重,虽然不同于灵蛊的伤害,但她的身体才刚刚恢复,断然经不起像今日这样的折腾。 想到这里,司卿连忙抬手握住右手的手腕,试图缓解血液的流速。 可她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逐渐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蹙了蹙眉,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竟然就这样无力的瘫软在了地上…… 就在她意识昏昏沉沉间,隐约听到有什么急促的脚步声过来。 紧接着她就被人横抱了起来,转瞬落入一个清冽温凉的怀抱。 这时,头上响起一声微弱的叹息,似有些无可奈何,语气里又夹杂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在里面。 她尝试着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来人。 可是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她只能闭上眼,虚弱的靠在他怀里。 夜君尘,是你么?…… …… 画舫之上。 因为先前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红衣侍女们奉命严守在楼阁下面,以防有什么人想要趁机劫走关押在密室的黑衣死士。 漫天的红纱飞舞着,浓郁的花香溢满了整座画舫。 “审讯得怎么样了?” 女子神态慵懒的坐在庭前的软榻上,饶有兴趣的把玩着身前的一缕长发。 她低垂着眼眸,红唇微勾着,眼角的彼岸花更添妖治。 红衣侍女看着她,摇了摇头,皱眉道:“君上,我们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真不愧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的,无论她们怎么上刑都没用。 这都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她们换了好几种审讯的办法,可这些黑衣杀手硬是死活都不肯吐露出半个字。 “那便由本君亲自审问。” 说着,九娆勾起唇角,冷眸看向前方,厉声道:“把人带上来!” “是!君上。” 红衣侍女道:“把人带上来。” 守候在旁边的侍女会意,恭敬的退了下去,然后到密室提人去了。 等侍女押着两名黑衣人上来,九娆微微掀起了眼帘。 可看着那两名黑衣人,还在试图奋力挣扎着,可是无论他们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两边侍女强劲的禁锢。 最后还被身边的侍女一踹膝盖,两人腿间忽然吃痛,“砰——”的一声就这么猛力跪了下来。 遭受粗暴的对待,他们用凶煞的眼神看了侍女一眼。 然后紧抿着唇瓣,面容阴郁,整着一张冷硬的臭脸,摆明了就是一副誓死都不肯说的态度。 “看着还挺有骨气。” 说着,九娆扬起唇角,眼尾含着笑。 她不紧不慢的站起身,伸手将堪堪滑落在胸前的红纱提了起来,赤足走在铺展着绒毯的地面,身形婀娜,面容妖媚。 那两名被按压着跪在地面的黑衣人被点了穴道,嘴里说不了话,只能横眉冷对着在场的众人。 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 第369章 落在我手里的人,一般都不会快乐 还别说,他们脸上阴郁暗沉的面色,再加上他们此刻凶神恶煞的眼神,确实能够吓唬住一般人。 杀手就是杀手,尽管眼下沦为了阶下囚,可必要时刻他们身为杀手的冷峻气场还是要有的。 不过,在这艘画舫上的人,哪怕是这些负责看守的侍女,都绝非一般人。 又岂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红衣侍女看向九娆,神态恭谨:“君上?” 九娆没说话,她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显,周身的冷意也愈发的寒凉。 她看着跪在地面誓死不屈的两人,娇嫩的红唇缓缓勾了起来。 这时,九娆对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侍女会意,迅速解开了他们身上的穴道。 然后严肃的站在旁边。 可尽管这两名黑衣人现在能开口说话了,他们也还是紧抿着唇瓣,将阴郁的脸偏到一边,完全不去看在场的人。 如此狂傲的模样,倒像是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不会轻易交代了。 可九娆不以为意,她缓步走到这两名黑衣人身前,眸色暗了暗。 最后只轻飘飘的语气道:“说吧,帝京还有哪些人,他们都藏在哪儿?” 这次刺杀不成功,九晟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肯定还有人潜藏在东华国,然后等待着时机再对主上下手。 只是目前为止,她们还不清楚那些死士都在哪儿。 黑衣人冷峻着脸庞,没说话。 当然,连半个凶煞的眼神都不屑于留给她。 见此,九娆微微敛下了眼眸。 她眼底的笑意没有散去,可是看着他们的眼神却像是掺杂了寒冰。 “看样子,你们是打算死撑到底了。” 殊不知当她说完这话的时候,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你们可知,凡是落在我手里的人,都会是怎样的下场?” 她挑了挑眉,就这么站在黑衣人身前,来回慢慢走了两步,嗓音分辨不出喜怒。 可黑衣人还是不为所动,他们抿着唇瓣,拉黑了脸,脑袋始终看着旁边,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 就听着九娆说道:“落在我手里的人,一般都不会快乐。” 她笑着看向他们,“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她眸中闪烁着妖冶的光芒,嗓音里染了几分诡异,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从轻蔑变成了冷笑。 她笑着说道:“因为他们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阴测测的语气,叫黑衣人稍稍变了脸。 九娆从他们身上移开了视线,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划过一抹幽色,她眼角的那朵彼岸花忽然鲜活了起来。 她勾唇笑了。 笑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我若是心情好呢,便一包毒粉,直接让你们化成浓水,死无全尸。可我若是心情不好了,便让小小的毒虫钻进你们的身体,钻进五脏六腑,然后让你们好好感受一下万虫蚀心的滋味……” 她越是往下说着,这两名黑衣人的眉头就皱的越紧,几乎快拧成结了。 他们看着女子脸上的诡异笑容,身上竟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慌得厉害。 就在他们后背冒出一阵冷汗时,九娆忽然转过身,眉眼含笑的看着他们。 问道:“你们觉得如何啊?” 第370章 我已经不打算放过你们了 “还是不打算说么?” 黑衣人神色变了变,依然抿着唇瓣,保持着冷硬的脸庞,似乎心里也在犹豫。 可他们身为杀手,哪是那么容易就被吓唬到的?! 九娆知道他们可能不信。 但按照她往常的行事手段,往往不会多说,而是直接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再加上刚才她说了这么多,耐心已经耗尽了。 就算他们想求饶,她也未必会答应。 想着,她直接对着身边的侍女道:“动手吧。” 侍女领命,走上前来,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红瓶。 在九娆的示意之下,侍女蹙了蹙眉,微微颔首。 紧接着她宽大的红色衣袖一舞,一股染了奇异的浓郁花香顷刻溢出来,瞬间弥漫了整个画舫。 若是仔细闻起来,会发现这股香味与画舫之上弥漫的味道有些相似,可又不是全然相同。 跪在九娆身边的黑衣人愣了愣,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感到有无数只虫子瞬间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瞳孔猛地缩了缩,惊道:“你们要做什么?!”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你们!……” 九娆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然后她脚边的黑衣男子没了动静。 紧接着直接响起一声痛苦的哀嚎:“啊!——” “救命!救命啊……”谁能救救他! “啊!……”黑衣人抱着身体在地上剧烈滚动着,神色极为痛苦。 他额前暴出了青筋,血管膨胀,就有如她刚才说的那样。 似乎还能在无形之中感受到那些虫子慢慢钻进他的五脏肺腑里,啃噬着心脉,痛不欲生…… 而站在旁边的侍女面容镇定,似乎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整个人宛如雕像似的,丝毫不为所动。 黑衣人脸色一变,似乎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来真的!…… 看着地上狼狈挣扎着蜷缩的痛不欲生的人,他心里陡然间生出了一种害怕,密集的恐惧感笼罩了他,冷汗顿时出遍了全身。 九娆冷声道:“行了,拖下去,等他差不多了,直接处理掉吧。” “是!君上。” 红衣侍女朝着她恭敬的拱手,然后直接让旁边的两名侍女将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拖了下去。 黑衣人看着那个被侍女拖下去已经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同伴,瞳孔暗了暗,脸色近乎发白。 就在侍女再次打开了瓶盖,即将动手时,他喊道:“等等!……” 九娆挑了挑眉:“嗯?” 黑衣男子猛地朝着她磕头,求饶道:“我说!我都说!……” 九娆撅起了红唇,眸色闪烁了一下,故作无辜道:“可是,刚才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自己无动于衷的。” “现在嘛……我已经不打算放过你们了。” 黑衣男子额前的冷汗滴落下来,他震惊道:“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只要我们如实交代了,你就会绕我们一命吗?” 九娆看着他,有些好笑道:“怎么?你现在倒是想说了。” 可她不想听了啊。 黑衣男子沉声道:“我说!只要你肯放过我,我就把你想知道的,还有他们藏身的地方都告诉你!……” 第371章 刚才那个人,究竟是谁? 九娆皱了皱眉,有些为难道:“这样啊,那你岂不是背叛你的主子了?” 说着,她看向黑衣男子,神色晦暗,眼底蕴藏着复杂的思绪。 “一定很让你为难吧?” “不为难!!” 话音落下,他两手撑在地上,朝着身前的女子狠狠磕了一个响头。 卑躬屈膝的模样,完全没了刚才那副狂傲的态度。 这样子,多半是被吓得。 他苦苦哀求道:“我只求你放过我,饶我这一命!只要你能放过我,我什么都说!你想知道的我都说。” 九娆点了点头,似大发善心道:“行吧,既然你都这么实诚的求我了,那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问道:“说,你们此次前来帝京的杀手,还有多少,他们都藏身于何处?” “这!……”黑衣男子皱眉,眸色闪了闪。 他刚要开口,女子已经立即出声打断了他:“记住哦!我最不喜欢别人骗我,说谎可是会有比这更厉害的惩罚。” 黑衣男子脸色一变。 她怎么会知道他想说些假情报。 九娆看透了他的心思,笑说道:“我这人吧没什么耐心,这也是我能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你最好想好再说。” 黑衣男子急道:“我说!我都说……” 他面色沉下来,回答道,“我们此次来东华国的杀手足有上千人,因为昨夜临时得了上面的命令,今日出动了三百余人,要在临安湖取她性命!” 九娆眸色暗了暗,她道:“还有呢?” 黑衣男子垂着眼眸,如实说着:“还有,他们都藏在……” 可是就在他即将要说出其他人的藏匿之地,只听见“嗖——”的一下,空气中忽然射来一抹长针。 穿破了气流,顷刻没入了他的眉心。 直接毙命。 黑衣男子突然倒地,侍女急忙道:“来人,有刺客!” 一声召唤,侍女们全部都警觉了起来。 九娆眸色一凝,看向侧方,凭栏外似乎飞快闪过了一抹黑影。 是谁!…… “在那边,给我追!” 侍女持剑冲了上去。 那些负责看守画舫的人神色一暗,直接追着那边的动静去了。 其实不用担心,这艘画舫的暗处还隐藏着很多隐卫。 只是没有君上的命令,她们不会擅自行动。 至于追踪刚才放暗器的那个人,已经有她们的眼线跟了上去。 红衣侍女走过来,询问道:“君上,我们该怎么办?” 眼下有人直接穿破了外面笼罩的毒气屏障,又绕过这画舫上面布置的重重机关,悄无声息上了画舫。 九娆蹙了蹙眉,对着侍女道:“不必惊慌,这些人刺杀不成功,如今落在我们手里,早该料到他们会有人过来劫人,你们只管看好密室里的人,其他的事情,随机应变。” “是,君上。” “还有,仔细检查画舫的机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人动了手脚,若是有问题,务必尽快修好。” “遵命。”侍女拱手,然后朝着九娆恭敬的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九娆站在庭前,眼中的眸色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刚才那个人,究竟是谁?! 为何会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第372章 宣王的女人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画舫。 因为出了暗杀这种事,临安湖来了很多的官兵,还来了很多守卫皇城的禁军。 他们在画舫上清点着伤亡人数。 中途皇帝紧急来了召令,说是召见宣王入宫,有事商议。 夜君玄只好跟自己的侍从交代了几句,无非就是让他去找沈卿,然后确保她的安全。 这些杀手来势汹汹,好像都是冲着她来的。 将事情简单交代完以后,他就急忙进宫了。 夜漓羽坐在被撞倒的灯架上,揉着发疼的腿,看着身前的白衣男子。 她皱着眉,脸色不太好:“八哥,你刚才怎么只顾着打架,没拉我一把啊。” 没看见她为了躲避袭来的杀手,差点摔了一跤吗? 夜君瑾睨了她一眼,语气淡淡的:“是你自己不小心,反倒怪我了。” “不怪你怪谁呀。”夜漓羽撅了噘嘴。 清亮的眼眸闪烁了一下,然后看向站在凭栏边的红衣男子,笑嘻嘻的问道,“你说对吧?赵澜哥哥。” 赵澜应了声:“嗯。” 夜漓羽高兴道:“你看,就是怪你。”赵澜哥哥永远都是帮她的。 夜君瑾吃瘪,无奈的摇了摇头。 须臾,他看向赵澜,蹙起眉,认真道:“你刚才看到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自觉的正了正脸色。 夜漓羽略带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俩,有些听不明白。 看到了什么啊? 赵澜道:“那名女子会武功。” 夜漓羽惊讶道:“什么?!” 刚才她只顾着看八哥和那名白衣公子,都忘了这艘画舫上面还有女子。 夜君尘抿着唇瓣,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暗芒。 他严肃道:“是啊,不仅会武功,恐怕她的武功,还在你我之上,且深不可测。” 赵澜道:“看刚才的情形,宣王跟她应该认识。” “五哥?”夜君瑾皱着眉,觉得不太可能。 但是赵澜却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来这里帮忙的时候,宣王拼力保护的,正是那名红衣女子。 他说道:“嗯,他们是乘同一艘画舫。”而这艘画舫上面并没有其他人。 总归是认识的。 夜漓羽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停下了揉腿的动作,竟觉得他们现在说的话,她有些听不懂。 真是的,搞得这么神秘干什么。 夜君瑾皱眉思索道:“五哥他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名女子了?” 当然,他刚才从隔壁画舫听来了些闲言碎语。 多数都在说那名女子是天香楼的人,而且还是宣王的女人。 可他不相信。 按照五哥的性子,从不流连于花街柳巷,更别说是跟烟柳女子有来往了。 再者,那名女子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天香楼的妓子啊! 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赵澜看了他一眼:“心有疑虑?” 夜君瑾点了点头:“自然有啊!” 他分析道,“你想想看,究竟是什么人刺杀五哥?!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皇城中动手,还是在临安湖这个地方。” 临安湖这一代可谓是皇城帝京中数一数二热闹的地方了。 这里人流往来,那些杀手又不是傻子。 赵澜眸色暗了暗,低沉的嗓音说道:“他们的目标,不是宣王。” 第373章 腿怎么样? “不是五哥?可他们!……” 夜君瑾说着,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那些人好像的确不是冲着五哥来的。 五哥当时在保护那名红衣女子,所以那些杀手才会攻击他。 而他们过来帮忙,阻碍了杀手的计划,那些杀手才会对他们下手。 可这些杀手集中的目标,至始至终,都是那名女子。 “我知道了!” 夜漓羽皱起眉,吐槽道:“八哥,你不要总是一惊一乍的,你知道什么了?” 赵澜看着他,眸色动了动:“怎么了。” 夜君瑾笑着说道:“依我看,那名女子极有可能是五哥的心上人,所以他才会这么拼力的保护她。” 赵澜蹙了蹙眉。 夜漓羽坐在灯架上,直接朝着他翻了个白眼。 “这算什么,根本不用看,我光是听你跟赵澜哥哥说,我都知道五哥喜欢这名女子好吧。” 她还以为八哥知道什么好玩的秘密了呢。 没意思。 想着,夜漓羽眸色变了变。 不对啊!八哥今天不是还跟她说,要带她来这里看好玩的吗?难不成就是为了看这场惊心动魄的刺杀。 赵澜道:“马上就是九国朝会了,皇城中出现这样的女子不奇怪。” “那按你这么说,出现这么多的杀手也不奇怪了?” “不。” 赵澜眸色冷了冷,轻抿着薄削的唇线,沉声道:“这些杀手有问题,他们不是东华国的人。” 顿了顿,他视线落在远方,那艘停泊在碧空之下从来到临安湖开始就没有移动过的画舫,眼神凝了起来。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临安湖,对那名女子下狠手。看来就得从今日天都而来的使臣说起了。” 夜君瑾纠结的倒不是这个。 他在想:“不是我们东华国的人!……”那该是什么人。 还有,经过刚才这么一闹,他都差点忘记天都使臣的事情了。 夜漓羽朝他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他紧拧着眉,清冽的眉眼染上几许愁绪。 她问道:“八哥,我们要不要收拾收拾回去啊?” 夜君瑾回过神,看了她一眼,说道:“腿怎么样?” 夜漓羽揉了揉膝盖,发现没刚才那么疼了。 她说道:“我没事,就是不小心碰伤了而已。” 赵澜侧过眼眸,视线落在她的右腿上面,眸色暗了暗,然后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能走吗?” 在男子的搀扶之下,夜漓羽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尝试着走了几步。 她说道:“我可以。” 赵澜点头道:“嗯,能走就好,我们先回画舫。” 此时,隔壁的画舫,高云蝶一直站在外面,四下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她身边的侍女疑惑的看着她,问道:“小姐,您在看什么啊?”这都看了好一阵子了。 高云蝶脸色不是很好,她咬牙道:“奇怪,那贱人呢……” 怎么会不见了。 她刚才还以为那些杀手能直接要了那贱人的命。 结果倒好,这么多杀手,竟然都没能杀了她,还真是好命。 这下还直接不见了。 不过不应该啊,她能去哪儿? 侍女劝道:“小姐,您就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了。” 第374章 为尽地主之谊,略备了薄礼 “您想想啊,像她那样身份卑贱之人,哪有什么资格跟我们小姐相提并论啊!小姐自幼可是帝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丞相府的千金,现在又是皇帝亲自下旨赐婚的齐王妃。” 身份高贵着呢。 说着,侍女眸色闪烁了一瞬,她刻意恭维道:“不过一介天香楼的妓子,有什么能耐跟小姐斗?……” 闻言,高云蝶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许。 她挑了挑眉:“是吗?” 侍女附和道:“当然是了!小姐乃丞相府嫡女,千金之躯,帝京城里有几人能与小姐比啊?” 旁的不说,就是光看皇城中的其他世家小姐,那可都是只有眼红羡慕的份。 这下,侍女投其所好的阿谀奉承明显在她这里起了作用,就看着高云蝶默默地收回视线,低笑道:“也是,本小姐身份尊贵,犯不着跟她这种人一般见识,会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侍女眼眸里划过精光,她低声说道:“小姐,眼下外面风大,我们还是先回房间里面休息吧。” “走,我们进去。” 高云蝶抿唇一笑,直接转身朝着画舫里面走去。 看上去心情不错! 她是该好好休息休息,待会儿还得去找齐王。 说起来夜君启真是好样的!明明就跟她有婚约在身,又是皇帝亲自赐的婚,他竟然还敢明目张胆的带着府中的女人出来游湖赏玩,简直太不把她这个未来的王妃放在眼里了。 要不是先前父亲劝着她,她绝不会轻易放过那个女人。 …… 画舫之上。 侍女恭敬的推开了内阁的门,见女子正单手撑在桌案前提笔书写着什么。 神情颇为专注。 她敛下眸色,脚步轻韩的走进去,拱手道:“启禀君上,外面有人求见。”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女子听清。 九娆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看了她一眼:“谁?” “据说是东华国的齐王。” “齐王?”九娆眸色微闪,她稍稍眯了眯眼。 “他来这里做什么?他派来的人,你们不是都已经拒绝过了么?” 侍女微微颔首,恭谨说道:“君上,据说这次是他亲在等候在外面,说什么我们远道而来,他为尽地主之谊,略备了薄礼,想要前来献给君上。” “为尽地主之谊?”九娆眸光暗了暗,她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嗤笑道,“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 区区东华国的王爷,竟然拿出了一国皇帝的架势。 就算是想要尽地主之谊,那也该是在九国朝会上堂堂正正的恭迎。 再说了,她们此次是秘密前来东华国,距离正常的时间提早了几日。 虽然是故意放出了消息,说她们会走水路来到帝京,但她们根本就没有承认过她们是天都的使臣。 什么都没搞清楚,这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她们攀扯关系了?! 侍女看着她,犹豫地问道:“君上,那我们?……” 九娆想了想,直接将手中的笔放在了笔架上。 既然是主动上门,又被拒绝了这么多次还不死心,她也是该给他个机会。 她轻笑道:“行了,我知道了,你让他上来吧。” “是,君上。” 第375章 长相极为妖孽 夜君启来到画舫上面的时候,四下看了看,确实被上面的景象所震撼。 因为之前在外面隔了很远的距离看这边,只觉得这艘画舫很神秘,看上去又高又大,与他平时能接触到的画舫不一样,也看不到画舫里面的情景。 可眼下忽然来到这艘画舫上面,倒真叫他有些无所适从。 成片的华丽楼阁,雕梁画栋,红纱漫天。 偌大的画舫庭前,还栽种着不少的奇花异草,多数都是妖艳的红色,有些显眼。 而且这上面守卫森严,光是画舫下面负责看守的就足有上百人,暗处那些他根本没有机会踏足的地方,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象。 夜君启难免感慨,看来这天都的人,就是不普通。 但就算他被画舫上面的景象所震撼,也还是不会忘记他此次前来这里的目的。 那就是好好探探风,还要跟天都的使臣拉拢好关系,即使只是给他们稍微留下半点印象。 侍女朝着他做了个手势:“里面请。” 侍女所指向的地方,就是画舫上面专门用来接待人的大庭,先前这里还处置了那两名黑衣杀手。 只不过都已经处理干净了,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夜君启神色微暗,他抬步走了进去。 来到画舫的大庭里,就看到偌大的庭前,恭恭敬敬的站着几十名红衣女子。 她们皆都是清冷严肃的神情,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但还是可以看出来她们的武功修为不低。 引路的侍女福身道:“还请稍等片刻,我们主子马上来。” 夜君启一副谦卑的姿态,颔首道:“不急。” 侍女点了点头。 接着就听到右侧的楼阁传来了动静。 有人过来了。 夜君启抬起眼眸,措不及防的就看到一抹妖艳的红色身影走了过来。 精致的眼尾微挑,唇红齿白,长相极为妖孽。 她头上松散挽起的墨发用金钗束缚着,裙摆的红纱几乎拖在了地上。 若是细看,她眼角还点缀着一抹嫣红的彼岸花,美艳动人,更添妖媚。 而那名红衣女子朝着庭前走过来的时候,身形婀娜,目不斜视。 并没有抬眼看他,而是直接走到大庭里摆放着的那张供人休息的,奢贵的紫檀红纱帷帐软榻。 见此,夜君启眸色变了变,他抿着唇瓣,没说话。 如此清傲的神情,看来她就是天都的使臣。 只不过,这名女子长得未免也太美了些,与他从前所见的女子都不同,即使是秦儿,容貌绝佳,也绝对在她之下。 九娆在软榻上坐了下来,理了理裙摆,神态颇为慵懒。 等身旁的侍女在桌案前上了茶水,她这才抬眸看向大庭里站着的男人,嗓音淡淡道:“你就是齐王?” 夜君启福身道:“在下正是。” 九娆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说说吧,你三番五次的求见,究竟所为何事?” 夜君启看着她,脸上端起谦卑的笑意:“在下听闻天都的使臣远道而来,特意准备了些礼物,想要献给使臣。” “哦?” 九娆看着他,似笑非笑。 第376章 不情之请 “竟是特意准备的礼物?” 夜君启恭谦道:“是!在下知道使臣自万里外的天都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舟车劳顿,因此想要好好为使臣分忧解难,故在下特意准备了些能让使臣眼前一亮的好东西。” 九娆看着他,嘴角扬起一抹细微的弧度,眸色暗了暗。 还真是会说话呢。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好东西,也好叫她长长眼。 九娆勾唇道:“齐王说笑了,此次前来东华国,不过是因为连续赶路身体疲乏了些,辛苦不敢当。” 说着,她眼尾压了下去,似在轻笑,“既然你说想要为我献上礼物,那不如叫我好生瞧瞧,究竟是什么好东西,能入得了齐王的眼。” 夜君启躬身道:“礼物就在船上,既然使臣想看,那在下这就去传唤,让手底下的人搬上来,还请使臣稍等!……” “哎,等等。” 夜君启看着她,蹙了蹙眉,但面色依旧谦卑:“使臣这是何意?” 九娆低笑了一声,说道:“哦,我是觉着齐王不必麻烦,有什么东西直接让我的人下去拿就是了。” 闻言,夜君启果然变了眸色,漆黑的眼瞳里划过一抹暗芒。 她这是?……小心防范着他呢。 九娆看着他,挑眉道:“怎么,齐王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夜君启皱着眉,想了想,他拱手道:“并无不妥。” 说着,他脸上扬起谦逊的笑意,故作客气道,“使臣觉得怎样方便,那就怎样来吧。东西就在船上,使臣只管差人去取。” 九娆笑了笑:“那行。” 她看向身边的侍女,眸色一凝,微微使了个眼色。 侍女立马会意,看了男子一眼,然后直接朝着停船的地方去了。 待侍女走后,九娆脸上的笑意消散了下去。 她看着故作客套的男子,眸色闪了闪,清淡的语气道:“好了,齐王不如直接告诉我,献上礼物,所谓何事。” 夜君启说道:“在下有个小小的不情之请。” 看吧,来了。 九娆挑了挑眉,眼角压了下来:“齐王有话不妨直说。” 夜君启看着她,皱着眉,沉声道:“使臣应该知道不日后就是九国朝会了。” “嗯?” “九国朝会,八方来拜,到时候各国的使臣都会前来。” 九娆笑了:“我自然知道。” “那使臣更应该清楚,九国朝会,还有个规矩。” 闻言,九娆眸色微变:“你说的是……” 夜君启漆黑的眼眸里闪过翻涌的思绪,他点头道:“没错!在九国朝会之上有个受各国尊崇的比试,凡是胜出者,能搏得天都使臣的赏识,就有机会成为天都直接授意的储君,也就是东华国未来的君主。” 九娆看着他,眯了眯眼。 真是好啊! 因为要配合主上的计划,她不得不隐藏起自己的身份,乖乖认个使臣。 只有这样,他才会毫无防备,只一心想着如何巴结天都的使臣,拉拢好关系,然后好给他未来争夺皇位做铺垫。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齐王在心里打得算盘很不错。 第377章 言听计从 当然,因为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她刚才也刻意收敛了脾气,给他几分薄面。 可他现在竟然直接跟她谈起九国朝会来了,还说什么比试。 要知道那个比试,名为“九幽会武”,威信极高。 是九州各国在举行九国朝会之时,可以有机会让各国的使臣都看到他们国家的强盛实力,再加上其中会有天都的使臣监察,看到欣赏并且值得寄予希望的人,能直接授意未来的储君之位。 正因为如此,这个“九幽会武”才会得到各国的重视。 所以感情他三番五次的求见,就是为了给自己的未来铺路啊。 既然他都这么直截了当的说了,那九娆也懒得绕圈子,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压低了嗓音道:“齐王的意思,你想在九国会试取得机会?” 夜君启毫不避讳道:“正是。” 说话时,他腰杆挺得笔直,显然很有底气。 他想要的,从来都会靠自己争取,哪怕是步步谋算,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虽然他刚才来这里的时候,想的只是套近乎,混个眼缘。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天都的使臣竟然会如此好说话。 既然这样,他不妨就把心里的想法直接说出来,与她做个交易。 毕竟这世上,人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只要有利可图,就有捷径可走,哪怕天都的使臣也不例外。 九娆看着他,眸色闪烁了一下。 她故意问道:“可齐王怎么就如此确定,我一定会帮你呢。” “因为使臣也需要拥戴。” 说完,夜君启抿着唇瓣,瞳眸深深,直接迎上她晦暗不明的目光,说道,“你想想看,若是你帮了我,待我成了东华国未来的君主,执掌东华国的皇权,那么我一定会对使臣言听计从,马首是瞻!” 言听计从,马首是瞻?! 他可知这话的意思,那必须是对她的命令照办不误,不得违抗。 娆眸色微动,她思忖道:“你这话说得是没错,可自古以来,往往过河拆桥的人不少。” 她怎么就能相信他说的话呢? 夜君尘斩钉截铁道:“不会。” 九娆挑眉:“你如何保证?” “只要使臣肯帮忙,使臣的要求,我都答应。” “哦?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愿意帮你,那么我提的要求,无论什么,你都会照做不误?” 夜君尘毫不犹豫:“是!” 忽然听他这么一说吧,九娆就有想法了。 她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看着男子,她爽快答应道:“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帮你,岂不是显得我不近人情。” 闻言,夜君尘眸色一动,似乎有些意外。 可得了这句应承,就像是有了底牌,他心情好多了,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看着女子,沉声问道:“使臣这是答应了。” 九娆笑道:“是,我答应。” 夜君尘眸色深深的看着她:“那使臣的要求是?……” 九娆长睫压了下来,明艳动人,眸色深邃。 她似笑非笑的说道:“既然是交易,那我也得有个保障不是吗?” “什么保障?” 第379章 就只能剑走偏锋了 他就知道,对方不可能毫无条件的就答应帮他。 九娆眼尾上挑,缓缓勾起唇角。 她低笑着说道:“我这里呢,有一味药丸,乃是天都自制的秘药,其中暗藏了剧毒,可令人饱受冰火煎熬的痛苦,每逢半个月发作一次。” 夜君启皱眉道:“你想让我吃了它。”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嗓音很低沉,透着淡淡的冷意。 而且,刚才他还自称是“在下”,现在直接用起了“我”。 刚才那副谦逊卑躬的姿态去哪了?! 其实对于他态度的转变,都在九娆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世上没人会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 她敢这么说,也仅仅因为她是天都的使臣。 有值得让人信服的理由。 他们追名逐利的虚荣心作祟,身在九州,可以不相信别人,却根本没办法不相信天都的人。 她冷笑:“怎么?齐王不愿意。” 夜君尘紧抿着唇瓣,瞳眸漆黑,似在思考着什么。 说起思考,他现在更像是在犹豫。 对,就是在犹豫,他不忍心放弃眼前大好的机会。 九娆的视线落在男子冷峻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瞳眸似乎可以洞察人心。 自然也就看透了他的心思。 九娆收敛了眸中的笑意,神色淡然道:“没事,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本来嘛交易这种东西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既然齐王做不到,我也安不了心。” “当然,我安不了心呢,我们所谈的这场交易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这不,两方强者相对,讲的就是看谁比谁更有资格豪横。 九娆有这个嚣张的资本。 见男子沉默着没说话,九娆也懒得废话了。 她直接对着身边的侍女道:“来人,送客。” 见她下令遣人,夜君启皱了皱眉,急忙道:“我答应!——” 九娆暗自笑了笑。 她抬眸看着男子,像是没听清:“什么。” 夜君启咬了咬牙,他强忍着心里的不甘,正色道:“我说,我答应。” 其实这一切都在九娆的意料之中,眼下见他答应,她没什么好惊讶的。 但还是不得不做出一副挺意外的样子:“齐王不后悔?” 夜君尘坚定道:“不后悔。” 只要能当上东华国未来的储君,执掌重权,他就有机会想办法找到解药。 就算没办法找到解药,他也会想尽办法脱离她的掌控。 哪怕是想办法要了她的命。 看着他无比坚定的神情,九娆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好!” 她对着身边的人说道,“把东西拿上来。” “是。” 夜君启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红衣侍女恭敬的退了下去。 九娆则是一派镇定自若的模样。 没过多久…… 这名侍女就走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 她走到九娆的身前,打开盒子,给九娆看了看。 夜君启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他看着,皱了皱眉。 九娆眸色闪烁了一瞬,她示意侍女将这个檀木盒子里面装着的药丸拿给夜君启。 侍女走到男子身前,打开了檀木盒子,恭敬道:“请。” 第378章 每逢半个月发作一次 夜君启皱着眉,他垂下眼眸,视线落在这个檀木盒子里,看见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枚黑色的药丸。 隐约间,还能闻到自那枚药丸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应该就是她所说的那个毒药了吧?! 夜君启眸色一凝,他抬眸看了远处的女子一眼。 九娆正挑着眼尾看他。 夜君尘低下头,眸色沉了沉,就连呼吸都忽然变得沉重了几分。 想了想,他伸手将盒子里的药丸拿了起来。 动作微微停顿。 下一刻,就在九娆全然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之下,夜君启直接仰头将这枚黑色的药丸吞了下去。 眼睛都不带眨的。 还能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九娆赞赏道:“齐王好胆魄。” 看,她这虚情假意夸赞的,吃下毒药的人又不是她。 夜君尘抬眸看着他,神色认真道:“现在行了吗? 九娆稍稍收敛了眸色。 行啊,为什么不行? 只要他把这枚药丸吃了下去,这不就成了吗。 九娆眸色动了动,她抿着红唇,淡笑着说道:“既然齐王都让我心安了,那我总得帮帮齐王不是吗?” 也得让他安安心啊。 夜君启看着她,欲言又止道:“那九国朝会!……” 他该吃的药丸也吃了,是不是就能帮他了。 九娆自然看透了他的心思,轻笑道:“齐王放心。” 说着,她缓缓站起身,肩头的红纱滑落到雪白的锁骨那里,只见她那精致的锁骨处那朵妖艳的彼岸花若隐若现。 轻飘飘的语气道:“我既是答应了你,总得言而有信。” 说完,她看着神情冷峻的男子,正色道:“不过,我相信齐王应该知道九国朝会不比寻常,到时候还希望齐王能好好表现。” 据她所知,东华国总共有四位王爷,两位公主……且都各具天赋。 若是想要在九国朝会的“九幽会武”中脱颖而出,在没有绝对实力的情况下,就只能剑走偏锋了。 夜君启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暗芒。 他沉声道:“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实力。” 他悉心筹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九国朝会做准备的,绝不允许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什么岔子。 九娆抿唇笑了笑,她伸手捋了捋自己垂落在身前的头发。 清冽魅惑的嗓音说道:“那我且拭目以待了。” 说话时,她眼尾稍稍压了下去,带着几分妖妩魅色。 虽然现在这么说,但到时候恐怕就轮不到她做主了。 主上要做的事情,就连她都猜不透。 想到这里,她抬手捂着唇角,那双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流光。 神态似有些困倦了。 她淡淡的语气道:“行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我该休息了。” 闻言,夜君启眸色暗了暗,神情谦卑道:“那在下就告退了。” “嗯。” 守在旁边的侍女走上前,恭敬道:“请吧。” 夜君启抿着唇瓣,没说话。 他只是朝着远处的女子微微颔首,然后在这名侍女的带领下离开了。 这时,红衣侍女走了上来,走到她身侧:“君上,现在要怎么做?” 九娆抿唇笑了笑:“派人盯着他。” “是,君上。” 第380章 不要走 画舫。 黄昏的临安湖像是镀上了一层朦胧孤绝的光晕,星星点点的灯火自长街两边亮了起来。 偶有渔歌唱晚,携着载梦的轻舟慢慢停靠上岸。 只见那远处停泊在夕阳下的红色画舫,雕梁画栋的第三层楼阁之上,靠近四合回廊尽头的那扇雕花镂空门扉微微敞开着,有清凉的风自门扉涌进去,无声吹散了满室的幽香。 房间内烛影晃动,红纱摇曳。 白衣男子默默的守在床榻边,抿着薄削的唇瓣,神情冷峻,眉目紧锁。 他的大手紧握着蚕丝被褥旁放着的那只雪白如玉的素手。 时不时能感到有温凉的热气从他们手心相触的地方蔓延开来,不知这两只手已经交握了多久…… 男子那双深邃的凤眸里清晰的映照出那张覆盖了面纱,却依旧能想象出来的绝美容颜。 如画的眉眼,以及那稍稍蹙起的眉心。 只见女子昏迷着,平静的躺在红纱帐幔垂落的紫檀木雕花大床上,双眸紧闭,浓密的长睫在眼底投下一层灰暗的光影。 这时,有红衣侍女端了碗漆黑的药汁进来,见白衣男子正守在床榻边,神情专注的模样,她眸色动了动,便不忍打搅。 只是刻意放慢了动作,端着瓷碗,脚步轻缓的走进去。 她站定在与寝房还隔着些许距离的圆桌旁,低声提醒道:“公子,您吩咐厨房熬制的汤药已经好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夜君尘这才从飘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偏过头侧眸看了身后的侍女一眼,微微点头:“知道了,将汤药放下出去吧。” 侍女微微颔首,神态毕恭毕敬:“是,公子。” 说着,她便将手中的汤药放在了圆桌上。 见男子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她抬眸看了眼红纱帐幔内躺着的女子,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却知道主上还没有醒。 想了想,她抿下红唇,没说话,而是小心翼翼的合上门扉出去了。 待侍女完全下了楼阁,房间恢复了一片静谧。 夜君尘这才站起身,走到圆桌旁将桌上摆放着的汤药端了起来。 回到床榻边,他脸上的神色明显比刚才要缓和多了。 虽然依旧是清冷的神情,眉目间却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温柔。 情不自禁,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他将手里的瓷碗拿至唇边,低垂下眉眼,细心的吹了吹这碗汤药所散发出来的热气。 抬眸看床榻上昏迷的女子一眼,他神色暗了暗。 低叹道:“沈卿……我该拿你怎么办?……” 就在他紧锁着眉目内心惆怅时,一只温凉的手忽然伸了过来,猝不及防。 他手里端着的白玉瓷碗剧烈晃动了一下,幸亏他手上的力道很稳,瓷碗中盛着的汤药没有洒出来。 他被女子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愣了愣,就见那只手紧紧的拽住了他的胳膊,唇间呓语道:“不要走……” 女子紧蹙起眉,神色痛苦,似陷入了梦魇,只慌张道:“不要走!……” “夜君尘……不要走!……” 仅此一句,直接击碎了男子心中高高筑起的城墙。 第381章 天命难违…… 仿佛他内心所有的挣扎跟犹豫,对天下之主的敬畏跟恐惧,都随着女子此刻无意识的一句话而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夜君尘眸色陡然一暗,深邃的目光紧锁着床榻之上昏迷的女子。 他知道,不管他怎么强忍着去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汹涌而至的情愫,是他怎么也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反应。 他喜欢她。 哪怕是他们两人之间的身份有着云泥之别……天壤之差。 他也甘之如饴的喜欢。 至此……哪怕是将来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粉身碎骨都不怕。 正想着,就见抓在他胳膊上的手用了极大的力。 “不要走!——” 女子一声惊吼,满头的大汗,自可怕的梦魇中惊醒了过来。 那只抓在男子胳膊上的手亦是突然松开了力道。 她腾地从床榻上坐起身,面纱自耳根脱落…… 露出那副美得令人窒息的脸颊。 可是此刻,她低垂着眉眼,唇色有些苍白,额前溢出了一层薄薄的密汗。 夜君尘看着她,剑眉轻蹙,微抿着唇瓣。 只见他凤眸深邃,那副清傲冷峻的脸庞呈现出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 女子喘息着,险些惊魂未定,就看着身前的白衣男子顷刻间俯身过来。 下一刻,就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庞在她眼前无限放大…… 似有灼热的气息喷洒过来,男子已经倾身覆上了她的唇瓣。 忽然就这么撞入那双深邃的眼眸,她惊了惊,根本没有防备。 红纱悠悠掉落在了锦被上,夜君尘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他顷刻闭上眼,双手紧紧搂着她的后背,将她拥在自己的怀里,看似温柔的动作也强劲,这一刻,抛开俗世所有,他只知道遵从自己的内心,什么天下之主,什么他永生都不能触碰的禁忌……只要他喜欢,只要他想,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他也满腔热血的奔赴,在所不惜。 就在两人唇齿依偎,毫无间隙的瞬间,那股好闻的清冽梨香在两个人的鼻尖弥漫开来,带着丝丝意犹未尽。 司卿瞪着眼睛,蹙起眉,稍稍变了脸。 刚想伸手将夜君尘推开,就听到耳边响起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 “对不起。” 低沉的嗓音,透着叫人捉摸不透的颤意。 可分明是极其微小的声音,放在夜风里根本就不可能有回应,但她还是听清了。 司卿脸色变了变,微微敛眸,想要推开男子的那只手就这么僵持在半空。 良久,男子松开了她。 夜君尘缓缓抬起眼眸,与她拉开一些距离,漆黑的眸光注视着眼前的女子。 “是我不好,对不起。”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颊,眸色暗了暗,神色极为认真道:“是我意气用事,全然不顾及你的感受,也是我心有抗拒,觉得天家意愿难为,不敢亵渎了九州之主,亦是我碍于两人之间的身份,觉得自己高攀不起……” 他低沉的嗓音说着,眸色深深,眼中似有翻涌的思绪溢出来。 司卿看着他,微微蹙起眉,终于明白他为何会有像今日一样过激的反应。 自知天命难违…… 第382章 你很好,没有高攀不起 在九州大陆,是没人能够配得上她的。 即使他身份尊贵,是东华国的世子,可那又如何?! 相比天下之主,他不过是浮生里的一粒尘埃。 微小没落,永远没办法与她并肩携手。 想到这里,司卿轻抿着唇瓣,眼角弯了弯。 她清透的眸光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白衣男子,似要将他那深邃俊美的五官刻入眼眸,铭记心海。 从此山高水长,携手一方…… 想着,她薄唇动了动,低声道:“夜君尘,我原谅你。” 夜君尘怔了怔:“什么。” “之前的事情,我原谅你。” 我原谅你看清本心,亦能够守得住自己的初心。 在知晓我的身份以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如何从我这个天下之主的身份上为自己的前途谋取利用,而是对我的敬畏。 你想到的是我。 你始终是与别人不同的。 司卿看着他,眉眼含笑,清冽的嗓音说道,“你很好,没有高攀不起。” 夜君尘瞳眸深邃的望着她,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几许庆幸。 好在,他还能好好的看着她,陪在她身边。 至于以后的路,无论有多么艰难险阻,只要是她在前方,他就会倾力以赴。 想到这里,夜君尘侧过眼眸,看向刚才被他摆放到了床榻边的那碗汤药,眸色闪烁了一下。 他将瓷碗端起来,汤药的温度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温温热热的。 刚好。 “这是我特意让人给你准备的补药,看你刚才已经虚弱到昏迷了,想必是你才刚刚重塑了修为,恢复武功,身体精力极具耗损严重,这个汤药可以助你滋养气血,固本培元。” 说着,他抬眸看向她,眸光温柔。 “来,喝了吧。” “我自己来。”说着,司卿将夜君尘手里的汤药接了过去,她视线落在碗中漆黑的药汁上面,蹙了蹙眉,疑惑问道,“你命厨房做的?” “嗯。” 司卿莞尔一笑:“没想到你适应得还挺快。” 毕竟,突然接触了天都的人,多少都是有些不习惯的。 他却不同。 在她带他来这艘画舫的时候,画舫上面的人大多都见过他,然后又是看着他跟她一起来的,想来是毕恭毕敬,对他有求必应。 待她喝完药,夜君尘将司卿手里空了的瓷碗接过去,看了身后的圆桌一眼,顺手将空碗搁置在上面。 接着回眸看着她,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司卿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事,已经好多了。” 说完,她稍稍垂下了眉眼,嗓音低低。 “只不过……” 夜君尘神色一暗,神色担忧道:“只不过什么?!” “我刚才做了个梦。” 夜君尘瞳眸深邃的看着她:“什么梦?” “我梦到……” 司卿眉眼低垂的说着,忽然,她清透的眼眸里迅速闪过一抹暗芒。 她陡然变了脸,停止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夜君尘皱了皱眉,神情冷峻,薄唇轻抿,他却是依然神色紧张的看着她,似乎担心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关切的问:“究竟梦到什么了。” 第383章 动了心,切莫再把自己陷进去 其实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她似牢笼中的困兽那般无助的陷在梦魇中,而她那在梦魇中的慌忙跟恐惧亦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她在害怕。 可是她到底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想着,夜君尘握紧了她的手。 在男子极具深邃的瞳眸注视下,司卿长睫颤了颤,眸色微暗。 她后背的冷汗已经逐渐浸透了衣裳。 尽管她的手被男子紧握在手心里,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凉。 可她只要一想起刚才的可怕梦境,心绪就开始沉落。 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她心头,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 她闭上眼,摇头道:“别问了……” 她不愿再回想起当年她一剑穿心,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模样。 夜君尘皱着眉,不想让她为难,急忙道:“好,我不问。” 说完,他拉着她的手,沉声道。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 霎时,九娆上楼的时候,当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回廊里迅速闪过的两道人影。 她蹙起眉,面露疑惑道:“奇怪,他们做什么去了?”急急忙忙的。 跟在她身后的红衣侍女回答道:“想必是夜公子带主上有事出去了。” 闻声,九娆颇为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知道?” “方才属下给主上送药的时候,主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是夜公子寸步不离的守在主上身边。” 原来,她就是刚才给夜君尘送来汤药的那名侍女。 这会儿正好跟着九娆回来,等下有事情要交代她去办。 九娆微微敛眸,低低的嗓音说道:“也不知主上究竟怎么想的,动了心,切莫再把自己陷进去。” 落得个满身的狼藉。 侍女正色道:“其实君上大可不必担心,如今主上做什么事情,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 九娆垂下了眼帘:“但愿如此。” 临安湖畔,听风楼的朝南面,望过去是一片森冷孤寂的绿林,周围都是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水。 清澈僻静,碧波万顷。 夜君尘带着司卿来到这里的时候,临安湖远处已经亮起了灯火。 清风伴着笙歌乐曲,夜幕降临。 “这是?” 司卿望着隔江的灯火美景,回过头,视线扫视了一圈周围。 发现这里很静谧,并没有其他人。 很显然,这个地方鲜少有人知道,更是应该长时间无人踏足,环境幽静,荒草蔓延…… “美吗?” 司卿看向身边的男子,挑了挑眉:“什么。” 她知道,他问的不仅仅只是美景。 更是心情。 夜君尘眸色暗了暗,认真道:“这是听风楼的背面,是我们东华国靠近西楚的禁域,朝南是一望无际的树林,因为此处隔着万顷江湖,一般没有轻功的人到不了这里。” 再加上听风楼平时的看守规矩甚严,很少有人过来这边。 他也是小时候意外发现的这个地方,觉得这里傍山偎水,环境清幽,是供人休息的绝佳去处。 后来伴随着父王和母妃的相继离世,他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到这里来平复一下沉寂的心绪。 第384章 闭上眼 闻言,司卿侧眸看着他,眸色闪烁了一下。 她很想问一句,既然这个地方如此隐晦,那他是如何知道的。 可是话到了嘴边,她眉心微蹙,终是没开口。 不过,这里的风景确实很美。 她眉心舒展,抬眸望向远处湖面泛出的轻舟,似有人携着箜篌在弹唱。 曲音婉转,在临安湖心飘荡。 世人都说东华国的临安湖是个世间少有的神仙之地。 不仅可以欣赏隔岸的灯火,还能在临安河畔饮酒作乐,令无数人流连忘返。 可想而知,是夸大其词。 今日看来,最美的地方却不是临安湖畔,而是这里。 她嘴角微微扬起,眼眸清透,眸中似承载了轻舟的梦。 她低声道:“夜君尘,谢谢。” 说这话的时候,她嗓音变得轻缓了些,没有之前那般沉重。 闻声,身边的男子偏过头来看她一眼,瞳眸深邃,眸色闪烁了一瞬。 他牵着她的手,沉声问道:“心情好些了吗?” “嗯,还不错!”司卿点了点头,嘴角含着笑。 可她手心的温度却是有些冷。 夜君尘眸色暗了暗,他侧眸看着身边的女子,眉心微动,直接伸手将身上的雪白外衫脱了下来。 然后披在了她身上。 此时,他与她面对面的站着,夜君尘还不忘细心的帮她拢了拢身前的衣襟,以免着凉。 司卿嘴角的弧度不自觉的上扬起来,她看着身前的白衣男子,眼中是他那副清冽俊美的脸庞。 待为她整理好衣服,夜君尘注视着她的眉眼,慢慢松开了她的手。 然后低沉的嗓音道了句。 “闭上眼。” 司卿挑了挑眉,有些不明所以。 夜君尘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绝美凤眸里仿佛盛满了柔光,他又说道:“相信我,闭上眼。” 这回,司卿倒没有犹豫,而是信他的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夜君尘看着她,嘴角弯了弯,然后慢慢退后了些。 转身消失在这片幽寂的夜色里。 司卿闭着眼睛,似在好奇他到底要她闭上眼睛做什么。 可是过了片刻,风吹在脸上,有些微微的凉气。 直到她的周围都没了声音,湖边偶尔响起的几声虫鸣。 她才悠悠皱起眉,心头有些疑惑。 就在她迫切想要睁开眼睛去看个究竟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男子低沉的嗓音。 那成熟稳重中的嗓音里好似又透着一股子清冽。 她随之睁开了眼眸。 刹那间,目光所及之处,是荧光闪闪的天幕,漫天的萤火。 星星点点,宛若翩然飞舞的灵蝶,在浩瀚的夜空下闪烁着微弱的绿色光芒,美轮美奂。 她眼中划过惊艳:“萤火虫?……” 这时,身后的男子走了过来,走到她身侧,问道:“喜欢吗?” “喜欢。”司卿说着,清透的眼眸中溢出一抹轻笑。 她侧眸看向他:“眼下不是夏季,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萤火虫?” 她是真的有些诧异。 再加上她眼前看到的这些流萤实在太多,太美,太壮观。 她实在想不到这个季节能够从哪儿弄来这些。 夜君尘亦是偏过头看着她,嗓音染了淡笑:“你忘了。” 第385章 殊不知,能留在你身边,便是最大的幸运了 司卿微微蹙眉,有些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夜君尘眸色暗了暗,开口解释道:“府中有活水温泉,清水殿的后面又是一片栽种了莲花的池塘,因此那里一年四季都是暖和的气温,最适合这些可爱的小东西生长。” 司卿微微点头,瞬间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 她早就知道南阳王府有活水温泉,上次她遭受灵蛊反噬的时候还去清水殿冰封过体内的经脉。 可是她当时怎么就没有发现那里原来还养了些萤火虫呢。 只是,就算是南阳王府有温泉才得以养了这些萤火虫,那眼下如此多的数量,他是如何将它们收集来的。 夜君尘说道:“看你刚才深受梦魇所困,怕你心中愁闷,所以想带你出来放松一下心情。” 恰逢临安上元佳节的时候,她曾登上高高的城楼赠与他千盏明灯,祈愿他岁岁长安,得偿所愿。 那么今日,他便带她携手看尽春日的萤火,赠予她漫天的流萤,可以提前赏夏日的风景。 司卿眸色闪了闪,她抬着眼眸,看着眼前的漫天萤火,心头似有什么异样的情愫悄然而生。 夜君尘道:“天都,你可曾见过萤火?” 她尊为天下之主,掌九州杀伐,定是已经赏遍世间的繁华了吧。 司卿轻笑道:“见过。” 说着,她眉心微蹙,眸色变得晦暗不明。 “不过,那都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司卿低声道:“抓它们,你一定是费了不少功夫吧?” 夜君尘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看着她清透的眼眸,认真道:“若是你喜欢,我给你捉一辈子的萤火虫。” 司卿心头微愣。 此刻,夜君尘的话就好像是承诺一般敲击在心上,肆无忌惮,蔓延生长。 以至于她忽然想,他说的一辈子。 会是多久呢?…… 她抬眸迎上他漆黑的瞳眸,抿了抿薄唇:“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许下的诺言,对你永远作数。 只要你喜欢,我甘愿给你捉一辈子的萤火虫。 殊不知,能留在你身边,便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司卿嘴角扬着轻笑,眼中映入了男子绝美的眼眸,心头涌上暖意。 她应道:“好。” 夜君尘嘴角扬了扬,他那双深邃的瞳眸种闪烁着流萤的光芒。 漫天的萤火,星星点点。 就像是那日在上元佳节的城楼之上,满眼繁华,而她手里托着孔明灯升空,他亲眼目睹了千盏明灯,承载了她许下的夙愿融入浩瀚的夜色。 从此世间的千万种颜色,都远不及她那句:“岁岁长安,得偿所愿。” 他此生的心愿,便是能护她安好,陪伴在她身边。 司卿伸出手,一点荧光落在掌心。 隐约映出了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她眉眼弯了弯,嗓音辨不出喜怒:“来东华国之前,我想的是如何好好铺展这场精心谋划的棋局……才能够用双生莲引入心头血来延续自己的命。” “可遇到你以后,我竟然迟迟舍不得动手,我总觉得,我不该是这样。” 所以她才会一次次的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她不是不想杀他,而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第386章 誓死护你周全 只要等到时机成熟,她就会毫不犹豫的要了他的命。 可即使她能够自欺欺人的骗过自己,骗过所有人,却怎么也无法瞒过自己的内心。 她就是舍不得杀他。 不愿意动手。 若是非要给她找一个不忍杀他的理由,那只能是因为上次在悬崖上以身挡箭的救了他的性命,既然是宁愿冒着遭受灵蛊反噬的危险和痛苦也要救他,又怎么能再轻易杀他。 桃夭说得没错,她的心,实在冰封了太久,以至于突然有一日活过来的时候,她反应迟钝,还不知道原来是自己早就动了情。 夜君尘抿唇看着她,沉默的倾听她所说的话,然后用自己温热的大掌紧紧包裹着她的手,瞳眸深邃,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说道:“我记得小时候母妃跟我说过,在遥远的南国有一个传说。” “南国?”司卿蹙了蹙眉。 “什么传说。” 夜君尘深邃的瞳眸闪烁了一下,他低沉的嗓音说道道:“心头血为药引,只救此生最爱之人。” 司卿长睫微颤,勾唇笑了笑:“没想到你还知道南国的事情。” 据她所知,南国极为神秘,南国人亦是个个通晓巫蛊与灵术,千百年来隐于九州,没人能够踏足那里,更是无人出来。 就连那些泛泛流传于九州江湖的巫蛊之术,都是自南国划分出来的边垂南疆传出来的。 夜君尘解释道:“其实也不算知道,就是稍微了解一些吧,这些还都是我小时候母妃跟我说的,到如今大抵已经记不太清了。”南国的事情,他毕竟知道的不多。 司卿挑了挑眉:“你母妃?” 她隐约记得,他好像已经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自己的母妃了。 想必,是十分想念的吧。 “嗯。”夜君尘垂下眼眸,低低应着,眸色忽然黯淡了下来。 见他如此,司卿眸色暗了暗,心中明了。 她恍惚间想起来桃夭以前跟她说过的话,不由得明白过来:“我听桃夭说过,无尘殿那大片的梨花树,是你母妃生前所种,也是你母妃最喜爱的吧。” 夜君尘凝着深邃的眼神,怀念道:“她生平最爱的,就是梨花。”南阳王府的梨花树,尽数为他母妃生前所栽种,这些年来府中的下人更是尽心尽力的打理跟照料。 司卿淡笑:“所以你才会如此喜欢梨花的香气。” 说着,她抬眸看向漫天的萤火。 低声道,“但愿你对我,也会长久。” 闻声,夜君尘神色微变,他直接抬手将她的素手牵引至胸口,十分认真的向她保证道:“我对你的喜欢,会很久很久……” “我已经想清楚了,不管今后的路如何凶险,只要有你在前方,我甘之如饴,一如既往。” 说完,他走上前一步,身体挨近了她,然后缓缓扣上她的手指,将司卿牢牢拥在怀里,沉声道:“你放心,往后有我在身边,定会誓死护你周全。” 司卿低眸,叹了口气,她笑道:“不用你誓死护我。”她的身边,那些为她誓死效命的人已经太多了。 第387章 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她需要的,只是他好好的活着。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询问道:“说起来,此次九国朝会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皇帝忌惮他的存在,恨不得时刻要了他的命,更是想要将整个南阳王府从皇城帝京中拔除。 所以即便是九国朝会,有各国的使臣在场,也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以防皇帝从中作梗,想然后再趁机陷害他。 夜君尘道:“你还记我跟你说过,晨曦时太后宣我入宫,就是为了跟我说天都使臣的事情吧?” “嗯,怎么了?” 夜君尘说道:“齐王的人从今日一早开始就守在这里,也是为了趁着这次机会接近天都的人。不止是齐王,那些几乎知道了这个消息的人都来了临安湖。” “可天都的使臣又不是傻子,他们好端端的岂会跟九州各国的人套近乎?” 说着,夜君尘眸色闪烁了一下,眸色晦暗不明:“所以我想着等他先打了退堂鼓,再想办法获取天都使臣的信赖,如此一来也算是为九国朝会做了准备,可如今!……” 司卿看着他,笑说道:“可如今,你哪里还用得着管什么天都的使臣,就是天下之主此刻就站在你的面前,叫你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是不是?” 夜君尘皱了皱眉:“不是!……我……” “好了,我都知道。” 司卿抿唇轻笑,她低声说道:“你是因为忽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心头震惊,方寸大乱,更是应该知道了刚才在那艘画舫上面的,都是此次为九国朝会而来的天都的使臣,因此你心里想的是如何能够靠自己的力量去获胜对吗?” “嗯。”夜君尘看着她,点了点头。 自从他知道了她的身份,要做到心无旁骛,他心里想的就是如何能在这场“九幽会武”中靠着自己的能力去获胜。 好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切切实实的告诉她,他喜欢她,并不是因为她这个天下之主的尊贵身份,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对她的喜欢里面,掺杂了半点虚伪和利用。 他要给她的,是纯粹的爱。 司卿看着他,绯红的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似透过那双漆黑的深邃瞳眸看清了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她说道:“你武艺精湛,有勇有谋,还能在南阳王府陷入的如此水深火热的处境中,懂得审时度势,韬光养晦,就凭这一点,我相信你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步步退让,小心隐忍的。 说完,她眸色暗了暗,“至于九国朝会,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办。” 那件事情暂时还不能跟他说,即使要说,这会儿三言两语的跟他也说不清楚。 不过,她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喊道:“夜君尘。” 男子本来认真地听她说着,此刻见她忽然喊自己,他蹙着眉,神色颇为奇怪的看向她:“怎么了?” 司卿问道:“东华国的皇宫,可曾修有暗道?” “暗道?”夜君尘拧着眉,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 第388章 沈卿这个名字,是你的化名吧? 可是不知道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骤然一变:“难道?!……” 司卿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为何?……”夜君尘紧紧皱着眉,好似欲言又止的噤了声。 他总觉得她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到了现在,他多少已经了解了她的性格,能让她有所隐瞒的,多数都是危险至极的事情。 她知道他不会让她这么做。 “好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司卿笑了笑,拉着他的手,小声安抚道:“只要是凶险万分的事情,我都不会去做,嗯?” 夜君尘抿着薄削的唇瓣,没说话。 他眸色深深的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瞳眸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最后才缓缓的说道:“天家的女子,都如此独当一面吗?” “怎么。” 司卿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她戏谑道:“难不成我还应该像个小姑娘那般柔柔弱弱的依偎在你怀里,然后寻求你的保护吗?” 夜君尘蹙了蹙眉,他知道她不会。 司卿眸色暗了暗,她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了下来,低声说道:“你可知?此刻站在你面前的,兴许并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是一个为造福百姓行医四方,治病救人,且性情善良的人。”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身为执掌九州杀伐的天下之主,她的手上,早已经不知沾染了多少九州人的鲜血。 是残忍,是无情,是嗜血成性…… 不管怎么说,往日种种。 她并不无辜。 夜君尘蹙着眉,看着她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中闪过的暗芒,想了想,沉声道:“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在我面前,只能是我喜欢的人。” 说完,他漆黑的瞳眸闪烁了一下,说道,“沈卿这个名字,是你的化名吧?” 司卿点了点头,她敛下眸子,承认道:“嗯,是我这三年来在九州中行医所用的名字。” 当时为了方便隐匿自己的行踪,只能化名为沈卿用医女的身份出现在凤翔城。 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闻言,夜君尘紧皱的眉梢才微微舒展开来,他抿着唇瓣,低沉的嗓音说道:“天都九姓,你单名一个卿字。” 司卿拧了拧眉,看着他冷峻的神情,她眸色忽然暗了暗,低叹道:“这些你都知道。” 所以敢直呼她的名讳了。 夜君尘神情凝重,他沉声叮嘱道:“阿卿,我不管你到底是想做什么事情,但现在是在东华国,天都那边又有如此多的杀手跟死士想杀你!……” 说完,他清冷的眸光迅速闪过一抹寒芒。 “九国朝会,定要万分小心。” 看着他为自己如此担忧的模样,司卿弯了弯眉眼,勾唇一笑,突然就起了玩心想打趣一下他:“若是你担心我就直接说出来,何必搞得这么严肃紧张呢?” 感情说了半天,又绕回了九国朝会。 他就不能忘记这件事吗? 夜君尘蹙着眉,听到她的话以后耳根红了红,却依然是清冷的俊美脸庞,半点都不像在跟她开玩笑。 夜君尘的眼里,只有她。 而她的安危在他心里,比什么都重要。 第389章 你输了 “我知道了。” 司卿眸色闪烁了一下,只能暂时先应承下来。 九国朝会,关系到尽数清查九州的卷宗,找到九晟谋逆的证据。 到时候会遇到什么危险,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够向他保证自己不会有事。 可她还是不想让他为了自己的事情所操心。 司卿道:“虽然你的武功深不可测,但我的武功也不低,甚至还可能在你之上呢。” 夜君尘蹙了蹙眉,问道:“你想做什么。” 司卿勾唇道:“若是你实在不放心,我们大可以比试一番。” “比试?” 夜君尘眸色深深的看着她,似乎在想她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他为何猜不透。 司卿点头道:“嗯,你我现在可以比试一番,若你有幸赢我,我便听你的,可若是你输给了我,就不要再轻易过问我九国朝会的事情了。” 夜君尘脸色不太好:“你的身体才刚恢复。” 司卿笑道:“怎么,不敢比?” 夜君尘皱着眉,瞳眸深邃,那张冷峻清冽的脸庞仿佛顷刻笼罩上一层阴雨云雾,叫人看不真切。 他说道:“既如此,那便依你。” 他总算是看出来了,眼下说这么多,她都还是会去做那些让她性命冒险的事情。 可她有她的事情,而他不愿意看着她冒险。 既然她以比试为条件,那他便奉陪到底。 只要,她能好好的,听他一次。 司卿眸色一凝,她道:“那好,三招定胜负。” 说完,她缓缓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说道:“我还记得最初来到南阳王府时,你在温泉池中,可是差点伤了我……” 夜君尘沉下了眼眸,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一瞬的悸动。 话音刚落……司卿便顷刻出手。 招式凌厉。 她手腕的红纱仿佛携带了不容阻挡的强劲力道,宛若游蛇一般直接朝着身前的白衣男子袭去。 疾风擦过地面,荒草碎了满地。 夜君尘神色微变,他迅速侧过身,堪堪躲过迎面而来的袭击。 那攻势里没有杀意,但其中的力道很强劲。 可就算如此,那红纱好像通灵一般,还会在无形中拐弯,见刚才一击不中,瞬间又折了回来,速度比刚才快了不止十倍,可谓电光火石之间,那红纱已经接近了他的面门。 夜君尘皱起眉,陡然旋身而起,白衣翻飞,宛若清风过隙。 就看着他雪白的长靴踩过凌厉的红纱,然后借着红纱的迅猛力道逼近了女子。 司卿微愣,似乎没想到他的反应可以如此迅速,竟然能躲得过九娆曾经自以为是了好久的招式。 看来当初她并没有低估他。 他的武功,果然是潜龙在渊,深不可测。 从前是双目失明,可如今他的身体跟眼疾已经恢复,他的武功可就不再是之前的那般隐忍退让了。 正想着,夜君尘已经顷刻闪身到了她眼前。 那双深邃的凤眸里映出女子微怔的眼神。 两人仅隔了咫尺之距。 司卿忽然用力,将手中的红纱收了回来,然后身体迅速往后仰去…… 纤腰半折,男子倾身下来,直接单手揽过了她的腰。 司卿眸色闪了闪。 就听到耳边响起男子低沉的嗓音:“你输了。” 第390章 若输了,便听我的 下一刻,红纱飞扬,墨发散乱。 司卿脚未着地,但她下摆的衣裙已经沾湿了水,还能依稀听到湖水荡漾的声音。 她的身后就是泛开涟漪的湖面,映照着隔岸的灯火,却显得这边有些孤寂森冷。 司卿就这么神色怔愣的看着他,转瞬落入了夜君尘的怀抱。 感受着他身上温凉的体温,两人身体相贴得极近。 司卿眸色当即暗了暗,鼻尖还隐约闻到了他身上带着的一贯清冽干净的味道。 她知道,那是他身上独有的梨香。 清风拂过男子俊美的脸颊,只见他紧锁的深邃眉宇间,似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云雾。 夜君尘抱着她迅速旋身落到地上,然后伸手扶着她的腰让她在地面平稳的站住脚,司卿看着身前的男子,直接说了一句:“这么些年,果然深藏不露。” 虽然她是有意这么做,但还是能够从刚才的比试中感受出来,夜君尘的武功深不可测。 夜君尘蹙着眉,当然知道司卿的话并不是在完全夸赞他,于是抿下了薄削的唇瓣,眸色深深的看着她,清冷的嗓音道:“你刚才说的,你若输了,便听我的。” 司卿毫不避讳的迎上他漆黑的眸光:“我说的话,自然遵守。” 正因为她知道夜君尘不可能放心,还会操心她在九国朝会的事情,所以她才特意提出了两个人进行比试这个条件。 她从来都没想过要赢他。 可是眼下见夜君尘依然眉目紧锁的看着她,薄唇轻抿,神色清冷。 司卿清透的眸色闪烁了一下,她走上前,拉过他的手,柔声道:“好了,我答应你的,我都会好好做到,你不用太为我操心,嗯?” 说完,她垂下了眼帘,“你想想啊,我身为天下之主,修为深厚,究竟能有什么样的危险伤到我?” 不过是区区九国朝会,就算有九晟从天都派来的杀手跟死士从中作梗,想要趁机除掉她。 可就凭他们,难道还能真要了她的命不成。 夜君尘深邃的眸光看着她,薄唇轻启道:“我知道你贵为天下之主,修为高深,九州中没人能轻易伤得了你!可我也知道,天都有人要杀你。” 他是南阳王府的世子,若是父王没出意外,那他就是东华国的太子,更是未来的储君…… 可偏偏皇权争斗,防不胜防的明枪暗箭,他们从来不过问亲情,有的只是可怕的阴谋算计,还有无比肮脏的人心。 事到如今,那些明里暗里的事情,他知道的还少吗?! 光是今日在临安湖画舫上发生的事情,那些忽然凭空出现的上百名黑衣杀手,来势汹汹,都只为了要她的命。 他不可能不担心她。 司卿站在他面前,长睫微闪,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息怒。 但是从夜君尘漆黑的瞳眸里可以看见,当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中迅速划过了一抹十分凌厉的暗芒。 司卿周身的寒意倾泻出来,透着蚀骨的冰凉。 她说道:“天都的确有人要杀我。” 夜君尘眸色暗了暗,抿着唇瓣看她。 第391章 我说过的,愿赌服输 司卿并没有抬头,低垂着眉眼又道:“他杀我,不过是想让我此次彻底命丧东华,再也回不去天都。但其实,他派来的那些杀手跟死士,以及他们的所作所为,对我根本就构不成威胁。” 她先前之所以没有管那些黑衣人对她三番五次的暗杀,其实不过是为了找到九晟谋逆的罪证。 她相信只要铁证如山,任九晟在天都如何位高权重,或是自以为是的辩驳跟狡辩,他都是要依法服罪的。 既然这场事关生死的博弈已经开始,那她无论如何都得演下去,回不了头了。 见女子眼眸里溢出的冷芒,夜君尘看着她,清冷着脸庞,深邃的眉眼动了动。 他良久才从嘴唇里挤出两个字:“阿卿……” 闻声,司卿抬眸,眉梢蹙了蹙,就听到男子在她身前沉声说道:“我知道你身为天下之主,万事都有你自己的思索跟考量,可我也想你认真的为自己想一想,不要总是习惯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完全弃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他知道兴许在世人眼里,她身为天下之主,就该执掌着九州杀伐,运筹帷幄,无人能比。 可是在他眼里,她只是一名女子,是他此生最在意,也是他最心爱的女子。 不仅不忍她将计就计的以身涉险,总是把自己当成棋子。 更见不得她受半点伤害。 司卿看着他深邃的眉眼,想了想,轻笑道:“我答应过你的,不会再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夜君尘皱着眉,似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还知道你答应了我。” “我说过的呀,愿赌服输。” 司卿拉着他的手,淡然说道:“好了好了,今日我们就不要再操心这件事情了。” 说着,她看着男子深邃的瞳眸,低声道,“其实你现在最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在九国朝会要如何躲过皇帝的阴谋。” 他是南阳王府的世子,又是当朝萧太后的嫡系子孙,日后极有可能在部分大臣的举荐下,成为东华国的下一任主人。 也就同样意味着,别人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想要抓他的把柄,然后谋害他。 从她最初来东华国的时候,她就知道东华国的这趟浑水很深。 恐怕不止是东华国的皇帝吧?!不知道那些明里暗里的势力,未来还会有多少阴谋算计等着他。 眼下恰逢九国朝会,就更加应当小心谨慎。 但是很明显夜君尘此刻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他瞳眸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看着女子微蹙的眉心,问道:“你在担心我?” 司卿嘴角扬起一抹细微的弧度,挑了挑眉:“不能担心你吗?” 夜君尘神色微变,他用力反握住她的手,然后将她的手牢牢包裹在掌心,低沉的嗓音说道:“我很开心。” 司卿笑道:“开心就好,你可是说过要为我捉一辈子的萤火虫呢。” 她勾着唇角,然后偏过头看向身旁闪烁着的那些星星点点的绿芒,眼眸里溢出一抹轻笑来,“不过我挺好奇的,这么多萤火虫,你究竟是用手抓的呢,还是……” 第392章 还会回来吗? 话没说完,夜君尘已经抢声喊道:“阿卿。” 司卿看着眼前的萤火,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嗯?” 夜君尘瞳眸深邃的望着她,低沉的嗓音问道:“九国朝会以后,你会回天都吗?” 司卿嘴角的笑意收敛了下去。 她颇为诧异的看向他:“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有,我就是……” “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 司卿淡淡一笑,她说道:“九国朝会以后,我肯定会回去。” 闻言,夜君尘漆黑的眸色陡然暗沉了下来。 下一瞬,又听到女子说道:“若是你想,便跟我一起。” “还会回来吗?” 夜君尘眸色深深的看着她,没有回答,只问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忽然松开了她的手。 司卿挑眉,看着他的动作,似乎已经从这个问题知道了他的意思。 可是,她会回来吗?…… 她现在并不清楚。 天都那边的事情,她已经有三年没有着手处理了。 若是此次回去,恐怕还需要细细整理一遍天都的风气。 免得有些人在九晟的手底下待得久了,学会了阴招害人,都快忘了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 正当她蹙眉思索之时,身边的男子已经开口了。 “回去吧。” 低沉的嗓音,透着淡淡的冷意。 还有几分失落。 司卿看着他,清透的眉目动了动,眉梢蹙着,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这个事情。 不过,她缓缓侧过眼眸,视线落在那些漫天飞舞的流萤,绯红的唇角弯了弯。 这里的风景的确很美。 等她回过神,男子已经转过身,朝着画舫的方向走去。 看着那抹修长的白色身影远去,消失在漫无边际的茫茫夜色里,司卿眉梢暗了暗。 抿着唇瓣,抬步跟了上去。 等她回到画舫的时候,画舫上面已经全部亮起了灯火。 楼阁里里外外,一片通明。 庭前红纱轻垂,暗香浮动。 这时,有一抹红色的身影从庭前走了过来,看见她,神色一凝。 侍女恭敬道:“主上。” “人呢?” 侍女微微抬首,似乎知道她要问的人是谁。 然后偏过头,视线往楼阁那边瞟了瞟,低声道:“主上可是说的夜公子?” “嗯。” 侍女回答道:“回禀主上,夜公子已经回房间休息了。” 司卿有些疑惑:“回房间?” 侍女恭敬的说道:“是啊,属下已经按照君上的吩咐,让人为夜公子在一楼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刚才属下才看到夜公子朝着那间厢房的方向去了。” 闻言,司卿蹙了蹙眉,看向侍女所说的那个位置,清透的眼眸里划过一抹幽色。 她看向这名红衣侍女,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侍女连忙行礼:“是,主上。” 她们也是听了君上的吩咐,在东华国没有必要之时,不需要对主上行参拜大礼,能免则免。 当然,这也是司卿的意思。 等侍女离开,司卿才收回目光,抬步上了楼阁。 这边,九娆坐在桌案前,眉目低垂着,正提笔在宣纸上认真的落下娟秀的字迹。 听到门扉被人推开,她眸色闪了闪,然后抬起头,看向迎面走进来的红色身影。 “怎么,心情不好?” 第393章 何故为了讨男人欢心? 九娆眼中溢出淡淡的笑意。 只是看着她,然后停下了手中的笔。 司卿走到桌前坐下,没有抬眸看她,径自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杯中升起来的氤氲的雾气模糊了眉眼。 这下,九娆颇为诧异的皱了皱眉,她将手中的笔搁置在桌上,然后朝着司卿走过去:“怎么了这是?”一声不吭的。 明显心情不太好啊。 司卿没说话,将热茶送至唇间吹了吹,神色一片淡漠。 她掀起眼帘看了九娆一眼,眸色有些古怪。 “若是有人生气了,该怎么哄。” 这下,几乎是不带丝毫感情的,轻飘飘的话语,却如一石落入水中从而惊起了万丈波澜。 “???……” 九娆十分震惊的看着她,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她直接拍桌道:“不是吧?谁生气了,竟然需要你哄?!” 她手中完全无意识的力道,震得桌案上摆放着的茶具微微往后移动了些许。 这语气,仿佛是她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简直闻所未闻。 “……” 司卿喝了一口茶,心情复杂。 她知道,她忽然间这么问,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可她现在也想不到什么办法了。 夜君尘为她准备了一场萤火的盛宴,甚至屡次向她表明心意。 刚才他问,她还会回来吗?……是想听到她坚定不移的回答吧。 可她却保持了沉默,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让他误以为自己不在意他,就连归期都不愿告诉他。 所以他话都没说的转身就走,明显是生气了。 这让司卿第一次感到了愧疚。 虽然她贵为天下之主,身份尊贵,不应该去在乎这些能够让她产生羁绊的事情。 可她不想让他误会。 想到这里,司卿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认真的看向九娆:“你只管告诉我,有什么法子吧。” 见此,九娆皱起眉头,神色怪怪的:“你这!……”不太正常呀。 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九娆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道:“该不会是!——” 那什么南阳王府的世子吧? 她不是已经让人给他安排了住处吗。 谁知,司卿不紧不慢的回答了一句:“是。” “真是他啊?……”九娆脸色不太好。 可司卿只是静默的握着茶杯,葱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茶盏杯壁,神色淡漠。 微微轻阖的眼眸,长睫在眼底投下一层淡淡的光影,没人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九娆此刻的内心五味杂陈,她看着坐在身前的女子,皱眉道:“你该不会是真的为他动情了吧?” 她原本以为主上只是按照最开始的计划,揭皇榜入南阳王府为世子治病只为趁机接近他,取他心头血。 可眼下,貌似事情已经脱离了她原先设想的轨道。 主上这是!……动了真格的了。 想她一介天下之主,身份何等尊贵?何故为了讨男人欢心?! 这时,坐在桌前的女子有了反应。 九娆蹙着眉,缓缓缩回手。 就看着司卿抬起了眼眸,眸色清透:“不过是来问问你方法,反应如此激烈做什么。” 第394章 我若喜欢,便没人能管 她这不是也没什么点子吗,所以才来问问她。 结果九娆满脸震惊的眨了眨眸子,然后直接抬手指着自己的面庞,挑眉问道:“我反应激烈?明明是你出其不意好吧!” 说完,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略显激动的情绪,恢复理智,苦口婆心的说道,“阿卿!……你该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你可是天下之主,身份尊贵,俯仰万千。而他区区一介东华国的南阳王府世子,你们身份相隔甚远,若是在一起,恐怕不妥吧?” 司卿眸色暗了暗,语气淡漠:“有何不妥?” “这!……”九娆眸色闪了闪,顿时语塞。 她刚才明明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呀。 他们两人之间的身份相差悬殊,明显不合适。 想着,她尝试着放低了声音:“我知道你向来不在意这些,可你好歹是九州的主人,总该对天下的黎明百姓负责吧?” 司卿那双清透的眼眸里迅速划过了一抹暗芒,嗓音清清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我若喜欢,便没人能管。”任何人都不行。 九娆皱着眉,沉声说道:“是没人能管!可他是东华国的人,你知道他是东华国的人就意味着什么吗?你是九州的主人,那么也就意味着你和他在一起只会有数不清的纠葛。” 她们天都之人,向来不偏袒九州任何一方。 可他若是成为了她的心上人,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她都不可能不管他的事。 那么这对于九州各国来说,的确有失公允。 司卿将握在茶杯上的手指收了回来,神情淡淡的:“你从前并不关心这个。” 清冷淡漠的话语,让九娆很快抿下了红唇,她只是眸色深深的看着司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关心!……主上从前并没有喜欢过九州各国的人,几乎所有的心思都在帝师身上,而帝师又是陪着主上从小长大的人,值得信赖,她当然不关心。 可今时不同往日啊,主上竟然对九州中的人动了情。 看主上的样子,很明显动了真格的,她不得不劝诫。 可主上现在未必就能听得进去她说的话。 想到这里,九娆紧紧皱着眉,她神情颇为暴躁的拍了拍自己白皙的额头,妥协道:“行了行了,我也不是非得抓着他的身份不放,我只是!……” “只是担心我。” 司卿冷不丁的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 九娆神色怔了怔:“你!……” 原来她都知道。 司卿喊了句:“九娆。” 九娆没说话,她沉默的站在司卿身边,皱眉看着她。 面色有些震诧。 这时,司卿眸色动了动,缓缓垂下眼帘。 她低声说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合不合适,他对我的心意,我感受得到,况且他还罔顾自己的性命,取下心头血来救了我的命。” 说着,她神色认真道,“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害我,更不用担心他会牵绊于我。” 九娆红唇微抿:“阿卿。” 她看着身前的红衣女子,以及女子脸上那清冷的神情,蹙眉道:“你可想清楚了。” 第395章 别乱动 “想清楚了。” 司卿掀起了眼帘,目光注视着灯架上的烛火:“无论他将来是否会牵绊于我,我和他,终究会走下去的。” 九娆看着她,眸色闪烁了一下。 听主上的语气,看来是下定决心了。 不过这样也好,总好过主上永远陷在过去的阴影里走不出来。 想到这里,九娆认真道:“我尊重你的决定。” 清风过岸,夜色渐浓。 两人陆陆续续又说了些什么。 司卿回到房间的时候,先是让人给她准备了沐身要用的热水,然后从柜子里找出了处理伤口的药物。 待她梳洗沐浴后,赤足从凤凰屏风后走出来,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她乌黑的发尖还滴淌着水珠,墨发散乱,她仅用一支奢贵的金钗将松散头发挽住,然后随意的披了件红纱外衫在身上,隔着薄薄的就寝衣物,里面那婀娜的身段若隐若现…… 她坐在铜镜前,将头上的金钗搁置在桌案上,然后抬起手慢慢掀开了身前的红纱衣襟。 因为之前穿着衣服,看不清楚身体的伤势,她便没有管。 但是现在衣衫半褪,她看着镜中自己那副清冽绝美的容颜,视线缓缓往下移动。 只见那雪白的精致锁骨处清晰可见的血痕,伤口里面还隐隐溢出殷红的血液来。 她蹙了蹙眉,抬手轻轻抚摸上自己锁骨的伤口。 “嘶!……”竟然有毒。 下一瞬,能感到沉沉的刺痛感传来,她倒吸了口凉气。 然后直接手拿着药瓶,连忙将药粉洒在了伤口上面。 可能洒得并不均匀。 忽然,她的手腕被人握住,紧紧握在了半空。 铺天盖地的清冽香气包裹了她,鼻尖萦绕着好闻的梨香。 她神色微怔,还没有动作,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男子似乎充满了磁性的低沉嗓音:“真不让人省心。” 接着,她另一只手上的药瓶已经被夺过。 就看到那抹高大的挺拔身影在她身侧蹲了下来,她微微偏头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凤眸。 “你!……” “何时受的伤。” 夜君尘没有看她,而是盯着她锁骨处的那道血痕,眸色冷了冷。 然后紧抿着薄削的唇瓣,他周身的寒意仿佛顷刻间倾泻了出来,透着蚀骨的冰凉。 司卿没说话。 但夜君尘却知道她身上的这道伤是白天在画舫上与那些黑衣杀手搏斗的时候弄伤的。 他用手轻轻拨开她伤口周围的红纱,漆黑的瞳眸微闪,那清冽的眉宇蹙得愈发的深了。 感受着他温凉指腹传来的触感,司卿眸色暗了暗,长睫微颤。 接着就发现她缓缓偏过头,看着男子深邃的眉眼,以及他脸上此刻带有的专注神情,眸色微微闪烁了一下。 “你不生气了么。” 他就是这样,即使生气了,也还是忍不住会关心她。 闻言,夜君尘蹙着眉,没好气的抬眸看了她一眼。 然后又迅速垂下眼帘来认认真真的给她处理伤势,沉声道:“谁跟你说我生气了?” 清冷的语气,怎么看都像是在跟她置气。 司卿抿了抿唇瓣,她发尖的一滴水珠“啪嗒”一下滑落在男子的雪白大袖之上。 第396章 剑上有毒 夜君尘将药粉均匀的洒在她的伤口上,眸色深深道:“剑上有毒。” 看来那些杀手是铁了心想要她的命!…… 司卿点头:“我知道。” 她就保持着这样的坐姿没动,清透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幽色。 “但我的身体百毒不侵,倒也无妨。” 夜君尘低垂着眉眼,没说话。 许是觉得她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脸色不太好。 等为她将伤口悉心处理好,夜君尘将她半褪的衣襟拉了上去。 司卿直接伸手拢好。 看着被男子随手摆放到桌案上的药瓶,司卿说道:“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歇下了么?” 怎么会突然过来。 夜君尘站起身,看着她:“若是我刚才没过来,你就这样放任自己的伤口不管?” 当然,他指的是司卿胡乱的上药,没有将药粉涂抹均匀,所以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话音落下,夜君尘深邃的眸光瞥见她赤裸的雪白双足,神色陡然就阴沉了下来。 夜君尘二话不说,他直接蹲下身来,将司卿一把拦腰抱起,嗓音清冷道:“别乱动。” 司卿怔了怔,几乎整个人都贴近了他的怀里。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还能看见他微微绷紧的下颚,神情冷峻。 他沉下清冷的脸庞,垂眸看了司卿一眼。 也不管司卿流露出的稍许惊诧的眼神,然后大步走到了悬挂着红纱帐幔的雕花紫檀木床榻,将她放了上去。 夜君尘半蹲在她身前,目光落在她藏在红纱衣衫里的手臂,眉梢拧了拧:“你的手。” 这时,司卿眸色微暗,她很不自在的将手背了过去,语气敷衍道:“已经好了。” 并不碍事。 其实真要说起来,她手指流的血都是轻的。 当时在画舫上,夜君尘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她,以至于她手上灵蝶的威力都反受在了她身上。 因此伤了指头,外伤却不严重。 或者换句话来说,此刻能够看出来的,都不算太严重。 夜君尘神色清冷的看着她,紧紧拧着眉。 见她不说话,他当即站了起来,然后走到桌案前给她倒了杯热茶,递给她:“我跟你去天都。” 这回轮到司卿有些惊讶了。 她看着身前俊美的白衣男子,视线落在他递过来的茶杯上面,挑了挑眉:“你跟我去?” 他刚才不就是因为这个才跟她置气的吗。 想着,她问道:“怎么突然决定跟我回天都了。” 夜君尘注视着她清透的眼睛,眸色动了动,语气认真道:“我不放心你。” 是了。 她虽是天下之主,可是近日来在他面前做的那些明里暗里的事情确实有些愚钝。 想着,她眉眼弯了弯,勾唇道:“你该不会是担心我在天都遭遇什么不测吧?” “……”夜君尘抿着唇瓣,就这么沉默着看她。 司卿轻笑道:“你就放心好了,即使我真的遭遇什么不测,也有能力自保啊。” 若不是将计就计,先前谁能轻易伤了她。 说到底,她都是在以身涉险而已!…… 可司卿的话才刚说完,夜君尘深邃的凤眸黯淡了下来,就连面部的神色也近乎阴郁,很可怕。 第397章 有你在身边,我总要安心许多 司卿实在是承受不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 连忙敛下了眼眸,她脸色微微泛红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跟我一同回天都。” 说完,她仰起头,伸手拉过夜君尘的手,低笑道,“有你在身边,我总要安心许多。” 也不管她这话里有几分情意,夜君尘拧紧的眉梢舒展开了。 他眸色深深的注视着身前的女子,就连他那脸上阴郁的面色也顷刻云开见日出…… 夜君尘看着她,又侧眸看了眼外面漆黑的缱绻夜色,只有几盏远处画舫的灯笼亮着,湖面一片寂静。 想着司卿身上的伤势,他蹙着眉,转过身对女子说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司卿拉着他的手,抿唇一笑:“这下你总不生气了吧。” 细看女子微勾的唇角,隐约带着笑意。 说完,她紧盯着身前的男子,似乎想要看清他面部的表情。 可是他了脸上除了那一贯的清冷淡漠,深邃的眉宇间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听到她的话,夜君尘眉心一动:“我本就没生气。” 他的确没有生气。 只是在意她根本不需要自己,此去天都亦是没有归期。 还有她丝毫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叫他如何能够放心?! 也不知怎么的……似乎只要她皱眉,他就会情不自禁的关心。 而只要看见她一笑,跟着他心头所有的抑郁情绪,以及那些阴雨云雾都能消散…… 这时,夜君尘看着女子微带着笑容的脸颊,他眉梢缓了缓,低沉的嗓音说道:“睡吧。” 说完,他伸手帮司卿将身后的冰丝棉枕垫过来,然后扶着她小心翼翼的躺好,以免触碰到伤口。 见司卿好好的躺下来,他眼底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 然后动作轻柔的为她盖上了锦被。 可司卿躺在床榻上,眸色暗了暗,脸色有些苍白。 此刻看上去,倒不像是因为受伤所引起的气血不足。 夜君尘蹙眉问:“怎么不睡?” 司卿看着他,只是闭了闭眼。 可是没过多久,她又再次睁开了眼睛。 看着她的异常,见她迟迟也没有睡觉的意思,夜君尘眉头瞬间紧了起来,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怕噩梦?” 低沉的嗓音,忍不住饱含的关切。 先前她的所有反应他都看在眼里,如今想来确实是陷入了什么能够让她痛苦的梦魇,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想着,他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睡吧,我守在这里。” 听到他的话,司卿看着他,原本烦乱的心思逐渐安定了下来。 夜君尘抿着唇瓣,面色柔和了许多。 片刻后,悬窗外吹进来微凉的夜风,吹拂得屋内的灯影悠悠摇曳了下。 烛火闪烁,红纱浮动。 司卿缓缓闭上了眼眸。 许是刚刚沐浴过的缘故,她额前的发丝还沾染着水珠。 即使在夜里,也衬得她肌肤白皙,五官清绝,那浓密的长睫在眼底投下了一层淡淡的青色阴影。 而守在床榻边的白衣男子,神情冷峻,凤眸深邃,那漆黑的瞳眸里似乎盛满了光芒。 彼时,漆黑的天幕逐渐降下暗影,房间里的烛火闪烁了一宿。 唯有此艘画舫之上,灯火通明。 第397章 贼心不死! “不是早就说过,不要再来找我了么。” 女子负手而立,站在画舫里面的悬窗前,望着窗外的迷离灯火,神色有些冷淡。 她的身后,是一名身姿挺拔的黑衣男子,而他此刻脸上戴着半边黑金面具,看不清脸。 他看着女子的背影,瞳眸深深,只沉声道:“难道你当真以为自己离开了天都,就完全与天都没干系了吗?” 闻言,女子顷刻转过身来,她神色清冷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漆黑的瞳眸闪了闪,冷厉声道:“我与天都有没有关系,我想我三年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听到此话,黑衣男子脸色变了变。 他看着眼前神情冷硬的女子,漆黑的瞳眸里迸射出阴冷的寒芒,只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说完,他嘴角扬起一抹似讥讽的笑意,“还是说,你自己曾经都做过什么,现在都忘了么?!” 女子皱起眉,看着男子,连忙侧过了眼眸,神色阴冷道:“你少给我在这里信口雌黄。” “呵。”男子笑了笑,随即冷哼一声。 “信口雌黄?” 他冷峻着脸庞,抬步走上前,紧盯着眼前的人,薄唇轻启道:“当年你赠她一剑穿心尚且毫不留情,现在却急着要跟我们划清界限了么?” 女子回过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男子缓缓勾唇,眼中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我倒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好心提醒你,曾经你做过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她们都不会轻易放过你。” “反之,若是她们找到你,只会立马杀了你。” 女子脸色微变,眉梢紧紧拧了起来。 下一刻,就听到男子似笑非笑的嗓音,女子抬眸,就看到男子正眉目含笑的看着她,清冷的声音道:“所以,你与其像这般隐姓埋名的躲起来,躲在东华国,还不如与我们一道联手,将她拉下来。” 女子眯了眯眼,偏头道:“你们找我,就是为了再次利用我?” 男子神色微暗,他看着女子闪烁着暗芒的眼睛,冷笑道:“怎么能说是利用呢?当年你不是也想亲手杀了她么?” 女子当即否认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女子神色变了变,她冷声道:“我想杀她,是我的事情,而你们想用我之手杀了她,就是你们贼心不死!……” 男子拍手道:“好一句贼心不死。” 他冷声嘲讽道,“秦姝,你是不是忘了?当年可是你为了得到帝师,不惜与她姐妹反目,在她酒里下了毒,想要让她永远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 女子眸色陡然一凝,辩驳道:“你胡说!……” 男子嘴角的笑意褪去,他漆黑的瞳眸溢出冷意,沉声道:“我究竟有没有胡说,相信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说完,他周身的气息发生了变化,眼神近乎冷得可怕。 他诱声道:“还有,主子他向来做事不喜欢留有后患,既然你知道当年的全部事情,知晓真相,你认为他还会放任你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么?” 第398章 你威胁我? 女子皱眉,她看着面前的男子,眼神阴郁:“你威胁我?!” 男子轻笑:“这威胁不威胁的并不好说,但是你若答应跟我们一起联手,那主子他自然不会对你下手。” 女子紧紧皱着眉,眸色暗了暗,似在思索…… 男子又道:“我想你是很清楚的,主子他没什么耐心,今日我来这里呢也就是为了特意通知你,日后主子要你做的事情,你千万不要找借口推辞才好……” 女子脸色白了白,她咬牙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男子满意的笑了笑,他冷声道:“秦姝,既然你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灭了秦家满门,亲手杀了自己的亲人。那你的这双手,可就是沾染了数不清的鲜血,怎么都洗不干净了。” 女子拧着眉,她背过了身体,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神情冷漠的下了逐客令:“你走!……” 男子道:“我走可以,但是我刚才说的事情,你最好想清楚。” “不然的话!……” 他话还没有说完,女子便顷刻变了脸,她猛地一把掀翻了旁边桌案摆放的花瓶:“我让你立刻走!——” 一声染了薄怒的吼声,花瓶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正是因为里面传出的动静,惊扰了外面齐王府留下的守卫。 “来人啊,有刺客!” 顿时有十几道火把亮了起来,忽明忽暗的火焰穿过了甲板,立即有侍卫拔剑冲了过来。 男子眸色一冷,他瞳眸阴暗的看了女子一眼,皱起眉。 然后看着外面即将冲过来的侍卫,终是抿下薄唇,直接从房间的窗户跃出去了。 侍卫们看见那抹黑影落入水中,急忙追了出去:“他往那边去了,给我追!……” “是!——” 这时,一名齐王府的侍卫走了进来,他先是满脸警惕的扫了这个屋子一圈,然后神色紧张的看着窗户边上的女子,担忧道:“侧妃娘娘,您没事吧?” 女子眸色阴暗了些许,冷声道:“我没事。” 黑衣侍卫愣了愣,他低眸看了一眼被人扫落在地的花瓶,眸色微暗,然后朝着女子拱手道:“既然侧妃娘娘没事,那属下就先下去了!” 女子冷漠的神情,没有说话。 于是这名黑衣侍卫想了想,连忙转过身,然后合上门出去了。 待房间恢复了一片安静,女子身形微晃,才像是陡然泄了气一般。 她双手无力地撑在窗边的桌案上面,抿着红唇。 她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 明月楼。 “怎么样?有消息了么。” “回禀楼主,我们追查到临安湖一带,就彻底没了桃夭姑娘的踪迹,但是据临安湖附近的店家说,今日白天曾看到过一名年纪轻轻的粉衣姑娘在他们店外徘徊了一阵……” 说着,侍女脸色变了变,她微微低下头,“所以属下心想,既然桃夭姑娘她到过那里,那她定然就是在那个附近消失的。属下就特意命人在临安湖附近将那里的客栈挨个搜寻了一遍,可是都没有找到桃夭姑娘的踪迹。” 拢月听着,她垂眸喝着杯中热茶,雾气模糊了眉眼。 “接着说。” 第399章 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侍女皱眉,继续道:“后来属下便将那些客栈的掌柜和店小二都找来问了个遍,最终在悦来客栈打探到了有关桃夭姑娘的消息,那名店小二还说,今日曾有一名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到过他们客栈,还二话不说的直接给了他一锭银子,说是找什么人。” 拢月皱眉:“找人?” 侍女抬眸,解释道:“是,那名店小二就是这么说的,但是他并不清楚那位姑娘最后去了何处。因此属下就在悦来客栈里多停留了些时间,希望能找到些相关的线索,可是属下寻找了接近两个时辰,都没有什么发现。” 说着,侍女紧紧蹙起眉,“那名店小二还说,他们店里每日生意极好,每日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最后这位姑娘到底有没有离开,他已经记不清了。” 拢月忽然就放下了手中的白玉茶杯,低垂着的眼眸闪了闪,她掀起眼帘,看向侍女道:“你们何时,竟然沦落到连一个人都找不到了。” 侍女皱着眉,欲言又止:“楼主,我们……” 拢月站起身,甩过衣袖道:“好了,我不想再听你们说找不到,没消息。我要的,是桃夭的人。” 侍女垂下眼眸,面色惭愧道:“是属下办事不周。” 如此恭恭敬敬的态度,倒是叫人无法再多加责怪她。 见此,拢月神色稍稍变了变。 她那双清浅的眼眸里迅速闪过一抹暗芒,摆手道:“行了,有什么消息再来报,你先下去吧。” 侍女拱手道:“那属下先行告退。” 说完,她看了拢月一眼,见拢月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吩咐,便紧抿着唇瓣,然后转身下去了。 这时,云阁陡然闪身进来一道清瘦的白影。 宛若清风拂过纱帘,悄无声息。 转眼便跪在了拢月身前:“属下姜晚,拜见楼主。” “起来吧。” “谢楼主。” 说着,姜晚站起身,神情恭敬的看向女子。 而此刻拢月的脸上除了一贯的清冷,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她出声道:“说吧,此次阁主让你来,可是有什么特别的吩咐?” 姜晚正色道:“回禀楼主,其实此次阁主命我前来,就是想让我告诉您,关于九国朝会的事宜,将全权交由我负责。” 拢月眸色闪了闪,看着身前的白衣女子,诧异道:“交给你?” “是。” 姜晚拱手应着,直言不讳道:“阁主他说了,楼主您现在拎不清自己的身份,肆意让外人进入明月楼,还让他参与明月楼的相关事宜,实在不符合规矩,恐怕长此以往,会耽误了大事。” 拢月蹙眉道:“这是阁主让你转达给我的?” “是,姜晚并不敢有所欺瞒。” 说着,她眸色微暗,看着身前的女子,语气变得比刚才凌厉了些许。“阁主他还说,此事关系到九阁安危,让您定要看清人心,切莫忘了身份。” “看清人心……” 拢月皱着眉,眸色暗了暗,心头在思索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阁主所指的,可是追月?! 但除了当时她极力将追月留在明月楼以外,追月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 第400章 但愿你不要欺骗我 因为她向来了解阁主的脾气,若是没什么事,阁主绝不会大费周章的从天都派人来接手她的事情。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着,她看向姜晚,说道:“行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此次九国朝会的事情,便全权交由你负责。” “姜晚定当竭尽全力。” “嗯。” 拢月眸色暗了下来,她长睫颤了颤,说道,“你直接让楼中的侍女为你准备房间就是了。” “那姜晚,就先下去了。” 拢月应道:“去吧。” 姜晚看着她,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是想了想,还是转身出去了。 待人离开后,拢月抿下了唇瓣,她眼底噙着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 她转身走到凭栏处,望着窗外临安街的夜景。 有风吹过来,吹起她鬓角的头发,那副清冽的容颜笼罩上一层朦胧的雾气。 这时,门扉被敲响。 一名侍女走了进来,走到她身后,福身道:“楼主。” “你来了。” 拢月说着,没回头,只是依旧望着窗外的夜景出神。 侍女站在她身后,蹙着眉,脸色有些不太好。 “楼主,您交代我去办的事情,有眉目了。” 闻言,拢月转过身来,清浅的眼眸看向侍女:“如何?” “启禀楼主,属下查探到,今日有人刻意假扮绿芙姐姐的样子混进了明月楼,然后将一封密信放在了追月公子房中,后来追月公子便去了临安湖畔的悦来客栈。”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来,双手呈上。 拢月眸色闪了闪,然后接过她手中的密信,低眸一看,眯了眯眼:“消息可靠吗? 侍女道:“绝对可靠。” 说完,她抿下唇瓣,补充道,“属下是动用了暗阁查探的消息,不可能有误。” 拢月将密信拿在手中,眼底的冷意溢出来。 “他现在人在何处。” “回禀楼主,追月公子他傍晚时分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楼中。” 拢月瞳眸闪烁了一下:“是么?……” 清冷的嗓音,透着丝丝凉薄。 看着拢月脸上露出的清冷神色,侍女说道:“楼主,需不需要属下替您将追月公子唤来?” 拢月道:“不用。” 说完,她看着身前的侍女,然后走上前,吩咐道:“你再去办一件事。” 侍女睁大了眼:“楼主有何事吩咐?” 拢月嘴角扬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她笑了笑,然后凑到侍女耳畔,掩唇低语了几句。 侍女道:“属下马上去办。” 拢月点了点头:“嗯。” 就在侍女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她叫住了她,然后叮嘱道:“记着,行事要隐秘。” 侍女拱手:“属下谨记!” 说完,就推开门出去了。 拢月眸色微暗,视线落在手中的密信上,长睫颤了颤。 她走到桌案前,将密信压在文案下面。 想了想,又连忙从旁边的盒子里取出一封信纸,然后仿着刚才那封密信上面的字迹,在纸上留下了浓墨…… 她的眼底,蕴藏着复杂的思绪,叫人难以看透。 追月,我给你一次机会。 但愿你不要欺骗我。 更不要叫我失望才好。 第402章 落在我手里 彼时,夜色渐渐加深,冷月藏进了厚重的云层里。 皇城灯火阑珊。 就在皇城帝京的某一处不知名的废旧宅院,一抹粉色的身影被绑在屋内的圆柱上,双眸紧闭,还处于昏迷中。 而女子的周围,整片都是破败掉灰的墙壁,墙壁上残留着雨天雨水渗透模糊的痕迹,地面横七竖八的倒着很多陈旧家具。 有冷风静悄悄的吹过此处院落,昏暗的光影映出那屋宇檐下的灯笼左右摇曳。 正是这样的静谧氛围,屋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下一刻,就听见外面的破旧院子木门被人推开,几道人影快步走了进来。 这时,被绑在圆柱上的女子悠悠转醒。 她缓缓睁开眼,皱着眉,低眸便发现自己此刻被人用粗厚的绳索绑在了这间破旧的屋子里。 四周静悄悄的。 她掀起眼帘,侧眸细细的打探了一圈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抿下了唇瓣,眸色微暗。 她尝试着用力挣扎了一下,可奈何这绳索绑得特别结实,她双手根本挣脱不了绳索的束缚。 她神色变了变,内心顿时不安起来。 不对啊!……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追人的时候,追到了临安湖畔的悦来客栈,然后就看到了一抹异常熟悉的白影,她完全还来不及反应就失去了意识。 可是,就算她被人袭击了,又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哪儿。 就在她蹙眉思索着自己到底该怎样逃出去之时,就听到外面的凌乱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门扉被人推开,有人进来了。 “哟,醒了?” 低沉的女音中,透着明显的轻嘲。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为首的一名绿衣女子,她的身姿清瘦,长相倒也别致,就是那双眼睛里的眸光,任人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讽刺。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脸上蒙着黑色面纱,看不清他们的具体面容。 桃夭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来人,然后冷眸看着眼前的绿衣女子,一眼便认出来:“是你。” 绿衣女子轻笑:“是我,怎么!没想到吧?没想到你如此辛辛苦苦的跑出来抓我,最后却落在我手里。” 桃夭看着她,眼神凝了凝:“你得意什么。” 抓她的人,又不是她。 绿衣女子勾唇道:“得意什么?呵,小妹妹,你可要好好看清楚,眼下落在我手里的人,可是你。” 面对绿衣女子的恐吓,桃夭无所畏惧,她冷眸道:“我是落在你手里没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认栽。可抓我的人,他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闻言,绿衣女子脸色一变,她冷声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难道?……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少主暴露身份。 想着,她眼中迸射出一抹寒芒来,神色冷厉,隐约带着杀意。 “看到了什么?!”桃夭却不以为然,嗤笑道,“你说我在悦来客栈能看到什么。” 如果她当时看得没错,那抹袭击她的白影,是追月吧。 他果然有问题! 绿衣女子眯了眯眼,神色阴冷:“好啊!既然都被你知道了,那也留不得你了。” 第403章 肝肠寸断 如今沦为阶下囚,桃夭偏过头,懒得看她。 当然也懒得跟她废话。 只冷声道:“我都说了,想杀就杀,随你。” 难不成还指望着自己会向她求饶?想都别想。 绿衣女子眸色沉了下来,她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会是这个态度。 无所畏惧,明显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她勾着唇角,走上前,然后抬手捏住桃夭的下颌,将桃夭的头强行扭过来逼迫她看着自己,问道:“你当真就不怕死?!” 桃夭咬牙道:“你到底杀不杀,这么多废话。” 绿衣女子眸色微闪,忽然笑了:“还以为你能多么有骨气呢,原来是在激怒我,好让我给你个痛快?!” 说完,她用力拍了拍桃夭的脸,冷声说,“恐怕要叫你失望了,你想死可没这么容易。” 哼!先前将她打成重伤,如今落在她手里,她岂能就这么算了。 若是一刀了结了她,未免太便宜。 想到这里,她狠狠甩开桃夭的脸,厉声道:“来人啊!……” 如此大的力道,以至于桃夭的整个脸颊都偏向了一边。 但是桃夭冷眸看着她,根本就不怕。 她鬓角的发丝散落下来,看上去有些凌乱。 绿衣女子看着她,很不满意她现在的这种毫不畏惧的反应。 于是勾唇笑道:“呵,嘴硬是吧?!” 她看着被绑在圆柱上的女子,眸色冷了冷,嗓音透着丝丝狠意:“那就让她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生不如死。” 说完,她身后的两名黑衣男子走上前来,手中立即抽出一把匕首。 他们看着眼前的人,漆黑的眼瞳里闪过阴冷的光芒。 见他们即将动手,绿衣女子背过身,说道:“算了,我最见不得如此血腥的场面,还是出去候着吧,好了叫我。” 说完,她便看了桃夭一眼,眼神很是轻蔑。 然后冷哼一声,甩开衣袖出去了。 待绿衣女子出去以后,这两名黑衣男子的脸色愈发的阴寒。 桃夭看着他们,警惕道:“你们要做什么!……”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听着屋内的动静,绿衣女子满意的勾了勾唇瓣。 她眼角压下来,似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就这么站在月黑风高的破旧院子里,脸上笑得得意。 下一刻,能听到屋子里传出一声异常凄厉的惨叫:“啊!——” 那嘶哑破裂的嗓音,仿佛肝肠寸断,痛彻心扉…… 顿时惊起无数夜宿在树梢枝头的黑鸦,簌簌飞过了天幕,那阴冷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此时,正朝着这个方向寻来的白衣女子蹙了蹙眉,她走在长街上,忽然顿住脚步,隐隐约约的,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但是这个声音太微弱,距离得有些远,她判断不出具体的位置。 因为混淆了耳畔夜风的缘故,她更加不知道这个声音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可是下意识的,她心中紧了紧,好像猜到了什么。 她眸色微闪,眉梢拧了起来,看着前面空无一人的漆黑街道,她内心的担忧仿佛野草般蔓延。 不会的! 桃夭不会有事的! 第404章 手脚筋皆被挑断,狼狈不堪…… 想着,她眸色冷了冷。 快步朝前寻了过去。 这时,绿衣女子走了进来,满屋子都是浓稠的血腥气息。 因为打开了门,此刻有微凉的夜风灌进来,那屋内浓稠的血腥气息与冷风彻底混合在一起,味道刺鼻且难闻。 她皱起眉,有些厌恶的抬手捂住了鼻子。 然后抬步走进去,眸色却忽的一凝。 她看着那个被绑在圆柱上,脸色惨白,浑身几乎被鲜血染红的人,手脚筋皆被挑断,狼狈不堪…… 绿衣女子勾唇笑道:“你们下手就不能悠着点?看看都把人折腾成什么样了……” 她的话语里,总是带着几分嘲讽跟戏谑。 不似怜悯。 闻言,两名黑衣男子神色暗了暗,连忙退至一旁。 他们手上,还拿着沾染了鲜血的匕首。 那锋利的刀刃上还滴淌着鲜血。 绿衣女子走过去,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子,她眸色闪烁了一下,接着摇头道:“啧啧啧!……瞧瞧,刚才还好生生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呢?” 她说着,漆黑的眸中划过一抹惋惜之色。 “看着真是心疼呢。” 这时,能听到一声似倒吸凉气的喘息。 桃夭艰难的抬起头,看着身前满脸得意的女子,眉梢紧蹙,眼底是毫不服输的倔强。 她忍痛道:“你……空有一副……好皮囊……” 绿衣女子挑了挑眉,已经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就看到桃夭嘴里溢出殷红的鲜血,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简直,蝎蛇心肠……” 绿衣女子笑问:“蛇蝎心肠?” 她挑眉,上下细细打量了桃夭一圈。 看着桃夭整个人被绑在圆柱上,浑身被鲜血浸透,她的手脚无力的瘫软了下来,筋脉尽断。 她勾唇道,“也是,就是我这么个蝎蛇心肠的女人,把你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气不气呢?!” 桃夭紧紧蹙着眉,脸色苍白,额前已经满满的溢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绿衣女子说着,她转过身从黑衣男子的手中夺过匕首,然后面对着桃夭,眼神狠厉:“我现在呢,给你个机会!你最好老实告诉我,你是明月楼的什么人,你都知道些什么,明月楼有哪些秘密。若是你回答得我满意了,我也能考虑留你一具全尸,让你少遭些罪,免去了这不必要的痛苦。” “怎么样?” “你……” 桃夭冷眼看着她,强忍着手脚传来的剧痛,嘴里含着血,宁死不屈。 “痴心妄想……” 绿衣女子陡然变了脸色:“好啊!跟你说了这么多,看来你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 “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话音落下,绿衣女子眸色一凝。 她看着眼前不识好歹的人,脸色猛地一沉,直接将手中的匕首插进了桃夭的腹部。 “嗯!……”桃夭紧紧咬住唇,不让自己叫出声。 可她的腹部,顿时有殷红的鲜血狂涌出来……顷刻染红了绿衣女子的手。 她眼中迸射出冷芒,哼了一声,又猛地将匕首抽出。 那鲜血便像是洪水决堤般疯狂的喷洒出来,甚至有的温热的血液还溅到了绿衣女子的脸上。 第405章 无冤无仇? 那温热的鲜血沾染在她的脸上,看上去好生诡异。 还很可怖。 绿衣女子眸色一暗,她抬手抹了一把脸,看到手上沾染的鲜血,面色更阴沉了些。 冷声威胁道:“你到底说不说?!” 桃夭艰难的抬眸看着她,就连唇角都失去了血色。 可是她眼底的倔强不减,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道:“休想!……” 这个回答,好像彻底激怒了她,绿衣女子没了耐心,她嗓音狠厉的说道:“好啊,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不过既然你如此有骨气,我也懒得同你再费口舌了。” 既然什么都问不出来,那留着她也没什么用了。 想着,她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寒芒,忽然就扬起了手里的匕首:“给我下地狱吧!——” 女子怒气冲冲的嘶吼,眼看着手中的匕首就要朝着桃夭的心脏刺去…… 桃夭闭上了眼。 霎时间,劲风擦过脸庞,发丝飞扬。 森冷的夜风卷起了外面堆积在院子满地的落叶,风沙漫天,忽然就起了疾风。 紧接着一把素色的还未打开的伞飞了进来,伞柄猛地击落了绿衣女子受手中的匕首。 只听到匕首“哐当——”一声落地,那把素伞又迅速折回,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转瞬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 绿衣女子站起身,脸色一变。 两名黑衣男子也立即拦在了绿衣女子身前,抽出身侧的长剑,警惕的看着外面。 绿衣女子抿下唇,她转过身。 就看着此刻院子里站着一抹素色的纤瘦身影,脸上戴着面纱,长身玉立,周遭气息翻涌。 她低垂着眼眸,长睫遮挡了她眼底的神色,看不清面容。 只是她就这么平静的伫立在那里,仿佛整个人都融入在苍茫无际的黑夜里,檐角折射下来的忽明忽暗的灯影照射着她清冷的眼眸。 白裙翻飞。 好强大的气场。 见此,绿衣女子瞳眸暗了暗。 她出声道:“你是什么人?!少多管闲事。” 拢月负伞而立,温声,她缓缓掀起了眼眸,看着屋中对外的三人,周身的清冷气息散发出来,淡声道:“多管闲事?” 绿衣女子看着她,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一时之间并不敢招惹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她放低了声音道:“你想做什么!” 拢月清冷的眸色看着她,动了动唇瓣:“想做什么。” 说着,她眼底的眸色一暗,强烈的杀意蔓延出来。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便陡然化作了一抹看不清的白影闪身到绿衣女子身前,根本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一把掐上了她的脖子。 “自然是要你的命!” 清冷的语气,似要将她碎尸万段。 因为被扼住咽喉,绿衣女子脸色憋红,有些喘不过气。 她挣扎道:“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她想反抗,可是奈何她的全身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气息压制,根本动弹不得。 拢月眯眼:“无冤无仇?” 她侧眸掠过绿衣女子,然后看向屋内被绑在圆柱上奄奄一息的人,浑身是血,眸色陡然一沉,厉声道:“你将我的人伤成这个样子,还敢说无冤无仇?!” 第406章 陡然撞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瞳眸 若是桃夭有事,定要叫她偿命! 想着,拢月清冷的眼眸低垂下来,忽然瞥见绿衣女子手腕上露出的半截若隐若现的图案,脸色一变。 她眼底的寒芒几乎是顷刻溢出来,周身的杀意翻涌:“西楚国好大的胆子!”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蓦然加重了手里的力道。 而绿衣女子身后的两名黑衣男子则是完全石化般的定格在原地,修长的骨节紧握着手里的长剑,那两双漆黑的瞳仁里蕴藏着阴冷狠厉,满脸凶煞之气。 可尽管他们现在想要迫不及待的上前帮忙,但他们还是被拢月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强劲威压所震慑,胸腔里气血翻涌,身体根本向前移动不得分毫。 逐渐的,绿衣女子的脸色由白转青,然后慢慢变成了一副暗沉可怖的青紫色。 她心脏剧烈收缩着,已经呼吸不到任何的空气。 只感到扼住自己咽喉的那只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绿衣女子瞳孔缩了缩:“你!……” 拢月手中的力道不减,斜勾着唇角,冷声嗤笑:“招惹了你原本不该招惹的人,就该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此时,这座破败掉灰的庭院,隐约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影。 周遭苍凉,黑夜寂静。 只有几盏檐角摇曳的破烂灯笼,在风中无声晃荡,宛若鬼影。 更是映照出拢月此刻清冷的脸庞,素色薄纱遮面。 那双森冷浅淡的眼眸里蕴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思绪,且转瞬即逝划过的冷芒,杀气肆意蔓延。 绿衣女子眼瞳骤缩的看着她,心口颤了颤。 她难以置信眼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会有如此强劲的气场,她竟然毫无反手之力。 而且这名女子为何能一眼猜出她就是西楚国的人?! 还说什么,招惹了她原本不该招惹的人…… 不对! 她抓的这名粉衣女子,分明是明月楼的人。 难道?!…… 正想着,她耳畔忽然响起几声骨骼松动的碎响。 绿衣女子忍痛皱眉,脖子上顿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眼前黑了黑,满目惊恐,面色惨白。 那种窒息的感觉再次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她。 可她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般,分明濒临死亡,却无法反抗挣扎。 她知道,似乎只要眼前的这名白衣女子手上再稍微使些力气,就能让自己顷刻死去!…… 拢月看着她的反应,勾唇冷笑。 就在她准备结束了她的生命时,院子里忽然飞身而来一抹黑影,直接袭向了她。 听到身后的动静,她偏过头,陡然撞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瞳眸。 她怔了怔。 有片刻的失神。 下一秒,冰冷的匕首划过她的胳膊,鲜血溢出来…… 拢月蹙眉,连忙旋身退开。 等她再站定时,身前的绿衣女子已经被那名黑衣人拉到了一边。 因为这名黑衣人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庭院原本翻涌的气息。 拢月周身的威压消减下来,没了刚才那股强劲威压的震慑,那两名被禁锢着身体不能动弹的黑衣男子有了动作,也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就砍过来。 第407章 拢月眼眶一下子红了 转瞬间,那泛着冷意的刀剑寒芒映入她的眉眼。 拢月眸色一冷,迅速以手腕抵挡,然后对着身前持剑砍向自己的黑衣男子抬脚猛地一踢。 便将那抹黑影踢出去好远,身体重重的撞上了庭院的土墙。 不用想都知道,那面高高的墙壁在森冷的黑夜里出现了清晰可见的裂痕,四纵八裂…… 眼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击退,另一名黑衣男子眼中闪过冷厉,他化身为财狼猎豹般攻势迅猛地冲过来,手持着长剑,颇有几分想将拢月置之死地的狠戾。 对此,拢月根本不在意,只是微勾着眼角,眼底带着轻蔑的笑。 而黑衣男子眼中则是蕴藏着浓浓的杀意,他几乎是蓄积了身上所有的内力,满眼猩红,对着拢月就是一掌。 可是以拢月的反应速度,且不论她的武功身手如何了得。 只看着她手中回以同样的一掌,不费吹灰之力,她掌心汇聚的白芒迅速穿透了长袖,直接涌过去。 与此同时,黑衣人从屋中的血腥景象抽回视线,看了她一眼,然后带着身边受了重伤的女子飞身跃过了破败的高墙。 拢月眉心一蹙,抬起眼眸,她神色清冷的看着那道黑影携着身侧的女子消失在温凉的夜色里。 就是刚才妄想杀她的黑衣男子已经嘴里喷出一口鲜血,狠狠撞上了檐下的长柱。 而这个年久失修的木桩柱子,因为突然遭受重力的撞击,长柱剧烈晃动,上面有不少石灰掉落…… 黑衣男子忍痛捂着胸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奈何他身负重伤,没过几秒,整个高大的身影轰然倒地。 拢月神情冷漠的扫了两人一眼,见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攻击的能力,才连忙进了屋子。 扑面而来就是浓稠的血腥气息。 “桃夭!——” 透着浓重担忧的嗓音,几乎是夹带着明显的颤意。 眼见浑身是血的人儿,手脚筋皆被挑断,瘫软在一片殷红斑驳的血泊里,奄奄一息。 “桃夭!……” 这是在拢月眼中很少看到的神情,手足无措,满眼都是浓郁晦暗的慌乱之色。 而她连忙在桃夭的身边蹲下来,看着眼前遍体鳞伤的人,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 生怕弄疼了她。 她涩声道:“桃夭!你怎么样?!……” 她知道这丫头平时最怕疼了,别说是受伤,就是寻常煎药烫到手,都能在她耳边难过上好半天。 可是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啊?…… 听到声音,桃夭虚弱的掀开眸子,想要看清来人。 可是她眼前的视线十分模糊,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隐约看见一抹白影在她的身前蹲了下来。 她知道,是拢月! 于是,她试着动了动,艰难的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她的手脚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双腿已经麻木,身体逐渐在这片冰凉的血泊中失去了知觉…… 不知想到什么,她苦笑着看向眼前的人,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她想告诉拢月,她没事!…… 拢月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伸出手,然后小心翼翼的抱起桃夭,嗓音染了几分苦涩。 “走,我带你回去。” 第407章 他人呢? 失血过多,再加上手脚筋脉被挑断传来的剧烈痛楚,桃夭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明月楼的了。 只知道在自己意识昏昏沉沉间,好像有人为她悉心的包扎好了手脚处的伤口,待她稍稍掀开眼帘,便看到一抹纤瘦的人影坐在床榻边为她运功疗伤。 身体顿时没那么痛了,还能感觉到有纯净舒缓的内力在她体内逐渐蔓延开来…… 那清冷的眉眼,蕴藏着极其浓郁的忧虑。 现在的拢月肯定特别担忧吧? 她尝试着动了动干涩的唇瓣,想要跟拢月说些什么。 可她的身体遭受重创,失血过多,没过多久脑袋歪了歪,又沉沉的昏睡过去。 “楼主。” “可是查清楚了?” “回禀楼主,如您所料不错!的确是追月公子。”这几日,她特意奉楼主之命,派楼中武力高强的隐卫调查追月公子的行踪,没想到还真让她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于是她便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发现追月公子曾有好几次离开过明月楼,行踪不明。 她还在追月公子房间内找到了未被完全焚毁的信纸灰烬。 究竟是什么样的信件?竟然能让他想要将一张信纸焚毁殆尽,这不得不引人怀疑。 拢月负手而立,眉眼清冷,看不出喜怒,只默默望着窗外无声缱绻的夜色,出声道:“他人呢?” 侍女脸色微凝,自然知道楼主所问的是追月公子,立即说道:“回禀楼主,追月公子他在房间。” 闻言,拢月长睫颤了颤,清浅的眼底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冷芒:“让他来见我。” 侍女领命道:“是,楼主。” 说完,她便很快出了云阁。 至于楼主的吩咐,她并不敢怠慢,尽管追月公子此时已经很有可能歇息了。 片刻后,当侍女带着一名气息清冽的白衣公子来到云阁时,拢月正负手伫立在窗前,只露出半边淡漠的眉眼。 侍女福身道:“楼主,追月公子到了。” 听到身后的动静,拢月眸色暗了暗,长睫微阖,缓缓收回了逐渐飘远的思绪。 她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看着眼前一袭白衣的少年,还是如她当初在大雪纷飞的寒夜里初见那般,他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冷冽气息,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定定的落在她身上。 只是现在,他身上的冷冽气息消散了不少。 剩下的仿佛都是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不经意流露出来那种淡淡的温润。 他漆黑的瞳眸若有似无的扫过了她受伤的那只胳膊,微蹙着眉,抿了抿唇瓣。 拢月看着他,清浅的眼眸里闪烁着极其复杂的光芒,还隐隐带着几分森冷和探究之意。 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要演戏么? 她该说,是他一直以来隐藏得太好呢?还是她渎职。 全然忘记了她身为明月楼的楼主,从前也是个没有半点怜悯之心的凉薄人。 同时错信了这个被人拳打脚踢,却依然不还手,还巴巴跟着她来了明月楼的青涩少年。 拢月啊拢月!…… 你是真的愚蠢。 什么流离失所?无枝可依。 他分明,就是心怀不轨,是刻意接近你,是西楚国的皇亲。 第408章 他不想骗她的 没想到你竟然还傻傻的信了他,不顾明月楼百年来的规矩,破格将他留在明月楼。 想到这里,拢月蹙眉,眼底飞速划过一抹冷芒,同时对着身前的白衣少年出了手。 只看见凌厉的掌风霎时穿透屋中的烛火,迅速掀飞了少年垂落在额前的几缕墨发,那双漆黑的深邃瞳眸一暗,却没有动作,而是直接被拢月击退了数米,然后狠狠撞上了身后的白玉屏风。 “噗!……” 几声低咳,殷红的血雾喷洒出来,染红了少年的视线。 他狼狈的瘫倒在地上。 而后抬眸看向了走到自己身前的人。 此刻,那抹纤瘦的白影站在他身前,微蹙着眉,眼底是漫无边际的森冷和孤寒。 拢月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凉声问:“为何不躲?” 闻声,追月眸色变了变,然后垂下了眸子,抬手捂着胸口,嘴角有鲜血溢出来…… 拢月冷笑:“事到如今,还打算继续装聋作哑的瞒我?” 她知道,他会说话。 从前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心想他的嗓子分明没有受过伤,亦是没有残缺,为何偏偏失了声。 尽管有迹可循,可她还是不愿去怀疑他。 这时,少年掀起了眼眸,深邃的眸光直接迎上拢月,哑声道:“我不会对你出手!……” 拢月眯了眯眼:“看来,你是承认了。” 不过这样也好,倒不用再叫她去一步步揭穿他。 打自己的脸!…… 想着,她缓缓勾起唇角,眼底噙着一抹晦暗不明的冷笑。 她凉声说道:“今晚出现在临安后巷,救走那名绿衣女子的人,是你吧?” 若不是因为他,她当时已经要了他们的命。 何必手下留情?! 少年神情冷峻的看着她,皱着剑眉,那双漆黑的瞳眸里一闪而过一抹十分复杂的思绪。 他没说话。 拢月却根本用不着与他对峙。 因为她知道,那个人,就是他。 拢月挑着眼尾,冷笑着在他面前蹲下来,眸色冷寂。 “既然是你救走了西楚国的人,倒不如好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虽然她已经猜出来了,但她还是想亲口听他说。 少年薄削的唇瓣微动:“你已经知道了……” “呵。” 拢月别开眼,站起身来,嗤笑道:“西楚的皇子,楚云景,因为半年前在西楚边境遭人追杀,逃到东华国,后来为了避开那些刺客杀手的追击,更好的掩人耳目,隐藏自己的身份,则是化身为乞丐,躲在临安街头的那些阴暗角落……” 这也正是,她为什么会在漫天大雪的寒夜里恰巧经过,从那些地痞流氓的手中救下他。 想着,拢月转过身,长睫颤了颤,眸色意味不明的看着他:“若不是遇到我,恐怕你现在已经回西楚了吧。” 楚云景皱眉,薄削的唇瓣染了殷红血迹,只是看着女子此刻嘴角噙着的轻蔑笑意,他内心深处陡然生出几分沉痛来。 他不想骗她的!…… 她救了他。 若是可以,他一开始就该向她表明自己的身份。 可他当时身处异域,又有背地里那些想要杀他的刺客杀手虎视眈眈,想尽办法要他的命。 他又怎能轻易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别人?! 第410章 实际不过,像个跳梁小丑罢了 他不能,更加不允许。 但现在的他,到底该如何向她解释呢? 他的手下,伤了她最亲近的人。 当时屋子里那血腥的场景他不是没有看见,却无暇顾及。 因为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他选择在危急关头救走青莲,根本没想这么多。 甚至就在他对着她出手的时候,他曾以为她的武功足以能够躲开他的袭击……可她没有。 于是从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他今后的所有解释都将会显得苍白而无力。 她已经认出他了。 他不想伤她! 更不愿骗她。 可他现在把一切都搞砸了。 想着,楚云景沉痛地闭了闭眼,那张本就莹白如玉的面容在昏亮灯影的衬托下愈发苍白。 那唇边的殷红尤为刺眼…… 而拢月那副清冷的神情里则是蕴藏着叫旁人难以猜透的复杂之色,泛开阴测测的冷。 忽的,见身前的男子沉默,她自嘲般笑了笑:“怪我。” 说着,她眼底迅速划过一丝无声的落寞,像秋日里飘零的枯叶,带着几分事与愿违的苦涩。 “怪我愚昧。” “怪我错信了人。” “怪我,一度以为留下你,能免得你受尽孤苦,免得你无枝可依,颠沛流离!……” 实际不过,像个跳梁小丑罢了。 愚不可及。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手握九州情报的明月楼楼主,竟然会任由一个西楚人骗她。 呵呵!…… 拢月神色微凝下来,原本勾唇笑着,却觉得自己的心口蓦然抽痛了一瞬,她微蹙着的眉险些拧在了一起。 她掀起眼帘,眼中复杂的神色就这么落在男子脸上,对上他那双一直看着自己的深邃瞳眸,分辨不出喜怒的嗓音道:“你说,现在我该如何对你呢?” 她又该如何向主子交代?…… 楚云景看着她自嘲的笑容,剑眉紧蹙,眼底晕染开浓重的墨色。 他动了动唇瓣,只沉声道:“对不起。” 虽然他的这一句对不起并不能挽回什么。 拢月深呼吸了一口气,凉声问:“她在哪。” 楚云景脸色变了变,他当然知道她问的是谁。 她问的,正是重伤了桃夭,今夜被他所救的青莲。 可他现在如何能够告诉她青莲的下落?! 即使青莲有错,也是他的人,下属管教不严,擅自做主,理应由他亲自来惩罚。 如果将青莲交出去,必死无疑。 拢月看着他的反应,眸色微沉,连嗓音都变得有些冷漠:“怎么,不愿意说么?” 可楚云景那副俊美又苍白的脸颊在灯火下暗了暗,最后说道:“所有的罪责,我一并承担。” 闻言,拢月眼中瞬间泛开了冷意:“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说完,她注视着身前的白衣少年,目光凉薄而又阴沉。 “还是你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在明月楼为所欲为,能从我手中逃离?” 拢月长睫微颤,冷笑道:“楚云景,若是你真这么想,那你可就太不了解我了。” 楚云景看着她,瞳眸一暗,竟觉得眼前的女子陡然生出一种说不出来陌生感,浑身散发着孤寒。 第411章 这把剑,早从三年前就封了鞘刃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肆意生长,漫无边际的杀意。 凌厉且致命。 “即使你不说,翻遍帝京城,哪怕掘地三尺,我也能找到她。即使你护着她,瞒了她的下落,将今夜的事情一并独揽,我也能杀了你,再杀了她……” 九州虽大,可供藏匿。 但仅凭今日一夜的时间,再加上那名女子受了重伤,他根本不可能带着那名女子跑远。 她若要找,便不只是说说而已。 当然,既然他们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倒要看看他会作何抉择:“还不说么。” 楚云景抬眸看着她,眸光深邃且坚毅:“你要我说什么。” 白衣少年低沉的嗓音带着轻微的沙哑,神色暗沉,却直接激得拢月彻底没了耐性,她一把抽出云阁中常年悬挂在身后那面白玉墙壁里的那把凌月剑,抵上了他的咽喉。 “别再试图挑衅我的耐心。” 这把剑,早从三年前就封了鞘刃。 她并不希望,今日重新沾染上鲜血。 还是他的血。 楚云景毫不畏惧的迎上她清冷的眼眸,完全没有在意这把横在他脖子上的长剑。 仿佛眼下被威胁了生命的人并不是他。 “你动手吧!……” 拢月微怔:“你!” 只见这把长剑之上,那阴冷的白芒映入她的眉眼,凌厉中又忽然浮现出一抹茫然。 难道,他就真的一点儿也不怕么? 是他以为她不会动手杀他。 还是真的就如他刚才所说,想将今日的罪责一并揽下,然后为那名女子偿还?! 就在她内心悱恻,手握着长剑犹豫不决的时候,云阁的门扉突然被人敲响,解了当下的难题。 她蹙眉,抬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时,就听到门扉被人推开,外面隐约传来几声低语:“楼主可是在里面?” “回禀女医,正是。”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话音落下,好像侍女缓缓将门给合上了。 紧接着眼前的素色纱帘被人撩起,走进来一名素衣华裳的年轻女子,眉眼清秀,墨发用一根白色的兰花簪子绾起。 “阮夏?” 拢月眸色闪烁了一下,明显很意外。 这时,素衣女子微微一笑,对着身前的拢月鞠了一躬,淡声道:“楼主。” 波澜不惊的神情,仿佛看惯了世间的所有,习以为常。 她并没有惊讶于此刻云阁中的景象。 反倒是拢月眸色变了变,眼底划过黯淡的幽色。 她沉着脸看了面前的白衣少年一眼,阖下眼帘想了想,最后将横在他咽喉处的剑刃撤离。 楚云景看着她,深邃的瞳眸闪过一抹暗芒,稍纵即逝。 然而,还没有等他想清楚拢月的意思,那副冷峻的脸庞透露出丝丝的诧异。 她这是?…… 下一瞬,就感觉自己的胸前被人重重一点,眼前一缕白纱大袖飞过,他整个人已经被封了穴道。 而拢月神色凉薄,长身而立,手中的长剑已经稳稳地回到了他身侧的那面白玉墙壁之上。 楚云景蹙眉,看着拢月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深沉。 可是很快,他眼底的神色逐渐黯淡下来。 因为。 她封了他的武功。 第412章 阮夏 “来人。” 拢月直接叫来了守在云阁外的侍女。 “楼主有何吩咐?” 拢月瞥了一眼少年:“把他带下去,严刑拷问。” 侍女领命:“是!”说着,她直接走上去押着男子的后肩欲走。 她知道楼主已经封了追月公子的武功。 当然,她也不是吃素的。 拢月叫了一声:“等等。” 侍女回头,有些不解:“楼主?” 拢月眸色闪烁了一下,然后走上前,看着满脸沉寂的少年,抿下了唇瓣,转眸对着旁边的侍女说道:“我只给你一宿的时间,希望明日初阳前,我能听到满意的答案。” “是!” “下去吧。” 除了刚才清冷傲寒的目光,她眼皮至始至终都没有眨一下。 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少年眼中的黯淡光芒,本该是寂寥无声的,归于沉寂。 却又恍惚间翻涌了一瞬。 直到侍女押着楚云景离开了云阁,拢月才转过身,看向身前的素衣女子。 她微讶:“你怎么?”她此刻不是应该身在北国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东华国帝京。 对上拢月惊讶的目光,素衣女子微微笑了笑,然后颔首,淡声说道:“接到楼中传信,知晓桃夭受了重伤,我不放心,今日又恰好途经东华,便打算过来看看。” 闻言,拢月神色微变。 她曾是天下闻名的女神医银华的徒弟,习得银华真传,素有起死回生之德,百治百效。 她的医术之精妙高超,丝毫不逊色于享誉九州的名医。 可正因为如此,她不喜拘束,不喜嘈杂,亦是不贪恋世间的风景,淡薄名利,选择了隐姓埋名。 但拢月知道,这两年,她一直是在北国的。 至于她今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着实让拢月惊讶了一下。 听着阮夏说完,拢月才多少明白过来。 竟是因为桃夭受伤,明月楼向九阁的传信。 不过随着阮夏的到来,好叫拢月悬空的心,有了些许慰藉。 她知道,有阮夏在,桃夭不会有事。 可她也知道桃夭这次到底伤得有多重,她并不清楚桃夭最后要面临的是什么难题。 夜色渐深,光影沉落。 明月楼却依然是一片灯火通明。 看着阮夏满头薄汗的出来,神色不怎么好,面容还十分的凝重。 拢月拧着眉,顿时急了,她走上前,担忧问道:“怎么样?” 说完,还不忘看了看屋中床榻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人。 这时,阮夏走出来,将手中染血的白纱丢在托盘里,松了松一直紧绷的神经,摇头道:“我给桃夭缝补了伤口,换了伤药,但因为她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等会儿还需吩咐楼里的厨房为她熬制些滋气补血的参汤,相信只要桃夭留在这里悉心调养,她腹部的伤不出一个月就能好。” 说着,她微微垂下了眸子,欲言又止。 “只不过!……” 拢月紧紧拧着眉,隐隐猜到了什么:“你直说无妨。” 阮夏眸色暗了暗,低声说道:“只不过桃夭腹部的伤虽重,但都并不紧要,最要紧的,是桃夭手脚处的筋脉,都已经被尽数挑断,恐怕日后……是好不了了。” 第413章 她该死 闻言,拢月眸色极具收缩了一下。 什么叫好不了了? 好不了的意思,是不是意味着桃夭今后再也没办法站起来,再也没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了。 这怎么可以?这不可以!…… 拢月眸色黯淡下来,随后面色沉痛的吸了口气,哑声问道:“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 阮夏微微蹙眉,看着她,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她知道拢月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也一样。 可是按常理,手脚筋脉尽断,形同废人,确实别无他法,再没有医治的可能了。 她也没想到桃夭竟然会伤得如此之重。 想了想,她缓缓垂下眉眼,叹息道:“我只能说,桃夭能够保住一命,已乃万幸。” 她瞳孔缩了缩,喃喃道:“保住一命……” 怎么可以只保住一命? 若是此生再也站不起来,桃夭该怎么活下去。 她简直不敢想。 听到阮夏的回答,拢月的心顿时如同沉入深渊,万劫不复。 连带着她脑海中仅存的,保留着的那一丝丝侥幸,都彻底烟消云散。 她眼眶红润道:“都怪我……” 见此,阮夏蹙起眉,轻轻拍了拍拢月的肩膀,眼底涌上几许忧虑。 “拢月,这不是你的错。” 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 谁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拢月只是红着眼睛看了她一眼,随即沉痛道:“不,你不懂,就是因为我……” 是她没有保护好她,是她去得迟了,才叫那些人有机会对桃夭下手。 也是她识人不清,错信了人,从而罔顾明月楼的规矩,将楚云景这个祸患留在明月楼,才叫他们能有机可趁。 都是因为她。 是她的错。 是她对不起桃夭!…… 她该死。 阮夏神色暗了暗,怅然的语气说道:“拢月,其实你也不知道桃夭会遇上这样的危险,对她造成这个伤害的不是你,所以你不要再继续自责了,嗯?” 或许阮夏的安抚,对于拢月来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既然错已经造成,无法挽回,那么现在说什么都无用。 想着,拢月眸色黯淡下来,绝望的闭了闭眼。 她怎么能不自责呢?她曾经说过要带着桃夭游历天下,赏九州的美景,吃遍各国美食,她保护她。 可是现在,还谈什么保护?! 她差点害她把命都丢了。 如果不是她,楚云景就不该留在明月楼。 如果不是因为楚云景,那些人就不会与桃夭有接触。 这一切的一切!……说到底还是因为她。 良久,阮夏陷入了沉默。 她看着眼前面容沉痛的女子,眸色沉了沉。 她知道拢月内心的挣扎,更加清楚她现在的痛苦和煎熬。 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因为她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在了自己身上。 因此,没什么比沉默更好的安抚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窗外散落的月光穿透了云,无声在楼宇间洒下寂寥的冷光。 拢月睁开眼眸,眼底却是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阮夏蹙着眉,无奈摇了摇头。 拢月神色黯淡的看着身前的素衣女子,嗓音几乎沙哑无力。 “阮夏,求你救救她……” 第414章 还藏着两人心知肚明的复杂 说着,她皱眉看着阮夏,眸色压抑。 那清秀的面容染上几许苍白和憔悴,就连她的眼角都噙着清冷的泪光,近乎苦苦哀求。 似乎只有这样,只有找到能够医治好桃夭的法子,她才能放下心头的自责和悔恨。 不至于午夜梦回,良心难安。 而阮夏与她可谓是相知相许的知己好友,因此对于拢月的请求,阮夏又怎会拒绝? 她看着拢月那副憔悴苍白的容颜,黯淡的眼眸,蹙了蹙眉,然后目光犹疑的回眸看了一眼床榻上仍然昏迷不醒的少女。 想了想,她淡然的神色稍稍变了。 接着缓缓转过身,阮夏对着拢月使了个莫名的眼色。 拢月拧着眉,很快看出她的意思。 顿了顿,她还是跟着阮夏到了云阁外面议事的屋子里,为的只是不惊扰到桃夭。 而阮夏站定在拢月身前,沉声问道:“你真想救她?” 当然,她问的不仅仅是救人这个问题。 而是想要救桃夭的后面,还藏着两人心知肚明的复杂。 拢月抿唇,没有急着回答。 阮夏看着她,则是一改刚才的清冷淡然,面容凝重的说道:“你知道世间圣药双生莲,可解百毒,那你又可曾知晓?在位于北国极寒之地的雪山之巅,那险象环生的陡峭崖壁上,还生长着一味奇药,云蔻。” “云蔻?” “嗯,没错。”阮夏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她沉声解释道,“云蔻可在短时间内打通习武者的奇经八脉,助人武力修为大增,迅速修复其受损的丹田。最难得的,就是它能重塑人体的骨骼筋脉,是世间所有习武之人苦苦追寻的良药。” 说着,她眼帘下垂,眸色暗沉下来,严肃道,“但因为云蔻生长在北国人迹罕至的雪山极寒之地,鲜少为世人知晓,这数十年来更是无人到过那里。”因此,九州或是江湖上有关于云蔻的信息,也仅仅只剩下传说而已。 拢月皱眉看着她,那双清浅黯淡的眼眸里顷刻闪过忽以窥见希望的亮芒,继续听她说下去。 阮夏是北国人,对于云蔻的传说或多或少还是知道的。 但说到底,她对云蔻的熟知甚是了解,还得追根溯源,从她师傅银华那里说起。 “传闻,它颜色殷红如唇血,状似红豆,常年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的狭窄缝隙里,随着昼夜更迭,不断吸收着雪山之岭的日月光华,但又因其终年为雪山之巅的厚重积雪所覆盖,不能轻易被发现。” 说完,她转眸看向身前的拢月,投以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你若找到它,便能救桃夭。” 也就是阮夏的最后这一句话,让拢月黯淡的眸子顷刻点燃了光芒,仿佛看到了对生的渴望。 桃夭的命,就掌握在她手上。 虽然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话往往是说来容易,但她若真要冲着云蔻去,放下山高水远的北国之行不说,就是她单单独身一人深入北国境域,到达那寻常人都到不了的雪山极寒之地,就已经是以身涉险,拿自己的性命去堵了。 第415章 即使机遇渺茫,我也该去做不是吗? 见拢月静默了一瞬,阮夏颇为凝重的神色缓了缓,只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等你想好再回答。” 可下一秒,拢月已经微扬起了头,她眸色坚定的看向阮夏:“我会找到云蔻!” 阮夏神色一滞,她忽的垂下手,眉梢拧了拧,似乎没想过拢月竟然完全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眼里。 “拢月,你该知道,这是机遇渺茫的事。” 且不论她能不能平安抵达雪山之巅,就是到了那里,肯定还潜藏着不被世人所发现的危险…… 她能成功拿到云蔻吗? 她又能真的活着带着云蔻回来吗?! 这些都是未知数。 可拢月只是摇头,然后勾唇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竟有几分连阮夏都看不懂的深沉。 “阮夏,即使机遇渺茫,我也该去做不是吗?” 她现在别无选择,只有阮夏跟她提及的这一条路可走。 因为害桃夭身处险境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她。 归根究底,是她害了桃夭。 所以,哪怕即便她知道前方的路再凶险,即使知道北国这一趟,是有去无回,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她也会去把医治桃夭的云蔻带回来。 阮夏倒是清楚拢月的性格,也没打算多加劝她,只是淡声问道:“你当真决定了吗?” 拢月眸色微暗,微微抿唇。 阮夏道:“此去北国,路途遥远,而且明月楼这边还有诸多事宜需要你处理,不日后就是九国朝会,刺杀主上的那批杀手的事情也还没有处理好,主上仍还在帝京,你能离得开身吗?” 她虽然不是经常去管九阁的事,但对于九州这些明里暗里发生的事情,她大概还是了解的。 阮夏这一说,也是提到了拢月的顾虑。 按照桃夭现如今的伤势,她理应刻不容缓,马不蹄停的赶往北国。 可九国朝会在即,前数尚未可知,她如何能抽的开身呢? 想着,拢月眉梢拧得越来越深了。 阮夏建议道:“若实在不行,你把拂衣唤回来吧。” 她知道拂衣在西陵,几日前青云曾在密信中提及过拂衣的行踪。 她想,拂衣在凤翔城消失了两个月,后来出现在西陵国,主上定是交代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让拂衣去办,可如今桃夭的情况,确实也迫在眉睫。 她说道:“主上疼惜桃夭,她也必然不愿见桃夭如此。” 拢月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甚至想着不知道该如何向主上交代。 就在拢月陷入深思之时,云阁外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 她都还来不及对阮夏的提议做出反应,就已经被外面的动静所扰乱了心绪。 下一刻门扉被人猛地推开,露出侍女神色慌忙的脸:“楼主!” 闻声,靠近站在门那个方向的阮夏最先转过身,她眸色颇为淡然的看向了那名侍女。 拢月皱了皱眉,看向门外急匆匆闯进来的人,面色不太好:“何事如此惊慌?” 侍女连忙走过来,神色骇然,垂首说道:“启禀楼主,有不明身份的人潜入明月楼,当我们发现的时候楼中已有两名侍女身亡。” 第416章 只是虚惊一场 拢月眉头一拧,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你是说有人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明月楼?” 侍女顿首:“是!”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她们还没有找到潜入明月楼的人。 并不清楚对方要做什么。 拢月皱着眉,眼帘下阖,面色清冷下来,她凝神思索道:“眼下这种情况,他们潜入明月楼会有什么目的呢?难道是为了救关押在地牢里的人……” 至于地牢里面关押的是谁,不言而喻,正是楚云景。 而楚云景身为西楚国的皇子,虽说生母早逝,但他背后有着极其强大的母系家族势力。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遭到西楚皇室的各种针对,遭到西楚太后的算计。 那么此次前来营救楚云景的人,会不会就是西楚国的人。 阮夏站在一旁,脸色有些淡漠,但听着拢月的分析,她眼底却是忽然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 “不好,不是楚云景,是桃夭。” 此话一出,拢月的脸色骤然一变,站在她身前的侍女还来不及看清她脸上的神情,就感到身前的纤瘦女子转瞬化作了一抹缥缈的白影,闪身出了房间。 阮夏亦是皱了皱眉,抬步跟上去。 若说地牢劫人,她还没有多大的反应。 但事关桃夭,就是在明目张胆的挑衅她的底线,足以让拢月的心脏提到嗓子眼。 她最怕那些人真的像阮夏猜想的那样,是冲着桃夭来的。 那桃夭现在就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当拢月赶到的时候,并没有在房间发现其他人。 她迅速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踪迹。 而桃夭人还好端端躺在床榻上,呼吸绵长,陷入沉沉昏睡。 这时,阮夏走进来,担忧道:“桃夭怎么样?” 问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往桃夭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拢月松了口气,心里暗自庆幸道:“不是冲着桃夭来的。” “不是她?”那会是谁?…… 阮夏蹙了蹙眉,神色莫名变得复杂起来。 她心想这件事情恐怕并不简单。 想了想,她就朝着床榻边走过去。 可是她才刚一过去,就立马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拢月有所察觉,问道:“怎么了?” 阮夏顿足,蹙眉凝神道:“不对。” 她是医者,平素里闻惯了各种各样的药材,对于味道更是极其敏感。 而这个房间里的气息,根本不似她离开之前的味道,而后好像是混杂了什么,隐隐有了变化。 拢月皱眉:“什么不对?” 阮夏解释道:“我在给桃夭处理伤口时,使用的伤药里带着淡淡的云仙草的气息,那云仙草的味道很淡,正常情况下几乎都闻不见。可若是触碰了别的草药,特别是同样效率的草药,它就会散发出较为浓郁的涩味。” 而现在的房间里,充斥着的正是这种涩涩的气息。 拢月脸色一变:“你是说有人对桃夭身上的伤药做了手脚?!”她关心的,并不是草药的气味,而是桃夭的安危。 说着,她走过去就要为桃夭检查一二。 阮夏眸色微暗,眼疾手快的及时拦住她:“别着急,这不是对桃夭有害的药草。” 第417章 雪魄 闻言,拢月脚步一顿。 她猛地回眸看向阮夏,拧眉道:“不是有害的药草?”那会是什么。 “嗯!”阮夏正色着点了点头,她面色凝重的说道,“其实刚开始进来的时候我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心想为何会有人愿意铤而走险的潜入明月楼,不为别的,就单纯只是为了送来这味有助于桃夭伤势恢复的雪魄。” 拢月眸色一变:“雪魄?” 怎么会。 阮夏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了眼帘。 她呼吸着空气中那滞留着的若有似无的雪魄气息,沉声说道:“你应该听说过,位于西陵行宫的云锦天下有一味旷世奇药,可延绵人的寿命。” “当然,若是把它用在重伤之人的身上,便可急速愈合那需得数月时间才能恢复的伤口,即便是将死之人,也可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 拢月听着,却下意识的看向了桃夭所在的方向,那惨白毫无血色的唇角,憔悴的面容,几乎是深深戳痛了她的眼眸。 她自然知道阮夏口中所提及的“雪魄”。 也知道这味奇药乃是西陵的国宝,被西陵皇族藏于西陵行宫,多年来不曾轻易示人。 既如此,那这味被西陵皇族视为奇珍异宝,甚至可以算得上世俗罕见的“雪魄”,又怎会突然出现在东华?出现在明月楼,最后被用于桃夭的身上。 据她所知,桃夭跟云锦天下的人并无交集。 阮夏看穿了拢月的心思,她亦是毫无头绪的摇了摇头,而后敛眸叹息道:“实在不知是何人所为……” 就在屋中的两人陷入沉思之时,那悄然隐在黑暗阴影中许久的深邃眼瞳,逐渐闪烁过明灭的暗芒。 不知是窗外忽然起了冷风,还是那片黑压压的乌云笼罩过来,摧城雨将落。 墙角的素色纱幔摇曳了下,就听着窗扉边传来:“嘎吱——”一声细微的响动,有一抹修长的暗影迅速闪身出了明月楼,然后隐匿在漫无边际的夜色中。 地牢。 阴深深的冷气包围着这座漆黑而又深邃的密室,只见灰石铁壁的墙角燃烧着几缕昏黄的烛火,隐约中变成了幽色的绿光,险些看成可怖的诡影,忽明忽暗。 男子被结实的绑在木桩上,沉重的锁链束缚了手脚。 而他那一袭如雪的白衫,此时被殷红的鲜血染红,从里面的白色衣裳透向了外边。 他清瘦挺拔的身躯上纵横密布着一道道深深可见白骨的鞭痕,几乎每一处都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而已经遍体鳞伤的他,却是紧抿着皲裂干涸的唇瓣,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丝毫的声音。 如此坚毅隐忍的一面,不难看出他曾经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厄运与困苦磨难,才得以练就现在这副誓死不缺的血性?! 又或者……是他在赌,赌拢月对他可曾有过那么一星半点的怜悯,不会狠心到要了他的命。 可他不会知道,因他所祸及的桃夭,之于拢月而言,是凌驾在个人生死之上的底线,是仅次于主子的存在……没人可以挑衅。 当然,他也确实赌对了。 第418章 鲜血淋漓的少年 拢月并不想要他的命。 如若不然,现在的他也根本不会只是被长钩倒刺的长鞭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而是早在云阁中拢月说出他身份的时候,就已经被拢月直取了性命! 就在他意识弥散之际。 奄奄一息。 隐约听到密室外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过来了。 下一刻,门锁落地。 看守在外面的侍女打开了铁门的锁链,那连接地牢的长长黑暗甬道里的光影瞬间倾泻进来,照亮了这座阴冷暗沉的密室。 “楼主。” “怎么样?” 审讯了这么久,也该得出个结果了吧。 拢月闻着空气里那股子刺鼻的血腥气,皱了皱眉。 她踩着脚下不算太过于沉重的步子走进来,却瞬间有一种无言而喻的压抑感笼罩住她,让她心里蔓延出浓烈的不安。 当她目光触及那被绑在木桩之上鲜血淋漓的少年时,瞳孔还是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下。 心跳像是慢了半拍。 她看向身旁的侍女,清冷道:“怎么回事?!” 即使严刑逼供,也不该是这副模样。 此刻的少年,如雪的白衣浸染了鲜血,墨发散乱,浑身上下被凌厉的长鞭打得几乎没有一处干净完好的地方,就连那衣衫半敞的胸膛前,都密密麻麻纵横着血痕,刺痛了拢月的眼。 以至于她神色骤然一变,清浅的眼眸在那一刻忽的暗沉了下来,周身的气息冷得不像话。 这叫看守此处密室的侍女胆怯于楼主顷刻变了的脸色,只垂首道:“回禀楼主,追月公子他!……他宁死也不肯说出那人的下落……” 不管她们如何严刑逼问,他硬是半个字都没吐出来。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 被绑在木桩之上的少年似乎微微动了动。 拢月眸色一凝。 就看着楚云景偏了偏头,然后气若游丝的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嘴角似乎扯开一抹自嘲的笑容…… 也顾不上皲裂的唇角渗透出殷红的血。 见此,拢月的眉拧得更紧了。 她素来知道他的性子,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杀了他也于事无补。 可她只是想要为桃夭报仇,要他说出那名女子的下落,难道真的就这么难吗? 还是说那名女子在他心中,其实有着特殊甚至是至关重要的地位。 才让他宁愿死,也不肯开口告诉她。 他明知道桃夭是她在乎的人,却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让她没办法解开自己困惑的心结,让她独自承揽下良心的谴责,让她整日愧疚难安觉得是自己害了桃夭。 想到这里,拢月抿下唇瓣,眸色暗了暗。 她缓步走上前,伸手,似漫不经心的挑起了男子清隽的下颚,眸光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楚云景……” 她看着眼前少年的这副清隽俊美的脸庞,那清冽的眉宇间似乎蕴藏着极其复杂的思绪。 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时,跟在拢月身边的侍女颇为自觉地退守在门边,阖下眼睑,只神态恭谨的候着。 大约是女子的动作让男子心生诧异。 男子皱眉看着她,深邃的眸光定格在女子脸上。 拢月问道:“告诉我,她在哪儿?” 第419章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她,在哪儿? 凉薄的嗓音几乎不带丝毫情感。 女子的问题就摆在眼前。 只要他说了,拢月便会放了他,不至于吃这些皮肉之苦。 可楚云景又怎么会轻易开口告诉她? 若是想说,他早就说了。 拢月看着他,仿佛在等他一句答案。 又或许是拢月眼中的光芒太过于炽热,有着极其强烈的吞噬欲,能够穿透那层坚毅的保护色,直击人心。 她注视着身前近在咫尺的男子,分明是清冷淡漠的眼眸,却无形之中好像燃烧着一团无比狂躁的火焰。 灼得楚云景心头顿生一阵沉痛,他硬是偏过头,不去看她。 见此,拢月眸色凝了凝,眉梢蹙了起来,她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重要到哪怕你明知道我会杀了你,却还是选择闭口不言,不愿向我透露她的半点下落…… 想着,她捏在男子下颌处的指尖颤了颤,有那么瞬间的失神。 而密室外折射进来的昏暗灯影倒映在她脸上,更衬得她此刻的脸色过于苍白。 拢月闭了闭眼,嗓音近乎冷酷无情的说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她,在哪儿?!……” 听着女子的声音,楚云景剑眉蹙得更深了。 他低垂着眼眸不去看她,心头却是沉沉的抽痛着…… 女子清冷的话语就像是利刃一般,一寸寸刮在他的心口。 不过几下,便宛如剜心。 鲜血淋漓!…… 似乎是男子的这副极度隐忍的模样彻底击溃了拢月心中还留存着的丝丝耐性,她冷笑道:“好,我不逼你。” 说着,她松开了手,清晰可见男子下颌处留下的红肿印记。 对此,楚云景眸色动了动,浓密的长睫微颤。 他稍稍偏过头来,掀起眼帘。 就看着那名本该与他咫尺之距的女子退开了半步。 微抿着绯薄的唇瓣,那双清浅的眼眸中迅速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 拢月冷眸看向被绑在木桩之上浑身是血的少年。 楚云景对上她复杂的眸光,眼底的墨色再一次晕染开来。 还不清楚她要做什么。 就听着神色清冷的女子在他身前说出了令他浑身一震的话。 “那日你舍身为我挡下危险,今日我还你,从此两不相欠。” 说完,她迅速抽出腰间别着的那把白玉匕首,锋利的白色剑芒几乎瞬间闪过了男子的眼眸。 楚云景瞳孔猛地缩了缩…… “楼主!——” 侍女大惊失色。 她想上前阻止,却什么都来不及了。 能听到利刃插入皮肉的声音清晰的响起,楚云景眼眶顷刻猩红。 下一刻,那染血的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尤为刺耳。 楚云景猩红着眼眶,几乎是破口而出:“拢月!……” 那低沉沙哑的嗓音里夹带着浓浓的不安。 甚至是有些崩溃的颤意。 拢月身形晃了晃。 她胸前的鲜血浸透了雪白的衣裳,素色的衣料逐渐变得殷红,血液流淌下来。 拢月垂眸,无力道:“给他松绑……” 侍女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楼主!……” 拢月忍着胸前的疼痛,缓缓吸了口气。 也不去看男子此刻的眼神,只是默然转身往外走去。 侍女看着她的背影,本想再说什么。 可是远远的,从密室外面的甬道里传来一句:“放他走。” 第420章 她明知他最不忍的,就是看她受伤 楚云景身躯霎时一震。 他那双漆黑的瞳眸里闪过不可置信。 下一秒,能感到喉中涌上一股腥甜,他嘴里猛地喷洒出一口浓稠的血雾来。 紧跟着心头升起沉沉的钝痛,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仿佛能压得他顷刻窒息,喘不过气。 若是拢月见了他现在的模样,定然能够推翻心头的猜测。 不至于这般失落与难过。 可那名女子只是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洒脱至极。 再没有回头多看他一眼。 千算万算! 他以为她最多是要了他的性命,却没想过她会以这样一种极端恶劣的方式来惩罚他,竟然会选择重伤自己,从而结束他们之间这段本不算坦诚的交集。 她明知他最不忍的,就是看她受伤! 她怎么能?! …… 晨曦,微光初透。 楼外淅淅沥沥的雨水打落了窗前树梢枝头的绿叶,晶莹的水珠顺着油绿的叶脉滑落下来,云阁悬吊的兰草花都开了,时不时吹来沁人心脾的清香。 纱幔浮动,玉簪束着墨发垂落在两肩,那双清浅的眼眸陡然睁开。 拢月再次为桃夭输送完内息,额前浸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恰逢阮夏端着煎好的汤药进来,抬眸时便瞥见拢月坐在床榻边,刚好收回手。 而她脸色却是有些不太正常的发白。 阮夏皱了皱眉。 “汤药好了。” 说着,她抬步走过去,将手里的瓷碗摆放在了床榻边的桌案上。 拢月下了床榻,站在边上,阮夏看她一眼,没做声。 只是自顾端起瓷碗,然后有条不紊的用调羹给桃夭喂了汤药。 好在桃夭虽然处于沉沉的昏睡中,但对于外界的刺激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连汤药都是慢慢的喝尽了肚子里。 喂完药,阮夏用丝帕给桃夭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药汁,然后将空白见底的瓷碗搁置在圆桌上。 这时,她侧眸看向身边的人,直接拉过了拢月的手臂。 “跟我来。” 阮夏是什么人?!她是救人性命的医者,更是超凡避世的神医,不用看都知道拢月受了伤。 还是受了那种相当于自残般的刀伤。 可眼下汩汩涌出的鲜血,逐渐染透了她里面那件纯白的里衫,足可见其下手有多重。 拢月却浑然未觉,仿佛受伤的人不是自己。 “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淡然的嗓音,算不上质问,但到底,还是带着对拢月的关切。 阮夏坐在软榻边,垂眸认真地处理着拢月胸前的伤。 即便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脸上的神色还是始终淡淡的,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拢月显然心情不太好,思绪游离。 她任由阮夏给她处理身上的伤,抿了抿绯薄的唇瓣:“不碍事。” 这点小伤,根本比不上她心里的失落。 闻言,阮夏眸色暗了暗,皱着眉,迅速给她缝合了伤口,又给她上了药,然后小心翼翼的缠上纱布。 片刻后,她收拾好药箱,抬起眼眸,出声叮嘱道:“这几日,切记伤口不要沾水,小心感染。” 拢月为桃夭每日输送内息身体本就虚弱,眼下再受伤。 简直是!……雪上加霜,不要命了。 第421章 你在这里,陪了我一整宿? 拢月听着,眼神有些弥散,似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阮夏动作一顿,她抬眸,明显诧异于她的反应。 从刚开始进来,她就觉得拢月神色不太对劲。 她这是,遇到了什么事。 明明昨日还好好的。 可拢月只是拿过屏风上的衣服,然后面无表情的穿上了。 阮夏叹了口气,只得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大抵什么都没说。 临安湖。 画舫。 司卿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犹如万千丝线,雨滴打在水面上,惊起湖面的点点涟漪,随着微风泛开。 她先是眼神茫然了一瞬,然后低眉看着床榻边凹陷下去的那一角锦被的褶皱,神色变了变。 这时,门外传来动静。 司卿抬眸,就看着一袭白衣,清风霁月般的男子走进来。 夜君尘端来了一盆温热的清水,走进屋子里,深邃的眸光看了一眼半撑着身体坐在床榻上的女子,眼神温柔了些。 “你醒了。” 司卿点点头。 不知是想起什么,她看向圆桌旁的男子,问道:“你在这里,陪了我一整宿?” 夜君尘将水盆放在金架之上,拧干了雪白的棉帕,抿唇解释道:“我怕你做噩梦,睡不安稳。” 于是便守在这里,守着她平稳入眠。 听到男子的答案,司卿垂下了眼眸,长睫微闪,似有一股暖流无形之中流淌过心田。 这时,夜君尘走近了她,将手中的棉帕递给她。 司卿接过,盯着手里的棉帕愣了几秒。 夜君尘关怀问道:“饿了吗?” 此话一出,顿时让司卿有些哭笑不得。 试问这东华国向来锦衣玉食,身份尊贵的世子殿下,现在如何当起了她贴身侍婢的活儿? 还做得这般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见司卿露出这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夜君尘抿着唇瓣,神色微变,以为她是不怎么高兴。 他蹙眉道:“怎么了?” 司卿笑着,摇头道:“没事。” 说完,她直接掀开被褥下了床榻。 那如缎带般丝滑的墨发肆意披散着,整个纤瘦的人影只穿了一件绯色的就寝薄衣,婀娜的身段若隐若现…… 夜君尘看着她,眸色暗了暗,然后不动声色的从旁边帮她拿来一件素色的外衫,抬手给她披上,以免她着凉。 直至梳洗完毕。 司卿坐在屋中的铜镜前,她看着自己此刻绝美的容颜,竟然有些微微出神。 夜君尘站在她身后,清隽的脸庞噙着淡淡的温柔,深邃的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情。 司卿随手撩拨着身前的一缕发丝,眸色微动,几乎分辨不出喜怒的嗓音说道:“原来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三年了。” 自从顶着那张青涩稚嫩的脸颊游历了半个九州,平素戴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 到如今,她却对着镜中的自己,有些说不出来的感慨。 天家的女子,生来容貌倾城,绝对不输于世间任何美人。 夜君尘知道她是在说自己的脸,蹙了蹙眉,然后走近她,沉声说道:“我为你描眉吧。” 司卿怔了怔,回眸看他一眼。 第422章 若为寻常夫妇,自与她举案齐眉,携手白头 却看见了清风霁月般的男子微蹙着眉,那双漆黑的深邃凤眸里,似乎全都是她的身影。 司卿默了片刻,随即点头道:“好。” 或许对于夜君尘来说,能为她描眉,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他想,若为寻常夫妇,自与她举案齐眉,携手白头。 殊不知能永远陪伴在她身边,为她描眉,为她挽发,那有该多好?! 夜君尘俯下身,挨近她,骨节分明的修长指节握着笔,然后仔细端详着她的面颊,开始为她认真地描眉。 许是男子此刻的神情太过于专注投入,都没有发现司卿的变化。 那绝美的脸颊竟隐约透露出微红。 她记得桃夭曾在她耳边读那些叫她连连叹息的话本子。 里面就有一句话。 说是姑娘的脸,只为心上人而红。 莫非?她真的……对他动心了。 还是说,她已经习惯了他对她的好,内心卸下防备,准备接受他。 司卿并不清楚。 只知道现在的她,已经把夜君尘纳入了往后的生活。 她若回天都,便要带着他,她要他时刻陪伴在她身侧,不离不弃,携手此生。 她本为尊,何来的畏惧呢? 他若真心对她,她便将真心交付给他。 他若负她,她便亲手杀了他。 就在她思绪飘远之际,男子低沉的嗓音拉回了她。 “在想什么。” 夜君尘俯身看着她,两人贴得极近,鼻尖萦绕着两人的热气。 司卿刚回过神,就直直撞入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瞳眸,脑子顿时空白了一瞬。 “你……” 话音未落,就看着男子凤眸一暗,已经迅速伸手揽过她的腰,然后让她更加贴紧自己,唇瓣覆了上去。 当男子清凉唇瓣覆上来的那一刻,司卿眼瞳缩了缩,心跳陡然慢了几拍。 鼻尖感受着彼此呼出的热气,几乎是瞬间有铺天盖地的梨花清冽香气包裹了她。 夜君尘看着她,却不想让她有片刻的分神。 那双深邃的凤眸微凝,他似轻笑般勾了勾唇角,舌尖灵活的撬开了她的唇齿,然后长驱直入…… 夜君尘的动作很温柔,不忍弄疼了她。 司卿迎合着他的动作闭上了眼眸。 隔着红纱帐幔,寝屋里暗香浮动。 两人的身影似乎彼此重叠交缠在一起。 在这天青微雨的初晨,落下唯美朦胧的画。 冷风从雕花窗柩吹进来,吹得金架之上的烛影摇曳了下。 不知过去了多久。 房门被人敲响:“主上,该用早膳了。” 侍女候在房门外,神态毕恭毕敬。 她听着屋中很安静,心想主上可能还在休息。 听到外面的声音,夜君尘侧眸看了眼门扉的方向,而后在司卿额前落下轻柔一吻。 这时的司卿已经换好了衣裳,是一件绯红的长裙,她外面还披着烟云罗纱大袖,整个人看上去光彩夺目,明艳动人。 两支凤鸾金钗斜斜的插在她盘好的乌黑发髻里,更衬得她明珠点翠,明眸似水。 男子动作轻柔的搀扶起她,她抬手整理了一下额前散乱的头发。 然后从桌案前站起来:“走吧,用膳。” 说完,她直接转过身出去。 第423章 顿时心沉海底 夜君尘抬步跟上她。 后厨的早膳做得很丰富,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什么都有。 司卿却没什么胃口,她只简单吃了些点心,喝了银耳粥。 夜君尘颇为担心的看向她。 司卿默默放下了瓷碗。 今日有外面的侍女来报,趁她用膳的时候,连忙呈上了明月楼紧急送来的密信。 当她看完密信的内容,顿时心沉海底。 桃夭受了重伤。 而先前派出去寻找桃夭下落的侍女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跟九娆汇报情况,大抵是说桃夭的事情。 司卿心不在焉的吃完了东西,有侍女前来将桌上的早膳撤下去。 夜君尘蹙眉问:“桃夭出了事?” 他虽然不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看司卿的神情,都知道问题的关键所在。 迄今为止,能让司卿变脸,甚至让她如此神思忧虑的人,世上还真是不多见。 她的贴身侍女桃夭就算得上其中一个。 司卿将密信捏在手里,蹙着眉,神色清冷得不像话。 夜君尘问她的话,她也只是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 这让夜君尘更加担心她的身体。 坐在画舫的庭院里,司卿陷入了沉默。 前来收拾早膳的侍女,见庭院里好像并没有需要她们的地方。 待将膳食收拾好,她们都后知后觉,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这时,一抹红色的身影缓步走了过来。 脚步轻缓。 却携带着一股莫名的香气。 九娆看着面色清冷不发一语的女子,脚步一顿,然后找了个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 目光瞥过司卿身旁的男子,又转眸看向司卿,魅音说道:“桃夭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闻声,司卿抬起眸子,稍稍看了她一眼。 九娆无奈,只得叹息道:“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桃夭,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你便将她送回天都吧。” “不行。” 九娆拧眉:“为何不行?” 司卿冷声道了句:“天都不安全。” 若是放在以前,遇到这种事情,将桃夭带回天都便是最好的选择。 可眼下天都的情形未定,局势紧张,幕后之人尚在暗处未查明,她也远在东华帝京。 又怎能放心的将桃夭送回天都呢? 九娆道:“可是把桃夭留在明月楼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明月楼虽然暂时安全,可是明月楼中藏着的秘密,必要时刻是需要尽数焚毁的。 而桃夭身受重伤,手脚筋脉尽断,行动不便。 若是不把她送去一个适合调养的地方,恐怕桃夭的身体撑不过去这一劫。 这时,远处来了两名红衣侍女。 她们神态恭谨的走过来,对着两人就是盈盈一拜。 “参见楼主,君上。” 九娆侧眸看向她们:“何事?” 其中一名侍女上前一步,垂首禀报:“回君上的话,是明月楼中传来消息,说是阮夏姑姑到了。” 九娆一惊:“阮夏?!” 她不是在北国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司卿也是颇为诧异的蹙起眉,眸色冷淡。 侍女回答道:“是的!据明月楼前来传达消息的侍女称,说是阮夏姑姑知道君上在东华国,特意命我们禀明君上。” 第424章 桃夭身上,有我种下的蛊 九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眸色闪烁道:“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如此一来,便可解她们的燃眉之急,为桃夭医治。 有阮夏在,她们也就放心了。 想着,她转眸看向司卿,总算松了口气。 “现在你该放心了吧?有阮夏在,她肯定能保桃夭无恙的。” 司卿握着手里的密信,那密信几乎都被她捏出了褶皱。 她凉声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你担心什么?”从刚才过来,就一直见她心不在焉的。 倒不是九娆心宽,而是她平素见惯了生死,只要不是亲近之人传来的噩耗,她向来无动于衷。 “桃夭身上,有我种下的蛊。” 早在十几年前,桃夭尚且年幼的时候,她为了封印桃夭体内的那股神秘可怕的力量,费尽心思的钻研,好不容易才从上古遗书中找到能够压制桃夭体内力量的蛊。 眼下十多年过去,一切风平浪静,她差点忘了桃夭是东华国的人。 更忘了桃夭体内还流着西陵皇族的血。 如今桃夭身受重伤,她体内的蛊毒不受压制,再与那股神秘可怕的力量相碰撞,就可能要了桃夭的命。 即使阮夏神医在世,有起死回生之能,也不可能完全避开这个风险。 所以,她在担心。 担心此次事件,会祸及桃夭的性命。 九娆蹙着眉,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司卿,对于司卿此刻说出的话,她内心仿佛生出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安。 她知道司卿这话代表了什么意思。 同时也知道司卿所掌握的,那些收集在天都国库里的上古遗书,都是曾经被人下令禁止的秘术。 她说,桃夭体内有她种下的蛊。 九娆拧着眉,那双极其妖艳的眼眸里闪过晦暗的光芒。 她问道:“能为桃夭解开吗?” 司卿摇了摇头。 冷声:“现在不能。” 别说是现在还没有到时候。 就是依照桃夭现在的情况,若是再为她强行解开体内的蛊,怕是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夜君尘神色清冷的坐在一旁,她们的对话他都听了进去。 就是不太明白她们所说的那个蛊,究竟有多可怕。 他只知道最开始接触司卿的时候,因为她体内有灵蛊作祟,她的身体也是极为反常。 后来司卿遭受灵蛊反噬,俨然痛不欲生的模样,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他才知道原来灵蛊反噬会带来这样一种可怕的后果。 而她们现在所说的蛊,是不是就如同司卿体内的灵蛊一样,也会给人带来痛苦呢? 九娆讪讪收回眼神,她垂眸道:“既然我们现在说的这些办法都行不通,那便让人将桃夭护送去北国。” 闻言,司卿抬眸看向她。 就听得她继续道,“普天之下,对于桃夭来说,唯有北国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天都的人就算要对桃夭出手,也触及不到远在天山脚下的北国。 再加上有阮夏在,还没人能轻易把桃夭怎么样吧?! 司卿皱着眉,似在思索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她担忧道:“北国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以桃夭现在的身体,恐怕承受不住。” 第425章 天下之主,若是没有信心,如何掌管天下 九娆忍不住睨她一眼:“你未免把桃夭看得太娇弱了些,有我们的人护送她,不会出问题的。” 想了想,她补充道,“再说了,眼下九国朝会将近,你还有诸多事宜要处理,而天都来的那些想要取你性命的杀手死士,你就真的不担心吗?” 听到这个话,坐在旁边的夜君尘凤眸陡然一沉。 他看向司卿,握住她的手,清冷的嗓音说道:“我不会让你有事。” 看着男子清冽的面容,司卿眉梢缓了缓,却还是开口道:“如今我的身体已然恢复,凭我的武力修为,九州之中恐怕还没人轻易是我的对手。” 就算是有,那也只能是帝师了。 闻声,九娆眸色暗了暗。 对于司卿的身手,九娆倒是真的没话说。 不止是没话说。 每当她想起来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对司卿产生一种敬畏之心。 毕竟,她可是曾经亲身经历了一场血一般的惨痛教训,深深领悟过她那出神入化的武功! 她知道自己的武功在司卿之下,远不及她。 想着,九娆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揶揄道:“你还真是有信心。” 司卿毫不在意她的打趣,只勾唇道:“天下之主,若是没有信心,如何掌管天下?” “也是。” 她可是天家的幼女,整个九州大陆都是她的,还有什么可怕的? 要不是天都出了那样的事情,恐怕现在的司卿还和小时候一样,整日无忧无虑,能够任性妄为的把一切琐碎的国事扔给帝师,然后带着她畅游九州,过着神仙般潇洒肆意的日子。 到底是造化弄人。 偏巧司卿信任的人里面,还出了谋逆的乱党。 自从她当年亲眼目睹了司卿被人一剑穿心。 看着司卿倒在殷红的血泊里,浑身是血,整个人都没了气息。 那时候,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该承担起一介君主的责任。 能为司卿分忧,能保护主上。 所以才有了后来世人眼中惯用幻术和剧毒的君上,才有了令人望而生畏的杀伐令。 九娆想着,眼底划过晦暗的思绪。 她问道:“齐王那边,你打算怎么做?” 司卿眸色变了变。 她紧抿着唇瓣,看向庭院里栽种着的各种各样姹紫嫣红的花卉,那双清冷的眼底映照出一抹嫣红的血色来。 “就按照我们原来的计划进行。” 九娆点了点头。 这时,有侍女进来通报,说是外面有人求见。 九娆问了来人,原来是夜君尘的手下。 说是有很紧急的事情需要禀报。 九娆则是命人去把人带上了画舫。 有红衣侍女立即将这名前来求见的黑衣男子引至画舫一楼靠近拐角地方的那一处屋子。 而后来向九娆复命。 九娆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全都退下。 这时,夜君尘看向司卿,沉声道了句:“我去去就回。” 司卿看着他,微微点头。 待夜君尘的身影消失在庭院里,周围的侍女也都退了下去。 九娆才回过眼眸,她看向身前的女子。 试探性的问道:“秦儿她!……” 闻言。 司卿睨她一眼,嗓音冷漠:“你想为她求情?” 第426章 何来共存? 九娆眼神惊了惊。 她当即否认:“不是!我怎么会为她求情?!” 顿了顿,她解释道,“我只是担心她还会和九晟有联系。” 毕竟当年的事情,全都由于秦儿的嫉妒心作祟。 她痴情于帝师未果,才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报复心理。 其实更多的还是因为受了九晟的蛊惑。 才让秦儿甘愿背弃收留她的主上,忘恩负义,哪怕冒着性命危险也要刺向主上那一剑。 但是九晟那个人,心思狠辣,心高气傲,更是野心难驯。 即使他阴谋得逞,也不可能轻易放过秦儿。 更别说他阴谋还尚未达成。 以至于秦儿为何直到现在都安然无恙。 九娆想,恐怕是两人之间还存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又或者,是促成了某种交易。 “呵。” 司卿勾唇冷笑一声。 她看着远处殷红的花卉,凉薄的嗓音说道:“我不管她是否与九晟达成了交易,但当年的事情,待九国朝会结束以后我自然会与她一一算个清楚!” 九娆眼神一暗:“你要杀她?”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刚说完,九娆就迅速抿下了唇瓣。 其实她刚问出口的时候,竟然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 主上对秦儿的心思,她最为了解不过。 想要杀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司卿颇为奇怪的看向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九娆撇嘴,摆了摆手:“没有,我怎会敢有事欺瞒你。”就是再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司卿挑眉道:“那你?” 九娆知道她接下来想说什么。 抢先说道:“你是想说我为何屡次提及秦儿是吧?” “嗯?”司卿眸色微动,不是很理解她这句话。 “好了,我告诉你吧。” 说完,九娆正了正脸色,她看着司卿,颇为严肃道:“刚才有侍女禀报,说是帝师可能已经离开了天都,不日抵达东华。” 司卿蹙眉:“他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九娆眉梢一挑,轻佻的语气道,“自从知道有天都的刺客死士追杀你,他在天都可是忙忙碌碌彻查了那批死士名单,还秘密派人前来东华国处理这些天都而来的杀手。” 她估摸着,帝师是在为主上担心。 司卿却不以为意:“他做的,都是徒劳。” 简称无用之举。 若是他真的想帮她,就该直接取了九晟的性命。 而不是希望他们双方得以共存和两全。 殊不知,早从九晟第一次算计她的那一刻开始,她与九晟便是不共戴天的仇。 何来共存?! 九宸他怎会事到如今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九娆问:“难道你真的就不打算原谅他了么?” “原谅?” 司卿扬起眉,顿时冷笑,“我跟他之间,不存在原谅不原谅。” 九娆简直替他们着急:“那你们!……” 虽然她知道主上对这个东华国的世子动了心。 可帝师亦是对她满目深情。 若是要她选,她肯定……算了! 她自己都是一厢情愿,没资格替别人瞎操心。 想着,九娆眸色暗了暗。 “怎么?”司卿看着她瞬间落寞的表情,难免好笑,“知道事情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就不再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而是有诸多的身不由己?” 第427章 从前,你不是这样 九娆之所以会觉得帝师好,是因为她跟司卿的感情十分要好,同时跟帝师相处了十几年,她亲眼目睹了司卿跟帝师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而又容易消逝的时光。 她了解帝师,知道帝师曾经将司卿捧在手心里疼爱。 那份疼爱,根本不是君臣,更不是师徒,是喜欢,是偏爱。 可她却忘了,司卿为何被一剑穿心,差点致死。 都说“情爱”二字最难解。 可以算得上是这世间最难参透的东西,是剧毒。 但其实当年的司卿不过是还不懂得何为情爱,误以为自己情窦初开的年纪,那份悄然而生的情感,是喜欢!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是她习惯了帝师的好。 或许,连九娆她自己都不明白,一厢情愿,就得愿赌服输。 司白羽不爱她。 而这一席话,让坐在司卿对面的红衣女子缓缓垂下了眼眸,那浓密的长睫在她眼底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是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九娆低垂着眉眼,眼底满是寂寥。 见此,司卿蹙眉,于心不忍。 她伸手轻轻地抚上了女子的手背,劝慰道:“九娆,你何苦为难自己呢?若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便放手。” 闻言,九娆抬眸看她一眼,摇了摇头,随即感叹道:“你不懂!其实喜欢一个人,我根本顾不上他喜不喜欢我。” 说完,她苦笑一声。 竟然直接举起桌上的酒盏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送至唇边一饮而尽。 “若是他喜欢我,我则满心欢喜,若是他不喜欢,哪怕我远远地偷看他一眼,也会觉得满足。” 司卿拧眉:“从前,你不是这样。” 从前的九娆,红衣翻飞,容颜倾城。 更是冷傲不可一世,曾在她面前放下过豪言壮志要览尽天下所有的俊美少年郎。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绝不会为了这世间的任何男人而轻易放低自己的身份。 可现在的她,竟然会因为爱一个人,爱到如此卑微的境地。 甚至只想着逃离,不敢见他。 前些时日不过是因为司白羽来了趟明月楼,原本奉了司卿的旨意。 九娆在明月楼中住得好好的,还有司卿交代她的事情要做,却连夜出了帝京,慌忙逃往西楚。 说到底,只是九娆不敢去面对自己的内心罢了。 想着,司卿眸色闪烁了一下。 就在她蹙眉思索之际,面前的女子已经将桌案上摆放的那盏红玉玲珑酒喝了个大半。 司卿看着她就这么肆无忌惮的一杯一杯喝下去,想要出手阻止。 可是九娆却直接按住了自己身前的酒杯,脸颊微红,眼角落泪:“阿卿,你不懂我的!……” 沙哑控诉的语气,听得司卿一愣:“你。” 九娆红着眼眶看她,委屈道:“你说……他如果不喜欢我……当年为什么要留在红鸾殿陪我?他如果不喜欢我,又为什么会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找到我?” 说着说着,她低眸苦笑着将杯中的烈酒喝下肚。 紧接着打了个嗝,笑得几乎连嗓音都在发颤:“阿卿!……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第428章 难道说司白羽喜欢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么? 为什么。 司卿紧紧拧着眉,就这么面容惆怅的看着她。 她该怎么说呢?! 难道说司白羽喜欢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么? 这话司卿说不出口。 从前不会说,将来更不会说。 这时,夜君尘回来了,他身边还跟着一名身形挺拔的黑衣男子。 司卿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发现那名黑衣男子的面容有些眼熟,正是她先前在南阳王府见过的流风。 很显然跟着自家世子来到庭院里的流风惊讶于眼前所看到的这番莫名景象。 那双漆黑的瞳眸闪了闪,抿唇没说话。 夜君尘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司卿有些不解。 但因为夜君尘的反应确实让她愣了一下。 她连忙回过头,怎知坐在她对面的女子已经狼狈地趴在桌案上沉沉睡了过去,眼角还在止不住的流泪。 司卿眉梢一凝,当即挥手唤来两名侍女:“把她扶回房间休息吧。” 如今是在湖上,庭院风大,小心着凉。 这两名侍女见自家君上喝得如此酩酊大醉,便匆匆领命。 她们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醉酒的女子将她送往房间去了。 待外面的侍女上前来收拾好桌案前倒下倾洒出来的酒水,画舫外忽而吹来一阵芬芳浓郁的花香。 庭院恢复一片寂静。 司卿才缓缓收回思绪,她抬眸看向身前的白衣男子,问道:“流风找你,是为何事?” 夜君尘眸色深邃:“宫中传来旨意,说是皇后这几日身体不适,皇帝知道南阳王府有位揭了皇榜的女大夫颇有贤能,所以特意宣你进宫为皇后诊治。” “皇后身体不适?” 那不是应该宣宫中的御医么?宣她做什么。 想来又不是多大的病症,怎么还找上她了。 宫里这是没人了么?! 夜君尘看着她,蹙了蹙眉,沉声道:“你若是不想去,我便叫人立刻回绝了宫里的旨意。” 司卿挑眉一笑:“怎么,你还想抗旨不遵不成?” 那可是皇帝的旨意啊。 “你若是抗旨不遵,别说是我,就是南阳王府恐怕都要因为此事受到牵连,能被他寻了错处一并问罪处理。” 当然了,就算是她遵循旨意进宫前去为皇后治病,都还可能有更大的陷阱等着她。 老皇帝的心思,司卿不用猜都知道。 谁叫她治好了世子的病呢?! 敢跟皇帝作对,皇帝看她不顺眼,肯定想要除掉她。 不管用什么办法。 夜君尘却是眉眼温柔的看着她,神色坚毅道:“只要是你不想做的事情,无论什么后果,我都会替你挡下来。” 听听!向来视南阳王府的安危为首要地位的世子殿下,竟然会为了她不惜将整个南阳王府陷入危险境地。 司卿是该笑呢,还是不笑。 她那双清透的眼眸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冷芒:“不管想不想,我都不会让你,以及让南阳王府出事。” 说完,她站起身,眼角始终噙着一抹细微的弧度。 “恰巧,我进宫也还有些事情要办。” 看得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流风愣愣的。 他紧抿着唇瓣,瞳孔微缩,看着眼前的这名红衣女子,实在是难以置信。 第429章 既然有你在我身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心想如此明艳动人的女子,竟然是沈大夫?! 怎么可能。 他见过世上不少容颜倾城的女子,那些经常参加皇宫宴会的帝京官家小姐也都有印象,却都比不上眼前的人。 就连刚才那名醉酒的妖艳女子,她的五官可以称得上是人间绝色。 可是她跟眼前的人比起来,不管是容貌,还是周身的气质上……都终究是差了那么些感觉。 可谓尤物当道,一眼惊鸿。 这不,宣旨的太监也没有具体说清楚是什么时候。 司卿本来不想麻烦,但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还是不得不换了身装扮,一袭素雅的长裙,薄纱遮面,准备即刻进宫一趟。 夜君尘坐在马车里等她,到时候进了皇宫便直接去见太后。 可他这样做,为的只是陪她一同进宫,免得她在皇宫里遇到什么麻烦而他不在她身边。 其实算起来从临安湖畔到皇宫的路途不远,还没有两个时辰就已经到了皇宫。 不多时,流风手里握着长剑,已然随同他们的马车一道走在宽敞森严的宫道上。 两面红墙碧瓦,威严的宫墙延伸出去很远。 这时,夜君尘看着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的女子,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虽说你是去见皇后,但还是要小心。” 司卿睁开眼,看向神情冷峻的男子,忽然觉得他太过于担心她了。 想着,她眸色闪了闪,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低声说道:“皇后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还能吃了我不成?再者,你觉得依我现在的身手,皇宫里谁能奈何得了我?” 夜君尘却放心不下:“毕竟是皇宫,你现在是我南阳王府的人,难免皇帝不会对你动杀心。” 帝后本就一体,谁知道他们想出了什么幺蛾子。 司卿眉眼一弯,勾唇笑了笑。 随即打趣道:“怎么,你刚才不是还跟我说,不管遇到什么事,一切有你吗?” 夜君尘蹙眉,看着她,凤眸凝了凝,刚想说这东华国的皇宫不比其他的地方。 就算他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会护她无恙,可还是需要谨慎提防着有人对她生出歹念。 就又听得女子开口:“既然有你在我身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知道司卿是在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不想他的心思一味都放在担心她上面。 “阿卿。” 不知怎么的。 司卿看着眼前清风霁月的男子,现在竟然看不得他蹙眉,只好连连答应道:“好了好了,我会小心。” 夜君尘眸色动了动,却不是完全放心。 他素来了解她的性子,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主意。 即使她现在好好的答应下来,指不定到了皇后宫中,她就会忘了现在的话。 …… 凤鸣宫。 寝殿。 有侍女快步走到了殿前,对着桌案前正在梳妆的女人福身行礼:“启禀皇后娘娘,沈大夫来了。” 闻言,女人刚好将头上的一支名贵金钗插进盘好的发髻里,宛若碎玉含枝,雍容贵气。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照了照,才满意说道:“哦?来了啊,那就赶快宣她进来吧。” 第430章 她的目的,远远不止于此 这时,站在皇后身边的年轻嬷嬷走上前,搀扶起她,小声问道:“娘娘,您这是何意?” 皇后站起身,缓步朝着外殿走去,边微笑,一边说道:“还能有什么意思?她是医者,本宫到底病没病的她定是一眼就能瞧出来,而我们叫她进宫的目的并不是这个,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麻烦自己呢?” 这位年轻嬷嬷点了点头,笑赞道:“娘娘所言极是!” 说完,她连忙伸手挑开帘幕,跟着皇后走出来,立即有外殿的侍女朝她们行礼:“娘娘。” 待皇后端坐在高位上,年轻嬷嬷候在殿前,就看到外面走进来两名粉衣宫女,她们还带了名素衣女子进来。 一身淡雅朴素的白色衣裙,脸上戴着面纱,就露出一双清透的眼睛。 这边,女子进了大殿,来到殿前,眸色闪烁了一下。 她对着凤椅之上的女人款款一拜:“草民沈卿,参见皇后。” 当然,她这一拜,只是行礼,算不上三跪九叩。 自从上次皇宫宴会,皇后对她就有了印象。 因为还记着太后的话,在礼数方便这位沈大夫有特权,她倒是不愿意去刻意去为难沈卿。 只是朝着女子挥了挥手,微笑道:“本宫千盼万盼,可算是把沈大夫盼来了。” “皇后这是?” 司卿眸色微变,有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而且看着凤椅上端坐的女人,一身贵气的装扮,气色姣好,不似用胭脂水粉所掩饰出来的面色。 所以,皇后这是压根儿没生病?! 还真让她对了。 皇后眼尾挑了挑,显然看出了她的顾虑,只是笑说道:“沈大夫不必担心,今日本宫召你前来,自是不会为难你。” 司卿垂首,语气谦逊道:“请恕草民愚昧,除了自身空有些医术能为皇后娘娘分忧以外,不知还有何能力能够帮得上皇后娘娘。” 闻言,皇后眼神闪了闪,面露欣赏之色。 “沈大夫可是太过于谦虚了。” 她意味深长的说道:“其实本宫唤你来,只是有个小小的心愿,还希望沈大夫能帮本宫完成。” 司卿压下心头的疑惑,微抿了唇瓣:“皇后娘娘但说无妨,只要是草民能帮得上皇后娘娘的,定当竭尽全力去做。” 皇后笑道:“好,沈大夫果然爽快。” 下一秒,就看着皇后眼中露出一抹复杂的思绪来,“沈大夫应该听说过平阳长公主府吧?” “草民略有耳闻。” 虽说她不是东华国的人,但是对于这位东华国的平阳长公主,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既然知道,那本宫就跟你直说了。” 皇后也懒得跟她兜圈子,便正色道:“平阳长公主有一嫡子,名为萧衍,相貌俊逸,文武双全,但是他至今还未曾娶亲,本宫念你救治世子有功,便特意允你以侧妃身份嫁入长公主府,还希望你能为公主府尽早开枝散叶才是。” 她说的委婉动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可皇后的心思,又岂是旁人能猜的? 她的目的,远远不止于此。 司卿皱着眉,眸色暗了暗,开口回绝道:“皇后娘娘,这恐怕有所不妥。” 第431章 男女情爱之事,本就是人之常情 皇后脸色微变:“有何不妥?” 她尽量让自己的脸上挂着笑意,看上去不至于那么严肃。 “不日就是九国朝会了,到时候会有各国的使臣前来,难道你就不想身畔得意觅良人来共襄此盛举吗?” 语气顿了顿,见殿前的女子沉默着不说话,她又道:“沈大夫,你应该知道自己身为一介医女,区区草莽之身,若是能够嫁入平阳长公主府,那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有何不愿的?” 看看,皇后上一句才问的她有何不妥,还没等司卿回答,下面就直接说她不愿意。 司卿站在殿前,丝毫没有压力,只是想了下说辞,最后决定用皇后刚才的话来回答:“皇后娘娘也说了,民女不过一介草莽之身,既是身份低微,又如何能配得上身份尊贵的萧世子?!还希望皇后娘娘能收回成命!” 皇后听了脸色直接一变,她怒道:“沈卿你好大的胆子!” “本宫不过是念你救人有功,才想替你谋个好姻缘,谁曾想你竟敢驳回本宫的好意?” 司卿敛眸:“草民不敢。” 皇后眼神微暗,本来心头是忽然来了气的。 可是眼下见她态度还不错,怒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她缓了缓面部的神色,沉声说道:“让你嫁入长公主府究竟有什么可不满的?” 司卿蹙眉,竟觉得皇后这话好像不是在问她到底有何不满,而是在给她下套。 就在她犹豫着不知作何回答之时,凤椅上的女人已经率先开口了。 那阴测测的语气,仿佛才是她今日召她来此的真正目的。 “还是说,你对南阳王府的世子有意?” 话音落下,皇后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那样深邃的眼神,自带着一股深深的洞悉力,好似能看穿人心。 这若是换了旁人,定会觉得倍感压力。 可司卿只是稍稍抬起了眼眸,迎上皇后的眸光,神色淡淡道:“草民对世子殿下绝无半点妄念。” 她说的不卑不亢,语气诚恳,一时间叫皇后眯了眯眼,竟然有些看不透她的心思。 想了想,她还是微笑着说道:“沈大夫,男女情爱之事,本就是人之常情,这怎么能说得上是妄念呢?” 她故作善解人意。 就这么弯着妆容精致的眼尾看着殿前的素衣女子,那绯红的唇瓣微勾起来:“不过!……南阳王府的世子风神俊朗,能搏得女子欢喜,实属正常。” 她倒是想看看,这名女大夫究竟对南阳王府的世子有没有动心。 对于皇后的步步相逼,硬是纠缠着这个话题不放,司卿拧了拧眉,语气不似刚才的谦逊了:“皇后娘娘多虑了!草民方才已经向您说明情况,草民对世子殿下并无念想。” “哦?并无念想……” 皇后唇角含笑,眸色有些复杂。 见女子好像是真的没什么心思在感情上,对她屡次三番提及的世子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她才侧眸看了身边的年轻嬷嬷一眼,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本宫糊涂啊,本宫倒是忘了,沈大夫是医女,许是心思都扑在了刻苦钻研医术方面吧。” 第432章 冰清玉洁 “草民游历四方,就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医术可以救治到天下更多的百姓,行善积德。除此之外,草民对别的事情并不上心,还希望皇后明鉴!” 听到她的话,皇后眼神闪烁了一下。 接着脸上扬起淡淡的笑容,颇感歉意:“是本宫着急了。” 现在能确定的就是她对夜君尘并没有意思。 所以她为南阳王府效命,真的就只是因为揭了皇榜,为了拿到那笔丰厚的赏金吗? 又或者,是这名女大夫实在太过于伪装,竟然连她都能骗过去。 但是到目前为止,沈卿都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意的地方。 兴许是她想多了吧!这样最好。 想到这里,她微笑道:“沈大夫冰清玉洁,就犹如那高岭之花,不同流俗,这样的人,若是能留在我东华国,为我所用,想必前途一片不可限量啊。” 她说是说人家冰清玉洁。 可眼下这话,还不是拉着司卿成为她的人。 张口闭口还是名利。 想想看他们东华国其实也有医女,只要通过每年一度的考核便可以进入御医院,为皇帝乃至后宫妃嫔效力。 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看着伫立在殿前的素衣女子,勾唇道:“不过,即便如此,本宫也还是有一事需要提醒沈大夫。” “皇后娘娘请说。” “关于为你指婚萧世子的旨意,其实是皇上的意思,本宫也只能替你再推辞几句。” “皇上的意思?” “正是。” 皇后微微点头,随即正了正脸色,笑着说道:“前几日皇上还在跟本宫商议,说是沈大夫医术了得,又能医治好就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的世子眼疾,替世子治好病症,是莫大的功劳。” “所以,皇家为了感恩你,必须要为你指派一门婚事,也好叫世人看看,什么是皇家的恩赐。” 而此时的大殿外,一抹粉色的纤瘦身影从花园里穿过来,慢慢地,由远及近。 不一会儿。 夜漓羽来到殿门口,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眸色微闪。 她随手捏着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母后可在里面?” 漫不经心的说完,她看着守在殿外的宫女,还不忘嘴里嚼了嚼。 这时,看守在殿门外的宫女恭敬的垂下眼眸,然后朝着夜漓羽微微福身行礼道:“回公主的话,正是。” 夜漓羽蹙了蹙眉。 她看向殿门,眉头拧了起来。 在里面?她还以为母后出去了呢。 不过,既然在里面,能有什么要紧事啊?! “大白日的,竟然还关上了门。” 闻声,宫女抬首,看着她,试探性的询问:“公主,要不要奴婢进去替您传个话?” 夜漓羽吃着苹果,哪里还有什么一国公主的端庄形象。 “不用了,本公主就站在外面等就好了。” 说完,手中的苹果不过几下就已经被她啃了大半,隐隐露出里面的半截核。 这么些年,皇后宫里的人早已经习惯了公主这样的不拘小节。 她们并没有觉得公主有什么奇怪之处。 反倒是夜漓羽,自小仗着帝后的宠爱,在皇宫里素来横着走。 可最近,怎么偏偏安静下来了。 也没人知道。 第433章 迟迟没有动静 凤鸣宫外,阳光明媚,花香四溢。 只是此刻的风里却莫名带了些燥意。 夜漓羽颇为不耐烦的抬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忽觉嘴里的苹果都没那么甜了。 忽然,一抹纤瘦的身影跑了过来,原是夜漓羽身边的贴身侍女香儿端着一碟诱人可口的糕点,自膳房那边匆匆赶来。 刚到凤鸣宫外,她抬头却望见自家公主伫立在皇后的殿外皱着眉,神色不耐。 香儿脸色微变,快步走上前:“公主,您要的枣泥糕。” 说完,她好奇似的问道,“公主怎么不进去?” 夜漓羽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先是敛眸将手里刚吃完的那小截苹果核丢给守在大殿外的一名宫女,又拿出大袖中的丝帕擦了擦手,才兴致缺缺的说道:“母后在殿中与人议事呢。” 皇后身为一国之母,需得母仪天下还担得起皇后的风范,同时承担重任,将后宫管理得井然有序。 夜漓羽自小便看惯了母后忙忙碌碌的身影。 如今大殿紧闭,定是母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与人商议。 若是她这般冒冒失失的闯进去,恐怕待会儿又该挨母后的训了。 索性就等在外面,等母后忙完,可里面迟迟没有动静。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先去太后宫里给皇奶奶请安时,凤鸣宫的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殿外的宫女连忙后退几步,让开道。 夜漓羽下意识的抬眸看过去,撞上一双清透的眼睛。 从中走出来一名薄纱遮面的素衣女子,那双清透的眼眸中仿佛蕴藏着一股森冷的寒意。 但也稍纵即逝,叫人无可察觉。 给夜漓羽的感觉便是想着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香儿觉得眼前这名素衣女子有些眼熟,但是左看右看,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公主,这是谁啊?” 夜漓羽微蹙着眉,她目送着年轻嬷嬷引着那名素衣女子离去,看着那抹纤瘦的背影,她眸色动了动。 这名女子,好像就是那日在皇宫宴会上见过的,南阳王府揭了皇榜为世子治病的那名女大夫。 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面对着高位上的帝后,却毫不畏惧,甚至是不为所动。 于是得了皇奶奶的赦免,可以不用顾忌宫廷礼数而不下跪。 她当时便留意到了这名女大夫。 只是现在,她不是应该好好的待在南阳王府给世子治病么。 母后唤她进宫来做什么呢? 这时,殿内走出来一名模样清秀的掌事宫女,对着夜漓羽福身道:“公主,皇后娘娘叫您进去。” 闻声,夜漓羽点了点头,讪讪的收回随着那抹身影飘远的目光,然后带着香儿转身进了大殿。 …… 到了御花园,往北就是通往宫门的方向,司卿连连辞行:“劳烦姑姑了,就送到这里吧。” 年轻嬷嬷自知也差不多了,沈大夫应该记得出宫的路。 想了想,便微略福身道:“那老奴,就先行回宫复命了。” 司卿颔首。 待这名年轻嬷嬷离开,她面纱遮挡之下的脸色才骤然阴郁了下来。 浑身冷意倾泻。 第434章 她若为皇后所用,便还留她一命 这皇后可是打得好算盘啊!…… 此次召她进宫,名为身体不适,需要她进宫来为皇后诊治。 其实跟她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担心她是一名女子,别是因为什么儿女情长才对世子动了心,然后留在南阳王府为世子效命。 皇后这是在不动声色的试探她。 同时也是在提醒她,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她若为皇后所用,便还留她一命。 她若因为对世子心生爱慕之情,留在南阳王府为世子效命,怕是皇后就要对她下手了。 竟然拿平阳长公主来当幌子,真是好计谋!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突然,她就听到远处响起一道娇俏谄媚的嗓音。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司卿眸色微变,清透的眼眸里流露出淡淡的嫌弃来。 这个声音,她完全不用想,定是那位来南阳王府大闹了一场的荣王府郡主,朝阳吧? 还真是奇了怪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 她怎么总是喜欢缠着自己不放呢。 没想到司卿竟然还再次与她在这个御花园遇到了。 实在冤孽! 见她没反应,朝阳郡主不死心的走过来,几乎是面带嘲讽的,眼神上下扫视了她一圈,讥笑道:“怎么不说话?你上次不是挺能说的么?” “……” 对着这种没脑子的废物,司卿简直满头黑线。 她甚是无语。 她该说什么。 难道说你有事没事的就喜欢撒泼耍横,胡搅蛮缠,然后总盯着别人不放么? 还是说,全天下就你觉得自己了不起,因为是荣王府郡主,所以身份就高贵了? “喂!本郡主跟你说话呢,耳朵聋啦?” 这位朝阳郡主眼睛仿佛长在头顶上,趾高气扬的看着她。 此刻,她一身茱萸粉的点珠宫装长裙,插了满头的名贵发簪,光鲜亮丽,活像一朵牡丹花。 所谓狗眼看人低,她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现在居然还觉得司卿每次都是这样低垂着眼眸,不愿回应她,是不敢直视她。 是怕她。 是胆小如鼠的表现。 “……”司卿真觉得她想多了。 虽然自己分明是在无视她,微敛着眸子,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可此刻的司卿却不是很想反驳她。 很显然。 她没心情。 更没兴趣。 见她还是没动静,朝阳郡主满脸轻蔑的看着她,眼尾上挑道:“沈卿,你不会以为自从上次在宫宴上获得了太后的赦免,见了本郡主,就可以真的不用行礼了吧?” 若真是这样,她今日可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女人。 简直是太不知礼数了。 “朝阳郡主。” 这时,一直沉默着不想搭理她的司卿还是开口了。 “您多大了。” 轻飘飘的语气,直接问得她一愣。 “什么多大?” 司卿勾了勾唇,眸色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既不是三岁的幼稚孩童,又何故尽喜欢舔着脸上来招惹我呢?” 这下朝阳郡主听明白了。 她瞪着眼,脸色腾地一下就红了。 “你竟敢说本郡主恬不知耻?”还拐着弯儿的骂她。 面对朝阳郡主的质问,司卿颇为满意的笑了笑,眼睛里流露出几分赞赏来:“还算是有几分脑子。” 第435章 将自己掩饰得很好 看看,什么叫剑拔弩张,她们此刻就是这样。 但唯一不相同的,是司卿根本没打算跟她对着干,太浪费精力了。 她本来心绪就颇为沉重,压根无心搭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若不是这位目中无人的朝阳郡主总喜欢纠缠着她不放,她何故在烈阳下站了一刻钟?! 额前都隐隐浸出了薄汗。 但是她的一句话,等同于激怒了面前的女子。 朝阳气得脸色都青了:“你!……你竟然敢骂本郡主没脑子!” “唉?”司卿眉眼带笑,语气戏谑道,“还真是冤枉,我刚才可是夸得郡主有几分脑子啊。” “你!——” “朝阳?” 突然响起的绵绵女声,透着些柔情似水的温和。 一抹鹅黄色的身影由远及近,顺着御花园通往西宫的那条铺展着鹅卵石的道路朝她们走过来。 见站在这里的人真是朝阳,便弯下眼角笑了笑,故作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朝阳见来人是夜黎心,眼中的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 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借夜黎心之手来好好惩治司卿,便上前亲昵的挽住女子的手,委屈道:“七公主!……” 今日是在皇宫,她还不想大打出手的给荣王府招来麻烦。 本想挡下她的去路,耍耍郡主威风,顺便堵塞埋汰她几句,好找回当时落下的面子。 却没想到这名女子竟敢直接反驳她,还语气轻蔑的说她是没脑子。 太狂妄了吧?! 她实在气不过! 若是不好好教训这名女子一下,那她今后堂堂荣王府郡主的颜面往哪儿搁?! 但夜黎心为后宫嫔妃庶出,自幼久处深宫,她能够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顽强活下来,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至少在司卿看来是这样。 一眼便明了。 虽然这位东华国的七公主将自己掩饰得很好,平素里在外人面前故作温婉柔弱,实则暗藏心机,是个有手段的人。 看破不说破。 只要不来招惹她,司卿并不想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夜黎心听了朝阳郡主的述说,由着朝阳添油加醋的将整个事实倒置的了解了来龙去脉的她,瞬间明白过来。 原来还是为了南阳王府的世子。 说起来,她也有好长的时日没有见到阿尘了,也不知他的病症恢复得怎么样。 而眼前这名看似性格内敛的素衣女子,就是那位揭了皇榜为阿尘治病的女大夫吧? “你就是沈卿?” 话音落下之时,她眼中带着略微的探究之意。 “正是草民。” 司卿毫不在意的颔首,悄然回复了一句。 整个人显得谦卑有度,哪里有刚才朝阳郡主所说的嚣张跋扈,不把皇家礼仪放在眼里? 夜黎心眸色闪烁了一下。 忽觉这名女子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简单,可她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因为她实在看不出这名女子的异样。 唯一让她觉得奇异的地方,就是这名女子的眼睛。 实在太清澈了。 在晨曦明媚阳光的照耀下,她的眼睛就宛若清透的琉璃一般,纯净得不染半分杂质。 好似清泓。 第436章 医术了得 这样的眼睛,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上次在皇宫宴会都没有注意到。 想了想,她只是笑着说道:“本公主知道你。” 这让站在一旁的朝阳郡主眼睛瞪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 虽然这七公主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好。 但七公主跟她又不认识,怎么会这般以礼相待。 更何况她刚才还煽风点火的倾述了一番,这不符合常理啊! “七公主!……”她气急地跺了跺脚,“你莫要被她的这副表象骗了才是!” 闻言,夜黎心温和的笑了笑,俨然一派和事佬。 “朝阳,这位可是给南阳王府世子治病的女大夫,你怎么能这般说她呢?” 她嗔怪的态度,让朝阳语气噎了噎。 “可!……” 夜黎心说道:“行了,朝阳。不管你们有什么误会,但人家可是特意奉了旨意进宫来给皇后诊脉,若是你现在为难人家,再被皇后娘娘知道了,恐怕对你不是太好……” “我……”朝阳郡主听了,面色涨得通红,她浑身都有种火气无处发泄的感觉。 偏巧是,她还不能真的拿她怎么样。 只能干瞪眼。 见此,司卿勾唇轻笑,眼眸好似带着光。 “七公主不愧是东华国出了名的才情淑女,公主的行事作风竟让草民生出几分崇敬之意来。” 她虚与委蛇的说完,末了还加了一句,“公主真善解人意。” 夜黎心礼貌一笑:“沈大夫客气了。” 自她以温柔善良的形象出现在父皇眼前,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得到他们的赏识,便对于这样的夸赞不计其数,只觉得平常。 她只需客气笑笑就好了。 这时,一名老嬷嬷领着两名年轻宫女过来,见到御花园里的三人,当即给夜黎心行礼:“七公主,郡主。” 朝阳蹙了蹙眉,忽觉有些不对劲。 这可是太后宫里的嬷嬷。 夜黎心莞尔:“嬷嬷免礼。” “谢公主。” 说完,老嬷嬷缓缓起身,转向司卿,对着身前的素衣女子礼貌的福了下身:“沈大夫。” 司卿挑眉,心想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作朴素宫装打扮,且举止得宜的老嬷嬷。 “你是?” 老嬷嬷怔了一下,随即谦卑有礼,恭敬地说:“哦,老奴是太后宫里的嬷嬷,沈大夫之前没见过。” 说完,她向司卿解释道,“太后方才留了世子在宫中用午膳,所以特意命老奴来找沈大夫,说是要邀沈大夫过去一同用膳。” 听了。 司卿眸色微动,瞬间明白过来,夜君尘还真是良苦用心。 “有劳嬷嬷了。” 此刻,夜黎心颇为诧异的看她一眼。 触及那道幽深的目光,司卿不动声色的避让开,并没有多说什么。 而朝阳郡主则是满脸的震惊。 这位老嬷嬷刚才说了什么?! 说是太后特意命这位嬷嬷来寻她,然后邀请她过去一同用午膳? 这怎么可能呢。 她不过是一介身份低微的女大夫! 难不成因为她治好了世子哥哥的眼疾,然后就受到了太后她老人家的赏识吗? 这不公平。 她也有好长时日没有见着世子哥哥了。 外界都说有位揭皇榜的女大夫治好了世子哥哥的病症,医术了得。 第437章 世子殿下在内殿沐浴呢 皇宫里还能听到不少宫女私底下议论此事,说是她们打赌来猜测这名女大夫究竟能得到怎样的封赏,有的还说她治好了世子的病,等同于招惹了皇帝。 当然,这些根本上不来台面的私语,她平常也只是当玩笑话听听。 今日怎么还真的验证了那些私下里流传的疯话。 不过,即使她真的觉得对这件事有什么抗议,也无济于事。 毕竟太后的意思,就清清楚楚的摆在这里,旁人容不得妄议。 她就是要邀请司卿过去,然后与她共用午膳。 这可是天赐的机会。 旁人羡慕不来。 明明晌午都没到,就已经派了宫里的管事嬷嬷来寻了。 足可见其有多重视。 跟着老嬷嬷来到太后的慈宁宫,整座宫殿空荡荡的只有负责打扫的宫女在认真地擦拭着桌案上摆放收集的花瓶瓷器。 见她过来,立刻有这里的宫人告诉她太后已经用过早膳,前去内堂诵经祈福了。 至于夜君尘,司卿有些莫名其妙,她可是在偌大的慈宁宫里找了一遍都没发现。 实在没了耐心,她随手抓了一个宫女问:“世子人呢?” 本着问不出个结果的心态,却没想到这名宫人是个知礼数的,停下来恭敬地答复她。 “回沈大夫的话,世子殿下在内殿沐浴呢。” 司卿眉头一皱:“沐浴?” 好端端的,沐浴做什么。 不过这句话她没问。 于是她揣着复杂的心情来到慈宁宫的一处偏殿,这是太后特意命人整理的,平日里供世子休息的地方。 大殿两边雕梁画栋,外面的庭院中还人工凿开了一处宽大的池塘,清澈的池水泛开涟漪,里面栽种了莲花。 从司卿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池塘里密集油绿的一片,上边儿还零星点缀了几朵及早开放的粉色花瓣。 司卿忽然就回想起南阳王府好似也有这样一片舒适的美景,那里也是栽种着满池的莲花。 只是这莲花,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她并没有听夜君尘提起过。 就这么想着,她一路行至大殿的长廊拐角,看着匾额停下脚步,手边就是殿门。 可她却站在殿门外驻足了好久…… 她心中蓦然生出几分对太后的敬意来。 这份敬意,是由着夜君尘,对于一个来自嫡亲皇奶奶的,无微不至的疼爱。 于是鬼斧神差地,她居然推开了大殿的门。 只见这座华丽的宫殿经过了悉心改造,大殿里面全都是清雅独特的陈设布置。 她缓步走进去,脚步很轻。 发现除了大殿外边半晌开的雕花悬窗,里面的纱幔帘幕几乎都是垂落下来的,许是为了遮挡刺眼的阳光。 藏青色的纱幔垂落在绒毯上,金架之上的烛火映照着满殿的芳华,隐隐透着一股子宁静之气。 就在她抬眸欣赏这座宫殿的素雅别致时,空气里似乎飘来一阵淡淡的清冽香气。 她转过身,一抹挺拔的清瘦身影赫然闯入她的视线。 对上那双漆黑的深邃凤眸,司卿完全怔住。 “你……” 不知怎么的,她声音瞬间哽在了嗓子眼。 此刻的夜君尘,像是刚沐浴完毕。 就这么站在那里。 第438章 无形之中透露着一种诱人的禁欲气息 英气逼人。 他身上慵懒松散的披着一件雪白的外衫,腰间的玉带没有系,露出半截白皙有力的胸膛来。 而他额前垂落的发丝似乎还滴淌着水珠,晶莹剔透,竟是衬得比他额前的肌肤还要莹白。 此时,清风霁月的男子看着她,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庞隐在窗外折射进来的光影里,整个人看上去性感非常,无形之中透露着一种诱人的禁欲气息。 叫人挪不开眼。 顿时那独属于男子的清冽香气扑面而来…… 司卿眸色闪烁了一下,不是很能够适应。 “看够了吗?” 低沉性感的嗓音响起。 直到男子出声打断了她,温柔的话语带着些许纵容的味道。 司卿眼珠子转了转,差点被自己给雷到。 她竟然!……青天白日的盯着一个男子的身体看了这么久,还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当然,这些都是表象。 虽然是穿了衣服的,也没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可她为什么就是觉得耳根有些发热呢? 不行,她必须要镇定。 若是被他发现了,指不定就是笑她。 想到这里,司卿缓了缓微蹙的眉梢,本想就这么从容的迎上去。 可她,脚底下仿佛生了根似的,被黏住了。 迈不动步子。 又或许是男子此刻的眸光太过于炽热,司卿颇为尴尬的别开了眼。 “你好端端的,沐浴做什么。” 谁知她话音刚落,身前的男子低声一笑,凤眸微挑着,竟觉得她此刻的模样有些过分可爱了。 他从前并未见过。 也是,自司卿揭了皇榜来到南阳王府为他治病,她眼中的神色始终淡淡的。 无波无澜,无喜无悲。 对其他的事情根本提不起兴趣。 他却从来都没想过她原来还有如此娇羞不自在的一面。 司卿不知夜君尘想的是什么,只看着他上挑着眼尾,脸上仿佛带着清风般的柔和。 “皇后可有为难你?” 说到这件事,司卿眸色暗了暗,眉梢蹙了起来。 见她蹙眉,夜君尘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委屈,或是皇后刁难了她,便急切上前道:“怎么了?她说了什么,还是让你去做什么。” 见他如此情急的模样,司卿眸色微动,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没让我做什么。” “那你。” “是没让我做什么,不过……”她眼角含笑,故意拉长了尾音,欲言又止。 夜君尘拧眉:“不过什么?” 司卿道:“皇后说念及我救治世子有功,特意让皇上为我许了门好亲事,说郡王爷俊逸非凡,文武双全,叫我择日以侧妃身份嫁入平阳长公主府。” 淡然的语气,她只是实话是活。 夜君尘脸色却陡然黑了下来。 那双深邃的凤眸里蕴藏着翻涌的思绪,冷芒闪烁:“以侧妃身份嫁入平阳长公主府?” 平阳长公主,那可是他的姑姑! 而她口中的郡王爷赵澜,是他的表兄。 皇后这是要做什么!…… 见男子神色阴郁,颇为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司卿只好笑说道:“好啦!……看你紧张的,我就是说说而已。” 夜君尘凝视着她的眼睛:“说说而已?” 他的嗓音很低沉,许是刚沐浴完,他眼神里透露出几分独属于男子的魅惑来。 第439章 你只能是我的 若是寻常人看了,定要觉得呼吸一紧。 鼻血都会流出来。 心想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清风霁月,恍若谪仙下凡。 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现在的夜君尘还只是身形挺拔的站在她面前,神情冷峻,眉眼温柔。 他身上松散的披了一件白色外衫,腰间的玉带垂下来。 凤眸清冷又带着几分难言的柔情。 不禁让人想到若是他再穿上平素里爱穿的那一袭白衣。墨发披散,飘然入世,又该是怎样的风姿玉骨,风华绝代! 恐要惊为天人。 司卿自是见惯了这世间各样的美男子,面对着他,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 她精致的眼尾带着惺忪的笑意。 毫不加掩饰的,就是她耳尖微红,明显是强迫自己镇静。 夜君尘看着她,试图从她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里找出几分异样。 可是女子面部的神色很自然,不似在敷衍他。 他莫名松了口气。 于是不去管皇后对她所说的这些话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因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可能让她嫁入平阳长公主府,嫁给赵澜。 顿了顿。 随即低垂下清冽的眉眼,夜君尘用模糊不清的嗓音说道:“你只能是我的。” 这样的语气,无异于宣誓主权。 但女子即刻接了一句:“不,应该说世子是我的。” 那讪讪的话语,好似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玩味。 夜君尘凤眸微凝:“?……” 他和司卿不同,或许司卿说这个话只是在打趣他。 可夜君尘却是当真了。 他眸光深邃的看着她,那副冷峻的俊美脸庞瞬间笼上一层淡淡的雾霾。 整个人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见此,女子轻笑一声。 她唇角勾起来,揶揄的语气,又好像是在跟夜君尘解释:“世子殿下不妨好好想想,我是何等身份?我可是天下之主,这整个九州大陆都是我的,而你,自然也是我的。” 而夜君尘没有心思跟她开玩笑,他向来知道她的脾气,更加知道她此刻眼中的笑意有几分真,几分假。 于是便看着眼前的这名似笑非笑的素衣女子,眸色暗了暗。 沉默须臾,他问道:“天下之主,累吗?” 他不愿每日看到她违心的笑容,只觉得她身上必然沉重。 女子蹙起眉,眸色微动,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 但是,她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 若是问天下之主这个身份累不累,她当然会说,累。 因为她肩上担下的,是天下苍生,是黎民百姓,是护九国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意,平稳安定。 好像,她立于众生之巅,凌驾于万人之上俯瞰世间。 又渴望有朝一日能卸下肩上的担子,好好去体验一番正常人的生活。 可她根本没办法避开她的责任和使命,只能独自落寞,守着那万里山河无边无际…… 却从来无人问过她一句,累不累。 “累。” 正是这淡淡的语气,好似压了千斤般的重量。 她不想刻意去掩饰自己的情绪,特别是在他面前。 因为他的眸光很深邃,几乎能洞穿人心。 第440章 这是情话? 那双深邃的绝美凤眸里带着浓浓的墨色,逐渐在他眼底晕染开思绪。 便能轻易看穿她的心思,揭开她的面具。 这时,女子稍稍敛下了眸色,浓密的长睫在她眼底遮下淡青色的暗影。 “其实,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天家的女子,生来尊贵,手上更是有着九州大陆的生杀大权,可谓执掌杀伐……” “在你们眼里,拥有这样至高无上的权利,定能够任性妄为,肆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我不能。” 说完,司卿毫不避讳的抬眸迎上男子深邃的眼瞳,凉薄的嗓音道:“夜君尘,你是否想过若你生来不是世子,而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你或许就不会失去自己的父母,遭受皇家如此多的明枪暗箭,以至于身中剧毒不自知,差点因此丧命!” 很多人都是这样,生在帝王家,诸多的身不由己。 他们不会享受到寻常人家的其乐融融,什么父母康健,兄友弟恭,更加不会去在意亲情。 他们的身份,早就注定了他们的结局,只能为了皇权去斗争。 所以哪怕是亲兄弟,哪怕他们之间有着极其浓厚的血缘关系。 他们也会为了皇位而去使上些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 自古成王败寇。 而这天下秘闻,那弑父杀兄的八卦也不是没有过。 男子瞳眸转了转,他说道:“我想过,但我更知道每个人生来享受了什么样的待遇,就会有与之相对应的命数等着他。” “阿卿,若是你愿意,今后所有腥风血雨,布满荆棘的前路,我都会为了你去尽数挡下,铲平。” 司卿挑了挑眉:“这是情话?” 夜君尘蹙着眉,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心情不怎么好。 她总是这样,喜欢把事情都埋藏在心里,然后独自承受。 面对他坦诚的心意,她只是尝试着接受,却并没有把未来交付到他手上。 “阿卿!……” 他瞳眸深深的望着她,试图望进女子心底。 司卿眸色微动,她抿唇道:“你方才也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那我也不例外!” 说完,她转过身,看向窗外的亭台水榭,宫墙下开满了翠绿枝叶,有的则是奋不顾身的爬上了高檐。 “我身为天下之主,肩上的重担不是你能够轻易承受得住的,我知道你想帮我,我也愿意和你一起去面对,但是很多事情,还是得由我亲自去做,那是不一样的,你明白吗?” 别说他的武功在她之下,就是他一个东华国的世子,又能如何帮得了她? 她想做的事情,是将天都重整,把天家的权利完全收回来。 而这些,都是他不能触及的,是天家的私事。 听到女子的话,夜君尘内心很复杂。 想了想,他现在不愿跟她争论这个话题,便问道:“九国朝会,你想怎么做?” 闻言,司卿看他一眼:“你会阻止我么。” “不会!” 夜君尘回答得很干脆! 他现在只是想帮她,不会逆了她的心思去阻止她。 他知道,那不切实际。 更不可能。 第441章 阿卿,你过分聪明 “既然不会,那不管我怎么做,你都无需担心。” 司卿的神色有些冷,她素色面纱之下的绯薄唇瓣轻抿着,长身玉立,一袭清瘦单薄的白衣站在大殿中,清透的眸光落在殿外的那片荷叶上。 说完,夜君尘紧蹙着眉,动了动薄削的唇瓣,他还未来得及向她表明自己的想法,身前的女子已经率先说话:“我答应过你,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 闻声,女子回眸看向他,眸中的思绪晦暗不明,淡然的嗓音说道:“所以,还请你照顾好自己。” 她身为天下之主,想保护一个人有什么难的。 可她也知道,夜君尘和别人不一样。 他想做的,是靠自己的能力,将整个南阳王府得以保全,将东华国的形势稳定。 而他,定是希望自己把真心交付给他,相信他。 然后有朝一日能够将自己好好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这边,夜君尘沉默着看了她半晌,良久才悠悠叹了口气。 他表情似有些无奈:“阿卿,你过分聪明。” “谬赞了。” 司卿弯了弯眉眼,对于此话,倒像是真的在夸她。 她毫不避讳的直视着男子深邃的凤眸,那莹白细腻的精致眼尾轻佻着,眸中是寻常人读不懂的韫色。 她说:“夜君尘,你可知九州之大,得以遇见你,实乃我三生有幸!” 又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才不至于她完全对这世间的情爱丧失兴趣。 “阿卿。”夜君尘低唤了一声,随即满脸正色,他神色认真地注视着眼前这名眉目如画的素衣女子,紧张问道,“可会对我有一丝动心?” 司卿挑着眉:“动心?” “是。”他微蹙着眉,依旧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再次出声询问道,“你可曾有过?” 这时,司卿眼中升起一抹浅笑,她微勾着绯红的唇角,静静的看着男子一瞬不眨的深邃瞳眸:“世子这般问我,倒叫我一个女子如何回答你?” 夜君尘听了,眸色一动。 就在他以为司卿不会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时候,女子忽然响起的淡然的语却像是如沐春风一般,无比轻柔的拂过了他的心头,暖洋洋的:“世子舍命救我之时,我已然心动。纵使我心性凉薄,早就看淡了这人世间的万般情感,恰如青山霜染,美人迟暮,也奈何不住你如此深情。” 夜君尘心中一喜:“阿卿此话当真?” 此刻,男子俊美的脸庞映在殿外折射进来的光影里,那深邃的眼眸却是半分都离不开眼前人。 司卿浅浅的笑了,那笑容里三分真诚,七分耐人寻味:“世子待我如何,我心中有数。” “而我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妄想能与你举案齐眉,携手白头。” “但我会尽自己所能,跟你走到最后。” 说完,她淡然的语气里莫名晕染开一阵愁绪,能够看出她此刻的心思很沉重。 她眉眼含笑的注视着眼前的男子,因为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她面部的神情,却可以看出她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中有晦暗的思绪翻涌:“夜君尘,你信我吗?” 第442章 你会讨厌自己的身份吗? 然而,她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男子已经走上前,他直接伸手揽过了女子的腰。 夜君尘低垂着眉眼看她,沉声道:“我信。” 他剑眉微蹙,眸光深邃的注视着怀中的女子,那副神情好像很懂她,他说:“阿卿是天下之主,身上承载着太多寻常人根本难以想象的使命跟重任,我只想好好陪着你,陪在你身边,必要时能够帮得到你。” “帮我?” “阿卿不想有人陪着吗?” “想啊。”做梦都想。 司卿回答得毫不犹豫,语气干脆。 夜君尘却没有看到她眼中的神色几乎是一瞬间泯灭了下来。 她说道:“万人之上,就是无人之巅。永远没人知道天下之主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 “更加没人知道执掌九州杀伐的人,是不可以任性妄为的,我身上有枷锁,我没有自由。” 或许在他们寻常人眼里,她就是个俯瞰天下众生的王者,生来高贵,可望不可即。 但其实她多想可以有个人能够一直陪着她。 陪她看朝阳升起,黄昏暮晓,看那日升月落,江山如画。 她曾以为那个人是帝师。 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她情窦初开之际,她对帝师的过于依恋罢了。 那不是喜欢。 亦不是情爱。 究竟是什么,她得好好问问自己。 夜君尘将她轻轻拥在怀里,那双深邃的凤眸里闪烁着幽暗的冷芒。 他说道:“阿卿,以后有我。” 往后,有他陪在她身边,有他护着她,定是不会再让她一个人以身涉险了。 但其实,司卿有时候并不明白前路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这条路上满是荆棘,每一脚下去都鲜血淋漓。 她眼前好似布满了殷红的鲜血,远处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无情的杀戮。 她的命里,还有如此多的背叛和阴谋诡计。 “你会讨厌自己的身份吗。”她眼前忽然模糊了一下。 夜君尘蹙了蹙眉:“讨厌自己的身份?”她怎么突然这么问。 司卿眼中带着轻笑,她忽略了突如其来的昏厥与不适感,茫然点点头:“是啊!……就好比你是南阳王府的世子,是这皇城帝京中多少人仰望倾慕的对象,又好比你生来可以享受王府里锦衣玉食的生活,无忧无虑,就好比你无意之中成为了某些人眼里的绊脚石,成为挡路的障碍,他们恨不得将你除之而后快。” 而迫不及待想要他命的这些人里,或多或少……都是与他有着不可分割的亲情血脉。 说完,她抬眸迎上夜君尘深邃的凤眸,眼角的笑意并没有褪去:“你会讨厌自己的身份吗?” 闻言,夜君尘剑眉微动。 他眸色深深的望着她,沉声道:“阿卿,我是东华国的世子,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司卿无所谓的笑了笑,她赞同道:“嗯,我是天下之主。你们所有人都敬我,畏我,臣服于我……” “可只有我,我讨厌我自己!……” 夜君尘剑眉蹙得深了:“阿卿?” 他开口唤了一句,有些不解其意。 更多的是觉得这样的司卿有些奇怪。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反应过来怀里的女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的身体好烫!…… 第443章 她终是没忍住扯了扯自己胸前的那片衣襟 “阿卿?” 夜君尘顿时变了脸色。 他急忙用手抬起女子的脸,眸色一暗。 他才发现此刻的司卿微阖着眼眸,长睫微闪,已经半昏半醒的瘫软在了他的怀里。 她意识有些模糊,额前的薄汗浸出来:“冷水……” 夜君尘听不太清:“什么。” 他紧蹙着眉,满心担忧,只能紧紧抱着她。 “冷水……” 这时,女子虚弱的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 她虽然神志模糊,浑身都没力气,像着了火。 但她还是清清楚楚的看到男子脸上写满的紧张,还有那双深邃的凤眸里几乎都是她的影子。 她皱了皱眉头,知道现在的自己显然不能跟他挨得太近。 不然她身体里的那股欲望会逐渐吞噬她的神志。 于是她尝试着想用手推开身前的男子。 可奈何她的动作就像是小猫儿挠痒痒,根本无济于事。 夜君尘眸色暗了暗,见她不对劲,便直接伸手拦下她。 男子此刻的动作看上去很轻柔,却还是用大掌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双手,试图让她停下来。 “……” 司卿无力的挣扎了一下,根本挣脱不开男子的禁锢。 她没力气抬手。 更没什么力气说话。 她紧蹙着眉,神情很痛苦。 她好似在极力压制着身体里那股蓦名燃起的火焰,那嚣张肆意的邪火就快要将她燃烧殆尽。 她终是没忍住扯了扯自己胸前的那片衣襟,衣襟半晌开,里面半截白皙的锁骨裸露出来。 若是寻常男子见了,定要把持不住自己上去一亲芳泽。 可夜君尘眉梢一拧,终于意识到她为什么不对劲了。 不知想到什么。 他漆黑的瞳孔一下子暗了好几个度。 他周身的冷意倾泻出来,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杀意。 还有顷刻蔓延的怒气。 夜君尘迅速转眸看向此时萦绕在大殿中的云雾,紧接着雪白大袖一挥,直接掀翻了旁边桌案上摆放的茶盏。 青壶茶盏倾倒下来,茶水直接溅到了下面的香炉里,里面的烟雾瞬间被扑灭。 他急忙看向怀中的女子,发现司卿正好半掀着眼眸看他,有气无力的,恰到好处的魅惑。 那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着,宛若轻盈的蝶翼一般,无法遮掩住她那长睫之下的诱人双眸。 而女子此刻的眼眸不似平日那般清透,眸光闪烁,隐隐有朦胧的雾气在里面,水润迷离。 如此娇软可人的模样,倒是无形之中勾着夜君尘的心魄。 女子眼中的朦胧水雾,无疑是最极致的魅惑,很致命。 好在他自制力强,更深知怀中的女子是他今生要放在心尖上疼惜的人。 他不愿,更加不会在她如此毫无防备没有意愿的时候,去做出些不尊重她的事情。 但也只是维持了短暂的一瞬间,司卿就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好让自己得以清醒几分。 直到鼻尖有血腥气弥漫,鲜血溢出唇角,夜君尘眸色骤然一变。 他喊道:“阿卿!” 说着便抬手去扼制她的下颌,不忍看着她这般伤害自己。 似乎是知道情况危急,他神色一冷,连忙打横抱起她。 第444章 不要白费力气了…… 夜君尘快步来到殿门边,他想赶紧出去给她找御医看看。 刻不容缓…… 可无论他怎么用力殿门都推不开,门缝好像被什么东西牢牢的束缚住了。 外面落了一把锁。 他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想了想,他垂眸看向怀中的女子,剑眉动了动,神色紧张道:“阿卿,坚持一下。” 可女子只是摇了摇头,气息虚弱:“不要白费力气了……” 司卿蹙着眉,刚动唇,殷红的血迹就从嘴角渗出来。 她忍痛说道:“是媚毒……” 说完,她拧眉看着男子,唇角血色蜿蜒。 那殷红的血色有些醒目刺眼,仿佛瞬间刺激了男子的神经。 他心脏狠狠的收缩,猛地钝痛了一下。 媚毒,无色无味,无可察觉,亦没有解药。 它借助香气侵入人的体内,让人神经恍惚,其中毒性在短时间便可发作。 但若是身中媚毒之人,没有在半个时辰内得到男子的纾解,强行压制体内的媚毒,就会饱受烈火焚身之苦,痛不欲生,最后在极致惨烈的痛苦过程中死去。 司卿强忍着身体饱受烈火焚烧的痛楚,她怎么也没料到看似和蔼的太后,竟然会对自己下手。 还真是百密一疏,防不胜防,叫太后钻了空子。 夜君尘瞳孔缩了缩:“媚毒……” 他的嗓音近乎发颤。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那所谓的“媚毒”,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他震惊之余,怀中的女子已经再次张开了唇瓣,试图咬上舌尖让自己保持理智。 夜君尘神色一变,几乎阴郁着面色。 他想都没想直接俯身下去,用唇覆上女子的唇瓣。 “阿卿,别这样……” 他不会看着她就这样伤害自己的,他不会! 司卿绝望的闭了闭眼。 她用手紧紧的拽着男子的衣角,试图以此来找到一些力气来保持她头脑的清醒。 夜君尘将她抱在怀里,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 而他感受着女子滚烫的体温,更无疑是催情的剧毒。 他神色阴郁得可怕,还是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司卿咬着牙,何尝不想用力推开他,她知道两人这样下去对于她而言简直是致命的煎熬。 但她没有力气做到,没力气推开他,她也知道夜君尘不会放任她不管。 她紧紧的抓着夜君尘的衣角,那雪白的外衫都已经被她拽出了深深的褶皱,她分明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可她还是崩溃的呻吟出声…… 直到耳畔低低的女音响起,透着致命的诱惑。 夜君尘瞳孔暗了暗,眼中那漆黑的眸色在这一刻染上极其浓墨的色彩。 他低眉看着怀中的女子:“阿卿,相信我,嗯?” 男子神色坚定的说着,他的嗓音很低沉,好似透着一种极致诱人的磁性。 司卿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点头的,只知道自己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他的凤眸很深邃,宛若沉渊,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叫人心生向往,恨不得跟他一起沉沦。 第445章 迤逦 意识有些不清了。 她痛苦的闭上眼,强忍着浑身灼烧般的剧痛,感受到男子好像把她缓缓的抱到了床榻上。 从头到尾,她的手都是紧紧的抓着男子的衣角,未曾放开过。 不知怎么的,这是唯一能让她感到安心的了。 就在她意识模糊,昏昏沉沉间。 她看着床榻边那藏蓝色的纱幔放了下来,隔绝了外面的光线。 同时就像是地狱的大门,顷刻向她伸出了手。 她没有力气,更无法反抗。 只能任由自己被拉着一同坠入了黑暗的深渊,万劫不复。 她蹙着眉,承受着浑身的剧痛。 多是她紧紧地拽着夜君尘的衣服,感受着男子冰凉的体温,然后以此来得到一丝慰藉。 男子神色担忧,紧紧的拥着她,那双漆黑的深邃凤眸凝视着怀中的女子,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浓稠墨色。 那独属于男子的炽热气息瞬间包裹了她,鼻尖萦绕着好闻的清冽香气。 一片黑暗中,她紧蹙着眉,似乎能明显的感受到男子温凉挺拔的身躯覆在她身上。 男子重重压着她,然后在她耳畔不知说了句什么。 “别怕……”话音落下,男子眸色一暗。 他已经俯身下去,并且快速解开了女子的衣裳。 晨曦的微光在这座殿宇上方折射下来,映着殿外驻足已久的那抹纤瘦身影远去。 而殿内的烛火燃烧着在昏暗中闪烁。 …… 慈宁宫,佛堂前。 明亮的烛火闪烁着,一片静谧。 只见一位两鬓染了霜白的雍容华贵的女人闭着眼,她跪在堂前的蒲团上面,捏着手中的佛珠。 这时,外面匆匆传来脚步声,很快到了近处。 她眉眼动了动,依旧捏着手里的佛珠。 然而她还未睁开眼睛,就对着外面道:“如何了?” 她的嗓音不大,却无形之中透露着一股威严。 听到问话,那名匆匆而来的宫女神色微变,连忙站到她身后,垂首道:“回禀太后,奴婢已经按照您吩咐的办妥了。” “是吗?” 宫女低垂着眉眼,并不敢有所欺瞒,只是如实回答道:“是啊!太后娘娘,奴婢亲耳听着大殿内传出的动静,不似有假!” 闻言,女人陡然睁开眼,她眼角泛开皱纹:“看来,是那药已经起作用了。” 这时,一直守在佛堂前的老嬷嬷蹙了蹙眉,她似乎有些不太猜得准太后此举到底为何,便上前问道:“太后,您既是为了世子殿下考虑,想留下这位姓沈的女大夫为世子所用,那为何您还要设计这么一出呢?” 太后眯了眯眼:“哀家自有用意。” 老嬷嬷想了想,眸色微动,她道:“太后是因为知道了今日皇后叫沈大夫过去,所以怕皇后那边的人捷足先登?不然,太后您也没必要赌上世子的幸福啊。” 第446章 苦不苦心的,都不重要了 “并不全是。”太后摇了摇头,解释道,“哀家是想让她全心全意对少筠。” 她素来了解自己的这个孙儿,更加知道少筠对这位女大夫是动了情的。 既然动了情,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相信少筠的心思定是放在了她身上。” “若是她临阵倒戈,他日变成了皇后的人为皇后所用,那她今后对少筠,又或是对整个南阳王府而言,那就是多有不利,哀家需得尽早防范才是。” “太后用心良苦,老奴相信世子他日明白您的心意以后,必会感恩太后。” 太后怅然:“哀家不求他感恩,但求他不要为眼前的女色冲昏了头脑,他身上,担得可是整个南阳王府,是我东华国的江山,是我整个东华国的未来……” “太后对世子殿下寄予厚望,老奴相信世子殿下定能明白您的苦心。” “苦心不苦心的,都不重要了。”太后叹了口气,随即说道,“哀家老了,也实在不愿看见哀家辛辛苦苦打理了大半辈子的东华国大好江山,就这么葬送在他的手上……” 老嬷嬷悉心劝慰道:“其实太后您也不必太过于忧虑,还是要多注意保重自己的凤体。我们东华国还有如此多的优秀皇子,您看看齐王,宣王,离王还有瑞王他们……他们也都是国之栋梁啊。” “国之栋梁?”太后眼尾含着笑意,她说道,“哀家倒是也希望他们一个个的真能承担起这个国家的使命。” “可你看看,齐王野心蓬勃,他竟然不惜对自己的亲弟下狠手,想将少筠置之死地……” “你说,一个不懂得仁义之道的君王,会是一个好皇帝吗?他又真的能治理好这个国家吗?” “你再看看宣王,虽然才识过人,懂得国家的治理之道,但他到底心思不在皇位上……”因此他只能为人臣,悉心辅佐帝王,护国家康泰。 “至于离王……”太后眸色闪烁了一下,“他杀伐果决,明明重权在握,却一直隐忍不发,甘愿居于齐王之下,恐怕他还是在意当年的事情,他在心里怨哀家,一直不肯原谅哀家,更加不愿名不正言不顺的继位……” 老嬷嬷看着她,蹙着眉梢,动了动唇瓣,似乎接下来就要提及瑞王殿下。 可太后睨她一眼,语气似无奈道:“小八,他就更不用说了。他自幼聪颖过人,心怀仁善,却因为无意中知道了自己母后私下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整日同漓羽嬉闹,无心朝事。” 老嬷嬷眼眶红了红:“太后……” 太后深吸了口气:“哀家操了大半辈子的心思,只想好好守护他的天下,哀家做到今日这份上,也算倾尽全力了。”希望在她百年之后,不会无颜面对东华国的先祖,觉得愧对祖宗。 老嬷嬷恭敬的垂首,眼泪就这么落下来:“先帝早逝,真是苦了太后您了……”她自十几岁进宫,到如今已经跟了太后三十年,这三十多年的时间里,她看着太后一路风风雨雨披荆斩棘的走到今日,实在有太多的酸楚旁人不知…… 第447章 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世子殿下的安危 他们只知道东华国的太后有能力,有千古流传的巾帼不让须眉的胆魄。 她独断专行,把持朝政,直到皇帝继位的第五个年头,她肯才把国家政权归还给君王。 谁又能真的想到,太后迟迟不肯把传国玉玺交给当今皇帝的原因,是因为她的丧子之痛,是因为当今皇帝心思不纯,心狠手辣,竟然为了争夺皇位而不惜将自己的兄长苦心算计死于战场。 不仅如此,他还想对南阳王府年幼无辜的稚子下手,想把这个随时可能成为他皇权威胁者的世子除去。 这样的皇帝,太后怎可能安心把皇位传给他?! 老嬷嬷想,太后她今生最后悔的事情,恐怕就是当年自己的慈悲心,不忍看这个孩子受苦,才将这个由普通宫女所诞下的龙子接过来抚养长大,以至于养虎为患,后来害得她自己的孩子英年早逝,惨死于沙场。 太后每逢午夜梦回的时候,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是她觉得愧对自己的孩子,愧对少筠,愧对整个南阳王府…… 而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将东华国的皇位重新交还到自己的孙儿手上。 想到这里,太后眼底隐隐闪烁着泪光,她侧眸看向身边的云嬷嬷,含笑说道:“云舒啊!……哀家老了,你跟了哀家大半辈子,还没能停下来好好歇息歇息,整日跟着哀家东奔西走,忙忙碌碌,辛苦你了。” 云嬷嬷泪目:“太后娘娘,您千万不要跟老奴说这种话,那些都是老奴的本分,是老奴应该做的。试想老奴当年十几岁进宫,举目无亲,能有幸得到太后娘娘的赏识,后来得以侍奉在太后左右,是老奴的福气!” 她得到的,是太后的信任跟眷顾,是太后娘娘曾经不顾一切的庇佑。 比起那些与她同时入宫因为跟错主子而无故枉死的宫女,她已经足够幸运了,又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太后摇了摇头,接着她低垂下眉眼想从蒲团上直起身,云嬷嬷见状立马上前搀扶她,听得身边的人说道:“云舒啊,你总是这样,处处为哀家着想,为哀家考虑,让哀家觉得很贴心,同时更觉得对不住你。” 皇宫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普通宫女凡是入宫超过五六载,在宫中没有劣迹者,就可以自请出宫。 而那些除了跟随自家主子进入皇宫的贴身侍女,还有后来能得到后宫主子赏识的,都可以任由自家主子为她在宫外谋个好亲事,然后择个吉日送出宫嫁了,也算是主仆一场。 如今想来,云舒跟在她身边数十年之久,无论她怎么苦口婆心的劝说,云舒就是一直不愿意离开她,只求此生能侍奉在她身边,真是苦了她了。 云嬷嬷却没这么想,她只求能侍奉在太后娘娘身边,照顾好太后,然后对得起太后对她的眷顾:“太后娘娘您说得这是哪里话?倒真是折煞老奴了。” 她毕恭毕敬的语气,继续说道,“老奴是见您整日忧心,每日操心国事,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世子殿下的安危,老奴实在担心您的凤体。” 第448章 是死是活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谁要你们拿命换了? 再好的身子都经不起像太后这样长年累月的折腾,更何况太后她如今年纪也大了。 听到云嬷嬷的话,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面露欣慰道:“云舒,还是你最懂哀家。” 说完,她深邃的目光落在佛堂外候着的几名宫女身上,意味不明的说道:“不过这些事情,你不必太过于担心哀家,哀家做事自有分寸。” 云嬷嬷颔首:“太后说得是!……”只要太后娘娘万事以自己的凤体为重,那她也能安心许多。 至于这名给沈大夫下药的宫女,还是尽快想办法解决了最好。 想到这里,她抬眸看向旁边站着的那名等候差遣的宫女,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先下去吧,今日的事情,你万万不可向外人透露半个字。” 宫女低垂着脑袋,恭敬道:“是,嬷嬷。” 这样的事情,她自然心中有数。 她连忙向退后福身行了个礼:“奴婢告退!” 说完,便恭敬的退出去了。 待这名宫女离开后,云嬷嬷才看向身前的太后,眸色暗了暗,语气阴冷的问道:“需不需要老奴?” 太后抿下唇角,她面部的神色清冷下来,一双饱经沧桑的绝美眼眸里蕴藏着幽色,她摇头道:“不用,哀家知道,她没这个胆子。” “是。” …… 明月楼,云阁。 明明没到夏季,晌午的阳光却有些火热。 那烈阳火辣辣的炙烤着窗外的兰草花,翠绿的兰草根叶部位看上去焉了许多。 应该是缺水。 窗扉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阮夏将一碗药汁直接倒入了兰草的花盆里,漆黑的药汁慢慢融入土壤。 她眼睛都没有抬一下的说道:“你不喝,没人逼你,可你若是迟迟不肯接受治疗,那你的身体怎么恢复?” 说完,她将手中的瓷碗“啪!……”的一声摔在窗边的桌子上,拧着眉看向身后的人:“你到底想让我们怎么做?!”她的语气很凌厉,似乎隐藏的怒气中又带着几分无奈,微微的颤意。 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一名粉衣女子满脸沮丧,她颓废的跌坐在地上,低垂着眼眸,旁边是满地的狼藉,还有一个木制的精致轮椅,上面的轻薄绒毯滑落下来一角。 桃夭将脑袋无助的埋进了双腿间,哽咽道:“阮夏姐姐,我求求你,不要管我了!……” “不管你?”阮夏挑了挑眉,眼中怒气不消,“好一句不管你。”说完,她嘴角抿下来,继而神色淡漠的看着眼前意志消沉的粉衣女子,忽然反问道,“拢月她不惜拿命换回的你,你现在告诉我不要管你?” 桃夭本来将脑袋埋在膝盖处无声哭泣,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听到阮夏的话直接抬起头来不顾一切的怒吼道:“是死是活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谁要你们拿命换了?!” 不值得!…… 拢月救她不值得。 她只是一个废人!…… 想着,她忍不住颤抖着肩膀抽泣了两声,滚烫的眼泪就这么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我见犹怜。 阮夏沉默看着她,眸光淡淡的,很平静,神色却很阴郁。 接着就看到桃夭勾起唇角,似自嘲般笑了笑,随即敛下眼眸,满脸绝望道:“我不要你们管!……” 第449章 桃夭,你不要这样 见此,阮夏黛眉一蹙,深知这个办法行不通,便放低了语气,抬步走近她,然后动作轻缓的蹲在她身边,眸色深深的看着她,痛心道:“桃夭,你从前不是这么脆弱的姑娘。” 从前的她可是爱哭爱闹,喜欢同她们嬉笑玩耍,是个很活泼开朗的女子啊! 桃夭眼角挂着泪痕,她抬起眼眸看向阮夏,苦笑道:“那好啊!阮夏姐姐你告诉我,我的手还能动,还能握得住东西,我的腿没事,还能站起来,我还能像个正常人那样走路……” 说着,她摇了摇头,然后眼神定定的看着身前的女子,神情近乎黯淡:“你告诉我,是不是这样?……”她没事,她还能站起来的。 越听她说,阮夏的眉梢就蹙得越紧,神色莫名暗沉了下来。 “桃夭,你不要这样。” 说完,她看着桃夭,淡然的语气说道,“再过两日,我便会带着你返回北国了。” 桃夭怔了怔:“北国?……”带她去北国做什么。 阮夏看懂了她的心思,正色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我要带你去北国做什么?” 桃夭怔愣着,还未反应过来。 阮夏已经开口道:“北国适合你调养身体。” 说完,她看着眼角仍残留着泪痕的桃夭,说道:“虽然你手脚的筋脉尽断,但我会倾其所有的想办法为你治好,你不要再自暴自弃了,嗯?” “阮夏姐姐……” “你说。” 桃夭看着她,总觉得心里悬着一块石头,被压着喘不过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阮夏佯装没事的笑了笑,她说道:“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呢?桃夭,你要听话,要好好配合我医治,好好养伤。” 桃夭不相信,她摇头道:“不对!你肯定是有事情瞒着我。”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她急忙拽着阮夏的衣裳,哀求道:“阮夏姐姐,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 自知瞒不住,阮夏莫名叹了口气,她缓缓点头道:“是,就在几日前,拢月在你昏迷的时候去了北国。” “北国?”桃夭停下了动作,有些不可置信。 她满眼惊恐的问道,“你刚才说的拢月不惜拿命换回的我,是不是这样意思?……” 阮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抚慰道:“桃夭,你别多心,拢月她不会有事的。” 桃夭眼神有些空洞,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哽咽道:“拢月她曾经跟我说过的,有生之年,她不想再踏足北国……” 末了,桃夭看向阮夏,来了一句:“北国是她的家。” “桃夭,这些我知道。” 阮夏柔声安抚着她,同时连连应声,“我都知道。” “拢月从来没跟我提及过她为什么不愿意再回去北国。”桃夭说着,面露担忧道,“但天底下哪儿有人不想回家。” 阮夏蹙着眉,她虽然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但她现在却不能跟桃夭解释,只能抿唇不语,内心怅然。 桃夭问道:“她去北国,是不是要去找能治好我腿伤的药材?” 第450章 难道太后就不怕因此伤了他的心吗? 阮夏点点头,低声承认道:“嗯,她觉得心里愧对你,她要我倾尽所有治好你。” 虽然不用拢月说,她也会想办法治好桃夭的腿伤。 但拢月这个举动,实在让她感到惊讶。 不,不是惊讶,而是无比的震惊。 她没想到拢月竟然会为了桃夭违背自己的誓言,违背她对那个人的承诺…… 她清楚的记得,拢月曾立誓有生之年绝不会再踏足北国境域,更不会越矩半分。 现在这样的情况,阮夏内心很复杂。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又该怎么做,只能寻找个合适的机会将桃夭带回北国。 桃夭无助的低下头:“她没有愧对我!……” 阮夏看着她,劝慰道:“所以,你就当是为了拢月,为了我,更是为了你自己,你要好好好的配合我的医治,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我相信你有朝一日定然能够重新站起来的,嗯?” 桃夭看着阮夏,眸色动了动,最后缓缓吐出一个字。 “好!” …… 慈宁宫,偏殿。 夕阳西斜,光影迟暮。 窗缝里折射进来的微光,无声洒落在厚重纱幔珠帘垂挡下的雕花紫檀木床榻旁,那里凌乱的散落着几件素色的衣裳,看上去竟有些奢靡之感。 金架之上的烛火闪烁着,迤逦着满室的韫色,空气里夹带着丝丝诱人的香味。 这时,藏青色的纱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挑开,从中露出一张清冽俊美的脸。 男子坐在床榻边,缓缓穿好衣服,他转过身来看向床榻上依旧熟睡的女子,眉梢蹙了蹙,最后缓缓俯身下来,在她白皙的额前细腻的落下一吻,动作很轻柔。 “好好休息。” 说完,他起身下了床榻,穿好鞋,去内殿沐浴更衣并且简单进行了一番梳理之后便唤来殿外的宫女,叫她们准备了几件干净的素色长裙,放在托盘里摆放于桌案前。 这时候,殿门已经开了。 外面还精心的候着四五名模样清秀的宫女,都是平时侍奉在太后宫里的几个老人。 他不用想都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可偏偏他不能去质问他的皇奶奶,也就是当朝太后。 他曾经说过,任何事情都可以让太后插手,唯独沈卿,是他的底线,旁人动不得。 难道太后就不怕因此伤了他的心吗?! 宫女们垂首,恭敬地对着他缓缓行礼:“世子殿下,太后命我等前来侍奉您。” 夜君尘心情不太好:“都下去。” 此刻他冷着一张脸,半边清瘦的身影都笼罩在殿内的烛影中,剑眉轻蹙,看上去神情很是冷峻。 低沉的语气,却无形之中透露一股寒意。 叫这几名年轻宫女齐齐变了脸色,她们都感到不寒而栗,内心皆产生了畏惧。 既然世子殿下都这么说了,她们也不敢在此多做停留,只好连连应声:“是,奴婢们告退!” 说完,她们便退下了。 等这座宫殿又恢复了一片静谧,夜君尘微抿着薄削的唇瓣,凤眸闪烁了一下。 他看向窗外的风景:“流风。” 话音刚落,殿外便顷刻闪身进来一道挺拔的黑色身影,持剑跪在了男子身前:“属下在!” 第451章 阿卿,我会对你负责 夜君尘看着他,冷声道:“去给临安湖那边送信,说沈大夫需给本世子诊脉,今日本世子就带回王府了。” “属下遵命!” 流风抱拳,抬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没有什么其他的吩咐,便恭敬的垂首,接着飞快的闪身出去了。 …… 夜幕开始降临,晚风吹来阵阵冷意。 一辆奢贵的马车在宽敞威严的宫道上平稳行驶,没过多久便出了皇宫。 一袭白衣的年轻男子坐在马车里,微抿着唇瓣,神情冷峻。 他那双深邃的凤眸里噙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这时,他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只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蔓延开来,化为绵绵的柔情。 司卿醒来的时候,她人已经在南阳王府。 不过夜君尘没把她送回无雪殿,而是直接留在了无尘殿。 她看着头顶的素色帐帘,蹙了蹙眉,然后用手肘撑着半边身体从床榻上坐起身,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是被重物碾压过那般,疼痛不能自已。 “嘶!……” 特别是双腿间传来清晰的撕裂般的疼痛,更是让她不禁皱眉,眉梢都快要拧成一个结。 她知道这是什么。 更知道她今日承受了什么。 她并没有失去记忆,她清楚的记得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拧着眉,忍着双腿的剧痛,倒吸了一口凉气。 随即艰难的从床榻上坐起身,想要下床。 可谁知她双足刚落地,双腿就控制不住的颤抖,腿心的剧烈疼痛差点让她扑倒在地。 就在她身体失去控制,以为自己会跌倒下去的时候,殿门外的那抹雪白的身影飞快冲了过来。 “阿卿!……” 夜君尘情急之下唤了一声,连忙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看向怀中的女子,担忧问道:“你怎么样?” 司卿靠在他怀里,眸色微动,见男子垂眸看着自己,便悄悄偏过脸,耳根爬上一抹红晕。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嗓音沙哑道:“我没事。” 夜君尘皱眉,然后将她放在了旁边的软榻上,轻声问道:“怎么不等我来?”他深知那药性的威力,她能睡到现在醒来都已经是很不错了! 索性他及时解了她体内的媚毒,若不然对她的身体也会造成极其严重的损害。 此时无尘殿内的温度恰好舒适,昏亮的烛火在金架之上隐隐闪烁着,素色纱幔垂落下来,遮挡了殿外的光景。 司卿看他一眼,表情颇为不自在:“我以为,可以的……” 闻言,夜君尘凤眸一凝,眸色深深的看着她,喉结滚了滚,完全没想到会看她露出这副娇羞的表情,随即眉梢舒展开来,温润的嗓音说道:“阿卿,我会对你负责。” 听到男子的承诺,司卿睨他一眼,表情怪怪的:“受苦的是我。”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可这种撕裂般的疼痛,她生平还是第一次经历。 夜君尘神色微怔,蹙了蹙眉,他反应过来,连连低笑道:“是是是,我的阿卿受苦了。” 他如沐春风般轻笑着,然后俯身在她耳畔低语了一句:“我以为阿卿会觉得舒服……” 第452章 你知道药是谁下的,对不对? 低沉魅惑的嗓音,透着专属于男子的霸道与磁性。 女子耳边热气喷洒,传来隐隐的酥麻感,直接叫司卿变了脸色,脖子红透。 “你。” 夜君尘低笑出声:“好了,不逗你了。” 他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便对着身前的女子说道:“现在已经过了晚膳时间了,你整日没吃什么东西,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些燕窝粥。” 说完,他拍了拍手,殿外候着的几名侍女低垂着眉眼走进来,她们手里举着托盘,都是几样清淡可口的甜汤。 侍女将这些汤药都放在圆桌上,对着软榻边的男子恭敬的行了个礼,缓缓退下了。 她们都是事先得了世子殿下的吩咐,并不敢在此打扰了沈大夫休息。 直到殿门合上,夜君尘才看向身前的女子,温柔说道:“还是要多少吃点东西,莫熬坏了胃。” 说完,他走到了圆桌旁,用白玉瓷碗悉心盛了些燕窝粥,然后端过来,看着司卿:“张嘴。” 司卿看着他,眸色微动,男子手里拿着汤匙,若是她现在说什么不想吃东西才是真的罪过。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张嘴,男子已经将香甜的燕窝粥送进了她的唇瓣。 入口的燕窝粥温温热热的,想来是特意掐算好了时辰。 他知道她差不多会在这个时辰醒过来,便让府中的人提前准备好了膳食。 他是怕她饿着…… 司卿喝着粥,忽觉今日这燕窝粥似乎有些不一样。 她蹙起眉,抬眸看向满脸专注的男子,刚想问话,夜君尘已经率先回答她:“感觉怎么样?合不合你的胃口?” 司卿有些不解:“你这是?” 夜君尘眉眼温柔的看着她,沉声解释道:“燕窝粥本身没什么甜味,只是我怕你觉得没胃口,吃不下东西,便让人在里面放了些晨时提取的花露。” 花露香甜,随着燕窝粥入口,难得是算得上美味。 司卿点了点头:“还不错。” 说完,她又细细喝了几口,直到夜君尘将手里端着的整碗燕窝粥都喂进了她的肚子里才肯罢休。 侍女进来收拾桌上东西的时候,司卿看着他,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问题,她问道:“你知道药是谁下的,对不对?” 她并不是傻子。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也能轻易算得清楚。 可她知道这不是夜君尘的意思,只要不是他的意思,她心里便也没有多生气。 只是相反的,那是夜君尘在乎的人。 她想知道他的想法。 夜君尘蹙着眉,凤眸暗了暗,随即承认:“是,我知道。” 他眸色深邃的看着身前的女子,虽然没有在她脸上看见多余的情绪,可他还是觉得愧疚:“阿卿,对不起。” 他明明说了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到头来却是因为他,才让她身中媚毒,差点因此威胁到性命。 都是他的错!…… 司卿看透了他眼底的复杂思绪,默了默。 只低声道:“我不怪你。” 她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里生出几分寂寥。 她说的都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这件事情,若是换做其他人,她早就动了杀念。 第453章 不反悔 胆敢算计她,她绝不会让此人再活在世上。 可那是夜君尘的皇奶奶,是这个世上唯一还算得上对他好的人。 她便没了怒气。 有的只是心疼。 那些总是喜欢打着为你好的旗号,然后去做出那些伤害到你内心的事情,都无疑是最致命的。 最能伤透人心。 她经历过,所以懂得他的难处:“既然你说了要保护我,那你更要好好保护自己。” 夜君尘眸色微变,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竟然可以把这件事情轻描淡写的概括过去。 是她根本不在意,还是她已经把他放在了心上,愿意将身心交付给他。 “你说的,是真的吗?” 夜君尘凤眸深邃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好似要从女子脸上找出几分异样来。 可司卿只是眼眸清透的看着他,最后揶揄说道:“是谁说要陪在我身边,与我携手并肩来着?” 夜君尘眸色闪了闪,伸手拥住她:“阿卿,我会照顾好你。” 虽然他也是身处险境,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的人。 但他喜欢她,爱慕她,对她动了心,交付了深情,便从此再也挪不开眼了。 他会守护好她,一直陪着她…… 司卿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温凉的体温,低声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反悔。” “不反悔。” 司卿说道:“夜君尘,等东华国这边的局势稳定下来,你跟我回天都吧。” 她身为天下之主,本该守好本心,不轻易对这世间的男子动情。 可真要到了这个事情,她竟然愿意跟他携手并进。 哪怕前路布满荆棘,腥风血雨,她也愿意。 甘之如饴。 夜君尘将她拥在怀里,宛若世间珍宝一般,闭了闭眼:“好,我跟你回去。” 他答应跟她回去,主要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 天都那边的情况,他虽然了解,也不清楚。 但是凭着这几次冲着她来的那些想要取她性命的杀手死士,也能猜到局势凶险。 他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回去,让她独自去面对那些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晚风吹拂,光影浮动,两人深情的拥抱在一起,无尘殿陷入短暂的静谧。 良久,司卿才从他怀里抬起头,低声说道:“明日,我要回明月楼一趟。” “明月楼?” 夜君尘蹙着眉,心想这明月楼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知道明月楼在东华国的地位,更加知道明月楼背后的那些神秘势力。 可她是天都的人。 难道?…… 这时,司卿长睫颤了颤,她沙哑的嗓音说道:“桃夭身受重伤,再过两日阮夏会带着她返回北国,可桃夭的情况,我不放心她,想再看看她……” 她实在想象不出一个平日里活泼爱闹的姑娘,突然有一日手脚没了力气,只能终日坐在轮椅上,她内心就很压抑,似乎还能隐隐感受到心脏传来的密密麻麻的刺痛。 夜君尘皱着眉,不忍看她难受,凤眸暗了暗,便说道:“那我明日陪你一起去。” 说完,他抬手抚了抚女子的后背,低声安慰,“你就不要担心了,桃夭那丫头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闻言,司卿缓缓吸了一口气,拧紧的眉梢舒展开来。 她尽量让自己好受一些:“嗯,她不会有事。” 第454章 速去速回,我在北国等你 深夜,万籁俱寂。 明月楼。 云阁一处靠近临安长街的雕花窗户半开着,晚风吹起女子随意散落在身侧的长发,女子清秀的眉眼间蕴藏着一丝莫名的愁绪。 她将手中的密信递出去,那信笺上面还压着一块类似于信物的白色玉佩。 “把此物,交给执素。”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那雪白的薄纱大袖拂过一只莹白如玉的手臂,那手臂上的雪莲花绽放得栩栩如生,宛若天山雪岭最圣洁的仙子。 而站在她身旁的一名戴着素纱幂笠的女子接过密信,低眉一看,接着蹙起眉,又看向她,问道:“阮夏姑姑,您真的打算好了吗?” “嗯。”阮夏点了点头。 她垂眸将另一只手上的墨笔搁置在桌案前的白玉木架上,然后将桌上摆开的宣纸缓缓卷拢,收了起来:“此去西楚,还望珍重。” 女子坚定说道:“还请阮夏姑姑放心!这封信,我一定会交到执素姑姑手上。” 阮夏笑了笑:“如此最好。” 这封信,严重关系到拢月的生死,绝不可出现任何差错! 素衣女子将手中的密信收进衣袖里,表情有些疑惑:“可是阮夏姑姑,您这次出来不就是为了去西楚吗?为何突然决定紧急返回北国呢?” 阮夏蹙起眉,淡声道:“桃夭的伤势,刻不容缓。”若是不将她带回北国,恐怕就算是拢月拿到了那个疗伤圣药,也来不及带到东华国了。 而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带桃夭回去,她还能寸步不离的照看桃夭。 北国飘雪,气候寒冷,亦是不至于叫桃夭体内的蛊虫提早苏醒过来。 素衣女子颔首:“属下明白了。” 这时,阮夏看向她,眸色微暗,说道:“你若是将此信笺安全送达西楚,有时间的话还麻烦你前往西陵一趟。” “西陵?”阮夏姑姑要她去西陵做什么。 阮夏浓密的长睫颤了颤,她清秀的眉眼晕染开一丝柔情,接着缓缓伸出手,将手中卷拢的纸筒递给她:“替我将此画交给一个人。” 素衣女子怔了怔:“这是?” 虽然有些想不明白,但她还是连忙将阮夏手中的纸筒接了过来。 “师傅她……” 顿了顿,阮夏眸色微变,她急忙改口道,“她老人家要的东西,我算是替她完成了。” 素衣女子惊了惊:“您是说?!……” 她握着纸筒的手指颤了颤,内心无比震撼。 阮夏却叮嘱道:“记得,这件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速去速回,我在北国等你。” “属下遵命!” 素衣女子恭敬的垂首,神态很是礼貌。 阮夏淡淡一笑:“去吧。” 说完,她身前的素衣女子便顷刻化作了清风一般,还未来得及看清她的身影,就已经闪身出了云阁。 阮夏自窗户边看过去,就看着那抹素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明月楼外,接着越过皇城中的层层高楼瓦檐,融入漫无边际的墨色。 阮夏眼底的神色才陡然黯淡了下去:“徒儿不孝,徒儿费尽心思找了您三年,守了您三年,冬去春来,花谢花开,而师傅您……到底在哪儿呢?” 第455章 女为悦己者容 翌日。 和煦的阳光铺洒在南阳王府高高的殿宇瓦檐之上,空旷庭院墙角的树叶开得郁郁葱葱,在庭院里投下斑驳的阴影。 有侍女敲了敲无尘殿的门,出声提醒道:“殿下,您要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殿内,男子神情专注地为铜镜前的女子画着眉,他听到外面的动静,手指顿了顿,停下来,对着外面的人说道:“本世子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侍女恭敬的垂首:“是,殿下。” 说完便缓缓退了下去。 这时,女子眼眸含笑,看着他,打趣道:“怎么,世子殿下不着急?” 夜君尘凤眸微凝,似有些无奈道:“不急。”说完,他便继续执笔为司卿画起了眉。 他俊美的脸庞映在殿外折射进来的明亮光影里,那清冽的深邃眉眼处,是旁人看不透的认真。 而女子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任由夜君尘为她描眉。 她身上穿了一件绣着精致莲花边的素雅长裙,身后的墨发随意散落下来,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 良久,她身前的男子才直起身,面部俨然是一副大功告成的喜悦跟满足感:“好了。” 司卿看着镜中的自己,女为悦己者容。 她抿了抿唇,然后抬手将桌案上摆放的一支碎玉朱钗插进头顶的发髻里。 她说道:“难道世子就不担心,你与我一道去明月楼,会有人在暗中跟着你?” 夜君尘看着她,蹙了蹙眉:“流风会处理好。” 从前他不出府。 即便是出府那也是他刻意让人发现他的去向。 如果他不想,那么他就绝不可能让人知道他的行踪。 就好比初见她的时候,临安街头,他自惊马之下救了她。 而他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这时,司卿看着镜中的自子,抬手将发髻里的碎玉发钗调整了一下位置,然后稳稳当当的插好:“你说,如果让人知道你府上还藏着一名女子,他们会怎么看?” 夜君尘看着她此刻绝美的容颜,凤眸闪烁了一下。 “阿卿是想再换个身份出去?”他知道司卿是在调侃他。 可她若想,也不是不可以。 顶多他就是对外宣称,这是他心仪的女子,是他喜欢的人。 好叫整个皇城中的人看看,他喜欢的女子,是要放在心尖上疼爱的。 “换身份还是算了。”司卿摇了摇头,她将摆放在桌案前的白色面纱戴上,语气淡淡的,“我可不想被人看成是魅惑世子的红颜女子。” 说完,她睨了身前的男子一眼,“我看皇城中心仪世子的官家小姐怕是不少吧?我这么做,无非就是给自己招惹麻烦,又何必自讨苦吃。” 夜君尘挑了挑眉:“阿卿在吃醋?” “谁吃你的醋?” 她若是就因为这个而吃他的醋,那夜君尘简直可以直接跳进醋坛子里闷死自己。 要知道喜欢她的人,放眼整个九州天下,那可是络绎不绝,仰慕者不计其数,没法估算。 更是毫不夸张的说,他们可以从天涯排到海角……有的甚至只为了能远远看上她一眼。 第456章 这里很安全,你放心 希望有生之年,能一睹天下之主的芳容。 可天都的女子,生来高贵,与众不同。 他们九州中的男子向来是没办法轻易见到的。 眼看差不多了,司卿缓缓起身:“好了,我们走吧。” 而夜君尘今日穿的是一袭月牙白的织锦长衫,他外披着雪纺的云纹大袖,长身玉立,风华翩翩,无形之中给人以温润如玉的潇洒俊逸感。 他让人提前准备好的马车就停在南阳王府外边,司卿和他一起出去的时候,有不少王府中的下人纷纷侧目,她们都在心中窃喜,她们之前猜对了! 心想南阳王府的女主人,非沈大夫莫属。 这不,才短短几个月,就让她们给证实了。 看守在王府外的几名护卫,他们看着府门里走出来的那两道雪白的身影,眸色变了变。 接着都恭敬的抱拳:“世子!” 夜君尘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他紧跟着女子走向了马车。 等夜君尘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司卿上马车,流风一脸清冷的持剑站在马车旁,他还是生平第一次见自家公子有如此体贴入微的一面。 想了想,马车缓缓行驶,他跟上去。 途经临安街的几处热闹集市,还能听见噪杂的叫卖声自街头远远的传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 有一辆奢贵的马车缓缓停在了明月楼门外。 进了明月楼,有侍女上前相迎,司卿则是让夜君尘坐在雅间里喝茶:“你先待在这里,我一个人上去看看。” 夜君尘眸色微动,他连忙伸手拽住她的手臂,嘱咐道:“要小心。” 司卿回眸看他一眼,拍了拍他的手:“这里很安全,你放心。” 夜君尘这才蹙着眉,缓缓点了点头:“嗯。” …… 来到云阁的时候,司卿心情莫名就忐忑了起来。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不敢面对里面的人,还是她根本就不忍心看见里面的人。 只看着她的手一直抬在半空中,僵持不动,迟迟没有推开云阁的门。 这时,阮夏走了过来。 “主上。” 听到声音,司卿眸色微变。 她侧眸看向走来的女子,挑了挑眉:“阮夏?” 阮夏恭敬垂首,然后对着她微微一笑,问道:“主上为何不进去?” 司卿长睫闪了闪,淡声道:“桃夭她,怎么样了?” 阮夏摇了摇头,敛下眉眼,她没有明说,只微弱叹息道:“许是心绪沉落,她这几日没什么胃口就简单喝了些粥,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司卿眸色黯淡了一瞬:“就知道会这样……” 桃夭的性子,她早该知道的。 桃夭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她有责任。 不知忽然想到什么,她对着阮夏说道:“我进去陪陪她。” 阮夏淡笑,宽慰的点头:“嗯。” 就这样,阮夏只是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推开云阁的门。 便叹息一声离开了。 司卿心情颇为沉重的站在门边,并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可她一抬头,就看到窗边的那抹坐在轮椅上的纤瘦身影。 那个背影看上去冷冷清清,满眼寂寥。 第457章 滚烫的泪珠砸在桃夭手上 好像,就这么短短的几日,桃夭看着比跟她最初来到东华国之时,身形更消瘦了。 司卿尝试着微微张了张嘴,可是她想说的话全部都哽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就这么看着,她顷刻红了眼睛。 桃夭。 她看着靠在轮椅上,视线一直落在远处高楼的女子,喊道:“桃夭!……” 闻声,桃夭身形颤了颤。 她有些反应迟钝地缓缓转过头来,当她看到伫立在门边许久没有动作的人时,眨了眨眼睛。 “主子。” 这一声主子,司卿心脏猛地钝痛了一下,她红着眼眶,飞快的扑过去。 她蹲在桃夭脚边,上下打量着她,泪目道:“怎么样啊?傻丫头,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桃夭眼神空洞的摇了摇头,笑道:“我没事。” 司卿愣了愣,随即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啊?” 她下意识的去检查桃夭受伤的地方,却被桃夭连忙避开,她顿时神色慌乱无措。 “桃夭,你不要吓我……” 桃夭看着她,瞳孔缩了缩:“我真没事。” 司卿蹙着眉,神情很难受。 而她这个位置,只用力紧紧地抱住桃夭的腰身,头几乎埋在了桃夭的膝盖处,语气哽咽道:“是我不好,都是我没用,主子没有保护好你……” 司卿说着,她的心脏剧烈的收缩,一阵阵刺痛。 仿佛能顷刻在她心窝里捅出一道血窟窿来。 桃夭看着她,眸色黯淡,似乎动了动唇瓣,想要说什么。 可她最后只能无力的抬了抬手臂,很快又放下,她完全没有办法去触碰主子。 许久,司卿心脏痛得麻木了。 才听到头顶响起一声微弱的呼唤:“主子。” 听到声音,她不可置信的,红着眼睛抬起头,就看到桃夭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说道:“阿谣再也不能陪你去看雪了。” 就这么一句话。 司卿神情呆滞的看着她,眼眶里的泪水瞬间溢出来,沿着眼角滑落下去。 滚烫的泪珠砸在桃夭的手上。 桃夭指尖颤了颤,她眸色闪烁了一下。 稍纵即逝。 司卿尽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蹙着眉,抚慰道:“桃夭,你会好起来的。” 闻声,桃夭脸色微变。 她目光疏离的看了司卿一眼,继而她眼底的神色尽数被浓稠的墨色所晕染,一片空洞…… “主子,你走吧。” 司卿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难以置信的抬起头,面色沉痛道:“你说什么?……” 桃夭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句。 “你走吧。” 那一刻,司卿的心仿佛瞬间被利刃撕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往外流。 她身体僵硬着,心脏几乎痛到了麻木,难以呼吸。 可她就这么看了桃夭许久,那清透的眼眸中划过了一抹晦暗不明的思绪。 最后闭上眼睛,说道:“好。” 桃夭亦是闭了闭眼。 她就这么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记不得抱在她腰身的那双温暖的手是什么时候松开的,更加不记得司卿离开时,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眼光。 那眼光里有太多难言的压抑不住的酸楚。 第458章 如果她还能有幸活着回来 可直到司卿离开了很久,听着云阁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万物归于平静。 她才掀起了眼睑,眸光含着泪。 阮夏站在她身后,眸色有些复杂,问道:“你为什么不跟主子告别?” 桃夭眼睫颤动了一下,表情很难过:“我不想她担心我。” 她现在就是一个废人了。 她的手脚到底能不能治好还是个未知数。 她不愿意在临走的时候,还让主子担心她。 她不想主子难过!…… 阮夏似乎已经把一切都看明了。 她缓步走上前,走到桃夭的身侧,淡声说道:“可你这样做,主上只会更担心。” 桃夭暗暗吸了一口气。 她抬起眼眸看向身边的紫衣女子,微笑道:“阮夏姐姐,我们走吧。” 如果,她是说如果。 如果她还能有幸活着回来,回到主子身边,那她一定会跟主子好好磕头赔罪…… 可如果,她自此回不来了,那她也不希望主子一直为她牵肠挂肚,为她担忧。 今日的事情,就当是她任性一回吧。 …… 司卿回到雅间的时候,低垂着眼帘,一句话也没说。 夜君尘问她,她也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没说发生了什么。 “我没事。” 她坐在椅子上,心绪低落的拿起桌上的茶盏,眸色冷了冷。 然后猛地将茶盏摔在了地上:“不要茶,给我拿酒来!” 顿时惊得守在雅间外面的侍女额前溢出了一层薄汗,她们连忙跑进去收拾地上的碎片。 司卿蹙了蹙眉,看着她们蹲在地上收拾残渣,愠怒道:“没听见我说的话么?快去拿酒!” 闻声,侍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们面面相觑,最后只得为她拿来了几壶楼主珍藏的清酒,然后退下。 司卿捏着一个酒杯,许是觉得太麻烦了,她直接取下面纱,然后整壶清酒往嘴里倒…… 看她如此。 夜君尘拧着眉,嗓音很冷:“阿卿!” 他本想伸手去夺司卿手里的酒壶,可是很灵活的被女子避开。 他不知道就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她为何回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但他知道她肯定是因为桃夭的事情烦忧。 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也阻止不了她。 他看着茶桌前自暴自弃的女子,剑眉紧蹙,厉声喝止道:“阿卿,你不要这样!” 他的嗓音很低沉,也很冷,当然更多的是痛心。 那双漆黑的深邃凤眸里蕴藏着翻涌的暗芒,周身寒意倾泻,颇有大雨欲来之势。 可面前的女子根本听不见。 她只是放肆喝着酒,眼泪就这么淌落下来:“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她……” 男子眸色一暗,直接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 他清晰的感受到了女子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她在哭。 司卿靠在夜君尘怀里,她手中抱着一个即将倾洒的酒壶,哭着说道:“夜君尘,桃夭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宠着……” 男子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神色柔和,想给她安抚,怀中的女子却哭得愈发伤心欲绝。 她说:“哪怕微微调皮放肆,我也会严肃下令让她去云殿闭门思过,可只有桃夭,我素来舍不得狠心责罚她半句的,她怎么就被人伤成了这个样子?!” 第459章 床榻上熟睡的女子陡然睁开了眼眸 她不明白。 她看着桃夭刚才那空洞的眼神,仿佛整个人没了生气似的。 再也找不到她曾经的半分活泼。 她内心就忍不住一阵阵的钝痛,窒息。 不过几下就鲜血淋漓。 夜君尘蹙眉,双手拥着她,安慰道:“阿卿,这不怪你。” 女子不悦道:“不,就是怪我,是我没用,还说要带她去看夏日飘雪,带她走遍九国河山……” 她蹙眉,“虽然这三年来我四处行医,治病救人,我带着她游历四方,却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到,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司卿说着说着,她自己就累了:“你说她怎么就被人伤成了这样?!……” 她微阖着眼眸,手里抱着倾洒出来酒水的白玉酒壶,眼角残留着泪痕。 良久,她呓语道:“她会好起来的。” 夜君尘拍着她的背,嗓音尽可能的放柔了下来。 “嗯,她会好的。” 就在明月楼的暗处,那无人看得见的地方,一双漆黑的眼瞳里迅速闪过一抹冷芒。 那人蹙了蹙眉,接着便瞬间消失在那片黑暗的阴影里,来去无声,没有踪迹…… 这时,司卿眼睫颤了颤,似微微掀开了眼眸。 不过须臾,又若无其事的闭上。 夜君尘并没有注意到。 阮夏站在拐角处,伫立了许久。 她看着二楼雅间里哭得完全没了意识的人,无奈摇头。 最后视线移开。 那双浅淡的眼眸不动声色的看向了楼中一处水榭芳草的地方。眸色冷了冷。 这时,有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她身后。 嗓音冰凉:“阮夏。” …… 回南阳王府的路上,马车内。 女子被夜君尘抱在怀里,那面纱之下的莹白脸颊染着平时看不见的醉酒的红晕。 夜君尘垂眸看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掌紧了紧,漆黑的深邃凤眸里仿佛溢出寒芒。 周身泛开冷意。 女子蹙了蹙眉,似乎在睡梦中无意碰到了男子的手臂,长睫微微煽动。 忽觉这个怀抱很清冽,很舒服。 便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还不忘朝里面挪了挪。 见此,夜君尘收敛了全身的冷意,眉梢舒展开,他低沉的嗓音说道:“阿卿,要好起来。” 于是回到无尘殿的时候,流影有急事来找他:“公子,云翔国那边有密信传回来了。”说是关于云翔国的事情,有关于离王最近的动向。 夜君尘抿了抿薄削的唇瓣,点点头,然后跟流影简单吩咐了几句,叫他先去书房等着。 他转过身,悉心的为司卿脱下沾染了酒气的白色裙衫和鞋袜,再将她动作轻柔的放到床榻上,为她盖好被子。 他直起身,抬手将金钩上悬挂的素色纱幔放下来,顷刻遮挡住殿外的烛影。 这时,夜君尘眸色深深的看了熟睡的女子一眼。 看着她安静的睡容,凤眸闪烁了一下。 他在确保司卿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以后,才脚步轻缓的离开了大殿。 殿门合上,满室静谧。 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远去。 皎洁的月色倾洒下来,映照着庭院的空寂。 无尘殿内,金架之上的烛火闪烁着。 有晚风自雕花窗户里吹进来,无声拂过纱帘。 床榻上熟睡的女子陡然睁开了眼眸。 第460章 如今他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就连王府中的暗卫都没有察觉,那抹纤瘦的白影迅速翻过高墙,然后离开了南阳王府。 许是春夏宵禁的缘故,深夜的皇城没有嘈杂人声。 只有远处高楼上的灯火还亮着,万籁俱静。 女子看着黑暗中走出来的男子,眸光清冷。 她自带着威严的语气说道:“燕昭,你是否还记得我对你说过,若是再见你,便不会手下留情?” 男子拧眉,恭敬垂首道:“臣下知道!” “知道?”司卿轻佻着眼尾,清透的眼眸里噙着一抹冷芒。 她冷声质问男子:“既是知道,那你为何还要三番五次挑衅我的耐性?” 男子恭敬地低垂着眉眼,神情冷峻,他紧紧拧着眉,好似有难言之隐。 司卿颇为诧异的看着他,就听得男子说道:“臣下,臣下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他一个骁勇善战武功高强的东华国帝师护法,能有何苦衷?! 就是放眼天下,谁还能轻易为难了他不成?! 燕昭手中持着剑,恭敬垂首,他神色为难道:“臣下深知擅自干涉主上的事情,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可臣下没有办法,臣下……臣下恳请主上前去看看帝师!……” 司卿眸色一暗:“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没有办法? 什么恳请她前去看看帝师?! 燕昭说道:“臣下知道主上早已经知晓帝师的行踪,密信中必然提及帝师会不日抵达这里,可主上不知道的是,帝师三日前就已经来了东华国,至今昏迷不醒……” 司卿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燕昭沉声解释道:“帝师心系主上在东华国的安危,便没日没夜的严查那批天都的死士名单,还派了人下来将那些叛逆的杀手缉拿归案,可他几日前不知道为什么跟王爷起了争执,甚至不惜为此大打出手,负了重伤!” 说完,他似乎很想激起女子的怜悯来,“帝师现在就躺在皇城帝京的北苑,已经连续昏迷好几日了……” 听他说完,司卿眸色渐渐冷淡下来,她冷眸睨着身前的玄衣男子,凉声道:“关于帝师的这件事情,你此刻跑来找我恐怕有所不妥吧?” 燕昭恭敬的低垂着眼眸,却仍不死心:“臣下恳请主上能前去看望帝师!” 司卿冷笑出声,她长叹道:“燕昭啊燕昭!枉你跟在他身边多年,也等同于跟在我身边多年,既然如此,那你应该很清楚我的脾气啊。” 说完,她眸色淡淡的睨着他,嗓音近乎凉薄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去看他?” 燕昭抬起头,急切道:“主上!” 司卿别开眼,不去看他:“好了,你走吧,如今他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燕昭漆黑的瞳眸黯淡了一瞬。 他不相信昔日将帝师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的主上竟然会狠下心来拒绝他。 他尽量把事情往惨了说:“主上,帝师他身负重伤,至今昏迷不醒!若是您今夜不去看他,他恐怕就撑不过这一关了。” “燕昭。”司卿挑了挑眉,轻嗤道,“你说你家主子都快要死了,你还有闲情跟我在这里废话?” 第461章 难以忘怀 燕昭拧眉,严肃的抱拳道:“主上,臣下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您!” “我想我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确了。” 司卿冷眸睨着他,绯薄的唇角扯开一抹晦暗的轻笑。 她凉声道:“他的死活,与我无关!” 燕昭漆黑的瞳眸紧紧盯着她,神色坚毅。 既然来了,他现在又哪里肯轻易离开。 “主上!——” 不行!他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把主上带回去,定要让主上去看看帝师,否则帝师可能真的挺不过这一劫。 就在他紧拧着眉,神情冷峻,内心犹豫着要不要用些方法将主上带回去的时候,身前的女子忽然冷声喊了他一句。 “燕昭!” 司卿冷眸看着他,清冷凉薄的语气,丝毫不近人情。 “不要逼我动手。” 她的修为已经恢复了。 真要动起手来,燕昭必死! 燕昭自知他根本不是主上的对手,可他并不想就这样毫无收获的回去,忽然沉声问道:“主上真的就能完全弃帝师于不顾了吗?哪怕他身负重伤昏迷至今!有性命之忧……” “没错!” 司卿皱着眉,神色一片清冷,“哪怕他身负重伤,哪怕他命在旦夕,从三年前我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他开始,他的死活……就跟我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她清透的眼眸里蕴藏着几分旁人难以看懂的思绪,周身都是冷意。 “真的没有关系了吗。” 低沉清冽的嗓音,忽然在寂静的黑夜里响起,司卿薄削的身躯蓦然一震。 她瞳孔缩了缩,缓缓抬起眼眸,就听到身前不远处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那抹白色的挺拔身影自远处的黑暗阴影中走出来,漆黑的深邃凤眸注视着她。 女子明眸眺望,长睫煽动。 当目光触及那张俊美无铸的脸,清冽宛若神只。 司卿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心情陡然沉落。 那精致深邃的五官轮廓映在脑子里无疑是记忆深刻的。 “是你!……” “你怎么会?!” 她浓密的长睫颤动着,脸色有些发白。 男人看着她,无视她的惊讶,步伐稳健的走向她。 那清冽的眉宇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浓雾。 司卿忽然忘了反应。 等她回过神来时,远处的白衣男子已经走到了她身前,两人隔得不远。 他张了张嘴,意味不明的问道:“我的死活,当真与你再无干系了么?” 燕昭见来人,连忙垂首,恭敬道:“主子!” 男人没看他,而是一直注视着身前的女子。 他所见的,是她完全不同于三年前的容貌。 与他几个月前在临安湖畔遇到那次也不一样! 但跟记忆中的人脸却能无形贴合。 一袭白衣好似天山的雪莲,圣洁高雅,不染淤泥,不同于尘世流俗。 那双深邃的凤眸紧紧盯着她,目光如炬,散发着魅力,好似能穿透人心。 “阿卿。” 他分辨不出喜怒的低沉嗓音,却无形之中带着一股莫名浓厚的依恋感。 好似这句“阿卿”,曾经无数次在他耳畔响起,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难以忘怀。 挥之不去。 第462章 三年前,我已经把命给了你 当然。 也正是由于这声熟悉的呼唤。 女子淡然的一张脸,眼底的眸色顷刻有了波动。 因为不想被发现,司卿倒吸了一口气,她努力让自己忽然泛开波澜的心绪平静下来,面无表情说道:“帝师不好好待在天都,跑这里来做什么。” 燕昭不是说他身负重伤至今昏迷不醒么?那他为何突然会出现在这里?! 又为何,她在他脸上找不出半分虚弱的样子。 她蹙眉看着他,男人却没说话,没有对她的这个问题作出正面回答。 见此,燕昭眸色微动,他抿唇看了男子一眼,然后很自觉的退了下去。 能看到檐下的黑衣男子转瞬化为魅影藏进了那片漆黑浓稠的夜色里,他不能窥探主子的秘密。 这时,檐角的羊纸灯笼摇曳了一下。 夜晚的冷风拂过男人额前垂落下来的一缕长发,空气也因此陷入短暂静默,两人都没开口。 忽然,清冽的男声打断了女子的思绪。 “你在想什么。” 男人好像很懂她,好像能轻易看穿她的心思,然后读出她内心的想法。 见女子没反应。 他蹙起眉,沉声问道:“是在想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在想我……” “够了!” 一声怒斥,司卿出声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拧着眉,貌似冷笑道:“你以为你什么都懂吗?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既然你自以为很懂我,很了解我,那你为什么看不出我现在并不想看到你呢?!” 闻言,男人瞳孔闪烁了一下。 他抿着唇瓣,那副自刚才出现起就一直佯装得很好的俊美脸庞,终于有了一丝丝分裂的痕迹。 可女子并不在意,就这么蹙眉看着他,眸色很冷,近乎凉薄的嗓音说道:“九宸,我告诉你,你不要再来招惹我,即使我回天都,也不想看到你。” 他最好,离得她远远的。 眼不见为净。 男人动了动唇瓣,凤眸微凝,他似乎很急切的开口想向她解释什么。 “阿卿,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 司卿并不想听。 她蹙眉看着身前的白衣男子,眼底的眸色很复杂。 能清晰的看见灯影之下,她紧蹙的眉梢几乎拧成一个结。 “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三年前,我已经把命给了你,而现在的我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说着,女子眼中的泪光泛出来,眼眶红润:“你难道,真要看着我自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才肯罢休么。” 是不是真要她死了,才能避开他。 听到这个话,男子面部的冷峻表情有顷刻的龟裂,表情十分沉痛。 他漆黑的眸色暗了暗,想解释,却显得力不从心。 最后只说了句:“不是这样。” 方才他俊美的脸庞一直笼在檐下的阴影里。 半边脸逆着光,都没怎么看清。 可现在看起来,那副白皙的俊美脸庞却好似透着几分憔悴和苍白,唇角没有血色。 女子有些无奈,她不动声色移开视线,随即叹了口气。 “有时候想想真是可笑。” “有些人,他明明努力想把两边的关系都处理好,可最后却不受控制的变成了这样……” 第463章 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护着九晟,又想保护她。 到头来悲欢离合,两败俱伤。 想着,她抬眸看向身前的男子,表情有些落寞:“你是不是很失望?” 男人看着她,眉心动了动,眸光深邃。 然而可还没等他张开嘴唇说话,就听到一声轻嗤。 身前的女子已经摇着头,眉眼弯下来,似乎隐隐在笑:“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自私么?” 她说道:“三年前,你明知道九晟对我动了杀念,他妄图杀了我来夺取天都政权,可你却还是瞒着我,到底是怕我降罪于他?还是怕他会伤了我?” 怕我降罪于九晟妄图谋逆,其罪当诛。 还是怕我修为不敌九晟,无辜枉死,以至于你到最后都没能护住我。 “你以为,你独自把所有的事情揽下,合着他们瞒我,就能皆大欢喜了是吗?” 说完,女子冷笑一声。 她自顾别过脸,不去看身前的人。 嗓音逐渐变得凄楚。 也不知她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你知道吗?那一剑,不仅刺穿我的身体,更刺死了我的心。” 兴许你永远不会知道。 三年前为了救你,我以命换命,不曾有过半分犹豫。 而我所遭受的灵蛊反噬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远不及你欺瞒我的痛。 更不及,你受伤失明,修为散尽,回来时躲在云殿里连续三个月对我不闻不问的痛。 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她被蒙在鼓里,却还要感谢别人善意提醒她,并亲手赠了她一剑穿心。 当她濒临死亡躺在那片殷红血泊里一动不动,感受着浑身的血液流尽,身体逐渐麻木冰凉的时候…… 他在哪儿?! 不是很喜欢瞒着她吗? 倒不如永远别开口好了,反正她也不想听。 死过一次的人,心真的很硬。 原以为她现在可以很冷静的面对他,波澜不惊。 她可以从容应对天都的所有事情,去面对那些数不清的尔虞我诈和阴谋算计,还有那些被人精心设计过的,想要取她性命的棋局。 她想做到将过往都放下,甚至笑着说一句,好久不见。 可当他真的突然有一天出现在她面前,那往昔的一幕幕清晰浮现在脑海里,心还是会忍不住的抽痛。 “你走吧。” 她现在,不想看到他。 “阿卿!……” 听她说完这些话,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三年前,他以为她死了。 他的心也跟着沉入海底,痛到窒息。 他很后悔他当初为什么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最后害得她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痛苦。 而等他后悔,忽然想跟她坦白,跟她解释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 走得云淡风轻,不留痕迹。 好似她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连天下之主这个身份都要舍弃。 就连她身边的那些人,统统都瞒着他。 她们不告诉他,说是她想出去走走,然后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随风消逝。 他心如死灰,后来发了疯的找她。 他几乎派人找遍了九州,才意外得知原来她还活着,她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时,他真的无比庆幸那个傻姑娘还活着,她还能听得见他讲话,还能!…… 第464章 赌气? 却已经说什么都迟了。 就好像现在这样。 女子沉默着,她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 “帝师回去吧!不必来帝京,更不要插手我的事情。” 男人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晦暗的情绪。 他神色认真道:“我不会再让他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三年前,是他错了。 他自以为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却害了她。 而今,他绝不会再让别人伤害她。 绝不!…… 女子眸色暗了暗,嘴角似乎噙着一抹细微的弧度。 她冷声道:“但是现在,我最不想看到的人是你。” 男人蹙着眉,明显知道其中的缘由。 但他现在却不想跟司卿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 便拧了拧眉梢,紧紧注视着她的眼睛:“你留在东华国,是为了他吗?” 而口中的这个“他”,就是南阳王府的世子。 夜君尘。 女子淡漠道:“与你无关。” 不管她留下来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究竟是为了彻查九国卷宗也好,是为了九国朝会也罢,还是为了夜君尘……这些都不是他该管的事情。 见女子如此冷漠的态度,男人眸色微暗,他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寒凉,严肃道:“你的事情,就与我有关!” 听了这话,司卿未免觉得有些好笑。 她挑了挑眉,问道:“帝师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 身为帝师,是该规范她的言行。 可她现在不在天都,更不是天下之主。 她早将政权给了他。 帝师很明白她现在的心情,就是摆明了不想见他:“我知道你在赌气。” “赌气?” 司卿眸色变了变,忽然觉得很荒谬,“难道帝师现如今自以为是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不想见他,就是赌气?! 还是在他眼里,她永远都是个没有主见的人,总是习惯将什么事情都丢给他,所以他才会觉得她的想法不重要,她说的不想见他也只是单纯的赌气而已。 那么试问,天底下有谁愿意拿自己的命来赌气?! 她闲的吗? 但其实她现在的愠怒确实有赌气在里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气他现在才来跟她说这些,若是三年前告诉她,实情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但事情发生了,就已经发生了。 无可挽回。 男人深邃的眸光始终落在她脸上,紧紧蹙着眉,低沉的嗓音说道:“我知道你还在怪我。” 那个他曾发誓要放在手心里宠爱的姑娘,却被他伤得这样深。 她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可身前忽然没了动静,女子似乎陷入了沉默。 就在男人动了唇瓣,即将说话的时候。 女子开口了:“我不怪你。” 说完,她神色坚定的回望过去,直直撞进男人那双深邃的瞳眸里。 那双眼睛似乎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感到片刻的惊喜。 但是下一刻,她长睫颤了颤,稍稍敛下眸子,淡声说道:“但也就是,不怪你了。” 她不想再去计较从前的事情。 她只想珍惜当下。 珍惜眼前人。 她没有看到的是,男人的瞳孔极具缩了缩,那副冷峻的脸庞陡然暗了几个度。 女子看他,微微笑了:“你走吧。” 第465章 不要再管我的事情 然后垂下眼帘,思绪有些飘远。 “不要再管我的事情。” 男人心脏猛地抽疼。 虽然他已经记不清她到底是第几次赶他离开。 但他现在内心深处的钝痛却是真的。 一下一下,就好像刀一般,狠狠在他心口上划开了鲜血淋漓的口子。 男人抿唇看着她,想找出现在的她究竟跟从前有什么不一样。 可他看到的,是她眼底惯有的冷漠。 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任性的喊他带她出去玩,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也不会再耍着小性子去端起天下之主的威仪,然后宁死不肯喊他一句“师尊”。 而是亲昵的唤他作“阿宸”。 到底,三年多的时间,她已经变了。 变得成熟懂事,落落大方,变得清醒理智,满眼淡漠。 他都快要不认识她了。 不过很显然,今日并不是什么跟她解释的好时机。 她现在也不愿意听。 倒不如,暂时放放……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着,男人凤眸微凝,他看着身前的女子,缓缓说道:“保重!……” 司卿敛着眼色,薄唇微动,隐在大袖之下的手指颤了颤。 就这么低垂着眉眼,没有抬眸去看他。 过了片刻,屋宇檐下的光影逐渐变得明亮,无声照映着院中的孤寂。 而身前的男人似乎已经离开了。 空气里已经没有那种熟悉的气息。 她才缓缓抬起头,掀起眼帘朝男人所在的方向看去。 那里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他走了。 她明明知道他受了重伤,脸色不似寻常的白皙,却还是隐忍着没有去在意。 她知道燕昭不会骗她,可她不能信。 想着,深呼吸了一口气。 司卿抬步走了出去。 只见零星的灯火闪烁着,皎洁的月华给她纤瘦的背影在地面留下一抹斜长的阴影。 原本她也不清楚这是哪里,当看清周围的景象,才知道是西市附近的一座庭院。 走了很久。 街上几乎没什么人。 商铺也都关门了。 她避开了街头巡逻查岗的士兵。 以免被人发现。 而等她悄声路过临安长街的时候,还是被前面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吸引过去。 一名红衣少女正被十几名黑衣人包围,他们凶神恶煞的持剑相对。 “把东西交出来!” “不交!” 红衣少女无所谓的撇撇嘴,她垂眸看了一眼怀里揣着的锦盒,狡黠一笑,“这宝贝东西是我偷来的,凭什么让给你们?!” 谁知黑衣人长剑直指,神色愠怒道:“你这黄毛丫头,当真是不怕死!” “怕死?”红衣少女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看着像是怕死的人么? 再说了,他们都跟她打了一路了,也没见他们真把她给打死啊!…… “不是我说,你们累不累啊,都已经追了我半个月了。” 从西陵追到东华国,他们还真是不辞艰辛啊。 听她念叨,黑衣人神色清冷的看她,手中的长剑就这么包围着冷冷指向她。 她俏笑着,也不在意。 就在这个包围圈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看着他们问道:“不如你们跟我说说,你们要这宝贝东西作甚?还是你们在为什么人办事?” 第466章 笑得天真无邪 “休要多言!”黑衣人面色一冷。 他手中的长剑就这么突然横出去,险些架在她脖子上。 红衣少女眸色一惊,她赶忙后退一步。 躲开了迎面袭来的长剑。 “有话好好说嘛,别动不动就上手!”同时与他们拉开了半尺距离。 她看着将她团团围住的十几个人,拧起眉梢道:“你们不想说,那我不问就是了……” 话音刚落,她咧嘴一笑。 猛地弯腰从黑衣人剑下闪出去。 整个人便宛如灵活的小兽般,顷刻突破了包围圈。 黑衣人顿时恼怒,他们连忙持剑追上去,浑身都是煞气。 而冲出去的红衣少女与早已在旁边伫立了许久的女子撞了个正着。 “嘶!……” 她连忙退开半步,摸着隐隐发疼的额头看去,就看见身前挡了一名素衣墨发的年轻女子。 她脸上戴着面纱,同时看着自己,眸光清透。 “你是谁?!” 刚问出口,身后的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再次将人围住。 只是现在,他们包围的人,不是一个。 而是两个人。 红衣少女蹙了蹙眉,对着她道:“少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司卿挑眉,有些疑惑,就听见身前的少女低声说道:“他们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善茬。” 司卿若有所思的点头:“原来如此!……” 红衣少女呆了呆:“什么原来如此?”难道这名女子现在想的不应该是快点逃吗? 黑衣人的目标又不是她,就应该赶紧跟自己撇清关系,然后离开啊。 黑衣人嗤笑道:“又来个找事的!” 司卿稍稍变了脸色,她淡然的眼眸睨着他们,就听着身前的黑衣人冷声威胁道:“识相的就赶紧把你手上的东西交出来,说不定我还能考虑放你一条活路!” “若是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红衣少女紧了紧怀里的锦盒,她语气傲娇道:“有本事你们就过来拿啊,费什么话?!” 司卿侧眸看她一眼,似乎在疑惑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果然,黑衣人持剑砍向她们的时候,红衣少女飞快从袖中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对着他们就是一洒,动作很快,叫人看不清,更是难以防范。 眼看着她手上的粉色药粉挥洒出去,浓稠的雾气顿时刺激得人连连咳嗽:“咳咳咳!……” 黑衣人连忙捂着口鼻,拿着剑退开了好远,“臭丫头,你这是什么鬼东西?!” 红衣少女拍了拍手里的粉末,笑得一脸神秘道:“这个呀,这个是断肠散,如果三个时辰内没有解药的话,你们就会肝肠寸断而亡哦……” 司卿蹙起眉,她站在旁边屏着呼吸,就听着这名红衣少女在那里吓唬人。 “你!……”黑衣人听了,顿时面露惊恐。 他们想咳嗽又觉得胸腔里卡了什么东西,浑身难受。 说话也逐渐有气无力:“你把解药交出来……” “把解药交出来?” 红衣少女扬着眉,笑得天真无邪。 “我又不傻,若是我把解药给你,等你好了还不得杀了我?!” 说完,她赶紧凑到司卿耳边,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别怕,这就是普通的痒痒粉,不是毒药。” 第467章 不给不给,谁让你们对我穷追不舍了 司卿微敛着眸子,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听红衣少女在耳边悄声说完,司卿看着她眼底难以掩饰的灵动狡黠,还有那副精致的小脸上扬着几分痞痞的笑意,多半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虽然半阖着双眸,却还是忍不住掀起眼帘看向那群退开了好几米远的黑衣人,发现他们的身体摇摇欲坠,几乎快要连手中的剑都拿不稳…… 司卿不禁挑了挑眉,这就是她口中的痒痒粉?是蒙汗药才对吧! 红衣少女知道她在疑惑什么,便连忙凑过去,咧嘴笑道:“嘿嘿!为了安全起见,我特意改了这痒痒粉的功效,还没到时候呢!” 等待会儿这痒痒粉的药效发作,他们便会觉得浑身上下奇痒无比,有他们好受的。 “臭丫头!还不赶紧把解药交出来……”黑衣人眼神狠戾的看着她们,刚说完便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摇摇晃晃站不稳脚。 “你怎么会有断肠散?……”为首的那名黑衣男子明显不相信,他漆黑的眸光中带着灼热的审视,自己的身体却也跟着有了反应。 同时抬手捂着胸口,觉得喉咙里很干涩,吸多了粉末。 可眼下怀疑归怀疑,毕竟他们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会信的,岂能平白无故被她当成傻子戏弄?! 但他们更怕的,就是断肠散的威力。 如果他们中的真是断肠散,那三个时辰以后若是得不到断肠散的解药,他们全都得把命交代在这里。 谁知那红衣少女十分傲娇的哼了一声,她看着眼前身形虚晃的十几名黑衣人,拍了拍手道:“不给不给,谁让你们对我穷追不舍了,今日就当是给你们一个教训。” 说完,她转过身就去拉身后女子的手:“走吧!” 司卿没有动:“去哪。” 好像她们不是一路人吧?! 她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拉她走。 很显然红衣少女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就在司卿挑着眉,目光疑惑的看她,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里快速划过一抹幽色。 就听到身前的红衣少女开口,简直是不管东南西北:“先别管去哪儿,跟我走就对了。” 说完,直接拉过了她的手。 司卿蹙了蹙眉,只能就这么被动的被她拉着走了好几步,不是很情愿。 红衣少女回眸催促她:“快跟我走……” 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我们要是再不走,等他们反应过来可就迟了。” 说话时还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脖子。 搞得像是她很胆小似的。 可这毕竟不是真正的断肠散,只是她在关键时刻用来吓唬人的小把戏。 她就是在那个痒痒粉里加了大剂量的蒙汗药,刚才才能发挥出如此大的威力,足以让十几名身体强健的男子失去力气,连手里的剑都提不起。 至于他们觉得喉咙和胸腔里很不舒服,可能只是因为药粉太过于干涩,吸入过量就会有这种反应。 但要是真被他们识破的话,只要不威胁性命,那些人就是忍着身上奇痒无比,也定会冲过来砍下她的脑袋,以报今日被她玩耍戏弄之仇。 第468章 不识趣 听她这么说,司卿颇为淡定的扫了一眼那群人。 好像真的就只是身体无力。 他们身体摇摇晃晃的捂着胸口干咳嗽,误以为自己中了毒,模样有些滑稽。 直到身边的红衣少女拽了拽她的手,拉着她就走:“看什么?!走了。” 司卿收回视线,没有说话,然后被红衣少女生生拉着离开了这个地方。 好像身后还能隐约听见黑衣人的声音,隔得远了,有些听不太清:“咳咳咳!别跑!……” “把解药交出来!……”那黑衣人就这么看着她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却又没有力气追上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远去,司卿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内心感慨道:还真是愚蠢啊! 难道这年头,连杀手都这么没有脑子的吗? 良久,等她们逃至西南的一处隐蔽的街道,红衣少女才蓦然松开她,停下来,问道:“你是谁?” 刚才这名白衣女子突然出现跟她撞了个满怀,好像还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闻言,司卿低垂着眉眼,面无表情的揉了揉发麻的手腕,嗓音淡然:“你不认识。” 红衣少女敞快道:“我当然不认识啊!” 她初来东华国,怎么可能会认识东华国的人?! 刚才这么问,完全只是出于对这名女子的好奇,想跟她认识认识,做个朋友,这人真不识趣。 想着,她不如重新换了个问法。 “我是问你的名字,可没问你认不认识我,还有,你为什么会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 而且看她一介弱女子,夜黑风高的大晚上出现在这里不合适吧。 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就好比刚才那种情况。 幸亏是碰到了她。 然而她一连串的问题,司卿明显不太想回答。 于是她轻飘飘的睨了红衣少女一眼,语气淡薄道:“你没必要知道。” 红衣少女撇撇嘴:“好歹我们也算是患难之交吧?!你连名字都不告诉我,没意思!” 司卿觉得莫名其妙,她抬眸看向身前的少女,眉心是大写的问号,患难之交?! 就刚才的那群黑衣人吗?可她也不是黑衣人的目标啊。 难道那群黑衣人包围她,不是因为她身边这个突然撞过来的红衣少女吗? 而他们包围这名红衣少女,不是为了她手上的锦盒吗?她又不是傻子。 她什么都知道,看破不说破罢了。 别人的事情她不想管。 她刚才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是因为在临安街听到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很明显他们不是她要找的人。 她过去的时候,那打斗声就消失了。 好像是她找错了方向。 见她敛眸陷入沉默,红衣少女眸色闪了闪。 然后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力:“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 虽然她平时话就多,但是要像今日这般直接被人漠视,心情还是挺不好的。 “嘘,别说话。” 红衣少女愣了愣:“什么?!” 现在她们已经跑远了,那群黑衣人暂时追不过来,干嘛如此神神秘秘的。 司卿怕她打扰自己,便开口解释了一句:“有声音。” 第469章 根本打不过 此处街道很安静。 有西南方向吹过来的微凉的夜风吹过这片寂静空旷的长街。 还能听到街角檐下泛黄的羊纸灯笼发出晃荡的声响。 但耳畔的风声里,似乎掺杂了不一样的气息。 很轻。 司卿蹙起眉,就看到悬挂在街道两旁的灯影摇曳了下。 似有微凉的风声掠过来,卷起地上的落叶。 红衣少女顿时心生警惕,她下意识的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果然,阴测测的气息涌过来。 长街头,一抹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走了出来。 他周身被街道两旁那忽明忽暗的光影所笼罩,好像就是冲着她来的。 红衣少女脸色一变。 她谨慎的抬手摸了摸自己怀里藏着的东西,胸前那酒红色的交领处,明显微微鼓起来一团。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已经率先走到了距离她们十几米远的地方,忽然停下脚步。 那双漆黑深邃的瞳眸直勾勾的朝着她这边望过来,眸光晦暗不明:“小丫头真能跑啊,从西陵追你到东华国,还能将那东西牢牢揣在手里,可见你本事不小。” 因为黑衣人脸上戴着乌龙黑纱面罩,将他整个人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脸,却能听出他嗓音透着一股阴冷的浑厚。 这时,司卿侧眸看了看身边的少女。 发现红衣少女左手一直落在衣袖口,像是护着怀里的什么东西。 她颇为感兴趣的挑了挑眉。 这两人认识?!还是他们之间有什么牵绊纠葛? 因为这名黑衣人的目标就是她。 可红衣少女直接毫不掩饰的迎上黑衣人的目光,完全不带害怕的。 她说:“我想违心的夸奖就不必了!” “若你是想来夺我手里的东西,尽管放马过来。”红衣少女眼眸闪烁着光芒,她面对黑衣人也不畏惧,语气桀骜不驯。 “好大的口气。”黑衣人瞳眸微暗,似乎是不屑。 他冷声说道,“本座倒要看看,究竟是你这天机阁从未失手的神偷厉害,还是本座的饮血刀快!” 饮血刀?! 就是那个江湖上素来以刀法第一着称的武林副盟主,葛秋? 传言他的刀下,无人生还!饮血刀出锋便见血。 这天底下还没几个人能以刀法赢过他。 司卿眸色微变,清透的眼眸望过去,长睫闪了闪。 自然就看到了黑衣人那一袭黑色斗篷之下,右手边隐约露出的一角刀鞘,上面呈现出暗沉的青铜色,尾端却有鲜红的血色图纹。 其实早就听闻过他的威名,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亲眼目睹过他的刀法。 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见他,还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之下。 不过身边这丫头,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很明显红衣少女也知道这一点。 她神色不悦的拧起眉,表情有些苦恼,似乎在绞尽脑汁思考眼下应该怎么做。 她此刻并不是很想跟他比武。 或者直接可以说是打不过他,根本打不过。 平常用来骗骗那些被人雇佣来的不入流的杀手还可以,但她不认为自己那些耍聪明的小伎俩可以赢过眼前这位大神。 想了想。 她抬起头,精致的脸颊上微勾起弧度。 第470章 也犯不着跟天机阁的人起冲突 明眸含笑,透着几分灵动狡黠。 这是她惯有的表情。 她担心自己这样实在太过于刻意了,于是便换了个微笑的表情试图上前开导他。 不由得提高了声量道:“我说,既然大家都是出来辛苦跑江湖的,何必彼此为难对方呢?!我们为了这点小事互相伤了和气也不值得嘛是不是?” 黑衣人冷笑一声,并不认同她的想法:“小丫头牙尖嘴利的挺会说话!很可惜本座不吃你这一套!” 他素来见惯了那些自作聪明的人,却没见过像她这样明知自己大难临头了,却还想着靠嘴皮子说服对方的人。 红衣少女没放弃,她继续赔着笑脸说道:“你不要死脑筋嘛,我觉得我们俩还是可以好好坐下来谈谈的!”他们之间无冤无仇的,何必为了眼前这点事情就大打出手呢?! 闻声,黑衣人瞳眸深邃的看着她,剑眉上挑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是突然觉得眼前这小丫头有些太过于幼稚了。 竟然会觉得这件事情可以和平解决吗?还是她把江湖恩怨看作儿戏。 这样深邃的眸光,透着阴测测的审视和打量,看得红衣少女内心有些发憷。 她眨眨眼,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司卿面无表情的站在红衣少女旁边,有些靠后的位置。 她并不打算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 沉默须臾。 见黑衣人依旧没反应,红衣少女眼珠子快速转了转,不敢懈怠。 她清清嗓子,直接挺直了腰杆,一鼓作气。 干脆开门见山道:“你直说吧,他们给了你多少钱,竟然请得动你这尊大佛。” 他们给得起的,她也给得起! 钱乃身外之物,若是可以保命,现在紧急拿出来破财消消灾也是可以的。 但她现在唯一肉疼的是,按照眼下这种情况,且不说她能不能协商成功,小命得保,光是被人一路穷追不舍的追到东华国这个地方,更是惊动了武林上像葛秋这样的高手,这一单子恐怕还没有完成交易就得黄了…… 没钱赚也就算了。 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失算啊! 可黑衣人冷眸看着她,眼底深邃的眸光好似能够看穿她的心思。 “小丫头,你倒是不用急着跟本座谈钱,本座不差钱。” 几乎脱口而出一句:“那你差什么?!”说完红衣少女就后悔了,还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黑衣人眸色微凝,他抿下唇瓣说道:“你只需要把你手上的东西交出来,将它交给本座,本座向来也不是喜欢滥杀无辜的人,今日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当然,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好歹是武林副盟主,没必要跟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一般见识。 况且他今日来此,主要还是为了她手里的东西。 只要拿到这东西,也犯不着跟天机阁的人起冲突。 以此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红衣少女问:“把东西交出来?” 黑衣人眼瞳闪烁了一下:“没错!” 可红衣少女又怎么能把手里的东西轻易交出去呢?! 她这可是关乎颜面的事情。 第471章 是东西重要,还是命重要? 好歹她也是个名号响当当的神偷。 自出道以来那是在江湖上畅游多年从未失手,一直以来与各个买家的交易信用保持良好,就没有打道回府的东西,都是言出必行,把把挑最贵的偷! 不说劫富济贫吧,就是觉得偷贪官的银子练练手,帮老百姓出口恶气,她最开心不过了。 若是她现在就这么把手里的东西就这么交出去了,岂不是等于在外人面前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脸?!同时还丢了他们天机阁的颜面,她才不要。 于是她大着胆子说道:“咱们银子什么的都好说,虽然你刚才说了你不差钱,但是你想要多少可以直接开个价!唯独我手里的这个东西,我不可能交给你,你休要打它的主意!” 这不,一听到要把手里的东西交出去,她腰杆挺得笔直,整个人都硬气了。 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像刚才那般眼巴巴跟人谈判,希望能化干戈为玉帛和平解决的样子? 闻言,黑衣人看着她,漆黑的眼瞳泯灭了一瞬。 那暗冷的眸光阴深深的落在她的身上,低沉的嗓音问道:“小丫头,你可知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竟敢如此信誓旦旦的把它揣在怀里不肯交出来,难道就不怕因此丧命吗? “我管它是什么东西?!”红衣少女挑着下巴,眸色一动,顿时提高了警惕。她满脸提防的看他一眼,然后紧了紧手里的力道,不怕死的说道,“既然买家给了我钱,我就得把它拿到手。” “你都不知道它究竟是何物,也敢把命都抵上?”黑衣人斜勾着眼角,似乎在嗤笑她愚蠢。 “你不会不知道吧?!”红衣少女纯净灵动的眼眸里划过一抹狡黠,她语气带了些俏皮的意味在里面,笑着说道,“咱们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做人就该讲诚信,我若是把它交给你,可就是言而无信了!” 他身为武林副盟主,应该知道江湖上的规矩,总不能让她做个不守信用的人吧?! 可她好像完全忽视了对方今日明显就是要来夺她手里这个东西的,哪里会跟她谈什么江湖道义?更别说还能设身处站在她的立场上去考虑。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东西拿到手。 如果她始终执迷不悟不肯把东西交出来,那他也不介意手上多沾染一条命。 他问:“是东西重要,还是命重要?” 希望她做个聪明人,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因为她反抗也没用。 听他这么说,红衣少女拧了拧眉,深知今日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这场恶战。 便直接道:“姑奶奶的命重要,但手里的东西也重要!” 说完,她还十分不怕死的瞪了男人一眼。 正是这个带有几分挑衅的举动,黑衣人看着她眯了眯眼,深邃的瞳眸里蕴藏着极其浓重的冷芒。 这时就连远在他十几米之外的司卿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顷刻蔓延出来的杀意。 阴测测的,很冷。 他嗓音近乎冰凉的说道:“既然你死活不肯把东西交出来,那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第472章 痴心妄想 司卿眸色微动,长睫颤了颤。 她偏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 清透的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却没有动作。 红衣少女眉梢紧拧着,她的手心都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内心其实是非常忐忑的。 她之所以敢这么语气狂妄的开口,是因为知道她即使千般讨好万般说服,对方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她,所以还不如直接将丢失的颜面找回来。 用他们天机阁阁主的话来说,凡是遇到挡路找茬的人,直接打回去就是了,何必这么怂呢。 可她这三脚猫的功夫,平时偷东西可以,真要遇到高手了也硬气不起来啊。 突然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 而且这名女子还是被她拉扯到这里来的。 今日遇到这种事,算她倒霉,可也不能平白无故就这么连累了无辜的人。 想着,红衣少女担心自己连累她,会因此害得她受伤害,便急忙转身对她说道:“喂,我虽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是眼下这种情况我自身都难保了更难护你,你还是赶紧走吧。” 闻声,司卿好看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她掀起眼帘,便见红衣少女皱着眉,像是真的担心她会为此受牵连,只是赶紧叫她离开这里。 没想到刚才那个看上去挺伶牙俐齿的狡黠丫头,还有如此真诚善良的一面。 这让司卿不由得心生几分考量,若是她走了,这个小姑娘该怎么办呢?! 她不可能打得过葛秋。 可过了须臾,司卿迟迟没有动作的伫立在原地,跟她说了半天都没有反应,红衣少女顿时催促道:“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这里不安全,你赶紧走吧!……” “走啊。”怎么就是不听她的话呢?! 这不,见身旁的女子还是没有动作,红衣少女拧着眉悄然挨近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尽量不让黑衣人察觉出来她的意图:“这里很危险,你走吧!” 红衣少女急了:“你快走啊!……”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果然,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黑衣人还是很快注意到了她。 黑色的斗篷隐在长街上昏亮的光影里,那双漆黑的瞳眸迅速暗沉了下来。 “哼,想走?!”说着,他阴冷的视线落在红衣少女身旁的那名女子身上,语气满是不屑道,“可没那么容易——” 话音刚落,他直接抬起了手。 红衣少女脸色一变。 就在黑衣人运转着手里的功力准备对她们出手的时候,红衣少女突然横过去挡在司卿身前,老鹰护小鸡似的,满脸认真:“我不认识她,你让她先离开!” 黑衣人笑了,不知是在笑她愚蠢,还是笑她很傻很天真:“你在跟我谈条件?” 红衣少女说道:“这不是条件!我不认识她,况且你想要的东西在我手里,你想杀的人也是我,不关她的事!” 虽然红衣少女极力想将司卿从这件事里面拔出去,可黑衣人哪里会跟她说这个,冷声道:“都死到临头了,你以为本座会放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离开吗?” “痴心妄想!——” 第473章 怎么,这就恼羞成怒了? “我说你好歹算半个武林盟主!你怎么能如此不讲道理?我都跟你说了我不认识她,这件事与她毫无干系!”红衣少女瞪着他,有些不服气。 都说武林盟主为人正直,心怀仁义,以一把逍遥剑傲视群雄驰骋天下,堪为江湖侠者之典范。 这个什么副盟主跟他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但她没想到她的一席话,直接让黑衣人变了脸色。 那种阴霾的脸色可以说是极度深寒恐怖的,不似刚才那般只是阴云密布的阴冷,浑身都散发出来煞气:“本座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胆敢在本座面前提及半个武林盟主之词!” 红衣少女看着他,竟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人什么毛病?! 再说他本来就是武林副盟主啊。 难不成他还觉得这个身份不够尊荣,觊觎盟主之位? 那就算如此,他也该去跟武林盟主打一架啊,在这里恐吓她做什么。 算什么英雄好汉?! 哦!差点忘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试想能私底下接这种活儿,能有多干净。 想到这里,她眼底流露出一丝鄙夷,就这么语气硬朗的怼回去,直言不讳道:“本来就是半个!怎么?我说半个还说多了,你根本不配!” 像他这样的,连半个都不算。 谁知黑衣人听了她的这句话,顿时感到怒火中烧。 他的眼瞳变得一片阴郁,还染上了猩红。 “你找死!——” 低沉狠戾的语气,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去。 红衣少女讥笑道:“怎么,这就恼羞成怒了?” 她看着黑衣人,那双明亮纯净的眼眸眨了眨,看起来特别单纯无辜。 也不知到底那个胆小怂包的是她,还是眼前这个乖俏狡黠是她。 “还是你觉得我刚才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看来真是戳中你的要害了啊。” 黑衣人剑眉紧蹙着,被她怼得顿时没说话。 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瞳紧紧盯着她,晦暗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副阴险毒辣的表情。 因为全身有黑色斗篷的遮挡,还有他脸上戴着的那副黑纱面罩,红衣少女根本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却还是忍不住为此心慌了一把。 特别是感受到黑衣人朝她看过来的那种阴深深的,阴险狠辣似乎想要将她抽筋扒皮的眼神时,她不禁咽了咽口水,长睫轻颤。 虽然她表面很淡定,昂头挺胸腰杆更是挺得笔直,看上去表现得丝毫不慌乱,可毕竟对方的实力就摆在那里,她还是掩饰不住心底的畏惧。 她只要头脑一热就什么话都往外说。 眼下手心冒着冷汗,果然还是心虚的!…… 另一边。 长街上忽明忽暗的光影将他整个人拉得分外斜长,森冷的黑影在檐下晃动。 透露着丝丝诡异。 黑衣人嗜血的眸光注视着她,那阴狠的神情仿佛已经在看一个死人:“小丫头,嘴皮子功夫不错!既然你非要跟本座过不去,那今日本座就亲自送你下地狱!” 说完,他整个人化为一道森冷的黑影,转瞬闪现到了红衣少女身前,并朝着她伸出了魔爪。 第474章 漫不经心的轻笑 红衣少女虽然武功不及他,但到底轻功是极为了得的。 见黑衣人周身携带着一股煞气袭向自己,她直接灵活的侧过身体躲避开,掌风扑了空。 黑衣人眸色一怒,再次蓄力袭击她的心口,那精准狠厉的动作,好像要把她的肺腑震碎。 这么内力雄浑的一掌下去,她甚至都可以想象出自己在他手下的惨状了。 不死也残废。 红衣少女眸色一惊,她几乎想都没想,急忙倒退半步从他身体的右侧绕过去,再次旋身躲开了黑衣人的攻击,并不敢跟他展开正面的搏斗,她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好像有意无意的。 红衣少女在躲避黑衣人的攻击时,总是会往司卿所在的相反的地方退去,怕因此伤及了她。 司卿站在旁边,眸色淡然的看着他们。 或许在她眼里,只是在单纯的观察他们的过招而已。 红衣少女的武功不高,她能好几次成功避开黑衣人向她发起的迅猛攻势,主要还得取决于黑衣人手中的掌力不够,不能一击即中,一招致胜。 或者换句话说,他的刀法的确很快,若是他真如传言中那般厉害,便足可以称得上天下第一,或许整个江湖上还没几个人能真正以刀法赢过他,但是他的掌力也还没有到可以直接秒了少女的地步。 更别说红衣少女的轻功属实让人惊叹。 年纪轻轻的,轻功能练到她这个地步,也算得上是轻功中的佼佼者了。 司卿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让司卿眸色里多了几分赞赏和肯定。 可他们打了没多久,眼看着红衣少女从最开始的轻松躲避状态,到最后竟然因为黑衣人突然加速的迅猛攻击而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连连退避。 许是几次三番的被她避开,黑衣人恼羞成怒,他深邃的眼瞳迅速划过一抹冷意,直接抽出了右侧的长刀,顿时泛开阴冷的寒芒,有些夺目刺眼。 红衣少女顿时睁大了眼睛,她表情有些错愕,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她压根没想到他竟然会有如此卑鄙的一面。 怎么,竟然因为一时半会儿的杀不掉她,所以决定临时用上武器了是吗?! 真不要脸! 可红衣少女真正没想到的,是黑衣人并不打算先对她下手,而是准备先解决了她身边那名女子。 毕竟那名女子目睹了他失手的整个过程,这要是传出去有失他高手的颜面。 突然。 那把沉重锋利的长刀带着不容阻挡的力道袭向了红衣少女身边的人。 直到那阴冷的寒芒折射到司卿的眼睛,她有些不适应的闭了闭眼。 “小心!”红衣少女一声惊呼,顿时脸色大变。 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黑衣人已经越过她继而转向了她身边的女子。 且他的速度身法之快,根本容不得她反应。 红衣少女瞳孔缩了缩,当即脚下生风的朝着身边的女子猛冲了过去,想要替她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司卿看着那带着杀意的长刀逼近自己,眉梢挑了挑,嘴角竟然勾起几分漫不经心的轻笑。 这让红衣少女顿时感到自己好像眼花了。 第475章 皮肉外翻 东耀国,朝阳城。 漆黑浓郁的夜幕缓缓落下,清风明月,繁星萤火。 天气带着些许闷热,适逢天子五十寿辰,皇宫里正举行着家国盛宴,隆重的场面,十分热闹。 此次前来参加宴会的,大多是世家名门,皇亲贵胄。 当然,也还有不少从各个国家远道而来给皇帝贺寿的使臣。 宴会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比起御花园筵席上的其乐融融,此刻的东宫内,却上演着残忍血腥,令人心悸的一幕。 一名穿着蓝色软烟罗裙的少女被两名精壮的侍卫反扭了双臂,强行按压着跪在殿中,她试图反抗,可是实力悬殊,根本容不得她挣脱分毫。 “难道太子殿下不觉得,您这种小人行为很卑劣吗?”少女抬眸,咬牙说着,强忍着脸上传来的剧痛,一双美眸怒视着眼前的男子。 “卑劣?”颇为冷漠的语气,来自于少女身前站定的这个容貌俊美,气度非凡,且浑身都散发着清冷矜贵气息的年轻男子。 一身暗紫色的蟒纹锦绣,发束绛紫色玉冠,修长的身姿背光而立,腰间佩戴着一块象征东耀国皇室尊贵身份的白色玉佩,隐隐散发出暗芒。 他不急不缓,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白净的手帕,正轻轻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那双漆黑的瞳孔里,逐渐倒映出少女被毁容的面孔。 大约是匕首上粘黏的血液早已凝固,刀面折射出的锋利光芒被殷红的鲜血浸染得有些诡异。 等擦拭完,他冷然回眸,看向被按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少女。 少女凌乱发丝遮挡住的半张脸,隐约有殷红的鲜血流淌下来,一滴滴掉落于地面,渲染开一滩血迹。 等她抬起头,脸上密布着一道道被刀刃硬生生划开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淋漓,依稀可见白骨。 即使这样,散落的头发与脸上的血水相缠绕,丝丝缕缕,粘黏着早已血肉模糊的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十分狰狞。 看到这骇人的容貌,男子眸光一暗,面露冷厉,突然伸出手,用力捏紧少女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凭你,也好意思跟本宫提卑劣二字?” 少女动了动唇,鲜血溢出嘴角,“太子殿下好算计,先是在我筵席上的酒里下药,让我失去武力,再趁着我经过东宫,去向太后宫中请安的途中将我打伤,悄悄绑了来,不是卑劣是什么!” 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平日里温润如玉,与人为善的太子殿下,会做出这等卑鄙无耻,令人唏嘘的事情,还是对一个自己即将迎娶的女人。 男子不置可否,冷笑道:“柔儿是你的妹妹,事事都为你着想,而你,却害得她身中剧毒,痛苦不堪,还险些被那些儿街头流氓给玷污。说到底,本宫的卑劣,如何比得过你这女人的心狠手辣?” 连自己的妹妹都下得去手,得多狠的心。 纵然是庶出妹妹,到底也是她的亲人。 这女人,心里究竟有没有过半分愧疚,把自己的妹妹害成了这样,居然还好意思说他卑劣。 “柔儿?呵呵呵……好一句柔儿啊……” 第476章 你不信我? 少女眼眶一红,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她有自己的尊严跟傲骨,于是看着眼前的男子,忽的自嘲般笑了出来。 “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你的未婚妻,是你十岁时跑去向先帝求来的,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凤婉。” 她仍记得,当年从爹娘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开心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 一听到“凤婉”这个名字,男子的眸光瞬间变得晦暗不明,似乎因她的话而恼怒:“将军府大小姐?如果当年知道救本宫之人是柔儿,并非是你,本宫又岂会向皇爷爷说要娶你。” 他喜欢的,是当年那个看到自己溺水,明明十分危险,却还是义无反顾,只身跳下寒湖救他的小丫头。 如果早知道救他的人是柔儿,并非是凤婉,他怎么会去向皇爷爷求来与凤婉的婚约。 “柔儿救了本宫的命,你却敢伤害她,如今这般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什么…… 男子毫不留情的残忍话语惹得凤婉身躯一震。 救他的人是凤依柔? 怎么可能!!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君临衍——”凤婉忍着伤痛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听到这个被人扭曲的事实,她迫不及待想要为自己辩驳。 因为身受重伤,这下几乎用尽她所有的力气,接着无力地跌坐到地上,狼狈至极,她虚弱道:“救你的人,是我凤婉,不是她!” ”事到如今,还敢撒谎?” “你不信我?” “像你这等心思毒辣的女人,本宫不会相信你。” 谁知他话音刚落,刚才还一脸情绪激动的凤婉已经怔在了那里,全身的力气仿佛都顷刻散尽,眸光一动不动,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 像你这等心思毒辣的女人,本宫不会相信你…… 凤婉嘴里呢喃着这句话,脸色在男人的注视下一寸寸变得苍白,肩膀也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微微颤抖着,她强行控制住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可都无济于事。 泪水终是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咸辣的泪水刺激到了面部的伤,她却任由蚀骨的痛蔓延…… 她是世人眼中的天才少女,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身份高贵,备受瞩目,年仅十五岁,就已经修炼到了寻常人一生都到达不了的高度,灵师境二阶。 年幼时的惊鸿一瞥,她百世沦陷。 甚至奋不顾身,不惜在寒冬腊月里跳下冰冷的湖中救下他。 明知道那时候的自己还年幼,跳下去可能…… 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跳下去的结果可想而知。 生了场大病,高烧不退,导致体内灵根受损,耽误了后来的修炼,不然以她的资质和天赋,修为可能远不止灵师境。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还有心碎的声音。 她的一身骄傲,从未把喜欢二字说出口。 更不会像凤依柔那般,娇滴滴的唤他一声,临衍哥哥。 “君临衍,我没有下毒,更没有害过她。”凤婉抬眸看向他,一脸认真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莫须有的罪名,我不会担。” 第477章 你给我吃了什么? 君临衍一愣,似乎没想到她的态度忽然转变,如此模样,不似作假,倒像是真话…… 等等! 一想到柔儿所受的痛苦,君临衍立刻清醒过来。 漆黑的瞳眸里一片冷厉。 看看,这女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坏事做尽,却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平静地说出这种话。 “你的谎言本宫不会信。”君临衍眼神近乎冰凉,从袖中取出一白色的药瓶,然后走过去,半蹲在凤婉面前。 “你要干什么!” 凤婉看着他的动作,下意识往后退去:“君临衍,你不能这么对我!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就算你是太子,我爹也不会放过你,我们凤家更不会放过你!” “放心,死不了。”君临衍逼近,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嗓音低沉,眸光莫测,“本宫只是要你把柔儿所受的痛苦和折磨,都尝个遍。” 说完,他注视着她,随即冷笑,“至于凤家,断不会容忍一个修为被废的小姐嫁给本宫,而你嫡出大小姐的身份,也将被柔儿取代。” “你说什么!” 凤婉听完,“嗡——”的一下,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瞬间震惊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什么修为被废? 还有她的身份,凤依柔如何能代替得了! 难道…… 似乎有什么答案在脑海中隐隐浮现,凤婉惨白着脸,绝望的气息笼罩着她,就快要窒息。 “一开始,本想毁了你的凤凰灵根,让你彻底变成废物,受柔儿所经历的痛楚,但后来又想,若是你的灵根被毁,那么天下,便再无天命凰女。” “与其毁了你的灵根,还不如把你的凤凰灵根移植给她,这样,天命凰女便是她,凤依柔。” 说完,不等凤婉反应过来,君临衍的大手已经强势掰开她的嘴,一颗灰色的药丸就这么塞了进去,逼着她吞下。 凤婉杏眸瞪得老大,想要拒绝,却被君临衍掐住了咽喉。 “咳咳咳……!!”凤婉的脸憋得通红,也许是剧烈的咳嗽引起了脸上伤口的疼痛,她再也经受不住,将药丸吞下。 “你给我吃了什么?” “呵。” 君临衍冷笑一声,亲眼看着药丸从她喉咙里咽下,这才松开手,用力地将她推开,淡漠说道:“中此媚毒者,需与男人合欢,七天七夜,欲仙欲死,无药可解。” “你——”凤婉被他推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那惊恐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她没想过,君临衍竟然会恨她至此。 媚毒…… 他是想让她变成废物以后,受尽男人凌辱,为凤依柔报仇? 可凤依柔只是受到了惊吓,根本没有被男人侵犯。 “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欢愉。”君临衍冷冷的开口,别开眼,似乎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因为他怕,她的眼睛里,有很多他不曾预料到的东西。 他不愿去看,更不愿深想。 用此等肮脏下作的手段对付她,不过是叫这蛇蝎心肠的女人好好尝尝,痛苦是何滋味。 凤婉狼狈地趴在地上,发丝凌乱,一手捂着刚才被他掐得青紫而疼痛的喉咙,嗓音沙哑无力道:“君临衍,你会……” 后悔的。 第478章 密室 只是,还未等她把后面的三个字说完,就已经被君临衍自后颈一记手掌劈晕,倒在地面。 “来人。” “属下在。” “把人送去密室。” …… 东宫,“凌云殿”内殿,密室。 凤婉被铁链锁在刑架上,浑身是血,昏迷不醒。 因为就在前一刻,君临衍派人用刀划开了她的胸膛,把凤凰灵根挖了出来,移植给了凤依柔。 凤凰灵根与普通的灵根不同,普通的灵根除了毁去,是没有别的办法转移的,而凤凰灵根,本就千年难遇,能够移植,就是它的特别之处。 有了凤凰灵根,身体的塑造能力大幅度提升,凤依柔体内的剧毒,自然而然就解了。 再加上那毒,本就是凤依柔的一场自导自演,所以毒会解,而凤依柔的身体,也迟早会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凤婉脑袋昏昏沉沉,密室的大门被人打开,又迅速关上,然后,她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 “我的好姐姐,现在感觉如何?” 闻声,凤婉抬眸,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恨意立刻涌了上来:“凤依柔,是你,是你在背后搞得鬼。” 要不是被铁链束缚着手脚,绑在铁柱上无法动弹,凤婉现在,真的恨不得冲上去捅她一刀。 “是我。”一身粉色衣裳的女子站在她面前。 凤依柔勾唇笑着,不过下一刻,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蹙眉道,“不对,明明是姐姐你害了我,怎么能怪我背后捣鬼呢?” “你说,当年救他的人,是你?” “自然是我了。” “你就不怕,哪一天,自己的谎言被戳穿吗?” “姐姐放心,殿下他本就是我救的,所以不存在什么谎言。” 凤婉心中了然。 如此理直气壮,想必凤府知情的人,都已经被她收买了。 当年的事…… 罢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要怪,就怪她自己眼瞎,错信了人。 这么久以来,她错把凤依柔当成妹妹,虽然她是嫡出,可她从未苛待过这个姨娘生的庶妹。 凤婉四肢已经疼得麻木了,看着眼前春风得意的女人,简直是想要把她大卸八块。 收到凤婉想要把她生吞活剥的目光,凤依柔很是满意,忽的就笑了起来,笑得明媚而张扬,完全不像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样子,而是一种,如同胜利者般肆意的笑容。 “来人,给我好好侍候她。” “遵命!”接到命令后,立刻有五六名侍卫走上前,手里拿着各种刑具。 凤婉盯着他们手上的东西,瞳孔猛地一缩。 那,明明就是审问罪犯的刑具,还是犯了死罪,施以酷刑那种! 凤婉惊恐道:“你要做什么!” “姐姐,你觉得,这些银针从皮肤里扎进去,会不会痛?” “你看看,你这葱白的手指甲这么漂亮,如果都一一拔了去,痛不痛?” “听说你会弹琴,虽然琴技比不过我,但从今以后,如果这双手都不能弹了,会很痛吧?” 夜,很长。 痛,生不如死的痛。 夜风吹得大了,回廊上的宫灯忽明忽暗,屋外树叶簌簌作响。 隔着厚重的宫门,隐约听见有女子痛苦的叫喊声传出来。 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第479章 众神之巅 异世。 众神之巅。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息,数千名仙门弟子被一名白衣女子屠杀殆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刺鼻的尸味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然而,厮杀没有停止,无情的杀戮仍在继续…… 大殿外正上演着一场近乎残酷可怕的恶战。 昔日神圣如同仙境的众神之巅已经被鲜血浸染,尸横遍地,怨声哀嚎,黑压压的人群踩着脚下成堆的血肉模糊的尸体持剑包围着站在血海尸山上浑身都散发着冷意的白衣女子。 她低垂着眼眸,一手搭在竖立的银白色古琴上,额前的青丝被阴冷的风吹起,露出那张绝世如画的容颜,白衣胜雪,美得令人窒息。 “殿下,我劝你还是不要反抗了,没用的!实话告诉你吧,除了这些留在众神之巅为你白白送死的护法,所有人都已经被我以试炼修行的名义引入了虚无之境,没个十天半个月他们是出不来的!” “眼下再无人可以帮殿下了!只要殿下把异世血印交出来,说不定我看在昔日君臣一场的情分上还可以饶你不死,放你一条生路!” 女子清冷的眼眸静默的看着他们,耳边几道低沉的男声胁迫之意十足:“但你若执意要负隅顽抗,与我们仙门百家为敌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闻言,女子垂落在身侧滴着血珠的手指动了动,缓缓抬眸,望向将她包围的密不透风的黑压压一片,面色平静,语气淡淡道:“原来,你们都是为了异世之主的宝座而来。” “哼,是又怎么样!”为首的青衫男子一声冷哼,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直指白衣女子,语气狂傲道,“任你呼风唤雨百年,异世也该易主了。” “你?”女子挑眉,并未在意青衫男子无礼的行为,又漫不经心的瞥了眼百里台阶下聚集的数万名仙门弟子,轻笑道,“还是你们?” “这……”众人持剑相向,但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面对眼前这个杀伐果决,以一挡百,不过一夜之间就屠尽他们仙门中上万人的白衣女子,他们心里实在是既敬佩又害怕,再没了刚开始扬言要踏平这里的嚣张气焰,众人只剩惶恐,犹豫……畏惧不敢上前。 瞧着他们胆怯懦弱的模样,女子微微勾唇,冷冷笑道:“青玄冥,想本殿昔日待你不薄吧,不仅给你大祭司之位,还命你掌管异世一切大小事务,可你却狼子野心,妄图夺我异世血印!狼心狗肺的东西也好意思跟本殿提君臣情分?” “啧啧啧!殿下,你先别急着骂人啊!我是不是狼心狗肺倒无所谓!如今最重要的,难道不应该是殿下早已经察觉到异样并逐渐虚弱的身体么?”青玄冥冷笑,手持利剑看戏似得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被仙门百家重重包围站在血海尸山上的那一袭如雪白衣。 他倒是要看看,凭她一人之力,还如何坐拥异世,灵武天下。 女子眸光微变,搭在古琴上流着鲜血的手指颤了颤。 第480章 亡灵曲 她嘴角的弧度也跟着淡了下去,只用清冷的眼眸望着那一脸得意的男子,不发一语。 男子漆黑的瞳孔里阴霾不减,似乎想看这个永远高高在上女子的反应,于是走向前几步,眼神狠戾,阴笑道:“是不是灵力尽失,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之力逐渐枯竭?” “你……”女子蹙眉,眼底寒意蔓延。 果然,她就知道! 她的灵力根本不可能衰退得如此迅速,就算是时日无多,灵力衰退,但从她几个月前察觉到自己身体异样起,按时间推算到现在她的灵力也应该还余下七成左右,根本不至于灵力全失。 她记得夏锦说过,只要有灵药维持,她就还有半年的时间,这才短短一个多月,怎么可能呢?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完,就连这个篡位谋权的局,她都才布置了一半…… 不对! 一定是夏锦给她送来的药出了问题。 可夏锦无论如何不会背叛她。 难道是有人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不过,能够接近夏锦,又能让她毫无防备之人。 就只有…… 思及此,她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名字若隐若现,突然就浮现了出来。 女子清冷的眸光猛地沉了沉,抱起撑在地上的古琴,染血的手指微微用力,而后脚尖一点,轻盈的身体腾空而起,雪白的长裙随风舞动,悬立在半空之中。 有风吹乱了她肩后的乌黑长发,青丝飞扬,带起雪白盈动的大袖,一袭白衣飘飘,世间独一,颠倒众生,而后附有威压的低沉语气响起:“就算灵力尽失又如何!!” “青玄冥,你该知道背叛本殿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身死魂灭! 见她灵力尽失却依然丝毫无所畏惧的态度,仙门中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退意:“她可是异世之主,灵力高深莫测,御音之术出神入化……我们,我们真的能敌过她吗。” “怕什么!她现在灵力全无,生命之力枯竭,说到底就是废物一个。更何况她刚经历了一场近乎一天一夜的战斗,哪怕再厉害的人,体力也早就不支了。” “就是,她一个失去灵力的废人,而我们仙门百家有上万人,其中灵力强的比比皆是,难道还会怕了她不成?” 更有声音嘲讽:“灵力散尽,强弩之末!还嚣张什么,恐怕殿下已经强撑到极限了吧!” 被唤作青玄冥的男子眼眸里闪着阴冷的光,举起长剑冲着女子喊道,“殿下如今还有什么资格与我抗衡?就连对你唯命是从的司夜公子眼下已被我的人拦在了凤凰崖,恐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算赶来也只能给你收尸了!” “想给本殿收尸?”女子笑着,弯了弯唇角,葱白的手指突然勾弦,并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一道泛着寒芒的白色冰刃射出,声音寒凉得不像话,“那也要看你们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 “啊——” 几乎是瞬间,那围在白衣女子最前面的数十名仙门弟子根本还来不及拿剑抵挡,就已经被那道迅猛的白色琴芒击中。 血溅三尺,顷刻毙命。 第481章 好强大的力量 青玄冥瞳孔一缩! 难以置信! 他脸上一片震惊。 这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的! 早在他们攻上众神之巅时,他就已经跟人确认过,她身中散灵之毒,剧毒深入肺腑,回天乏术,灵力散尽。 那么彻底失去了灵力的她,又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可怕的战斗力?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青玄冥第一次感到慌乱无措,好像事情有些脱离了他的预想和控制…… 不对!他怎么能够害怕呢?他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的,这些年来的精心谋划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为了登上九国之主的高位! 想到这里,青玄冥平静下来,阴冷的瞳眸中闪过无情的狠戾,对着女子冷声威胁道:“殿下!我已经给过你机会,既然你迟迟不肯交出血印,非要与我们一战到底,那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言毕,他迅速祭出手中的长剑,冲着众人大喊道,“结阵——” 听到号令,黑压压的密集人群踩着脚下遍地的尸体纷纷涌上来,接着众人运行灵气祭出了手中的长剑,不过瞬间,空中就聚集了无数把利剑,妖风四起,形成巨大的暗黑漩涡。 女子眉心微蹙,望着阴云密布,笼罩在大殿上空的不断释放出暗黑玄力的汹涌漩涡,眼底闪过震惊。 这是…… 失传已久的古老禁术,祭天剑阵! 虽然她早已识破青玄冥联合仙门百家合力围剿她的诡计,他今日敢在她面前如此狂妄一定是有取她性命的十足把握,可她万万没想到青玄冥为了置她于死地,居然不惜修炼了九国威力巨大同时也耗损巨大的古老秘术。 还真是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的把戏! 女子勾唇,清浅的冷笑中透着森森冰寒,青丝飞扬,白衣胜雪。可落在众人眼中,她此刻波澜不惊的神情俨然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众人持剑的手颤了颤,竟生生吓得后退几步,为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王者威压而感到畏惧恐慌。 她是谁?掌管异世的九国之主,世人皆敬她,畏她,臣服于她。可同时,她也是古战场存活下来的最后一位御音师,就算是彻底失去灵力,她依然拥有与之抗衡匹敌的资本。 女子垂眸,白皙修长的手指抚上冰凉的琴弦,随之信手一拨,“铮!”的一声短音响起,只见强烈的白色琴芒顷刻间变成了无数以气流形成的冰棱刀刃。 接着,女子纤细白皙的手指飞快勾动琴弦,指法之快,流光琴陡然流淌出淡蓝的颜色,蓝白相映,皆随着她修长指尖弹奏出的琴音变幻。 距离女子百米之远的众人终是被这股强劲的上古威压震慑,只感觉自己的喉咙里不停有气血上涌,身体再也无法向前移动半分。 众人嘴角溢出鲜血,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明明灵力尽失却依然还能在半空中御琴的女子。 不少人心中震撼:不愧是异世之主,好强大的力量!! 不等众人惊叹,阴云笼罩的长空,响彻云霄的破风声袭来。 第482章 祭天剑阵 女子抬眸,望着空中朝着她极速逼临的祭天剑阵,她冰凉的眼眸一沉。 广袖飞扬,双手再次抚上琴身,只听见“铮——”的一声长调震耳回荡,听得众人神色一变。 紧接着急促诡异的琴音响起,四面起伏,声声刺痛人的耳膜,似江潮翻涌,巨浪滔天,又似昔日亡国响起的古老战歌,铮铮铁马,摄人心魂,给人以灭世的威压之感。 听到“亡灵曲”的青玄冥也毫无例外,被四面八方传来的琴音所控制,身体无法动弹,就这么瞪大了眼睛,眼珠凸显,感受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就快要分裂,如万虫啃噬,痛苦至极。 又是“铮……”的尾音入耳,青玄冥瞳孔猛地一缩,就见半空中白色琴芒乍现,他的身体受到琴音控制不能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炫目的琴芒在他眼前绽开,他眼前一黑,一股来自上古时期的威压朝着他直直袭来。 “天啊,快看,那是什么!!”人群中有人惊呼,震惊的看着半空中陡然出现的那股可怕的力量,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脏已然替他提到了嗓子眼。 “啊——”凄厉的叫喊声响起,青玄冥的身体在白光中爆炸。 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见此,众人神色大变,面露惊恐,一边连连后退,一边骇然大喊道:“不好!是亡灵之曲!” 不少灵力薄弱的仙门弟子听了这诡异阴森的琴音,猩红着眼睛已经开始自相残杀,完全丧失了理智。 刀剑相撞,厮杀不止,场面陷入混乱…… 其中有几个灵力深厚的老者见到如此情景,心中明了,急忙朝着门下弟子说道:“快,你们赶紧护住自己的心脉!千万不要被魔音控制。” 与此同时,笼罩在大殿上方的暗黑漩涡也形成黑暗暴风极速朝着女子所在的方向席卷而去。 女子蹙眉,清冷的眼眸里倒映出直直压过来的飓风漩涡,双手勾起琴弦,拼尽最后的力气一搏。 白色琴芒伴随着体内蓄积的强劲威压射出,与空中铺天盖地袭卷而来的数万把利剑所携带的剑罡之气相碰撞,一时间,山摇地动,天地变色。 无数道凌厉刺眼的剑芒划过长空,交织成错乱的剑刃,破开琴芒,疯狂的割在女子飘飞的白衣上,不过瞬间便被剑芒割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无数道伤口寸寸深入白骨。 “噗——”女子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雪白的身影几乎也是瞬间被这道势不可挡的强劲力量震开,从空中直直坠落,如墨的发丝一下子尽数散开垂落了下来,在风中舞得绝美妖艳,衬那一身白色长裙如雪,尊贵如仙。 琴音戛然而止。 流光琴应声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殿下——!!” 熟悉低沉的嗓音响起,女子抬眸,就见远处一道墨色的欣长挺拔的身影飞身而来,墨发披散,眉目如画,那双好看的深邃凤眸里…… 她看到了他前所未有的惊恐与害怕。 对,他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惊恐…… 他在担心她。 第483章 原谅我 女子眸色变了变。 她迅速敛下了长睫,遮挡去眼底深处汹涌而至的心痛…… 喉咙里却莫名有浓稠的血液往上涌,几乎克制不住。 “咳咳咳……”她脸色一白,紧接着剧烈咳嗽了几声,连忙抬手捂住自己似乎被上古强劲威压震碎的胸口,只觉得喉咙里不断涌上泛着腥味的浓血。 她动了动薄唇,立刻就有发黑的浓血溢出来,她望向眼前那同样因为受到上古灵力反噬最终丧命的玄门弟子,眸色凉凉道:“传说中毁天灭地,诛仙灭魂的祭天剑阵,也不过如此!” 女子强忍着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艰难地用双手支撑起重伤虚弱的身体,殷红的鲜血从她纤细的指缝间涌出,将洁白的大袖浸染成深深的暗红色,而她那因先前用力勾弦而耗损过度的十指,早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天啊——” 有人惊呼道,“她她她!居然没死!!” “什么?!她没死?!” 那一双双紧缩的瞳孔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异世之主没死!”眼见为实,众人虽惊恐错愕,仍唏嘘不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这异世之主竟然强大到就连传说中有诛仙灭魔之能的祭天剑阵都杀不了她,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这边,女子虚弱的撑在地面上,只觉得眼前墨色身影一晃,就见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影迅速挡在了她的身前,她强压下喉里再次将要喷涌而出的浓血,抬起清冷凉薄的眼眸看向他,漆黑灵动的瞳眸里满是冰凉。 “殿下……” 男子半跪到地上,缓缓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颊,可看着她眼下白衣染血,伤痕累累的狼狈惨状,喉结滚了滚,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就这么扬在了半空,只听得他声音都在发颤:“是我来迟了。” 说着,不等她开口,便伸手轻轻地揽过女子的腰,将她小心翼翼的打横抱起,朝着大殿走去。 从这个角度看去,女子恰好能看见他白皙俊美的侧颜。 精致的面部轮廓,五官棱角分明,无可挑剔,像一件天地间独一无二的雕刻品,完美得没有丝毫瑕疵,只是此刻,他那双迷人的漆黑深邃的丹凤眼里,藏着些许令她捉摸不透的复杂情绪。 女子幽深的瞳眸望着他紧绷的下颚,微弱的动了动薄唇,终是没有说话。 她一手无力的抓着男子的黑色衣袍,将血肉模糊的指尖的粘稠血液留在了上面,黑衣却很快融合了她指尖的血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一刻,她好像清晰的感受到了体内灵力的衰竭。 任由他抱着自己踏入大殿,耳畔的风声模糊了周围的景象。 女子虚弱地靠在他怀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她静静的感受着体内早已经渗透进五脏六腑的剧毒……灵力的干涸,生命之力的流逝。 还有她身上那每一道因祭天剑阵所受的剑伤恶化所传来的深入骨髓的痛。 司夜,原谅我! 这场战役,既然无可避免,不如将计就计…… 她闭着眼眸,睫毛颤了颤,一滴灼泪滑下。 …… 第484章 背叛本殿,只有死 男子的速度很快,快到众人根本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一道挺拔的黑影便顷刻从他们眼前穿过。 等他们意识到有人救走了异世之主时,连忙紧追上前,就听见一声低沉的呵斥从大殿里面传出:“放肆——” 伴随着这道声音传出的,还有一道异常凌厉的夹带着杀伐寒意的冰凉蓝光。 那是?!…… 众人瞳孔一缩,完全忘记了反应。 或者换句话说是他们毫无招架之力,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已经全部被震飞了出去。 几乎是瞬间,那夺目耀眼的蓝光蔓延开…… 所过之处皆一招毙命。 刚才那一批紧追上前的玄门弟子已经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卧槽?!! 众人震惊脸——竟然是司夜公子! 不过,司夜公子不是被大祭司设法困在了凤凰崖吗?他是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的?而且,以他的强悍实力,今日只要有他在,他们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不仅占不到丝毫便宜,恐怕连他们的性命都要彻底交代在这儿! 大殿中…… 男子稳稳地抱着白衣女子进了寝殿。 紧绷的神情,眼底是一片漆黑的冷峻。 他刚将怀里的女子轻轻放在床榻上,就见女子陡然睁开眼,染血的嘴角扬起一抹莫测的笑。 他眸光沉了沉,看着她侧过身飞快拿起了床榻旁摆放的剑,紧接着他的眼前白色银光一闪,胸口猛地传来一阵尖锐剧烈的疼痛。 “嗯……”一声沙哑的闷哼,男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将利剑送进自己心口而面不改色的女子,漆黑深邃的瞳孔里闪过一抹沉痛,低头瞥了眼自己不断涌出殷红鲜血的胸口,动了动薄唇道,“殿下……” 对上男子沉痛悲戚的目光,女子垂下眼眸,冷冷道:“背叛本殿,只有死。”凉薄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深深扎进了男子的心底。 说完,她猛地用力推开他,淌血的十指在他肩上留下两道血痕,同时自己的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噗——”的一口浓血喷出,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一步,虚弱地撑在了窗柩上。 浓稠的血雾喷洒在窗前,殿内血腥味弥漫。 “殿下——”男子瞳孔紧缩,几乎是低吼出声。 他看着她双手撑着雕花窗柩费力站起身,可是几次都站立不稳,生怕她再倒下,漆黑深邃的瞳孔中担忧更甚:“殿下——!!” 此刻,他担心的,仍然是女子为祭天剑阵所伤的身体,而不是自己心口的这一剑。 听到他低吼的声音,女子脚步一顿,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停留了片刻,幽深的眼眸里闪过明灭的光,却也稍纵即逝。 青丝散乱,白衣飘飞。 她没有转身或是回头看男子一眼,纤瘦的身子摇摇晃晃地朝着殿外走去,染血的长裙拖在地上,背影决绝而漠然。 男子沉痛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渐行渐远的染血的白色身影,看到大殿的门打开又迅速合上,看着她的背影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可她至始至终…… 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哪怕她亲手赠了他一剑穿心。 毫不留情! …… 第485章 血祭 经过刚才那么一劫,他们都心有余悸。 此刻并不清楚大殿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那些包围在殿外的玄门弟子警惕性的退守十米,不敢轻举妄动。 但此次异世之主好不容易才被他们用上古禁术祭天剑阵所伤,身负重伤,他们若是错过今日这次机会,将来就绝无可能再有这么好的机时机了。 更别提想杀她。 就当他们面面相觑的犹豫着要不要派人上前试探试探时,忽然就看到殿门从里面打开了。 众人一惊,连忙谨慎地往后退去…… 可眼前的一幕,倒是让他们心头十分震惊。 女子面无表情的持剑从里面一步步走出,那双漆黑灵动的水眸中一片清冷。 白衣染血,身上尽是剑刃伤痕红似雪山上深夜里傲然绽放的寒梅,白得夺目,红得刺眼,冰冷得令人心惊。 似乎是来自于千百年的敬畏和恐惧,玄门弟子都不敢作声,就这么警惕地看着她。 而此刻伴随着那一袭染血的白衣从殿前一步步迈出,大殿外层层包围得密不透风的黑压压的人群都小心翼翼的后退,神色十分警惕。 他们身后,是堆积成山的散发着腐蚀气味的尸体。 在成片的尸堆中,女子扫了眼已经变成一滩血渣的青玄冥,嘴角微微上扬。 众人畏惧,开始商量应该怎么做:“眼下怎么办?大祭司已死,我们……” “费什么话,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杀不了她!” “就是,只要杀了她,整个异世就是我们的了——” “怕什么!给我杀——” 话音落下,再次听到冲锋陷阵般的怒吼声,又是成群的仙门弟子持剑涌上来。 女子黛眉微蹙,望着那百里长阶无休止的源源不断冲上来的仙门弟子,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漆黑灵动的眼眸里仿佛浸了千年冰霜,周身的温度陡然下降,气场冷得不像话。 她薄唇轻启,冰冷的眼神凝望着他们,嗓音寒凉入骨:“既如此,那便同归于尽好了。”说完,她大袖一挥,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手中的剑狠狠地插进了石缝地面。 看着女子近乎邪魅嗜血的笑容,众人只觉得背脊发凉。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到远处宫殿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平整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了无数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顷刻之间,巨石滚落,地面塌陷…… 深渊里的修罗地狱开始吞噬那些不慎坠落的生命。 凄惨的惊叫声不断响起,等到众人察觉时,已有大半仙门弟子掉进了脚下裂开的无尽深渊之中,连挣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脆弱的生命转瞬被黑暗深渊吞没,不留痕迹。 哀嚎四起,仙门弟子大惊失色! 避无可避。 根本无处可逃…… 见此情景,女子满意勾唇,她回眸一笑,那一身染血的白衣被风吹起,乌云散开…… 女子抬起头,一双灵动潋滟的水眸平静的注视着大殿的方向,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 “众神听令,吾九卿以洛氏血脉为血祭,引天地之灵气,破开虚无,穿梭异世,以灵养灵,换吾重生——” 第486章 东郊 南阳王府。 无尘殿,书房。 本该正在与流影商讨密函要事的夜君尘坐在书桌前,眉宇紧皱,微阖着眼眸。 他抬手半撑在额头上,眼前不停闪过模糊不清的画面,刺激得他脑海嗡嗡作疼,眉心直跳。 等他感到十分不适的闭上眼,脑海中出现的那些陌生景象再次汹涌澎湃了起来…… 阴森可怖的尸山血海,赫然塌陷的宏伟宫殿,还有那些百里玉石长阶处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厮杀与怒吼……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 他为什么会突然看见这些东西?!还是说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来的这些画面,其实都是什么先言预兆。 那,那名男子是谁?…… 巨石翻飞的画面中,与那些玄门弟子同归于尽白衣染血的女子又是谁。 这时,站在书桌前手持着长剑的黑衣男子蹙了蹙眉,他看着呈现出一系列不适反应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把状态调整过来的世子,心中生出几分疑惑。 “公子,您没事吧?” 说着,流影担忧的看了夜君尘一眼。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世子殿下这是突然怎么了。 “无碍。”夜君尘挥了挥手,嗓音透露出些许疲惫。 他强压下脑海中闪烁的画面,忍着心头的窒息感睁开眼睛,神情有些疲乏的看向流影,沉声道:“继续,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流影回答道:“回禀公子,方才我们说到离王殿下昨夜紧急带人去了凤翔城的东郊,好像是在追查什么人。”至于追查的究竟是何人,他们还没有线索。 “东郊?” 夜君渊去东郊做什么?! 据他所知,这云翔国的东郊可是连接西楚国的地方。 难道他先前声称要找的云贵妃的遗物,跟西楚国的人有什么关联?那他直接去西楚国不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前往凤翔城一趟,不应该啊。 流影说道:“正是!我们的人送来的密函中还提到,离王殿下费心要找的东西,是一件信物。” 夜君尘眸色一暗:“你是说?……” “没错!”流影点了点头,他说道,“公子,那件信物就是您先前吩咐我们秘密去寻找的玉佩。” 玉佩?! 听了此话,倒是让夜君尘不得不陷入深思。 如果说夜君渊前往云翔国的真正目的是找寻一件信物,那件信物还是他先前就派人秘密寻找的玉佩的话。那夜君渊此行去东郊的目的,恐怕并不单纯只是为了找寻什么人,怕是其中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过,既然他们现在手上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如先暂时将此事放放,以免打草惊蛇反倒坏了他们的计划。 想到这里,夜君尘看向身前的黑衣男子,眸色微动,随即严肃吩咐道:“你继续派人盯着他们,有任何异样都要来向我禀明。” “是!公子。” “下去吧。” “是!”流影领命。 他恭敬地垂首抱拳,然后抬眸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见夜君尘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好像已经没什么事情了。 便转瞬化作一道黑影闪现出了无尘殿。 等流影消失在书房以后,夜君尘才抬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眸色一片晦暗不明。 第487章 简直太飒了吧? 另一边。 万籁俱静的长街头,灯影寥落,高楼商铺都关了门。 只有几盏高楼檐下的羊纸灯笼在风中摇曳点着昏暗不明的灯火,依稀映照着空旷大街上几道模糊不清的人影伫立在墨色晕染的黑夜中。 隔了好远的锣更声穿过皇城中好几重高台楼阁传过来,就听着那阴冷的晚风携卷了大街上细碎的沙石陡然袭向红衣少女身旁的女子,伴随而来的还有街道两旁的灯笼被凌厉的冷风吹刮得簌簌作响,斜着拽到了一边。 而黑衣人手中持有的那把锋利钝重的长刀泛开寒芒,踩着脚下虚幻的步伐,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了白衣女子的眼睛。 只感到眼前白色寒芒一闪,女子长睫微颤,那双清透的琉璃眼眸一沉,清冷的脸庞,微勾的唇角,司卿眼角的笑意却愈发明媚了起来。 这让红衣少女运展着脚下的轻功飞快朝着身边的女子冲过去的同时,看见女子眼中扬起的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竟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于是,她表情有过片刻呆滞。 这是不怕?……还是不要命了! 想着,不等她猛地扑到白衣女子身前想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女子挡下这致命的一击,司卿已经抬手拉过她,并不管身前赫然逼近的长刀,她拽着红衣少女往身后就是一带。 几乎是与此同时,黑衣人手中的长刀携卷了周身凌厉的冷风直直逼过来,发出“锃——”的一声,清脆的金属刀鸣,那把钝重的长刀就要触及女子。 但是由于眼前忽然冲过来的红色身影,三个人的距离离得极近,长刀上折射出的寒芒闪到了红衣少女的眼睛,红衣少女惊叫了一声。 危险逼临,红衣少女在半空中骤然瑟缩了一下脖子,她完全是出于害怕的闭上眼,生怕黑衣人朝她砍过来的长刀会让她脑袋搬家。 听到尖叫,司卿眸色微动,一只手拉着她,然后带着她惊魂未定的落在地面,还不等红衣少女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转瞬到了司卿身后。 红衣少女踩着脚下无比踏实的地面,睁开眼,似自我安抚的拍了拍因为受到刺激而砰砰直跳的心口,刚转过身就看到那持刀袭向女子的黑衣人已经被一掌击飞了出去。 红衣少女瞳孔缩了缩,满脸的错愕。 她看到了什么?! 她刚才竟然看见黑衣人被女子一掌击飞,仿佛不费吹灰之力那般,且他手里的长刀因为要稳住自己迅速倒飞出去的身体而不得不插入长街上的大理石地面,连连摩擦出火光划开了无数道深浅不一的裂缝。 或许是黑衣人被击飞倒退的速度极快,他手上提着由于受力不均插入地面的长刀发出刺耳的嘶鸣,身上的那一袭黑色斗篷也被冷风吹刮得烈烈飞扬,黑衣人捂着胸口的样子未免太狼狈。 红衣少女看得眼睛都直了!…… 简直就想要拍手称快。 她心想这名女子到底是如何做到的,那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刀,葛秋啊! 江湖上没几个人敢轻易招惹他。 怎么说击败就被击败了。 这,简直太飒了吧? 第488章 毫无还手的余地 这不,她还忍不住往旁边瞥了一眼,却只看到白衣女子眼角噙着的那抹淡淡的笑意,好像刚才那个一掌击飞了黑衣男子的人不是她。 而黑衣人直到被那股莫名的力道掀飞了数十米远的距离才得以堪堪停下来,手中的长刀钝在地上,刚才因为受力摩擦所发出的声响有些尖锐刺耳。 等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忽觉胸前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感,整个人猛地屈膝半跪在地上,急忙用长刀支撑住自己重伤的身体,满眼的不可思议! “你!——”怎知他刚一张嘴,喉咙里猛地气血翻涌,一口淤血就喷了出来。 他似愠怒的皱起眉,蓦然抬头看向伫立在远处的那抹白色身影,可是让他万分震惊的是,他没有从那名女子眼中看到一丝的畏惧,至始至终都噙着冷笑。 若是说他刚才还觉得自己可以肆意在红衣少女的面前耍威风,那么当他此刻看到女子眼角噙着的轻蔑笑意,不由得拧起眉,神色怔了怔。 司卿眉眼微动,她冷眸看着远处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嘴角的弧度扬了起来:“怎么,不服?” 黑衣人瞳眸暗了暗,他紧紧注视着远处的白衣女子,眼中除了震惊和不可思议,更多的还有不解和探究之意。 她是谁?!一介女流之辈,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想来这个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他都大致了解一二,这十多年来他却从来不知道九州中还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是他不认识的,更别提眼前这个几乎毫不费力就将他击败还压根没有丝毫印象的白衣女子。 他实在想不通这名女子究竟是何人,他刚才竟然完全都没有来得及看清她是究竟如何出手的,只觉得携着长刀逼近她们时,他撞上了一双异常清透的眼睛。 然后就看着那抹素纱大袖在他眼前漫不经心的一扬,他当时整个人就已经被一掌击飞了出去,毫无还手的余地。 “你是什么人?……” 这句话,他几乎是嘴里含着浓血的问出声。 他就想知道她是谁?!……眼前这个三分凉薄四分讥笑五分漫不经心眼角还噙着轻蔑笑意能够一掌就将他击败的女子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司卿眉眼清冷的看着他,似乎在看一只随时都可以为自己碾碎的蝼蚁那般,嘴角的笑意是赤裸裸的讽刺。 若是此刻她脸上没有戴面纱,或许黑衣人还能从她脸上看到那从不曾被人轻蔑看待过的嘲笑。 “只是你这个号称江湖第一的快刀侠客武林副盟主,大晚上的竟然对一名小姑娘穷追不舍,甚至还不惜为此大开杀戒想要累及无辜之人,你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残忍行径实在令人作呕。” 她虽然当年有幸听过此人的名号,却还是好几年前在青书嘴边偶然听到的八卦,未曾谋面。 今日本想看看他是否有如传闻中那般厉害,是否值得入青书的眼还被青书意外提了一嘴,却不想亲眼撞见了他为非作歹滥杀无辜。 若非她今日在此,恐怕她身后的这个红衣小丫头就会沦为他刀下的亡魂了。 第489章 真想知道? 而他杀人的理由,竟然罔顾是非曲直,罔顾江湖道义,罔顾人伦天理……只是觊觎小丫头怀里揣着的那个盒子。 刚才,她不过是因为在这里瞧见了红衣少女三番几次戏耍他的场景,他怕传出去有失颜面,便要一同对她下手,而他面对红衣少女的请求视若无睹,只觉得有旁人在瞧见了他不威风的一面,竟想着直接灭口。 如此是非不分的东西,简直侮辱了江湖侠客的威名,侮辱了天下第一快刀的荣誉,她倒是替整个九州江湖所不齿,还不知道他背地里做了多少肮脏勾当。 听到女子讥讽的话,黑衣人瞪着她,眼眶猩红,明显气急:“你!——” 刚说话,他剧烈咳嗽了几声,捂着胸脯嘴里又是一口浓血吐了出来。 足可见其受了多重的内伤,亦是可以看出司卿刚才下手孰轻孰重,并没有手下留情。 若是说没有手下留情呢,司卿却还是收了力度,若不然现在这名黑衣人已经不能好好的在这里听她讲话了,而是直接送他去了该去的地方。 司卿看着他如此激动的模样,不由得挑了挑眉:“哦?是还有话说?” 黑衣人不死心,仍然盯着她,想要知道她的身份:“你到底?……是什么人……” “真想知道?” 黑衣人没吭声,就这么目不斜视的盯着她,漆黑的眼眸笼罩阴冷的思绪,似乎在听她的下文。 这让司卿无所谓的一笑,然后敛下眼眸,她颇为耐心的想了想,说道:“打败你的人。” 就这么简单直截了当的一句,叫黑衣人顷刻变了脸。 她知道江湖上的规矩,哪里需要真的报上什么身份性命又或者说出何门何派师承何处,就光是打败他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他崩溃的了。 沉默须臾,司卿抬眼看向远处因为身负重伤跪在地上迟迟没有起来的人,眉梢挑了挑,问道:“既然我已经回答完,那该我问了……” 黑衣人紧紧拧着眉,他用手捂着的胸膛里仿佛翻涌着剧烈的痛感,女子方才的那一掌叫他真不好受。 就听着远处女子漫不经心的询问,好像她也不在意答案,就这么肯定的说出来了:“是你,想要得到她手上的东西,因此不辞艰辛的从西陵一路穷追不舍到东华国?” 这时,站在司卿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红衣少女开口了:“就是他,从西陵追我来东华,幸亏我跑得快……”红衣少女说着,悄悄看了司卿一眼,然后立马改口道,“不!应该说幸亏今日有姐姐救我,不然我早就变成他刀下的亡魂了!”哪里还有小命杵在这里跟他瞎扯扯。 黑衣人嗤笑一声,心想自己反正都已经沦为了她的手下败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于是破罐子破摔的说道:“臭丫头,难道你就不想想你手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人追你,你偷这个东西,就不怕连累天机阁的人吗?……” 闻言,红衣少女警惕的看了一眼怀里的盒子。 她紧了紧手里的力道,对着黑衣人说道:“我告诉你,你少吓唬我!……” 第489章 我师傅很厉害的! 说完,她还不忘补充一句,“我师傅很厉害的!” “你师傅?……” 黑衣人笑了笑,眼底的思绪不明。 因为被一掌击飞,身受重伤,他此刻以刀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身上穿着的那件黑色斗篷也因此脱落下来,露出那张冷峻分明的大脸。 看到黑衣人露出的这副笑脸,红衣少女瞪了瞪眼睛,简直气得牙痒痒。 她以为黑衣人是在嘲笑她师傅,心里腾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如果说她先前百般讨好希望他息事宁人,今夜能够饶了她的小命,黑衣人却还是仗着自己武功比她高就对她几番威逼恐吓,那么此刻看到黑衣人受伤狼狈的样子,她心里就有多舒坦多解气。 况且她现在有了身边这名女子撑腰,忽然就不怕了,便大着胆子说道:“怎么?!你休想说我师傅坏话,我告诉你!他就是比你厉害!” 司卿眸色微暗,她缓缓侧眸,淡然的眼神落在红衣少女的身上,心道这丫头好像关注错了重点。 她问道:“你手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听了一席话下来的她,亦是对此事有了新的考量。 她发现其实黑衣人说的也不无道理。 红衣少女是天机阁的人,那她为何要冒险去偷西陵皇室的东西,还带着那件东西大老远跑到了东华国的皇城,要知道东华国位处东方富庶之地,除了西边接壤的西楚,向北深去的北国,就是东方恰似一半对一半有着闻名九州的水陆之城的东耀国了。 这叫本来看着黑衣人跪在地上而洋洋得意的红衣少女眸色变了变。 她提防的看了司卿一眼:“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这名素衣女子救了她,是她的救命恩人。 可是眼下这件宝贝关系着她们天机阁的秘密,绝不能被别人知晓了去,哪怕是救命恩人也不行! 司卿长睫微闪,看着红衣少女似满脸防备的往后小心翼翼退了半步,然后耳朵直竖起来似突然打起来的十二分精神,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坏人。 怎么?她如此一问,是叫这丫头害怕了? 看来这丫头手里的这个东西,确实是关乎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想了想,她眼角噙着的笑意退了下去,故作嫌弃道:“自然是多管闲事,惹人生疑。” 说完,她睨了黑衣人一眼,周身的冷意慢慢收敛了起来,然后转身欲走。 红衣少女脸色变了变,见她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连忙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衣袖:“唉?你等等!——” 司卿回眸瞅着她:“怎么?刚才不是还觉着我想打你宝贝盒子的主意?” 红衣少女欲言又止:“我……”她拧着眉梢,好似内心纠结的低下了头。 谁知司卿眸色微动,并不给她任何沉默的机会,将她拽在自己衣袖上的小手拿下来,淡然说道:“今日帮你到这了,我也不愿插手你们的事情,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她已经懒得在此耗费时间,便朝着长街另一个方向走去。 见她真的要离开,红衣少女猛地抬起头,她睁着灵动的大眼睛看着她,对着司卿喊道:“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491章 都跟我一路了,阁下还是现身吧 这名女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没有怀疑,也没有说是真的就防备这名女子。 刚才下意识的反应,她有些激动了,但她只是!……她只不过是一直谨遵阁主的教诲,小心行事,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天机阁的秘密。 想着,她眨了眨眼睛,期盼能等到司卿的回应,可逐渐的对方不仅没有回应她,她还在夜风里注视着那抹纤瘦的白色身影走远了。 当司卿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红衣少女敛下眼眸,摸了摸怀里的盒子,然后偏过头看向那个跪在地面上显然伤得不轻的黑衣人,皱了皱眉,走过去,说道:“今日算是给你个教训了,再要欺负我,小心我杀了你。” 看吧,此刻她咬牙切齿张牙舞爪的模样,活像一只因为有了主人撑腰而炸毛的兔子。 黑衣人漆黑的瞳眸闪烁了一瞬,并没有在意红衣少女说的话,而是摇摇晃晃的用长刀支撑着站起身来,吓得红衣少女立马后退了几步:“你干什么!……” 胸腔里传来的疼痛让黑衣人剧烈咳嗽了几声,他险些就要站立不稳,等好不容易稳住身体,他才掀起眼帘,随即看傻子似的目光瞥了身前的红衣少女一眼,然后十分艰难地迈开步子,朝着长街的另一个方向去了。 长刀被他拖拽着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地面裂开了好几道细碎的划痕。 冷风吹过寂静的长街,无声拂过屋宇檐下的昏亮灯影,就只剩下红衣少女一个人停留在原地,紧拧着眉,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一脸的莫名其妙。 “什么嘛……” 这时,本该已经朝着南阳王府那个方向回去的司卿,慢慢走在明亮宽敞的街道上,因为这里的住户都是皇城帝京中有权有势的官宦门第,街道两旁的灯笼悬挂得很高,映照在路上的灯影格外敞亮。 司卿却突然停了了脚步,她伫立在长街中央,那素白面纱之下的唇角勾了勾,眼底闪烁着暗芒。 “都跟我一路了,阁下还是现身吧。”清冷的嗓音,不带丝毫情感。 说完,她缓缓侧过眼眸,看向右边屋宇高楼上伫立的高大人影,眸色微动了一瞬。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清冽的男音,嗓音夹着笑,毫不掩饰的赞赏:“姑娘好眼力。” 话音落下,就在司卿转过身来看向他之时,白衣男子已经飞身落在了她身前。 随即露出一副潇洒俊逸的脸,漆黑的眼眸含着笑意:“多谢姑娘救了我徒儿。” 司卿眸色暗了暗,看着他,听不出喜怒的嗓音说道:“想必阁下很早之前就已经到了吧。” 她不是在问他,而是肯定句。 白衣男子笑着颔首道:“是,早在姑娘对付葛秋时,在下就已经到了。”之所以没出手,他到底还是出于对这名女子的好奇。 能够面对以天下第一刀着称的葛秋大侠而面不改色,能够始终置身事外不怕祸及此身的波澜不惊,能够仅用一招致胜就将葛秋击退的高深武功,他在想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的胆识和气魄。 第492章 既然到了,为何不救? “既然到了,为何不救?” 方才他口口声声说的是徒儿,那他所说的这个徒儿应该就是那名红衣少女吧。 眼看着自己的徒弟陷入危险,他竟然还能因为想看看她的实力而袖手旁观,看好戏?!……果然不负天机阁的盛名,所作所为任凭天意,拿自己徒弟的性命开玩笑! “在下知道姑娘并非等闲之辈,见我徒儿陷入危险也定然不会见死不救。”白衣男子温润的嗓音说着,眉目含笑,他那双漆黑的眼瞳里仿佛蕴藏着漫天的星辰,似星河滚动,格外闪耀。 “并非等闲之辈?” 司卿挑了挑眉,眸色微闪。 似乎觉得眼前的这名白衣男子是在抬举她,便淡声道,“阁下谬赞了。” 这天机阁的阁主莫不是个假的? 在世人眼中超脱凡尘飘然世外的仙家公子,何时变得这般虚伪客套了。 “非也非也,在下看姑娘身手不凡,定不是普通人,分明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姑娘却能够保持一身正气不对我徒儿手中那个宝贝盒子动心思,实乃仁义之辈啊。”白衣男子毫不掩饰的夸赞着,见女子沉默着没说话,还不忘问道,“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司卿眉梢一挑,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虽说她刚才碰巧喜欢多管闲事的救了红衣少女一命,可她跟那个红衣小姑娘也不熟,更别谈需要那名红衣少女的师傅过来道谢了。 白衣男子怔了怔,随即颔首说道:“确实与在下无关,在下越矩跟姑娘至此,实属抱歉,在下就是想亲自过来跟姑娘说一声谢谢。” 司卿眸色微凝,淡然的声音说道:“谢谢就不必了,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说完,她也不管对方是否还有什么话要说,径自转过身,加快了脚步往南阳王府走去。 她知道这名白衣男子肯定是不会再跟着她了,所以也不掩饰自己的行踪。 看着女子的背影远去,白衣男子这才收敛了眼角的笑容,眸色逐渐暗淡了下来。 没过多久,司卿就到了南阳王府,她抬眸看了一眼守在大门外的几名护卫,眸色微动,心想这个时辰还是不要大摇大摆的走正门了,以免惹人非议。 这一路走来她特别留心着自己有没有被人跟踪,便找了个别人平时注意不到的僻静角落,长身玉立的站在南阳王府的宏伟高墙外,微敛着眼眸,脚下动作犹豫了一瞬,然后纵身一跃进了王府。 回到无尘殿的时候,无尘殿一片灯火通明。 她脚步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推开殿门,隔着很远的距离就看到了那抹挺拔的白色身影负手而立站在殿前,望着窗外的浓重夜色出神,想是等候多时了。 本想着去去就回,不需要多长时间,夜君尘在书房与流影商议要事不会那么轻易发现,她倒是忘了时辰在半路上还因为那件事情耽搁了这么久。 她蹙眉看着他,然后缓步走过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你……” 夜君尘这才回眸看向她,深邃的凤眸闪烁了一下:“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493章 悬着一颗心 她明知道他在乎她,担心她。 他很害怕让她独自一个人在外面碰上什么事情然后出现什么意外,她却还是习惯了来去匆匆的也不跟他说一声,叫他整日悬着一颗心。 看着男子俊美的脸庞,周身笼罩着的冷意,司卿就不由得声音哽在嗓子眼,仿佛她走进无尘殿前想到的所有的话都成了空白。 “……”司卿动了动薄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就看着不远处那道伫立在窗前的白色身影迅速闪身过来,大手一揽,腰间抚上一只手,她人转瞬落入了男子的怀抱。 “去哪儿了。” 低沉清冽的嗓音几乎是挨着司卿的耳畔响起,她浑身颤了颤,竟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可以不说吗?” 夜君尘垂眸看着怀里的女子,自是身体力行的检查了一番她身上并无异样,眸色微沉,才松开她叹息了一句:“你没事便好……” 司卿蹙了蹙眉,颇为复杂的眼神看向他,就见男子一脸认真的注视着她,说道:“阿卿,不要让我担心。” 不知怎么的,司卿就这么点了点头。 “好。” 虽然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答应他了,好像每次都忘了这回事,可是她还是不忍心拒绝他。 想着,她眸色微动,忽然记起自己离开之前流影匆匆而来好像是把他叫去了书房,便问道:“流影跟你说了什么?” 夜君尘蹙眉:“离王近日的行踪。” 司卿站在夜君尘身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传闻东华国的离王不近人情,杀伐果决,更是掌东华国半壁江山,连皇帝都拿他无可奈何,这样一个人忽然去了云翔国声称是找寻自己母妃的遗物,也难怪招人疑心。” 夜君尘眸色闪烁着,说道:“他找的,恐怕是残卷。” “残卷?”就是当初青书执意要来东华国一探究竟的那张残破的羊纸卷轴?……上面依稀记载着百年前南川云家遗留在凤翔城的宝藏,据说这个宝藏的数目巨大,可怕到足以撼动一个国家。 这也就成了九州中不少人拼死寻找的东西,他们都难以逃避这巨大的财富,利欲熏心,甘愿冒险。 可宝藏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被人找到的?! 试想这百年来多少人前仆后继,他们好不容易才冒险找到线索,就已经惨遭毒手。 想到这里,司卿连忙抬眸看着他,眼神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你是说九州中谣传的那批遗留在凤翔城的宝藏?” “嗯。” “可是离王是怎么知道的呢?那张卷轴如今也不知道落在何人手中……即使找到,也是残缺不全的,未必就能真的找到那批宝藏。” 夜君尘说道:“他母妃,是云家人。” 司卿眸色暗了暗,终于知道这个离王为何会秘密前往云翔国调查那批宝藏了,原来是不想被人捷足先登,毕竟是母家的东西:“难怪……” 她说着,忽然想到一件事,便询问道:“可依照离王这么机警的性子,你的人又是如何成功打探到消息的?”还能把消息传回来,实在匪夷所思。 第494章 世子是要睡在这儿? 夜君尘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离王的性格他向来清楚。 他的人之所以能够将消息传回来,恐怕还是经过了离王的授意,并不在意被人知晓行踪。 司卿看着夜君尘的眼神,就什么都明白了,他故意的。 恐怕这个离王是因为知道他的行踪必然会引人关注,索性不藏了。 毕竟他也算半个云家的后人,他若是想找那批宝藏亦是名正言顺,即使是皇帝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再说了不止是东华国的皇帝,齐王还有宣王在外面布下的眼线,还有九州中各国的多方势力,都是对那批宝藏虎视眈眈的,他不可能藏得住! 想到这里,司卿眉眼弯了弯,素白面纱之下的唇角微微扬了起来:“真是聪明。” 她的一句称赞,都是从多方面考虑而来,更是忍不住对这个离王印象有所改观。 最初是从别人口中听得这位东华国杀伐果决的王爷,只觉得他位高权重,心有城府,后来初到皇城帝京,在桃夭揭皇榜时有幸在临安街头相遇过,又因为双生莲产生的冲突曾见识了他的手段。 今日看来,这位传说中的离王怕是还有着更多为人所不知的一面啊。 司卿的反应,倒是叫夜君尘颇为诧异,他看向她,问道:“阿卿认识?” 司卿笑了笑:“有所耳闻。” 夜君尘顿时明白过来,他点了点头,然后温柔的拉过司卿的手,说道:“这些事情你都不必操心,九国朝会以后,我陪你回天都。” 司卿眉眼含着的笑意未曾散去,她看着满脸认真的男子,眸色微闪:“怕不怕?” “什么?”夜君尘蹙着眉,有些听不明白。 什么怕不怕。 司卿嘴角勾了勾,然后解释道:“你若是跟我回天都,怕是前方还有数不清的危险在等着你,所以,怕不怕?” 话音刚落,男子已经率先抢答:“不怕!……” 夜君尘眸色深深的看着她,神情专注,清冽的嗓音道:“能保护好阿卿,便是我最重要的事情。” 司卿浓密的长睫颤了颤,自是清楚夜君尘对她的心意,但她想要的,远远不是他能够保护她,为她挺身而出,而是:“我不要你费尽心思保护我,我只想你好好陪在我身边,好好的……” 不要再像当年一样。 说完,她蹙起眉,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眼底蕴藏的是夜君尘并未看懂的复杂思绪。 仿佛沉寂了千年之久,无人问津。 夜君尘看着她,眸色暗了暗,于是伸出手直接将身前的女子拥进了怀里,沉声道:“阿卿,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好。” 大殿中,金架之上的烛火闪烁着,昏亮的灯火映照着两人彼此相拥的身影,纱幔轻垂,暗香浮动。 这时,守在大殿外面看着那抹纤瘦的白影小心翼翼进了无尘殿许久没有动静的那些隐卫,皆都互相对视了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都悄无声息的隐在夜色中。 后来,依稀还能听见大殿中传来几声低语:“世子是要睡在这儿?” “不然我睡哪儿。” “既然世子想要睡在这儿,不如我去睡软榻好了。” “阿卿!……” 第495章 前尘篇(勿看) 异世。 众神之巅。 “殿下,小公子找您。” 夏锦抬眸看了眼千箩,面色静默,并未言语,目光又重新落回眼前正在换衣服的白衣女子身上。 九卿刚穿上白色的里衣,闻言,动作顿了顿,侧头看了眼殿门的方向,眸色深邃,而后取下金架上的外裙穿上,“让他等着。” “是。”千箩领命,微微俯身,缓缓地退了出去。 九卿走到窗前,伸出一只纤细雪白的手,接过飘进来的凤凰花,眼眸蕴着复杂的情绪,透着些许冷然:“你是说,我的灵力……” 夏锦点了点头:“嗯,方才我给殿下诊脉,发现殿下的脉象有丝诡异,我所能探查到的灵力微弱不说,连内息都十分紊乱,此当灵力衰竭之兆。”夏锦一脸严肃地望着九卿,语气深沉,继续道,“恐怕是殿下这灵力,正日复一日的消失。” 听完夏锦的话,九卿幽深清冷的眼眸彻底沉了下去,周身冷意环绕,她抬起冰凉的眸子,看向夏锦:“以此现状,还有多久?” 她这样的情况,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吧。 夏锦神情微变,蹙起眉,看着九卿依然冷静的模样,眸色暗下来,语气沉痛的开口道:“不多半月。” “呵。”九卿勾唇嗤笑,绝美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眉眼如画,笑意却不达眼底,复杂难测。 见夏锦抿唇未言,她笑声道:“我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到现在才知道不是不怕,而是不能怕,我怕我再也保护不了他……” “殿下。”夏锦看着她,心里难受。 九卿笑着:“我曾答应过他,要永远护着他。” 夏锦眸色加深,正要开口说什么。 见九卿闭眼道:“他只信我。” 说着,九卿胸口猛地一阵沉痛,气血翻涌,“噗——”身子不受控制地踉跄一步,虚弱地撑在了窗柩上。 浓稠的血雾喷洒在窗前,殿内血腥味弥漫。 “殿下!”夏锦急忙出声,正欲上前。 九卿挥了挥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示意夏锦无事。 夏锦脚步一顿,满脸担忧。 须臾,九卿调理好内息,这才抬起眼眸看向夏锦,语气威严道:“夏锦,日后,你要护好他。” 九卿眼眸清冷,一字一句,“用命护好他。” 夏锦突然跪下,眼底蕴着泪,恭敬道:“夏锦定会用性命保护好公子,还请殿下放心。” “有你此言,我便是死,也安心了。” “殿下!!” “你想说,有你在,不会让我有事?”九卿挑眉,清冷道,“可你如何保我安然无恙?” “我——”夏锦被问住,一时间不知道做何回答。 是,她是九国的神医,世人眼中的在世华佗,她能活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可是她却没有办法解殿下的死劫,没办法保殿下无恙。 她不想殿下出事。 九卿见夏锦沉默,笑道:“夏锦,你听说过虚无之境吗?” 闻言,夏锦应声道:“自是听说过。” 可说完,又忽觉不对,夏锦拧眉,看向九卿,紧张开口:“殿下,难道你——” “嗯,穿过虚无之境,是另一个世界。 第496章 前尘篇(勿看) 九国,凤凰崖。 凤凰树下,红花开遍。 一道墨色的欣长挺拔的身影自宫殿外缓步走来,墨发披散,眉目如画,墨染的长靴踩在火红的花海间,那似刻意放慢的脚步,极轻。 眼前的凤凰花似着了火,大片大片落下。 九卿注视着茂密的凤凰花海,脸色有些苍白。 “殿下。”男子走近,隔着半步之距停下,然后抬起那双深邃漆黑的瞳眸,看向凤凰树下那道伫立许久的白色身影,眉目微动。 “你来了。”听闻动静,九卿转过身,抬起沉静的眸子,便见司夜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轻笑道,“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男子看着她,眼眸暗沉,语气微颤道:“夏锦说,你的身体……”欲言又止,大袖下的修长的手紧握,漆黑的眼眸就这么注视着白衣女子,面部的表情有些紧绷。 “嗯。”九卿睫毛颤了颤,慢慢地垂下眼眸,空气中片刻静默。 男子沉着脸,漆黑深邃的眼眸落在白衣女子身上,定定地注视着她,凉薄的眸光里却蕴含着复杂阴郁的情绪,视线不曾移开半分。 听到九卿肯定的回答,男子面色更加郁沉下来,身形微动,就欲上前,然而,还没等他抬起脚,九卿的身体忽然晃了晃,有些虚弱,站立不稳。 看到这一幕,男子瞳孔瞬间紧缩,急呼出声,“殿下!”只见墨色的残影飞快掠过,好在眼疾手快,宽敞的大袖扫落了花瓣,一把将她扶住。 九卿眼前有些眩晕,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突如其来的不适,借着男子的力道连忙稳住身体,等身体的不适感稍加缓解后,她才抬眼对上男子如幽潭般深邃不见底的瞳眸。 想到他刚才紧张的动作,还有现在沉郁的神色,满脸紧绷的情绪,落在九卿眼里,九卿嘴角上扬,双手突然环上男子的脖颈,轻笑道,“紧张?” 司夜紧绷着情绪,面对九卿的举动,并未作何反应,只认真严肃地紧盯着九卿愈发显得苍白的脸,眸色深邃。 司夜蹙着眉,注视了九卿良久,才听得他努力压制着快要崩溃的神经,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殿下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 九卿一愣,似惊讶:“怎么这么问?” 难道,夏锦都告诉他了? 不可能啊。 司夜深邃的瞳眸染了墨色,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嗓音有些低沉,就注视着九卿的脸颊,不想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凉凉道:“咳血之症,多久了。” 她,其实一直都在瞒他。 如若不是那日在她的寝殿里看见那白裙上染红的血,怕是还不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 她以为,她不说,他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她,能瞒他多久? 又打算瞒他到什么时候? 九卿眸光微闪,没想他知道的原来是这件事,于是,她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漫不经心道:“就在最近。” 司夜定定看着她,想要从她一脸的笑意中看出什么来,因为,殿下近日的反应很不寻常。 她好像在极力掩饰什么。 第497章 前尘篇(勿看) 可是,他在她脸上找不到半点痕迹,只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仍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司夜闭了闭眼,沉声道:“殿下,别让我担心。” 九卿望着他,胸口有些沉痛。 身体的异样传来,胸口的痛顷刻蔓延,九卿却又不想被他察觉,飞快地敛下笑容,踮起脚,双手勾紧他的脖子,然后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去。 一股好闻的清冽香气扑面而来,当温热的红唇轻轻贴上他微凉的薄唇,真实的触感,让司夜霎时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九卿放大的绝美的面容,看上去有些苍白,有些憔悴,她眼角似乎有隐隐的泪,在这一刻都无比清晰的落在他的眼眸里。 司夜眸色深邃,漆黑如墨的眼眸里都是九卿认真的样子,他骨节分明的的双手揽过九卿的肩,小心翼翼地回应着她的吻,动作十分轻柔,接着,他轻轻的抱着她,让她平躺在茂密的凤凰花海间,他慢慢俯身下去,将这一吻加深。 身侧的凤凰花落了满地。 花海中,她周身都萦绕着他身上好闻的冷冽清香,九卿闭上眼,感受着他无比轻柔细腻的吻,渐渐地,她沉醉其中,忽略了胸口传来的剧痛。 他看着她,如墨色般漆黑深邃的瞳眸,不似平日的矜贵清冷,淡漠冰凉,反而此刻,那双幽深好看的眼眸里,满是柔情。 司夜注视着她,轻柔地吻着她。 一眼,一生,无求。 (勿看勿看勿看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 “这是给你的,好好拿着,以后可千万别再偷东西了,若是叫人抓住,有你好受的。” 少年沉默。 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定定地盯着手中的钱袋。 “听见没有?”七渔又问。 在七渔的注视下,少年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七渔一阵无语,细细呼了一口气,颇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这个静默不做声的少年。 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白皙的额头隐隐溢出了一层薄汗,一张瘦削精致的脸颊越发显得绝世俊美,好看的幽深凤眸里不见丝毫波动,剑眉微微蹙起,无形中凝着几分紧张。 七渔就这么看着他,那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眸里,蕴藏着几许复杂的情绪,她在想,眼前的这个少年,分明对自己没有敌意,可是,为什么不说话呢。 难道是个哑巴? 想到这里,七渔神情变了变,咽了咽口水,眼眸里一闪而过懊恼和内疚,突然间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如果他不是不说话,而是不能说话…… 那她刚才的所作所为,以及她说出口的话,哎呀!七渔啊七渔,你可真是,怎么就伤人家自尊心。 “那个,我不是有意的,你要是不想说话就不说。” “为什么。” “啊?”七渔神情怔了怔,盯着少年,有些不明所以,眼眸里充满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对!不对,他刚才…… 居然开口说话了?! 少年抬眸,漆黑幽深的眼眸对上七渔似错愕似惊讶的目光,声音很轻:“为什么救我。” 呃…… 七渔内心悱恻,难不成她还得直接对少年说,还不是因为看你长得太好看,出来偷东西实在不文雅,所以才决定给钱支助一下他? 貌似,这么说出来会被打死的吧。 七渔无奈,对着少年说道:“我钱多,喜欢送着玩。” 第498章 前尘篇(勿看) 漆黑的夜空笼罩着整座上阳城,如水墨般的夜色弥漫开来,随着细微的凉风,偶尔听见几声虫鸣,四周静悄悄的,天无星光,万家无灯火。 突然,沿着皇宫方向亮起了无数支火把,星星点点,紧接着沉重的马蹄声响起,似乎是兵马集结闹出的大动静,由城南至北,很快城内便是一片灯火通明。 虽然上阳城内已经闹得个天翻地覆,但城门外十里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平缓地行驶向云翔国。 …… 两国交界,玉龙山。 一辆马车正飞速行驶在玉龙山半山腰的山道上,由于马车行驶的速度极快,使得马车两边的车轱辘与碎石地面产生剧烈的摩擦,车轮“咔咔”作响。 马车的后面,紧紧追来了数十匹快马,速度也是极快,显然是在追前面的马车,以至于一路尘土飞扬,黄沙漫天。 骑在马上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说是壮汉,倒不如说像是下山抢劫的土匪。 “怎么办……呜呜呜……”马车内,一名粉衣女子害怕的缩在角落里,瘦小的身子不停地颤抖。 马车一路颠簸,她虽用手抓着马车的内壁,但身体还是不由得晃来晃去,忽的,又是一个巨大的颠簸,她身子不稳,几乎就要被甩出去。 此时,马车被数十匹马包围,逼停了下来。 瞧见这阵仗,赶车的车夫连滚带爬地跑了。 接着,有个大汉从马上跳下来,然后冲到马车前,毫不留情的把马车内蜷缩的粉衣女子拽了下来。 “跑啊!怎么不跑了?!二小姐,让哥几个好追!”说完,他狠狠用力,把她往地上拼命一甩。 粉衣女子重重地摔向地面,额头破皮出了血。 “呜呜呜……你们是什么人……”粉衣女子害怕极了,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哭道,“我,我没有得罪过你们……” “二小姐,你会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大夫人一片好心,把你安排在云翔国边城养身体,你倒好,眼巴巴赶着回去跟大小姐抢夫君!好本事啊!” “我……我……我没有……”听到是大夫人手下的人,粉衣女子瞳孔里瞬间充满了恐惧,连说话都开始结巴,肩膀忍不住剧烈颤抖。 “没有!?二小姐,你当我们是瞎的吗!” 男人一声怒吼,刚想对她再动手,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转过身,一辆华丽的马车在他们不远处停下。 连忙恭敬道:“大小姐!” 闻声,粉衣女子抬头,只见模糊的视线里,隐约有一抹窈窕的粉色身影缓缓走近,最后在她跟前停下。 “二妹妹,好久不见呢!” “大姐姐……” “二妹妹这般匆忙的赶回家,可是有什么要紧事?”那女子在她身前站定,大有居高临下的气势,精致明艳的脸颊,勾着笑。 粉衣女子刚想开口,又听得那女子嗤笑一声,讽刺道:“想来,也是急着回去找殿下的吧。” 粉衣女子被她一说,眼泪又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连忙对她解释道:“我绝没有要跟大姐姐抢的意思,是……是父亲前几日派人送来书信,让我立刻回去同太子哥哥成亲。” 第499章 “太子哥哥……?” 那女子冷笑,仿佛听了极大的笑话,慢慢靠近粉衣女子,然后蹲下来,眼神闪烁着凶恶的光,抬手就是一巴掌朝着她打下来。 “啪——” 粉衣女子脑袋被打得歪向一旁,嘴里吐出一口血水,猛地咳嗽了几声。毕竟是柔弱的女儿家,又受了伤,经不得她这么重的手。 “你真以为你还是那个受尽宠爱的丞相府嫡女,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做梦吧你!就你这懦弱无能的废物,也敢跟本小姐抢!” “你就跟你那个该死的娘一样,为什么不在生你的时候带着你一道去了,还要留下来霸占着丞相府嫡女的位置?” “不要……别打我……” 随着嘴角不断地溢出殷红,那惨白的模样十分可怜。 “哭什么?”那女子蹙眉,看着她这哭泣的样子十分厌烦。 “我倒是忘了……”女子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面容带笑,伸出手勾起粉衣女子的下颚,上下打量道:“这张脸,虽不算尤物,但若是毁了,岂不更好。” “不要!大姐姐,我求你放过我吧……!”一听要被毁容,粉衣女子吓得脸色惨白,连忙爬起来,由于身体传来的疼痛又狼狈地跌坐在地,身体因为恐惧而抖动。 “放过你?”女子笑了。 “不要毁我的脸,我求你了大姐姐,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回去了,大姐姐,求你放过我吧……”粉衣女子连滚带爬,抓住女子的裙角,跪在她身边,拼命求饶。 “二妹妹,别怕。”女子柔声细语,豆蔻指抚上粉衣女子的面颊,故作姿态,温柔说道,“不要怪姐姐心狠,要怪,就怪你那该死的娘,死了这么多年不说,偏偏还留下了一道给你同太子订下的婚约,这可不是婚约啊,这是催命符!” 说完,她面色一沉,狠狠拽过粉衣女子的头发,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盯着粉衣女子惨白的脸,眼里流露出恶毒。 只见银光一闪,素手一扬。 “啊——!!!” 耳边传来粉衣女子凄厉的惨叫。 女子松开她,任由她疼得满地打滚,然后起身,似是厌恶空气中漂浮的血腥气息,走开几步,用丝帕细细擦过匕首上染的血:“剩下的事情,知道该怎么做吧?” “属下明白!” 女子回头,便见那粉色的身影捂着脸,疼得在地上翻滚,而那张清丽的脸颊,赫然有一道自额角到下巴长达十几厘米的伤口,此刻已是皮肉外翻,往外溢出血,看上去面目狰狞,十分可怕。 女子朱唇微勾,满意的笑了。 接着,她在一名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待马车缓缓离去……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突然恶笑着朝粉衣女子靠过来,看着地上忍痛挣扎的女子,眼底是毫不遮掩的淫色。 “你们干什么!不要过来,不要!——” “二小姐,劝你还是不要无谓的反抗了。” “是啊,待会儿哥几个儿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死去。” “瞧瞧这细皮嫩肉的,不尝尝,可惜了。” “你们不要过来,求你们,不要……” “啊——” 第500章 女子一声惨叫,身体被四五个男人狠狠按在地上,不过几下,粉色的衣裳就被几个男人大力撕碎。 粉衣女子拼命挣扎,奋死抵抗,顾不得脸上的伤,急忙往身后退去,可是她扭过头,才发现身后是万丈悬崖。 就在她愣神的瞬间,几个男人冲过来,猛地拽住她的头发往外拖,拖到悬崖边缘:“怎么,这么想死?也好,那就让哥几个儿好好疼疼你。” “不要——!” “唔……” 刚开始还能听见女子的哭泣跟声嘶力竭的呼救,可就在连着响起几个巴掌声以后,风里,只剩下男人淫乱的笑声,还有那女子微弱痛苦的呻吟。 …… “主子,我们可要去救她?” 白衣女子抬眸,将悬崖边不堪入目的景象尽收眼底。 “不用。”凉薄的嗓音很轻。 若是她想要救人,方才便救了。 “你是谁?” “九卿。”九卿回眸看向她,声音很淡,很轻,在凤婉极度恐惧的眼神中,又敛眸道了句,“本殿的名字。”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凤婉惊恐追问。 “本殿嘛……” 九卿冷若冰霜的眸子落在凤婉身上,话说到一半,像是回想到了什么,绝美的脸上扬起清冷的笑,衬得那双灵动的水眸越发明媚,摄人心魄。 随后落下的话语更是凝聚了万年的威压,仿佛生而为主宰天地的王者,缥缈而沉重,“异世之主。” 凤婉瞳孔微缩,眼底闪过震惊。 喃喃问道:“异世,之主?” “嗯。”九卿抿唇。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凤婉当即否定,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异世?” 毕竟。 凤婉活了十五年,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异世,她更加不敢相信,除了她生活的这个世界以外,居然还有异世的存在。 而眼下这个神秘诡异的女子,说她是异世之主。 实在匪夷所思。 见凤婉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九卿也不急,嘴角勾起一抹似随性,似冷漠的弧度,视线从凤婉脸上移开,然后落到她胸前鲜血直流的伤口处,缓缓道,“怎么,不信?” “我如何信你!” “哦?”九卿扬眉,脸上的笑容犹如冬夜里绽放于雪山之巅的寒梅,冰霜傲然中透露着一丝冷然。 “凭我不费吹灰之力。”紧接着抬起眸子,悠悠瞥了眼阴暗的地面,嗓音淡淡道,“送他们下地狱。” 凤婉呼吸一滞,脸色苍白了几分。 随着九卿的视线看去,凤婉的目光落到地面那一滩殷红干涸的血迹上,背脊僵了僵,方才想起来先前那五六名对她上下其手的侍卫已经化成了血水。 看着地上那滩红的刺眼的血迹,凤婉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脑子里至今还能回忆起这女子杀人不眨眼的画面,令她毛骨悚然。 空气中静默了片刻,听得凤婉颤抖着声音道:“你说……你说自己是异世之主,那你为什么会出手相救,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九卿道:“本殿行事,向来不需要理由。” 第551章 显而易见,眼前这个被人强行挖去灵根,受尽折磨而惨死的少女,便是最好的人选。 于是九卿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本殿想,可能是善恶因果,天道轮回,上苍见你死得太凄惨,派本殿前来帮你。” “你说帮我,难道你能帮我报仇?!“凤婉突然回神,望着眼前的人,流着泪,语气有些急切,因为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希望。 “是,能帮你报仇。”九卿回答得很干脆,美眸含笑,但又加了句,“不过……前提是从今往后,你的这具身体,归本殿所有。” 凤婉瞳孔略微涣散,动了动唇,将要说话。 然而,还没等凤婉开口,九卿接连着说出的话又如千年冰雪落下,砸在凤婉的心头:“而你,将面临魂飞魄散,元神永远消失于天地之间。” 凤婉瞳孔一瞬间紧缩,神情变得悲凉。 魂飞魄散。 是不是也就意味着…… 从今以后,她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不再有? 不过,她如今已是身处地狱之人。 只要能报仇,魂飞魄散算什么。 片刻后,凤婉下定了决心,只听得她咬牙沉声道:“只要能报仇,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就算是堕入深渊,万劫不复,我也心甘情愿!” 凤婉的确是心甘情愿。 呵呵呵…… 她当年奋不顾身救下的溺水少年,如今却不愿相信她。挖她灵根,毁她容貌,强迫着亲自喂她吞下剧毒媚药,甚至冷眼看着她被那些身强力壮的侍卫按倒在地上苦苦挣扎,受尽凌辱。 只要想到君临衍用来对付她的狠厉阴毒手段,凤婉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化作厉鬼,喝干他的血,吃尽他的肉。 其实,说她是厉鬼倒算是抬举她了! 她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虽然看着可怖,但哪里比得过那个永远带着虚伪面具,故作柔情善良的女人? 想到凤依柔多年来处心积虑的阴谋盘算,只为了找准时机对自己致命一击,将自己从云端推下地狱。 最后害得自己惨死在这东宫密室无尽的痛苦折磨之下,而筵席上的父亲还全然不知…… 凤婉红了眼睛。 滔天的怒火和恨意席卷全身,烧毁了她所有的善意理智。 是啊,只要能报仇,哪怕她身死魂灭,最后堕入冥间地狱,受万鬼啃食,挫骨扬灰又有何惧? 凤婉目光急切的盯着眼前的白衣女子,眼中坚定不移,对着九卿悲愤的说道:“只要你能帮我报仇,无论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本殿方才说的代价。”九卿凝着深邃清冷的眸子,语气淡漠得不像话,“你都愿意?” “是——我愿意!”凤婉沉声。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九卿美眸笑了笑,嗓音极淡,覆满寒霜的眼眸睨着凤婉,勾唇问道,“你想要他们如何?” 想要他们如何? 自然是想看他们五马分尸,万箭穿心而死!!! 凤婉泪水弥漫的眼眸沉了沉,漆黑的瞳孔渐渐变色,顷刻间因仇恨而染上了嗜血的光芒,怒声道:“我要君临衍痛失所爱,悔不当初!我要凤依柔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受万人凌辱!” “就这些?”九卿挑眉。 第552章 凤婉愣了愣。 痛失所爱,身败名裂。 难道她说的这些还不够吗? 是啊,还远远不够…… 凤婉啊凤婉!!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们害你至此,你居然还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所说的报复太残忍。 简直愚不可及,无药可救。 凤婉闭眼,泪水顺着血淋淋的脸颊滑落下来,泪水刺激了面部皮肉外翻的伤,然而,她这张被毁容的脸,早已经因露骨的伤口疼痛到麻木,没了知觉。 等她睁开眼,竟有些对自己的嘲笑,哀痛道:“到底是父亲说的善良害了自己……呵呵呵!” 就在凤婉悲怆愣神之际,九卿勾起唇角,凉薄的嗓音响起:“本殿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还有——” “嗯?” “我凤氏家族,我的父亲,还有我最亲近的弟弟……” “放心,从今往后,本殿便是凤婉。” “那你自己呢?” 以她的身份,怕是不会完全变成自己吧? 闻言,九卿眼眸微变,凉声道:“本殿说的,只是用你凤婉的身份去复仇,去照顾好你的家人。至于本殿,万世变迁,桑海桑田,亦是九卿。” 听着九卿清冷卓绝又附有威压的语气,凤婉才回过神来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神秘女子。 白衣胜雪,清贵无双,绝世完美的容颜仿佛画中走出的仙人,眉眼间尽是流露出淡漠和冷意,似不食人间烟火,不沾染半点尘埃。 周身的气质就如同云端不可侵犯的存在,举手投足皆是王者气度,让人心生仰望,不敢有丝毫不敬之心。 凤婉想,大概也只有这样一个神秘而实力强大的女子,才能帮她报仇雪恨,送他们下地狱。 “好,记住你说的话!”凤婉盯着她。 九卿抿唇,算是承诺。 须臾,凤婉的身影渐渐有了变化,变得越来越透明,成了一片白色的雾,最终消失在昏黄烛火的照映下。 见此,九卿并没有多大的意外,只是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她抬手,轻轻抚上自己锁骨上的银蝶,只见雪白的银蝶闪烁,九卿睫毛颤了颤,静心感受着元神在牵引这股无穷无尽的灵力缓缓流动。 现在她要做的,是用尽自己所剩的全部灵力,以最好的空无状态,进行元神与这具身体的融合。 于是,九卿慢慢走近地上躺着的那个血肉模糊,早已经失去生命的少女,幽深的眸子流露出冰霜冷意。 随后,她俯身贴近这具身体,轻轻闭上了眼睛。 只见似灵力的淡蓝色微光自九卿身上散发出来,一瞬间,银蝶仿佛从那里活了过来,翩飞萦绕,流光素影。 须臾,蓝色光芒万丈,快速笼罩了她全身。 等蓝色的光消散时,环绕在九卿身边翩然而舞的银蝶,随着九卿在外的幻影,已经进入了少女的身体,独留下满室清冷寂静。 只是,少女原本精致雪白,除了先前干涸凝固在上面的血迹之外,并无他物的锁骨上,多出来一只精细灵巧的银蝶,给这个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憔悴不堪的少女,平添了几分诱惑。 密室外,月色渐浓,晚风徐徐。 所有人都不知道,就在这个祥和宁静的夜晚,那个因为遭受了非死折磨,最后终是经不住严酷刑法鞭笞而失去生命气息的少女,灵魂一夜易主。 阴冷墙壁上昏黄的烛火摇曳,跳跃着微末的火星子,散发的昏暗光晕投洒在地面,照射出躺在地上的少女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颊。 良久。 少女被折断的手指颤了颤。 那双紧闭的眸子,陡然睁开,一片冰冷。 第553章 雄伟壮观的飞瀑,声势浩大,水花四溅。洁白的长流奔腾而下,汇聚成深不见底的幽潭。 这水潭清澈幽碧,水面上漂浮着泛黄的落叶。 风吹起,树影摇曳。 仔细看,会发现水潭边的数十棵梧桐树,已经红透。枯黄的叶子摇摇欲坠,一阵冷风拂过,它便从梧桐树梢上脱落,在空中辗转,徘徊。 苏云遥咬紧牙关,额头上隐隐溢出了一层薄汗,但她只能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由于她思绪不宁,没怎么注意脚下杂草里隐藏的碎石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在她眼疾手快扶住了一棵半高的树。 “嘶……” 苏云遥疼得脸都白了。 不止是因为小腿的伤又再次受到了拉扯,疼痛无比,她更是明显的感觉到,那只扶着树强撑着身体的手臂也传来了尖锐的刺痛。 她站稳身体后,撩起右边的袖子,瞳孔猛的一缩! 此刻,她白皙的手臂上,赫然有一道被树枝划开的血痕。那自伤口流出的血液早已经干涸,凝固,结成了薄薄的暗红色痂皮。 如今伤口受到刺激,导致结成的痂又重新裂开,往外溢出鲜血。 苏云遥想,她倒霉的时候,果然是接二连三的灾祸。 原本只是以为伤了腿,现在看来,除了小腿处皮肉外翻的血口,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像手臂上这种大大小小的擦伤。 苏云遥瘪嘴,清澈的眼眸里流露出懊悔的情绪。 她之前就不该放过苏明玉。 这次从家里偷偷溜出来,身边没带多少人,她的一时疏忽,倒给了苏明玉可趁之机。 虽然她从悬崖上掉下来没摔死,可身上的这些伤,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根本好不了。 关键是,她身上的伤,没有经过及时的处理和医治,还有可能发炎,感染。稍有不慎,还会留下疤痕。 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份罪! 苏云遥眸光沉了沉,灵动的水眸中浮现出复杂的笑意。 真是没想到啊。 居然敢雇佣江湖上的刺客,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这明明就是想让她有来无回,葬身于此。 不过眼下,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当务之急,得先想办法离开这里。”苏云遥定了定心神,朝着水潭边缓慢地移动。 这笔账,日后再慢慢算。 因为苏云遥心中没底,她先是顿了顿脚步,然后看向水潭的方向,伸手拢了拢自己已经并不完好的衣裙。 风声渐渐地大了。 一片暗沉,灰蒙蒙的天空,乌云转眼间散去,没了先前的阴沉,天空逐渐恢复了正常的亮度。 原本平静的水面开始泛起一阵阵涟漪。然后朝着周围不断扩散,一圈又一圈。一时间,水波荡漾。 苏云遥小心翼翼的靠近水潭,生怕被他察觉到,所以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走了几步,在离水潭边岩石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下。 一片朦胧的水雾里,隐隐看到个笔挺的身影。 男人闭着眼睛,浸泡在水潭深处,脸上戴着半边黑金面具,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从他浑身流露出的矜贵清冷的气息来看,很是神秘。 第554章 漆黑的墨发正往下滴淌着水珠,随意地披散在肩头。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动静,男人眼皮跳了跳。 …… 金色的暖阳再次露出脸,在谷底投下迷离的光晕。可毕竟是深秋,就算是金阳当空,谷底依旧冷风习习。 苏云遥拖着受伤的腿,慢慢挪动到了水潭边的岩石后面。 显得有了这块岩石的遮挡,不太容易被发现。只有隔近了,才能看见碧绿的潭水泛着粼粼波光。 微风一吹,一阵阵透心的寒气迎面扑来。 难怪,她醒来的时候就觉得溪水异常的冷。 竟是这个缘故。 为了不被发现,苏云遥只好慢慢探出半个脑袋。 因为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是敌是友。 万一她贸然靠近,被他当成了坏人咋办? 又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坏人,然后把她杀了…… 不行不行,苏云遥摇了摇头。 这样的话,她的小命也显得太不值钱了。 都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罢了,离开的事情,还是靠她自己吧。 想来想去,现在还是保住她的小命要紧。 都怪她太冲动了! 苏云遥拧眉,权衡利弊后,准备从这里慢慢挪走。 可在她抬眸的时候,忽然瞥见身前遮挡的岩石上,摆放着叠好的衣物,看着还像是质地上乘的华衣锦袍。 苏云遥凑近,伸手摸了摸,才惊奇地发现,制成这衣服的材料,是四国中难得一见的上好的云锦绸缎。 她记得,云锦布产于云翔国,且产量十分稀少,要裁剪制作成衣服,就得经过一道道繁复的工序,普通人家根本看都看不到,就更别说买了。 穿这种衣服的人,非富即贵。 意思也就是说,能穿上这种衣服的人,要么有权,要么有势,要么富甲一方,要么达官显贵。 甚至还可能是,皇室中人。 想到这一点,苏云遥眨眼,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朝那个人所在的位置看过去。 没想到,这个人,身份还挺不简单呐! 亏得她没招惹。 可是苏云遥思量过后,顿了顿目光,又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裙,蹙着的眉拧得更紧。 她现在身上穿的的衣裙,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了,好多地方都是她从悬崖上摔下来的时候,被峭壁上凸出来的利石和树枝划烂的。 又沾了好几处血迹,根本没法穿出去。 若是…… 苏云遥眸光闪了闪,起了个不好的心思。 这就不能怪她了,她也是衣裙破了,迫不得已。 就当是问他借的,对,是借的,不是偷! 可以日后还的嘛。 苏云遥自我安慰以后,眼中的目光更坚定了几分。 于是伸出手,悄悄地把岩石上摆放的衣物抱在了怀里,然后抬起眼眸,看了看浸泡在水潭里闭目养神的男人,果断地转身离开。 趁着他现在还没有发觉,得立刻走人! “谁。” 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妈呀! 苏云遥心头一紧,没稳住身形,脚下便踩空了。 紧接着。 “噗通——”一声。 苏云遥瘦小的身影便跌进了幽潭,溅起巨大的水花。 第555章 “咳咳咳!!!”苏云遥呛了水,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里的水并不浅,潭水的深度差不多能漫过她整个人。被潭水淹没的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就这么完全沉进了水里。 有冰凉的液体迅猛地灌进她的口鼻,耳朵里,导致她呼吸都感到困难,由于水的压力,胸口喘不过气,而这种窒息的感觉,难受至极。 苏云遥憋着气,刚才喉咙里灌进了很多水,嗓子烧的厉害。 她在水里挣扎,用双手扑腾着,好不容易浮出水面。 疼…… 此刻,苏云遥已经浑身湿透,凌乱的发丝滴淌着水珠,像个落汤鸡一样,连睫毛都被水打湿,睁不开眼。 她现在的第一感受是,身体各处的伤口开始隐隐泛痛。 似乎只要她稍用力气,就能牵动全身的伤。 如今这般意外的掉进水里,使她身上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沾了水,已经蚀骨般的疼痛起来。 苏云遥半浮在水面上,紧蹙着黛眉,抬起手,用手抹了一把满脸的水花,这才能睁开眼睛。 可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仿佛含着千年冰霜的凤眸,漆黑的瞳孔里晕染了墨色,深邃不见底。 苏云遥心底一颤,瞬间瞪大了眼睛。 好冰冷的眼睛!!! 又是一阵风来,带着阵阵幽香,水潭里波纹荡漾,层层叠叠,形成圈型的花纹朝着四周散开。 枯红的梧桐树叶纷纷飘落,尽数落在了他身侧。 苏云遥看得呆了,灵动的水眸里倒映出他俊美的轮廓。 她实在不能不感叹,眼前的这个男人,当真是极美! 虽然他脸上戴着半边黑金面具,让她看不清他的具体容貌,可就凭着那张精美绝伦的面部轮廓,已经能够猜测出他大概的样子。 苏云遥吞了吞口水,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 可是,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模糊的残影掠过,伴随着冷风,那个本该距离她几米远的男人,已经如飓风般闪现到她身前。 并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迅速地掐上了苏云遥的脖子。 “你……咳咳咳……你干什么,放开我!!!” “我又……不……不是故意的……咳咳咳!!!” 苏云遥当然是故意的。 唉,果然人啊,就不能做坏事,现在可好了。 她不就一时冲动,想要拿走他的衣服,谁知道被逮个正着。 不过,就算是想要拿走他的衣服,也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吧。而且,这衣服,她也没能成功带走啊! “你松手……咳咳咳……” 男人力道慢慢收紧,苏云遥苍白的脸颊没了半点儿血色。 男人眯着凤眸,仔细端详起眼前这个意外闯入的陌生女子。 只见她身上穿的衣裙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手臂上有好几处划痕,又或许是伤口在流血,身上血迹斑驳。 从刚才发现她在岩石后面偷看,狼狈落水,到现在她用震惊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男人眸光微变,脸色沉了下来,本以为她是刺客,可看她这落魄的模样,也并非像…… “难道真是巧合。”思及至此,男人漆黑的眼眸闪过复杂的思绪,稍纵即逝,手上的力道微微松了些。 第556章 抓住了机会,苏云遥突然用力挣脱了他的桎梏,想要逃跑。 可是想要从他眼前逃走谈何容易,还没等她游开几步,就被男人有力的大手拽住,紧接着把她拉回了身前,然后抓住苏清歌的两只手,不顾她的挣扎和反抗,轻而易举把她的双手反扣到了身后。 “滚蛋!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听到没有,放开我——” 苏云遥用双脚去踹他,拼尽全力想要挣脱。 可是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他牢牢的禁锢。 “你给我放开!”苏云遥怒了,几乎是吼出来。 可能是男人毫不留情的力道牵动了她身上的伤,连带着小腿处也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也可能是苏云遥从来都没被人这般对待过,实在可气。 “你个王八蛋,居然敢占我便宜,赶紧放开我!!!” 男人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微微一愣。 思绪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男人勾唇,邪魅的笑了,几乎不带丝毫情感的开口道:“想让我放了你,也可以,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苏云遥不怕死的瞪着他,如果她的眼神可以变成一把利刃,那她一定会在他身上瞪出个大窟窿。 这个男人,实在可恨! “你管我谁派来的!”苏云遥眼下全是愤怒,哪里会回答他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见他仍抓着自己不放,不由得提高了音量,怒气冲冲的朝着他喊道,“我叫你放开,听到没有!” 她现在已经被这个男人惹怒了,大脑失去了平日的理智,活脱脱像一只炸毛的刺猬。 “很好。”男人勾了勾唇,看着她,似笑非笑。然后转过头,对着梧桐树那边,低沉着嗓音喊道,“小七”。 小七? 听到男人凉薄的嗓音,苏云遥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她……她后悔了。 这个男人神秘得很,她就不该随便招惹。 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泡澡,行为本就古怪。 看他摆放在岩石上的衣服,就知道身份不简单,而且他刚才施展的武功,诡异至极。 苏云遥知道,他刚才并没有使用内力,只是以极快的速度和身法,就这么轻松的抓住了她。 要么是他体内没有内力,要么是他能够隐藏自己的内力。 前者不太可能,如果是后者,那就只能说明,此人的内力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状态,且武功深不可测。 苏云遥心虚的瞅了他一眼。 她现在受了重伤,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 若是惹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吱吱吱……” 苏云遥出神的想着,被岸边奇怪的声音拉回了思绪。 什么东西? 苏云遥抬眸看向岸边,发现有团雪白的,毛茸茸的小东西正在朝着他们慢慢靠近。 等隔得近了,苏云遥才看清楚。 巴掌大的一只,浑身雪白,肉团团的身上长满了绒毛,它的眼珠子圆溜溜的,像红色的宝石,隐隐闪烁灵光,看上去十分可爱。 那是…… 苏云遥再次震惊到了。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团毛绒绒的小东西,是雪貂! 雪貂生于极寒之地,世间少有,以食各种花草为生,百年难得一见,就算是有,那些人也只是在北寒之地,北国雪漠中见过。 第557章 听说它的唾液可解百毒,但牙齿间含有剧毒,凡是被它咬上一口的人,半个时辰内,药石无灵。 苏云遥愣住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雪貂。 等等!!! “唾液中有剧毒……”苏云遥咽了咽口水,蹙眉,忽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儿,于是心虚地抬起头。 男人勾着唇,似笑非笑,邪魅慵懒地看着苏清歌,只是那双迷人的凤眸里,不见笑容,皆是冷意。 他不会是想…… 用这团小东西了结了她的性命吧? 不行不行,苏云遥摇了摇头。 她还这么年轻,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还有好多美食没吃过,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死在这里! 对,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还得去找阿瓷。 她怎么能轻易死掉…… 怎么办,怎么办,她现在到底该怎么做!!! 苏云遥彻底慌了。 向他求饶? 还是算了吧,这男人阴晴不定,指不定挥手便要了她的小命。而且求饶这种吃力不讨好,还伤自己自尊的事情,她不做。 如果说想要逃走,那也不太现实,以她现在这种情况,毫无反抗的能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怎么做才好呢…… 有了! 苏云遥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亮光。 她看向身旁这个禁锢她的男人,忽然扬起了笑容。 男人蹙眉,不理解她为什么笑。 难道这个女人不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去向阎王爷报道了吗? 可是下一秒,他就懂了。 这个女人!!居然敢…… 当柔软的唇瓣覆上来,男人就愣住了,他只感觉自己的唇畔清清凉凉,还带着湿润的触感,这种异样的感觉,竟然非常的舒服。 明明是个来历不明又狼狈不堪的女人,正对他做着不可饶恕的举动,可他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她,反倒隐隐闻到了她唇瓣上淡淡的清香。 是专属于女子的香气。 男人身体僵了僵,忘了动作,只是任由紧抱着他的女子胡来。 水潭里,水汽弥漫,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同那纷纷落下的树叶,成了辉映着冷阳的朦胧光影。 苏云遥紧紧抱着他,唇瓣覆在他嘴边,辗转反侧的吮吸,她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只知道成败在此一举,连心跳都开始加速。 她也知道,如此胆大妄为的举动,也许会更加惹怒他,但如果不这么做,她就可能会死在这儿。所以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赌一把了。 “别动。” 男人忽然出声,嗓音低沉,魅惑至极。伸手托起苏云遥的脸,然后按向自己怀里,神情变得严肃。 苏云遥瞪大了眼睛,显然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须臾,才发现这男人并无其他多余的动作,只是把她按在怀里,这让苏云遥有些懵了,耳根微红:他这是?难道是?喜欢自己亲他…… 两个人靠得这么近,她好像,能隐约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淡淡的龙涎香,甚至还能听到他胸膛强有力的心跳。 她苏云遥什么样的美男没见过,可谓是阅览无数,经验丰富。咳咳咳,可眼下这样的,实在是……好看啊! 第558章 胡思乱想间,一片梧桐树叶静静地从苏云遥眼前落下,那一刻,她只感到耳边的风声都忽然停了,泛黄的枯叶浮在了幽潭水面。 不对! 苏云遥皱起眉,侧耳去听周围的细微动静。 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瞳里敛着几分凌冽,轻抿着唇,静静地注视着前方,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风声停了,落叶缓缓飘落。 苏云遥耳朵动了动,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提高了警惕,心想道:“这次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啊。” 正想着,只感一阵劲风袭来,树叶沙沙作响,簌簌掉落。 “给我杀——” 尖锐的号令声打破了水潭中不可多得的宁静,还未等那名为首的黑衣人声音落下,就见右边丛林里涌出数十名身形敏捷的黑衣杀手。 男人眸光深邃,表情并无多余的变化,面对袭来的杀手也显得很平静,只是那双好看的凤眸里,逐渐染上霜寒,浮现出旁人不可察觉的杀意。 感觉到怀里的动静,男人垂眸瞥了眼窝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只见她脑袋紧紧挨着自己的胸膛,剑眉微拧,才想到后知后觉推开她。 苏云遥被他推开,眸光微变,并没有说话,而是抬起头,看向他们的右前方,眼里透露出一丝嘲讽:这群人还真是不依不饶啊! 都亲眼看着她摔下悬崖了,难不成想下来看她死透了没有? 若不是她之前遭受暗算,如今又身受重伤,没有自保的能力,何至于出卖自己的初吻,出卖自己的初吻也就算了,还是要被人追杀。 等等!……初吻? “完了完了!”苏云遥懊悔不已,心跳都漏了几拍,才想起来她刚才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清白啊,这可是她辛苦守了十五年的“清白”啊!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黑衣杀手迎空袭来,手持长剑,直指深潭中间的男人,本想一剑穿喉,却在剑刃离男人脖颈不到一寸的地方再也移动不了分毫。 紧接着,“啊——”一声惨叫,这名黑衣人已经被夺了长剑,身体震飞了出去,口吐鲜血,经脉尽断。 顷刻间,暗色的长衫掠过眼眸,还未等苏云遥看清楚,身边的男人早已经腾空而起,穿上了衣服。 苏云遥看着他,内心不由得担忧,毕竟寡不敌众啊。 可眼前闪过的刀光剑影,又在提醒着她,面对数十名黑衣人,这男人游刃有余,正手持长剑,轻松应对着四面八方袭来的杀手,并且毫不费力就化解了对方使出的致命杀招。 他的身形极快,只依稀看见衣衫的残影晃动,敏捷的身影快到肉眼无法捕捉,连持剑的招式也变幻莫测,苏云遥根本无法对他所用招式作出判断。 苏云遥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她之前就知道这个男人身份不简单,却没想到他的武功竟是强大到了如此令她咋舌的地步。 高手! 水潭上方闪过无数错乱冰冷的银色剑影,打斗期间,有想对苏云遥下手的黑衣人都被他全部挡了下来,根本不给他们靠近的机会。不过片刻,将他们包围的数十名杀手皆被震飞了出去,经脉尽断,气绝身亡! 第559章 苏云遥看的呆了,只觉得这男人行云流水般的走位很是英俊潇洒,于是边犯花痴边感慨道:这才叫大神操作,杀人简直不要太帅了。 可是,为什么那些黑衣人只对付这个男人,而不怎么关注她呢?这些杀手不是应该置她于死地才对的吗? 苏云遥内心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才恍然大悟:难道,他们根本就不是来追杀她的那伙人? “咻——” 一支利箭破了风声,直直朝着他们袭来。 “当心!!!”苏云遥瞳孔猛地一缩,脸色大变,望着破空袭来的利箭,心里暗叫不妙。 没想到还有埋伏。 苏云遥看着那支利箭朝他们极速逼近,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这箭她认识,尖细的箭头上藏了剧毒,有麻痹神经的作用,无论多厉害的人,一旦中毒,半个时辰内武功皆废。 几乎是大喊出来的同时,苏云遥想也不想,本能地拽住这个男人的肩膀,迅速转过身面向他,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下所有可能发生的危险。 “嗯……” 苏云遥忍不住痛哼出来,能感觉到后背肩胛骨被利箭一瞬间贯穿,箭头刺穿衣服布料,深深扎进肉里。她后背的衣裙布料以极快的速度被涌出的鲜血浸湿,染红了一大片。 男人眸光当即彻底沉了下来,一手揽过苏云遥,然后迅速抬起右手,掌心汇聚一道白色的光,带起冰凉的潭水,挥手击向利箭射来的方向。 只听到无数声惨叫,林子那边的黑衣杀手已全部倒地,血肉模糊。均是一招致命,可见刚才的力量有多可怕,让这些江湖上数一数二,堪称从未失手的杀手组织毫无招架之力。 苏云遥额头溢出一层薄汗,后背传来的剧痛已经使她痛到意识模糊,只是凭着现在的清醒状态牢牢的用手圈着这个男人的脖子,似乎生怕他会在自己昏迷后就抛下她。 她可不想死…… 男人揽着苏云遥的身子,眸光淡淡,在确认他们周围的杀手都已经被解决后,才淡漠的开口:“已经安全了。” 可是良久,紧抱着他的女子都没有松开他。 难道…… 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扶着苏云遥的身子拉开距离。 失去力量的支撑,苏云遥就这么软软地倒在了他怀里。 男人蹙眉,这才发现她已经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 …… 南国,有香如故。 二月的风吹过,四处下起花雨,暖人心脾,沿着青石板小路,庭院里的梨花开了大片,雪白簌簌掉落。 一棵梨花树下,白色的身影蹲在那里忙碌着,而她的身侧,东倒西歪五六个映有大红“酒”字的酒坛。 有几朵被风从树梢吹下的梨花落在她肩头,顺着垂落的青丝往下,见她身后的裙摆沾了污泥。 “阿银,你做什么呢?”苏瓷走到梨树旁,嘴角带笑,继而站在银华身后,好奇的向前张望。 “梨花白。” “什么?” “佳酿,要不要尝尝?”白衣女子回头,眉目含笑,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朝苏瓷递上一坛酒。 “别了吧,我晕酒。”苏瓷伸出手,忽而想到什么,目光沉了沉,笑着推了推,并没有接过酒坛。 第560章 她不能喝酒,几乎沾酒便醉。 “阿瓷,你在怕什么。”银华见她不喝,眯了眯眼,嘴角笑意越发明显,“放心好了!因你晕酒,我琢磨了好一阵儿,先是以初冬的梨花入酒,埋于梨树下,经九十多个日夜发酵,酒香虽浓郁,倒不至于醉了。” 听到银华的解释,苏瓷才知这梨花白原是她特意为自己酿的,心绪微动,盯着面前的酒坛,大袖下的素手紧了紧。 “确定不喝?”银华挑眉。 苏瓷忍了忍,终是敌不过银华那满是期待的眼神,拂袖接过银华递来的酒坛,似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般,举着梨花白仰头喝下。 咕噜噜。 随着一整坛梨花白下肚,苏瓷脸上悄然浮上一抹红晕,如初冬绽开的桃花,使她白皙如雪的肌肤染了粉色。 “芬香醇厚。”这是苏瓷喝完梨花白给出的评价。 难得,第一次喝了酒没醉。 银华那双好看的水眸注视着她,半晌,竟是痴痴笑了:“阿瓷,你虽没醉,但这粉嫩嫩的脸蛋儿,是真真好看的。” 听她这么夸自己,苏瓷耳根发烫,不适的别过眼,朝着梨树旁的暗纹石桌一坐,顺手把酒坛放下。 “味道极好。” 听得苏瓷夸赞,银华也跟着坐下来:“既然今日你喝了我这梨花白没醉,也认同这酒的味道不错,那你以后可不能阻止我喝酒了。” “这是两回事儿。”苏瓷反驳。 “怎么就成两回事儿了?”银华不这么认为,兴致说道,“你喝了酒没事,就说明酒并不全是坏东西。” “喝酒误事。”苏瓷清明的眼眸看着银华,眸光似坚定,须臾才低声道,“还伤身体。” “有什么好伤身体的,我身体好着呢。”银华说得很快,也没仔细想,说完才发觉不对儿,笑意敛了下来,“是是是,我身体是不算很好,但我心里有数,不会让自己出事。” 苏瓷脸色有些冷,不为别的,就为银华刚刚说自己身体很好,简直太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了,她哪里会不知道银华的身体到底如何。 若没有之前那件事…… “好啦好啦!我再也不提了,你别生气。我保证,以后每日只喝一壶酒行不行?” 苏瓷脸色沉着。 “半壶酒还不行嘛?”银华脸上扬着笑,与苏瓷讨价还价。 她认为每日喝半壶酒已经是极限,和没喝酒有什么区别。 苏瓷注视着她,冷着脸,还是没开口。 银华见她不为所动,豁出去了,大声道:“一杯酒,不能再少了。” “好。” 什么?!! 好? 银华眨了眨眼,看见苏瓷嘴角的轻笑,才发觉自己一时冲动了。感情她是在这儿等着呢!就等自己说出来,才肯松口。 “阿瓷!!!” 意识到自己被苏瓷坑了,刚才还像个白痴一样跟她周旋。银华白袖一挥,激动地站起身。 苏瓷只是无奈摇摇头。 梨花纷飞,银华垂落的青丝扬起,随风飘荡。 “我要跟你比试!” “会伤了你。”淡淡的声音,却听得银华一愣。 是了,若是以前,银华还可以肆无忌惮的扬言要跟她比试,可依着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可能赢得了苏瓷。 银华睫毛颤了颤,望着苏瓷绝美的脸颊,眼底的流光转瞬没了,只剩下暗沉一片。她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终是没开口。 梨花落,酒藏香。 银华望了苏瓷半晌,最后转过身,低声道:“我不会再受伤。” 我不会,再让你担心。 第561章 洛水禁地,不测之渊。 这里终年被黑压压的浓云笼罩,沙石遍地,杂草丛生,依稀可见的也只是些许断壁残垣,荒老肃然。 一道浅白色的亮光掠过这片荒芜寂静的土地,渐渐起了阴风,身后刻有诡谲图腾的几排石柱便迅速燃起了血红色的火焰,忽明忽暗,诡异至极。 借着燃烧的红色火光,能看清残破石壁上醒目的“禁地”两个大字。 “呀——呀——” 粗劣嘶哑的寒鸦声打破了这份死灰般的寂静,就在快要靠近深渊入口的时候,前方废墟突然惊起无数黑鸦。那凄厉的叫声扑面而来,从骨子里就能感觉到寒意,毛骨悚然。 “羲和!小心——” 耳边一声大喊,只见淡蓝色的袖摆险险擦过密集的寒鸦群,刚松口气,却与迎面袭来的黑色暴风相碰撞,一时间天旋地转,掉进了万丈深渊。 “咳咳咳!!!” “羲和,你没事吧?!” “我没事——”话未说完,黑暗里,又听得“嘶……”的一口吸气,接着惨叫不断,“啊啊啊——疼!疼!疼死我了!!!” 哀嚎间,一簇紫色的火焰结束了黑暗里短暂的对话,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她们是掉进了深渊谷底,周围一片漆黑。 “你手臂受伤了。” 洛羲和低头一看,破裂的袖摆处,果然湿红一片,更是向外渗出了丝丝血迹,她从地上坐起来,吐槽道:“没想到这破地方如此邪乎!” “是你不小心。”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这种黑乎乎的东西了。” “你连这个都怕,待会儿遇见凶兽怎么办?” “不是有你吗?” “……”洛舞绫无言以对,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瓶,然后低下头认真处理洛羲和手臂的伤,无奈道,“竟是依赖我,难怪阮术姑姑总说你不思进取。” “你知道我的,天性贪玩,更想去洛水外面的世界玩,哪有时间修习什么无聊的灵术啊。” “得了啊,这话你也就当着我面说说行了,要是让阮术姑姑听到,你免不了又是一顿训。”洛舞绫处理好伤口,伸出手,抬眸,“好了。” 不等她搀扶,洛羲和已经稳稳站起身,于是两人寻着石板大道,往黑暗深处走去,“才不会让她知道。” “轰隆隆——”疾风肆意,阴风阵阵,只听得远处,那漆黑的深渊尽头响起了几声沉重的闷雷。 紧接着大雨如瀑,电闪雷鸣。 “你说我们待会儿要是真遇到危险怎么办?” “说什么傻话呢,洛水禁地,镇压的全是上古凶兽,你我贸然闯进来,本就危险,若是恰巧碰上了些什么,只能说咱们运气不佳。更何况,你不是要来找那把灵卷上记载的血薇剑吗?” “找是想找,但这里未免太危险了点。” “平时叫你多练练灵术,你不听,整天满洛水的乱跑。”洛舞绫并无过多的表情,就事论事,“现在倒是怕了。” “谁怕了啊。”洛羲和双手叉腰,正欲反驳些什么。须臾,眼眸一亮,语气十分惊讶,“血薇剑!” 第562章 “羲和,别碰它!”洛舞绫大喊,可是她根本来不及阻止这一切。不过瞬间的功夫,洛羲和已经把剑拔了出来。 洛羲和扬起手里的剑,一脸欣喜:“它怎么了吗?” 话音刚落,她们所处的地方“哐当——”一声怪响,像什么石门之类的东西合上。接着石板地面便开始剧烈的摇晃了起来,两旁的石壁也跟着裂缝,脱落,面临坍塌之势。 “到底怎么回事,之前还好好的啊……” “妖龙苏醒了。” 洛舞绫凝视着前方,语气虽然平静,嗓音却忍不住颤抖,“这里的封印是先祖早在远古时期就布下的,现如今已经过了数千年,封印的力量在逐渐减弱,自然压制不住这妖龙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上古妖龙之力十分强大,不是你我就能解决的,所以暂且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先查看封印是否有损,再回去找阮术姑姑想办法!” “可是这东西就快……”话未说完,洛羲和瞳孔猛地一缩,“啊——”人已经被吸进了漩涡。 “羲和——!!!” 不过须臾,洛羲和再睁开眼,便像是进了什么梦魇,里面只有这一方天地,而她已经找不到洛舞绫。 不管了!绝不能让这妖龙横空出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既然剑是她拔的,祸也是她闯的,那么就与旁人无关! 洛羲和心一横,咬紧牙,抬起手挥剑朝手腕刺去。血色的剑影一晃,“啪嗒!——”殷红的血液掉到石板上,右手则是鲜血淋漓。 “吾以洛氏血脉为血祭,引天地清灵之气,列地为阵,启用灵族禁制,特在此设下封印,百年献祭,阵起——” 只见一圈金色的封印极速运转,然后成古老图阵排列开来,当殷红的血液滴进图阵后,封印的颜色逐渐变成了血红,也正是由于这威力极其强大的封印禁制,刺激了已挣脱一只玄铁的妖龙。 龙吟长啸,威力慑人,周围的断壁残垣尽数塌陷。 顿时黑色云海翻涌,惊涛骇浪。妖龙觉醒,怒斥红目,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咆哮,持续不断,仿佛无数恶灵嘶吼,洛羲和只觉得山崩地裂,身子经不住摇晃,快要站立不稳,而妖龙的咆哮充斥着耳膜,头痛欲裂! 突然,一道耀眼的电光把整个深渊谷底的大地照得通亮。 洛羲和瘫软在地,彻底没了力量,只能用插进地面的血薇剑撑起一半的颤抖的身体,摇摇晃晃,嘴角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 她连忙看向妖龙的位置,只见那禁锢妖龙的千年玄铁皆已断裂,破碎一地。而她设下的封印,已经没用了! 不对,她启用的封印,绝不会出现问题,更不会就这样消失,除非……除非是被什么给破坏了! 思及此,她心中一紧,莫名的收回了视线,然后缓缓地看向眼前这把正支撑着她身体的剑。 “难道?是这把剑……”她蹙眉,尚猜测,不敢定论,可余光忽的瞥见了这把剑身上的蔷薇花纹案。 血薇…… 洛羲和只觉得“哄——”的一下,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似乎有什么白色的强光在顷刻间爆裂开来…… 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 “羲和——” “羲和!!!” “羲和!醒醒——” 第563章 锦盒里,正完整的摆放着一只由绿竹制成的长笛,长笛的一头还系着一个碧玉吊坠。 白曦脸色微变,从锦盒里取出长笛,伸手抚摸着笛子,眸光落在系着的吊坠上。 这吊坠是白曦之前瞒着君止找人雕刻的,在玉坠的反面,雕刻着一个繁体的“曦”字。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下,倒映在白曦淡漠的眼瞳中。 四周没有风声,很安静。 她抬眸,望了眼密林葱郁的梧桐林,眼神恍惚,忽然高处的梧桐树叶从树枝上脱落,静静地落在了白曦肩上。 白曦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手里的长笛上,眼中流露出叫人看不透彻的情绪。 这长笛,她当时是想送给君止的,结果那天发生了一些事情,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后来在他们快要离开梧桐镇的时候,白曦把长笛埋在了这片梧桐林。 她以为,日后他们再来这里的时候,她要亲手把长笛交予君止,表达心中的情意。 如今想起来,白曦心里暗自庆幸,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把这长笛送给君止,要不然现在她肯定懊悔死。 后悔自己曾经瞎了眼,后悔自己爱错了人。 如今,君止和她,只剩下不共戴天。 灭门之仇,她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不过转念想来,既然东西还在她的手里,而她也没有送给君止,那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白曦起身,把长笛别在腰间,又拢了拢外衣。 往回走,踩着地上的枯叶,快要出了梧桐林的时候,白曦好像模糊间看见了一名粉色的身影,像是在梧桐林里寻找着什么东西。 不过再看去时,已经没了身影。 收回视线,白曦抬步想走。 “唉,你等等!” 白曦听到女子的声音,不由得蹙眉,抬眸看去时,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女子朝着她走了过来。 粉色的锦绣罗裙,绣着暗花的百褶裙处有几只彩色的蝴蝶,正在翩翩起舞,栩栩如生。 清秀的五官上化了淡淡的妆,樱桃般的小嘴,小巧的鼻梁上是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正灼灼的看向她。 走到白曦身前,粉衣女子咧嘴一笑:“这位公子,不知你可否帮小女子一个忙。” 白曦眉头皱得更深。 “什么。”语气淡淡。 “我在这里寻了哥哥好久,不知公子可否帮我一起找,当然,我也会付给你相应的报酬。”粉衣女子笑容满面,似乎语气里带了一种娇气。 她哥哥为了逃婚,居然躲了起来。 她翻遍了桐城,都没有找到他。 明日就是大婚,相信父亲和乔儿姐姐也该着急了。 “公子就当帮我个忙。”粉衣女子笑容未减,见眼前的男子还是没有说话,只好再次恳求。 白曦淡了眸光,心里思索着,只觉得她十分面熟。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什么。 原来,这名粉色衣裳的女子正是桐城城主欧阳雄的千金,名唤欧阳彩蝶。 欧阳家是桐城的大家族,而城主欧阳雄的能力很强,才得以守护了桐城这一方。 这欧阳彩蝶也是欧阳雄极其疼爱的女儿。 白曦曾经见过她。 那时候她跟着君止来到桐城,还是欧阳雄亲自接待的他们。 因为君止是人族太子,自然会受到桐城的热情款待。 眼下的粉衣女子显然不认识自己。 也是,她当时可是人族最优秀的女子,怎么可能和现在的自己相提并论。 她认不出自己,很正常。 第564章 欧阳家是桐城的大家族,而城主欧阳雄的能力很强,才得以守护了桐城这一方。 这欧阳彩蝶也是欧阳雄极其疼爱的女儿。 白曦曾经见过她。 那时候她跟着君止来到桐城,还是欧阳雄亲自接待的他们。 因为君止是人族太子,自然会受到桐城的热情款待。 眼下的粉衣女子显然不认识自己。 也是,她当时可是人族最优秀的女子,怎么可能和现在的自己相提并论。 她认不出自己,很正常。 “姑娘,我没时间。”白曦表情淡漠。 她现在没有理由,也没有心情去做好事。 “喂,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风度都没有呢!”欧阳彩蝶有些生气,这人居然敢拒绝她。 她可是桐城城主的女儿,有多少男子挤破了脑袋想要娶她,而且在桐城,还没有人敢这么和她说话。 白曦不以为然,挑眉看向欧阳彩蝶,开口道:“风度是没有,也不想多管闲事。” “你!”欧阳彩蝶怒了,抬手指着白曦,眼眸里满是生气。 这人居然把她的事情说成是多管闲事。 白曦轻笑,看着欧阳彩蝶的举动,只觉得莫名其妙。 “算了,本小姐不跟你一般见识。”欧阳彩蝶瞥眼,放下指着白曦的手,胸口因为情绪激动而起伏,转身就走。 如果不是今日她真的有事,要去寻找哥哥,她一定要让这个不知好歹的男子见识见识她的厉害。 白曦目光淡淡,望着那抹粉色的身影远去。 她收回视线,出了梧桐林。 …… 刚回客栈,良辰迎面走来,模样着急:“小姐,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奴婢担心死了。” 虽然白曦的外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良辰能够一眼认出来,因为这衣裳和人皮面具都是她和公主一起去买的。 白曦先是不解,为何良辰如此着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接着听了良辰的话,她明白过来。 看来这丫头是以为自己出了什么事情吧。 又或者是以为自己抛弃她离开了。 “我只是出去买了些东西。”白曦也不想告诉良辰事实,只好找了个借口,毕竟以前的宁曦可没有东西放在桐城。 “小姐要买什么东西可以让奴婢去啊。”良辰担忧,若是公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可怎么办。 “好了,你放心。”白曦坐在凳子上,倒了杯茶,然后送进口中,卷翘的睫毛眨了眨。 “小姐,听店小二说,这里晚上会有花灯会呢。”良辰站在一旁,想起来刚才下去找公主的时候,店小二告诉她的话。 “我知道。”白曦表情淡然。 “什么,小姐怎么会知道的?”良辰惊讶。 公主刚来到这里,怎么可能会知道。 “听人说的。”白曦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眼神微闪,心想差点就肉馅了。 “那小姐……晚上我们要不要出去逛逛。”良辰双手合上,脸上的笑容浮现,只要想到今晚的桐城这么热闹,她就开心,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离开魔族。 “不去。”白曦直接拒绝。 现在的她,早已经没了欣赏风景的心情。 就在君止把剑送进她胸口的那一刻。 她的心,已经死了。 “不是,小姐,为什么啊?”良辰不解。 第565章 “没什么,你自己去吧。”白曦表情淡漠,起身走到床榻边,然后躺了上去。 她现在很累,之前受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所以她只想好好的休息。 “可是,小姐……”良辰有些委屈,她只是想和公主一起去逛逛今晚的花灯会而已,没想到公主不愿意去。 “你自己去吧,我在客栈等你。”白曦靠在床榻上,扭头看了眼兴致缺缺的良辰。 她知道,这丫头第一次离开魔族,外面的世界,肯定很想去看看,去逛逛的。 “那小姐你怎么办?”良辰问。 白曦没有再回答良辰的话,而是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那奴婢去了,小姐你好好休息!”良辰看着白曦睡着,脸上的笑容又恢复了过来。 看来公主是想要留在客栈休息,那她可以自己出去逛逛。 说完,就合上门出去了。 桐城,夜幕开始降临。 白曦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黑夜。 房间里的烛火燃烧着,白曦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喝,睡眼惺忪好久没有睡过觉了,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来到这里,身体疲惫不堪,加上她还有伤。 白曦垂着眼睑,不知在想着什么。 良辰不在房间,这丫头如此好奇,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是新鲜,估计是去逛花灯会了。 站在窗前,望了眼安静的客栈院落,心中了然。 今日是桐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客栈外面热闹非常,而这客栈里的人们都已经兴致勃勃的上街逛灯会去了。 所以院落里十分安静。 白曦望着院落里那棵高大的梧桐树,皎洁的月光如流水一般,倾泻于茂密的树叶间,树影婆娑,晚风吹得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又抬眸瞥了眼客栈的屋顶,淡漠的眼眸闪了闪,一个念头在白曦脑海中浮现。 既然现在客栈里没什么人,她不如自己放松放松。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白曦踩着客栈院落里那棵高大的梧桐树干,跃上了三层高的阁楼,此时已经坐在了客栈右边的屋顶上。 虽然她如今灵根被毁,体内没有灵阶,可矫捷灵敏的身手还是在的,不过是个三层高的楼阁屋顶,哪里会难得倒她白曦。 白曦坐在屋顶上,晚风拂面,望着远处大街小巷挂满的灯笼,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花灯几乎遍布了桐城,十分的热闹。 收回视线,白曦眼神淡淡。 从腰间取出长笛,眼神落在长笛的玉坠上,思绪飘出了很远。 那时,他们站在落叶纷飞的梧桐林里。 “你有什么东西要送我?” “我……” “怎的还害羞了?” “我没有!” 白曦把长笛背在身后,白皙的脸颊上泛起娇羞般的红晕。 “我想把这……” “嗯?”君止一身白衣,温润如玉,含笑般的瞧着她。 “太子,太子……可算找到您了。”这时,一个随从气喘吁吁的跑来,恭敬道,“欧阳城主让您赶快过去,说有要事相商。” 君止皱眉,看了眼白曦,正欲转身离开。 “可是……”白曦欲言又止。 “等我处理完,你再告诉我。”君止听到她的声音,转头望了眼话未说完的白曦,眼里笑得温柔。 第566章 然后她就这样傻傻的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远去,消失。 落叶纷飞。 周围好像只剩下了梧桐落叶的声音。 “君止,你知不知道,这样我就不能再送给你了。”白曦喃喃自语。 把背在身后的长笛拿出来,她低头看了看,有些惆怅。 那时,她心想着,只有等他们下次再来桐城的时候,她再亲手送给他,告诉他心里话。 可是,天意弄人。 白曦从回忆里走出来,眼角泪水滑落:“我曾经那么爱你,可你为什么要赠我一剑,又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家人呢,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要在大婚之日灭她满门,为什么要在她穿上嫁衣的时候毁她幸福,又为什么要在十里红妆前赠她魂飞魄散。 她忘不掉染血的庭院,忘不掉倒下的父亲,忘不掉穿心的瞬间。 她为什么当时没有死掉。 若是死了,是不是就解脱了,心也不会支离破碎。 她活着,便是要来日践踏帝都,她活着,便是要奸人付出代价,她活着,心中已经装满了仇恨。 晚风吹干了她眼角的泪水,只剩下朦胧的泪痕。 这时,一只雪白的兔子跑进了客栈,从梧桐树下窜出来,然后又迅速地隐没在黑夜里。 白曦眸光冷了下来,把长笛放在嘴边。 望着漆黑的夜空。 悠扬的笛声婉转而起,如同夜空下回荡的天籁之音。 笛声里先是带着眷恋,带着幸福,让人听了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接着笛声里充满了哀伤,幽怨,憎恨,好似地域里响起的亡魂之曲,如泣如诉。 素色的身影吹着长笛,晚风徐徐,笛音透着凄凉。 而这一幕,正好落在了梧桐客栈左边那座楼阁第三层窗户里的人眼中。 屋内,一名素衫男子恭敬的站在一旁,看着窗前那抹黑色的身影,开口道:“主子可是觉得那人打扰了您?” “无事。”黑色衣袍的男子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对面的屋顶的那抹素色身影上。 他一袭墨色的衣袍,风度翩翩,锦袍的边角处绣着祥云图案,如墨的长发头发半披半束,周身萦绕着清冷的气息,显得高贵而不染凡尘。 脸上带着黑金的半边面具,只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倒映出月辉下吹着笛子的素色身影,目光灼灼,好似原本安静的湖面泛起了丝丝涟漪。 “若风,你先下去吧。”这时,房门被推开,径直走进来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眼角朱砂,妖娆的身段带着诱惑,却又给人一种无法形容,难以亲近的美感。 “是,凤鸢姑娘。”被唤作若风的素衫男子俯首,接着合上门退了出去。 “初雪可有好些了?” “嗯,我方才给她运功疗伤,已经睡下了。” 墨袍男子的视线依旧望着窗外。 “司夜,你说,初雪这丫头为何没有一点感觉?” 红衣女子的声音很是好听,火红的长裙上绣着的是凤凰涅盘的图案,眉心一点红色的印记,给她精致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妩媚。 只是她想不明白,以前的初雪性子十分闹腾,怎么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而且,初雪的伤势又严重了。 第567章 墨袍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眸中带了几分复杂的情感。 白曦平复心中的情绪,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笛声停止。 她站起身,踩着有些松弛的瓦,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时,有几名黑衣人渐渐地从黑夜里靠拢过来。 “别动!”白曦只觉得一把泛着银光的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随后便听得那黑衣人一声警告。 “识相的,就赶快把玲珑那丫头交出来。”另一名黑衣人眼神里透着威胁,语气严肃。 白曦眼神淡漠,并未害怕,她打量起眼前挟持自己的几名黑衣人,眸光微沉,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如今没有灵阶,如何能是这些人的对手。 若是她反抗,只怕会死的很惨。 不过,听这挟持她的人说什么玲珑,白曦皱眉,心想着她压根不认识玲珑,又如何交出来。 想起她刚来桐城,别人也不认识她,而她又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却有这样的麻烦找到自己。 实在心烦。 “别想耍什么花招!”脖子上的剑又紧了几分,锋利的剑锋已经划破了白曦白皙的脖颈,渗透出丝丝殷红的血珠。 白曦吃痛,瞥了眼挟持她的黑衣人,眼波流转,心中打量着什么,她可不能就这么被几个来路不明的人给弄死。 突然,她手肘猛的击向身后挟持她的黑衣人,黑衣人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感到吃痛,松了手。 白曦见他松开,那两名黑衣人也拿剑袭来,但对方好像并非想要取她性命,不然她刚才反抗的时候已经死了。 后退几步,已经到了屋顶边缘。 “我不认识什么玲珑,你们找错人了。”白曦语气淡淡,往后看了一眼,停住脚步,冷眸看向逼近的几名黑衣人。 “少给我装蒜,快说,玲珑到底在哪!”黑衣人呵斥,根本不相信白曦说的话,他们可是跟了一路,人进了客栈就没了。 白曦皱着眉,心想真是倒霉。 黑衣人似乎没了耐心,觉得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于是拿剑便朝着白曦刺了过来。 看着迅速逼近的剑锋,白曦暗道不妙,心生紧张,不由得后退一步,结果一脚踩空,纤弱的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啊------” 一声惊呼,伴随着纷飞的梧桐落叶,只见那道素色的身影快速地从三层高的楼阁上坠落。 白曦紧张的闭了眼睛,耳畔是梧桐落叶和风声。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估计会摔成肉泥。 预想中的悲剧没有发生,鼻尖萦绕着好闻的气息,白曦心里不由得疑惑,这才发现自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还真是不怕死。”一个极轻极淡的声音,几乎是贴着白曦的耳边响起,白曦缓缓地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到没有一丝杂质的冷眸,眸子里清清楚楚地倒映着她的脸,她发现自己的表情有些呆滞,于是她眼神里有一抹悸动闪过,发愣着望进他漆黑深邃的眼瞳中。 耳畔拂过风声,梧桐落叶纷飞。 月辉下,一白一黑两道身影交织在一起,成了黑夜里鲜明的对比,接着从半空中翩然落下,身侧的梧桐树落叶纷纷。 第568章 待他们安全落于地面,男子松开了她。 他挺直着背脊,一袭墨色的长袍,头发半披半束,就这样安静的伫立在纷飞的梧桐落叶中,几缕发丝落在他的稚眉间,随着晚风风微微拂动,神情略显慵懒。 脸上的半边黑金面具透着几分神秘,若有似无的笑容斜斜的挂在嘴角,魅惑众生,好看的凤眼眯着,看着眼前呆愣的女子。 白曦望着他,有一瞬间的失神,这般好看的男子,她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虽是不见他脸上全部的容貌,可就这半露的精致轮廓,简直比女子还要迷人…… 君止的相貌在她印象里已经算得上是老天偏爱,而世人眼中嗜血冷酷的魔帝长相也是魅惑非常,可眼前的这名男子,是说不出来的好看,面部的轮廓巧夺天工般精致,没错,就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好看得真可以说是摄人心魄。 白曦看着他。 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陌上花开。 公子如玉。 只是,眼前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白曦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断断续续,残缺的记忆。 漫天纷飞的凤凰花,水花四溅的温泉。 水中似乎有两道熟悉的身影,四目相对时,瞬间的怦然心动,那时身后的凤凰花落了满地。 白曦蹙眉,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刚才的画面,只觉得脑海中浮现出的记忆太过于陌生,让她不由得感觉到头疼。 “怎么,还想多管闲事!” 这时,上面传来狠戾的语气,白曦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屋顶的几个黑衣人已经纵身跃下,手执长剑,朝着他们围拢了过来。 墨袍男子面色依旧,深邃的眼瞳里看不出情绪,微微眯着凤眸好笑地看着白曦。 “喂,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快走吧。”白曦看着眼前救了她的男子,脸上斜挂的慵懒笑容,忍不住开口提醒他。 这些黑衣人明显只是针对她,她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男子看着她略显义气的模样,转过头,忽的挑眉,看向黑衣人:“她是我的人,如何能叫做多管闲事呢。” “你……”白曦听到他说的话,一时哑口无言。 他和她,根本不认识。 唯一能说得上的关系,就是这男子刚才救了自己。 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 “想英雄救美,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黑衣人说完,拿着剑便刺向他。 墨袍男子看着逼近的长剑,神色淡然,站在梧桐树下,身形未动,待黑衣人的剑逼近,浑身散出一股强大的灵气,把黑衣人震开了数米远。 “哎哟------” 只听见刀剑落地发出的清脆声响。 还有黑衣人倒地的惨叫。 白曦傻眼,但仍然冷着眸子。 心里不由得想着,眼前的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这么厉害,身形未动,却有如此强大的灵力。 在她眼里,九重天实力强大的人莫不过于人族帝王君止,魔帝,和幽谷妖王,像他这样的人,白曦现在还看不出他真正的实力。 “走,快走!”黑衣人看着墨袍男子,看不出他的实力,眼神里透出恐惧,于是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扶起同伙,然后踉跄地往外跑了。 第569章 白曦愣了一下。 再看向倒地的黑衣人,捡起地上的剑捂着胸口朝着客栈外面跑了,白曦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多谢。”白曦看向墨袍男子,神情淡漠。 墨袍男子挑眉看向白曦:“我刚才好歹救了你一命,你就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吗?” “我也没让你救。”白曦冷声。 “可我已经救了你。”墨袍男子略感遗憾。 “那你想怎么样!”白曦瞪着他。 “我嘛……”墨袍男子故意拉长了语气,眉目含笑,道,“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 什么,出去走走? 他这架势只是想让她陪他出去走走而已吗。 白曦还以为他想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呢。 诧异道:“就只是出去走走?” “不然你以为?”墨袍男子笑意浓了。 “我……”白曦顿声。 “外面可正逢是桐城一年一度的花灯会,你我不出去看看,岂不是可惜。”墨袍男子神情慵懒。 “好,我陪你出去走走,就算是两清了。”白曦答应道。 墨袍男子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朝着客栈外走去。 白曦心里烦乱,跟了上去。 …… 桐城的街市,灯火如昼。 长街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灯,人流拥挤,十分热闹,全然不像白天看到的那样人烟稀少。 渔歌声起,竹影晃动。 白曦跟在墨袍男子身后,不快不慢,眼神打量着热闹街市上挂满的灯笼。 不得不说,桐城的花灯节真的很美。 放在以前,她肯定逛得特别开心。 可如今重活一世,早已经没有了当时的心情去欣赏灯会。 走在前面的墨袍男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停下脚步,淡笑:“寻常的女子见了这花灯会,不都是应该高兴么。” 白曦惊讶,也停下脚步,抬眸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她这才想起来现在自己是男装打扮,白曦感觉自己一直都伪装得很好,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那他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正疑惑间,便听到他开口。 “这有何难。”男子笑了。 白曦虽然是穿了男装,可他也能一眼就分辨的出来。 她的气息,他永远都不会认错。 “我们是不是见过?”白曦心中不解,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眼波流转,心生困惑。 她为何会对眼前的男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说不清楚,就像是…… 久别重逢。 墨袍男子眼神闪了闪,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轻笑道:“见过。” 白曦诧异:“真的见过?” “嗯。” “那我们……”白曦犹豫。 他们以前真的见过吗,为何自己没有一点印象。 “我们前世是夫妻。”墨袍男子见白曦懵懂的模样,淡笑出声,“所以今世我便来寻你。” “你!”白曦看着他不正经儿的笑容,有些生气,“胡说八道。” 这明摆着就是在跟她开玩笑。 哪来的什么前世。 就算在白曦的记忆里,她和君止才是从小就订下的婚约,眼前的男子只是看着有些眼熟罢了,说不定只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他们怎么可能会是夫妻。 第570章 墨袍男子没有说话,深邃的眼瞳里倒映出白曦的身影,眼中情绪复杂,见她神色微变,满脸不相信他的样子,也不再开口多说什么。 只是他如墨石般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了许多复杂的神色。 白曦见他不说话,也不再追问他。 因为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他完全是在跟她开玩笑。 “公子,这是小女子亲手绣的荷包,还望公子收下。”这时,迎面走来三个亭亭玉立的姑娘,脸上都是娇羞的模样,其中一名女子还把手中的荷包递给墨袍男子。 墨袍男子沉了脸色,道:“拿回去吧。” “公子……”那女子见他这般语气,有些难过。 这么好看的男子,她们还是第一次遇见。 没想到对方的态度如此冷淡。 好歹她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子。 “喂,我说你……”白曦见他这么冷淡的态度,全然不像刚才跟她开玩笑的人,“人家给你你就收下嘛。” 白曦这么说,有些冷嘲热讽。 听了她的话,墨袍男子沉了的脸色忽然缓和,看向白曦,似笑非笑:“你可知收下女子的荷包代表了什么?” “能代表什么,不就是一个荷包。”白曦皱眉,收个荷包而已,难不成还犯法了。 她以前虽然在桐城待过一段时间,可是并没有碰到这里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她怎么可能知道收下荷包代表什么意思。 “喂,我说这位小哥,你是外地来的吧。”这时,那女子一旁的另外一名女子开口说话了,“在我们桐城的花灯会上,闺中的女子可以送出自己亲手缝制的荷包给爱慕的男子。” “相反的,若是那男子收下了荷包,就代表接受了荷包里面的代表的爱慕情意。” 听到她们这么说,白曦微微蹙眉,她还真的不知道一个荷包而已,居然还代表了这些意思。 “呃……我并不清楚。”白曦汗颜。 墨袍男子笑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谁啊?” “就是啊,是谁,告诉我们。” “我们不信。” 三名女子心中遗憾,这么俊美的男子居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但她们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墨袍男子含笑,柔情似水的看向白曦。 良久,才道:“是她。” “什么?” “怎么可能……你们……” “他……” 三名女子大惊失色。 没想到如此俊美的男子居然有断袖之癖。 白曦愣住。 “说什么呢你!” 墨袍男子看了眼白曦呆滞的表情,转过头依旧含着笑容,看向三名女子:“你们不信?” “对,我们不相信!”她们才不相信呢,这两人明显只是好友,结伴而行罢了,怎么可能是一对,他这么说,肯定只是想让她们死心。 “那么……”墨袍男子拉长了声音,眼里的情绪复杂。 他带着笑容。 墨袍男子忽然转身,拥过白曦,猛地吻了上去。 白曦猝不及防,被他抱在怀里。 “唔……”白曦挣扎着,却被他拥得更紧,挣脱不开,感觉到唇边传来清凉的触感。 第571章 三名女子目瞪口呆。 没想到他们,真的是断袖。 看着眼前这一幕,震惊归震惊,但是在她们反应过来后,连忙推搡着朝前面走开了。 “现在什么世道啊,好不容易遇到个绝色美男,还是个断袖……” “就是啊,这让我们这些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可怎么办啊……” “唉……” 声音走远,墨袍男子却依旧吻得认真。 周围人潮拥挤,白曦被他拥在怀中,墨袍男子闭着眼睛,脸上十分认真,带着无限深情的吻着白曦,花灯倒映着五颜六色的光影,散落在他们身上。 男子柔情似水。 白曦面红耳赤。 她努力挣扎了许久,见他还在自己口中攻略城池,终于忍不住,于是找到他的舌尖,用力地咬了下去。 口中弥漫了血腥的气息。 墨袍男子松开她。 白曦见他松开,对着他的脸,卯足了劲儿,抬手就是一巴掌准备打下去。 “你!”白曦扬起的手就这么被他轻松的握在半空中,明明他没用什么力气,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不由得恼羞成怒。 “我什么?”墨袍男子挑眉。 “卑鄙,无耻,下流!”白曦彻底怒了。 她居然被他占了便宜。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让人家误以为他们有断袖之癖。 真是气死她了。 “还真是个爱咬人的家伙。”墨袍男子舔了舔唇瓣上的血迹,却听不出话里有责怪的语气。 反而有一种宠溺的感觉在里面。 “我真是后悔,怎么会认识你这种流氓。”白曦只要一想到刚才的那一幕,就觉得面红耳赤。 口中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可他们今天才认识,就这么被他给吃了豆腐。 她实在气不过。 司夜看着她生气的模样,眼中依旧含着温和的笑,只是见白曦有如此大的反应,倒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身边拥挤的人群突然朝着前方涌去。 “一年一度的花灯大赛……” “哇,就要开始了吗,走,我们去看看。” “听说今年的头奖是七彩琉璃盏。”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今日早晨就有人听到消息了。” “快走……” 白曦平静了情绪,就看着从他们身边过去的人都争先恐后地朝着前方跑去,心中不禁疑惑。 什么花灯大赛。 还有他们说的什么七彩琉璃盏,白曦以前听说过,说是只要在琉璃盏上写出自己的心愿,放入夜空,就一定可以实现。 再看向人群涌去的方向。 不远处的石桥边,有一个花灯展台,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五颜六色的花灯布置了一片,展台下面围满了人,十分热闹。 白曦眼眸闪了闪,想到七彩琉璃盏,也不管身边的人,兀自地朝着前面走去。 司夜看着她往前走,神色自若,抬步便跟了上去。 夜晚的桐城。 灯火如虹。 “哥哥,反正我们出都出来了,你就陪蝶儿好好逛逛嘛。”粉色衣裳的少女拉着一名俊朗的男子,行走在拥挤的街市上。 男子一袭水墨长衫,衣服上面有着水墨泼洒般的图画,墨发由玉簪束起,剑眉星目,英俊潇洒。 第572章 只是他脸上显示出不太情愿。 他这个妹妹啊,就是被他和父亲宠坏了。 很是任性。 “哥哥,明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要不是蝶儿帮你摆脱了门外看守你的那几人,你现在都还被爹关在书房里呢。” “你要是不答应陪我去逛逛,那我现在立马就回去告诉爹!” “乔儿姐姐那么好,又那么漂亮,你还极不情愿娶她,真不知道哥哥你是怎么想的……” “好好好,我陪你逛,我陪你逛行了吧。” 墨衫男子终于是受不了妹妹在耳边的言语唠叨,低头叹了口气,只好答应了她。 刚答应,欧阳彩蝶就兴奋地拉着他顺着拥挤的人流,朝着猜灯谜的展台那方去了。 街市上的花灯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彩,就好像给夜晚的桐城披上了美丽的外衣,渡上七彩的光晕。 “前面可就是猜灯谜的地方?”开口说话的女子声音轻柔。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一袭淡紫色烟纱百褶裙,素色的腰带别着一块雪白的玉佩,眉目如画,如流水般清澈的眸子注视着长桥那头的花灯展台,立在柳树旁,晚风拂过,吹起她的裙角。 “嗯,客栈的掌柜说就在前面。”素色罗裙的少女望了望前面,发现长桥那边真有猜灯谜的展台,而且看上去热闹非凡。 “走吧。”女子回眸一笑,看了眼身侧穿着素色罗裙的少女,然后缓步踏上石桥,朝着展台走去。 少女跟上去。 晚风徐徐。 石桥边的一排排柳树跳着和风般温柔的舞蹈,枝枝叶叶的长条随意散落于河面。 今夜的桐城充满了热闹的氛围,石桥下河中泛着扁舟,无数个点了蜡烛的荷花灯漂泊在河面上,经晚风吹过,河面泛开涟漪,轻摇摆着向远处漂去。 荷花灯如同夜空里的星火,那点燃的烛影因风晃动,顺着河面的波澜缓慢地移动着,好似带了许多人的心愿,竟美得绚烂。 “卖花灯嘞,好看又便宜的花灯啊!” “老人家,这个花灯怎么卖?” “五文钱。” “给我拿一个,谢谢了!” “来,给你,小姑娘别客气。” 云谣在长桥边买了一盏荷花灯,随后笑眯了眼睛,高兴地打量着这盏灯笼,夜色朦胧,长桥上悬挂的花灯倒映着她罗裙的色彩,遥遥生辉,美得迷离。 这花灯做工虽不算精致,但灯笼上的图案很有意思,荷花绽放的湖中一对有情人相望,这代表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意思。 花灯还有一把细致的长托,只需要握着长托,便可轻轻提着灯笼。 她可是溜出来玩的,当然很开心。 听着前面人群里传来的喧哗声,云谣探了探脑袋,踮着脚,突然来了兴致,也好奇的围过去。 长桥边的展台上,老者大声说道:“这所谓的猜灯谜啊,其实就是一个比赛,我们将在这里提出五个问题,最终能猜出这五个灯谜的赢家,将能得到我们精心准备的七彩琉璃灯!” “什么,七彩琉璃灯?” 第573章 “听说这七彩琉璃灯啊,是那南疆特殊的花灯,凡是得到这花灯的人,都可以许下一个愿望,听说都能实现呢!” “是啊,七彩琉璃灯在九重天里是鲜少看见的。” “这七彩琉璃灯这么珍贵,真的假的啊!” “看看就知道了。” “我觉得是真的,反正我一定要拿到。” 这话一出,展台下面的人立刻像炸开了锅似得议论起来。 议论声纷纷。 欧阳彩蝶拉着身后的男子挤进人群,十分激动地看着台上的老者 刚才展台上老者说的话,男子倒是全听了去。 他低着眸子,并未去看展台上面的动静。 “哥哥,这七彩琉璃灯真有这么神奇啊?”欧阳彩蝶扭过头看向身边的男子,脸上的好奇和喜悦不言而喻。 “嗯。”男子低声回答。 七彩琉璃灯。 他曾经有幸在南疆见过一次,也知道这花灯的作用,也许是缘分,如今让他又看到了。 “哥哥,这七彩琉璃灯蝶儿今天是拿定了!”欧阳彩蝶说完,转过身继续听着展台上老者说话,她倒是想知道,论学识,这里的人谁会是她的对手。 “那好,现在我来宣读一下这比赛的规则。”老者抚了抚胡须,饶有神秘道,“比赛呢,有五个灯谜,只要有人猜中这其中的四个灯谜,就也差不多成为了比赛的赢家。” “当然,第五道灯谜题目很难,只有有缘人能猜出来,如果在有人猜中了其中四道题目的情况下没有人能说出第五个题目的答案,那这七彩琉璃灯便归这个猜中四个灯谜之人所有。”老者清了清嗓子,接着摆了摆衣袖,抬头注视着台下的人群,问道,“大家可有异议?” “没有,快开始吧!”台下的人们声音很大,似乎都觉得这七彩琉璃灯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那好,我现在宣布桐城一年一度的猜灯谜大赛现在开始!” “第一题:上头小,下头大,你猜猜,念个啥?” “这个谁不知道啊,是个尖字!”有个拿了把扇子的公子很是自豪,瞧了瞧周围的人,一本正经儿的开口。 听着周围响起的掌声,他尾巴都快翘到了天上。 “哇,真厉害。” “这位公子说得没错,的确是个尖字。”老者点了点头,打开第二个灯笼,看着上面的字,继续问道,“请大家听第二题: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层浪,入江万竿斜。” 老者念完,视线扫视着台下人群。 “雨!” “太阳。” “我觉得是鱼。” 老者摇摇头。 欧阳彩蝶看着人群里没人答出来,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突然往前一步,站出来,眼睛里波光点点,得意道:“是风!” “这位小姑娘答对了,是风。”老者目光一亮,打量了台下的粉衣少女,笑道:“请姑娘听第三题:头像凤凰头,脚像钓鱼钩,远地七八尺,泥里伸出头。” “这个我知道,是燕子。”欧阳彩蝶高傲的抬起头,感受着周围人崇拜的目光。 “哇,这姑娘真是厉害!” 第574章 “是啊是啊,这都能猜出来。” “太聪明啦!” “姑娘果然天资聪颖,是燕子。”老者脸上的笑容更深,接着问道:“姑娘再听第四题,这上联是:身无彩凤双飞翼,请对出下联。” 欧阳彩蝶听后,愣了愣,眉头轻轻皱起,退了几步,看向身边的男子,那眼神似乎在说:好哥哥,你帮帮彩蝶吧! “心有灵犀一点通!”男子薄唇轻启,声音很低,在场的人却都能听到。 “好,好啊!”周围的人拍手叫好。 “公子和这位姑娘可是一路的?”老者走近,笑着问。 “当然是啦,他是我哥哥。”欧阳彩蝶说完,更是挨近了男子几分。 男子点头。 周围的妙龄女子更是投来暧昧的目光。 白曦不动声色的站在人群外,抬眸打量着台上的那盏花灯。 花灯的形状独特,呈淡红色,由上好的材料制作而成,更是加以红色的宝石点缀,花灯中间放着蜡烛,宝石散发的红光和隔着薄纸的灯壁相倒映,很是别致。 司夜站在白曦身边,深邃的目光落在那盏散发着红光的花灯上,眼中的思绪让人看不透彻。 七彩琉璃盏。 他当年曾看着她许下过愿望。 是在南疆的上阳城。 “你许的什么愿。”他目光灼灼,看着怀中闭着眼眸的女子。 “喂,少卿,这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啦。”女子睁开眼,水眸中倒映着他温柔的笑。 “可我想知道。”他含笑看她。 “我才不要告诉你。”女子娇羞的靠着他。 “真不告诉我?”他挑眉,眼中万千柔情。 她犹豫了一会儿,水眸里尽是神秘。 良久,才道:“呐,我许的愿望就是,我要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那时她脸上扬起的笑容很是璀璨,像夜空里闪烁的明星,点亮了他彼岸的心。 “傻丫头……”他无奈的笑了笑,眼眸里尽是她的笑容,接着长袖揽过,把她抱在怀里,拥得更紧了。 “你可不许说我傻,我聪明着呢。” “是是是,聪明。” 那时候。 她说要生生世世在一起,永远都不和他分离。 收回目光,他看向白曦,眼底泛起莫名的情绪。 “那么现在,老夫将说出第五道题目,如果没有人能够说出答案来,这盏灯笼将归这位姑娘所有!”老者又打开另一个灯笼,将里面的字条取出。 老者大声念道:“上联是:七彩琉璃七彩雪。” “这......这是什么题目啊?” “不知道啊。” “你知不知道?” “我......我没听说过……” “哎呀,要我说,太难了吧!” 周围的人议论声很大。 老者等了片刻,展台下面的人都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没有人能够说出答案来,于是大声说道:“既然没有人能够说出答案,那么这盏灯笼将——” “慢着!” “漫天流萤漫天星。” 老者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这宛如天籁的声音打断。 所有的人都转身,齐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人群外,一名淡蓝色罗裙的少女眯着眼睛,手中提着一盏灯笼,缓缓朝着这边走来。 第575章 “姑娘,方才的答案可是你说的?”老者诧异,却很是激动,看着慢慢走近的少女,开口问道。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云谣走到台下,一脸天真的笑容,声音很轻,却恍如天籁。 “哥哥,这女人谁啊,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啊!”欧阳彩蝶撇嘴,看着少女朝着这边走过来。 心里莫名的升起怒火。 眼看着这灯笼就是她的了。 却被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女子抢了风头。 心里很是气不过。 墨衫男子忽然抬头,一张俏皮白皙的面容映入眼帘,那精致的脸上有双空灵如水的眸子,看着这边的人群,正笑得灿烂。 “那她说得对不对啊?”周围有人朝着老者大声问。 “就是,对不对啊!” “对不对啊这个!” “这位姑娘说得没错,答案就是——”老者故意拉长了声音,随即大声道,“漫天流萤漫天星!” “哇,太厉害了这个。” “就是啊,她怎么知道的呀。” “这姑娘真好看。” “好!”台下传来了热烈的掌声。 “哼!”欧阳彩蝶气得跺了跺脚,看向身旁的兄长,面露委屈道,“哥哥......” “好了,答案是那位姑娘说出来的。”男子摸了摸欧阳彩蝶的脑袋,突然笑道,“这下你可得好好想想了,别总是那么骄傲。” “那明明就应该是我的!”欧阳彩蝶盯着这突然出现抢了她东西的少女,一个念头在眼神中闪过。 白曦看着淡蓝色罗裙的少女,那双空灵的眼眸似乎有些熟悉,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模糊的记忆。 “这琉璃灯的蕴含之意,便是……” “这个我知道,七彩琉璃七彩雪,那下一句是什么?” “这个嘛……” “快说快说,到底是什么啊。” “漫天流萤……” …… 白曦蹙着眉,脑海中浮现出的记忆让她头疼不已,于是猛地捂住脑袋,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怎么了。”司夜见她身形微晃,连忙扶住她,眉头一皱,察觉到白曦好像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没事。”待脑海中的记忆退去,白曦才站稳了身子,挥了挥手,示意她无碍。 司夜松开她,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现在的反应。 真的不应该。 展台上,老者走下来,笑容满面。 他如今是真的等到有缘人了。 这谜底,只有接触过琉璃盏的人才清楚。 “那这盏灯笼就赠与姑娘了。”老者看着身边手下的人端着一盏灯笼出来,心情大好,接着说道,“姑娘才是真正的有缘之人。” “多谢了。”云谣提了灯笼,看着灯笼散发出的光彩,眼角笑意更深,道了谢,便转身离去。 “好了,这些台上的灯笼就作为老夫的心意,全部送给大家了!”老者看着台下的人群说道。 台下的人便纷纷挤上前去拿花灯。 就算这些灯笼不比刚才的七彩琉璃灯,但怎么说也是做工十分精巧的花灯,他们得不到最好的,这些灯笼他们也是喜欢的。 “我们回去吧。”司夜看着她面色不佳,沉声开口。 白曦点点头,她现在确实有些累了。 前几日被横木砸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疼。 白曦刚走几步,眼前忽然一黑,没了知觉。 第576章 司夜抱过她,剑眉微皱,一手探上白曦的脉搏,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神情凝重。 云谣走在长桥上,用手提起刚刚得到的灯笼,眼里的回忆浮现而出,虽说脸上带着笑容,可她总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曦和姐姐,你究竟去了哪里……” 云谣嘴边呢喃着,没有察觉到已经有人盯上了她。 “把灯笼给我!” 听到声音,云谣抬眸,便看见刚才在猜灯谜那的粉衣少女趾高气扬的站在自己面前,伸着手,似乎在要她手里的这盏灯笼。 “哦?”云谣挑眉,空灵的眼睛无辜的眨了眨。 “我说把你手里的灯笼给我,听到没有!”欧阳彩蝶声音很大。 “我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你?”云谣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有些疑惑的看向拦在自己面前的人,于是把灯笼护在自己身后。 “我叫你给我!”欧阳彩蝶几步走过去便要动手抢,一只手扯着云谣的衣服,一只手去抢她身后的灯笼。 “喂,你松开,我让你松开。”云谣一边说着,一边挣扎,实在没想到这女人会如此撒泼。 “蝶儿,不可——”墨衫男子追上来,看到长桥上扭打的两人,脸色一变,大声阻止。 “你给我——”欧阳彩蝶听到哥哥的声音,心中着急,用力地推了云谣一把,当抢到灯笼时,却收不住了刚才的力道。 “啊——”云谣被她这么一推,惊呼一声,后背猛地撞在长桥的护栏上,重力不稳,整个人往后跌落。 “哗啦啦——”一抹淡蓝色的身影从长桥上快速坠落,直直地掉进河里,顿时水花四溅。 冷水没入口鼻,转瞬袭来的窒息感让她手足无措起来,用手拍打着水花,身体却是要往下沉,云谣咳了几口水,喊道:“救命啊,救——” 又被水呛了几声。 “哥哥......”欧阳彩蝶无辜地望着自己面前的男子,声音哽咽,接着说道,“我刚才只是想要灯笼,没想推她下去的......” “你啊你,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男子有些生气,却还是没有责怪欧阳彩蝶,毕竟知道自己的妹妹不是有心要去害人的。 看着水中挣扎的少女,男子转身,纵身跳了下去。 “哗啦——”水花四溅。 云谣胡乱挣扎了几下,没了力气,身体已经慢慢往下沉去,水面上没了她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她感觉是自己疏忽了。 她不会游泳,难道真的会命丧于此吗? 她想着想着,意识逐渐开始模糊,强撑了一阵,人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 “喂,姑娘,醒醒——” 欧阳逸轩把云谣救了上来,蹲下身把她抱在怀里,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脸颊。 也不顾自己浑身湿透。 “咳咳——”云谣听到有人在叫她,手指动了动,咳了几口水出来。 “怎么是你?”睁开沉重的眼皮,云谣脸色苍白,看着把自己抱在怀里的男子,十分惊讶。 因为她知道,这名男子和刚才把自己推下水的女子是一起的。 “假惺惺——”云谣不知哪来的力气,蹭地一下推开他站了起来。 “啪——”然后以迅雷不及掩目之势甩了他一巴掌。 欧阳逸轩周身散发着冷气,心中似乎有些恼怒,看着眼前浑身湿透的女子,沉声道:“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吗?” 第577章 “救命恩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方才推我下去的人可是一伙的!”云谣浑身湿透,发丝凌乱。 身上的罗裙已经被水浸湿,还往下滴着水。 被夜风一吹,倒是觉得冷。 “所以,现在姑娘打了在下一巴掌,可有解气?”欧阳逸轩沉声看着她。 既然是自己的妹妹有错在先,那他也没有理由生气。 云谣惊讶。 水眸眨了眨。 但马上反应了过来,心里的怒火消散了下去,好听的声音响起:“你猜我解不解气?” 搞笑,怎么可能会解气。 自己不过是赢了个灯谜比赛。 还碰上这种没有家教又胡乱撒泼的女子。 够倒霉的了。 而且刚才推她下水的人跟他可是在一起的。 这会儿救她上来,只不过算是弥补了他们犯下的一点错误。 如何能说得上救命恩人。 她之所以这么回答,只是想看看他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 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 “方才家妹冲动,一时任性,多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姑娘见谅!” 欧阳逸轩脸色虽然沉着,立在那里,风度翩翩,并没有因为云谣打他的一巴掌而生气,反而赔礼道歉。 “见谅?”云谣笑着,一脸无辜,“若是我先把你妹妹推进水里,再来给你赔礼道歉,你觉得自己会见谅吗。” 她眨着眼睛。 似乎是反问的语气。 一脸无辜和天真。 “还请姑娘不要太计较此事。”欧阳逸轩脸色变了变,没想到这姑娘不给他丝毫的面子。 “我本来不想计较的,可如今你妹妹夺了我的东西,还推我下水,实在忍不了。” “家妹还年轻,有些任性。” “可我也不大啊。” 听到她这么说,欧阳逸轩一时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 眼前的女子和自己的妹妹年纪相仿。 若是用年轻当理由,着实也说不过去。 “怎么,没话说了吧?”云谣见他没回答,走上前几步,逼近他。 “下次要装好人,也要装得像一点。”云谣离他很近,几乎是凑近了欧阳逸轩的耳畔,嘴角含着笑意,继续说道,“哦,不对,应该说态度再真诚一点。” “姑娘,我想我们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欧阳逸轩听到她说的话,脸色已经极黑。 他原本是想让此事有个了结的。 奈何眼前的女子…… “怎么会有误会呢?”云谣笑得无辜。 “哥哥,你和她说什么呢!” 这时,欧阳彩蝶快速地跑了过来,一把拉过欧阳逸轩,隔开了一些距离,挡在云谣前面,手里还提着那盏七彩琉璃灯。 “你说,是不是你打了我哥哥?” 欧阳彩蝶看着欧阳逸轩脸上的红痕,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你不说话,那就是承认了?” 欧阳彩蝶趾高气扬。 “蝶儿,不要胡闹!”欧阳逸轩看着自己的妹妹咄咄相逼,连忙出声制止。 云谣打量了欧阳彩蝶一会儿,又抬眸看向她身后的墨衫男子,眼中一抹思绪闪过。 “这样好了,既然你这么想给我赔礼道歉,那不如让你妹妹诚恳的跟我说声对不起,看在你刚才救了我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好了。”云谣拍了拍身上的水。 第578章 “喂,你别不识好歹!”欧阳彩蝶厉声说着,神情有些恼怒。 想她锦衣玉食的长大,向来要什么没有,就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居然敢公然跟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干。 “对,我就是不识好歹。”云谣一本正经儿道,“还有,今日的事情呢,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不过下次你们可得注意了,抢别人的东西也要看准是谁,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好欺负的。” “你说谁呢你!” 欧阳彩蝶上前一步,推了云谣一把。 “蝶儿!” 云谣被她一推,后退几步,本来带着笑意的脸色微变。 “这可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云谣低声说道,盯着欧阳彩蝶刚才推了她的左手,眸光闪了闪,有丝别样的情绪在里面。 虽然她无心伤人。 “你什么意思?”欧阳彩蝶觉得奇怪,听着云谣的话更是糊涂。 欧阳逸轩则是皱着眉,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儿。 “字面上的意思。” 云谣悠悠开口,脸上早已经没了之前灿烂的笑容,抬着眸子打量了欧阳彩蝶的反应片刻,才转身离去。 “你给我站住!”欧阳彩蝶不肯罢休。 “够了,蝶儿,难道你还嫌不够丢人么!”欧阳逸轩出声呵斥。 “哥哥……是她不识抬举……”欧阳彩蝶心里那个恨啊,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么在她面前说话。 她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想了想,仍然觉得生气,冲着走远的身影感道。 “喂,你给我站住!” 云谣走了很远,听着身后的声音,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往前走着,不一会儿,淡蓝色的身影就隐没在街市上往来的人群里。 …… “真有意思。” 站在展台不远处的女子一袭淡紫色烟纱百褶裙,素色的腰带别着一块雪白的玉佩,眉目如画,如流水般清澈的眸子里满含着趣味。 方才长桥上发生的事情尽数落在她的眼中。 而有人似乎勾起了她的兴趣。 “什么有意思?”素色罗裙的女子站在一边,脸上露出不解。 顺着紫衣女子的视线看去,便是方才有人落水的地方。 她表情有些疑惑。 究竟有什么意思。 “那是巫蛊。” 女子回眸,看向身边的人,悠悠开口解释道:“刚才那落水的女子不像是桐城的人,而推她下水之人,是桐城城主的掌上明珠,一旁的墨袍男子,便是桐城城主的嫡子,就在刚才,那落水的小姑娘施用了蛊毒。” “蛊毒?” “嗯。” “蛊毒是什么?” “施展蛊毒是苗疆人最擅长的东西,在九重天里并不常见,而巫蛊,则是盛行于南疆。” “那你的意思是……” “没错,欧阳城主的掌上明珠恐怕已经中了她的蛊毒。” “明日可是欧阳家的少爷大婚之日,若是嫡出小姐出了什么事情,欧阳府上还不得乱作一团?” “正是。” “那可就真是帮了我们。” “嗯。” 女子望着远处,眼眸里尽是桐城夜晚的景象。 第579章 梧桐客栈,深夜。 初秋的晚风已经带了丝丝冷意。 客栈左边的那座三层楼阁里,第三层楼的一间屋子还亮着。 室内,烛火摇晃。 屏风后,弥漫着氤氲的水汽。 一旁的雕花木架上搭着几样素色的男子衣衫。 而屋内的圆桌上,整齐的摆着一套女子穿的水蓝色罗裙。 浴桶里,女子紧闭着眼眸,浓密的睫毛上沾了几滴水珠,及腰的长发凌乱的散落在肩膀两侧,身体全部浸泡在热水里,只露出白皙的锁骨。 而女子的对面,则坐着一名男子,**着胸膛,皆是褪去了衣衫,只留一条白色的里裤在身上,浸泡在木桶的热水里,连半束半披的墨发也沾染了水珠,黑金的面具遮挡住另一半脸颊,但仍然可见其面部的精致轮廓。 司夜蹙着眉,掌心汇聚灵力过渡到白曦的身体内,他周身环绕着白色的雾气,看着白曦苍白的脸色,深邃的眼瞳里闪过怜惜。 他之前没有发觉,白曦的身体竟然受了如此严重的内伤,而她的身上,也触目可及的全是鞭痕。 他心里隐隐作痛。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才会落得如此伤痕累累。 窗外漆黑一片。 在屋内的沉寂中,夜渐渐地加深了。 窗外的梧桐树叶被晚风刮得沙沙作响。 …… 天已经大亮。 窗外的梧桐树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一种明朗的美。 梧桐落叶纷纷扬扬,好似在空中翩翩起舞,落叶纷飞的场景成为了客栈里一道好看的风景。 白曦睫毛颤了颤。 意识也渐渐地恢复了过来。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面前坐着一名男子。 而她的身体,居然未着寸缕的浸泡在浴桶里。 司夜见她醒了过来,收回掌心的灵力,抬眸看她。 白曦先是诧异,最后转成了愤怒,双手连忙捂在胸前,瞪向坐在她面前的男子。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语气里全是质问。 司夜挑眉,本来凝重了一整晚的神色缓和过来,淡笑着看她:“我对你做了什么难道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白曦看着他戏谑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顾他调侃的语气,低声问道:“这儿是哪?” “梧桐客栈。”司夜回答。 看着她如此防备的样子,司夜心里郁闷不已。 他又没对她做什么,怎么她的神情跟防贼似的。 而且依着昨晚的情况,他也根本不敢对她做什么。 因为她的身体,有严重的内伤,若是不及时治疗,恐怕拖下去,伤势会加剧,或者恶化。 白曦拧紧了眉,看着身处的环境。 这里是梧桐客栈。 那这间屋子,应该就是他住的地方。 回想起昨日的经过,她本来是在展台下面看灯谜大赛,后来她旧伤发作,所以昏迷了过去,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为什么会浸泡在药浴里。 她已经全然不知。 虽然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可是她能够看出自己浸泡的热水里加了药材,就像以前父亲受了伤,府上备用的药材,可以用来做药浴,治疗身体的内伤。 第580章 而白曦知道,自己虽是被他脱光了衣服,可身体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就说明身前的男子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事情,刚才的举动,只是在单纯的用灵力帮她疗伤而已。 白曦收回思绪,刚想起身,低头看了眼自己未着寸缕的身子,立马又坐了回去,怒道:“我要穿衣服,你能不能先出去!” 司夜看她生气的模样,眼角笑意更浓,低声问道:“哦?你确定要我先出去。” 白曦这才意识到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她未着寸缕。 那说明他也是…… 刚才她说让他先出去,岂不是让他光着身子站起来。 白曦眼神躲闪,心中正后悔着自己刚才说的话,谁知道司夜看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已经含笑着准备站起身。 “喂!你干什么,别……”白曦大惊,刚想阻止,谁知他已经站了起来,连忙捂住眼睛。 等她回想起来,刚才他好像穿着里裤。 那她为什么要蒙着眼睛? 白曦气急,瞪向司夜:“你!” 司夜站在屏风旁,已经穿好了衣裳,正淡笑着看白曦手足无措的样子,好一会儿,他才说:“不是你让我先出来的,现在是后悔了,想让我再陪你多坐会儿?” 白曦心里那个无语:“我没有!” “哦?那你刚才捂眼睛做什么。”司夜笑着反问她。 “我……”白曦无言反驳他,只好平静下情绪,道,“你出去,我要穿衣服。” “我不是已经出来了?”司夜突然觉得打趣她,也是件开心的事情。 “我是让你关上门出去!” 白曦大喊,心中十分恼怒,实在受不了他戏谑的目光,于是抬手撩起浴桶里的水花,就朝着站在不远处的司夜甩去。 于是,司夜刚换好的墨色长衫又沾染了她甩过来的水花。 司夜脸色未变,依然笑着打趣道:“夫人莫不是急了,想邀请我再来一次鸳鸯浴?” 白曦气的胸口一颤一颤的,直接无视他,抬手扯下屏风上悬挂着的衣服,裹在身上,走出浴桶,也不管是不是因为她刚才的举动,让衣服又被水打湿了。 “让开!” 白曦走过去,发现司夜站在屏风边,正挡住了她出去的路。 “衣服湿了。”司夜看着她被水打湿的衣裳,脸色沉了沉,对着白曦低声道,“重新换一件。” 白曦哪里听得进去他说的话,只是对着司夜大声喊道:“我换不换衣服跟你有什么关系,让开!” 司夜见她不听,也不想与她争执,手一挥,点了白曦的穴位。 “你……”白曦动弹不得,皱眉看着他靠近自己。 司夜走上前,脱下她身上被水打湿的衣服,拿起屋内圆桌上事先备好的衣裳,然后一件一件的给她穿上,神情十分认真。 司夜离她很近,几乎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 白曦震惊的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只觉得羞愧难当。 等司夜给她穿好衣裳,这才解开了白曦的穴道。 白曦看自己的穴位一解,连忙伸手,一把推开司夜,脚底生风,飞快地推开客栈的房门跑了出去。 司夜看着她仓皇而逃,眼角含着的笑意越发明显,而他深邃的墨瞳里,竟是颇有些无奈。 第581章 白曦面色泛红,一路上的凉风吹醒了她,她摇摇头,平复了刚才的窘迫情绪,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就看到良辰在她屋内心急如焚的走来走去。 “小姐!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良辰见她回来,立刻高兴地走上前去。 上下检查了白曦一遍。 发现她并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白曦看着她的举动,有些疑惑,不由得皱眉道:“怎么了这是,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小姐,昨晚奴婢见你没回来,就在这里等了你一夜,奴婢还以为……还以为小姐你是出了什么事……” “都怪奴婢昨日贪玩,竟是留下小姐独自在客栈,自己去逛了花灯会,没有好好照顾小姐……” 良辰很着急,都快急得哭了。 还好小姐没出什么事情,现在回来了。 要不然,叫她可怎么办。 “好了,我没事,你放心。”白曦坐在圆桌前,倒了杯茶水,轻抿了一口,又道,“你去楼下买点早膳回来吧。” 良辰见她平安无事,自然放下了心那颗悬了一整夜的心,于是微微福身:“是,奴婢这就给小姐去买,小姐先在屋内好好休息。” “嗯。”白曦点头,看着良辰合上门出去。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刚才的场面。 脸颊又渐渐红了起来。 虽然他是帮她疗伤,可被一个自己全然不熟悉的男子看光了身子,她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白曦赶紧挥去脑海中的画面,不再去想让她面红耳赤的事情。 她和他素昧平生。 他为什么会救她。 思及至此。 白曦也不再去往别的方面多想,因为前世的她太善良,错信了太多人,也错爱了一个人,今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犯下和前世一样的错误,她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今世的她背负太多。 想要报仇势必会以整个人族为敌。 她已经没有资格再去想除了报仇之外的任何事。 前世爱过。 教会了她什么是背叛,什么是算计。 所以重活一世。 她定要万分谨慎。 不过想来刚才,对方对她明显没有恶意,要不然在她昨夜昏迷不醒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惨遭毒手。 而她现在有明显的感觉,身体里面的内伤已经有了极大的好转,不再像之前那样,胸口隐隐作痛。 白曦收回思绪,走到铜镜前,看了眼身上穿着的水蓝色罗裙,平静的眼底泛起了丝丝波澜。 他,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自己会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刚遇见他时,那种恍惚的感觉。 是久别重逢。 而白曦前世时常跟随在君止左右,她的眉眼心间,全都是对君止的爱慕之情,又怎么会再认识其他的男子,更别提昨晚他跟她开的玩笑,说什么他们是夫妻。 就算认识,在她的印象里,也根本没有这样的人。 想起来,每次他脸上都带着半边银色面具,看不清他本来的模样。 白曦眼底泛起别样的思绪,思忖了片刻,眼神微闪。 带着面具,是故意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么? 白曦伸手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目光清冷,看着铜镜里那张面目全非的脸,脸颊上密布着纵横交错的伤疤,眼中的冷意加深。 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目前跟她还不是敌人,那就没有关系。 第582章 现在白曦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想办法找到药翁,拿到他手里的灵植,并且学会炼丹术。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想办法恢复灵根。 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报仇。 不仅要给自己报仇雪恨,更要替原主讨个公道。 白曦眼波流转,又把人皮面具重新贴在脸上。 简单的把长头发挽了起来,用一根白玉簪固定。 这时,良辰提着点心推门进来,见白曦坐在铜镜前,良辰赶紧把手里提的点心放在桌上,走到白曦身边,焦急道:“小姐……小姐你不用太担心脸上的伤,以后咱们总会有办法治好的。” 白曦皱眉:“我没有担心自己的脸。” “小姐,是奴婢多虑了,奴婢还以为你是看着脸颊上的伤痕难过……”良辰低声解释着,因为刚才进来确实是以为自家公主正在为已毁的容貌难过。 “我还没有这么傻。”白曦叹了口气。 毁容算什么。 比毁了容貌更残忍的事情她都经历过。 更何况她脸上的伤,日后若是炼制出九品回容丹,就可以让容貌完全恢复如初。 就算是治不好,她也觉得没有什么。 美貌对她而言,就好像过往烟云。 “小姐,你还没用早膳呢,奴婢去楼下给你买了些红枣糕,以前小姐你特别爱吃,可惜小姐之前在魔宫里很少能吃到,我相信小姐一定会喜欢的。”良辰走到桌前,小心翼翼的把包着点心的黄纸一层层摊开。 想当初在魔宫的时候,五公主可真是活得连个婢女都不如,受尽欺辱和冷落不说,吃穿用度,样样都被克扣,有时候想吃些点心,还要看着膳房那些婢女的眼色。 那种日子,哪里还是一个魔族的嫡出公主。 说得好听点是五公主,说得难听点,魔宫里的人都巴不得公主早点死掉,因为五公主在他们眼中,只是个不能修炼,还给魔族丢脸的废物。 良辰想,还好如今公主逃了出来,要不然,继续待在魔宫里,只会是生不如死。 白曦起身,走到桌前坐下,伸手拿起一块红枣糕,递到嘴里,轻咬了一口,眼神依旧淡漠,对着良辰说道:“味道还不错。” 良辰本来还在为公主担心,可是听到白曦这么说,心情立马就好了起来,高兴道:“真的吗,若是小姐爱吃,奴婢以后常给小姐买。” 白曦没有说话,只是品尝着红枣糕的味道,眼中若有所思。 还记得她以前在帝都,最爱的点心就是枣泥糕。 这红枣糕与枣泥糕的味道相似,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给人的口感不一样。 没想到原主也爱吃。 白曦吃了几块,觉得饱了,走到窗户前吹了吹风,发现大街上的人很少,心想着花灯节不是已经过了吗,怎么会这样。 白曦蹙眉,看向良辰,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哦,小姐你说外面啊!”良辰走上前,看了看人少的长街,解释道,“奴婢刚才下去买东西,听人说好像是什么欧阳家少主大婚,所以桐城的人都跑去看热闹去了。” 白曦听后,眼眸里闪过复杂情绪。 欧阳家,前世可是算计了她不少。 第583章 曾经的她太善良。 总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有一颗宽厚的心,会得到上苍的庇佑。 可是到头来,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以前的白曦顾及着君止,所以欧阳家做的那些事情她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凡是算计过,伤害过她的人,她都会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白曦目光清冷,看着窗外桐城的长街,若有所思。 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宗旨。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小姐,怎么了吗?”良辰在说完欧阳府少主大婚后,就发现白曦的神情变得更冷了,于是开口询问。 “良辰。”白曦回眸,神情淡淡,看向身边的良辰。 她知道,有些事情,还是要跟良辰说清楚。 她以后要做的事情,定是万分凶险,想要留在她身边,就必须要忠心耿耿,不能有所背叛。 因为她现在最恨的,就是背叛和算计。 “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良辰试探性的问着白曦,总觉得自家公主今天的言行举止有些奇怪。 虽然自从五公主在罚魔柱上受了血鞭之刑昏迷,醒来后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那根本不是她的错觉,而是五公主真的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五公主性格怯弱,在蛮横的三公主面前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 可是现在的五公主,性格沉稳,心思内敛,做什么事情都是有条有理,颇有些临危不乱的风范。 之前在魔族没人发现,那是五公主当时表现得不明显,又因为常年居住血月殿,没有人知道她的变化,而自己一直服侍在五公主身边,对于公主的反常,良辰心中有数。 有好多次,良辰都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五公主变得太过于陌生,也太过于冷漠。 可是良辰想着,有可能是因为五公主在魔族经历了九死一生,所以性格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良辰,你跟在我身边后悔么?”白曦神情清冷,挑眉看着良辰,语气低沉。 “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奴婢跟在小姐身边,永远都不会后悔。”良辰听到白曦的话,只觉得心里委屈,自从跟了公主,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我希望你不会撒谎。”白曦收敛了目光,语气平淡。 因为她知道,良辰的心地善良,做什么事情都先为她考虑,可是万事都有意外,良辰日后的心思,她还很难说。 “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小姐。”良辰见白曦挑眉看着她,神情淡漠,没有变化,不由得着急道,“奴婢知道,自从小姐经历过上次那件事情,醒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小姐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也有自己的打算,可是不管小姐以前是什么样子,以后又变成什么样子,在奴婢心里,小姐永远都是良辰的主子!” “但良辰你要清楚,我日后要做的事情十分凶险,跟在我身边,会遇到很多危险。”白曦语气清冷,目光落在良辰焦急的脸上。 第584章 “奴婢不怕,只要能跟在小姐身边,只要能照顾小姐,不管日后遇到何种危险,不管日后是生是死,奴婢都心甘情愿。”良辰态度坚定,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离开公主。 哪怕是死,她也在陪在公主身边。 良辰心里清楚,五公主说这话的意思是要告诉她,将来公主肯定要为自己报仇,可是她并不怕,她只想留在五公主身边,照顾好公主,完成大公主的心愿。 “你真的不怕?”白曦又问了一次。 “小姐,既然奴婢当初跟着小姐离开了魔族,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日后小姐去哪,奴婢就去哪!”良辰的眼神里满是坚定。 从跟着五公主离开魔族那天起,是生是死,她都不怕。 她虽然胆小,可是在有些事情面前,她丝毫不会畏惧。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今天也告诉你,我们以后的路很难走,也很危险,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变得强大起来,才能对抗这些危险,才会有能力保护自己。”白曦指点着良辰,语气淡漠。 “小姐说的这些奴婢都知道,小姐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什么事也可以吩咐奴婢去做,刀山火海,奴婢都不畏惧。”良辰似乎下了决心,语气里满是执着。 五公主做的事情,肯定有她的道理。 不管公主要让她做什么,她都会拼尽全力做到。 “良辰,有些事情,我以后再告诉你。”白曦垂了眼眸,她知道良辰对她还有很多疑问。 她重生这件事。 现在还不能告诉良辰。 这件事情除了她自己,被任何人知道对于白曦来说都是致命的危险,所以她现在不能说。 “奴婢知道,相信等小姐到了能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奴婢的。”良辰露出一抹笑容。 “你能这么想就好。”白曦合上朝着大街的那一面窗户,往前几步,走到桌前坐在。 “那小姐今日可是事情要做?”良辰走过来,拿起茶壶,给白曦倒了杯茶水,然后递给她。 白曦接过茶杯,薄唇轻抿,然后把茶杯放下,开口道:“嗯,等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小姐去哪,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不必担心,我有分寸。” “可是小姐,我们第一次来到桐城,对这里并不熟悉,而且还不能被人发现我们是魔族……” “你说的我都知道,所以,你以后做什么事情更要小心。” “嗯,奴婢会注意的!” 白曦听着良辰的话,只觉得这丫头心思缜密,还挺聪明。 她说的没错,在桐城,的确不能让别人发现她们是魔族,做什么事情都要谨慎。 若是被人发现,恐怕会招来祸端。 只不过良辰不知道的是,白曦以前来过桐城,对这里还算熟悉。 白曦思索着,黛眉轻蹙,眼神清冷。 她要想办法潜入欧阳府,然后找到欧阳家的传家宝,木灵珠。 木灵珠是当年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神珠之一,分别是木灵珠,土灵珠,水灵珠和火灵珠。据说,只要能集齐四颗灵珠,就能快速提升自己的灵阶。 第585章 九重天里有很多人在到达九重境第九阶之后,灵阶就再难有所突破,圣重境的高手为数不多,人妖魔三族中,天重境的修灵者更是几乎没有,因为天重境是神族的人才能到达的境界。 可是自从千百年前的那场灭世之灾后,魔族变得安分守已,神族则是销声匿迹。 白曦记得自己以前就是达到了九重境第九阶,后来就一直停在那里,还没有来得及突破圣重境,就已经惨遭灭门大祸。 她知道,君止的修为肯定是在圣重境,而她想要恢复灵根,重新开始一步一步修炼的话,可以说是很难,可是如果她想办法收集到了四颗灵珠,帮助她提升灵阶,说不定到时候对抗整个人族,白曦能有几分胜算。 想到这里,白曦下了决心。 她要先去欧阳府找到木灵珠的下落,再去药翁那里拿到灵植,炼制成丹药,恢复她的灵根,然后学会炼丹术,巩固自己的实力。 凤冠霞帔,大红花轿。 桐城世家嫡女苏乔喜帕遮头,含羞带怯地坐在喜榻上,等着欧阳家大少爷前来揭帕。 洞房外鞭炮声震耳,一直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礼乐声一阵接着一阵。苏乔听得心中欢喜,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正娇羞的笑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她的丫鬟小荷跌跌撞撞跑进来,拉着她说道:“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苏乔疑惑地问道。 小荷着急地说道:“小姐,欧阳少爷不想娶你做正妻,刚才直接把小姐送入洞房,没有和你拜堂,根本不是因为他身体不适,而是他连喜服都没换,听府里的下人们说,大少爷今日坐在书房里一直不愿出来。” “你说什么?”苏乔震惊之下,连喜帕掉在了地上也没有感觉,茫然地看着丫鬟。 不是他答应了这门婚事,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婚礼吗。 所以她原本以为,他没有出来和她拜堂成亲是因为什么重要的事情耽搁儿了,现在看来,是对方真的不愿意迎娶她为妻。 “他现在在哪儿!”苏乔眸光低沉了下来,语气不急不躁。 “回小姐的话,应该还在书房。”小荷担忧地看着苏乔,连她都替小姐不值。 小姐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男子居然在大婚之日这么对待小姐。 苏乔想了片刻,忽然往外走。 “小姐你去哪儿?”小荷见苏乔出去,急忙跟在她身后。 “书房!”苏乔淡淡地甩下两个字。 屋外的几个侍女面面相觑,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按道理来说,新郎官若是还没揭开喜帕,新娘是不能在外人眼前露面的,否则就会不吉利。 那这欧阳府新进门的少夫人,如何会这般匆忙地出去。 不过想归想,有些事情也并不是她们几个婢女能够嚼舌根的。 抛开这里发生的事情,欧阳府上下皆是一片祥和喜庆的氛围,家丁们端着托盘走过曲折回廊,来到前院,红绸喜字布置满了整个大院,院落里摆着十几桌宴席。 第586章 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大红色灯笼高挂在府门两边,宾客盈门,场面十分热闹。 “卫某在这里先恭喜欧阳老爷了!” “卫兄,来来来,快请这边坐。” “欧阳兄,恭喜恭喜啊!” “魏兄客气了,快请这边坐!”欧阳雄边做着请的手势,引宾客入席,脸上笑意盈盈。 今日他一身正装,穿着灰褐色的华服锦袍,头发束起,浑身满是刚烈之气。 虽是三十几岁的年龄,看上去却依然年轻。 “唉,逸轩那小子我可真是喜欢得紧,风度翩翩,又有才华,日后小女跟了他,实乃一大幸事啊。” “苏兄说得这是哪里话,犬子不才,能娶到苏小姐如此贤惠美丽的妻子,实属他的福气!” “欧阳兄见外了。” “苏兄客气啊!” 府门外陆陆续续有宾客带着礼物前来祝贺,寒暄后,经管家的招待,领入酒席。 家主则站在大厅里招待客人。 宾客到齐后,府门外再次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十分热闹。 欧阳逸轩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极不情愿地换上了喜服,他是欧阳家少主,而苏乔是桐城第一世家的大小姐,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若是他闹翻了大婚,恐怕会让两家人都下不来台,还有可能失了脸面,成为全桐城的笑柄。 欧阳逸轩理了理衣袍,正打算出去,就看到苏乔破门而入。 小荷见自家小姐冲进去,只好停了脚步,踌躇地站在屋外。 “逸轩。”苏乔走进来,盯着欧阳逸轩诧异的神情,开口问道,“你既然不愿意娶我,当初为何还要答应这门婚事?” “乔儿……”欧阳逸轩看到苏乔,面露惊讶,他没想到苏乔会直接过来找他。 “逸轩,你明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你,为什么你连新婚之日都要这般对我,还是我苏乔真的入不了你的眼?”苏乔眼眶微红,虽是质问的语气,但好像已经是她得到的结论。 “乔儿,我只是把你当妹妹看待……”欧阳逸轩有些为难,他早就料到,若是娶她进门,迟早要跟她坦白。 “妹妹?呵呵呵……”苏乔听着他的解释,忽然笑了,没了刚才冲进来的怒气,滚烫的泪珠从眼眶里滑出来,然后掉在地上。 她和欧阳逸轩还有欧阳彩蝶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渐生情愫,在她心里,从来都没有把欧阳逸轩当成过哥哥。 又因为两家是世交,在桐城也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人们都说他们两人极为般配,可谓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所以苏乔从小时候开始,她就决定是要嫁给他的。 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一天,他却告诉她只是把她当成妹妹? 谁想要当他的妹妹,她想要的是成为他的妻子。 能跟他长相厮守,为他生儿育女,从此不离不弃的妻子。 “乔儿,成亲的事情,我也是迫不得已。”欧阳逸轩面容上满是不忍心,可这也是他迟早要说出来的事实,虽然现在可能会伤了她的心,但是如果在他们还没有做出什么事来之前,毁婚的话,也还是来得及的。 第537章 “好一句迫不得已,如今你已娶了我进门,若是反悔,你等于就是毁了我,你会让我成为全城人眼中的笑话,会让我给整个苏家蒙羞!”苏乔泪水涌出,笑得凄楚,眼泪晕花施了粉黛的脸颊。 “乔儿,你应该好好想想,我并不爱你,如果我们在一起,日后你也是不会幸福的。”欧阳逸轩俊朗的眉宇间染了几分无奈。 他不想伤害乔儿。 从小一起长大,他对苏乔也是有感情的,只是那种感情仅仅是喜欢,是照顾,他只把她当妹妹去关爱,并非什么男女之情。 “那好,逸轩,我问你,难道你就从来没有爱过我么?”苏乔眼泪婆娑,注视着欧阳逸轩的眼睛,希望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对她的情意。 那个她从小就喜欢,那个她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男子,怎么会从来没有爱过自己呢。 可是,苏乔看了良久,也没有从他眼中看出一丝别的情意,因为在他眼中,苏乔只看出了他对她的愧疚,不忍心。 “没有,我只是把你当妹妹。”欧阳逸轩心中愧疚,也不忍心说出这话来伤她的心,可是有些话,越早说清楚,对谁都好。 苏乔语气哽咽,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混合着泪水,渐渐地变得恍惚起来,她摇了摇头:“我不管你爱不爱我,可是既然你今天娶了我,那我苏乔便是你这一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不爱我没关系,只要我爱你,那就足够了。” “乔儿,何苦呢……” 苏乔没有再说话,只是哽咽着,注视着他,慢慢地退后了几步,然后跑了出去。 “小姐,小姐,小姐你去哪儿啊,你等等小荷啊!”看着苏乔突然从里面冲出来,小荷吓了一大跳,刚想开口,苏乔已经跑了好远,于是只好心中着急地追了去。 书房内,只留下欧阳逸轩沉了脸色,心思不明的待在书房里,他心中十分愧疚,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苏乔刚才哭着说出来的话。 前院里,宾客盈门,酒席间很是热闹。 下人们端来酒菜,提着托盘穿梭在宴席中。 这时,一抹粉色的身影出现在前院。 欧阳彩蝶穿了身粉色的长裙,蹦哒着跑出来,然后笑得十分灿烂,今日是她哥哥的大婚之日,她真替乔儿姐姐感到开心。 “大小姐好。” “哥哥呢?” “大小姐,今日可是咱们少爷的大喜之日,少爷应该在后院里和新娘子洞房呢!” “也对,今天可是哥哥和乔儿姐姐的新婚之日,哥哥当然没空搭理我。”欧阳彩蝶点点头,然后迈步走进院子。 可是刚走到大院里,脑袋就开始昏沉了起来,疼痛难忍,视线逐渐模糊起来,看了眼恍惚的酒席,眼睛一闭,忽然就倒了下去。 众人看着欧阳彩蝶昏迷倒地,原本安静下来的大院里响起一阵喧哗,欧阳雄见女儿出事,心生慌乱,情急之下赶紧让家丁们上前扶起她,然后送到屋里,匆忙叫大夫去了。 宾客们脸上都是不解,这欧阳府的大小姐刚才还好端端的站着,怎么会突然就平白无故的昏迷。 第538章 后院屋内,欧阳雄请来了七八个大夫,都是在桐城口碑极好,而且医术也还不错的,他们轮流帮着欧阳彩蝶把脉,但是每个人脸上的神情异常凝重,皆是叹了叹气,不知如何下定论。 “大夫,小女怎么样了?”欧阳雄心中焦急,看着大夫们迟迟不给出结论,便开口询问女儿的情况。 “唉,令千金恐怕是命不久矣。”一位年老的大夫抚着下颚的胡须,看了眼榻上躺着的人,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什么,怎么会,小女这几日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就……”欧阳雄面露担忧,回忆起近日女儿并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脸上满是震惊,实在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大夫,你是不是哪里诊断错了?” “老朽行医数十年,不可能诊断失误,令千金可是中了苗疆特有的毒蛊,若是三日之期一到,还没有拿到解药,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她。”老大夫的神情很是严肃,语气沉重,认真的在跟欧阳雄说着欧阳彩蝶的情况。 行医数十年,苗疆的蛊毒他曾经见过。 苗疆的蛊毒分为很多种,而欧阳彩蝶所中的蛊毒则是属于极为常见的那一种。 只是他说的这个极为常见,只是指在南疆极为常见。 九重天里,毒蛊很少出现。 之所以说蛊毒很可怕,是因为蛊毒有个最致命的地方,就是只要没有解药,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救不了中蛊之人。 而欧阳彩蝶所中的这种蛊毒,他记得有个期限,一般是三日之期,只要在她昏迷的时间里,找到给她下毒的人,并且拿到解药,中蛊之人就会相安无事。 可如果这个期限一旦过了,还是得不到解药,那么中了蛊毒的人,只会七窍流血而亡。 “苗疆蛊毒?”欧阳雄听后,大惊失色,只是经历过风浪的他,脸上立马又恢复了镇定。 他当然听说过苗疆的毒蛊,不仅无色无味,无法分辨,还能不留痕迹的施毒,只是凭着中毒之人症状才能看出是否中了蛊毒。 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亲眼见过。 那蝶儿又是如何中的蛊毒? “老夫只能言尽于此,还请欧阳老爷快些去寻找解药罢!”老大夫摇了摇头,看着床榻上的人叹了口气,从桌上提起药箱,神情凝重,然后迈步离开。 屋内的其他几名大夫听后,面面相觑,也都相继离开了。 欧阳雄看了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儿,面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眼中的情绪变化莫测。 “快去把大少爷叫来!”欧阳雄想了想,有可能逸儿知道些什么,于是转头对着屋内的家丁吩咐道。 “诺。”家丁听了命令,匆匆忙忙出去。 欧阳逸轩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脸色不悦,正坐在书房里冷静情绪,没想到家丁来报,听说是彩蝶出了事,就立刻就赶来了后院。 “父亲!”欧阳逸轩一踏进屋子里,就看到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转眼看向欧阳雄。 “逸轩。”欧阳雄见欧阳逸轩进来,沉声开口,想来他刚才在来的路上家丁已经把蝶儿的情况说给他听了,于是问道,“近日你妹妹可是见了什么奇怪的人?” 第539章 “父亲,蝶儿生性活泼,在府里时常不见人影,她见了什么人我并不清楚。”欧阳逸轩如实说着,彩蝶性子闹腾,经常跑出去玩,若是问他近日彩蝶见了什么人,他还真的不知道。 “那蝶儿就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欧阳雄又问道。 他觉得,蝶儿不会平白无故中蛊毒,这其中一定会有什么线索。 “不曾说过,父亲也知道,这些日子府中上下皆是在忙着为我的大婚做准备,蝶儿知道我是极不情愿迎娶苏小姐的,所以近日一直缠着我……” 欧阳逸轩说着,猛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好像还真有一件事情。” “哦?”欧阳雄眼睛一闪,沉声问道,“何事。” “前日的花灯节,我不愿意成婚,惹恼了父亲,父亲您就罚我在书房闭门思过,蝶儿贪玩,便支开了守门的人,拉着我去逛了花灯会,在花灯会上和一名女子发生了争执……” 欧阳逸轩突然想了起来,花灯节当天,在猜灯谜的展台上出现的那名女子,他总觉得那女子言行举止太过于神秘。 后来又和彩蝶在长桥起了争执,所以彩蝶现在昏迷不醒,有可能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可还记得那女子的模样?”欧阳雄听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名女子,若是能够找她拿到解药,说不定蝶儿就有救了。 “自然记得。”欧阳逸轩当时和她有过近距离接触,自然也就看清了她的样子。 当时她一身淡蓝色的薄纱罗裙,手里提着一盏荷花灯,花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晕,倒映着她脸上扬起的那抹灿烂俏皮的笑容,还有卷翘的睫毛下那双空灵夺目的水眸。 这样灵动的少女,就算是在九重天众多女子中间,也是不多见的。 “那好,赶紧吩咐下去,全城寻找那名女子,你妹妹的蛊毒只有三日的期限,若是过了期限,恐怕就救不了她了,所以逸轩,你定要想办法拿到解药。”欧阳雄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儿,心中着急,只见现在有了线索,那就等于是有了希望。 一定要找到那名女子,然后拿到解药。 敢对他的蝶儿施展蛊毒,也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活着回去。 得罪了他欧阳雄的人,他必定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正想着,欧阳雄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好,父亲也别太担心,我现在立刻找人画出她的画像,然后派人去挨家挨户的找,只要她还没有离开桐城,就一定能找到!” “去吧!” “不曾说过,父亲也知道,这些日子府中上下皆是在忙着为我的大婚做准备,蝶儿知道我是极不情愿迎娶苏小姐的,所以近日一直缠着我……” 欧阳逸轩说着,猛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好像还真有一件事情。” “哦?”欧阳雄眼睛一闪,沉声问道,“何事。” “前日的花灯节,我不愿意成婚,惹恼了父亲,父亲您就罚我在书房闭门思过,蝶儿贪玩,便支开了守门的人,拉着我去逛了花灯会,在花灯会上和一名女子发生了争执……” 第540章 欧阳逸轩突然想了起来,花灯节当天,在猜灯谜的展台上出现的那名女子,他总觉得那女子言行举止太过于神秘。 后来又和彩蝶在长桥起了争执,所以彩蝶现在昏迷不醒,有可能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可还记得那女子的模样?”欧阳雄听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名女子,若是能够找她拿到解药,说不定蝶儿就有救了。 “自然记得。”欧阳逸轩当时和她有过近距离接触,自然也就看清了她的样子。 当时她一身淡蓝色的薄纱罗裙,手里提着一盏荷花灯,花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晕,倒映着她脸上扬起的那抹灿烂俏皮的笑容,还有卷翘的睫毛下那双空灵夺目的水眸。 这样灵动的少女,就算是在九重天众多女子中间,也是不多见的。 “那好,赶紧吩咐下去,全城寻找那名女子,你妹妹的蛊毒只有三日的期限,若是过了期限,恐怕就救不了她了,所以逸轩,你定要想办法拿到解药。”欧阳雄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儿,心中着急,只见现在有了线索,那就等于是有了希望。 一定要找到那名女子,然后拿到解药。 敢对他的蝶儿施展蛊毒,也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活着回去。 得罪了他欧阳雄的人,他必定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正想着,欧阳雄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好,父亲也别太担心,我现在立刻找人画出她的画像,然后派人去挨家挨户的找,只要她还没有离开桐城,就一定能找到!” “去吧!” 午后的太阳有些温暖,初秋的风却带了冷意。 云谣正愁在客栈里闷得无聊,刚跑下楼,就听到一楼大厅里的人在谈论欧阳家大小姐昏迷之事。 “你说那欧阳家的彩蝶小姐,怎么会好端端的昏迷呢?” “是啊,当时宾客们都在呢,又是欧阳大少爷的大婚之日,偏偏出了这么不吉利的事……” “听说啊,连桐城的老大夫都对此束手无策。” “你们说这大小姐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这可说不准,也许是中了什么毒呢。” 客栈大厅里的众人,闲来无事,都在八卦着桐城有趣的事,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正欢。 云谣放慢了脚步,扶着楼梯下来,就听到客栈里这些人谈论的话,不由得皱了眉。 云谣心里想着,难道花灯节那日在石桥上跟她起了争执,夺她花灯又推她下水的女子,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欧阳府大小姐? 云谣走出了客栈,心里有些郁闷。 想到刚才客栈里的人讨论的那些话,她就心乱。 原本她是无心伤人的,谁叫那女子撒泼似得抢她的东西,还把她推进了水里。 这些云谣都可以不计较,偏偏那女子还要碰自己。 如果那女的真是欧阳府的大小姐,在今日突然昏迷不醒,若是被人发现昏迷的原因。 蛊毒的事情,岂不就…… 眨了眨眼睛,云谣加快了脚步,不再去想那些让她烦心的事情。 第541章 桐城的长街很热闹,街边摊位的叫卖声持续不断。 云谣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的长裙,把墨色的长发绾成了两个长辫子,鹅蛋般的脸颊上泛着红晕,看起来气色不错。 她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她总感觉这周围似乎有几双眼睛在盯着她,云谣垂眸,假装没发现,往前继续走着,浑身不自在。 云谣走到一处巷口停下,脸上扬起俏皮的笑容,薄唇轻启:“都已经跟了我一路,你们可以出来了吧。”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出现了十几个身着褐色紧身衣服的男子,拿着剑围拢过来。 云谣打量了他们片刻,发现他们并不是杀手。 看着他们,应该只不过是九重境第三阶的修灵者。 “哼,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敢伤了我家大小姐,现在遇到我们,还不赶快束手就擒!”为首的那名男子看着云谣,眼中满是不屑。 不过是一个长相好看的小丫头罢了,没什么可担心的,按照少主的意思,他们只要把人带回去就行了。 “你家大小姐?”云谣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般,想起客栈里那些人说得话,于是俏皮说道,“那你们是想抓我喽。” “你别不识好歹。” “免得我们动手抓你,若是一不小心伤了你……”男子故意拉长了语气,恐吓云谣。 “如果你们真有那本事,就来抓我呀。”云谣眼眸闪了闪。 “小姑娘,我劝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男子冷哼。 “别跟她废话,直接抓回去就完事了。” 云谣站在巷口,前后的路已经被他们堵住,围了个水泄不通,她蹙眉,俏皮的笑容未减,声音很轻:“那也要看你们能不能抓到我呢。” 说完,云谣运用灵力,脚尖轻点,借着地面的力道腾空而起,踩在巷口两旁的墙壁上,不过眨眼间,就翻身上了屋顶。 “不好,她要跑……” 他们反应过来,朝着云谣运用轻功离开的方向追去。 “在那边,快点追上去……” “这边这边!” “快追,千万别让她跑了。” 云谣运用轻功在桐城巷道中自由穿梭,其后一伙人对她紧追不舍。 巷道曲折,纵横交错,云谣忽然觉得自己这般飞檐走壁有些像爬树的猴子。 她并不是怕刚才那些人,只是不想和他们正面有所冲突。 那伙人不过是九重境第三阶的修灵者,根本不足为患。 而且她是偷偷从家中跑出来的,若是动用灵力,必定会被家中察觉,她可不想这么早就回去,好不容易能够自由,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她就要在外面玩个够。 要不然,多亏啊! 云谣瞥了眼后面,看到身后没了动静,以为追她的那伙人已经被甩开,喘了几口气,感觉到有些累,于是到了另一个巷道,飞身而下,落在地面上。 云谣疲倦,吐出几口气,刚想转身走。 结果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云谣好看的水眸里一抹慌乱闪过,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就朝着她的后颈猛地一击。 第542章 “你……”云谣吃痛,身形晃了晃,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晕了过去。 …… 太阳落下,夜幕开始降临。 一道身影敏捷地从高墙上跃下,落在了一座大宅院的后院里,白曦抬起眼眸,谨慎地观察着附近的动静,周围漆黑一片,四下无人。 有晚风吹过,拂过后院,翠竹摇晃,有竹叶纷纷扬扬的洒下,混合着夜晚的风声,显得静谧。 白曦穿了身夜行衣,黑纱遮面,只露出那双镇静的眼眸,如墨般的长发被黑色的发带束缚,配合着灵敏的身姿,悄悄地潜入了欧阳府,一袭黑衣,犹如黑夜中穿梭的鬼魅,周身带了寒意。 穿过曲折的回廊,绕过府中夜里巡游的家丁,白曦眼眸闪了闪,余光扫视着四下的环境,脚步轻敏,凭着她当初来过一次欧阳府的记忆,迅速地深入了后院。 白曦心想,欧阳雄这老东西,肯定不会把传家之宝放在府中太重要的地方,因为越是放在重要的地方,越容易引来觊觎宝物的人。 她细心的思索着,睫毛微颤。 这时,有巡夜的家丁提着灯笼路过,白曦看到灯光,反应迅速地躲在了一旁的墙壁后面。 见人已经走远,白曦抬脚,刚想走出去,就发现这面墙壁边是一座不起眼的屋子。 白曦走过去,在这处看上去极为隐秘的屋子前停下,仔细地打量着,发现这座屋子不太引人注意,位于后院的西南角,门上却落了锁。 白曦盯着门上的锁,若有所思片刻,忽的目光转向了屋子另一侧的窗户,她黑色面纱下的薄唇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竟是勾唇笑了。 摸黑进了屋子,白曦不敢点燃烛火,只是小心翼翼地迈着脚步探索屋里,漆黑的房间内,白曦的眼睛由黑色渐渐地变成了红色,在夜里散发出幽光。 走到一处书架前,白曦试探性的摸索,终于在一本根本就没法移动的书籍上落了眼,虽然在漆黑的夜里,普通人无法看清周围的东西,可白曦她如今是魔族,所以眼睛自然比寻常人好用了许多。 她试着掰动书籍,红色的眼睛里全是专注,果不其然,只听见哐当一声机关触动,书架就从白曦面前慢慢移开了。 进了密室,身后的暗门又被缓缓合上,白曦回眸,也不顾暗门,只是朝着里面缓步前行。 密室里四下都燃着蜡烛,能清晰地看清楚里面的环境。 白曦收敛了眸光,眼睛从红色恢复了正常。 到了一处宽敞的地方,白曦眼睛一怔。 阴暗的密室里,一名蓝色衣裙的少女浑身伤痕,衣裳渗出了斑斑血迹,被绳子束缚了双手双脚,正绑在一根结实的木桩上,她闭着眸子,黛眉蹙得极深。 白曦快步走上去,可能是她的脚步声惊动了木桩上闭着眼睛休息的少女,她睁开眼睛,脸上扬起一抹俏皮的笑容。 看向来人,只见她一袭黑色的夜行衣,身形纤弱,虽是蒙着面,也能看出这人是个女子。 云谣淡笑,不屑地开口道:“我都说了,我没有解药,就算有,也不会交给你们这些卑鄙无耻之徒,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第543章 白曦没说话,走上前,才发现这被绑在木桩上的少女有些眼熟,好像是之前在花灯会上拿了七彩琉璃盏的那名少女。 可是,她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而且听她刚才说的话,什么解药。 难道是欧阳家的人把她给抓来的吗。 白曦停在她面前,取下了脸上的黑色面纱。 云谣无力地抬起眸子,冷哼一声:“又是他们让你来劝我交出解药的吧?” 白曦心想,这少女明显是宁死不屈的模样,若是把她继续留在这里,恐怕得被那老奸巨猾的欧阳雄活活折磨死。 “你放心,我和他们,并非一路人。”白曦声音极淡。 “我凭什么相信你。”云谣依旧俏皮地笑着,她为什么要相信眼前这名女子,万一她只是那伙人的诡计呢。 白曦无语,瞥了眼她身上的血迹,又看向少女,发现她一直笑得灿烂,好像她身上的伤口根本不疼似的。 “信不信由你。”白曦冷声开口,也不管她的态度如何,伸手就去解开绑着云谣的绳索。 云谣惊讶,她们明明不认识,没想到眼前的人会主动解开她的绳索,于是问道:“既然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那你这么晚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间密室里?” “找东西。”白曦把绳索丢在一边,然后发现云谣正打量着自己,不由得解释道,“你放心,我没有恶意,和他们也不是一伙的,我只是进这里来找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还请恕我无可奉告。” 云谣听到她的解释,半信半疑,但此时还真看不出这女子有什么恶意,因为如果她和那些人是一伙的,那么现在就这样放了她,对他根本没什么好处。 “好,我信你。” 白曦挑眉,没想到这姑娘还真不怀疑她,但想起这密室里面也没什么其他的地方,那木灵珠也许就不在这,眼下不是逗留的时候,于是看向云谣,低声道:“先出去吧。” “嗯。”云谣点了点头,虽然她现在浑身都疼,可她毕竟不是普通人,勉强还能支撑自己。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出去,离开这里。 只要眼前的女子跟他们不是一伙的,那就没有大问题,因为既然不是一路人,就没有利益可谈,那么针对自己的危险也就小了几分。 而且她刚才明显感觉到这女子体内没有灵根,云谣诧异的同时心中满是疑惑。 “我叫云谣,你叫什么名字?”云谣边走,边笑着看向白曦。 白曦转动机关,暗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她瞥了这个称作是云谣的少女一眼,道:“等我们出去了再说。” 云谣跟着她出来,见她不愿意说,也没有在此多做纠缠。 “跟紧我。”出了屋子,白曦严肃地看着身后的少女,语气淡漠。 现在她们最应该做的,就是先出去,离开这里,至于白曦要找的木灵珠,还是等下次她想办法打听到东西的具体位置,再来也不迟。 云谣紧跟在她身后。 出了朝着西南的院落,白曦她们靠着假山后面走,打算避开欧阳府的人。 谁知一个丫鬟突然就从假山那边走了过来。 第544章 看那丫鬟的样子应该是夜里给主子送夜宵。 白曦冷静的看着那丫鬟走近,忽然瞥见假山另一边的小道,朝着云谣使了个眼色,云谣看向那边的小道,于是点点头,明白她的意思。 白曦动身,快速地跑了过去。 云谣也紧随其后。 没想到在她们快要到达之前白曦进来的地方时,欧阳府突然亮起了灯火,四周传来巨大的动静。 “有贼啊,快来人啊,抓贼啊!” “快快快,在那边,我看到他们从那边过去了。” “你们去那边,你们跟我去这边,走!” “一定不能让她给跑了!” 白曦大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云谣皱眉,看着那伙人拿着火把围了过来,看向白曦,不由得着急道:“怎么办?” “走!”白曦和云谣来到高墙下,看到身后几十根明亮的火把朝着她们围了过来。 听到白曦的话,云谣点点头,虽然她现在受了伤,但还是有力气运用轻功翻过去的。 而白曦就算如今没有灵阶,凭着前世的训练,她也还有敏捷地身手,于是在云谣跃上高墙时,白曦也紧跟着跳了上去。 府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欧阳雄他们。 欧阳雄披着长袍出来,满院都是举着火把的看家护卫,他看着已经翻上高墙准备逃走的人,脸色大变,一把从下人手中夺过弓箭,拉了个满弦。 只听见“嗖------”的一声。 利箭划破长空,箭法精准,速度极快,带了不可阻挡的气势,直直地朝着高墙上的云谣射去。 “小心!”白曦神情微变,看着利箭袭来,瞳孔猛地一缩,连忙推开身边的云谣,伴随着强有力的风声,耳畔是长箭割破衣料的声响,能够联想到皮开肉绽的画面。 “喂,你……”云谣大惊,没想到她会替自己挡下这致命的一箭,只看着长箭插入白曦的斜后背,心中担忧,急忙跳下高墙,扶着白曦运用轻功离去。 欧阳雄大怒,把手中弓箭狠狠地往地上一甩,大声呵斥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把她给我追回来!” “是是是,属下们马上去办!” “绝对不会让她给跑了!” “她们往那边去了,走,去把她们抓回来!” 手下的人见他大怒,马上反应过来,举着火把,纷纷朝着刚才白曦她们逃走的方向冲出去追。 到了外面,云谣搀扶着白曦,发现白曦的额头上已经溢出了汗珠,在极力隐忍着后背的疼痛。 “你不该救我的。”云谣心中内疚。 刚才那一箭,明明是冲着她去的。 “别说了。”白曦苍白着脸色,虚弱地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紧跟的火把,对着云谣说道,“他们要追上来了,快走。” 云谣搀扶着白曦,继续往前走着,有血珠从白曦身上滴落,地下蔓延了一路的血迹。 云谣知道,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身后那群人肯定会紧跟着血迹追上她们。 云谣想着,现在绝对不能再回到她之前住的客栈,因为那些人已经盯了她很久,早就知道她住的地方,不然也不可能抓到她。 第545章 她想了想,看向白曦,问道:“你住在哪儿?” 白曦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她们如今都受了伤,后面又有人在追她们,为了不被发现,她们先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梧桐客栈。”白曦淡淡的说着,声音里带了些虚弱。 云谣点点头,心中明了,她之前刚到桐城的时候,也去过那个梧桐客栈,只可惜当时人已经住满了,然后她就随意找了个客栈住下。 “先甩开他们。”白曦望了紧随其后的火光,语气无力,打量着周围的街道,凑近云谣耳畔说了些什么。 云谣会意,把地上的血迹除去,然后走了另一条街道又倒了回来,这样就成功的甩开了他们。 就算他们要追,也只是朝着有血迹的街道追去。 “走。”云谣扶着她,看着火光远去,继续往前走。 只是当她们回到梧桐客栈的时候,白曦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唇色苍白。 云谣看着梧桐客栈里两边的三层楼阁,突然想到自己并不知道她住在哪个屋子,于是皱眉问道:“你的房间在哪儿?” “第三……”白曦迷糊着视线,语气沙哑,只说了两个字,话还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云谣奋力的搀扶着她,走向了左边的那座楼阁,好不容易上了第三层,来到中间的屋子前,看着里面还有烛光,就伸手敲了敲门。 门刚被打开,云谣就意识到自己走错了。 因为眼前站在屋内的男子,一袭墨色的长袍,头发半披半束,脸上戴着的半边黑金面具遮挡住脸颊,只露出精致的面部轮廓。 他的眼眸极黑,纯粹得不带半点儿杂色,仿佛是从北冥的寒冰里捞起的墨石雕琢而成。 云谣看着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意,顿时有些慌了,急忙开口道:“不好意思,我们走错了……” 司夜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看到眼前的少女浑身伤痕,此刻还搀扶着一名受伤昏迷的女子。 原本他是想关上门的,可是就在司夜垂下眼眸的瞬间,突然看到她搀扶女子的模样,他心中一紧,漆黑的瞳孔闪过莫名的情绪。 墨色的长袖一挥,带了阵凉风,司夜已经从云谣怀里把白曦抱了过来,冷声对着外面道:“带她去疗伤。” 看着门被关上,云谣瞪大了眼睛,还没有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反应过来,就发现隔壁房间走出了一名红衣女子,那女子身上同样带着陌生疏离的气息。 当红衣女子走近,神情淡淡,看了眼面前这个浑身伤痕的蓝衣少女,神色不变的转过身,低声道:“随我来吧。” 云谣心中虽是疑惑,但又想到刚才那名黑袍男子对白曦的态度,觉得他们也许认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不再多想,也就迈步跟着红衣女子进了隔壁的房间。 …… 司夜回过头,看向昏迷在他怀里,唇色已经发紫的女子,心口一痛。 窗外的梧桐树叶被晚风吹刮得沙沙作响,树影婆娑,树叶从树枝上脱落,纷纷扬扬地洒落。 第546章 堆积了一地的枯叶,被吹来的凉风卷起,在空中飞舞,最后又是落于地面。 客栈的房间里,白曦躺在床上,面容憔悴,唇色泛白,整个人都已经失去了血色。 司夜轻轻地扶起她,让她依靠着自己的肩膀,然后拉开她黑色紧身上衣的布料,衣服从肩膀处滑落,露出洁白的后背。 白曦的背白皙如雪,她先前身体上的鞭痕经过他药浴的治疗已经完全消失,唯有那长箭还插在肩胛骨的伤口上,皮开肉绽,溢着鲜红的血,箭羽那头已经被他截断,只是这伤口很深,他不敢轻易把箭头拔出来。 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她背上的伤口,剑眉蹙起,伸手想去把插在伤口里的箭给拔出来,因为箭上明显染了毒,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如果不马上处理,伤势只会加重。 没想到手刚碰到箭身,怀里的人动了动。 “痛——”白曦呢喃了一声,虽是处于昏迷状态,但细眉依旧紧紧的皱着,可想而知她现在该有多疼。 “忍着点。”司夜听她喊疼,手停在了伤口处,墨瞳温柔的注视着怀里憔悴的女子。 白曦额头上已经溢出了薄汗,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男子的衣袖。 “忍忍就过去了。”司夜目光柔和,满是心疼。 他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伤口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眸光一转,异常凌厉,伸手去抓住剪头。 电光火石般的速度,衣袖间的清风扫过。 “嘶……”白曦吃痛,猛得扯住他的衣角,但她还处于昏迷的状态,只是脑袋往他怀里靠了靠。 司夜把箭头拔出,看向怀中女子,凑近白曦的脸颊,突然吻上了她的唇。 他目光柔和,动作轻柔无比,像七月的林中冉冉升起的夕阳,似乎是在安抚,又似乎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白曦迷糊中,黛眉微蹙,想要伸手推开他,却被他把乱动的手抓住,依旧含情脉脉,吻得温柔。 “唔……”白曦呢喃。 “傻丫头。”男子轻声细语,慢慢离开她的唇瓣,伸手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药瓶,打开红色的瓶塞,将药粉均匀的撒在伤口处。 又用白色的纱布沿着胸口包扎了两圈,才放下心,给她换上了一套素色的衣裳。 男子坐在床榻边,抬眸望了一眼床榻上的女子,深邃的墨瞳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她大晚上的穿成这样,如今又受了伤回来,到底是有什么样的事情让她这般拼命。 当白曦再次醒来的时候,视线落在窗口那盆嫩绿的兰草上。明媚的阳光抛下稀疏的光影,折射到床榻旁的帷帐,带了些温暖。 “嘶——”白曦刚想起身,因为她的动作,扯动了后背的伤口,一时吃痛,猛地倒吸了口凉气。 再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她黛眉蹙起。 想起了昨日她昏迷之时,好像迷迷糊糊的看到了他在帮她处理后背伤口,而且还…… 她脸色一红,虽是快速地冷静下来情绪,可白曦心中的恼怒却不知如何发泄,忽然伸手摸到了床榻上的枕头,白曦眼眸里藏了薄怒,于是拿起手边的绣花靠枕便砸向了外面。 第547章 “多谢。”收回思绪,白曦起身,抬眸看着他,跟他道了谢意,神情淡漠如常。 没想到自己重活一世,居然两次被一个不明身份的男人给看光了身子,好歹她以前也是个国公府的嫡女,人族帝都最优秀的女子,学的礼仪教化始终会让她感觉到羞愧。 “啪——” 司夜端着刚熬好的汤药,没想到刚走进来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枕头砸个正着。 于是把碗放在了桌子上。 “……”白曦没想到会砸到他,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想要起身下榻。 于是在司夜的帮助下,白曦走到圆桌前坐下,看了一眼桌上墨黑的药汁,她眉头皱起。 不由得愁思道,“这不会是给我的吧?” 司夜低眸,没有答话,把药碗推到她的面前,只是含笑看着她,昨夜面对云谣的冷意丝毫不见,看上去尽显慵懒的味道。 “受了小伤而已,不需要这样吧。”白曦盯着桌上的药汁,胃里就是一阵翻滚。 她并不是怀疑眼前的男子对她有恶意,会在药里下毒什么的,毕竟他昨晚救了自己一命,若是想要害她,昨夜大可以不必救她。 只是白曦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喝药,所以当她每次看到药汁胃里就十分难受。 上次在魔族,也不知怎么就克服了良辰端来的那碗药。 “你受伤的箭有毒,我虽帮你解了毒,可未能清除那已经顺着你血液蔓延进体内的残毒,所以你若是不喝了这药,恐怕你体内的余毒不能彻底清除。”司夜好笑的解释着。 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害怕喝药。 白曦听着他的话,心中更多的是寒冷,眼中思忖了片刻,想起昨日欧阳雄射来的一箭,没想到还是毒箭,这完全就是要置人于死地。 盯着药汁,白曦抬眸瞥了眼含笑看着自己的男子,眉头拧紧,一鼓作气,端起药碗便送到嘴边,一口气喝完,然后啪的一声放在桌上。 司夜蹙眉,调侃道:“你喝药慢些,又没人跟你抢,这么视死如归做什么。” 白曦白了他一眼,然后擦了擦嘴角的药汁,神情淡漠,她可不认为就凭着他前后救了她两次,就可以在她面前这般戏谑的跟她说话。 “对了,昨晚跟我在一起的那名女子呢?” 白曦忽然想起,昨夜在欧阳府救下的那名蓝衣少女,她记得那女子身上也受了伤。 “你放心,凤鸢已经给她处理过伤势了。”司夜语气低沉,就知道她一定会问他那女子的情况。 白曦睫毛颤了颤,心想着她没事就好。 欧阳雄那个老奸巨猾的人,若是昨晚自己没有潜入欧阳府,又正好发现了密室里的她,估摸着欧阳雄会把她活活折磨致死。 如今她非但没有找到木灵珠,还为了那根本不熟悉的少女白白受了箭伤,如此得不偿失。 想来白曦应该再去一趟欧阳府,想办法找到木灵珠。 只是欧阳府经她们昨日这么一闹,肯定有了戒备。 有一点白曦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昨夜她们明明是悄悄地跑出来,不可能会那么快惊动府中的人,那她们昨夜是如何被发现的。 第548章 其实她并不想欠别人的人情,更不想欠他些什么。 “你无需客气。”司夜低声笑着,脸颊上那半边黑金面具下的精致轮廓泛着邪魅的笑容,深邃的墨瞳中意味不明。 白曦看着他,神情淡漠,有时候她真觉得这人特别神秘,能出现在九重天,实力难辨,又不愿暴露身份。 收回视线,白曦不去看他,只是兀自走出了房间。 刚出来,就看到云谣从隔壁屋子出来,眼眸闪了闪,云谣看到她,也朝着她走过来:“你醒了?” “嗯。”白曦应声,打量着她,发现云谣此刻已经换了件绣着海棠花的衣裳,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不错。 “昨晚不好意思啊,我找错了房间……”云谣声音清淡,看着白曦的眼睛,有些愧疚。 “没事了,先回我的屋子。”白曦眼神变了变,想到自己今日居然在他的屋子里醒过来,心里就郁闷不已,只好绕过这个话题。 白曦依稀还有印象,好像昨日昏迷前她只说了在第三层,而梧桐客栈有左右两边三层的楼阁,她的房间在右边,而他的房间,是在左边,难免云谣会弄错。 “好。”云谣柔声应着,抬眸看着白曦离开,留下一抹素色的背影,于是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房间,良辰便迎上来,着急道:“小姐,昨日你怎么一夜没回来?” 良辰虽然着急,但好歹有了上次的经验,心想公主可能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所以才会一夜未归,那么她的担忧也就小了许多。 白曦走到桌前坐下,没有说话。 良辰见她不说话,刚想开口,就看见一名蓝衣少女进来,困惑道:“小姐,她是……” “你好,我叫云谣,白云的云,歌谣的谣。”云谣脸上扬起一抹俏皮的笑容,介绍着自己的名字,然后笑着对良辰继续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良辰。”良辰颔首,以示礼貌。 “良辰啊,真好听。”云谣合掌笑了。 白曦无语的看着云谣,发现她真的不管何时何地都能笑出来,而且笑容灿烂,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何会被欧阳雄关在密室里。 白曦思忖了良久,突然感觉到有些口渴,抬手倒了杯茶水,送至唇边,薄唇轻抿,眼中情绪复杂,问道:“云谣,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谣笑容依旧,见她这么直接的问自己,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云谣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我是什么人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我能跟你说的就是,我云谣绝不会是你的敌人。” 白曦眼眸闪了闪,听到云谣的话倒也还算满意。 不管她是什么人,只要不是敌人,那就都没有关系。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白曦也不例外。 “那你告诉我,你为何会被关在密室里?”白曦挑眉,注视着云谣,神情不变。 云谣眨了眨眼睛,如实说道:“花灯会那日通过猜灯谜我得了一盏花灯,不幸的是被那欧阳家的什么大小姐给看上了,非说花灯是她的,她不仅推我下水,还在我面前蛮横无理,后来碰了我一下,便中了我的蛊毒。” 第549章 “昨日我被欧阳家大少爷抓去,欧阳雄就把我关在密室里,用鞭刑对付我,逼着我交出解药,我哪肯屈服于那种卑劣之徒……” 白曦认真地听着,云谣把事情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原来,是那欧阳彩蝶中了云谣的蛊毒,在欧阳家少主大婚之日昏迷不醒,他们请了大夫,然后知道了欧阳彩蝶昏迷的原因,于是就派人抓了云谣,关在密室,逼着她交出解药。 如此说来,她和云谣,倒还算朋友。 白曦眼中冷意更深,目光里带了几分精光。 她心想着,既然云谣是他欧阳雄的敌人,那也就是她白曦的朋友。因为,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自古以来都是这么个道理。 只是云谣说的毒蛊,她曾经听人说过。 毒蛊盛行于南疆,鲜少会在九重天出现。 而云谣刚才说她是从家中偷偷跑出来玩的。 那云谣,就应该是苗疆人。 “那你身上可有解药?”白曦整理完思绪,抬眸看向一旁的云谣,继续说道,“欧阳家现在肯定派了人满城寻你,若是没有解药,恐怕欧阳雄不会放过你。” “我本就无心伤人的,他们若是正大光明的找我拿解药,我早就给他们了,谁让他们这般对我……”云谣无辜的眨巴着如水般澄澈的眸子。 她当时本就是意外施了蛊毒,如果欧阳家的人正大光明的来找她拿解药,她绝对会把解药给他们,毕竟对别人施毒蛊是她有错在先,云谣并不想闹出什么事端。 可是,欧阳家的人不仅绑了她,更是把她关在密室里,对她一个女子用了鞭刑,如此卑劣之徒,她咬着牙也不会屈服。 更不会交出解药。 她苗疆人,骨子里总带了硬气,虽然是女子,但她云谣哪怕是死,也不会向恶势力低头。 “云谣,你若是不交出解药,欧阳彩蝶出了事,欧阳雄绝不会放过你,他可是九重境八阶的修灵者,在桐城里鲜少有人能敌过,可你再好好想想,你若是交出了解药,缓解了现在的紧张情况,再趁其不备,报复他欧阳家,这才是正道。”白曦分析着,声音平淡。 欧阳雄是九重境第八阶的修灵者,放眼桐城的人,应该没人能敌过他,要是换在以前,白曦肯定能废了他,毕竟从九重境第五阶开始,越是往上,区别就越大。 就好像九重境第八阶跟九重境第九阶虽然只是相差了一阶,可其中的实力悬殊已经大了去了。 云谣不能僵持在这种紧要关头。 她应该先把解药交出去,缓解了自身的危机,再想办法好好的报复欧阳雄对她的伤害。 “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不过你昨夜既然救了我一命,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朋友的建议我相信不会错的!”云谣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看着白曦的目光里含着亲切。 如今云谣从家中偷偷跑了出来,根本不认识什么人,在紧急关头,这女子不顾生命危险替她挡了一箭,单凭这一点,云谣就可以毫不犹豫的信任她,因为没有哪个坏人会拿着生命开玩笑。 第550章 “那你打算怎么做。”白曦见云谣这般信任自己,眼中的眸光深邃了许多。 没想到云谣倒是个单纯的姑娘,没有防备之心。 “我暂时还不知道。”云谣想着,不解地摇了摇头,俏皮的笑容里充满了困惑。 她应该怎么做呢,才能把解药还回去。 看着昨天那伙人的态度,就算是她现在交出解药,弥补了施蛊毒的错误,可是那些卑劣的小人,也不会放过云谣。 “小姐,这欧阳家大小姐昏迷的事情跟你们有关啊?”良辰守在一边,云里雾里的听了良久,可还是没听懂她们的话。 只能懵懂的知道先前欧阳家大小姐昏迷之事和她们有关系。 她初来桐城,人生地不熟的,原本不清楚什么欧阳家,只是听着客栈里的人不停地八卦这件事,良辰才记在了心里。 白曦见良辰突然这么问,心中明了,想来是客栈里那些人闲聊的八卦,被这丫头给听了去。 “不该问的别问。”白曦声音极为平淡,瞥了眼良辰,眸中却带了冷意。 她不想良辰插足这件事情,因为一旦弄不好,良辰反而会坏事,也可能受到伤害,所以白曦不想让她参与此事。 “奴婢知道了……”良辰感到委屈,不禁闭了嘴。 “好啦好啦,别搞得气氛这么尴尬嘛,要我说,我直接乔装打扮成苗疆的人,把解药给他们就是了。”云谣见屋里的气氛变得安静,立刻笑着开口,想来缓解氛围。 “乔装打扮?”白曦眼前一亮。 她刚才还在思索,如何把解药给他们。 听着云谣的话,她倒是有了个主意。 只不过这乔装打扮的人,并不能是云谣。 欧阳雄那老狐狸,老谋深算,他之前见过云谣,若是由云谣来乔装打扮,他肯定能够认出云谣,所以白曦不能让云谣冒险。 “是啊,怎么了?”云谣不解。 白曦注视了云谣片刻,黛眉忽的一挑,眼中闪过莫名的意味,神情不变,冷声开口。 “我去。” 眼下最合适的人选,便只有白曦。 “你去?”云谣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白曦,心中觉得不妥,劝道,“你如何能去,昨夜你身上本就受了箭伤,若是出了意外,你身体绝对承受不住的!” “这个你们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白曦声音极轻极淡,神情依旧,她决定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可是,让你去我终归不放心。”云谣皱了眉,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虽然她说得没错,欧阳雄见过自己,很有可能被他认出来,可如今她身受箭伤,如何能去冒险。 “我会无事的。”白曦抬眸,略过云谣担忧的神情,嘴角勾起了一抹别样的笑意。 云谣见她心意已决,很难劝阻,也就不再多言,把解药给了白曦,说了些苗疆的事情。 …… 白曦换了件暗紫的衣裳,衣摆上面绣着诡秘的外域图案,在脸上重新贴好人皮面具,把头发梳成了许多小辫子,然后用紫色粉色的细丝缠绕着绑好,看上去不似普通的打扮。 第551章 打消了心中疑虑,再转头看了眼床榻上的女儿,想着她如今已经服下了解药,没了性命之忧,欧阳雄脸上的担忧就少了几分。 她去了欧阳府,说是听了外间的流言,得知府中的欧阳小姐得病,她又恰巧路过桐城,能够帮欧阳小姐解毒,经府上管家的引荐,给欧阳彩蝶瞧病。 欧阳雄这几日没抓到云谣,拿不到解药,自然心急如焚,如今又正好碰到个苗疆女子,就如同抓到了他女儿的救命稻草。 房间里,站了满屋的人,欧阳彩蝶躺在床榻上,除了鼻尖还有气息,一动不动,看上去如同死了一般。 白曦不去看欧阳雄他们的视线,兀自坐到床榻边,装模作样的给欧阳彩蝶把脉,然后凝眸深思,放下欧阳彩蝶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色的小瓶子,倒了几粒药,喂进欧阳彩蝶口中,随后走到欧阳雄身前。 “欧阳城主还请放心,解药我已经给小姐服下,相信过半个时辰,就能醒过来。”白曦睫毛微颤,淡笑着告诉欧阳雄。 “有劳姑娘了。”欧阳雄礼貌地开口,打量了白曦片刻,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女子明显不是给她女儿下毒的人,穿的又是苗疆的衣服,也许真的只是路过桐城,听说她女儿得病,前来施救罢了。 “欧阳城主无需客气,毒蛊本就是我苗疆特有,如今有人无端对小姐施了毒蛊,便是我苗疆之责。”白曦语气低沉,眼眸中情绪复杂,叫人看不出她的思绪。 “姑娘,既然今日你救了小女一命,日后若是什么要求,尽管开口,老夫定当尽力满足姑娘。”欧阳雄没了疑虑,那么眼前这女子就算是他女儿的救命恩人。 如果没有她,恐怕欧阳彩蝶明日便会毒发身亡。 “大恩不言谢。”白曦语气淡漠。 心中想着,欧阳雄这老奸巨猾的东西,还真是难糊弄,好在之前云谣给她做足了功课,要不然根本无法打消他的疑心。 “那由老夫送送姑娘吧。”欧阳雄笑得真心,却反倒让白曦觉得厌恶。 白曦没有说话,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欧阳雄果然跟了上去,送她出府。 到了大街上,白曦忽然觉得心中悬着的那颗石头落了下来,她之前还有些担心,担心真要出什么意外,不过若真出了什么意外,她绝对是无力招架的。 如今白曦身受箭伤,还未痊愈,可容不得任何意外。 好在事情进展顺利,相信等欧阳彩蝶醒过来,欧阳雄也不会再满城抓云谣了。 那她接下来,就是寻找木灵珠的下落。 再去拿到药翁手中的灵植,炼制出丹药,恢复她体内已毁的灵根。 正思索着,一个素色的身影快速挤出人群,奔着这边而来。 白曦猝不及防,被他撞倒在地。 因为剧烈的撞击,牵引了她后背的箭伤,伤口重新裂开,疼得她吸了口凉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曦抬眸,发现撞了她的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第552章 穿着一身素色朴实的衣衫,眉目清秀,脸上脏兮兮的,影响了原本白皙的五官,唯有那双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那人慌乱地道歉,当看到白曦时,明显征了下。 “扶我起来!”白曦见他呆愣的表情,站在面前无所动作,不由得冷声开口。 难不成他撞了她,还不能伸手扶她一把? 少年反应过来,连忙扶起白曦。 白曦疼得皱紧了眉,没好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这般火急火燎,难道后面有老虎追你?” 似玩笑的语气,却真引来了一群人。 “给我站住,臭小子,现在我倒要看你还往哪跑!” “跑得倒挺快,继续跑呀,怎么不跑了?” “废话少说,给我把他带回去,狠狠地教训一顿,看他以后还老不老实!” 少年站在原地,没动。 白曦蹙着眉,打量着围在他们身边的几个壮汉,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敢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你!”这时,一个壮汉上前来,抬起手对准少年就是一巴掌,那力道,打下去恐怕连嘴里的牙都能打掉。 可是,白曦一把拉过少年,挡在了少年面前,把壮汉的手握在了半空,皱紧眉,冷声呵斥:“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如此动粗,可真是欠教训。” 看到白曦的举动,少年明显有些意外,眼睛里流露就澄澈的目光,看着白曦的眸光更加深邃了。 “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这臭小子可是个贼,专门偷东西。”站在一边的壮汉解释道。 白曦听后,转眸看了身后的少年一眼,见他始终无动于衷,没有作出任何解释。 那他们所说的,就应该属实。 只不过,她白曦既然管了,那就该管到底。 “偷东西,你们可有凭据?”白曦挑眉。 “什么凭据不凭据的,东西肯定还在他身上,我们可是追了他一路!”壮汉气喘吁吁道。 “哦?在他身上?”白曦语气低沉,看向少年,继续说道,“那好,既然你们都说在他身上,那我便来搜搜,若是没有,你们可得给我滚开。” “要是没有,我们几个立马离开!”壮汉应下。 白曦勾唇淡笑,看着少年对她并无敌意,身形未动,她便抬手搜了搜少年,发生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只是,当她摸到他身前时,脸色微变,突然发现他怀里有一颗圆圆的东西,摸起来那炙热的感觉,难不成是? 白曦眸光一闪。 “没有。” “怎么可能,我们明明……” “你们肯定是一伙的,你在包庇他!” “就是,我们跟了他一路,东西不可能离身!” “你胡说!” 几个壮汉明显不相信。 “既然你们不相信,那我也没办法,但我和他并不认识,也不存在什么同伙。”白曦把话说明道,“方才可是你们亲眼看着我搜的,做不了假,难不成,你们说话不算数?” 几个壮汉这下沉默了。 说道:“既然没东西,那就算了吧,走,我们回去!” 白曦看着几个壮汉离去,蹙眉看向少年,问道:“方才你怀里的东西,可否给我看看?” 第553章 少年眼眸微闪,看着白曦的目光意味不明。 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着装打扮与他见过的人有所不同,刚才又奋不顾身的替他解了围。 白曦穿着件暗紫的衣裳,头发是红紫缠绕的小辫子,看上去十分好看,最终,少年的目光落在了她衣摆处绣着诡秘的外域图案上。 良久,少年点点头。 2 白曦见他答应,于是把他拉到了一处巷口。 少年把怀里的东西取了出来,递给白曦。 白曦诧异,伸手接过这颗圆珠,仔细打量着,发现这颗圆珠子上正散发着淡淡的光,颜色有点像树木的颜色,正是她曾经在书中见过的木灵珠。 白曦疑惑,看向少年,把木灵珠还给他,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去过欧阳府?” 因为如果他去过欧阳府,那么一切就好说了,当时白曦还想不明白,为何她们才悄悄地离开密室,没过多久,就惊动了府中的人,根本没道理发现得如此快。 唯一的可能就是,当天晚上,潜入欧阳府的人不止她一个,所以当他偷了木灵珠逃走,被正好经过假山的丫鬟看到,结果他是跑了,欧阳雄看到的却是她和云谣逃跑。 白曦思忖了片刻,想来欧阳雄还未发现木灵珠不见。 再看向眼前的少年,拜他所赐,让自己受了箭伤。 “你能把这珠子给我吗?”白曦没底气的问。 白曦知道,这少年和她素昧平生,如何能把这木灵珠给她。 见少年只是看着她,并未说话,白曦又说道:“不如我拿东西与你换?” 少年还是只看着她,没回答。 白曦这下尴尬了,这木灵珠,对她很重要,可眼前的少年明显是不愿意给她。 到底要如何呢。 正在白曦思索时,少年已经轻轻地拉过她的手,然后把木灵珠放在了她的掌心,开口道:“送给你。” 看着少年的动作,再看向手里的木灵珠,这下换白曦半天说不出话了,只是疑惑地看着少年,心中诧异,不知他为何会把木灵珠送给自己。 “你帮了我,所以这珠子送给你。”少年似乎看出白曦的疑惑,眸光里一片澄澈,明亮的眼睛好似夜空里的星星,璀璨夺目。 白曦听他的回答,竟觉得他可能不认识这木灵珠。 “你可知这珠子的重要?”白曦低声问道。 如果他是因为不知道这木灵珠的重要性,所以才把木灵珠送给了她,若她收了,便是不道德。 “木灵珠。”少年看着白曦,缓缓吐出三个字。 看着少年的动作,再看向手里的木灵珠,这下换白曦半天说不出话了,只是疑惑地看着少年,心中诧异,不知他为何会把木灵珠送给自己。 “你帮了我,所以这珠子送给你。”少年似乎看出白曦的疑惑,眸光里一片澄澈,明亮的眼睛好似夜空里的星星,璀璨夺目。 白曦听他的回答,竟觉得他可能不认识这木灵珠。 “你可知这珠子的重要?”白曦低声问道。 如果他是因为不知道这木灵珠的重要性,所以才把木灵珠送给了她,若她收了,便是不道德。 “木灵珠。”少年看着白曦,缓缓吐出三个字。 第554章 白曦诧异,没想到他知道这是木灵珠。 那他为何会送给自己,总不能是因为她刚才替他解围吧。 实在困惑。 “你就收下吧。”少年轻声道。 白曦眸光微动,把木灵珠收进怀里。 “谢谢你。” 少年听到她道谢,明亮的眼睛眨了眨,神情微变,然后不等白曦开口,就转身走了。 留下白曦站在原地,眼中若有所思。 巷口的风吹醒了她,白曦这才想起来应该早点回客栈,不然云谣肯定担心她出事了。 …… 翌日清晨,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白曦昨日回了客栈,然后把欧阳府的情况告诉了云谣。 云谣说事情总算解决了。 现在白曦出来找药翁的灵植,云谣一直拉着她说待在客栈里闷得慌,就随白曦一同出来了。 “我们去哪儿?”云谣跟着她,没头没脑地问道,“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小声点。”白曦低声说着,她和云谣来到桐城郊外。 白曦回忆着曾经进谷的路,避开了很多通往悬崖峭壁的地方,然后悄悄地破了外面设下的阵法。 凭着前世的记忆,白曦找到了山中的一个山洞,然后她们摸着山洞进去,先是狭窄的通道,越进去,通道越宽敞,最后,里面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哇,这里好多草药啊!”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这些草药可都是灵植唉。” 这里就是名动九重天的药王谷,位于桐城十里郊外,气候适宜,灵力充沛,正适合灵植生长。所以药王谷中集齐了九重天里各种灵植,经谷中灵力的滋润,长得茂盛。 “还真是个好地方!”云谣俏皮地笑着,呼吸着谷中的新鲜空气,蹦跳着跑来跑去。 云谣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灵植,心中难免激动。 “云谣,我们是偷偷进谷中来的,你此刻这么大动静,是想把药王引来么?”白曦皱眉道。 白曦真是怕了这云谣。 她到底知不知道如果被药王发现会有多惨。 “好啦,我知道了,我不闹了还不成嘛。”云谣撇了一下嘴,俏皮的笑容在脸上绽放。 白曦没说话,沿着谷中熟悉小道来到了药王谷的炼丹房。 炼丹房很宽敞,是用翠竹搭建的屋子,篱笆围了个院子,院中摆放着盆栽,里面种了草药。 白曦走近炼丹房,里面的一处木架上放着许多的瓶瓶罐罐,都是用灵植炼制而成的丹药。 “老头儿,我只是来拿些你的灵植,应该不要紧吧。”白曦手指拨弄着木架上的瓶子,勾起了唇角。 还记得以前药翁非拉着她做他徒弟,说什么白曦天资聪颖,是他药王看中的好苗子。 可惜当时她对炼丹实在没什么兴趣,所以任凭药翁在她面前如何说,白曦始终都没有答应。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要学会炼丹,多一技之长。 九重天里炼丹师本就很少,能炼出高级丹药的更是不为多见,若白曦学会了炼丹术,也就有了一样报仇路上的筹码。 毕竟在九重天,炼丹师还是很受人欢迎,受人尊敬的。 收回思绪,白曦去炼丹房里面的屋子拿了个乾坤袋,把书架上那些瓶瓶罐罐的丹药分别拿了不少,然后到外面采摘了不少的灵植,全部收入了乾坤袋中。 第555章 又把丹炉旁那本记载了炼丹术的薄本给揣进怀里,待所有的事情做完,白曦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眼中尽是笑意。 等药翁那老头回来,发现自己炼制的宝贝儿丹药大多数都不见了,估计会急得跳脚。 只要想起那老头儿,白曦就觉得好笑。 在前世,她已经把药翁当成了自己的师傅,因为药翁待她极好,不管她愿不愿意学炼丹,都会在她耳边唠叨,白曦听了很多年,纵然是没有特意学过炼丹,有些基本的方法,她也学会了。 药翁是君止的师傅,同时也是白曦的师傅,那个看着他俩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教会他们很多东西和做人道理的师傅。 白曦想着,眼角竟不自觉地红了。 没想到如今,触景生情。 当他知道帝都大婚那日,国公府满门被灭,她死在君止剑下,魂飞魄散的时候。 老头儿应该很难过吧? 虽然白曦真的很想告诉他,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可是她不能。 白曦重活一世,不能再重蹈覆辙,必须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保护好身边所有她想保护的人,不让他们受到伤害。 来日,她还要践踏人族帝都,给国公府满门一百三十余口报仇,让算计过她的白姬付出惨痛代价,所以她不想牵扯太多的人。 特别是他。 她不会再善良,为了报仇,她可以变得冷血无情。 因为善良,是这个世界上最致命的毒药。 “你好了没有?”就在白曦发呆时,云谣已经迈进了炼丹房,站在了她的面前。 发现白曦仍然出神,没听到她说的话,云谣眨了眨眼睛,不由得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怎么啦?” 白曦这才回过神,看见云谣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于是把乾坤袋别在腰间,然后转身出去,低声道:“走吧。” “唉?你等等啊!”云谣虽然心中不解,看了眼杂乱的炼丹房,又看着白曦的背影走出院子,还是快步跟着白曦出去了。 白曦自顾自地走着,风拂过了她的耳畔,也不管云谣在她身后嚷嚷,让她走慢点。 药王谷中的药香很好闻,让人感觉到神清气爽。 回到客栈,白曦赶紧取下腰间的乾坤袋,把里面的丹药都翻了出来,然后取出灵植,找到能修复经脉的回络草,然后配合着从药王谷中带回来的九品回络丹服下。 白曦屈膝坐在床榻上,闭上眼眸,感受着体内的药效发作。 没过多久,白曦渐渐皱起了眉,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弥漫出一层细细的薄汗,卷翘的睫毛随着体内滚烫的经脉颤动,她感觉到了体内似乎有一股灼热的力量乱窜,然后在九品回络丹药力的压制下,慢慢有了平稳的经脉回路。 白曦忍受着体内经脉的有力流动,忽而感到那股力量顺着脉络到达了丹田处,而她明显的发现体内原本干涸的丹田受到了药力的滋润,有灵力在朝气蓬勃的复苏。 白曦忍受着极大丹田处的压力,心中暗喜。 因为她知道,这样的感觉,是灵根在体内重修。 第556章 “啪嗒!”白曦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身上的衣裳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让白曦感觉极不舒服。 体内的经脉有灵力在涌动,她丹田处的灵根也渐渐地恢复过来,充满蓬勃的朝气,涌动的灵力舒缓了白曦全身的脉络,如同朝阳升起时,那旺盛的生命力。 朝南的那面窗户被风吹动,有冷风从屋外灌进来,拂过白曦被汗水湿透的发丝。 白曦紧闭的眼眸陡然睁开,带着精光,她下榻起身,那双血红色的眸子瞬间变成了常人的颜色。 白曦垂眸,看了看自己能汇聚起灵力的手指,唇角勾起了一抹从容的笑意。 如今,灵根已然恢复。 虽然她现在只是刚入门的初级修灵者。 但一切,来日方长。 总有一天,她会重新站在他们面前,叫他们刮目相看。 曾经帝都最优秀的女子,怎么会轻易认输呢? 收回目光,白曦朝着床头伸出手,取出她之前放在枕头下的噬魂法术卷轴,眸光暗沉了下来。 她盘膝而坐,脑海里浮现出卷轴上记载的心法口诀。 白曦想试试先用上面记载的心法口诀调整全身的经络,没想到她刚运气入丹田,就发现体内刚恢复的灵根被什么力量唤醒,正生机盎然的与丹田内的气法相呼应。 白曦心中一喜,眸光深邃了几分,想着莫不是这暗系法术的心法口诀能与灵根相呼应。 也是,上古的禁术怎么可能和寻常的法术秘籍一样呢,自然是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想来,白曦压抑住心底的激动,试着用上面记载的方法修炼,没过多久,全身的经络都得到了放松,整个人感觉到神清气爽。 慢慢地,连白曦的脸颊上也感觉到了舒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愈合,让她心中的欢喜更甚。 取下人皮面具,白曦伸出手抚上脸颊,才发现之前摸着皮肉翻开的鞭痕和血口竟然没了,只剩下被血雨灼伤的伤疤。 如此一来,等她日后找到了治疗灼伤的药材,就能彻底治好自己脸上的疤痕。 白曦惊讶,没想到这噬魂法术的心法口诀这般厉害。 这本卷轴总共分为三卷,白曦翻开第一卷,上面记载着噬魂法术的初阶修炼心法,还有关于噬魂法术的介绍,她终于明白,原来这法术之所以成为了上古禁术,便是因为这法术太过于霸道,能将别人的灵力吸进自己的体内,从而起到快速增长灵阶的作用。 白曦心中了然,她并不害怕这法术,反而是闭上眼眸运气调息,按照上面的方法进行修炼。 果然,大致过去了半个时辰,白曦再次睁开眼,已经熟练的掌握了初级阶段的噬魂法术。 因为灵根刚刚才得到重修,白曦只是九重境第一阶的修灵者,对于前世九重境第九阶的她来说,现在又从初级阶段开始,让她心里多少有点压抑。 贴好人皮面具,白曦把灵植和药瓶又重新装回了乾坤袋。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还有极大的用处。 只不过,这桐城怕是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 第557章 欧阳雄迟早会发现木灵珠被盗,凭着他的老谋深算,肯定会猜到是谁偷的,到时候恐怕就是她们想走,也走不掉了。 所以趁着还没东窗事发。 她们还是应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匆匆忙忙地叫来云谣跟良辰,跟她们把事情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云谣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 如果她们现在不走,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于是云谣点点头:“我同意离开。” 良辰不解地看向白曦,开口道:“可是小姐,我们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儿?” 白曦瞥了眼良辰,垂下眸子:“龙腾。” “什么?”良辰脸色大变,接着说道,“小姐可知道龙腾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三界交汇处,人妖魔三族共存的地方!” 她虽然没有去过龙腾,但也听人说过,龙腾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地方,灵力充沛,异常繁华,是三界交汇处,人妖魔共存的地方。 亦是放眼整个九重天,最大最繁华的地方。 所以龙腾肯定存在着许多未知的隐患。 “龙腾,你是说要去龙腾吗?”云谣听后,清澈见底的水眸眨了眨,高兴起来,“真是太好了,以前我就想去龙腾,听说是三界交汇的地方,十分繁华呢,奈何我一直没去过,如今好不容易从家中跑了出来,不去的话那可就太可惜了!” 白曦心中无语,原来云谣竟是这么想。 她只顾着龙腾好玩,也不知道那三界交汇的地方,有人妖魔三族共同存在,她们若是不小心,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遇到危险,云谣怎么还能说得这般轻佻。 “云姑娘,万万不可啊!龙腾那地方太过于复杂,随处可见九重天里实力强大的高手,我家小姐又没什么能力保护自己,如何去得。”良辰皱着眉,仍然是在劝阻。 龙腾可不比相当于九重天隐世之地的桐城。 那里人妖魔三族共存,灵力充沛,热闹繁华,不知有多少实力强大的高手存在,若是她们去了,如何能做到自保。 “有我啊,放心吧,有我在,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你们!”云谣俏皮地笑着,拍着胸脯跟她们保证。 她云谣,除了灵女姐姐,就没有怕过谁。 就连从小照顾她的兰姨,都拿她没办法。 白曦眼中思索着,不顾良辰说的话,下午便命良辰安排了马车,即日动身。 从桐城去往龙腾的路上,马车飞驰于林间大道。 车夫坐在马车前面挥扬着马鞭,惊起地上的尘土,待马车驶过,车尾扬起漫天沙石。 穿过这片树林,也就离开了桐城的范围。 白曦闭着眸子,睫毛微颤,似乎是在思索。 只听得良辰嘟着嘴:“小姐,云姑娘,我们当真要去龙腾啊?”她心里其实极不情愿。 “良辰,不是我说你啊,现在我们都已经坐在马车上了,不是去龙腾那我们去哪。”云谣似玩笑的语气,那双好看的眼睛恍如沉在湖底的明珠,散发着幽静迷人的光泽。 “可是龙腾太危险了。”良辰不甘心,撇开嘴又埋怨了一句,她是实在担心会有危险。 第558章 可五公主和云姑娘都不听劝,非要去那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马车有些颠簸,时不时压过林间道路上的碎石。 “穿过这片林子,我们就算是出了桐城的地盘,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前行的话,应该能在晌午过后到达龙腾。”云谣拨开帘子,语气柔和,泛着光泽的水眸眺望着远处。 白曦虽是闭着眼睛,但并不是真正地入睡。 路上这般颠簸,她如何能睡得着。 方才良辰和云谣她们谈论的话白曦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只能说良辰涉世未深。 不明白纵使是她们不去龙腾,当危险真要来临时,不管白曦她们在什么地方,如何的安全,危险照样能找上她们。 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而且桐城是真的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等欧阳雄发现欧阳家的传家之宝木灵珠不见时,她们再要想走就已经来不及了,到时候她们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所以,她们应当尽快离开桐城。 正想着,前面树林里好像隐约传出了打斗声。 “什么声音?”云谣惊讶道。 “不知道啊,会不会是有人在打架。”良辰也十分好奇,于是挑开帘子向外面张望。 白曦睁开眼,疑惑爬上眉梢。 伸手挑开云谣旁边的帘子。 发现树林前面有一群人在打斗。 方才她们听到的激烈刀剑碰撞声就是从那里传来。 白曦眯着眼睛,看着林中的十几名黑衣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长剑,正在同一个白色的身影搏斗。 那人明显已经受了伤,体力有些不济,也不知同那群黑衣人周旋了多久,肩膀处好几道往外溢出鲜血的伤痕,殷红的血在白色的衣衫上显得尤为醒目。 再仔细一看,那道白色的身影好像是一个穿着素衫的俊朗少年。 观察着那熟悉的样貌,白曦皱眉,似乎感觉在哪见过。 忽然想到了什么,白曦神情微变。 “麻烦停一下!”白曦看清了人,立刻扭过头,朝着驾车的车夫大声喊道。 只听得缰绳被车夫拉紧,马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小姐,怎么了?” 良辰不知道公主为何突然让马车停下,心生困惑。 “你们在这里等我片刻!”白曦同云谣说着,一边起身跳下了马车,回头叮嘱道,“没我的允许,不许下来。” “唉!等一下!”云谣朝着刚想迈步的白曦喊道,等白曦顿住脚步,不解地看向她,云谣才扯出一抹俏皮的笑容,解释道,“你听我说嘛,我知道你是想去帮那人,可你现在箭伤还未好彻底,我跟着你一起去起码还能帮到你啊。” 白曦思忖了一会儿,觉得云谣说得不无道理,于是点了点头,示意云谣可以跟她一起去。 她的确箭伤还没好,又刚恢复了灵根,恐怕不是那群人的对手,原本她是想费些力气,以智取胜,不过既然有云谣帮她,那就省事儿多了。 云谣见白曦同意,灿烂一笑,跟了上去。 只留下车夫和良辰待在这里。 良辰见公主丢下自己,顿时不高兴了:“就算让奴婢跟去也不会坏事啊。” 第559章 虽是嘀咕,但良辰没白曦的允许,到底是待在马车内不敢出去,就在这里等她们回来。 那厢树林里,黑衣人同他打斗了好久,还是没能取了他的性命,不由得着急了,双眼射出狠戾的光,更加迅猛地拿起剑朝着少年刺去。 树叶被他们的灵力震落,在空中飞舞,纷纷扬扬地洒下。 “哼,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挣扎了,如今九重天里有人花重金取你的性命,反正迟早都是要死的,还不如让我们此刻了结你算了!” 其中一名黑衣人冷哼一声,似在发笑,举着手里的长剑,看向少年的目光一片阴沉。 他们是九重天训练有素的杀手,这里面的十几个黑衣人几乎都是九重境第六阶的修灵者,虽然他们不知道眼前少年的具体实力,但榜单上那个诱人的数目,还是让他们这些见钱眼开的杀手想来试一试。 今日若是能取下他的项上人头,那以后他们这帮兄弟们便是发了大财。 要怪,就只能怪这小子命不好,得罪了不该罪的人。 就算今日他们不来杀他,九重天里也会有其他杀手前来。 毕竟榜单上那诱人的数目,只要是个想赚钱的杀手都不会抗拒。 而他们,只是想单纯的赚钱罢了。 作为一个杀手组织,眼里只是看钱办事。 少年没说话,只是冷着眸子瞥向围拢他的十几名黑衣人,目光淡淡,挺拔着身姿立在那里,好像身体上受了好几处剑伤的人不是他一样。 也不记得这伙人究竟是第几波了。 尽管他逃到了九重天最好隐世的桐城,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少年想着,眸光渐渐冷了下来。 到底是谁,会在九重天里花如此重金要他的命呢。 黑衣人见他这副神情,顿时恼怒,厉声呵斥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既然如此,兄弟们,给我一起上!” 说完,十几名黑衣人身形敏捷,如同地狱来索命的烈鬼一般,举起剑又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些黑衣人此刻都是铆足了灵力,奋力朝着少年刺了过去。 少年身形未动,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黑衣人逐渐逼近的长剑,他微敛了神色,洒落的树叶在空中飞舞,伴随着耳边吹刮的风声,周围的氛围竟显得如此可怖。 就在那伙黑衣人的长剑快要逼近少年的身体时。 少年耳畔忽然吹过簌簌的声音,周围的风声突然间也跟着大了起来,落叶漫天飞舞。 “唰------” 只听到周围树叶在一瞬间被突然震落的声音。 阳光被交叠的树枝遮挡,透过层层树叶掩盖的缝隙,在林中折射下淡淡的光影,显得暗沉。 枯叶漫天而起,夹杂着地上的风沙狂舞。 黑衣人见势,心中暗道不妙,生出了几分恐惧,可他们想要收回剑上的力道已然来不及。 意识到哪里不对,少年微微凝眸,拧紧了眉。 “不自量力!” 随着极为空灵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 淡蓝色的灵光自树林四周迸射而来。 在长剑还未触碰到素衫少年时,那伙黑衣人已经被强烈的灵力冲击震开。 第560章 灵光倒回,飞了数米远,最后只得重重地甩在地面,紧接着传来一阵哀嚎。 “快走,我们快走!” 哀嚎着,那伙黑衣人纷纷快速地从地上捡起剑爬起来,惊慌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四周,面露惊恐的连滚带爬跑了。 见此情景,少年回头。 果然,从后面走出来两名年轻的女子。 云谣穿了一袭淡蓝色的印花罗裙,如墨的头发绑成了无数根小辫子,用水蓝色的细丝缠绕,好看的水眸泛着流光,正笑意盈盈的朝着素衫少年走去。 少年看着云谣,剑眉拧得更紧。 他根本不认识这名女子。 就在他疑惑时,微冷的目光一闪,看到了走在云谣身后的白曦。 她一身素色的薄纱长裙,裙摆处的昙花悄然绽放,无声无息,长发微绾,发间插了一根白玉簪,固定着绾起的青丝。 白曦走近,瞥了眼他手臂和肩膀处的伤口,眸光深邃,泛着冷意,然后抬眸看向正在看她的少年。 “是你。” 声音平淡,没带多余的情绪。 少年见白曦看他的神情如此冷淡,眸光微变,心中思索着什么,竟有些认不出她。 他还记得那日在桐城大街上,因为躲避那几个壮汉的追打,意外撞倒了迎面走来的她。 当时他明显感觉到了她身体上的不对劲儿。 按理来说,正常女子被他撞倒,就算是疼痛也只是轻微的,可他那日却发现她极力地咬了唇角,似乎在忍受某种疼痛。 因为是陌生人,他并不好开口问她。 后来那几个壮汉追来,把他给围在长街上,本以为她会坐视不理或者离开,却又见她挺身而出,为他开脱,说那些壮汉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他偷了东西。 那时候他就在想,这世上竟然还会有如此对他的人。 明明是陌生人,还挺身而出,为他说情,帮他脱困。 所以,在她把他神秘的拉到巷口,问他怀里的木灵珠,甚至想要用东西交换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然后递给她。 只因为她帮了自己。 “喂,木头,方才我们救了你,你倒是说句话啊,一直盯着她看做什么!”云谣笑意盈盈,见少年毫无反应,便抬起手,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胸口。 语气里带了几分嗔怪。 却又不是真正的责怪。 少年嘴角动了动,只是看着白曦,片刻后,才低沉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白曦顿时无语,眸光淡漠地瞥了眼少年,正声道:“并非我所救,是云谣救了你。” 少年听到她的话,这才抬眸看了眼云谣,又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白曦,神情不变道:“既然你们方才救了我,我应当报恩!” “报恩就不必了……” “唉?你怎么------” 然而,白曦话还未说完,伴随着云谣的一声惊呼,就看着少年虚弱地倒了下去,于是云谣手忙脚乱地捞了一把,没能扶住他。 “这可怎么办?”云谣皱眉,看向白曦。 “带回去吧,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白曦叹了口气。 不是见死不救,而是这少年曾毫无犹豫的将木灵珠送给了她,就看在木灵珠的面子上,她也不可能看他倒在这树林中坐视不理。 第561章 云谣眨了眨眼睛,觉得白曦说得很有道理,依着她的性子,是不可能见死不救的,于是赶紧蹲下身和白曦一起去扶起他。 良辰在马车里等了良久,实在着急。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下车去寻她们时,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扶着一名素衫的少年朝着这边缓和走来。 “太好了,小姐,云姑娘,你们回来了!”良辰看到她们,心中悬着的担忧放下,搭了把手,高兴地托着昏迷的少年上马车。 马车外,一路的风景都在不停变换。 放下帘子,白曦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扭头看向良辰旁边轻靠着昏迷中的少年,她深邃的眸光微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晌午过后,马车缓缓地驶进了龙腾地界。 “小姐,快看,我们终于到了。” “哇,小姐,你快看,那是什么,头上竟长了两只坚硬的触角,好生奇怪!” “还有,还有那里,那只笼中的鸟儿居然会说话!” 良辰高兴地挑着帘子,望着马车外面的景象,露出了一脸惊讶和兴奋的神情。 白曦蹙眉,真是服了这丫头。 相比于良辰的激动,白曦表现得却是无动于衷。 前世,她曾在龙腾待过一段时间。 对这里的事情也还算得上是了解。 龙腾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陆地,亦是人妖魔三界地域交汇之处,灵力充沛,繁华昌盛。 曾经的人妖魔三族还激烈的争夺过这个地方,后来因为三界实力相差不多,迟迟分不出胜负,也就决定了三界共处。 意思就是从此这个地方不分种族,人妖魔三族都可以待在这里生活,于是三界首领还特意商量着制定了和平共处条约。 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得在龙腾展开战争。 久而久之,龙腾因为三界共处的原因,变得越来越繁荣,有很多人选择留在这里做生意,生活…… 最后成为了九重天里最繁华的地方。 云谣也是难掩激动的情绪,跟良辰挤在挑着帘子。 “还真别说唉,龙腾竟是如此热闹。” “没来之前我还只是想象着这里的场景,真要来了这里才发现它远比我想象中要繁华,真不愧是三界交汇之地!” “这里当真是三界共存?” 白曦眸光深邃,低垂着眼眸,只是安静的听着她俩在一边闹腾,心中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 待会儿她要去聚宝阁一趟。 “云谣,待会儿你跟良辰先去寻处客栈住下。”白曦看向挑着帘子的云谣,语气清淡,低眸时瞥见了马车内昏迷的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再给他请个大夫瞧瞧伤势。” “你不和我们一起吗?”云谣一边用手挑着帘子,听到她的话,回过头,看着白曦皱眉道。 “小姐,那你去哪儿!” 良辰自然也听到了她的话,立刻担忧的看向白曦。 “我还有点事情要办,你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白曦淡淡的回答道,下了马车。 然后朝着马车里的人叮嘱道:“记得,别乱跑。” 云谣点点头,也不想多问白曦要做的事情。 第562章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良辰在马车内担忧的望着白曦,生怕公主出什么意外。 白曦回过头,看着马车从身边离开。 她低眸看了眼腰间的乾坤袋,神色复杂。 走到聚宝阁门前,刚要进去,就被里面的管事拦下:“唉?等等!我说姑娘啊,我们这里可是聚宝阁,你知道聚宝阁是什么地方么,就敢胡乱闯进来。” “哦?”白曦挑眉,看向这个管事,“不是做买卖的地方?” “小姑娘,就你这样子,能有什么宝贝,还跟我谈做买卖。”管事态度轻蔑,有些看不起素衣打扮的白曦。 也许是觉得她不过一个年纪轻轻的的丫头片子,身上也没什么宝贝,所以露出不屑的态度。 白曦自然看出了他眼中的轻蔑,勾起唇角,凑近了管事:“九品聚灵丹。” 说完,还不等白曦唇角扬起笑意,管事的脸色就大变,不可置信道:“此话当真?” “不愿意做?那就算了!”白曦见他这个态度,索性玩个欲情故纵,转身就走。 “唉?等等,等等,姑娘请留步!” 管事的连忙追上几步,拦住她,狐疑道:“九品聚灵丹可是稀奇的好东西,在九重天里很是少有,难不成你真有?” 白曦没有回答,只是勾唇淡笑。 看着她的态度,管事的立马明白过来。 也许真有那么回事儿! 于是一脸笑容的和气道:“来来来,刚才老夫有失礼貌,多有误会,还望姑娘见谅,请进吧!” 说着,还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白曦瞥了眼管事,缓和踏进了聚宝阁。 有人端来茶水,管事让白曦在桌案前坐下,然后笑道:“不知姑娘有何要求?” 管事的是个生意人,亦是个聪明人,便不再怀疑白曦,毕竟只是个姑娘家,不可能骗他,就算真要骗他,也从他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 白曦神情淡漠,接过递来的茶杯,素手轻捏,便送至唇边,轻抿了一口,低声道:“十万黄金。” 管事的一愣,心想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十万黄金,放眼桐城,都可以买下好几座宅子,而且吃穿用度,样样不愁了。 但九品聚灵丹在九重天里又是不为多见的,曾经还有人以十万黄金聘请高级炼丹师,所以这笔买卖,他实在纠结。 白曦自然猜到他会犹豫,毕竟十万黄金,不是个小数目。 于是又淡淡道:“而且我还要你聚宝阁中的一样宝贝儿!” 管事的又是一惊,没想到她现在又多出一个要求。 但想了想,还是问道:“啥样的宝贝儿?” “神农炼丹鼎。” 语气不急不缓,带了抹惬意的味道。 管事却皱了眉:“那东西可是件宝物。” “我自然晓得那是宝物,可我就眼下两个要求,你若是不愿意,我大可以找别人做这笔买卖,想必管事的也是清楚的,九重天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九品聚灵丹。”白曦讪讪地说着,垂下眼眸起身。 管事见她要走,心下急了,连忙开口道:“好,成交!” 第563章 白曦勾唇淡笑,似乎意料之中。 “姑娘请稍等片刻,我让人去取黄金和神农炼丹鼎过来。”管事的恭敬地说着,连忙派人去取东西去了。 片刻后,几名聚宝阁中的护卫气喘吁吁的抬了一个沉重的箱子过来,还有两人抬着神农炼丹鼎。 “打开。”管事的命令道。 护卫便打开了箱子,里面尽是金闪闪的黄金。 随后管事挥手,护卫又把箱子合上。 “姑娘,这箱子里便是黄金十万两。” “还有这个,便是上古的神农炼丹鼎。” 白曦听管事的说着,目光落在神农炼丹鼎上。 只见神农炼丹鼎通体呈现铜绿色,上面雕刻的图腾也已经有了些岁月,甚至那四角处还残缺了一丁点,这正是她以前在书中看到过的。 看那四角处缺失的部分,正是辨别真假神农炼丹鼎的方法。 收回视线,白曦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瓶子,又从瓶子里把一颗九重聚灵丹倒了出来,然后递给管事。 管事拿起盒子,接过白曦手中的九品聚灵丹,然后检查了一遍,发现确实是真的,这才宝贝似得放进了盒子里收好。 “这两样东西我暂且存放在你这,过几日我会过来,你再让人帮我把东西抬回去吧!”白曦低声开口,瞥了眼管事。 心知这聚宝阁在龙腾,在九重天中的信誉,自然不用担心自己的东西会被他们占有。 “好,还请姑娘放心,老夫定当好生看管。”管事的一脸客气。 他聚宝阁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既然已经做了买卖,就自然会帮这姑娘看管好东西。 白曦见他保证,也不担心,转身出了聚宝阁。 “姑娘慢走!”得了九品聚灵丹,心底高兴,管事脸上的笑容那才叫一个灿烂。 白曦走在大街上,眸光微动。 她望着四周,突然觉得心情极好。 热闹非凡的大街,商铺酒楼林立,各种为了吸引顾客的招牌横挂于楼阁之上,街边的摊位上摆放着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耳边的叫卖声持续不断。 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白曦站在路旁边,睫毛微颤,抬手擦了擦额头上溢出的汗珠。 大街上有人有妖也有魔,三个不一样的种族共存的龙腾,看上去却丝毫没有违和感。 受了刺激的疯马尾巴一扬,在长街上惊起一溜尘土,直奔向这边而来。 白曦听到声音,转过身,眼中是烈马狂奔过来的景象,突然长街中央出现了一个五岁左右的孩童。 白曦来不及多想便冲上前将孩童护在身后,双眼因为惊恐而紧闭,鼻尖几乎感受到了烈马呼出的热气,大街上的人看着这一幕,却是觉得十分凶险。 “小姐------” 那一刻,她听到了不远处良辰慌乱担忧的大喊,还有烈马近在咫尺的压迫感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的身影快速闪向了大街中央,宽大的袖袍一揽,怀抱住道路中间的素衣少女,连带着她身后护着的孩童回到了道路边,避开了迎面而来的疯马。 白曦睫毛微颤,出于本能的恐惧。 第564章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被狂奔而来的疯马碾压过去,然后踩个稀巴烂儿,可等了一会儿,发现预想中的惨剧并没有发生,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疑惑。 她鼻尖萦绕着好闻的梨花清香,白曦这才发现自己被揽在一个溢满梨花香气的怀抱中。 白曦睁开眼,最先撞入眼眸里的,是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在她睁开眸子的瞬间,与她四目相对,男子看着白曦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似乎是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熟悉。 白曦拧了眉,也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于是她微冷的眸子里有瞬间的寒意一闪而过。 她淡然的看着眼睛的主人,那是一张极其俊秀的脸孔。 男子微微呆滞的脸上,是一种温润如玉的俊雅,好似山间吹来的清风,拂过心田,叫人心生赞叹,正是这样的感觉同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梨花香气融合为一体。 白曦睫毛颤了颤,眸中的神色由冷淡变成了诧异,视线落在他那身玄色的衣袍上,边角处印着朵朵盛开的梨花,洁白而生动,若是她仔细去看的话,就能隐约看出他身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墨发被玉冠束起,面部的轮廓精雕细琢,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温润俊朗,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泛着耀眼的光泽。 白曦失神片刻,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在龙腾会遇见这样的男子,而且还和他近距离接触,又被他救下。 她心里不停的想着,却不知自己的神情变化都尽数落在了那双好看的瞳孔中。 白曦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拍了拍衣服站定后,才对着面前的男子道了句:“谢谢。” 她没有抬头,不知是因为尴尬还是其他的因素。 男子见她如此,好看的桃花眼里并没有多余的情绪,余光瞥向身后走近的男子。 “庄主。” 这时,一名锦袍男子信步走来,声音很是稳重,朝着眼前的玄衣男子恭敬地弯了一下腰。 再看向刚才救了她的男子,脸上表情并没有多余的变化,一袭玄色衣袍挺立,神态自若。 “小姐,您没事吧,还好没事,您可吓死奴婢了,您怎么能这么冲动呢。” 良辰跑了过来,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发现白曦并没有受伤时,才吐了一口气。 白曦蹙眉,没想到良辰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良辰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整理了白曦素色长裙上的褶皱,解释道:“我们已经找到客栈住下了,云姑娘怕小姐你找不到我们,便让我出来寻你,没想到看见如此凶险的一幕,还好小姐没出什么事。” 这时,一旁的五岁孩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看着他们。 一个妇人着急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孩童,担心道:“都说了叫你别乱跑,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你让娘亲怎么办!” 待发现自己的孩子没事后,才牵着孩子走过来,脸上满是歉意:“多谢几位恩人救了我儿。” 她刚才不过是忙于照看烧饼铺的生意,没有留意到原本在门外玩耍的孩子突然窜到了马路中间。 当她看见疯马奔过去的时候,瞳孔猛的一缩,看到自己的孩子正跑到了道路中央,心中全是后悔和害怕。 第565章 然后就看着这名少女上前护住了她的孩子,再有后面发生的事情都被她看在眼里。 多亏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还真要谢谢这几位好心人。 白曦听着妇人的道谢,微微蹙眉,神情慢慢的淡漠了下来。 她到底做了什么? 有些事情,她是出于看见危险时的自然反应。 虽然她知道自己有时候不能太过于正义而挺身而出,虽然心里是不想去冒险救下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可实际行动却还是去救了。 因为无论白曦前世经历过什么,对于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来说,她到底是不忍心。 明明是想无情无义,偏偏摆脱不了善心作祟。 玄衣男子眉宇间透着疏离,只是他如墨般的眼眸里倒映着站在前面的素衣少女。 他看着白曦淡漠的眼神,有一瞬间失神,他总觉得眼前的女子太过于熟悉,可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只记得曾经他也见过那样的眼神。 “这点小事不用客气的。”良辰见自家公主脸色冷漠,不由得尴尬,只好脸上扬起一抹笑容,看向孩子懵懂的小脸,又叮嘱道,“不过大娘下次你可得注意了。” “姑娘说得极是。”妇人连连点头。 毕竟是因为她的疏忽让她的孩子差点出了意外。 若是没有这几位好心人相救,她的孩子怕是已经,她想都不敢往下想…… 妇人把孩子拉到身前:“快,小宝,跟恩人说句谢谢。” 小娃娃哪里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着母亲的话,对着白曦用嫩嫩的嗓音说道:“谢谢姐姐。” “他叫小宝啊?”良辰半蹲下身,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意盈盈道,“真可爱!” 良久,玄衣男子收回了恍惚的思绪,好看的桃花眼里一闪而过其他的想法,随即看向锦袍男子。 锦袍男子站在一旁,看了一眼这边的这一幕,朝着玄衣男子稍微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转身离去。 并没有惊动他们。 妇人看着一袭素衣的少女,眼中全是感激,细心的对孩子说道:“小宝,跟姐姐再见,我们要回去了。” 她是该回去了,不然烧饼铺的生意没人打理。 “姐姐再见。” “小宝再见。”良辰挥手。 看着妇人牵着孩子走了,白曦这才回过神来。 当白曦转过身时,早已经不见了刚才那两人的身影。 她心里很是复杂,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小姐,小姐?”良辰见自家公主出神好半天,对她的呼唤毫无反应,这才伸手在白曦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白曦收回思绪,不解地看向良辰,语气平淡。 “小姐,您都神游好半天了。”良辰解释着。 “没有。”白曦抿唇,压下眼中的情绪,眸子里尽是刻意。 “怎么没有,刚才小姐可是吓死奴婢了,还好小姐没出什么事。”良辰回忆着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看了眼白曦,神秘一笑,“不过刚才那位公子真的好好看啊,奴婢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简直比帝尊都还要……” 第566章 良辰下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看见了公主正白眼看着自己,只好闭了嘴。 不禁嘀咕道:“本来就是嘛。” 白曦对良辰的说法感到相当无语。 只当良辰是在犯花痴。 还有良辰刚才说的,什么叫简直比帝尊还要好看。 首先,她并没有见过魔帝。 其次,方才救下她的男子除了那双桃花眼好看,还有身上的梨花香气好闻以外,她真不觉得像良辰说得这般夸张。 再者,良辰现在这么说他好看是因为良辰还有没见过桐城客栈里的那名男子,那才是白曦心里不得不承认的好看。 白曦吸了口气,突然想起之前在桐城遇到的那名墨袍男子,心里竟然有些怪怪的感觉。 白曦垂了眼眸,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当余光瞥见她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件素色的长裙时,眼波流转,白曦才记起来要做什么。 她好像没有几件衣裳。 从魔族逃出来的时候,本就没有什么衣裳带出来,后来到了桐城,也只是买了两件男装。 这么说来,她应该去给自己多置办点行头儿。 思索完,白曦对着身旁的良辰低声道:“走,我们去个地方。”说完,也不等良辰反应过来,兀自朝着前面去了。 去个地方? 良辰呆呆看着白曦,眼中十分不解。 “唉?小姐,小姐,你等等我啊!”良辰反应过来时,白曦已经走出了数米远。 看着自家公主的动作,虽然疑惑,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白曦在一座楼阁门前停下,抬眸瞥了眼那刻着美人如画四个大字的金色牌匾。 眸光深邃,抬步走了进去。 良辰在楼阁门前顿足,但看着自家公主进去后,还是抬步跟着白曦进了这座楼阁。 “哟,这位小姐,可是需要看些衣裳?” 这时,一名穿着深紫色长裙的女子从屏风后面缓缓走了出来,看着白曦进来,她卷翘的睫毛微颤,眼前一亮,便迎了上来。 白曦抬眸,看着紫衣女子朝她走来,神情淡淡道:“我相信你这里有我满意的衣裳。” 紫衣女子一听,当然明白过来,立马柔声说道:“小姐说的是,我这里的衣裳在九重天里可是出了名的,保准小姐你喜欢。” 美人如画,顾名思义,这座楼阁只是对女子开放。 而且这里的衣裳,质地上乘,款式新颖,深得九重天里的富贵女子喜爱。 是所有权贵女子常来的地方。 并因此而得名。 白曦只是抬眸瞥了眼楼阁里的衣裳,便收回了目光,对着紫衣女子道:“把你这里新颖的款式都拿出来看看。” “姑娘是说全部?” “嗯。” “好,小姐请随我来。”紫衣女子声音柔和,走入屏风后,领着白曦和良辰入了内阁。 白曦赤着足,走到水晶镜前,望着镜中的女子,心中不由得赞叹,竟是个美人胚子。 虽然修炼暗系法术后,脸上纵横交错的血口不见了,但是脸颊上仍然还有些若隐若现的疤痕。 这些疤痕并不明显,也掩盖不住这本就精致秀丽的五官。 曾经的她也美,不过是那种成熟中带着清纯的美。 而此时镜中的脸,是那种妖艳中透露出无辜的美。 第567章 看完,白曦拾起桌案前摆放着的红色面纱,把面纱系在了耳后,遮挡了容貌。 “小姐,你喜欢什么样的衣裳呀?”良辰看着自家公主对着镜子发呆,凑近白曦耳边提醒道,“以前小姐在魔族处处受到打压,可是从来都没穿过好看的衣裳。” “以前?”白曦不解。 “是啊,小姐从小到大都是被冷落的,在小姐还小的时候,魔妃就尽派人送些暗色的衣裳过来,明明小姐还年轻,偏偏穿得老沉。”良辰回答道。 “暗色的衣服?”白曦皱眉。 看来这魔妃很是针对原主啊。 这样一来,原主自己本身的美便被遮挡了。 再用原主来衬托出她女儿三公主的美。 可真是用心良苦。 “是啊,小姐也就乖乖受着,根本不会打扮自己。”说着,良辰更气了,连她都心疼公主。 “看来我以前确实是不懂得打扮自己呢。”白曦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不知是说她自己,还是说这个身体的主人。 以前的她是白府嫡女,所以她穿什么都要讲究端庄得体,只为了可以和君止站在一起时,让人觉得他们很般配。 虽然她穿什么都好看,可是已经失去了最原本的自己。 也许曾经的白曦,有很多的习惯都只是君止的习惯,有很多的喜欢也只是君止的喜欢。 可结果呢。 他赠她一剑,她便送了自己一剑穿心。 想罢,白曦收回思绪,转身吩咐道:“去给我拿些红色的衣服过来,从今日起,其他颜色的衣服就通通都扔了吧。” 从现在开始,她再也不要为别人而活。 唯有红色,成了她现在最喜爱的颜色,因为在她眼里,红色是血一样的颜色。 “只要红色?”紫衣女子惊讶道。 “嗯,除了红色,别的颜色我都不太喜欢。”白曦应声。 “好。”紫衣女子听到白曦的话,明白过来,便派人取了些红色的衣裳过来。 白曦抬眸,看向镜中的她,于是自己拿起了桌案前的月牙梳,动手把头发梳了起来,插了根暗红的发簪进头发里,留额头两边的几缕发丝垂了下来,魅惑妖娆。 紫衣女子命人拿来了好几件红色的衣服,让她自己挑选。 白曦起身,转眸看向她们手中的那些衣服,视线落在了一件红色衣服上,她满意的勾起嘴角。 一丝的笑意在脸上蔓延。 她换了衣服,看着镜中的自己,很陌生,却也足够颠倒众生。 血红色华衣裹身,外披酒红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如水如同火红的血薇花绽开,红影流动轻泻于地。 鬓角的两缕发丝垂落于胸前,不是出水芙蓉,而是曼珠沙华。 “这位小姐……您……好美……”站在一旁的紫衣女子目瞪口呆,全然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够如此出众的驾驭红色衣服。 “真的,小姐,你今天好美啊!”良辰也是眼睛闪烁着,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看着白 她从来没见过公主是如此的好看。 这样的气质,简直是…… 人间尤物。 第568章 白曦勾起嘴角,满意的看着自己这身打扮。 “如何?”白曦问道。 “这位小姐,红色衣裳确实很符合你的气质。”虽然紫衣女子看着她还是一脸惊讶的样子,可仍然保持着该有的恭敬和镇定。 “那就把红色的全给我包起来吧。”白曦满意的勾起唇角,神色淡淡道,“还有,每件衣裳,帮我搭好同样颜色的面纱。” “小姐请放心。” 白曦回到一处客栈暂时住下,从下面点了几样小菜,同云谣和良辰吃饱喝足后,想起那少年还未醒过来,便让良辰端了碗粥上去,她才回了房间休息。 房间是在二楼,推开朝着南面的窗户,可以看见热闹的南街晚景,还有凉爽晚风吹进来,让人感觉到心情舒畅。 白曦不太喜欢跟人住在一起,所以良辰和云谣还有她分开定了房间,而良辰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 白曦睫毛微颤,望着窗外,有风拂过耳畔。 也不知那少年如何了。 不过既然请了大夫给他看过,又有良辰在身边照顾,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夜幕降临,窗外的南街亮起了点点星火。 白曦趴在窗户前,凉风吹起了她面颊两旁垂落的发丝,随风轻扬,带了微痒的触感,薄纱飘飞而动,隐约可见她脸颊上精致的轮廓。 她脑海里不禁又想起来白天救了她的那名男子,好闻的梨花香气,与她四目相对时,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明显带着几分探究之意。 只是白曦想不明白。 他到底是什么人,会用那样的目光看她。 晚风似乎吹醒了她,听到有人敲门。 “小姐,店小二送水来了。” “小姐您在里面吗?” “小姐……” 良辰站在门外喊着,用手轻轻敲着门,旁边的店小二一身布衣,个头不高,肩膀上搭着一条白色的抹布,但看上去挺老实。 门被打开,白曦靠在门边,瞥了眼店小二手中提着的一桶热水,神情淡淡,又看向良辰,才悠悠开口:“进来吧。” 店小二提着热水进去,把水倒入了屏风后面的浴桶里面,然后又陆陆续续地下楼提了热水,待浴桶里的热水装满后,才合上门退了出去。 “小姐,要不要奴婢侍候您沐浴?” 良辰一边说着,把篮子里的玫瑰花瓣撒了进去。 “不用,你先出去吧。”白曦合上窗户,走到屏风后面,良辰正在认真地撒着玫瑰花瓣。 “小姐……” 良辰把篮子放在一边的木架上,看着自家公主冷淡的模样,感到委屈,以前的长公主都是她侍候沐浴的,如今公主居然让她出去。 虽然她知道公主自从醒来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可她还是会忍不住感到委屈。 白曦神色动了动,但还是抿了唇,淡漠道:“出去。” 良辰满脸不愿意的出了屋子,可是她又不敢不听从郡主的命令,只是心里特别憋屈。 听到门被合上,白曦才抬眸走向屏风旁的浴桶。 取下遮面的红纱,顺手搁置在一旁。 屏风上是几许空谷的幽兰花,寥寥数笔,丛丛兰花开放,给人一种安静而幽寂的感觉。 第569章 她褪去一身的红衣,露出洁白无暇的后背,赤着足把身子浸泡在了浴桶里,水雾弥漫间可见她那诱人的锁骨,如凝脂般的肌肤。 房间里水雾弥漫,室内氤氲着水汽,热水还散发着热气,有些朦胧的味道在里面。 泡在热水里,长发被水打湿,黏在耳边,眸子悠悠的打量着水面上的玫瑰花瓣。 入目的红色让她神色冷了几分,想起大婚之日惨死在庭院中的管家,家丁,妇孺,随从…… 那没有生气的身体一个一个倒地,他们眼中的绝望,还有白曦从家丁身上看出的忠贞,染血的刀,悲恸的哭喊声。 她眸子里的红色渐渐加深,像是染了鲜血一般,变成了深红色。 白姬的算计,心爱男子的无动于衷,她送给自己的一剑穿心,那么无奈,又是那么的痛。 亲人的惨死,她如何能够放下,满门一百三十余口的血海深仇,叫她怎能不报。 既然让她重生,她便要亲手毁掉白姬费尽心机算计来的一切,她要让白姬跪在她脚下,生不如死! “噗------” 一口鲜血喷出,白曦拧紧了眉,胸口传来的剧痛让她脸色瞬间惨白下来,嘴唇也褪去了血色。 白曦心里暗叫不妙。 她修炼了噬魂法术,心中便不能存在邪念,否则会被暗系法术反噬,甚至走火入魔,坠入深渊。 万劫不复…… 她想着,擦拭了嘴角的血渍,咬紧了唇,连忙撑着浴桶起身,穿好挂在屏风上的衣裳,又拿起一旁放置的面纱戴上,打开窗户望了望外面,一只手捂着胸口,从窗户那里出去,隐没在黑夜中。 龙腾南街的一处医馆内,还点着烛火,外面的路人已经极少,夜慢慢深了,时而有风卷起地上的落叶。 医馆里面的一间屋子里,坐着一名红衣少女,脸色极为苍白,一只手仍然捂着胸口,而一旁的大夫更是皱着眉头把脉。 “唉。” “这……” “唉!” 白曦忍着胸口的剧痛,红纱遮挡下的面容很是憔悴,她拧紧的眉心仿佛在诉说着她此刻承受的痛苦。 她看着大夫的神情,心中已经了然。 这龙腾的医馆有很多家,有人族的有妖族的,当然也有魔族的,只是这南街上只有一处医馆,便是妖族的医馆,不过好在这龙腾并不区分族群,所以在哪都是一样的。 良久,大夫才放下她的手,看着面前坐着的少女,神情凝重:“姑娘这多半是走火入魔……” 白曦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心里清楚,这大夫并不知道她是修炼了暗系法术走火入魔,只是看她的脉象来给出判断。 “不如老夫给姑娘提个建议吧,每日需用极寒的水浸泡上半个时辰,治疗受损的经脉,再加以药物辅助,不出七日,便可恢复。”老者说着,一边拿笔在一张白纸上记着。 然后起身去前面抓药。 白曦也跟着出来,见大夫已经把药打好了包装,递给白曦。 “记得每日服用,方可见效。” 第570章 白曦又是点了点头,伸手把那几包捆好的药拿了过来,从腰间拿出银子,放在了柜台上。 正要走出医馆,大夫连忙走出来,把手里写好的药方给她。 “姑娘别忘了这个。” 白曦接过,一手提着药包,一手把药方塞进怀里,然后望了望外面,出了医馆。 走在南街上,路上的行人极少,晚风带了凉意,吹起她耳畔的发丝,有的被水湿透,没有被风吹起,而是黏着白皙的脖颈。 她提着药,忍着胸口的不适,强撑着身体。 可警觉的她还是感受到了周围逼近的杀气。 放慢了脚步,她余光瞥向四周,杀气越来越重。 “杀!”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红色的眸子里满是杀意,话音落,四下突然涌出五六个身手敏捷的黑衣人,手里举着明晃晃的刀,包围成一圈向她袭来。 等等! 这些人,居然是…… 魔族? 想罢,白曦看着他们的举动,眸光不禁泛起冷意,如同冬日里的寒霜,眼神里满是镇定,身体站在原地保持不动。 颇有些临危不乱的样子。 看来有人迫不及待的想对她下手了呢。 只是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些人全是魔族第六阶的修灵者,如今她受到噬魂法术反噬,受了伤,如何能打得过他们。 白曦蹙眉。 看来今日,她是难逃一死。 不过对方既然这么想让她死,她拼尽全力也要干完这几个黑衣人,因为重活一世的她,不再畏惧死亡,只有值不值得。 一名黑衣人的刀直接朝着她劈来,白曦身形一闪,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可手臂还是被另一名黑衣人砍伤,衣服划开了一道五六厘米长的口子,顿时把本来的红衣染了血。 她手臂传来疼痛,可还是在与黑衣人周旋,还没有主动出击,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便是频频退让。 晃眼的刀光逼近,她瞳孔猛地一缩…… 黑色的身影闪出,手上执着一把长剑,一招便替她挡下了刚才那逼近的杀招,那人游刃有余间还同那群黑衣人搏斗,只是脸上蒙着面,看不清相貌。 看着面前的打斗,白曦后退几步,哪知道倒在地上的一名黑衣人突然又捡起地上的刀,朝着她袭来。 白曦脸色一变,长袖下的掌心汇聚着灵力,她观察着黑衣人的动作,就在黑衣人快要接近她的时候猛地一击而出,只见黑衣人闷哼一声,吐血身亡。 她不出手,还真当她好欺负? 要不是受了伤,又被暗系法术反噬,使不出噬魂法术,不然的话,这些区区九重境第六阶的灵者,还不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就算她打不过,跑也是来得及的。 疼痛感袭来,白曦捂上胸口,面色更加苍白,她还能感觉到喉咙里涌出的血腥味。 本就身受重伤,刚才又使用了灵力,使得伤势更加严重。 白曦拧紧了眉,盯着帮她的那个蒙面男子。 那人似乎也没了兴致同他们过招,使出了一套剑法,那几名黑衣人皆是一剑毙命。 “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坏我们的大事!”为首的黑衣人看着半路杀出来的蒙面人,不由得呵斥出声,居然敢坏他们的事。 第571章 蒙面男子只是淡淡的扫了黑衣人一眼,眼中满是不屑,紧接着剑光而出,见血封喉。 “你!”黑衣人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身体倒地。 冷风徐徐,周围只剩下落叶的声响。 他虽然救了她,可白曦还是分不清他是敌是友,若是他没有恶意还好说,若是想对她不利的话,白曦此刻显然没了自救的能力。 蒙面男子收回长剑,冷漠地瞥了白曦一眼。 白曦站在原地,只觉得蒙面男子刚才看她的那个眼神特别寒冷,却感觉不到恶意。 纠结了半天,白曦才低声开口:“救命之恩……” 蒙面男子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挺拔的身形动了动,一袭黑衣,在昏黄的夜幕里,冷峻非凡,径自朝前走去,头也不回。 白曦的话没有说完,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 喉咙里一阵腥甜,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这时,安静的南街,除了落叶和晚风的声音,白曦身边的大树后,突然传来了动静。 白曦转过身,发现大树后面探出了毛茸茸的脑袋,她走近一看,才知道是一只雪白的兔子。 本来还在想,这深更半夜,哪来的白兔,忽而余光瞥见它身上染了血迹。 白曦蹙眉,蹲下身,把它抱在怀里,才看到这只雪白的兔子受了伤,小腿那里正往外淌着血。 白曦眼里闪过不忍心,于是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娟帕,然后小心翼翼地给它包扎伤口。 小白兔在她怀里挣扎,似乎是怕她弄疼了它。 “小东西,你受了伤,我现在给你包扎伤口,可能会有点疼儿,你先忍忍好不好?”白曦眼里带了温柔,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也不管这只兔子能不能听懂她说的话。 可让白曦舒心的是,这只原本还在拼命挣扎的兔子,似乎听懂了白曦刚才说的话,于是乖乖待在她怀里,不再乱动了。 白曦帮它包扎好,又把它轻轻地放在地上。 胸口传来的疼痛更加剧烈了。 白曦提着药包,站起身,看了白兔一眼,心想着应该没什么事,便转身回客栈。 可能是到了深夜的缘故,南街上灯影浮动,没有了人影,在夜里显得格外清冷。 一袭红色的纱裙,被夜里吹来的风拂过,轻柔的裙摆飘起,在风中浮动。 月光洒落,树叶从树梢脱落,被风卷起,此时的南街十分清冷,昏黄的光影映照,直到那抹纤瘦的身影渐渐地隐没在夜色里。 大树后的那只兔子,小腿那里被娟帕包裹着,它试着在地上动了动,然后静静地盯着那抹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孤冷的夜里。 白曦悄悄地回到房间,快速合上窗,一只手捂住胸口,面纱下的容颜苍白如纸,憔悴不堪。 取下面纱,白曦走到屏风后,慢慢褪下身上的衣裳,黛眉紧锁,盯着手臂上淌血的伤口,强撑着身体的不适,从一旁拿起娟帕,然后用娟帕把手臂上淌血的剑伤包扎好。 止住血,白曦重新换了件衣裳。 走出屏风,白曦在桌前坐下。 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她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572章 初到龙腾,根本没人会认识她。 若是在桐城得罪了人,那也说不过去,因为白曦当时并不是这身打扮,还在脸上贴了人皮面具,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认出来。 既然不是桐城的人,那刚才的那些魔族杀手…… 唯一的可能就是,魔族的人现在已经知道她没死,并且已经逃离了魔族,所以才不惜代价,派出魔族的杀手来龙腾杀她。 而正因为这里是三界交汇处,所以他们有所顾虑,不敢在白天明目张胆的对她动手,只好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来个突然袭击。 白曦眸光深邃,泛着冷意。 看来,她要抓紧时间修炼了。 之前在桐城不着急,那是桐城没有那么多的事故。 桐城属于三界里的隐世之地,平静自然,不像这暗藏杀机的三界交汇处,自然没有这么多的危险。 如果说桐城欧阳雄的实力是在九重境第八阶,那么如今这个风云变幻的龙腾,一定有着许多三界中的高手存在。 九重天里,修炼的灵阶分为三个等级,分别是九重境,圣重境和天重境。 九重境的修灵者普遍是人族,而圣重境的修灵者大多数是魔族和妖族,至于天重境,在九重天里还没有出现过。 那是神族才能到达的境界。 千百年来,九重天里有着明定的条约束缚,因为人族相对于魔族和妖族来说要稍微弱小一些,所以魔族和妖族的人若是离开了自己的领域,灵阶就会相应减弱,受到限制,然后和人族的实力相差不多。 这也是魔族和妖族这么多年都不敢乱来的原因。 正因为如此,三界中才得以相互制衡,互相牵制。 白曦睫毛微颤,眼中若有所思。 那她今后想要在龙腾立足的话,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南国,上阳城。 殿外的梨花尽数绽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梨花清香。 宫婢们端着精致的托盘自殿门外等候。 深秋的天气,寒风凛冽,带了冷意。 金殿辉煌,轻纱帐幔,雕花屏风后燃着檀香的炉子散发着缕缕青烟,烟雾缭绕般围绕着桌案前提笔书写的少女,有寒风从身边敞开的雕花窗户灌入,细微的风声拂过耳畔,撩起几缕额前垂落的发丝,金架上摆放的蜡烛光影浮动。 女子手执玉笔,动作优雅,认真地在白色的宣纸上写着什么,浓密如蝶翼般卷翘轻盈的睫毛微颤,那双好看的水眸里泛着流光,如山间流淌的清泉,清澈见底,却也如波澜不惊的幽潭,深邃难测。 眉心点缀着一朵细小洁白的梨花,如流水般澄澈的明眸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桌案上摆放的宣纸,小巧玲珑的琼鼻下,樱桃般红润的唇瓣轻抿,鹅蛋般瘦削的脸颊好似巧夺天工般精致。 肤如凝脂,眉目如画。 一袭素色的烟纱里衣,外披淡蓝色的水袖长裙,薄纱轻挽,玉带束纤腰,别着一块通体白色的玉佩,两面雕刻着洁白的梨花,正面刻印着婉约的“落”字。 素色薄纱掩盖的裙摆边角处绣着几朵迎风绽放的梨花,洁白无瑕,栩栩如生,烟纱长裙显示出她婀娜多姿的身段,亭亭玉立,国色天香。 第573章 不久,白色的宣纸上出现了一朵朵生机勃勃的梨花,只见纤细的玉手挥洒,鼻尖萦绕着好闻的墨香气息,画中勾勒出的梨花尽数绽放。 “公主,该用膳了。”柔和的声音响起。 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自殿外缓缓走来,容貌清秀,举止恭敬,见大殿内的少女正提笔在宣纸上书写,神情颇为认真,不由得出声提醒。 听到声音,少女提笔的手顿了顿,抬眸瞥了眼身前站立的女子,随后放下手中的笔。 “什么时辰了?”薄唇轻启,声音极轻极淡。 “回禀公主,已经是午膳时间了。”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态度恭敬。 “那便传膳吧。”少女说着,兀自朝着大殿里用膳的桌案走去。 赤足走在羊绒毯铺展的地面上,丝毫也不觉得冷,白皙的右脚系着一串雅致的铃铛,迈着步子,铃铛会发出清脆动听的声音。 鹅黄色衣裙的女子领命,朝着殿外等候的宫婢们使了个眼色,得到允许,五六名粉色宫装的女子垂着眼眸,缓缓地走进大殿,然后把托盘里的糕点依次整齐的摆放在桌案上。 少女挑眉,看着玉碟里玲珑剔透的糕点,笑道:“流苏糕?” “公主,这可是您平日里最爱吃的东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脸上扬起笑容。 少女笑着,好看的水眸里波光粼粼,随手拈了块流苏糕送至嘴边,沿着糕点的边角,轻轻咬了一口,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道:“味道还不错。” “那当然,这流苏糕可是公主当初亲自教给流萤的,就算味道不及公主做的好,也还是能够入味的。”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脸上笑容更深。 “你倒是聪明,可惜了遇萤那丫头,我如何教她都学不会。”少女眉目含笑,吃了几块糕点便也吃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宫婢们见此,恭敬地递上干净的娟帕,少女接过,轻轻地擦了擦手里的糕点碎沫,随后把娟帕搁置在桌案边。 “公主,遇萤怕是爱极了舞刀弄枪,所以对其他的事情没有兴趣。”流萤笑着回答。 说起来也奇怪,她和遇萤从小就跟着公主,两个人都是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她只想好好照顾公主,可遇萤却是对武功极为感兴趣。 “她性子洒脱,倒也无妨。”云落起身,嘴角勾起的笑容恍如阳光般灿烂夺目。 走到大殿外,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云落身上穿得单薄,所以耳根瞬间被凛冽的冷风吹红了。 闭上眼,呼吸着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梨花清香,顿时整个人都感觉到神清气爽。 “公主,您的身子还未痊愈,如何能吹得冷风。”流萤跟着云落出来,当她看到自家公主身上单薄的烟纱裙时,眼底担忧起来。 “如何吹不得?”云落睁开眼,看着眼前成片的梨花树,含笑的面容上带了几许复杂的情绪,低声笑道,“你家主子我还没这么脆弱。” “公主,毕竟已经深秋了,容易着凉。”流萤望着殿外雪白的梨花,连她都觉得有些冷。 云落无语的叹了口气:“我还不至于风吹就倒吧。” “可是公主……” 第574章 流萤实在担心,刚想再开口劝阻,可当她看到云落瞥来的那一记眼神时,立马就闭了嘴。 流萤知道自家公主不喜欢别人左右她的意见。 可自己也只是纯粹的担心公主受寒罢了。 金色的阳光笼罩着洁白的梨花林,给雪白的梨花树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影,深秋的阳光明媚,却也没有温暖可言。 几百株梨花树争相绽放,雪白的一片。 云落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感叹。 想着,也许是她命该如此。 所以才会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今日的梨花开得真好。”云落呼吸着空气里的淡淡清香,嘴角勾起一抹从容自若的笑意。 没想到,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十五年了。 “公主从前可是不喜欢梨花的,为何如今独爱梨花?” 九州。 艳阳高照,正午的阳光十分毒辣。 “这不就是昨夜和野男人欢爱的白家二小姐吗。” “真是不堪入目啊。” 城门楼,一群百姓迅速围拢了过来,对着地上衣衫不整的女子指指点点,嘴里说着尖酸刻薄的话。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丢了她自己的脸也就罢了,还连累尚书大人。” “从出生起便是个修炼废材,也是白家可怜她,把她养这么大,没想到会做出这么肮脏的事情。” “听说啊,昨晚那浪荡的叫声连更夫都听到了,真是不要脸。” “有一桩这么美的婚事,还出去勾引野男人,我看她啊,是活该!” 面对所有人的指责,女子瑟瑟发抖,蜷缩在地上,发丝凌乱,看不清样貌,只是衣衫很残破,只剩下几缕碎布挂在身上,那样子实在狼狈不堪。 此时,城门的不远处,一名穿着青色衣裳的女子看着城门口发生的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转身进了城门。 她趴在地上,悲痛的抽泣着,心里莫大的委屈,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她的错。 昨夜,她看见白珊鬼鬼祟祟的路过她的院子,心里一时好奇,就跟了过去,接着假山后面传来了女人的娇喘,她大惊,没想到白珊居然做出这种事。 由于当时太紧张,脚下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头,惊扰了正在欢爱的男女,当她发现那男人正是太子时,她眼里除了震惊便是痛心。 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先皇就同祖父定下了她与太子的婚约,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白珊见她发现了他们的秘密,竟然把脏水全部泼向了她,找来人撕坏了她的衣服不说,还把她扔在城门口,让所有人看看,她如何半夜勾引野男人,给白家蒙羞。 城墙脚下,开了许多的蔷薇,清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 凉风吹在她脸上,泪眼婆娑。 忽然,她站了起来,悲痛的目光扫视过众人,拨开围着她的人群,飞快地朝着城楼上跑去。 凉风似乎吹醒了她,明明是她的未婚夫跟自己的妹妹搞在了一起,到头来所有的罪名都落在她身上。 第575章 她眼里满是凄楚,愤怒目光的扫过城楼下看戏的众人,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泪如雨下。 “你们看,她站上城楼了,你们说她是不是想寻死。” “死了多好,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活在世上也是个祸害。” “出了这种事,太子一定是退婚了。” “要我说啊,做出这么不堪的事情,就该把她拉去游街示众。” “呵……”她听着众人的指责,神情悲愤。 既然凌云国的百姓都说她肮脏。 都觉得她伤风败俗。 那她活在世上,又还有什么意思。 垂眸,迎着凉风,她一跃而下。 “砰------” 只听见重物打在地面的声响。 那抹柔弱的身影就这样从城楼上坠落,掉在荆棘丛里,震落了蔷薇花,花瓣散落在地,染上了她脑后溢出的鲜血。 城墙下,透过阳光的折射,蔷薇花的颜色逐渐加深,越来越深,直到变成了血红色。 百姓们指指点点。 直到好戏落幕。 然后才各自散去。 过了很久,夜深人静的时候。 2 城墙下的蔷薇起了细微的变化,月光洒下,本来只是墙角有一片荆棘丛,慢慢地,在夜风里,地上的蔷薇越来越多,遍地都是。 又是一阵风过。 蔷薇花悄然盛放。 痛。 好痛。 白曦陷在无尽的黑暗里,只感受到了遍布全身的痛。 躺在荆棘丛里的女子,凌乱的衣衫上染了血。 良久,她手指动了动。 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一片血色的蔷薇花海,她抬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看向周围。 这是哪儿。 一个陌生的环境。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在了君止的剑下。 心生疑惑,她不由得蹙眉,看向不远处的城门,突然,有陌生的记忆纷纷涌入脑海。 原来,她是重生了。 重生在一个跟自己有着同样名字的女子身上。 刚才涌入脑海的记忆里。 原主是一重天凌云国尚书府的二小姐,因为昨夜不小心撞见尚书府大小姐白珊和凌云国皇太子凌若琛偷情,结果被他们倒打了一耙,无辜背下了所有的罪名。 而皇太子凌若琛自小与她就有婚约,可是却连同着白珊一起把她推入了无尽深渊。 原主觉得自己出了这种事,已经没脸再活下去,所以白天正午的时候站上城楼选择了轻生。 白曦叹笑一声。 这原主未免也太不惜命。 根据记忆,这原主应该还有个同胞弟弟,生母早逝,因为是庶出,和她一样,在尚书府都不怎么受人待见。 原主在还未出生时就已经被人下了药,毁了灵根,成为了他们眼中不能修炼的废材。 而她的同胞弟弟,三岁时就成了一重境第五阶的修灵者,众人眼中的天才少年。后来遭大夫人嫉妒,因为一次外出狩猎,陷入危险,受了重伤。 灵力便一直停留在三岁。 家里把他送去了城外的别院修养。 名为修养,实则囚禁。 “看来不管到哪儿,都有嫉妒心膨胀的人呢。”白曦冷声道。 既然老天让她重生了。 她便要为了自己,重活一次。 第576章 白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只是几块残碎的破布挂在身上,心中顿时升起了怒火,真没想到那些人心思这么狠。 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地方个洗澡。 白曦想罢,站起身,忍着身上的剧痛,朝着城门外的树林去了。 月光下,红蔷薇尽数绽放。 …… 尚书府,东院。 晚风徐徐,烛火通明。 “小姐,这下你不用担心了。”婢女站在房间里,看着面前坐着的女子,谄媚道,“二小姐她名誉扫地,太子殿下今日已经来尚书府退婚。” 坐在桌前的女子脸上画了浓浓的妆,眼神里全是笑意,说道:“那个废物不足为患,要不是之前她仗着和太子的婚约,我不敢明里动她,还真当她自己是太子妃啊。” “奴婢知道太子殿下是喜欢大小姐的。”这说话的婢女便是白珊最得意的丫鬟 名唤翠翠。 “若琛他当然是喜欢我,难不成还喜欢那个废物。”白珊有些傲娇。 翠翠想起今日城门口的场景,心里就觉得特别爽,低声道:“今日奴婢可是特意守在那里看了,全城人都在指责她伤风败俗,她趴在地上的样子可狼狈了。” “她落得那种下场怪不得别人,谁叫她撞见我和若琛的好事。”白珊眼里夹杂着狠意。 “嘘,小姐,这话小心旁人听见了。” 夜渐渐深了。 夜色沉沉,树林的夜是沉寂的。 明月斜挂树梢,在这林子里似乎格外清瘦孤凉。 四周很安静,只有林中鸟儿不时发出令人战栗的嘶哑叫声。 因为是夏日,晚风透着闷热。 白曦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漆黑的树林里走,赤足上沾满了污秽,偶尔踩到地上的枯枝,发出清脆压抑的声响。 “嘶------” 一不小心,踩到一块尖利的石头,白曦倒吸了口凉气,脚下传来剧痛,抬起右脚,因为四周很黑,脚上又脏,让她看不清伤口。 但是凭感觉她也知道,伤口一定深。 “真是倒霉,连块破石头也跟我作对。”她嘴里嘀咕着,皱着眉打量四周,“也不知道哪里有水。” 她现在是又累又饿,身上的疼痛并没有减少。 白曦双手叉腰,实在累了。 但理智告诉她必须往前走,不能停下,要坚持。 不知走了多久,明月洒下的光亮透过层层树梢,倒映在水面上,泛着波光,白曦心中一喜,发现不远处有一条河。 她拨开灌木丛,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岸边有不少碎石子。 抬眸四处打量了一番,并没有其他人。 她把脚小心翼翼的伸进水里,感受着河水的清凉。 低下头,瞥见自己身上残破的布料,眉头皱得更深,干脆全部脱了下来,扔在一边,再试探着河水的深度,整个人浸泡在河里。 终于,清凉的河水缓解了身上的疲惫,连疼痛感都减轻了许多。 正闭着眼睛放松时,后脑勺突然传来剧痛。 白曦双手捂住脑袋,眉心紧皱着,疼痛感愈演愈烈,她快要承受不住,头昏昏沉沉,眼前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她心里想着。 难道自己刚活过来,就又要死吗。 第577章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在这里,她还要踏上九重天,让那些算计过她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白曦撑了很久,再没了力气,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沉了下去。 水面泛起波纹,一圈圈散开。 过了一会儿,河面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草丛里响起蛙鸣声。 “找到你了。”一个极其轻淡的声音出现在河里。 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沉入河里,陷入了深度昏迷。 他从河里抱她出来,把身上的玄色披风盖在她身上,俊美的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浑身透着冰冷的气息。 “主子。”一个穿着红色衣衫的女子站在岸边,目光落在走上岸男子怀里的少女身上。 好像伤的不轻。 他瞥了凤鸢一眼,抱着怀里的人离开了。 城南别院。 一间清雅的屋子里,墨色长袍的男子守在榻边。 床榻上躺着一名清瘦的女子,五官清秀,面色有些苍白,头上还缠着白纱,只有眉心紧紧的皱着。 男子把她的手轻轻握在手心,眉目间尽是疼惜。 “怎么会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 他深邃的目光里藏了许多情绪,叫人看不透究竟在想什么。 白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午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衣裳,应该是救她的人帮她换的,也不多想,抬眸打量起这间屋子。 古色古香的装饰,窗边摆放着几株未开的蔷薇,桌上的图案是由上好的梨花木雕刻而成,淡蓝色的纱幔轻垂在地上,一旁还放着画卷。 兰花屏风后是更衣的地方。 能看出这屋子的主人很爱干净。 白曦收回视线,看见榻下摆放着一双素色的绣鞋,她弯下腰,穿上鞋出了屋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夜她右脚被利石割破,受了伤的。 只是。 好像感觉不到痛了。 “姑娘醒了。”紫衣女子端着一碗药走过来。 “是你救了我?” “是位公子救了你,我不过是帮他照顾你罢了。”紫衣女子笑了笑,把药碗递给她。 “什么公子?”白曦接过药,瞥了眼乌黑的药汁,一饮而尽。 紫衣女子叹笑,摇了摇头,示意她并不清楚。 白曦也不再问,发现院子里有很多晒药的架子,架上的簸箕里装了各种各样的草药,说道:“这么多的药材,你说的那位公子应该是个大夫吧。” “姑娘说笑了,这些药材都是前些日子我从山上采摘的。”紫衣女子淡淡的笑着,问道,“姑娘可是昨日跳了城楼的尚书府二小姐?” “是。”白曦也不瞒她,知道面前的女子女子没有恶意,“众人眼中不能修炼的废材。” 昨夜她也发现了这具身体里根本没有灵力。 “这个姑娘大可以不必担心,交给我就好。” “你会重筑灵根?” “先前我替姑娘检查过,应是很久以前中了毒,致使灵根被毁。”紫衣女子认真的分析着,“若是把毒从体内清除,再稍加调养,灵根便可恢复。” “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白曦眼神里突然有了希望。 若是这具身体的灵根能恢复,她要抓紧时间修炼,先替原主报了仇,再重返九天。 第578章 她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 怎么可能忘记。 “姑娘叫我紫苏便好。” “好。”白曦应下。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去城外把原主的弟弟救出来。 果然没出几日,在紫苏的帮助下,她体内的灵根恢复了过来,整个人都舒适了许多,就好像即将干涸的鱼有了水,脸上气色也跟着好了。 她坐在屋内闭眼调息,根据她以前修炼的心法口诀,一步步的打开全身的穴位,让灵力在丹田汇聚,再流向各处经络。 睁开眼睛,她心中一喜。 没想到这具身体的灵根还是不错的,刚根据她之前的心法口诀修炼就到了一重境第三阶。 她满意的看了看自己,觉得身体里有了灵力后,格外的舒服,想来这几日一直闷在这院子里,也该出去走走了,于是戴上面纱出了别院。 白曦走在大街上,十分的热闹。 走到一处混沌铺前,找了个位置坐下,喊了一碗混沌。 “你听说没有,皇太子同尚书府的二小姐退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 “听说就在前几日,那尚书府二小姐从城楼上跳下去了,皇太子第二天就去尚书府退了婚。” “不过那尚书府二小姐与当朝太子并非良配,太子和尚书府的大小姐白珊才是郎才女貌。” “尚书府的大小姐可是我们凌云国第一美人。” 白曦吃着混沌,听到坐在她后面的几个男子这么议论,心下觉得好笑,什么叫并非良配。 北国,雪漠。 漫天的大雪落下,纷纷扬扬,覆盖了无灯的荒野,四周白茫茫一片,白得纯粹,刺眼,唯有一滩斑驳的血迹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银儿……”白衣女子瘫坐在地,声音沙哑,滚烫的热泪顺着她白皙的脸颊划下,打湿了怀中女子的鬓发。 银华被白衣女子抱在怀里,似乎是感受到那滴滚烫的泪,她努力扯了扯嘴角,想要试着用微笑去安慰白衣女子,想要告诉她自己没事,想要她别担心。 可是刚动了动唇角,就有鲜红的血液溢出来,她猛咳嗽了几声,喉咙里又涌上一股腥甜。 “咳咳咳——”银华脸色惨白,她咽下喉咙里不断涌出的血水,仍然坚持说道:“阿瓷……别担心……”“ “我没事……你不要哭了。” 银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强忍着喉间充斥着的腥甜,抬起手,想要触摸眼前那张早已经泪流满面的脸颊。 因为身受重伤,又中了寒毒,此刻的五脏六腑尽是疼痛,所以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在她做来却显得十分艰难。 可是她没有放弃,缓缓地,伸出手…… 手伸到半空,立刻就被一只温凉的素手握住。 头顶响起的声音沉痛无比:“为什么?” “你答应过我的,永远不会离开的,为什么……” 为什么? 银华愣了愣。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本来以为拿到了天山雪莲,可以救雁儿的命。 可是在离开雪山途中,她遇到了一个被狼群袭击的粉衣少女。 那时候,少女躺在雪地里,遍体鳞伤,已经奄奄一息。 第579章 她身为医者,不能见死不救,自然把那少女留在了身边。 不料却遭那少女算计,身中寒毒不说,还被她往自己心窝里狠狠捅了一刀。 隐隐的,她在想,如果她没有救那个女人,那她就不会出事。 她可是22世纪的人啊…… 怎么来这儿走一遭,到头来,却落得个身中剧毒,又被无数把利剑贯穿了身体的下场。 她要是不报仇,丢现代人的脸不说,未免太窝囊了些。 银华想着,咽下喉咙涌上的血,抬眸看到白衣女子痛苦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凄凉。 既然都来了这异世,她也没有想过再离开。 更何况,她不能,不能留下阿瓷一个人…… 似乎下了什么决心,银华渐渐失去光泽的眼眸中闪过从未有过的坚定,她缓缓抬头。 “阿瓷,信我!”我会回来的。 天空落着纷飞的雪,一朵又一朵,染了刺目的红,在她眼前绽开,那样诡异的颜色,顷刻间,照亮了她所能看见的整片天地。 阿瓷,你相信我。 哪怕经历千山万水,我都会来到你身边。 虽然银华眼眸里的光泽渐渐暗了下来,但她一直勾着唇角,毫无血色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 白衣女子看着银华露出的牵强笑容,握着她的手不由得收紧,就好像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那么痛。 “银儿……”白衣女子轻声唤了她的名字,可惜早已无人回应,只剩下漫天的雪花随风而舞,落了满地。 “我信。”白衣女子紧紧抱着银华满身是血的身体,眼角有滚烫的泪珠砸下,不停地砸到银华苍白的脸颊上,可惜怀中人却再也感受不到。 她沉痛地闭上眼,喃喃自语,似乎是这样还不够,须臾,又沙哑着嗓音道了句,“我信你。” …… 与此同时,东耀国。 “来,朕敬诸位一杯!” “臣等……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等也祝皇帝陛下龙体安康,万事顺遂!愿东耀国与我们永结交好,远离战乱,为黎民百姓谋福祉,愿九州天下永保太平——” “好啊!好啊,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乃是每个君王的意愿及责任,就借诸位这句话,干!!” “来,尔等干了这杯!” “干——” 筵席上,桌案前摆放着山珍海味,美酒佳酿,只是那玲珑杯盏中盛着美酒,在这徐徐夜风中散发出浓郁的酒香。 端坐于高位的皇帝面露笑意,高兴着举杯与众人齐饮,共赏由皇后精心准备好的惊鸿舞曲。 琴乐齐奏,筵席上萦绕着欢畅的曲调,声声入耳。 筵席中间认真表演的红衣舞女,一个个笑颜如花,轻扭着腰肢,足下轻点,步步生莲,若是仔细看,会发现她们身上绣有牡丹花边的裙摆在夜色下旋转舞动,飘飘然,美轮美奂! 左侧的席位,东耀国朝政大臣们及其亲眷家属按身份尊卑依次而坐,右侧席位则坐着其他国家远道而来的给皇帝祝寿的诸多使臣。 且这些前来给皇帝贺寿的使臣中,有着不少身份尊贵的皇室之人。 其中,要论身份最尊贵的一个,当属坐于右侧席位之首的青衣男子。 一身藏青色的锦衣长衫,墨发轻垂,俊逸非常,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深邃幽深,看不清喜怒,只微微倒映着筵席中央正在翩翩起舞的红衣舞女。 他轻抿着薄唇,未曾言语,就这么无声中摇晃着手中端着的青玉酒杯,时不时送至唇边小抿一口。 第580章 “落儿这般娇气,以后还有谁敢娶你。” “怎么,难道你嫌弃我啊?” “我的落儿这般好,天底下再难找到,我又怎么会嫌弃。更何况,有我宠着落儿,就算娇生惯养些也无妨。” “这天底下,比我好看的女子可多了去了,什么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还有——唔!” “落儿,你若是再说胡话,可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谁要你客气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嘛,我就想知道究竟还有没有人,在你心里的位置同我一样。” “落儿,这冬日飞雪,霜落梨花,哪怕是眼前的满目河山,在我眼中,皆不及你。所以,以后绝不许你再这么胡思乱想了。” “那,明年的梨花,我还要你陪我来看。” “好。” 慕雪落站在雪地里,闭着眼眸,鼻尖隐约嗅到了梨花的香气,还是同从前那样,独属于寒风中,那股子清新自然的味道。 少钧… 你看到了吗? 今年的梨花开得格外好看。 “公主,和亲的队伍到了。” 闻声,慕雪落睁开眼,睫毛颤了颤,偏过头看向从庭院里朝她跑来的宫女,眸光沉了沉,若有所思道:“没想到,竟只推迟了三日。” “什么?”玲珑刚跑过来,听得不太清。 慕雪落并没有回答,只是思索了片刻,眸光微变,然后低声问道:“他们现在到哪儿了?” “奴婢当时看着太子领着和亲的使臣去了北宫。”玲珑说着,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咧嘴笑道,“公主,那云翔国五皇子可真好看。” 慕雪落黛眉轻挑,打趣道:“怎么,难道是玲珑看上了?” “公主您就莫要取笑奴婢了,奴婢……奴婢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有喜欢的人了?”慕雪落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故作神秘道,“莫非是……” “公主!!!” “看来真被我说中了。”慕雪落会心一笑。 “哎呀!公主……您,您真的不用去看看吗?”玲珑知道她是猜到了,一时脸红,为了转移话题,故意拉长了语气说道“那可是公主的驸马啊!” 慕雪落笑了笑,眉眼弯弯:“你也说了是即将成为驸马,可他现在还不是我的驸马。” “公主……” “嗯?” “自从出了那件事后,皇后娘娘执意要将您送去与云翔国和亲。可是,太子殿下他……对和亲之事,也全无反对之意吗?” 慕雪落怔了怔,眸光微顿,似乎刚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太子殿下…… 寒风吹过,震落了枝头绽放的梨花,洋洋洒洒,和飘落的飞雪交织在一起,霜落庭院,像极了一幅朦胧绚烂的画。 慕雪落抬眸,看着尽数飞落的梨花,眸光流转,眼底都是惋惜,“慕雪落,他都不爱你,你却为他而死,可悲可叹!” “他反对不反对,和我有什么关系?” “公主,您……您现在这样,奴婢觉得好难过。”玲珑忽然有些哽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知道公主内心的痛苦。 那天,她看着公主跪在雪地里,三天三夜,吐血昏迷。 只因为公主说,她爱他。 爱她的皇兄。 她说她没有错,错的,只是爱上了一个并不爱她的人。 慕雪落从思绪里回过神,发觉玲珑快要哭了,连忙笑着安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今天我说的话你也要听清楚了。” “不管今后发生什么,我,慕雪落,只为自己而活!” 第581章 九州。 梦境。 夜风习习,苍穹之上,暗淡的月光忽远忽近,银白的轻纱随风而动。 一袭紫纱,隐于夜色之中,斜躺在虹桥之上,七彩的雾色凝聚而成,朦胧了辜离的精致的眉眼,墨发轻扬,为虹桥平添一抹色。 “姐姐,你可让我好找。”辜雪踏月而来,银白的轻纱与银月似是一体,眉眼如画,笑意妍妍。 辜离轻点她的额头,眸间含笑,“怕是你不知去哪耍了吧。” “姐姐真是冤枉我了,皆是因为半路遇上天族太子兮和才耽搁了。”辜雪撒娇道。 “天族太子行踪不定,竟被你遇上了?”辜离不咸不淡,望着不远处的星河。 “说来也巧,我竟碰见他与一个凡人拉拉扯扯。” “不曾想,这声名远扬的太子殿下也如此多情。”辜离轻敛眉眼,闪过那一抹不屑。 “素闻那兮和是个清心寡欲之人,唉……”一声叹息,夹杂着失望。 “怎么?那兮和是你意中人?”辜离调侃道。 辜雪皱眉,坐在虹桥之上,抚平裙上的褶皱,“孤冷之人,并非雪儿之良人。” 辜离也坐直了身子,眸色柔和的看着亲妹,轻抚着她柔软的发,望向星河那处,“确实如此。” “姐姐也看不上那兮和?”辜雪趁势倚在她怀中。 “天地虽大,懂我之人几何。” …… 偌大的宫殿,紫纱环绕,一颗紫龙珠浮在梁上,使得整个离园恍如白昼。 辜离赤足行于殿内,墨发未挽,不施粉黛,飘荡着玫瑰花瓣的浴池,氤氲的雾气漂浮其上。 随着里衣落地,露出凹凸有致的身姿,踏入池中,辜离便幻出原型,人身蛇尾,紫色的蛇尾游离,竟可以伸缩,那鳞片沐浴于水间,摇晃之间,可见其华,泛着淡淡的光泽。 辜离乃女娲长女,而女娲乃天地灵气聚集而生,天地之女,万年前的大战,虽天界取胜,却使女娲成为了现如今仅存的上古之神,女娲见日夜相伴的好友陨落,族人凋零,所剩无几,心灰意冷之际,便带着剩余无几的族人隐居于灵山,女娲虽隐居,却依旧是六界之内最尊贵的存在,即使是普通的女娲族人,也备受尊敬。 “姐姐,你见着凤儿了么?”辜雪拨开紫玉珠帘,珠帘碰撞,细碎叮咚,一袭青纱流仙裙,行走之间裙摆摇曳,似茶树新芽,清新脱俗,发髻上流苏点缀,精巧可人,肤如白雪,不施粉黛,额间一点胭脂痣,粉颊若三月里的桃花,唇上轻抹花蜜,水润光泽。 辜离拨弄着水,慵懒肆意,嘴角含笑,“不曾见。” 辜雪趴在琉璃石板之上,大眼眨巴眨巴含着怨念,嘟着唇。 “我找了整个灵山,也不见她影子。”辜雪很是苦恼,总是自己去玩,也不带上我。 “许是出去玩了吧。”辜离猜测,毕竟那丫头太爱玩了。 辜雪鼓着腮帮子,“姐姐你也不管管她,她可是你的坐骑。” “你几时见过我拿她当坐骑了?” “那丫头真是个有福的,被娘赐给了姐姐,得姐姐如斯疼爱,真真将她当亲妹妹一样宠。”辜雪虽是如此说,却不曾有嫉妒,她也很喜欢凤儿的。 第582章 辜离轻笑,“无聊了吧?” 辜雪点头。 “待我沐浴完,便去寻她回来陪你玩。”说着,撩起水花,看着水圈扩散,花瓣飘摇,美不胜收。 说罢,辜雪果然欢喜,眸间星光点点,唇间绽放的弧度更大了,“那你可得快些,我都无趣死了。” 辜离笑含狡黠,掬起一捧水,朝辜雪身上泼去,见其中招,笑容更大了些,“我偏不。” 辜雪脸含控诉,“姐姐欺负人。”说罢,也褪下衣裙,现出青色蛇尾,落入池子与之嬉戏笑闹,银铃之声不绝于耳。 辜离笑问,“不要我快些找凤儿了?” 辜雪蛇尾撩起巨大水花,含着玫瑰,溅落辜离身上,听此,笑得灿烂,更显没心没肺,“此事容后在议。” …… 人间,一只凤凰浮游于天际,金红色的光耀眼夺目,亏得此处人烟稀少,不曾引起轰动,但依旧引起了一山间女子的注意。 此女子名唤墨竹,住于山间,忽而闻得一声凤鸣,便出门查看,却不曾想,得见神鸟尊容,心中一喜,却又见那神鸟降于山中某处,便有意去寻。 那凤凰落于一处溪边,轻点溪水梳洗着羽毛,墨竹寻来,忽而心上一计,神鸟的羽毛美轮美奂,若是能得到一二,便可为阿和做一件衣裳,阿和定会欢喜。 如此想着,便小心翼翼地靠近凤凰,凤凰虽已察觉,但心性良善,想着那凡人许是想观赏一番自己,如此想着便不理那凡人。 身上一痛,一声哀鸣响过,转头看向那凡人。 那凡人手里握着从她身上拔出来的凤翎,细细端详其纹理,眼底划过满意,继而又看向那凤凰,那一闪而过的光被凤凰看得一清二楚。 贪婪无知的凡人,竟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取它凤翎,眼底闪过恼怒,展翅凌驾于天际,俯视那抹弱小的身影。 想它凤凰乃天界神鸟,备受众仙尊敬,即使在神界,也是备受呵护,如今一介凡人竟然取它凤翎,蔑视神威,欺它如此,定不能轻易放过她,否则她咽不下这口气。 想着,便口吐红莲业火,欲要将此人焚烧殆尽,以卸心头只恨。 墨竹惶恐那凤凰发出的威仪,那红莲袭来,竟吓得小脸煞白,双腿只顾着发抖竟不会动了,日光正旺,却觉冷如冰窖。 一袭黑衣掠过,抱着墨竹远离袭击,“墨儿。”一声低唤,包含余悸,然墨竹乃凡人之躯,虽躲过那火焰,但那热气也并非她所能承受,当下一口血雾喷出,染红了她的白衣,渲染其艳丽。 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唇却极其红艳,如涂上了上好的唇脂,却只因其上染了血,美人在怀,素衣染血,何其痛心。 兮和大惊失色,扣上她的脉,手带着颤抖,察其心脉已毁,命不久矣,当下脸便变了色,忙不迭从怀中拿出一颗丹药送入墨竹口中,护住其心脉,“墨儿……” 带着心慌,万年的孤寂,他怕了,好不容易遇上的温暖,如今却如同那即将枯萎的花,空留余香,不见其形。 第583章 抱着美人,衣抉翩飞,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凤凰却觉心惊。 寻了一处青草地,轻轻放下墨竹,小心翼翼,唯恐伤了这易碎的瓷器。 站起身来,不威而怒,“孽畜,竟敢胡乱伤人。”冰冷的话语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使凤凰想起曾经在连绵不绝的寒山迷了路,承受了半月了冰冷,此事仍记忆犹新,那里的冰雪带着灵气,连她的业火都难以抵御,而如今,兮和竟让它再次感受到那种冷意,看着兮和不由得带了些警惕。 兮和伸手便用灵力幻化一把剑,直指凤凰而去,那墨衣如同闪电,转眼便来到凤凰跟前,杀招乍现,势不可挡。 凤凰凭其灵力,只能防守,她虽不是其为何人,却能感知对方灵力深厚,并非是她所能对付,但那凡人欺她如此,也不能轻易放过,即使是拼了命也要她死,如此想着,也是拼尽全力,眸子陷入疯狂,也不防守了,只一昧朝兮和身上施展术法,可兮和是何许人也,一声冷笑,挡下所有攻击。 兮和招招致命,凤凰只能狼狈地躲闪,即使有红莲业火护体,也并非伤那人分毫。 凤凰躲闪之际只能发出阵阵哀鸣,莫非她今日真要命丧于此?如此想着,心存不甘。 终是躲闪不及,被兮和剑气所伤,当下便无力飞行,堕落而下,火红的凤凰比那余晖艳丽,如火一般的光芒,坠落的身影却如同那枯叶,生机无几,飘零于天际,带着萧索,耳边带着风声,呼呼直响,震得耳朵生疼,金红的眸子闪着泪光,恍惚之际竟看到了疼她入骨的姐姐。 白衣翩跹,墨发乘风,与浮云混淆,眸子含着心疼,恼怒,悔恨。 “姐姐,这是梦么?”低低的呢喃,眸间浮现了自嘲,姐姐怎会在,带着无限惋惜,“以后凤儿再也不能伴你左右了。”含着哽咽。闭上眼睛,结束自己的幻想。 “凤儿。”那一声包含心疼,辜离闪身,便来到凤凰身边,抱着已化为人形的凤凰。 红发纷飞,金红色的翎衣昭示她的尊贵,小脸煞白,紧抿的唇挡不住汹涌的血,染红了辜离的白衣,她即使是只坐骑,也不是寻常仙人能比拟的。 辜离恼怒,竟有人伤她如斯,也恨自己来得太晚,不能护她周全,。 “姐姐,你可来了。”原本非梦,含着惊喜,凤儿眼中尽是泪花,满是委屈,钻进辜离怀中,她怕再也见不到姐姐了,看着兮和,还带着后怕,身子微颤。 “乖,告诉姐姐发生了何事,姐姐定会为你做主。”她感受到了怀中人的颤意,看了一眼兮和,那一眼满含犀利。 而兮和也满眼凌厉,不输辜离,走过去抱着昏迷的墨竹,用帕子擦拭着她脸上的血迹,动作轻柔,连那带着寒意的脸色也带上了暖风。 打斗虽已停止,然气氛并未缓和,杀意蔓延,四周的飞禽走兽早已逃离。 “那凡人拔我凤翎,我怎能放过她,那人却说我胡乱杀人,一来便致我于死地。”凤儿话间含着控诉,说着,又咳出一大口血。 第584章 从辜离抱住凤儿那一刻,便已往她身上传输灵力,所以她此时看着重伤,却并无大碍。 “凤凰乃天界神鸟,其翎羽谁人敢觊觎,她一介凡人竟敢冒犯神鸟,其罪当诛,而你竟敢重伤凤儿,今日你也别想活着离开此处。”辜离站起身来,直视兮和,其神色傲然,威严之仪乍现。 兮和听着那凤凰所言神色已变,看着墨竹手中凤翎便知其言不假,然心爱之人生死未卜,他眼中厉色乍现,不威而怒,嘴角轻蔑,回视辜离,“正好,我也有此想法。” 说着,两人身似闪电,兮和手持利剑刺之,辜离白绫纷飞,直指兮和,一时间尘土飞扬,草木尽毁,山摇地动。 然二人灵力相当,难解难分,凤儿在一旁看着焦急不已,又看向一旁的墨竹,诡计一闪,手上便燃起业火,朝墨竹丢去。 兮和一股劲风掠过,业火便已消散,然凤儿却被劲风所伤,瘫倒在地。 辜离见此,一时分神,兮和目光一闪,便已砍断辜离右手,随着凤儿的尖叫,惊恐不已,又带着心痛,泪眼迷离,“姐姐……”苦涩蔓延,身上的痛觉竟感觉不到,只余心上,万箭穿心,她恨不得替辜离挡了那一剑,恨不得断了一臂的是她。 辜离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痛觉刺激着感官,地上的残肢掉于枯叶之上,了无生机,衣裙凌乱,墨发随风舞动,眸色发红,如入了魔一般可怖,怒视兮和,“我要你死。”咬牙切齿。 身似闪电,白绫顿飞,又与兮和缠斗起来。 而凤儿此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辜离受伤,大眼含着雾气,神色哀戚,她被劲风所伤,筋骨尽断,根本帮不了姐姐,若不是她,姐姐还是好好的,心上一痛,发出阵阵哀鸣,挣扎着起来,双手撑地,一次次地摔倒,细嫩的肌肤被沙石所伤,血肉模糊,其间依稀可见沙粒,泪珠滴落尘土,大风吹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嘲笑她的无用。 无果,看向辜离断臂,其上沾满血污,手脚并用,一步一步爬过去,嘴里含着呜咽,满身的狼狈,近了,更近了。 终于够到了,含着悲戚,抱着断臂,欲要拭擦,却惊觉自己双手没有一处完好,血肉翻飞,不见曾经细嫩,她却毫无知觉,只心痛难忍。 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擦拭断臂污垢,小心翼翼,视如圣洁。 眼眶红肿无神,紧抱着擦拭好的断臂,断处依旧流着血,沾染在她身上、脸上,连同她身上的,宛如一个血人,来自地狱的怨灵,森然可怖,风吹散了她的低声呢喃,“姐姐,姐姐……”破碎的声音飘向天际。 辜离因手臂受伤,已处于下风,兮和却越战越勇,闪过的利刃,冰冷如蛇,朝辜离的眼刺去,近在咫尺,辜离无处可躲,不由得自嘲,“我竟要连眼都要毁了。” “兮和,住手。”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金黄色的羽衣,皇冠束发,丰神俊朗,眸色如深谭,看不清其所思,仙家皇族威仪尽显。 第585章 身后跟着一众仙娥侍卫,皆低眉顺眼,唯恐看了不该看的。 因天帝出现,兮和顿了一顿,辜离因此逃了一劫,心生庆幸。 看了一眼天帝,她虽知晓其身份,却不想理会,即使是他救不了那人的命。 如此想着,也不顾天帝,又朝兮和袭去,神色狠历。 然兮和自小便听天帝的话,一时竟有些呆愣,一时竟躲闪不及,中了辜离杀招。 血雾纷飞,天帝心疼,却更多的是恼怒与担忧。 兮和再也顾不上天帝,与辜离缠斗,眼里再无其他,只余滔天的杀意,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天帝见此不由得大怒,更多的是心惊,亲自动手抓住兮和,辜离趁机持白绫朝他心口刺去,天帝神色大变,抓着兮和一闪。 兮和趁此逃离天帝掌控,又要朝辜离攻去,天帝不由得大喊,“住手。” 二人哪里能听,视天帝于无物,此山早已草木尽毁,生灵全无,然此时却无人在意这些。 天帝气极,念起咒法,瞬时,两点白光各自朝二人袭去,二人躲闪不及,困于光点之中,竟灵力被禁,只能大叫嘶喊。 天帝又看了一眼凤儿等人,眼光微闪,命仙娥将凤儿以及墨竹带上,还有辜离那只断臂。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仙雾缭绕,五彩的祥云鸟不时的从殿前飞过,发出阵阵鸟鸣。 金銮殿内,却气氛压抑,天帝端坐其上,紧闭着双眼,神色疲倦。 底下左右列坐着仙官,一个个皆低头屏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唯恐惊了天帝,恼了圣意。 殿下跪着狼狈的兮和,玉冠微斜,几缕墨发掉了下来,如画的脸并未挂彩,仅唇色发白,墨衫带了几处破损,亦带了些许草屑,众仙心里不免唏嘘,往日不食人间烟火的太子殿下何曾如此狼狈。 兮和心系墨竹,往日的镇定早已抛去九霄云外,“父帝,此事皆因儿臣而起,与那凡人无关。”说着,朝天帝叩首。 “孽障。”天帝睁开双眼,其中锋芒毕露,带着满怀的失望以及怒意,随手抓起案上的茶杯朝他扔去,正中额角,顿时鲜血淋漓。 茶渍脏了脸,鲜血迷了眼,然兮和不敢拭去,只是倔强的看着上首之人。 “你可知你伤的是何人?你竟还想着保全那凡人,你可知连你都自身难保了,即使是我腆着这老脸也未必能护你。”天帝怒其不争,拍着案桌,发出巨大的声响。 “儿臣愿一力承担。”兮和不卑不亢,僵直着身躯,如那屹立不倒的雕像。 天帝听此,一口气上不来不下去,气极反笑,“真当我不知你在凡间的所作所为,不管今日有无此事发生,那凡人她都不可能在存活于世间。” 兮和大惊,深知此事已瞒不住,再一叩首,“那儿臣愿与之共赴黄泉。”事已至此,兮和已看清局势,生不同时,死愿同归。 天帝也不欲多言,只得叹气,“此事我处置不了,你伤的是女娲之女,尔等皆有女娲娘娘发落。”兮和乃天界储君,他也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唯有忍痛。 第586章 “将太子禁于焚香殿中。”便挥手着人带了下去。 …… 一间禁闭的房间,无窗无门,也无任何放置,室外有虎兽看守,再无其他。 一道白光于墙上乍现,缓缓走进两名仙娥,掺着昏迷不醒的墨竹,脸上含着嫌恶,嫌此等污物玷污了她们仙身,仙人们本就自认圣洁,认为凡间一切事物皆有着俗尘之气,凡人更是污秽不堪,而如今墨竹本就狼狈,因此更遭仙娥嫌弃了。 随手将墨竹掷于地上,“砰”一声,一声闷哼,然仙娥们却听而不闻,快步离去,急着洗净身上秽物,以及凡人那股肮脏的气息。 墨竹紧皱着眉,睁开迷离的双眼,呆呆的看着白光消失不见。 强忍着身上疼痛,坐起来细细打量,却一无所获,兮和不在身边,更是茫然不安。 兮和的身份她一直知晓,她也曾做过成为天界太子妃,受众人朝拜的梦,然兮和却从不提带她上天,她也歇了此等想法,此刻被带了上天,墨竹心中却无半点欣喜,只余心慌,只能默默地等着兮和来救。 心上痛觉愈加明显,紧握胸口衣物,目光遥远,“兮和,你快些来。”含着悠远飘摇。 …… 凤栖殿内,带着安静祥和的气息。 处处透露着精致的大殿,四周摆放着各色名贵的兰草,四处可见由白玉雕砌而成的器物,由红玉制成的香炉飘着莫名的香,东海紫檀木制成的美人塌上斜倚着一个贵气天成的美人。 紫金珍珠簪插在发间,摇曳之间可见其华,余下的墨发散于肩后,素白的宫纱,随风摆动之间可见细碎的宝石。 鹅蛋脸,柳月眉,阖上的眼眸之下带了一颗美人痣,薄唇含笑,吹弹可破的肌肤带着如月光般柔和的光华。 此人便是天界之天后,容华。 “娘娘,不好啦,太子殿下出事啦。”刚从下界提上来的小宫女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神色焦急。 然容华却依旧恬睡,不知所云。 小宫女神色忐忑,硬着头皮又唤了一声。 容华唰的睁开眼睛,眼眸之间光华流转,不咸不淡的看了小宫女一眼,而后转头看向一旁服侍的侍女皎月,“本宫乏了,扶本宫进里间歇息。” 皎月称诺,忙扶着天后往里间走着。 小宫女带了些许迷茫,又唤了一声天后,依旧不见回应,神色变得奄奄的。 不一会,皎月便出来了,凉凉的看了小宫女一眼,“跟我走吧。”说着,便领了小宫女出了大殿。 “你还是回下界仙山去罢。” 小宫女听此,竟急哭了,“皎月姐姐,我可是做错了什么?” 皎月不欲多言,只挥手让她归去,小宫女哪里肯,拉着皎月衣袖苦苦哀求,“皎月姐姐,我自认为恪尽职守,不曾做错什么,如今让我归去,总要给我个由头,就当我求求你罢。”说着,便要下跪。 皎月急忙拉住她,面上带了些许疼惜,叹了一口气,“我如今说与你听,但你听过之后便要将此时烂于心中,再不可以说出。” 第587章 小宫女连忙点头称是,她只想知道原因,并不想嚼那舌根。 “天后娘娘虽对人和善,却唯独太子殿下除外,太子虽是其亲子,然天后娘娘却不知为何不待见太子殿下,从不主动问起殿下,也不喜他人向她提起。” 皎月顿了顿,又道“你是个伶俐的丫头,却碰了娘娘这禁忌,你是留不得了。”说吧,略显惋惜地摇摇头。 小宫女听罢,虽心有不甘,却并未说些什么,只叩谢皎月告予之恩,便一步三回首地离去。 皎月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叹了口气,幽幽的踩着步子回到殿内。 灵山天际之上,一群彩带翩飞的仙子仙娥踏云而来,其首的是一白衣仙子,怀抱玉兔,螓首娥眉,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柳腰春风过,百鸟随风走。 其中惹人瞩目的是其中那顶由八个侍卫抬着的轿子,青纱帐掩住了底下灵山女娲族人探究的目光,此刻已有人告知了女娲。 嫦娥带着身后众仙娥,落至灵山,惊叹灵山灵气竟如此浑厚,行走之间已是通身舒畅,若是用于修炼更是极好,如此想着已是惊叹连连,满心激动,又看漫山景致如画,一草一木皆非凡品,好些东西嫦娥竟见也没见过,又见女娲族人聚集于此,此刻辜雪也缓缓而来。 “不知仙子到来所为何事?”谦逊有理,却又带着几分身为神的高贵疏离,此时的辜雪不是平日里的长不大的孩子,而是神族圣女,女娲嫡女,贵不可言,身后族人也非平日那般和蔼,皆端着架子高高在上,俯视这群仙人。 嫦娥朝辜雪行礼跪拜,身后众仙娥也跟着下跪,“参加圣女。” 辜雪只淡淡扫了一眼,便道,“起吧。” 嫦娥被身后仙娥搀扶起来,将玉兔放于那仙娥怀中,便对辜雪笑得有些歉疚讨好,“吾等过来是为了给女娲娘娘告罪的。” “不知仙子何罪之有?”望着嫦娥身后的轿子,眸光闪烁。 “不知可否让小仙见过娘娘再说?”嫦娥讪笑。 “放肆,女娲神尊岂是你等想见便见。”辜雪板着脸,威仪尽显。 嫦娥白了脸,素日与人相处皆是和和气气的,哪里受过这等气,一时间恼羞气极。 “女娲娘娘虽为上神,却也隐居此等山野之处,六界威名何存?如今六界已是仙界为尊,掌管六界,我乃奉天帝之命拜见女娲娘娘,圣女多加阻挠实为不该。” 辜雪听此也不恼,只是冷笑,“神本就是天生之灵,而仙不过是次等修炼而成,如此妄言,也不怕遭人取笑了去。” 说罢,也不看嫦娥,“灵山这座小庙可容不下仙子这桩大佛,仙子还是请回罢。”说着,也要往回走了。 嫦娥说完那番话已是后悔,更听得辜雪那番言论更是羞愧难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变幻莫测,看辜雪真要离去,便急急说道,“此事事关另一位圣女,事关重大,只求圣女能让小仙见娘娘一面。”说着尽是哀求之意。 第588章 转身之际辜雪脸上尽是狠历,闪身便到嫦娥跟前,贴近其面,“若是有关我姐姐半点不好的,我定不饶你。”说罢又闪身到那青纱围绕的轿子跟前,侍卫要拦,却被辜雪定住了,嫦娥来不及阻拦,只得大喊,“不要……”含着心惊。 纱帘掀开,露出辜离精致苍白的脸,断臂之处已被衣袖盖上,而歪在辜离怀中的凤儿,满面青紫,面目全非的双手紧握着辜离断手,其用力之紧,旁人竟无法掰开为其缠上纱布,即使换了被换了衣衫,处理了伤处,也依旧掩不住的通身狼狈。 辜雪满目通红,看着嫦娥的目光森寒,宛若地底的修罗,“这便是你说的告罪?” 嫦娥入坠冰窖,却又不得不迎上辜雪目光,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却又急急解释,“此事并非小仙所为,而是……而是……” “何人?”冰冰凉凉,威压乍现,压得现场众仙直喘不过气。 女娲族人已将嫦娥众人团团围住,眼里皆带着怒气,那是他们疼在心尖的孩子,仙族的人竟敢…… “竟有人敢冒犯神威。”幽幽一句竟让仙族之人感觉被什么无形之物掐着喉咙,神识震荡。 嫦娥稳住心神,看向来人,墨发半挽,桃枝点缀,铅华不施,一袭紫纱拽地,倾城高贵。 女娲面上无波,眸子光华流转,看不清其意,看向嫦娥。 嫦娥面上一白,只觉心悬在嗓子眼,平日的处事淡然全然不在。 “你且回去。” 辜雪欲要张嘴,女娲一个眼神,便不敢造次。 嫦娥松了口气,双脚竟有些软,由着身后仙娥搀扶着腾云而去。 女娲看着轿中之人,微微皱眉,便招呼族人将其带回寝殿医治。 离园内。 绮窗半开,银白的月光轻柔如纱,摇曳生姿,带了些许凉意的风把窗吹的更开了些,露出窗外红白相见的花海,那是辜离最爱的彼岸花,花开彼岸,相知背离。 紫纱轻扬,似要飞向里间,看望那受伤的人儿。 紫色的帷幔垂下,细碎珍珠点缀其间,帷幔轻扬,露出紫玉雕砌而成的床,辜离便躺在其间。 墨色的发丝凌乱地铺在床垫之上,衬得那小脸愈发苍白,眉头紧凑,似被梦魇所饶,也似被疼痛所磨,惹人心疼。 帷幔被掀开,露出辜雪担忧的脸,小脸泫然欲泣,泪眼朦胧,似乎意识到什么,慌忙捂住唇,压抑着落泪,唯恐惊了床上的人儿。 放下帷幔,便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却不慎撞到里间房门旁装饰的花瓶,破碎的瓷器声,尖锐的声音异常刺耳,辜雪见此,便不知所措的坐在琉璃石板之上,失声痛哭。 “阿雪?”身后传来辜离虚弱的声音,接着又传来一声抽气声。 “姐姐。”辜雪眼里闪过光亮,含着惊喜,嘴角不由得绽放了笑容,急急忙忙跑到窗边,欲要抱着辜离,而后想起姐姐身体未愈,便没了此想法。 辜离忽而看着自己的右手,满含惊讶,“我的手?” “娘可是上古之神,这点小事又有何难。”辜雪言语间满含骄傲。 第589章 辜离心中又是讶异又是欢喜,讶异的是女娲竟可以修复她断臂,她原先可是以为今后要独臂了呢,因此心中很是欢喜,连疼痛都少了一半,眉眼不由得露出笑意,而后又想起那凤凰,“凤儿如何了?” 辜雪嘟着嘴,“那丫头已无大碍。”声音闷闷的,带了些怨气。 “怎的不开心?”辜离细心地发现她的异样。 “如若不是她,姐姐怎会伤的如此重。”说着,眼眶又泛起了红,她虽喜凤凰,但辜离才是她亲姐,自是辜离在她心中分量更甚。 “此事怎怨得她,一切原由皆因那凡人而起,若非她心生贪念,觊觎神鸟凤翎,又怎会如此。”辜离如是宽慰道。 “可……” “阿雪,如若是你,你能视凤儿受辱而不顾?” “自是不能的,可姐姐受伤,我会心疼。”辜雪咬着唇,望着辜离的眼里带着无辜。 “凤儿受伤,你可心疼?” “嗯。”重重地点头,不含一丝犹豫。 “那便是了。”辜离如释重负。 “对了姐姐,你可知伤你的是何人?” “何人?”想起那人,辜离声音变得清冷。 “天族太子兮和。” “呵,原来如此。”辜离眉眼带着轻蔑。 “天帝着人带来告罪书,另将那兮和交由娘处置,娘说了,要将此人交由你处置,毕竟那人伤的是姐姐。” 辜离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又想起那弱不禁风的凡人,“那凡人如何了?” 辜雪歪着头想了想,“据说是没了,天帝只把人关进天牢,那人身受重伤,无人及时救治,自是没了。” 辜离冷笑,自被天庭知晓那一刻起,那人便注定没了活路。 “姐姐打算如何处置兮和?”甜美的声音变得狠历,连眸色都变了。 辜离却笑,笑得意味深长,也不答话。 紫藤花架下,辜离正吊在一颗藤蔓之上,倚在其间看书。 青烟色的纱裙飘摇,纷飞的墨发仅用白色的丝带绑住些许,粉黛未施,姿态慵懒,空幽若山间青烟,娇艳若树上桃花。 “姐姐,如今你身体已大好,恰巧今日乃族中长老之女啊娅姐姐的婚嫁之日,我们去观礼可好?”辜雪缓缓走来,满脸喜意,翦瞳含着星光点点。 “啊娅姐姐今日完婚?”辜离想了想,忽的拍了一下脑袋,满脸懊悔,“我竟给忘了。” “对了,凤儿何在?”辜离想起那贪玩的小凤凰。 “不知道那里野去了呗。”辜雪满不在意地说道,“她虽是贪玩,却不会忘了大事,啊娅姐姐那边她定不会忘,届时我们在那边等她便好。” 辜离想着也是这个道理,便点点头,“娘可去了?” “自是去了,娘可是今日的证婚人呢!” 云府,落眼处喜庆一片,张灯结彩,红绸挂满了整个府邸,耀眼的深海夜明珠随处可见。 辜离两姐妹到来之时,已是宾客满座,南海的美人鱼在搭建的台上大展歌喉,身后有着翩翩起舞的彩蝶精灵。 俩人来到新娘房内,只听见里间打闹不休,不时有笑声传出,步入里间,笑声戛然而止,齐刷刷地站好,朝二人行礼,“见过圣女。” 第590章 行礼过后,众人又玩开了,辜离俩姐妹也加入其中,玩的不亦乐乎。 女娲族隐居于灵山之中,并无太多繁文缛节,尊卑之别也无太重,但只是对同族之人,只因这世间之余女娲一族是神族,其余的不过是仙罢了。 玩了好一会,新娘云娅便寻了个借口将众人遣了出去,只余辜离姐妹俩。 “姐姐可是有话要说予我们?”辜雪好奇? 云娅面含宠溺,轻点辜雪额头,“就你这丫头伶俐。” 看向辜离,“阿离,一会就由你们俩为我上妆罢。” “姐姐。”辜离语含哽咽。 这是女娲族的传统,成亲当日,新娘会挑选最亲密的姐妹为自己上妆,让她们沾点喜气,那是新娘对姐妹最衷心的祝福。 “大喜之日,可不许落泪。”云娅笑道。 说着,便拉着姐妹二人,行至梳妆台前,上面布满了各色首饰胭脂,台角放着一个精致的小花瓶,上面插着一支桃花,那是新郎今日送来的,上面还沾着晶莹的露珠,剔透如云娅之雪肌,粉嫩如云娅之面容。 辜雪为她梳发,辜离为她修面,“啊娅姐姐,你爱他吗?”辜离看着那面若桃花的人儿,轻问。 惹来了辜雪取笑,“姐姐你被那兮和伤了脑子不成?如若不爱,啊娅姐姐何苦嫁。” 辜离冷了脸,“好端端的提那人作甚。” 辜雪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好好好,不说便是,竟这就恼了。” 看着二人互动,云娅但笑不语,等二人住了嘴,便问,“你们可知爱是何物?” 看了看辜雪,辜雪摇头,又看了看辜离,辜离也摇头,眼里带着迷茫与求知。 “世间七情,唯爱是个七情中最捉摸不透的,它说不清道不明,看不见摸不着,它随风而来,也可乘风而去,爱可使恶人向善,也可使善人成魔,它如美酒,须细细品味,它如宝石,须珍藏呵护,它求不来,随缘而至。” 二人似懂非懂,云娅笑道,“等你们遇到那缘定之人出现之时便知其味了。” “不过这六界之内能配得上你们的人怕是没有了。”云娅笑着摇头。 辜离轻笑不语,辜雪反而耳尖泛红。 妆罢,云娅换上了红衣,着实让辜离二人怔了怔。 凤冠挽发,上嵌雪珠,如婴儿拳头那般大,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雪肤如凝脂,唇上抹着桃红,杏眼含春,嘴角微扬,一袭红色纱裙拽地,别样的裁剪勾勒出出挑的身材,果真是面若桃花,灿若星光。 还是辜雪回过神来,“啊娅姐姐可真是好看。”语气惊叹不已,回味犹存。 云娅摸摸辜雪的小脸,笑道,“阿雪也是个小美人胚子呢!” 神界之人一万五千岁才算成年,而辜离才一万岁,辜雪更是只有八千岁,虽留稚气,二人也出落得亭亭玉立,放眼整个六界,极少能与之比拟,云娅可以想象待二人成年,模样更甚。 “新郎官来接亲了,你们还在这笑闹。”言语间含着轻斥,轻轻柔柔的嗓音格外好听。 来人一袭素白烟裙,外罩一件橘红轻纱,半挽墨发,一只桃木簪点缀其间,再无他物,目光柔和掩不住凤驾威仪,此人便是上古之神女娲。 第591章 “娘。”姐妹二人亲亲热热的喊着,辜雪更是赖在亲娘怀中撒娇,而云娅却赶忙下跪问安。 女娲推开辜雪,亲自扶起云娅,“无需多礼。” “是。”云娅眸中闪着水光,生在神族,何其有幸。 女娲拿过梳妆台上的红绸,冰蚕丝制成的绸子异常丝滑,还带着一股凉意。 为云娅盖上红绸,便笑着执起云娅之手牵引其步出门外,辜离姐妹紧跟其后。 推开雕花门扉,门外侯着的花童,一男一女,一左一右,皆是族中未婚男女,福泽深厚之辈,从女娲手中接过云娅,一左一右牵引其行。 穿过雕花云廊,路过繁花似锦的花园,云娅甚至能闻见她最喜爱的海棠花的芬芳,走过穿堂,掀起宝石珠帘,便见一绣着奇花异草的大插屏,绕过插屏,便来到熙熙攘攘的大厅。 如今人满为患的大厅,云娅许是看不清,可辜离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今日的新郎官落云川,一袭红衣,相貌堂堂,唇边总带着温柔的笑,游走于酒席之间,任由宾客们打趣调笑也不生气。 因着落云川疼惜云娅,便想着在云娅大摆宴席,也在云家拜堂成亲,更是在云家行了周公之礼,次日再带着云娅归家,好在落家父母也是个好说话的,对此也并无二话。 两家皆是族中大户,也不算谁辱没了谁,更何况女娲族门户之别观念并不是很深。 礼仪官大着嗓子喊到,“吉时已到。” 宾客们停下言谈,看向正堂,用有指甲盖那般大的榴红珠摆成的囍字,被摆在正堂中央的桌子之上,其下摆着寓意吉祥的瓜果,而女娲坐于那桌子前面上首的位子,目光柔和,落家云家夫妇各坐于左右下首,皆是满脸笑意,喜气萦绕。 落云川、云娅各执红绸一边,立于其下,辜离姐妹二人则是立于女娲之后。 “一拜天地。”一对新人便朝着女娲跪拜,此乃族中之礼,在族人眼里,女娲便是他们的天地。 “二拜高堂。”又朝落氏、云氏夫妇各自行了跪拜之礼。 “夫妻交拜。” 随着礼仪官大喊:“礼成。”红绸被人收了起来,落云川掀起云娅盖头,露出那被细细妆点的容颜,娇艳如花,落云川眼里闪过惊艳,执起云娅双手,目光真挚,“啊娅,我定会对你好的。” 云娅面含娇羞,浅笑着点点头,辜离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心底闪过一丝柔软。 云娅在众人的起哄声下被带去了新房,辜离静静的看着那幸福的身影缓缓离去,消失不见。 …… 人间,落眼处一片粉色花海,摇摇欲坠,细风流连其间,带起一片桃花纷飞,纷纷洒洒,淡淡香甜美不胜收。 凤儿便是被此情此景引了进来,走着走着竟迷了方向,悠扬低婉,如泣如诉,琴音便是如此传入凤儿耳中,沉溺其间,脚步不由自主向着琴音的方向走去。 落花深处,四角凉亭,四角各挂一青铜铃铛,似是有些年份了,有些生锈,风吹过,发出空灵的响声。 第592章 如玉的白衣公子,玉冠束发,面容无双,桃花眼妖娆,嘴角含笑,好一个无双佳公子。 “竟来了个小凤凰。”曲罢,公子抬眼,轻笑。 “你是何人,竟看得出我真身?”凤儿讶异,走进了看那公子,竟看得有些呆了。 公子但笑不语,自一旁拿过一白玉杯,倒上香醇的桃花酿,递予凤儿,“请。” “不不不。”凤儿连忙摆手,见公子看过来,红霞遮面,“我姐姐不许我饮酒。” “仅此一杯,无妨。”公子笑道,也不恼,依旧举着杯子。 凤儿摇头,执着得很。 公子笑了,绝代风华,“那你坐吧,给你倒杯茶。” “多谢。”凤儿很喜欢这个善解人意的公子,便依言坐下,接过公子的茶水。 白玉瓷杯,清澈的茶水,上面飘袅着几片桃花,茶水氤氲,带着甜香。 “这是何茶?”凤儿抬眸,金色的眸眼波光涟涟。 “落挽。” “真美。”茶美,名美,景美,人更美。 细细品上,只觉自己化身于万千桃花中一片,置身于花海之中,粉嫩悠扬。 下一瞬,桃花飘零,于空中飘摇,凤儿也跟着晕晕乎乎的,倒于坐垫之上。 公子视而不见,抬手抚琴,低回婉转,如泣如诉。 …… 人间。 深夜之际,不见星光点缀,只见黑云压境,时有闪电掠过,惹人心惊。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凤儿纵是贪玩,却也知晓分寸,云娅素来疼她,她竟没去观礼,如今已过三日,人间已是三年,她断然不会在人间三年,定是出了事。 辜离来寻凤儿,辜雪许是担心,也跟着来了。 二人腾云驾雾,寻其踪迹,认主之时,辜离曾滴血注入其体内,如此,辜离便能感应其所。 然辜离此刻却无所感应,只得漫无目的去寻。 辜离内心不安逐渐扩大,不由得动用全身灵力去感应,辜雪在一旁,神色紧张。 辜离睁开黑眸,望着辜雪希冀的神色,无力的摇头,虽一无所获,却知凤儿无恙,只因那凤凰性命有虑,隐于辜离身上的凤凰印记便会显现发烫。 “那不是兮和?”辜雪讶异,看着下方。 此地正是当日二人大战之地,辜离看着下方,不觉打了个冷颤。 只见兮和用灵力在地上画了个八卦阵,外罩结界,墨竹尸体被放置于阴,他坐于阳。 辜雪抓着姐姐衣袖,皱眉,“他竟要以元神祭天?” 辜离冷笑,点头不语。 “即便是用一缕元神,也是伤了元神,每日要忍受元神烧炙之苦,他如何能忍?”辜雪有些钦佩此人了。 “此法乃禁忌之术,待成功之时,便是他受天罚之日,万道雷霆岂是此等仙人能受,即便是神,也难以存活。”辜离补充道。 “那凡人死了尚可投胎,兮和死了世间可就再无兮和了。”辜雪心生不忍,她之前虽因辜离之事恼恨兮和,但兮和为心爱之人如此,辜雪心生感动,一时间竟忘了那事。 “不过是个蠢物罢了,咱们去吧,寻凤儿要紧。” “左右凤儿无事,容我看看可好?”辜雪撒娇。 第593章 见此,辜离只好继续陪着妹妹窥视。 只见兮和手掌结印,默念咒语,一时间八卦圈金光环绕,又被结界挡住,并未乍泄。 辜离心知,那结界定是为了挡住天界视线,听闻自那日起兮和便被软禁,更是被封了全身灵力,如今,怕是偷跑出来了罢。 黑云更厚了些,一时间电闪雷鸣,凉风卷起枯叶,漫天飞舞。 辜雪唯恐二人被雷电误伤,伸手便结界护住二人。 原来这雷电竟是兮和招来的,辜离轻笑。 一道金光从兮和身上飞出,直射墨竹,此时,金光仅环绕墨竹身上而已,渐渐蜷缩进墨竹体内。 “看,兮和的天罚来了。”辜离凉凉的开口,似乎乐见其成。 “姐姐,如此痴情之人,你竟不感动?”辜雪不喜欢姐姐一副看好戏模样。 “墨竹死去,他大可静待半月,届时墨竹转世,更是豆蔻年华,再施法唤醒她前世记忆即可,何须如此激烈之法,此事我并无感动,只笑其愚笨。” “姐姐,你若懂爱,便不会如此想了。” “那你懂了?” 辜雪红了脸,胭脂未抹,便已颜如朝霞。 兮和强撑着灵魂灼烧之痛,飞出结界,留墨竹于其间,唯恐伤了她。 天罚已至,道道雷霆直指兮和。 衣衫破损,墨发凌乱,唇角带红,却依旧驻立,身姿挺拔。 一道,两道,三道…… 那出尘的身影,一步未移,一声未吭。 天地之间,只有那雷鸣声响,寒风呼啸,为其哭泣。 辜雪眼眶发红,“他会死的。”语带哽咽。 雷霆伤的并非皮肉,而是元神,万道雷霆,可想而知。 辜离紧抿唇色,思绪万千。 墨竹醒了过来,原本迷茫的神色见了兮和的身影便清醒过来。 “阿和。”大喊其名,泪眼婆娑,却不能奔至兮和跟前,为他挡了那闪电。 隔着结界,用力拍打,只求能出现裂缝,让她出去,“阿和,阿和。”她无力,她不知所措,她恨自己为何生为凡人,无能为力。 痛,彻骨的痛,每一下元神便撕裂一次,多少下了?数不清了,天上不是何时下起了雨,他竟毫无知觉,只对雷霆闪电的痛觉异常敏感,他不敢叫,怕叫出了声,墨竹会心疼,他,会放弃。 雷霆之罚还有大半,如此下去他会死的吧。 “吾以女娲族圣女之名,庇佑兮和,以此结印。”一血色蛇印印于兮和额间,又消失不见。 辜离终究还是心软了,便现身起掌结印,使用族中古老之术。 此术法也只是辜离偶然间听族中长老提过,只知只有女娲与女娲后人能使,能使其免受当前困境,具体的又记不太清楚,只知二人之间多了某些联系。 看着天边辜离,青烟色纱裙,险些与天地混为一色,精致的眉眼带着疏离,傲然立于天边,如涯边孤寂的青松,兮和心底有些复杂,思绪乱飞,强忍痛苦,牵拉嘴角,笑得僵硬,“多谢。” “嗯。”辜离也不多言。 那术法果真管用,雷霆已撤去,黑云散去,雨也停了,星辰闪耀,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味。 第594章 兮和见此,暗暗松了口气。 辜离见天罚已过,也不欲久留,正要离去,兮和便急急问道,“不知圣女使得是何法?竟如此厉害,连天罚都可挡去?” “太子怕是要问,我究竟在太子身上下了何种术法,对太子可有影响罢?”辜离冷笑着。 辜离说话间,辜雪已随手破了兮和结界,墨竹来不及道谢便已奔去兮和身旁,扶着心上人。 兮和见此,也把全身重量附于墨竹身上,墨竹瘦小的身子有些吃力。 “兮和不敢。”兮和盯着她看,不放过辜离神色一丝一毫地变化,此人他尚不熟识,不清楚其为人,更何况在此之前二人还是敌对状态,他只是放心不下。 “连禁忌之法之人都敢使的人有何不敢。”这次到时辜雪说的话,在外人面前她可是之前那副傲然神尊模样,气场丝毫不输辜离。 姐妹俩相视而笑,又齐齐看向兮和。 “只求圣女告知。”兮和不理二人嘲讽,只要求得知答案。 “可我并不打算说予你。”辜离轻轻说罢,便腾云离去。 “你们好自为之罢。”辜雪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便也腾云追上辜离。 “姐姐,那究竟是何法?我竟也不知?”辜雪急急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辜离说的风轻云淡。 辜雪却听得又无语又心惊,无语辜离的态度,不知是何法便乱用,若是有危险可如何是好。 …… 凤儿醒来之时,已是深夜,雨落花作陪,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 “醒了?”公子品茗的手顿了顿,险些被烫伤。 凤儿不语,只一双失神的眸子惹人深思。 “你叫什么?” “凤儿。” “来自何处?” “灵山。” 公子轻笑,“罢了罢了,你且睡去吧。” 凤儿又依然睡下。 那夜,雨落不停,梦里人影涌动,又正在流逝。 粉嫩的花海,洋洋洒洒,随风飘摇,落花纷飞,美不胜收。 细细听来,可闻悠远的琴音,似天际仙音,似空谷轻灵,引人入胜。 “哇,真乃人间仙境。”辜雪忍不住便要往里进。 辜离及时拉住她,“不可。” “为何?” “此处透着古怪,却又说不出那滋味。” 辜雪细细看着,暗暗心惊,“那结界竟可进不可出!” 辜离脸含讶异,“此处不可久留。”便带着辜雪飘然而去。 风吹起铃铛,空灵悦耳。 修长的指尖自琴上停了下来,柔柔一笑,含着可惜,“竟走了,真是个警惕的人儿。” 端起茶碗,品着落挽,望着不远处的阁楼。 走过落满桃花的长廊,推开雕花门扉,便闻见淡淡的幽香,撩起珠帘,发出细碎的声响,进入里间。 桃木雕成的大床,坐着一粉衣少女,红发未挽,肤如凝脂,金红色的眸子带着迷茫,朱不点而红,竟是凤儿。 抬眼看向来人,“哥哥?” 为何她一觉醒来,便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然后那些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如同强塞给她一般,那些记忆又为何看起来如此陌生? 记忆中的她名唤凤儿,乃魔族九公主。 第595章 而她跟前的哥哥,乃魔族七皇子卿勿,二人一母同胞,感情极好。因哥哥不喜魔族斗争,便带她来到人间,种下漫山桃花,名唤桃花坞。 “不,你是何人。”凤儿忽而抱着脑袋,似是极力忍受着疼痛,额间冷汗密布,却依旧警惕地看着卿勿。 卿勿也不恼,轻轻的笑着,若空谷幽兰,美不胜收。 抚着她柔软发丝,“乖,你只是累极了,哥哥为你倒杯茶可好?”说着,也不等凤儿说话,便转身行至案桌前,拿起茶碗,倒上。 “哥哥喂你喝可好?”卿勿端着茶碗,行至凤儿跟前。 不等凤儿拒绝,便强行灌入其口中,冰凉的感觉,似清晨花间露珠,余香饶舌,然昏睡之感袭来,凤儿强自忍住,“这是何茶?” “浅莲。” 凤儿终究挡不过此等药物,又昏睡于塌上。 卿勿浅笑,为她盖好薄被,坐在床沿,梳理着凤儿火红的长发,“真是个倔强的丫头。”言语间含着宠溺。 …… 青葱草地,一望无际,溪水延绵,时有水鸟掠过,觅食。 辜离姐妹坐于溪上凸起的山石,玉足浸水,不时拨弄水流,戏弄游鱼。 “凤儿那丫头究竟去哪野了,这么些天也寻不见,更是感应不到其踪迹。”辜雪嘟囔道。 “不知。”辜离望天,也不担忧,虽未感应其所在,但也未感应其有生命之忧。 一只青鸟盘旋于天际,忽而俯冲直下,飞至二人跟前。 “青鸟,可是有事?”辜雪问道,青鸟乃灵山传信鸟,如今来寻,定是有事。 “族长命圣女速回灵山,有要事相告。” “既已知晓,你且先回去,我等随后便走。”辜离如是说道。 青鸟离去之后,二人相视一眼,望见对方眼里的紧张,如若无要紧之事,女娲怎会派青鸟前来,如此便各自穿戴整齐,腾云驾雾奔回灵山。 玺月宫,女娲族长老议事之地。 巍峨耸立,四角凤凰齐飞,栩栩如生,虽无玉石装饰,却依旧彰显其华。 其内大殿,皆用山间巨石雕塑,再无其他,最值得一提的便是殿内数条巨柱,皆盘旋着人身蛇尾的女娲族人形象,其手捧莲灯,照亮整个大殿。 辜离姐妹步入大殿,此时女娲正与一长老商谈,见二人到来,便请长老退下。 “过来。”女娲招手,其色严肃。 待二人坐到下首,女娲便道,“云娅出事了。”言辞间含着无限惋惜,她知云娅与这俩孩子不一般,便急着召回俩人。 “何事?”辜雪忍不住了,啊娅姐姐才刚成婚,前几日她还笑颜如花,怎会出事? “你且听娘说完。”辜离安抚她,自己也心焦不已,却不得不稳住心神。 女娲叹了口气,又道,“落家那小子,竟与魔女勾结,还产下一子,那孩子一出生便不会动,若非还有呼吸,当是死了呢,又听闻云娅其雪珠有奇效,便假意娶了云娅,夺去了雪珠。” 辜离想起当日云娅凤冠之上那颗雪珠,柔和似雪,带着凉意。 第596章 “我要去杀了落云川。”辜离霍的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阿离你且站住。”女娲不由得吼住她。 “娘,云娅姐姐受此大辱,你为何还要阻止我?”辜离眼眶红了,啊娅姐姐平日待她如亲妹,她见不得啊娅姐姐受欺。 “娘并非阻止你,只是那落家小子已逃往魔界,你如何为云娅报仇?”叹了口气,“你且去看看她吧。落云川那边我会派人抓回来,凤儿我也会派青鸟去寻。” 辜离敛眉不语,紧抿着唇。 “姐姐,我们去吧。”辜雪拉着她衣袖。 云府,无往日喧闹,也无门庭若市,只余满地冷清,红绸已撤下,再无喜庆,细听,更听见妇人低泣。 辜离心中恍若有巨石压着,呼吸困难,紧握着辜雪柔荑。 “姐姐走吧。” “嗯。” 云娅里间门扉紧闭,“啊娅姐姐。”辜雪轻敲,唯恐惊了里头的人儿。 “进来吧。”声色苍老。 含着疑惑,推门进去,却不会动了。 云娅房内的喜庆之物并未撤去,撩开红色的纱帐用钩子挂着,露出云娅苍老的容颜。 银白的发丝布满枕间,原本光华的容颜如今尽是褶子,还带着斑斑点点,枯槁的指尖向二人招手。 原本以为云娅只是伤心,却不曾想……泪早已滑落,泣不成声。 如今那喜庆之物竟如此刺眼,刺眼的辜离想立刻将之毁去,有想及那日婚假,在云府拜堂,想必那落云川根本不愿云娅踏入落府一步才如此吧,如此想着,心里更恨了。 而云娅却那么平和,依旧笑得温柔,两个人儿扑到云娅怀中,默默流泪。 轻拍着她们的背,这样也好,她流不出的泪便让她们流吧。 待二人平复心情,辜雪便信誓旦旦对云娅说道,“啊娅姐姐,我定会将雪珠夺回来。”语气中含着狠历。 辜离也默默点头。 云娅不答,静静的笑着,一如往昔的恬静。 两姐妹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听着,听云娅诉说着她的爱情。 她说,他们相遇,相知,相爱,她说,曾经的岁月她很开心,遇见他,不悔。 屋外的兰花开尽,婉约可人,依稀可闻其香。 云娅说着说着便累了,闭上眼睡得恬静,嘴角含笑,她依旧穿着那日的嫁纱,一日那日静美,娇艳如花。 辜雪本是静静的流泪,忽而带了些呜咽,辜离捂住她嘴唇,有点生气,“别吵,会吵醒啊娅姐姐的。”说话间,泪雨朦胧,愈演愈烈。 “啊娅姐姐,你说了与其相遇,相知,相爱,却并未说相守,你感叹曾经美好,却并未提及今日之苦,你若留恋那人,我便送他去陪你。”空气中弥漫着辜离布满冷意的言辞,久久不得消散。 云娅屋外的庭院,辜离姐妹站于兰花期间,望着不远处云娅闺阁。 凉风拂过,掀起辜离姐妹的裙摆,辜离紧握双臂,竟觉得有点冷。 掌心燃起赤焰之火,与凤儿之红莲业火相似,能焚烧世间万物,而赤焰之火更甚。 辜雪满含讶异,“姐姐你要作甚,此火娘可不许你胡乱使用的。” 第597章 “啊娅姐姐不喜那清冷的棺咎,屋内全是啊娅姐姐喜爱留恋之物,她该那样走的。”说着,便将赤焰之火掷于云娅闺阁,大火瞬间蔓延,灼烧整间屋子。 火光蔓延,如同辜离喜爱的彼岸花,火红妖冶,牵引着云娅之魂到达彼岸,渡过忘川。 云府众人见火光冲天,皆赶来救火,水一桶接着一桶也并无减弱之状,反而愈演愈烈。 更有甚者用起术法灭火,皆无用。 眼尖之人见着辜离姐妹置于其院落,便知此火乃她二人所纵。 一病妇被人搀扶着过来,颤颤巍巍,见女儿闺阁已被烧成灰烬,不由得大哭。 “啊娅,这竟是我造的孽么?你竟如此残忍早早离娘而去,如今你屋子被烧的连渣都不剩,你叫娘思你念你之时可如何是好啊。”正哭着,竟险些昏厥,被人唤了几声才复苏醒了些。 “夫人。”辜离行至其跟前,欲要宽慰。 “圣女,你火烧啊娅闺阁,你这是何意?啊娅待你俩不薄,你竟……你竟……”说着,竟上气不接下气,再度昏厥过去,任人唤也唤不醒。 …… “跪下。”殿内响起女娲严肃的话语。 玺月宫内,辜离跪于堂下,腰杆挺直,神色倔强,只是那眸子哀伤未散。 辜雪则俱于女娲威严,自小被宠惯了,从未被吼过,此时有些委屈,瘪着嘴,泫然欲泣。 “阿离,你可知错。”女娲审视的眼神扫过大女儿。 辜离回视女娲,其中倔强更甚,如那带刺的藤蔓,碰不得,若是碰了必要划上几口子才罢休。“阿离无错。” “你真是胆大妄为,火烧云府,竟还敢说无罪。”女娲坐于堂前,神色似威似怒,眼神落在辜离身上,复杂迷离。 辜离抿唇不语。 “娘,姐姐是为了啊娅姐姐。”辜雪急急为姐姐辩解。 “你们这简直是胡闹,云府不追究,我可不会就此作罢。” “娘。”辜雪硬着头皮撒娇。 “来人。”女娲无视小女儿撒娇,朝门外喊道。 走进两个,身穿侍女服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容颜,俨然一对双生子。 辜离讶异,两人乃女娲隐卫,其灵力深不可测,即使是辜离姐妹二人联手也未必能赢其一人。 “将阿离禁于离园,你二人须寸步不离跟着。” “是。”便将辜离带下,辜离无从挣脱,辜离其灵力本是族中甚者,险少遇敌手,随知二人厉害,却不曾想自己竟如此不堪一击,竟连反抗之力都无法使出。 辜雪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被带走,抬头看女娲,“娘,那我呢?” “我只需派人将阿离看好了,你便无法作乱。”女娲淡淡的看着辜离被带离的那抹身影,把那股执拗看在心底,叹了口气。 辜雪“……” …… 桃花坞。 落花正胜,琴音顿起,传思念之音,忽而又似情人低喃,喜悦甜蜜。 茶香飘袅,氤氲含香。 “哥哥。”凤儿自落花而来。 粉衣含香,红发散于脑后,粉黛未施,赤足踏于落花之上,宛若桃花仙子。 扑至卿勿怀中,嘟着唇,“哥哥可让我好找。” 第598章 卿勿浅笑,“哥哥可一直都在,莫不是你又迷了路,才寻不到。”语含宠溺,温润如玉。 “才不是呢。”凤儿死鸭子嘴硬。 卿勿梳理着红发,“是是是,是哥哥迷了路,让凤儿好找。” 凤儿仰头,嘴角笑意正甜,伸手抚着卿勿锦缎似的发,“哥哥乖,凤儿可不会嫌弃你。” 卿勿失笑,抱着凤儿更紧了些,“那便好,哥哥就怕凤儿有一天会离我而去。”说着,竟带着悠远。 “凤儿最喜哥哥了,定不会如此。” “如此便好。” “哥哥为我挽发可好?” “好。” “我想吃哥哥做的桃花羹。” “今早侍女为你做了,你去厨房端来便是。” “可我要吃哥哥煮的。” “好,那我便做。” 那些话语随风飘摇,经久不散。 …… 浮云飘摇,天际之上,兮和携爱人腾云奔逃,身后数万天军紧随而至。 墨衣衣抉纷飞,隐约可见几处伤口,沾染着血迹,俊脸也带了几处擦伤,兮和紧抿唇意,唯恐胸中奔涌血流如注。 自雷霆骤响之时,天界便知此事,因顾虑辜离姐妹在场,不敢及时抓捕,待二人离去,天军便随之而至。 几日间,已经历几场恶战,死里逃生,然雷霆之伤,再加元神炙烧之感,为逃天军追捕所受之伤,他身体早已到极限,只是硬撑着。 怀中墨竹带了些许惊慌,她一介凡人,何曾见过此等阵势,这几日所见,又经死而复生,已超出其所认知,此时紧咬牙关,却依旧脸色发白。 “殿下,你如今身受重伤,若不及时医治,恐药石无医,魂归天外。”追捕的将领劝道,若是因此太子死去,他可难辞其咎啊。 墨竹听此不由得大惊,看向兮和,“真会如此?” 将怀中之人又抱紧了些,“别听那人胡诌。” 墨竹向来相信他,当下便不再怀疑,只紧紧拽着兮和衣袖,紧张兮兮。 忽而前头又来了一股追兵,兮和心上一紧,紧抱墨竹细腰,幻化利剑,执剑环圈,剑气直指前后追兵,死伤无数。 但仍有人前仆后继的杀上来,那将领更是阴险,杀招皆是朝墨竹袭去。 “青将,你卑鄙。” 兮和挡住青将招式,后背却有人一剑划过,兮和一个踉跄,忍不住胸中潮涌,顿时血雾纷飞,引来墨竹惊慌大叫。 “兮和。”含着颤意,带着无措与哽咽。 二人终是被擒住,带上天庭面见天帝。 青将领着属下带着二人,站于金銮殿前,待小仙娥禀报天帝,方可入内。 一炷香时辰都已过去,可通报的小仙娥却未出来,青将乃一介武将,自然没那心性等待,却又不敢造次,只得在殿前走来走去,眼神时不时看向内殿,却一无所获。 又过了半炷香,小仙娥这才姗姗来迟,“帝君有外客来访,将军还是请回吧。” 青将微沉思,又问,“帝君可说太子与那凡人如此处置。” 兮和听青将如此问,也看向那仙娥。 仙娥微微一笑,又说,“未曾说。” 听此,兮和不由得神色一暗,下意识抱紧墨竹。 第599章 帝君如此,不是让他自行处置么,看来这太子是真让帝君失望了,如此想着,便吩咐天兵将二人带入天牢,如此而已。 小仙娥步入内殿,朝天帝屈膝行礼。 一袭白衣锦服,领口用金线绣着祥云,羽冠束发,千万年的时光流逝,他却依旧如凡间双十年华的翩翩佳公子一般,温文儒雅,俊秀无双。 含着浅浅笑意,目光沉思,望着桌前棋局,挽起袖子,轻执白子,落入棋盘,又执黑子,陷入沉思,如此自娱自乐。 约莫过了半盏茶,落入黑子,这才抬眸看向那小仙娥,“如何?” “将军已命天兵将二人打入天牢。” 听罢,天帝又似乎沉浸在棋局之中,眉宇轻皱,久久不得其解。 如此又过了半月,天帝如同忘了此事,不再提起,令众仙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敢发问。 一日,仙界瑶池繁花似锦,仙雾缭绕,仙鹤引颈,舞榭亭台,尽显天家气派。 天帝便在这瑶池之中,摆上棋盘,左右各执一色,自娱自乐。 正当天帝入神之际,远远走来一华贵女子,一身金缕凰衣,摇曳的裙摆拽地,腰间挂着两串细碎的白玉,一个个有指甲盖那么大,竟还被雕成了海螺模样,行走之间发出的声响霎是好听,墨发尽挽,珊瑚模样的玉簪子,斜插于发间,淡妆轻抹,浅笑嫣然。 落座于天帝跟前,看着陷入沉思的人,不觉浅笑,夺过天帝手中黑子,落入局中,竟反败为胜。 天帝讶异抬头,“容儿。” 来人竟是天后容华,容华浅笑,露出浅浅的梨涡,“帝君好兴致。” 天帝端起茶碗,浅尝一口,这才答道,“哪里哪里。” 容华看向天帝,眸子含着意味深长的光,“听说太子还在天牢,身受重伤也没个人去医治照看?”容华说这话时,不紧不慢,如同聊着普通家常,更不见一丝关心。 “死不了。”天帝收拾着棋子,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我知帝君不愿见他,碰了那女子更是怕他又做了什么过激之事,左右为难呢!”容华拿过天帝收拾好的棋子,黑子落入棋盘,嘴角似笑非笑。 随着白子落入棋盘,天帝叹了一口气,无奈尽显。 一时无话,只有棋子落盘之声。 浮云悠悠,飞鸟吟乐,清风含香,游鱼嬉戏。 “不愧是容儿,我竟从未赢你。”天帝爽朗大笑。 落眼于棋局之上,胜负已分。 “太子之事我会处理,帝君就不必管了。”容华不给天帝商量的余地,眸子刻着不容置疑。 天帝静静地看着容华,不语,自生下兮和,数万年以来,她从未问过兮和一句,连看他一眼都嫌多余,更不用说管兮和的事了,而如今她却主动提起? 眸色深沉,心中微叹,罢了,“随你去吧。” 容华露出满意的笑,整理裙摆,便又施然离去。 回到凤栖殿,不等其吩咐,皎月便带着一众小仙娥为其褪下外衫,端上水盆为其净手,搽完手又有仙娥搀扶着斜躺于美人榻上,待仙娥们都撤了下去,皎月便端着刚沏好的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便候在一旁,静默不语。 第600章 约摸过了小会,容华便坐了起来,端起茶碗,微微的吹了一下茶水,闻见淡淡的茶香,浅尝了一口,放下茶碗。 看向皎月,不咸不淡地开口,“把太子和那个凡人带到我这来。” 皎月眸色微闪,却也掩饰得极好,行礼称诺。 不一会儿,皎月便将二人带来,二人并未梳洗一番,只被急急的带了过来,周身狼狈尽显,隐约还能见兮和身上伤痕,触目惊心。 兮和搀扶着墨竹,缓缓走进这凤栖殿,心中感慨万千。 躺在美人榻上的雍容华贵的人,数万年来,除非必要或偶然,他竟见之甚少,这凤栖殿,他竟从未踏足过。 他恨过,怨过,最终那情感终是沉淀下去,只余留着敬重,对他的生母,天后容华。 兮和带着墨竹,朝容华跪拜行礼。 容华不着痕迹细细打量下首的墨竹,心底暗暗发笑。 只因墨竹首次得见凤颜,看着仪态万千的天后,心中不由得惊羡,竟都表现在脸上。 容华使了个眼色,便有仙娥将二人搀扶起来。 对墨竹招手,含着浅笑,“过来我身边。” 墨竹见此,有些不安,看向兮和,兮和点头,她才慢慢走过去,含着揣测不安。 待墨竹走进一些,她便拉着墨竹柔荑,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握着其手,状似亲昵,目光柔和,“唤什么?” “墨竹。”闻着容华身上淡淡的芳香,亦或是她轻柔的话语,墨竹渐渐放宽了心,不再那么拘谨。 兮和依旧立于原处,也没人叫他坐,被人无视于斯,他也未见恼怒,只是静静看着二人互动,对此深感疑惑,还带着丝丝警惕。 “果真是个好名字。”容华沉思一阵,竟笑道。 墨竹脸上闪过一抹红,浅浅笑着。 有仙娥端上香茗,置于墨竹身旁的茶几之上,“姑娘,请用茶。” 容华眼波一转,眼里含着怒色,“放肆,那是我们天族太子妃。”话语中带着维护之意。 那仙娥竟吓得慌忙跪下,“奴婢知错。”又朝着墨竹行礼,“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求娘娘饶过奴婢一回。”说罢,竟急红了眼。 容华话一出,墨竹满含讶异,眼眶盛满泪,满含激动,她都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了,竟不曾想峰回路转,有些不敢相信。 兮和虽也惊讶,却藏的极深,眸色深沉。 “要不就饶了她罢?”墨竹含着试探问道,看向容华。 “你既如此说,那便罢了。”容华似是不以为意,笑着说道。 那仙娥听此,忙不迭叩头谢恩,“谢天后娘娘,谢太子妃娘娘。” 一时间满屋子的仙娥都跪下,说道,“拜见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容华含着笑意看向墨竹,眸子带着探究意味。 只见墨竹一时不知所措,竟哑口无言,只得含着激动的心情求救似得眼神看向兮和。 兮和含着浅笑,目光柔和,眸间带着鼓励。 “起来吧。”墨竹声色难掩激动。 仙娥们这才起来站好,静默无声。 容华这才看向兮和,这是兮和进殿以来看他的第一眼,目光平淡,“坐吧。” 第601章 “谢母后。”兮和内心悲喜交加,却未曾表现出来。 见兮和坐下,又有仙娥端来一杯茶,兮和端着茶碗,却险些倾洒,失了仪态。 容华却只当看不见,看向兮和眼底,“等你养好身子,我便择日为你们完婚,此事也无需你操劳,我自会为你们办好。” 兮和一顿,半晌才回过神来,眼眶发红,上前一步朝容华重重一跪,“谢母后。”那一句话,满含感激,感激她生恩,感激她愿意接纳自己,感激她也接受了墨竹,更感激她为他们筹备婚事,以往的怨在此刻全散了,只余满怀感激与感动,连心中的疑惑警惕都消去了半数。 墨竹见兮和跪下,也跟着跪下,“多谢娘娘。”眸子难掩喜色。 “起来吧。”温柔的嗓音响起,如沐春风。 墨竹搀扶着兮和起来,容华似乎这才发现兮和脸上的隐忍之意,对皎月说道,“去请医官前来。”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医官终是赶来了,“拜见天后娘娘,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娘娘。”那医官也是个精明的,路上听皎月提醒,便改了口。 墨竹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如今又听人唤,更是欣喜。 “去看看太子如何了。”容华挥手。 那医官便站起来,握着兮和伸出的手细细把脉,眉头紧皱。 半晌过后,叹了口气,似有万般无奈,开口道,“伤及元神,又过度使用灵力,元神更是破损严重,若非太子殿下意志坚定,恐早已魂飞魄散。” 一席话,把墨竹惊的白了脸,她竟不知他伤的如此重,竟还强撑着陪她们闲话家常,眸子盛满了水,紧紧握着兮和的手。 兮和见此,有些心疼,他不说,是不想让她担忧,徒增伤悲,为她拭去泪珠,“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我们快大婚了,你该高兴的。” 墨竹摇头不语,只是哭泣。 容华眸色微闪,摩挲着腰间白玉海螺。 医官见此,便朝容华拱手道,“小仙须得为殿下配药,如此先下去了。” “去吧。”望着殿外,目光悠远。 待墨竹被兮和哄得收了声,容华才出声看向皎月,“将我那凝魄丹拿来。” 皎月称诺,进了内室。 兮和满含讶异,凝魄丹乃是凝魄花所炼制,而凝魄花乃是上古凶兽珊瑚独角兽头上之花,传说那凝魄花对凝结元神有奇效,却从未有人能从其身上夺得此花,却不曾想她竟有。 待皎月端来一不起眼的漆木盒子,端至兮和跟前,打开盒子,一阵药香扑鼻而来,落眼望去,一颗如指甲盖一般大小的药丸,散发着血红色的光芒,竟闻着便觉舒畅。 墨竹何曾见过如此宝物,竟直直的看着那药丸,目瞪口呆。 兮和情绪激动,不复沉稳,只因今日容华给他的惊喜太多了,一改往日的漠视,虽容华对他还有些许冷淡,但他如今已是很满足了。 望着容华正欲出声,“母后……” “无需多言,只管拿着。” 听此,兮和也收起那份激动,“是。”然眼睛依旧带着些许光亮。 第602章 “望月,你着人将明昭楼收拾出来,迎太子妃进去。”容华看向一旁侯着的仙娥说道。 望月称诺,便行礼带着一群仙娥退了下去。 又看向兮和,“你且回焚香殿,墨竹身为太子妃,总要识天族规矩,大婚前这段日子先跟着我罢。”容华并非跟兮和打商量,话语虽温和,却毫无商量余地。 而兮和觉着如此甚好,也并未想着驳回,如此,便看了一眼墨竹,朝容华行礼退下了。 墨竹虽不舍,却也不敢造次,远远望着兮和离去,心里空落落的。 容华见此,又柔声安慰着,“虽在我处,我也不会拘着你,闲暇你也可去寻兮和。” 如此听着,墨竹这才笑开来,“娘娘说的是。” 容华轻斥,“怎的还叫娘娘。” 墨竹脸上晕染着娇羞,柔柔的喊了一声,“母后。” 容华笑得开怀,又拉过墨竹柔荑,将人拉过身旁坐着。 殿外望月缓缓而来,朝二人屈膝行礼,“天后娘娘,明朝楼已收拾妥当。” 容华微微点头,又对墨竹说,“你去看看可喜欢,如若有哪处不满意或是要添些什么,只管跟望月说,以后她便跟着你了。” 墨竹看得出那望月乃是天后的贴身侍女,如今将望月给她,她自是开怀。 “陪我这么久你也该累了,回去歇息吧,晚些再来我这边用膳。”容华又道。 听罢,墨竹便学着望月,朝容华行礼,“那墨竹便告退了。” “去吧。”容华望着她笑。 静静望着离去的身影,涂满蔻丹的指尖揉着眉心,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皎月适时过来,问道,“娘娘可要沐浴?” 看了一眼皎月,微微颔首,“你倒是深知我心。” “奴婢不敢随意揣度娘娘心意。”皎月惶恐。 由着皎月扶她,不以为意地说,“走吧。” 而墨竹那边,望月领着她去到明朝楼。 巍峨的宫殿,金碧辉煌,白玉柱子琉璃石板,走进殿内,白色的素纱翩飞,走到纱帘尽头,竟是一片花海,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墨竹正沉浸其间,这时,一群仙娥自殿门鱼贯而入,手里皆捧着东西。 排成一排,朝墨竹行礼,“参见太子妃娘娘。” 墨竹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这群仙娥,惊叹起来。 她们手里捧着华美的宫装,首饰,脂粉。 看着望月,“都是给我的?”不敢置信。 “是的,都是天后娘娘赐给您的。” 墨竹一时摸摸这个,一时看看那个,恨不得把所有东西抱入怀里。 望月见墨竹如此,眼底闪过一抹轻蔑。 “娘娘不如先去沐浴,梳洗一番晚些也好去天后娘娘那边。”望月建议道。 墨竹想着是这个道理,放下手中钗环首饰,竟带着不舍,“也好。” 望月引着墨竹,来到了浴池,琉璃石板发出映着壁灯发出晶莹的光亮,白玉墙壁镌刻着精美的花纹,浴池流动着活水,两个仙娥在边上撒着玫瑰花瓣。 望月为墨竹宽衣,随着其踏入水中,两名仙娥便在手上滴上精油,为其按摩。 第603章 墨竹起初还有些不习惯,后来因着仙娥服侍,便觉倍感舒适,不由得放松下来,倚在边上睡得正香。 待墨竹苏醒过来,便见望月领着仙娥侯在一旁。 见墨竹醒了过来,便笑道,“娘娘可算醒了。” “我睡了很久?”墨竹问。 “是有些久了。”望月怀着恭敬道。 扶着踏上琉璃石板的墨竹,为其擦干了身子,穿上由月光丝线制成的里衣,这才问道,“娘娘要穿哪件衣裳?” 说着,便有仙娥捧着托盘缓缓而来,十二名仙娥捧着精美罗衫,每一套墨竹皆爱不释手,一时间竟难以割舍,眉宇闪着为难。 “娘娘可想好了?”望月抬眸看着墨竹。 “就那件吧。”墨竹随手一指,那是一套水蓝色宫装,衣领绣着玉兰花,裙摆带着细碎的珍珠。 为墨竹穿衣,披上拽地白纱,又扶着其至寝殿,为其梳妆。 墨发半挽,斜插着蝴蝶水晶步摇,额间描了朵白梅花,脂粉淡抹,如此饰之,竟也是美人一个,灿如春华,姣如秋月。 不仅是望月,连墨竹都不敢置信,竟呆呆的望着镜中自己。 “娘娘,该走了。”望月看着时辰,催促道。 “嗯。” 便起身,由望月扶着,身后跟着一众仙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凤栖殿而去。 至凤栖殿,一众仙娥朝墨竹行礼,“拜见太子妃娘娘。” 如今墨竹已然进入角色,神色悠然笑道,“起吧。” “谢娘娘。” 这时,皎月才从内殿出来,屈膝行礼,“娘娘请坐罢,天后娘娘还在里面歇息呢。” 墨竹听罢,只得依言落座,便有仙娥端着香茗送来,还有几碟点心。 见那仙娥退了下去,皎月又说,“娘娘睡下却没个时辰醒来,恐您等太久,只得让您吃些东西解解闷。” 墨竹听罢,也没觉着有什么,只扬起笑脸,“我知晓了,母后睡多久都好,反正我也无事可做。” 听此,皎月似是松了口气,笑道,“如此甚好,奴婢还要进去侯着,就不陪娘娘了。” “去吧。” 朝墨竹行礼,又进内殿去了。 好些个时辰过去了,墨竹只觉坐的浑身酸疼,却又不敢动来动去,唯恐遭人取笑。 茶几上的香茗点心也所剩无几,墨竹无趣得掰着手指玩。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皆被躲在暗处的皎月所见,见此,又步入内殿,走进那金色纱帐,“娘娘。” “坐不住了?”帐子里传来柔柔的慵懒之声。 “那倒没有。” 容华嗤笑,“倒是沉得住气。” 一节白哲藕臂伸出账外,玫红色的蔻丹尽显妖娆,“服侍本宫起吧。” 皎月称诺,便撩起帐子,露出容华绝色容颜。 只着素白里衣,可见婀娜多姿的身姿,墨发披散,脂粉未施,果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 换上一袭白色拽地落梅宫纱,系上金色腰带,墨发半挽,饰以银色发簪,轻抹脂粉,高贵若雪中寒梅。 步出外殿,见墨竹如此,闪过一抹惊艳,“如此倒是个美人了。” 墨竹这才知道容华已至,慌忙行礼,“见过母后。” 第604章 “免礼吧。”容华的笑总能让人不觉放松。 “等了许久,饿了吧?”拉着墨竹柔荑,状似关心。 “不饿,吃了好些点心。”墨竹吐着舌头。 容华轻笑,看向皎月,“传膳吧。” 皎月称诺,便退了下去。 容华拉着墨竹朝偏殿走去,白玉桌上摆着精致的膳食,竟有百来道菜,墨竹不觉讶异。 二人坐下席间,便有仙娥为其布菜,动作之间不闻一丝声响。 墨竹不知天庭礼仪,虽已是小心翼翼,动作仍显粗鄙,不时发出声响,又偷偷看了容华,仪态尽显端庄,无半点不雅之处,不觉深感羞愧。 又见一旁仙娥,不时掩嘴偷笑,面对着令人食指大动的珍馐,竟也索然无味。 容华似是不见小仙娥的小动作,问墨竹,“可是不合胃口?” 墨竹连连摇头,心中委屈不敢诉说,“许是不习惯罢。” 容华很是理解,“多吃些便习惯了。”又亲手夹了好些菜给墨竹。 墨竹不敢推辞,只得低头吃菜,不敢再看那偷笑的仙娥。 容华见此,又夹了好些菜给墨竹,“可还好吃?” 墨竹嘴里含着菜,朝容华胡乱点着头。 见墨竹如此呆样,容华唇边的笑更是明媚。 饭毕,墨竹见容华宫里的仙娥有些刺眼,朝容华行礼道,“母后,用完膳便觉累的慌,墨竹便先回去歇息了。” 听此,容华也不好挽留,“如此你便去吧,明日早些来此便好。” 墨竹没忘要来此学规矩,便称好。 悠悠退了下去,行走于美轮美奂的天宫之上,想着刚刚那些仙娥的鄙笑,便深感苦涩。 自己一介凡人,卑微如蝼蚁一般,如今一朝变为凤凰,却只是披着华贵的外衣,内心依旧粗鄙不堪,与这仙气袅袅的仙境格格不入,终归自己还是配不上阿和的吧。 凉风吹过,伴着阵阵花香,感受到脸上凉意,才惊觉落泪。 …… 焚香殿,药香飘袅。 一只祥云鸟飞进内殿,化身为一青衣童子,朝珠帘内之人行礼,“殿下。” 珠帘之内,兮和坐于浴桶之中,漆黑的水上飘着各种仙草,其上飘袅着水雾,兮和紧皱眉心,似是承受着偌大的苦楚。 睁开漆黑的墨瞳,“如何了?” “太子妃娘娘安好。” 兮和这才放心,“继续跟着太子妃,若有情况,随时来报。” “是。”青衣小童又化成祥云鸟,飞上天际,不见踪影。 离园。 红白相间的彼岸花悠扬舞动,辜离一袭白纱行走其间,墨发未挽,粉黛未施,眸光悠远,薄唇轻轻呢喃,随风飘散,不知诉说着什么。 乍一看,只辜离一人。 忽而,辜离眉宇轻皱,身后强烈的气息让她难以忽视,这是在提醒自己么? 辜离冷笑,纤细的指尖拂过柔嫩的花蕊,素净的纱裙飞舞,宛若花间精灵,如诗如画,如梦似幻。 行至花海尽头,潺潺的流水流至不远处的寒湖,水上飘袅着水汽,走进一些便觉入骨寒凉,却永不结冰。 踏入湖中,便觉寒气萦绕,辜离紧抿着唇,行至水漫过锁骨处,看着因自己而飘荡的波纹,眸色也散起了涟漪。 第605章 掬起一捧水,朝上撒去,引起一阵水花,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辜离笑得开怀。 水汽袅袅,美人戏水,水花溅落,笑如银铃,如梦中画卷一般。 不时潜入水下,又浮上水面,如此几个来回。 辜离又一次潜入水中,绽放一缕狡黠的笑,幻化成一条紫色小蛇,朝远处游去。 愈游愈远,愈游愈深,见此,辜离游得更快了些。 忽而,水中压力乍现,辜离只觉胸腔刺痛袭来,竟游不动了,一白色小球朝辜离而去,辜离躲闪不及,被禁于其中。 小球逐渐向上移动,眼看便要离开水面,辜离挣扎得愈发厉害,小球却是纹丝不见损害。 小球朝地上扔去,破碎开来,露出辜离幻化成的紫色小蛇。 两道人影走了过来,正是女娲派来看管辜离的隐卫,残念与残音。 辜离幻化回人形,浑身湿透,墨发微乱,素纱紧贴身上,露出玲珑的身材,站起身来,对二人怒目而视。 身为妹妹的残音低笑,眉眼扫向辜离,“圣女莫不是真当我姐妹二人是榆木不成?” 此话听在辜离耳边异常刺耳,如同在嘲笑她使出此等雕虫小技一般。 辜离咬牙,白绫顿起,朝残音袭去。 残音神色未变,只是笑着,这笑更像是在嘲笑辜离不自量力。 辜离使出全身本事,而残音只是躲避其袭击,并未对辜离发出攻击,然辜离却未碰到残音一缕衣角。 而残念则坐在草地上,嘴角叼着随手摘的狗尾巴草,饶有兴味地看着妹妹嬉戏。 “圣女,攻她左边……不行,你太慢了……右边有一个破绽,快些快些……她在你背面呢……抓住她左脚……唉,太慢了……” 残念一边看戏,一边指点辜离,好让这戏能持久一些。 辜离虽照着残念指点来做,可如她所说,自己反应太慢了,紧抿着唇,眸间略带深思。 “与人打斗竟敢分神。”残音一声娇喝,随手一拉便抓过辜离矫捷的白绫,将其一拽,辜离便失了手,摔倒在地。 站直身来,直视残音,抿唇不语。 残念拿出口中狗尾巴草,放在手里把玩,轻笑出声,“看来圣女已领会女娲娘娘深意。” 辜离看向一边,眼里含着倔强。 “圣女自小便天资过人,修习术法自然事半功倍,悟性极高又刻苦,如今灵力浑厚,族中难逢敌手,然如此便自视甚高了?”残念却直直看向她,目光如利刃般锋利。 残念又道,“你是女娲之女,本就该出类拔萃,而六界之大,天资聪颖者不止你一人。” 如此听着,辜离的脸已黑了一层,却又无从辩驳。 默默转头,朝二人行跪拜之礼,“我辜离今日,愿尊二位为师。”得圣女跪拜,二人也无惶恐之意。 残音轻笑,将白绫还与辜离,“圣女果真聪慧,竟如此快便猜透娘娘意图。” 二人站至辜离跟前,也不唤其起身,残念又说,“经云府之事,娘娘便知你行事愈发我行我素,而我族虽说隐居,年轻一众也总爱出外界,圣女此等性格,出了外界,虽有身份庇护,却难免吃亏,如此,才要我等助圣女修炼,如此也能护着自己。” 第606章 辜离越听下去越羞愧难当,她竟误会阿娘一番苦心。 抬眸看向二人,目光真挚,“师傅在上,请受辜离一拜。”便重重的叩了下去。 残音唇边绽放着坏笑,“如此,听闻这寒湖如此冰冷,皆因这湖中有一颗寒珠所致,圣女可愿将这寒珠寻来让为师把玩把玩?” 辜离点头,“自是可以的。”说着便起身往那冰冷的湖水走去。 “且慢,那寒珠可是异宝,身边必有凶兽守护。”残念提醒,“圣女可要想好了?” 辜离似是不以为意,轻笑出声,“师傅们还是等我好消息罢。” 残念浅笑摇头,果真是自傲。 缓缓踏入水中,现出原形,人身蛇尾,白绫绕体,如此潜入水下。 游入水下,暗叹这水竟如此深,游了许久也不见底,忽而眸色微亮,却见前方怪石嶙峋,细细寻找,也并未见什么珠子。 于是游得更深了,又过了好些时辰,辜离竟见一座耸立的宫殿,上方罩着结界,似乎是为了与水隔离开来。 不见华贵的装饰,只余古朴,昭示着年代的久远。 水下的世界有些昏暗,远远望去,只见屋宇亭台,廊腰缦回,可见宫殿旧日的雄伟壮丽,如今却带了些许破落,含着诡异。 仅是在远处,辜离便觉不安,正要往回游,这时一股吸力袭来,辜离竟无力抵抗,只得那股吸力而去,眼神带了些慌乱。 不一会,便被带至宫殿之中,如此,那股吸力又消失不见。 既来之则安之,辜离心想。 抬眼望去,只见一片怪石,其周围依附着水草,其上蔓延着青苔,向前走去,便见一曲折延绵的回廊,踏上回廊,却见墙上镌刻着壁画,望不尽的墙,满是画,其刻画之细腻,可见镌刻之人是多么用心,述说着那一段让人凄入肝脾的爱情故事。 抚上壁画,眸子含着好奇,细细看来。 人身蛇尾,一女娲族少女,当神还是六界主宰之时,她便是族中尊贵之人,终究年少,也有着贪玩的性子,外出游玩,却被魔族所擒,少年便是如此救了佳人,两人一见钟情,却不曾想少女家中已订了亲,无奈之下便逃到一处湖边,于水下建造了一座宫殿,二人便在宫殿成亲相守,看到此处,辜离瞳孔一缩,二人成亲之时女子手中拿着一颗珠子,莫不是寒珠? 抬脚走着,欲要看下去,却见后面的壁画全被人为破坏,无从查看了,辜离叹了口气,含着可惜,又有着意犹未尽。 许是因为刻画之人用了心,竟连看画之人心境也跟着画面此起彼伏,如今看不到了,着实可惜了。 “何人在此?”一句男声,不知在何处响起,带着阴冷的气息。 辜离扭头寻找着发声处,才转头,却被抱了个满怀。 待她发现对方是个男子的时候,脸颊涨得通红,眸子含着恼怒。 用尽力气推开那人,恼羞喊道,“你放肆。” 抬眸望去,给辜离的第一感觉便是妖艳,一袭紫衣,墨发如黑玉般散发着淡淡的光泽,披散着落于雪颈之后,皮肤因多年未见阳光而透着苍白,紫色的眸子含着泪光,唇委屈的瘪着,如此绝色,令人惊叹。 第607章 “娘子。”如小兽般闪着朦胧泪眼,眼底闪过受伤。 辜离冷眸一撇,“认错人了,我并非是你娘子。”生硬地错开脸,忽略心底那一丝柔软。 “娘子可是怪我未出门寻你才如此对我?”小心翼翼地拽着辜离衣袖一角,轻轻摇晃。 辜离猛的甩开其手,“你真的认错人了。” 紫眸闪过执拗,一把抱过辜离,“你就是我娘子。” 其用力之大,辜离险些喘不过气,用力挣扎也挣脱不开,“你放手,我真的……不是……咳咳……” “娘子,不要不认亓河可好,亓河在家中照顾我们孩儿,才未出去寻你的。”头顶语气带着哀求,辜离一怔,竟停止了挣扎。 亓河见辜离不再挣扎,心中一喜,眸间灿若星光,“娘子出门许久,定是心系孩儿了,我带你去瞧她。” 说着也不等辜离说话,便拉着其柔荑走过曲折的回廊,打开一院落的门,又拉着其打开房门,进入里间。 打量着这房间,光线比外头更为昏暗,木头制的家具已有些腐化,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娘子,你看我们的孩儿。”说着,亓河怀抱着一襁褓,动作轻柔。 随着亓河走进,辜离便见那襁褓,眼底含着惊恐,亓河怀中抱着的竟是一副婴孩的骨架。 看向亓河,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 见辜离无半点欣喜之意,更隐隐透露出抗拒,亓河眉宇轻皱,“娘子可是不喜她?” 听此,辜离连连摆手,生怕亓河起疑。 “既然如此,娘子便抱抱她,许久未见,孩儿也必定想娘亲了。”说着,也不等辜离拒绝,便已将襁褓送入辜离怀中。 辜离一声轻呼,四肢僵硬地抱着那尸骸,不敢动弹,紧咬着牙关,面色苍白,额间冷汗密布,她情愿面对凶兽也不愿如此啊。 若不是亓河方才那被遗弃的可怜眼神,她恐怕早已炸毛了。 “那个……她已熟睡,不如还是将她放于床榻之上吧。”辜离硬着头皮说道。 看了一眼辜离怀中,亓河深以为意,“果然在娘亲怀里这小家伙才如此快入睡,如此便在床榻睡吧。” 辜离已无力辩驳身份,只求他快些把这尸骸抱走。 亓河抱起尸骸,满怀宠溺地亲了其一口眉心,这才放在床榻之上,见此,辜离只觉身上寒毛直起,如今只想赶快离开这可怖之地,想着,抬脚便往屋外走去。 “娘子,你要往何处去?”亓河急急追出来,紧紧拽着其手。 辜离用力甩着,竟甩不开,抱过那尸骸,虽未闻见异味,却依旧感觉浑身不舒服,她此时耐心已用尽,冷眸撇向亓河,“放开。” 亓河嘟着唇,执意不放,眸间带着点点泪光。 辜离虽已恼怒,却终究不忍伤他,只得吼道,“我说了不是你娘子,你好好看清楚我模样。” 亓河依言抬眸细细端详其容颜,半晌过后,瘪着嘴,眸间含着委屈,“你就是我娘子啊。” 低着头,气氛有些压抑,“娘子莫不是又要抛下我跟孩儿走了,你走了许久,我只当你是出去顽,此次回来你竟还要走。”原本低低的声音,慢慢变得有些激动了。 第608章 依附怪石而生的水草无风自摇,在这么昏暗的世界含着诡异。 亓河急急自怀中拿出一样东西,“娘子你看,这寒珠我还保管得好好的呢,可为什么却物是人非了呢?”低沉的嗓音含着幽怨,如游离人间的冤魂,凄凄然,如泣如诉。 辜离心底闪过一丝异样,含着犹豫,话到嘴边却不得不咽下去,只因那话太伤人。 如此僵持却又不知如何是好,辜离神色复杂。 “我外界还有些事需处理,待我处理好了,便回来可好?”无奈之下,辜离只好柔声哄骗着。 “你骗我。”紫眸赤红,周身气压变低,面容似喜,似哀,似怨,又似恨,如此变化着,忽而大笑出声,眸子陷入癫狂。 霎时间,头顶湖水如煮沸了一般,动荡不安,本就在寒湖之内,气温极低,如今更是冰冷刺骨,不知哪来的寒风,呼啸而过,刮着那怪石发出阵阵如鬼泣一般的声音,着实可怖,宫殿本就破旧,因着那风,门窗强烈地摇晃,发出吱吱的声响,如婴孩啼哭,辜离想着屋内尸骸,更添了一份心惊。 亓河的笑充满着哀伤,眉眼弥漫着苦涩,赤红的眸子落下泪水,飞上上空。 泪水化作一片片雪花落下,黑茫茫的,散布着绝望。 辜离讶异,雪竟是黑色的?那黑雪许是因亓河术法所致,竟比现世之雪更为寒凉。 看向癫狂的亓河,眼底闪过不忍,“亓河,你快醒醒。” 亓河赤红的眸子忽而看向辜离,不知为何,辜离心底多了一股哀伤,浓重如墨,却又挥散不开。 脑海里闪着画面。 初见佳人,怦然心动;少女执起亓河之手,许下海誓山盟,“亓河,我愿抛去族中一切,与你相守。”;身穿红纱,亓河掀起盖头时,她那明媚的笑颜,“我终于嫁予你了。”;诞下孩子,她喜极而泣,“亓河,你瞧,我们的孩儿多好看那。”;离去时,她满眼凝重,“亓河,族中有些事需我去处理,你在此与孩儿静待我归来可好?” 如烟往事,皆历历在目,一幕幕,辜离看着宫殿从簇新到破旧,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孩童变成枯骨,从满怀期待到如今万念俱灰。 流水匆匆,花开花落,千万年的孤寂岁月,容颜不老,心却已是风前残烛,满目苍夷。 辜离不自觉落泪,心上揪疼,白衣随着冷冽寒风飞舞,白雪飘扬,素颜哀婉。 “怎会如此,为何我会如此悲伤?”心存讶异,虽心疼亓河,却也不至于如此。 心下警铃大作,她被左右了情绪,那是亓河的心境,眸子闪过清明。 “亓河,你看清楚,这里不再是你跟那个女人的家,她早已离开,你们的孩儿也早已死去,你看啊,这座宫殿如今死气沉沉,破烂不堪,你们的孩子已是一堆白骨。”辜离神色悲戚,眸子含泪却无比清醒。 “你胡说。”亓河急急地朝其大吼,快速朝辜离袭去,狠狠掐住辜离颈脖,另一只手却抱紧其,哀婉的眸子闪着泪光,低低缀泣。 第609章 “疯子,你……放开……我。”辜离尖着嗓子,奋力挣扎。 可亓河如何能听,只沉浸在自己那孤寂的世界中。 “亓河,你……真是个……可怜人,被遗弃……于斯,却……甘愿……守着回忆,……伴……着白骨。”即使说话很费力,脸色涨得通红,呼吸不了,她却依旧那么倔强,偏要说出此话,惹亓河发怒。 彼岸花海尽头,残念姐妹二人躺在草坪上,望着湛蓝的天。 “这都过去大半日了,莫不是出了事?”残念转过身,望向妹妹,眸子闪过担忧。 残音却嗤笑着,似是不以为意,“你可别忘了圣女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虽在我等眼中不值一提,可寻常凶兽能耐她何?” “话虽如此……” “好了,你若是感觉无趣,便带了些茶果来与我吃,这好戏许是要开锣了。”残音打断其,坐起身来,望着结成冰的寒湖,其上飘袅着寒气,连四周的草木也连带着结了冰。 …… “不。”一声怒号,却又那么绝望,亓河手上更为用力了。 白绫顿起,束缚着亓河四肢,将其吊于上空。 “咳咳……”辜离这才得以自由。 “嘶……”那是布帛撕裂之声,辜离还未呼吸顺畅,微微喘气,泪眼抬眸看向亓河。 只见其将束缚的白绫撕成碎片,伴着雪花,飞舞盘旋。 辜离轻笑,一抬手,那白绫碎片便到了手里,慢慢恢复成原样。 “这可是娘亲亲手做的法器呢,怎会被你如此轻易损坏。”语气轻松,对目前处境似是毫不在意。 飞身上空,与亓河平视,看着那陷入疯魔的人眸子闪过心疼。 白绫幻化成剑,飞身执剑,与之缠斗。 结了冰的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竟是碎了。 残音饮着茶,叹道,“看来下面打斗激烈得很呢!” 残念闻言,只是轻笑,眸子带着淡淡的担心。 咻一声,辜离打破了与水隔绝的结界,湖水冲刷蔓延着整个宫殿,本就有些岌岌可危之地,如今已是彻底崩塌。 两人身上各自泛着光圈,隔绝湖水,辜离手持利剑,与之缠斗,身下蛇尾伸长,趁其不备,禁锢其腰。 可亓河又怎会甘心被绑,手上汇聚灵力,便朝身上蛇尾拍去,辜离一时吃痛,便松开了亓河。 紧皱眉心,面色带了些许白,亓河便趁其怔神之际,欲朝辜离头顶袭去。 已近在咫尺,辜离无处可逃,唇边含着苦笑,自己怎的如此多灾多难了。 见此,亓河眼底闪过一丝清明,喃喃自语,“娘子?” 趁此,辜离眼底精光乍现,手掌汇聚灵力朝其肩头拍去,一阵血雾纷飞,那袭紫衣便往下坠落。 亓河唇边带血,此刻是彻底醒了,眼底带着朦胧泪花,“娘子。”语气含着委屈。 欲飞去辜离身边,却发现身上灵力全无。 带着苦笑,轻叹,“我竟如此无用。” 辜离松了口气,她那一掌明面上是用灵力攻击,实则内藏乾坤,其指缝里藏了一支银针,那针上涂了能让人暂失灵力的药。 收起白绫,降至亓河身旁,眸子直直望进其眼底,却见那眸子盛满了悲伤,心下一阵刺痛。 第610章 游去与亓河方才进去那院落,抱出那婴儿尸骸,放进其怀中。 坐在其身旁,与其平时,这才轻启樱唇,“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你那有血有肉的孩儿还是你孩儿的骨架。” 亓河低低的望着怀中骨架,敛眉不语,将其紧紧的抱入怀中,不舍放开,紫眸微红,却不再是发狂的征兆。 “它已去了,你就让它安生走好可好?你若是如此,它即使去了冥界也因担忧着你不愿投胎转世。”辜离柔柔的话语,舒缓着亓河内心的不安彷徨。 “好。”那一声需要多大的勇气,那一声又带着多少不舍与心酸,只一个字,那颤意却经久不散。 抱着尸骸,又进了那院落,脚步显得缓慢而沉重,而这次辜离也紧跟其后,步履幽幽。 将其放在床榻之上,眉宇似哭似笑,终是决然放手。 掌心汇聚灵力,朝向襁褓处,为其做了个冰棺。 冰棺散发着寒气,却不会融化,隐约之间还能望见里面些许的轮廓。 放下微微颤抖的手,转身夺门而出,仿佛身后有着洪水猛兽。 辜离跟随其脚步,登上了高处的亭子,辜离就站在他身旁,俯视着整座宫殿,惊叹它的全貌竟如此宏伟。 身旁的身影有些孤寂,紫眸带着浓重的哀伤,化不开的愁绪,眉宇紧缩,与这个灰暗的世界一起,坠入深渊,不得救赎。 “曾经你最爱来此处,你说此处能看见家的全部轮廓。”话语悠远,不知是对着虚空诉说还是对着辜离说。 “亓河,跟我走吧。”辜离话是跟他说的,却不敢看他,怕看了会更揪心。 “六界之大,却无我容身之处。”话语之苍凉,又如此无力。 “我在之所,便是你容身之处。”辜离浮游于湖水之中,婉丽的身姿飘袅。 紫眸似是欣喜,似是感动,抬眸看向辜离,“娘子不是要离我而去吗?”说着,又有些委屈。 辜离气极,“怎的还叫我娘子。” “莫非娘子要与我和离?”语气有些哀怨,隐藏着朦胧的颤意,手更是不由自主地拽着辜离柔荑。 辜离挣脱不得,也便罢了,幽幽叹了口气,“你若不愿醒,那就不醒罢。” 听罢,紫眸瞳孔一缩,又很快染上雾气,“娘子不要离开我可好。”说着,紧紧的抱住辜离。 辜离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来,“好。” 如此,亓河唇边才绽放着甜甜的笑,如孩童一般天真,可那紫眸却总带着一丝阴郁,经久不散。 亓河放开辜离,自怀中拿出那颗寒珠,放到辜离手中,目光含着郑重,“娘子,这珠子是我们大婚之日我送与你的,如今你回来了,那这珠子还是放在你身边吧!” 辜离看向那紫眸,又沉吟一会,才道,“好吧。” 感受着怀中的暖意,暗叹,还以为这寒珠应带着寒意,不曾想此物竟带着暖意。 亓河轻笑,“娘子莫要忘记,此物可是御寒的法宝。” “哦?”辜离浅笑,如此一来,她不仅能使火,还能使冰了。 第611章 心中一喜,细细端详着这寒珠,嘴角含笑,又将此物幻化成珍珠大小,再一使术法,便于手中消失不见了。 亓河低头,深深看着这承载着自己喜怒哀乐之地,这才幽幽叹了一口气,“娘子,我们走吧。” “好。”说着,便领着亓河向上游去。 带着亓河上岸,便见到等候已久的残念姐妹。 “师傅。”辜离低低的唤了一句,便无视残念姐妹与亓河的互相打量。 “咳咳。” 还是残音打破了沉默,“我要圣女带寒珠上来,怎的变成个人了?” 亓河则缩到了辜离身后,作小媳妇模样。 “此事说来话长,如今我已疲惫不堪,此事容我晚些再说吧。”不知为何,辜离直觉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亓河的故事,所以便推脱道。 残音目光如炬,看了一眼辜离身后,这才轻笑着,“那寒珠呢?” 望着已没了寒气的湖面,冰已化开来,湖光潋滟,又看向辜离,目光微闪。 “寒珠在我身上,可我却不想交给师傅。”辜离不卑不亢,如是说道,寒珠是亓河的心意,她不能给他人。 “噗呲。”残念一声轻笑,调侃着看着残音不语。 “罢了,你若是喜欢那便留着吧。”残音似是不在意,略有深意看了一眼辜离,便抬脚离去了。 残念也看了二人一眼,神色意味不明,便跟着残音离去。 “娘子?”亓河低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怀着不安。 “嗯?” 亓河抿着唇,唇角泛白,又低低摇头,“无事了。” 辜离微微点头,抬眸又问,“你的灵力可恢复了?” 亓河这才抚上肩头,眉心微皱,“方才便恢复了,娘子可是忘了?”亓河指的是方才做冰棺之时。 辜离微微沉吟,这才恍然大悟,“我一时忘了。” “为何我体内那银针却是不见了?”亓河疑惑。 “那银针便是解药,在你体内化开之时便是药解时候。”辜离解释。 “原来如此。”亓河微微点头,抬眸细细打量这片花海,惊叹,“真美。” 红白相间,一望无际,各色彩蝶翩飞,于花间起舞,一座宫殿置于花海之间,精美绝伦,玲珑别致。 辜离眉宇间含着浅浅笑意,“走吧。”便抬脚朝宫殿走去。 “娘子慢些,等等我。”亓河急急追上去。 推开厚重的殿门,便见紫沙纷飞,因着窗柩尽开,更是有一处无阻隔的,走近了便是花海,所以这殿内总飘着淡淡的花香,雕梁画柱,紫龙珠浮于横梁之上,即使是黑夜也恍如白昼。 随着辜离步入里间,亓河一声惊呼,便脱了鞋,躺于床榻之上,抱着丝被滚来滚去,那笑颜好不满足。 其速度之快,辜离还未来得及阻止,此刻辜离只觉额上青筋暴起,银牙紧咬,慢慢憋出两个字,“起开。”一个女子床榻岂容其他男子酣睡,他竟不懂? “娘子,怎的了?”亓河揪着被角,含着委屈,又有些疑惑。 “这是我的床榻。” 这下,亓河更委屈了,“可我们是夫妻。” 第612章 辜离气极,不知如何解释,化出白绫,直接绑住亓河,亓河也不用灵力挣脱,只奋力挣扎,可不用灵气,再挣扎也是徒劳。 辜离轻笑,她就知他不敢用灵力,只因在他心里辜离已是他娘子,不能让她不开心。 指尖牵引,白绫便带着亓河至宫殿之外,花海之中,随手便结起结界,便宽衣解带,褪下鞋袜,枕于床榻之上,安然入睡。 而亓河则只能在外边,被束缚着手脚,只嘴喊着辜离,可辜离一个翻身,连眼都没睁,随手又给结界消音了。 亓河,“……”。 …… 正是午时,知了藏在树上吵闹不休,惹得正在合欢树上小憩的辜雪直皱眉。 一袭橙色衣裙,裙摆微扬,墨发未挽,枕于脑后,粉黛未施,露出出尘脱俗的脸。 “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气恼地直起身子,怒视树上知了。 可瞪得眼睛都累了,那不知趣的蝉依旧树上高歌,不愿停歇。 “唉……”无趣得紧,凤儿下落不明,姐姐又被软禁,只她一人不知如何是好,小脸尽是哀怨。 又倚着树干躺了上去,望着上头粉嫩悠扬的合欢花。 不如拾些合欢花,晾干泡茶罢,反正也无事可做,如此想着,手上变出了个篮子,便飞身上去采摘。 那合欢树乃数万年的古树,高大挺拔,直插云霄,如一把粉嫩的伞。 辜雪置身于花海之间,恍若那花间精灵,娇俏可人。 一只青鸟自空中掠过,辜雪又低着头飞来飞去摘花,无暇顾及其他,不知怎的,一人一鸟竟已近在咫尺,辜雪一声惊呼,为避免相撞,匆忙避开青鸟,愿想着踩在树上枝干,却不曾想一脚踩空了,直直地往下掉。 “啊……” “砰”一声,一声重物坠地之声,“哎哟,可疼死我了。” 辜雪自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又揉着要喊疼,直皱着眉。 一声低笑自身后响起,辜雪转头查看,讪讪地道,“娘。” 一袭素衣飘袅,披着鎏金玫瑰镂空外衫,墨发尽挽着,坠着紫金蝴蝶流苏,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眉眼带着揶揄,打量着微显狼狈的辜雪,“这又是闹得哪出?” 辜雪委屈的瘪着嘴,“不小心掉下去罢了。” 轻点辜雪眉心,满含宠溺,“你呀,就是不得安生。” 辜雪嘟着嘴,“哪有。” 凉凉的看了一眼辜雪,眸子一闪而过的精光,快的让人抓不住,笑得柔和,“可是过得太无趣,想你姐姐了?” 听此,辜雪眸子星光点点,重重地点头,“嗯嗯。” 见此,女娲嘴角笑意更深了,“如此便去离园寻你姐姐去吧。” “真的可以?”辜雪忽而有些不敢置信,眸子望着女娲的寻求肯定。 直到女娲轻轻颔首,她才笑得开怀。 “去吧。”女娲笑着提醒她。 为何她觉得娘亲笑得不怀好意,是她的错觉吗?辜雪有些疑惑,带着探究的神色看着女娲。 “怎的还不快去。”女娲由着她打量,自己只当没看见。 第613章 “好。”辜雪只好抬脚离去,走的极为缓慢,似是还在纠结女娲究竟意欲何为。 望着离去的身影,女娲笑得有些无奈又带了些狡诈。 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随着风悠扬地摆动着艳丽的身姿。 辜离一袭紫衣穿梭在花海之间,墨发尽数挽起,用素色的丝带绑着,那柔软的发丝被绑成一条条小辫子,那摇曳的发尾处系着细碎的珍珠,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朱不点而红,眸子带着浅浅的笑意,唇角弯起,晨光倾泻在其身上,淡淡的光华恍若飞升。 “姐姐。”辜雪至花海寻来,小跑而来,橙色的裙摆飞扬似纷飞的彩蝶,脸上笑容明媚。 一下把辜离抱了个满怀,“好想你啊姐姐。”语气尽是撒娇之意。 辜离眉眼满是柔和,“姐姐也想你。”轻抚过她的发,感受着柔软的触感。 拉着辜离走至一旁花架之下的秋千坐着,倚在辜离怀中,抬头望天,“姐姐,这些天我在想你,想凤儿,也想云娅姐姐。”声音慢慢的有些低,带着忧愁。 “嗯。”本来满是笑意的眸子忽然间尽是阴云。 一抹紫色残影至眼前掠过,眨眼间辜离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原来是忽然而至的亓河,见辜离怀抱着人,便醋意横生,便有了此出。 待姐妹二人反应过来,亓河已抱着佳人坐在秋千旁的石凳之上。 “放我下来。”辜离挣扎着,面色恼怒,眸子阴云散去,却闪过一丝羞涩。 “不嘛,娘子就该让我抱着的。”眸子醋意明显,满脸的不高兴,瞪着辜雪,似是对其有诸多不满。 辜雪眸子含着惊讶、疑惑,又满含打量的看着二人,嘴角的笑满是揶揄。 辜离想解释,又碍着亓河在一旁,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默默地散发着哀怨的气息。 “娘子,张嘴。” 辜离依言张开,嘴里被放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何如此听话,心底懊恼不已。 “噗呲。”辜雪看着二人一来一往,不由得发笑,虽不知那人是何身份,可能让姐姐放下戒心并如斯亲密的人定不是什么奸邪之人,只要是真心对姐姐的人,她也会待其如亲人一般。 见辜雪笑了,辜离耳根一红,“你放……”,一张口,又被亓河喂了一颗葡萄。 辜离,“……”。 “娘子,甜吗?”亓河卖乖。 “酸死了。”辜离口是心非。 “真的吗?”亓河面上有些苦恼,而后眸子一亮,“我尝尝不就知道了。” 说着便要往辜离唇上袭去,“啪。”辜离一巴掌往其唇上拍去。 “你想得美。”辜离冷眼扫过,亓河不由得一怔,便被辜离挣脱开来,又坐往辜雪身旁。 辜雪挑眉看着亓河可怜兮兮的模样,眸子带着挑衅,倚在姐姐怀中。 气的亓河一愣一愣的,却又不敢炸毛。 辜离心底暗暗偷笑,果然还是冷些对他管用,这人也太无赖了些。 辜雪把玩着姐姐腰间的紫玉,眉眼弯弯,“娘可算是良心大发了一回,原以为这次又得大半年不见姐姐,不曾想就半月娘就开恩了。”语气间含着惊喜。 第614章 辜离眸子暗含深意,望着不远处缓缓而来的残念姐妹。 …… 一声轻呼自华贵的内殿传来,仙娥便推开门扉进去,撩开水晶珠帘,又行至睡塌跟前,低头低语,“娘娘可是醒了?” “嗯。”一声应答迟迟而至,带着余惊。 宫娥撩开罗帐用钩子挂号,露出一脸茫然的墨竹,一袭白色里衣,许是因为做了噩梦,后背竟湿了一片,墨发凌乱,更有些许粘在满是冷汗的苍白小脸之上。 也不等墨竹说什么,便招呼了一群仙娥来,为墨竹沐浴梳妆。 待墨竹梳妆完毕,一袭鹅黄的刺绣妆花裙,墨发半挽,饰以水晶蓝宝石簪子,轻抹脂粉,楚楚动人。 这时,望月才姗姗来迟,也不行礼,一张嘴边说,“娘娘可要快些,已是误了好些时辰了。” 墨竹木着一张脸,只微微点头,由着望月在前头领着,身后跟着一众仙娥,便往凤栖殿而去。 到了凤栖殿,便是一阵行礼问安。 “过来。”容华一袭百鸟朝凰凤尾裙,墨发尽挽,饰以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额间画着梅花,脂粉淡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眉眼柔和,朝墨竹招手。 墨竹挤出一抹笑意,乖乖的走进容华身边,被容华拉着坐进其怀里。 美目含着心疼,“怎的瘦了?” “无事的。”墨竹感受着殿中似有若无的鄙夷,僵硬的应付着容华。 见墨竹神色有恙,“莫不是身体不适?”容华眸子带着淡淡的关心。 墨竹只是摇头,她能说什么,说那些仙娥对她只是表面恭敬,背地里却用最伤人的话语中伤她,更有甚者连装都不装,可这些,她如何能说。 心里含着苦涩,紧咬着唇,生怕自己会哭出来。 容华叹了一口气,“罢了,你且回去歇着吧。” “诺。”朝容华行过礼,这才悠悠离去。 容华望着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那柔和的眸子带了些许冷意。 墨竹行走于曲折环绕的回廊之间,落眼望去,尽是繁花似锦,仙雾缭绕。 走出去,踏上由各色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望尽繁花,也无半点欣喜。 回首这些天,受尽白眼,却还要在天后处强颜欢笑,去那焚香殿处寻兮和,却总被拦下,如此想着,心中郁结之气更甚。 “哼,一介凡人妄想当太子妃,也不看看自己可配得上我们天族太子。” “就是,天后娘娘不知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若非太子殿下坚持,她早就灰飞烟灭了。” “就算如此又如何,太子对她只是一时兴起,那凡人寿命又短,眨眼间便是鸡皮鹤发,更何况天族娇娥无数,哪一个比不上她。” “穿上华服又如何,还不是卑微的蝼蚁,真当自己高高在上了?” “就是,若是太子娶了她,天族威严何存?” “她的存在不过是给天族蒙羞罢了。” 落花尽头,两个仙娥说得兴起。 而墨竹就站在那仙娥身后的假山之后,眼眶发红,身子不知是气的还是怎的,发起抖来,银牙紧咬,倔强的不让自己落泪。 第615章 不知何时,那两个仙娥已离去,墨竹这才撑不住了,颓然落地,恍然失神,又低低地笑着,满含自嘲,泪湿妆容。 满园春色,姹紫嫣红,下有烟雾缭绕,上有彩蝶纷飞,隐隐还能闻见淡淡的芳香。 远处的碧水湖,湖心耸立着一座亭子,望月便是在此,倚着栏杆,时不时抛下鱼食逗弄那池里的锦鲤。 先前那碎嘴的两个仙娥,踩着碎步往湖心亭走来,朝望月行礼,“望月姐姐。”言语间含着讨好与恭敬。 望月看了她们一眼,又凉凉的看了一眼远处落寞的墨竹,嘴角含着嘲讽,“做的不错。”言语间满含赞赏。 将手中鱼食尽数撒下,惹来鱼群涌动,轻笑,“你等且先下去,自会有人将赏赐送至跟前。” “诺。” 祥云缭绕的金銮殿,上有祥云鸟齐飞,下有仙鹤啼鸣。 一袭墨衣的兮和,玉冠束发,又留有一半垂于脑后,剑眉斜飞,深如潭水的黑眸,棱角分明的轮廓,薄唇轻抿,宛若黑夜中的蛰伏的鹰,冷傲孤清。 步入金銮殿内,便有仙娥朝其盈盈一拜。 眼神落在上首天帝身上,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头戴金冠,眉宇如画。 手执画笔,于素娟之上描摹。 “见过父帝。”兮和行礼。 天帝这才抬眸,眉眼带着和煦,“来了。”朝其招手,“过来看看我的画。” 兮和依言过去,视线落入画中,画上佳人在落花之下、流水之间飞舞,水袖翩跹,鸟雀相伴,俊眉修眼,顾盼神飞,画中之人正是容华。 兮和赞叹,“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果真是入木三分。” 天帝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便将那白玉镇纸放于其上,待其晾干。 “不知父帝召儿臣来所为何事?”不知为何,今日心里总是慌慌的,连日里见不着墨儿,每次去寻仙娥都回墨儿去了母后那里,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见她,心中暗暗下着决定。 天帝眼角飘向那棋盘,黑白棋子已整装待发,“许久未与你对弈,今日便陪我厮杀几场罢。” 兮和心含讶异,一大早派人来寻便是为了与他对弈?心虽疑惑,面上却未表现半分。 随着天帝来到那摆着棋盘的石桌前,轻撩衣摆,坐在石凳之上,执起那白玉棋子,放在那棋盘之中。 …… 明朝楼,素色帷幔伴着花香飞舞,墨竹轻撩起素纱,露出那张愁颜泪眼。 幽幽的眼神落在远方那焚香殿方向,泪眼朦胧,却忍住不让其滑落,这张脸可不能再花了。 扬起妆容精致的面容,阖上眸子,只为忍住那强烈的泪意。 飞舞的轻纱划过墨竹眉眼,似是安抚。 满室清香,又弥漫着哀伤。 墨竹睁开眸子,眸光暗淡,轻抚上那柔和的轻纱,奋力一扯,随着布帛撕裂之声,轻纱幽幽坠落,落在了那眉眼之上。 画面之美,其景之哀。 轻纱被抛在横梁之上,尾端垂落下来,随着绣花鞋踏上木凳,素纱末端便被打了个结,轻纱圈住了雪颈,“阿和,你要好好的。”那声音藏满了哽咽。 第616章 随着木凳踢落,那单薄的身影被吊了起来,伴着轻纱,随风飞舞。 殿外落花纷飞,飞入殿中,源源不断,与轻纱一起,为这个坎坷的女子哀葬。 一道金光自墨竹身上飞出,冲上云霄,朝着那金銮殿而去。 寝殿大门被望月推开,身后跟着一众仙娥,望着墨竹舞动的尸身,毫无惧意,眸光泛着冰冷。 “将尸体放下来。”指着墨竹,身后仙娥便随声而动,神色却含着淡淡的嫌恶。 “去请娘娘。”又对着身后仙娥说道。 …… 金銮殿,金光已至,没入兮和体内,兮和神色一震,“墨儿。” 扔下手中棋子,“父帝,儿臣还有要事,还请父帝容许儿臣告退。” 天帝眸光一闪,斟酌着棋局,也不看他,“去吧。” 随着天帝话语刚落,兮和身形便消失于殿中,朝明朝楼而去。 …… 明朝楼。 容华踏入墨竹寝殿,看了一眼躺于塌上之人,神色自若。 “将她身上衣物换下来。”这证据可不能留着。 仙娥们便手脚麻利的为墨竹更衣,不敢流露出半点不满。 望月请示,“娘娘,可还要告知太子殿下?” 容华冷笑,“他已经来了。” 随着容华话语刚落,殿外便响起兮和焦急又惊慌的声音。 容华手一挥,仙娥换下的那件锦衣便已消失不见。 下一秒,兮和便冲到了寝殿,墨色的眸子带着红。 目光触及墨竹尸身,步履便怔住了,不敢往前多走一步。 此时他的目光只有墨竹,再无其他,连容华也被忽视在外。 兮和抬起若灌了铅的腿,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 坐在床榻边缘,抱着已冰冷的人,“墨儿。”那一声,暗含了多少心痛,那一声,如穿透天外,召唤着亡魂归来。 容华站在一旁,雍容华贵,冷眼看着,不言不语。 “走吧。”她只要结果,既然已无她的事了,也无需留着看这肝肠寸断的场景。 轻踩莲步,缓缓而去,望月紧跟其后,其余一众仙娥也跟着退下。 兮和紧紧抱着那一睡不醒的人儿,那禁忌之法不可在一人身上用两遍,这一次,她真的不会在回来了。 抱起墨竹,步出殿外,望向怀中之人,满含深情,“墨儿,我知你最怀念的是我们在凡间的日子,如今,我便带你回去,我们真正的家,可好?” 可墨竹已不再会扬起笑颜,张口答话。 殿内素纱帷幔,香气缭绕,落花满地。 殿外佳人不再,黯然神伤。 抱着墨竹,身形消失,直奔凡间而去。 苍云山上,绿意葱翠,只有当初那茅草屋已破烂不堪,摇摇欲坠。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墨竹在天上已过数月,如今凡间已是百年之后。 步入草屋,往事一幕幕重现。 “你是何人?竟在这山野之中,莫不是那山精野怪?”那一日,他为寻掉落的羽扇,却不曾想遇到那古灵精怪的姑娘。 “兮和,你长得比那城里头的公子少爷好看多了,你真不是那妖怪变的?”那一日,她生怕他是妖,竟怕了他。 第617章 “这可如何是好,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们成亲可好?”那一日,她满脸娇羞,倾诉情思。 “我墨竹愿与你携手白头,永不言弃。”那一日,红鸾喜帐,她许下不老誓言。 那一日…… 一幕一幕,刻在心底,又有如刀割。 将墨竹放在已收拾干净的塌上,又将工具寻来,修补房屋,一如往昔。 苍云山上,草屋房前,树影斑驳,沙沙声动,一座新坟耸立,与鸟雀相伴。 坟前散落着一个空酒瓶,兮和倚在墓碑边上,苦涩蔓延,扬起头又灌了一大口酒,酒不醉人人自醉,浅风拂过,惹来一身酒香,熏醉了树上鸟雀。 干枯的树叶,自高大的古树飘落,纷纷洒洒,似哀鸣的巨鸟身上落下的黑羽,那孤独的背影便是在孤寂的天地之间静止着。 焚香殿。 大殿之上,兮和坐在上首,面色无波,只余眸光带着锐利,盯着下首之人。 熏炉上飘着袅袅烟雾,雾气弥漫,含着淡淡异香。 指尖轻扣塌上的紫檀木桌面,一声又一声,敲打着下首之人的心弦。 那下首之人,一袭青衣,墨发分成两股,卷成包子形状,用青色发带绑着,面容稚嫩,乌黑明亮的眸子含着水光。 “青僮。”兮和微眯着眸子,厉色尽显,那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青僮身子微颤,眸子含着惊恐,双腿一软,竟跪了下去,“殿下,青僮也不知娘娘为何突然就想着寻死了呀。”语气纳闷不已。 “我让你日日跟着墨儿,这便是你给我的回答?” “青僮每日都如实禀报殿下,哪有奇怪的事发生。”兮和如此说他,他更是委屈了,虽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是他的失职,可他真没发现什么端倪啊,莫不是有人趁他去禀报殿下的这段时间搞的鬼?亦或是…… “莫不是那日太子妃娘娘听了那些仙娥们的碎嘴,一时想不开?”青僮忽而想起那事。 “是何碎嘴?” “太子妃娘娘乃是凡人,自是受仙人们看不起的,如今更是攀上枝头,肯定会遭人非议的。”青僮如是想着。 兮和心如刀割,不必说也知那些人说的有多难听。 “那为何墨儿轻生,你竟不去阻止?”冰冷的眸光如利剑般直抵青僮心窝。 青僮心头一颤,“青僮虽是鸟类,却也是男子,如何敢窥看娘娘寝殿。”眸色微红,显然是被吓的。 兮和眸色深沉,微微打量青僮,也不再言语。 青僮感受着若有似无的探究,僵硬着头皮。 好半晌,兮和才疲惫地阖上眸子,挥手让其离去。 青僮这才松了口气,朝兮和叩首,又略带担忧地看了一眼兮和,这才慢慢离去。 待青僮离去,兮和睁开眼眸,精光乍泄。 “当真如此简单?母后。”低低呢喃出声。 …… 凤栖殿。 容华倚在塌上,一袭金色流彩暗纹宫装,墨发半挽,斜插着镶宝石凤蝶鎏金银簪,脂粉轻抹,婀娜多姿,风华绝代。 手捧着天帝着人送来的画,娟布所画之人竟是她,如此饶有兴味地看着。 第618章 一旁有仙娥执着白翎羽毛扇,为其扇风,又有仙娥跪在一旁,为其捏腿。 有仙娥进殿,朝容华盈盈一拜,“启禀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哦?”唇角一勾,眸间微闪,心中了然。 容华不答话,也无人敢再问。 放下手中娟布,阖上眼眸,就此假寐。 仙娥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却未发出一丝声响,唯恐扰了那尊贵之人。 几个时辰过去了,容华这才幽幽转醒,扶着仙娥的手起身坐直,便有仙娥端来刚沏好的茶。 端起茶杯,含了一口,又有仙娥端来一白玉盅子,在其跟前跪下,方便容华漱口吐水,用手绢擦了擦嘴角,两名仙娥退下后,又有仙娥端来水盆,清澈的水上漂浮着花瓣,容华将那青葱十指浸入水中,接过仙娥递过的帕子擦干。 这才抬眸,“请太子进来罢。” “诺。”那仙娥盈盈一拜,这才踏出殿门。 “参见母后。”兮和朝其拱手行礼。 容华淡淡地“嗯”了一声,挥挥手,宽大的衣袖随着手的动作摇晃,“坐吧。” 随着兮和动作,仙娥端来香茗奉上,再退至一旁。 容华唤仙娥取来书卷,捧来细细看之,也不管兮和。 品了一口香茗,兮和才斟酌问道,“墨儿之死不知母后知晓多少。” “哦?”容华放下书卷,扫了一眼兮和,嘴角浮现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太子殿下真的好大的架子,竟敢来质问本宫了。”语气充满了嘲讽。 “儿臣不敢。”兮和恭敬道。 “若是真不敢,便不会来我这凤栖殿了。”语速平和,却又暗含犀利。 “儿臣只想知晓其中缘由,并无意冒犯母后,只求母后告知。”兮和匆忙起身下跪,言语间满是真挚。 容华冷哼,眼角扫向一旁伺候的望月。 望月会意,走上前来扶起兮和,然兮和身形稳如泰山,竟扶不起来,又见兮和面色执拗,也只好作罢。 “太子殿下还是快些起来吧,奴婢是先前服侍太子妃娘娘的仙娥,如若殿下有疑惑,奴婢愿为殿下解答。”望月劝道。 兮和知晓此为容华示意,也便随了她的意,起身坐了回去。 容华只执起书卷,目光落在纸上,并不看这二人。 “这太子妃娘娘轻生着实令人奇怪,平日里天后娘娘待她又是极好的,奴婢们也是小心翼翼地服侍,要说有事让她不舒心,奴婢猜想恐是哪些小蹄子不懂事,说了些闲话被太子妃娘娘听到了,这才抑郁寡欢,想不开的。”望月娓娓道来,说得煞有其事。 望月还欲再说,兮和便抬手,不愈再听,如此,望月便住了嘴。 “儿臣想起还有要事要忙,且先退下了。” “去吧。”容华头也不抬,态度漫不经心。 …… 是夜,苍穹星辰点缀,细看还能望见远处的广寒宫之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虽说是夜,这九重天上依旧亮如白昼,此为九重天特有的景象。 夜已深,凤栖殿伺候的仙娥也都退了下去,只留皎月、望月在身侧服侍。 第619章 容华倚在寝殿窗台,看着窗外姹紫嫣红。 挥挥手,“你们也下去歇息吧。” 皎月二人对视一眼,便行礼称诺。 伸手便够到了窗前海棠,白如雪,香似水。 窗外一只青鸟盘旋,落在窗台上,又飞进寝殿内,换化成人形,跪拜在地,抬眸一看,竟是青僮。 “拜见娘娘。” “起吧。” “谢娘娘。” “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因着此事,青僮生怕引起殿下怀疑,特来请示娘娘。”眸里惊疑不定。 容华勾唇,如红梅般艳丽,“在他跟前,你在他身边多年,一向乖巧懂事,他只当你是个单纯的孩子,此事不过是你失职罢了,又怎会怀疑到你。” 如此想着,青僮便安了心,“青僮明白了。” 眨着明亮的大眼,唇间因笑着而露出浅浅梨涡,毫无心机的模样,“娘娘,青僮便退下了,娘娘早些歇息吧。” “嗯”一声,不咸不淡。 望着飞出窗外的青鸟,直至飞向天际不见踪影。 这才喃喃出声,“我精心布置的棋子,怎会因为一个蝼蚁败坏。” 迷幻森林。 巨大的古树多不胜数,偌大的丛林一望无际,绿意葱翠。 绿叶沙沙作响,偶尔还能听闻几声小动物的吱叫。 “啊,真是郊游的好去处。”感受着温润的风,辜雪张开双臂,闭眼感叹。 “如今天色尚早,圣女还是不要过早做梦的好。”残音忍不住出声讥笑。 “你……”辜雪刷的睁开眸子,对残音怒目而视,果真是个恶魔,这半月以来毫不留情地虐待她们姐妹俩,虽说是训练,但也对她们喜欢不起来。 “娘子,吃。”亓河手捻着一块桂花糕,放在辜离嘴边。 残念姐妹、辜雪一致转头,眼睁睁的看着,可辜离已然习惯了,脸皮也变厚了些,面不改色的就着他的手吃了下去,没办法,亓河总是这般,屡禁不改,也便由着他去了,反正也不是多大点事。 “看见没有,人家这才叫郊游。”残音朝辜雪挑眉。 辜雪无法反驳,只因亓河幻变出一个硕大的包袱,里头装着各色糕点,还带了一套茶具,显然是一早备下的,生怕辜离渴着饿着。 辜离抬眸,里头尽是笑意,“你们也来吃些吧。” “好。”残音答到,嘴角也露出的笑容,今早出来的太急,吃的少了些,来到此地,肚子也空空的了。 辜雪也朝着食物走去,事实上她并不饿,只想着一会又要修炼,能拖一点时间便是一点吧。 就在二人满怀希望之时,“住手。” 众人抬眸,看向出声之人,残念。 “今日来此是为了修炼的,并未游玩,你们这是作甚。”说罢,满脸不赞同。 “吃饱才有力气修炼啊。”残音讪讪出声。 “闭嘴,你本应以身作则,如此像什么样子。”目光犀利,看着残音。 “咳咳,如此便收拾好准备开始吧。”残音只得说道,言语间残留着遗憾。 亓河见此,一挥手,那包袱便消失了。 残念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第620章 残音开口道,“这丛林里头危机四伏,各种生物皆能瞬间取人性命,而越往深处便越厉害,届时我会封住你二人灵力……” “封住灵力便无法召唤法器了。”辜雪挑眉。 “那便赤手空拳吧。”残音勾唇。 “没有灵力我们如何打得过啊。”辜雪瘪嘴,有些担心。 “这半个月你们并非不是没试过不用灵力跟我打。” “可是……” “好了,我们在丛林中心等你二人。”残音不欲再听,拽着亓河衣领,便要走。 “不,我要跟娘子一起。”亓河挣脱开来,跑到辜离身边,拉着其衣袖,嘟着唇。 “哦?”残音勾唇,看着辜离,眸子闪着戏谑的光。 辜离便冷眼看他,“亓河,你跟她们走,若让让我知晓,你偷跑回来帮我……”未说完的话让亓河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不舍的松开了手,走到残念身边,瘪着嘴,眸子闪着委屈的光芒。 “这才乖嘛。”残音笑道,说着,指尖汇聚灵力,出现一点小小的光芒,飞在空中,一分为二,没入辜离姐妹体内。 “我已封住你二人灵力,我的封印方法可跟一般人的不同,所以千万别强自冲开哦,不然会遭到反噬的。”残音提醒道。 “嗯。”辜离点头,面上却无太多的情绪。 “如此,我们便走吧。”残音看向姐姐与亓河。 残念点头。 随着二人离去,亓河不舍的看了辜离一眼,便紧跟其后离开。 亓河三人设了隐身诀,深入从林。 残音见已望不清辜离姐妹身影,便朝亓河说道,“一会分我一些好吃的可好?” “不好,娘子在修炼。”亓河面无表情,冷血拒绝。 “可我没在修炼啊。”残音哀嚎。 “等娘子修炼完了吧。” “你怎不说等她吃完了再让我吃。”残音怒。 “我就是这个意思呢!”亓河俏皮地笑着。 残音望着那修长的身影,咬牙切齿。 残念只觉满头黑线,这个傻妹妹有些不想认了。 丛林入口,辜雪正拽着姐姐柔荑撒娇,“残音她们是想要我们两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送死啊啊啊啊啊。”言语间满含控诉。 “好啦,姐姐保护你。”辜离安抚着,她可不觉得她二人是弱女子。 “我就知娘亲让我去寻你不安好心。” “咳咳,看来我忘记告知你了。”辜离略显尴尬。 “何事?”辜雪抬眸,含着疑惑。 “是我让娘亲让你来的。” “原来真正不安好心的是姐姐。”辜雪嘟着唇,那水蜜色的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淡淡的光华。 “好啦,我们走吧,若是迟了,残音又得想什么阴招整我们了。”辜离只得转移话题,拉着妹妹柔荑步入丛林。 刚走出几步,辜离便绷紧了神经,辜雪也面容严肃。 将辜雪拉向身后,可她却固执地走在身旁,姐妹对视一眼,满含温煦。 遍地荆刺,两人走的小心翼翼,边上更是开满了妖娆的花,屏住呼吸,皆因那花散发的是剧毒。 古树茂盛,遮住了光线,整个丛林昏暗无比,被封住灵力的二人视物都有些模糊。 第621章 二人紧握着彼此双手,唯恐走失。 荆刺减少了些,却能望见不远处那巨大的花苞,十人环抱那么大,色泽艳丽。 “快走。”辜离快速带着妹妹往别处走去,可已被盯上的猎物怎会如此轻易逃脱。 在地表上蔓延的根部快速的动起来,朝二人袭去。 辜离眼光一厉,运起尚不熟练的轻功,带着辜雪飞身上树,拔出随身的匕首,乌金色的光芒,削铁如泥。 刺在攀爬上来的花跟尾部,花跟拼命甩开,又有令一条朝辜离门面袭去。 “啪”一声,一只手臂挡在跟前,瞬间那衣袖便破裂开来,露出血肉纷飞的伤口,长长的一条。 “阿雪。”辜离一声惊呼,原来是辜雪挡住了那攻击,眸子含着心疼。 “姐姐,我无事的。”如此说着,昏暗的光线掩住了她泛白的面容。 辜离这才发现那花跟竟有倒刺,当下便将那那两条攻击的花跟削成一段段的。 将其中一条断跟表皮削开,露出乳白的里肉,柔韧无比。 辜离挥了挥自制的鞭子,略显顺手,便将匕首递给辜雪,“拿着。” 辜雪也不矫情,伸手便接了过去。 食人花一时吃痛,更是伸出了更多花跟,其他食人花也不示弱,纷纷绽放开来,释放花跟。 辜离见此,忙不迭拽着辜雪运起轻功逃跑。 数百条花跟紧跟而至,有一条更是束缚了辜雪的脚,将其拽回,往绽开的嘴里一抛,竟合上了。 “阿雪。”那声音满含惊慌、心疼。 辜离挥动鞭子,抵挡袭来的花跟,可接踵而来的花跟已让其应接不暇,竟无法靠近那吞噬辜雪的那朵花。 那花在蠕动,似在消化,看在辜离眼里异常刺目。 再也顾不得残音告诫,运气欲要冲开封印。 鞭子挥得密不透风,封印的复杂程度难以想象,望一眼那蠕动的花苞,内心更是焦急不安。 “噗”一声,血雾纷飞,封印被解开,反噬也随之而来。 包住辜雪的巨大花苞从内被破开,露出那把乌金匕首,随即辜雪便飞身上半空,那花苞以可见的速度枯萎。 就在她刚抬眸那一刻,辜离便喷出一口血雾,当下一时心慌,飞身至辜离身旁,扶着她便闪身离去。 飞出老远,姐妹俩才停下,辜雪凌空在身边画了个结界,便将满脸虚弱、已呈现半昏迷状态的辜离抱在怀中,往怀中拿出一枚紫金色的丹药,放进辜离口中。 一会子功夫,辜离便已面色红润,回复如初。 睁开明亮的眸子,怔了半晌,“太好了,幸好你无事。”紧紧环抱着辜雪,语气满含余悸。 “让姐姐担心了。”辜雪见姐姐也无事了,也笑开颜,娇俏的吐了吐舌头。 “这是怎么回事?”辜离满含疑惑,为何辜雪恢复了灵力,也没有受过反噬的模样,而她怎么会好了呢,竟毫无受伤模样,她记得当初受伤很重的。 “亓河来此之前给了我两颗丹药,以防残音耍阴招呢,本来是要给姐姐的,就怕姐姐不肯接受才给我来着。”辜雪笑眯眯地解释,眸子里的狡黠一览无余。 第622章 辜离心底满含讶异,亓河,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们啊,总爱耍鬼点子。”轻点辜雪眉心,满含宠溺。 “若非残音老爱耍阴招整我们,又何须如此,这次更是过分。”说着,面上含着恼怒。 “再怎么过不也是会在我们命悬一线之时救人,明着说不管我们,暗地还不是用感知感应我们,你该知晓的。”辜离笑着宽慰,执起先前辜雪受伤的手为其用灵力修复。 “姐姐真是的,不过是发下牢骚罢了,你便如此维护她二人。”嘟着唇,满含控诉。 辜离见其手臂完好如初,如玉般光华,轻拍其柔荑,以作安抚,“也该走了。” “好吧。”辜雪言语间含着无奈。 撤了结界,飞身下地,如今有灵力护身,俩姐妹可不怕了。 眼前飞过一只金元兽,姐妹二人看也不看,直接忽略掉。 可那金元兽可没把二人忽略,巴掌大的身体,金色的皮毛,绿幽幽的眼瞳煞是可爱。 可爆发力也是极强的,全身充满雷电,速度也如闪电。 飞身跃起,朝二人袭去,辜离随手一扬,金元兽便被冻成冰块,此过程并未看其一眼。 “若非看你长得萌,你早被劈成两半了。”辜雪的声音自风中传来,冰中的金元兽双眼眨巴眨巴的,闪着迷茫。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转身一看,不由得讶异。 那是一条三头蛇,约长六十米,身形庞大,全身泛着血红色的光芒,中间的蛇头紧闭着双眼,有一个蛇头如看着砧板上的肉一般看着二人,另一个则是叼起被冰住的金元兽,含在嘴里,发出咔擦的声响,吞咽下肚。 “姐姐,这次让我来吧,我也想尽情的玩一下呢!”辜雪眸间星光四溢。 “好。”辜离微微点头,脚尖一点,便跃上一棵古树,倚在树干看戏。 那蛇一看便知已成精,可辜雪乃女娲之女,解放了灵力的她灵力可不容小觑。 辜雪手持乌金匕首,连法器都懒得幻出,嘴角一勾,含着轻蔑,飞身上前,不等那蛇反应,便如闪电般在其身边环绕,其速度之快。 那蛇眸子含着恼怒,甩动蛇尾,紧跟辜雪,却总差一点,它快她也快,它慢她也慢,似在逗它玩。 待那蛇反应过来,自己的蛇尾已将自己束缚住,辜雪更是幻变出一条锁链,绑在那被束缚的地方,即便那蛇身上再滑腻,也无法挣脱,那蛇身上更是中了无数刀。 此时辜雪正站于其中一个睁开眸子的蛇头之上,手持匕首,往蛇眼一刺,便有红色的血喷射而出。 那蛇一阵吃痛,便奋力将辜雪甩出去,可辜雪哪能让它如意,手上一用力,便将匕首刺进蛇的皮肉之中,那蛇吃痛,晃得更是用力,另一颗蛇头也来帮忙,张口便要将辜雪吞咽进肚。 辜雪另一只手空出来,食指指向路旁一块巨石,那石头动了起来,直直飞向那张嘴的蛇口里。 那奋力挣扎的蛇头,越是用力,皮肉拉扯被割开的地方越多,直至那蛇头被割断。 第623章 “砰”一声,锁链被挣断,蛇身膨胀了数倍,那原本闭着眼睛的蛇头,“唰”的睁开,露出血红色的眸子,直视辜雪。 辜雪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眼眸里映着血色的光芒。 倚在树上看戏的辜离心底一沉,血眸!噬魂! 那血红色的眸子里含着冷笑。 辜雪的唇边也绽放着诡异的笑容,飞身上前,空着的一只手也幻变出一把匕首,一左一右,分别刺入那血红色的瞳孔之中,想噬她的魂,想得美。 辜离沉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嘴角绽放笑颜,果真是关心则乱。 那解决巨石的舌头又朝辜雪袭去,此时那血色眸子的蛇头剧烈摇晃,为稳住身形,辜雪无暇顾及其他。 眼看蛇头便要袭来,辜雪已闻见近在咫尺的腥臭味,一点光芒射入那张开的巨口,便轰然倒地,只余那一个蛇头。 余下那蛇头也渐渐挣扎无力,轰然倒地。 辜雪拔出匕首,抬眸看向辜离,敛眉,“果然还是要姐姐帮忙。” 飞身至辜雪身旁,使出净水诀,为辜雪洗净身上污渍。 待其身上已干净,便撤了去,其身上也无半点潮湿。 脸上含着柔和,抚着辜雪柔软如锦缎的发丝,“阿雪很是厉害了。” “姐姐方才可是嫌我脏。”辜雪嘟着唇,眸子含着不满。 辜离捂唇轻笑,“有一点。”言语间毫无歉意。 辜雪转过身,不理讨厌的姐姐,运用灵力罩在那血红色眼眸的蛇头之上,那蛇头便慢慢浮起一颗血红色的珠子,飘至辜雪手中。 “这蛇内丹灵力如此浑厚,看来雷劫将至。”辜离讶异。 辜雪轻笑,“是有些可惜了。”言语间却无惋惜之意,她本无意斩杀生灵,若非犯了她,也无需如此,一切皆因它自作孽,将内丹收好,伸着懒腰。 “试炼有些无趣呢。”对于身怀深厚灵力的她们来说,怎会惧怕此等妖物,即使是先前未解开封印之前,只是变得有些棘手罢了。 “若是不解开封印便不会如此了。”辜离也深有体会,感叹着。 “若非担忧姐姐,我才不会放过如此好玩的机会。” “若非担忧你真被那食人花消化了,我也无需解开封印。”辜离回敬。 “姐姐真真是小看我了,区区一朵妖花我还不放在眼里。” “这许是关心则乱吧。”辜离摇摇头,似乎也在懊恼自己当时的愚蠢行为。 就是如此,一路打过去,打到丛林中心。 “来得挺早的。”残念温柔的笑着,眸子含着赞赏。 “解开封印当然快了。”残音冷嗤。 而亓河才不管这些呢,一见辜离便腻在她身边,赶也赶不走。 “如若不解开封印,你是想见我二人的尸体不成。”辜雪也讽刺回去,毫不相让。 “你……” “好了,她们也是凭自己本事冲破封印的,这事就这么算了,可不许再说。”残念打着圆场。 “哼。”辜雪扭头看向一边,就是不看她,残音也不例外。 “本来打算让你们来到这里便结束修行的,但你们解开封印的话,那边要增加一些难度才行。”残念沉吟片刻,才说道。 第624章 “还要做什么?”辜离抬眸,眸子平静无波。 “我要你们打败这水下蛟龙。”残念指着她们身旁的那一片湖泊,绿光泛滥,微风拂过,湖面竟不起一丝波澜。 “你们是如何得知这水下有蛟龙的?”辜雪疑惑。 “我前阵子来过这里,遇见这湖,便想着抓些鱼吃,当时它浮在上面,我却只当是大石头呢,便踩了上去,这一踩便不得了了,竟是那家伙的头,如此便惹恼了它。”残音如此说道。 “它竟没被你打残。”这下连亓河也有些疑惑了。 “当时实在是饿了,便使了隐身诀离开了。”残音如此说着,也没有一丝不好意思。 “噗呲。”辜雪本是忍着的,可实在是忍不住了,只余那些道行高深的,狠狠抖动着肩膀。 “不许笑了,快些开始吧,我都饿晕了。”刚说完,便有一小袋糕点掉入怀中,扭头看向亓河,笑容灿烂,“多谢。” “这可不是白给你吃的,吃了可要准许我一会帮娘子她们。”亓河挑眉。 “没安好心。”残音翻着白眼,“你问你娘子去,若是她同意了,我无话可说。”一边说一边吃着,一直没停过。 “娘子。”语气满含撒娇,拽着辜离衣袖不肯撒手,眸子眨巴眨巴的,嘟着唇,煞是可爱。 可辜离不吃他这套,轻飘飘的拍下他的手,眸子含着警告,“一边玩去,不许插手。” 说着又看向辜雪,抿唇一笑,“开始吧。” “嗯。”辜雪回以一笑,重重点头。 而亓河一副受伤模样,哀怨地看向辜离。 而残念姐妹也聚在一起,吃着糕点,说着悄悄话。 白绫随心意而出,环绕辜离身侧。 辜雪则幻出一把琴,此乃上古之神伏羲以玉石与天丝所制的法器,名唤伏羲琴,琴身泛着柔和的白色光芒,其琴音能使人感到宁静祥和,据说其拥有能支配万物心灵的神秘力量。 伏羲琴一出,让残念姐妹与亓河惊讶不已。 “能见此琴,也算是此生无憾了。”残念脸上写着满足。 而残音压根不会说话了,只怔怔地看着那琴。 “娘子,你阿娘可真偏心。”嘟着唇,一脸不满,似乎那个被差别对待之人是他而并非辜离。 辜离但笑不语,的确,阿雪的法器比她好的太多,即使她的白绫也是女娲所制,也非凡品,可这二者还真没有什么可比性。 法器用的顺手便好,更何况是她自己选的,她怎会后悔。 “我就知我幻出伏羲琴会是这样子。”辜雪含着浅笑,似在笑他们大惊小怪。 “讨人厌的孩子。”残音扭头轻嗤。 看了辜离一眼,这才笑道,“让你们见识一下伏羲琴的美妙之处吧。”言语间尽是骄傲。 伏羲琴凌空悬在辜雪面前,光芒柔和,映照着辜雪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带了一丝神秘。 辜离退至一旁,目光柔和,看向辜雪,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看向辜雪。 指尖拂过琴弦,悠扬婉转,如花间空谷的黄鹂,如丛林深处缓缓流动的清泉。 第625章 如飞舞盘旋的彩蝶,掠过芬芳馥郁的花海,飞过郁郁葱葱的森林,越过连绵起伏的高山,渡过奔腾不息的河流,来到那金戈铁马的战场,只见那纤纤玉指在琴弦上飞快的弹奏着,琴声高昂,宛如无数匹烈马在奔腾,壮怀激烈。 平静无波的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辜雪拨弄琴弦的手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至,一声破音划破天际,一头蛟龙应声而起。 “终于来了。”辜雪挑眉,眸间含着得逞后的笑意,又有着即将大战的严谨。 其他众人好不意外,都知辜雪不是简单的为了让众人见识一下,必定是为了引出那蛟龙。 露出水面的一半身子已有百余米,三人环抱的身躯,黑色的鳞片泛着光泽,头顶露出的角昭示此蛟龙已渡过一次雷劫,长长的胡须在空中飘扬,一声龙吟,露出尖锐的獠牙。 世间凡人升仙只需渡一次雷劫便可,可其他无论是精怪亦或是妖,都需渡三次雷劫,而且雷劫越渡越难,每渡过一次雷劫,灵力便有很大的提升。 辜雪眼前一亮,这蛟龙实力不可小觑,这下子能好好的玩了,眼底含着跃跃欲试,激动不已。 看向辜离,辜离便意会了,白绫化剑,执剑飞身前去。 玉指又抚在琴弦之上,指尖微动,琴音便倾斜而出,曲回婉转,让人流连忘返,借此控制蛟龙心神。 可那蛟龙也不弱,只是行动变慢了些,可这结果,似乎也不差。 只见那蛟龙吐出一个水圈,朝辜离而去,辜离身形一闪,剑尾一撩,那水圈便散落开来,变成水花,倾泻而下,湿了辜离的发。 空着的手抬起,朝蛟龙飞出一排细针,那针便是当初对亓河用的,能使人暂失法力。 可那蛟龙却对银针熟视无睹,眼含轻蔑。 只见那银针一碰上龙鳞,便齐齐滑落,坠落湖底。 辜离眉眼轻挑,“皮挺厚的嘛。” 蛟龙发出一阵龙吟,险些刺穿辜离耳膜,也将辜离推得更远,无法近身,若非辜离快速捻了个法诀护体,否则绝对是要受内伤的。 “阿雪,困住它。”朝辜雪喊道。 辜雪点头,琴音突变,多了一丝暗含的尖锐。 那龙的头顶之上便现出了一个法阵,上面刻印着上古文字,散发着白色的光芒,倾斜而下,笼罩在蛟龙周围。 蛟龙见此,不由得想要逃离,可不论怎么撞,都如同撞在墙上。 见蛟龙吃瘪,辜离心情大好,手上燃起赤焰之火,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亓河见此,不由得拍手称快,“耶,今晚可以吃烤蛇肉了。” 众人听亓河如此说,看着那蛟龙也变得似看着食物的眼神,气的那蛟龙又一声龙吟,怒气十足。 支撑一个上古法阵损耗的灵力十分巨大,此时的辜雪也有些支撑不住了,面色微微发白,弹拨琴弦的指尖也带着颤抖。 抬眸看向上空的辜离,“姐姐你可得快些。”语气微弱。 看向辜雪,眼底划过一丝担忧。 手起结印,默念咒法,白色的法阵之上又出现了一个红色法阵。 第626章 红色的光幕与白色光幕融合,随着时间流逝,法阵颜色越来越鲜艳,如火一般,随着颜色愈演愈烈,空气中的气温也跟着热起来,如火炉一般,灼烧着一切。 困兽一般的蛟龙,无数次拿角欲要撞开那光幕,皆被反弹开来。 “还没完呢。”扬起的手,燃着赤焰之火,丢入那法阵之中。 火势蔓延,灼烧着黑蛟身体的每个角落。 黑蛟发出阵阵龙吟,凄厉无比。 霎时间,地面发出了剧烈的震荡,湖面水束四起,炸裂开来,原本万里无云的碧空,已是黑云弥漫,黑沉沉的,压的人直喘不过气来,顷刻之间,电闪雷鸣,一声龙吟响起,却非来自黑蛟之口,天地之间,山摇地动,冷冽的飓风呼啸而来。 事情变得越来越好玩了,残音托着腮。 “娘子,让我帮你可好?”亓河可怜兮兮地问道。 “不许帮忙。”辜离转头,眼底隐隐含着兴奋。 强烈的雷电劈在法阵之上,阵法破裂,辜离、辜雪不约而同喷出一口血雾,惹来亓河惊呼。 抹去唇角血迹,朝亓河安抚一笑,“我无事的。”又看了一眼辜雪,“阿雪,你可还好。” 辜雪朝其露齿一笑,“虽是虚弱了些,但也不至于拖后腿的。”随即目光落在了伏羲琴上,其上血迹斑驳,如雪地里的寒梅绽放。 法阵里的黑蛟已无禁锢,却也深受重伤,直直落入湖水之中。 一道金光破水而出,直上云霄,那是一头金色的蛟龙,身形比那黑蛟大了数倍,浑身金光闪烁,辜离知道,那是已渡了二次雷劫,第三次雷劫将至的征兆。 电闪雷鸣,乌云密布,它身上似乎更亮了,卷着落叶的劲风呼啸而过,两条长长的龙须随风摆动,琉璃眼瞳看着辜离的眼神里没有怒气,却让人直直感受到神龙的威压,一股王者之气。 平常弱小的仙人若是感受到神龙威压,恐怕早已吐血身亡了吧,辜离猜想。 又一声龙吟响过,雨水冲刷着天地,辜离握着剑的手也紧了紧,望着那金色的方向,抿着唇。 天地仿佛就如此静止了,只余滂沱大雨的洗刷着。 观望的三人皆抿唇不语,望着金蛟的眼底透露着紧张,他们也在担心。 雨水拍打着伏羲琴琴弦,发出叮咚的声响,辜雪的双手随即也动起来,悠扬的琴声却危机四伏,每一个弦音皆朝金蛟而去,锋利无比,却对金蛟作用甚微。 辜雪咬着牙,忽略身体的不适,用尽全身灵气弹奏。 辜离也随之而动,手中的剑幻化成无数把,飘浮于上空,直指蛟龙而去,可金蛟龙尾一摆,一股劲风而来,那剑雨皆被甩开了。 金蛟乘胜追击,直奔辜离而来,巨大的龙爪扬起,往辜离天灵盖拍去。 辜离一闪便躲过了,幻回白绫,手执末端,前端欲要束缚龙爪,却不曾想,龙爪虽是束缚住了,那金蛟却将被动化为主动,拽着白绫,身形翻飞,甩的辜离头晕目眩,不得不想要收回白绫。 第627章 可金蛟哪会让她如意,拽着白绫不肯撒手,看似轻轻一拽,实则力量惊人,一瞬间,辜离便到了它跟前,龙爪欲要握住辜离身躯。 辜离眸光一闪,白绫又化为剑,身形一闪,便躲过了龙爪,窜到龙脊之上,左手紧紧抓住其身上鬃毛,另一只手手握着剑,忽而觉着不大顺手,便又化为白绫环绕身侧,又幻出那把乌金匕首,用力朝其身上乱刺。 辜离专挑龙鳞之间的缝隙下手,匕首一翻,龙鳞顿起,剥落下来。 本就身形翻飞,欲要将辜离甩下来的金蛟,此时一阵吃痛,身形愈发快了,发出一声怒号,快如闪电,上下乱窜。 辜离虽觉头昏脑涨,却不肯放弃此等难得的机会,若是此时撒手了,金蛟必定万般防范。 辜雪见此,便操控弦音,往那被剥落龙鳞的那一点攻击,也不攻击别处了,没了龙鳞保护的细嫩皮肉自是皮开肉绽的了。 金蛟恼怒之际,朝辜雪一声怒号,其内暗含汹涌灵力,辜雪无力躲闪,正中其害。 顿时一口血雾喷出,落在伏羲琴之上,再也无力抚琴,琴音戛然而止。 “阿雪。”辜离的那一声嘶喊,夹杂着太多心疼,太多恐慌,夹带着颤抖的余音。 辜离话音刚落,亓河身形一闪,便来到辜雪身边,接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子,望着辜离眼底带着复杂的光。 娘子,你且放心,我知道你此刻不会想与我并肩作战,伤了辜雪的仇你只要自己报,我懂你的。 往辜雪嘴里放了一颗丹药,便又往其身上注入源源不绝的灵力。 辜离见此,这才放下了心。 望着金蛟的眸子充满了狠历,下手更是狠绝。 那金蛟发出一阵阵凄厉的龙吟,更是快速地往天际飞去。 残念见此,便对着残音说道,“我先带辜雪圣女回灵山,你跟亓河跟去瞧瞧,可别又被那金蛟重伤了辜离圣女。” 残音微微点头,眼底也带上了严谨,望了一眼面色苍白且陷入昏迷的辜雪,微叹。 那蛟龙愈飞愈远,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架势。 辜离也不管这些,只下手愈来愈狠,那金蛟也越来越快,着急将其甩下去。 眼见到了九重天之上,那美轮美奂、琼楼玉宇的宫殿散发着威严。 若是平日那蛟龙必定会有顾及,它毕竟是未成神龙,隶属妖物行列。 可此时此刻,它只觉威严被冒犯,伴侣被重伤,挑它龙鳞,伤他皮肉,如同被抚了逆鳞,虽有灵智,此时却也理智全无。 冲上那宫殿之上,龙脊朝下,往下一砸。 辜离见此,只好松开其鬃毛,飞身闪开。 而那蛟龙却结结实实砸了下去,整座宫殿被毁于一旦,无一幸免。 如此大的动静既然是惊动了九重天的仙人,一众仙娥皆聚在一起,看着这副场面,更有甚至已去通报天帝了。 一众天兵已赶来,手持刀剑,朝金蛟袭去,却不曾想,金蛟一声怒吼,浑厚的灵力将那些个天兵便坠落在地,血肉横飞。 辜离泛着冷光的眸子扫过群仙,不由得嗤笑,又看向那蛟龙。 第628章 “今日不单我要诛你,天庭也不会放过你。”她本无意斩杀,可如今它重伤阿雪,她便不会放过它。 “那我便要你陪葬。”金蛟目露凶光,矫捷的身姿一跃而起,朝辜离袭去。 竟能口吐人言,辜离讶异,巨大的龙爪迎面而来,辜离欲要闪避,却被定在原地。 辜离被拍倒在地,巨大的龙爪压在身上,五脏六腑皆已移位,霎时间鲜血自五官流出,渲染着地面,绽放着一朵朵妖娆的曼珠沙华。 辜离一袭素色衣裙,已是破碎不堪,仅能遮住重点部位,凌乱地披散在地面,墨发不知何时已散落开来,神智不清,气息微弱,血流不止。 金蛟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压着辜离的巨爪轻轻扬起,又重重落下,拍在辜离身上,那一声震荡,那断阶残甓皆碎裂开来,地面也不例外,血流更是汹涌,嘴里喷洒的鲜血在金蛟身上,金色的光芒染着血异常好看。 那一幅画面,即使是一旁观望的仙娥们,也心生不忍,又无奈于自己灵力有限,帮不上忙,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眼眶发红。 那龙爪又扬起,掌风强劲,四周的沙石被吹的更远了些。 辜离如同破碎的娃娃一般,任人摆弄,微弱的气息几乎全无。 就在龙爪即将落在辜离门面之际,清羽菩提扇突如其来,直击那龙爪。 那金蛟措不及防,那一只龙爪被活生生砍断。 众仙娥看向来人,眼底闪过崇拜的光芒,“竟是太子殿下。”言辞之间激动难掩。 那清羽菩提扇被召回兮和手中,轻摇折扇,墨色衣诀翩飞,玉冠束发,冷峻的面容,眸色深沉,不言苟笑。 低头撇了一眼一旁破碎的牌匾,隐约还能看出几个苍劲的大字,其上写着“焚香殿”。 又望着天,黑云迷雾,黑暗的世界只余那雷鸣响彻带来的些许光亮,却一眼不曾落在那狼狈之人身上。 自苍云山回来,却不曾想宫殿被毁,那人更是在妖龙手下险些丧命,如此想着,眼底浮现一丝嘲讽之意。 金蛟一声龙吟,便有雷电向它而来,环绕全身。 它只知难逃一死,也不再有所顾忌,朝其快速飞去,口吐雷电袭向兮和。 兮和面无表情,不过是只妖龙罢了,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手执清羽菩提扇,朝那雷电一挥,雷电便已消散。 兮和挥扇之际,金蛟龙爪已挥至跟前,惹来一旁的仙娥们惊呼,“太子殿下当心。” 危险将至,兮和却绽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龙爪朝兮和一掌拍去,兮和竟未躲,如同辜离方才那般,坠落在地,咳出一大口鲜血,神色颓废。 可不出片刻,龙脊被划上深深的一个口子,金蛟看向掌下之人,竟慢慢消散了,金蛟这才知道,它击中的不过是个幻影罢了。 金蛟被耍弄,气极不已,朝身后挥了一掌,掌风呼啸,兮和却退离原地,迄今为止,那金蛟竟未碰着兮和一片衣角。 匆匆而来的天帝,原本听仙娥们的陈述,知晓女娲族圣女在此,更是身受重伤,心惊肉跳的。 第629章 因着兮和那事本就得罪了女娲族,若圣女又在天族殒命,那麻烦可就大了,忙不迭放下手中要事,派人知会了天族战将,便匆匆赶来,如今见了兮和在此,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来人可不止是天帝一人,更有姗姗来迟的亓河与残音。 “娘子。”那一声嘶喊有着心疼,有着懊悔。 他们只认为只是够快了,可那蛟龙快如闪电,他们紧跟其后,却还是跟丢了,他们可是一路找过来的。 亓河一个闪身,便已到辜离身侧,望着气若游丝的人儿,眼底有水光浮现,“娘子。”那一声如针扎一样疼,那一刻,他恨,恨自己不能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恨自己当时为何不忤逆娘子一次,斩杀蛟龙,即使惹她生气也罢。 脱下外衫,盖在辜离身上,扶起她,带入怀中,往其嘴里塞进一颗丹药,这才将手放在其后背,为其注入灵力。 “还是我来吧,先前你已为辜雪圣女输入灵力了。”残音在其身后劝道,望着辜离的眼底尽是不忍。 “不必。”亓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吐出的字眼如冰渣一般刺骨,他连她也一块恨上了,若非是她们姐妹俩,娘子又怎会如此。 残音眼底闪过一丝尴尬,讪讪的抿着唇角,望着那仙龙大战不语。 灵力已牵引着辜离五脏归位,其面色也渐渐红润,亓河冰冷的神色才缓和了些。 撤回为辜离输灵力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平,眸子这才看向那金蛟,面含凌厉,眸子冰冷嗜血。 “照顾好她。”言毕,便飞身至金蛟那处。 残音叹了口气,“使唤人连眼神都不甩一个。”嘟囔着走至辜离身侧。 那金蛟正与兮和缠斗,无处分身。 亓河默念口诀,渐渐冰住了矫健活跃的蛟龙。 被冰住的蛟龙此时只感到恐惧,那冰它竟挣脱不开,更可怕的是那冰竟侵入了它的骨血。 冰渐渐融化了,融化得越多,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似是雕刻出来的冰龙,其上一片血红,地面蔓延的尽是血水,待冰融尽,那龙也不见踪影。 天上黑云散去,雷鸣不再,又是一阵祥云缭绕,鸟语花香。 竟一击致命,兮和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只天帝宠辱不惊,走上前来,面上带了一丝敬意,朝亓河笑道,“神……” 可亓河却竟天帝视为无物,转身便走,抱起脆弱的辜离,踏云离去。 见了微微有些尴尬的天帝,残音似是心存不忍,便踱步至天帝跟前,讪讪地朝天帝拱手道,“多谢天帝,派人来救我族圣女一命。”女娲族人虽骄傲,却也不可目中无人,更何况对方可是天帝,总要给些面子对方的。 “神使无需言谢,斩杀妖龙此乃我天族使命罢了。”天帝谦虚,笑容可掬,似乎并未将方才之事放入心中。 “无论如何,救我族圣女此为事实,天帝无需谦虚。”停顿了一会,又道,“我也需回去给女娲娘娘告罪了,请容我先走一步。” 天帝微微颔首,笑容满面,“神使慢走。” 第630章 待残音离去,天帝这才收敛了笑容,望着亓河远去的身影,眸光晦涩不明。 此时,青将才带着天兵姗姗来迟,见天帝与太子立于废墟之上,不见妖物踪影,瞳孔一缩,忙不迭跪下,“小仙护驾来迟,请天帝赐罪。” 天帝转过身来,看着青将的眸光意味不明,敛眸飘然而去,“带着你的人收拾残局吧。” 望着那一地狼藉,青将高喊,“小仙领命。” 离园。 窗外的彼岸花海悠扬,纷飞的彩蝶自那半开的绮窗飞进殿内,落在那挽起的紫色帷幔之上。 紫玉床上,辜离眉眼紧闭,墨发被打理得整齐,披于枕边,玲珑剔透的雪肌透着几分苍白,眉宇紧皱。 辜离“唰”的睁开眸子,翦水墨瞳闪动着迷茫。 “娘子。”耳边响起亓河的声音,带了些慵懒。 转头看向塌边,亓河枕着手臂酣然入睡,那袭紫色的锦衣有些干皱,墨发微微凌乱,眼下的青紫显而易见,唇边冒起的青色胡渣更显颓废。 辜离的心缩了一下,一丝暖流划过,却又带着心疼,她何其幸运,能得他如斯对待。 亓河幽幽转醒,见辜离醒了过来,眸子含着星光,“娘子,你可算醒了。”言辞之间惊喜交加。 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可辜离还是强忍着疼痛坐起来,眉间含着笑意。 亓河垂下眸子,声色低沉,“娘子,我去给你端药过来。” “嗯。” 望着窗外花海,深思,看不清喜怒。 “娘子,喝药吧。”黑褐色的药汁端至跟前,辜离只觉整个寝殿都弥漫了苦涩,眉宇紧皱,但还是端起药碗轻轻抿着。 似是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辜离才放下空了的药碗,唇里被亓河塞进一颗蜜饯,这才冲淡了那苦涩的味道。 望着端碗离去的身影,眸子闪着意味深长的光。 亓河许久未归,辜离也并未睡下,只倚在靠墙的一侧,望着窗外悠扬的花海,静默不语。 而亓河隐身于彼岸花海,在一旁的紫藤花架之下,坐在秋千之上,紫衣翩飞,望着寝殿人影的眸子却又那么落寞。 忽而,亓河瞳孔一缩。 只见辜离挣扎着下地,仅仅是几个动作便使她面色骤白,冷汗直流,刚要直起身子,便双腿无力,直直朝地上倒去。 亓河身形一闪,便接住了辜离坠落的身子。 “你这是作甚?”皱眉轻斥,抱起辜离,竟如羽毛一般轻,眉宇皱得更紧了,让其在床上躺平。 “若非如此,你要等到何时才来见我。”辜离语气满含质问,又带了些许委屈。 亓河拉着被角的手一顿,收回双手,坐在床沿,背对着辜离,“你想多了。”语气平淡。 “亓河,你可是恼我了?”辜离直直看向那孤寂的背影,语带哽咽。 亓河的背影一下变得僵直了,久久才道,“没有。”那声音却更低了。 “我心知你是恼我了,恼我太过于自大,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险些丧命。”语气幽幽,带着自嘲。 第631章 那背影颤抖起来,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我那时真以为要魂归天外了,可是我却怕了,我怕再也见不到娘亲,见不到阿雪,见不到你了。” “别再说了。”那压抑的声音带着低吼,如受伤的小兽。 “我认错了可好,你别恼我了可好。”低低的语气带着哀求,亓河在她心里已占据着很重要的地位,亦兄亦友,她不想让他伤心。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亓河转身,伏在辜离身上,略带哽咽。 不知为何,辜离眼眶也微微发红,“好,我不说了。” 没有像往日一样推开他,反而用手轻拍其背,安抚受伤的小兽。 过了许久,亓河那略带鼻音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娘子,我并非恼你,而是恼我,恼我不能护你周全,恼我不能与你并肩作战,恼我为何那般无用。”沙哑的声音满含懊悔,苦涩蔓延心间,痛彻心扉。 亓河的话如锤子般敲打着辜离的心,一声一声,闷响不断,泪滑落枕边,紧紧抱住那孤单懊悔的身影,“与你无关,是我太要强了。” “即使你再要强我也该把你保护的好好的,不受一丝伤害才对。” 肩上传来一阵湿意,真是个傻子呢,辜离抿唇,也不再说话,只紧紧抱着他,便是最大的安慰。 “娘子是否觉得我这个大男人不像话,似女子一般整日哭哭啼啼的。”那声音有些委屈,有些哀怨。 辜离失笑,他才发现吗?却又不好打击他,只得酝酿着开口,“似孩子一般天真可爱的,不好吗?” 亓河“嚯”的起身,哀怨地看向床上之人,“我是男人,不是奶娃娃。”语气间尽是不满。 “嗯,男孩子。”辜离点头,表示赞同,但那话语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娘子讨厌。”亓河嘟着唇,扭头不看他。 “亓河。” “嗯?”亓河扭头,却直直撞进辜离眼底的认真,愣了一下,恍了神。 “你便是你,一个不矫揉做作,一个认真坦率,一个真诚待人的你,在我眼里,亓河便是亓河,一个恨不得将自己一切都捧在手里放到我跟前之人,一个只为我心疼连自己都不管不顾之人,一个恨不得替我受尽苦难之人,这样的亓河,这样的你,是我最喜欢的人。” 言毕,亓河眼底流淌着星河,光辉璀璨,“真的吗?娘子喜欢我?” 望着亓河满怀期待的目光,辜离唇角僵硬,却强迫自己点了一下头。 “耶,娘子说喜欢我了。”亓河连蹦带跳,如欢快的鸟儿,蹦出殿外。 辜离目光幽幽,眼底闪过尴尬,“他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彼岸花海尽头,寒湖岸边,亓河躺在青葱草地之上,唇角微扬,眼底却泛着苦涩。 娘子,谢谢你将我看得那般好,可我,没你想象的那般好呢! 清风微扬,彼岸花随风而动,立于彼岸花上的彩蝶紧紧抓住花瓣,以防掉落,枯叶随着微风飘摇,伴随着零落的彼岸花瓣,自寒湖飘过,惹来水面一阵涟漪。 第632章 亓河一阵轻笑,却带着嘲讽,娘子,其实我并未误会呢! 辜离怔怔地望着花海,失了魂一般,她知道他在哪,花海尽头,寒湖那处,他最爱去那里了。 低低地笑着,却又满含愁绪,亓河,其实你没误会呢! “我是否来得不合时宜,打断女儿家的相思意了?”柔柔的声音如空谷黄莺一般,清脆空灵,又含着调笑之意。 辜离转头看向来人,一袭百花拽地裙,墨发半挽,上面斜插着一只白玉玲珑簪子,凝脂般的面容轻抹胭脂,其静若何,松生空谷。 收敛愁容,微略有些尴尬,“娘胡说什么呢!” 女娲轻踩莲步,摇曳生香,但笑不语。 坐在塌边,看向辜离,“可好些了?” “无碍了。”辜离眉眼尽是笑意,轻抹唇角。 女娲轻叹,“那便好。” “阿雪如何了?”辜离挑眉,眉宇也带了些担忧。 “那丫头受的伤比你的轻,这不,我方才去看她,竟像个猴儿般,上蹿下跳的,我呵斥了几句,才肯躺着歇息。”女娲眉眼弯弯,目光柔和。 “娘,我有些事要问你。”收敛了笑意,反而有些严肃。 “嗯?”女娲挑眉。 “族中的庇佑之法是怎么回事?”那件事一直放在她心底,想找个机会问清楚。 “那庇佑之法你可是用了?”女娲直直看向她眼底,那目光似乎能看穿人心。 “嗯。” “庇佑何人了?” “天族太子兮和。” 女娲微叹,过了半晌,才道,“庇佑之法一生只能用一次,一旦用了,便会在冥冥之中与那人有了一丝羁绊。” “为何只能用一次?”辜离忽觉有些可惜。 “那是因为若要庇佑另一个,须得解开先前庇佑之法,而若是解开的话……”女娲停顿了片刻,再沉吟出口,“施术者便会受到当时被庇佑之人的双倍惩罚。” 此话有如晴天霹雳,直击辜离,解开,便会受万道雷霆,不解吧,又要跟那人有羁绊,着实让辜离苦恼。 “娘亲,那是何种羁绊啊?”为何辜离有种自作自受的感觉,真真是欲哭无泪了。 “若是对方是异性的话,那便是男女之间的羁绊了。”女娲似乎挺乐见其成的,那小子是个痴情的种。 早知当日别多事便好了,辜离瘪着嘴。 “娘亲,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辜离很是幽怨。 女娲失笑,只是摇头。 “阿离,你记住,此法断不可解。”女娲忽而一脸正色,告诫之。 “嗯。”辜离点头。 “你要记住今日之言,往后不论发生何事,都不可解开此法,你答应娘。” 辜离虽是疑惑,却也还是重重点头。 …… 明月当空,柔和的光芒如轻纱漫舞,笼罩大地,夜风微凉,树叶传来沙沙的响动,空气中弥漫着绿意的清香。 青葱的草地,一缕昙花正绽放着幽香,纯白如雪。 女娲坐在石凳之上,手枕在石桌之上,托着腮,叹那花开花落。 “花开花落终有时,活了几个世纪,竟还看不开么?”耳边传来亓河笑语。 第633章 女娲抬眼望去,只见亓河坐在对面的石凳之上,一袭紫衣,紫色的发带绑住那束起的发,如玉般的面容含着戏谑,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角度,把玩着桌上的茶杯,颇有些玩世不恭的风范。 “那你可看开了?”女娲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并未对亓河的出现感到意外。 亓河也不意外女娲的反应,这次会面彼此心照不宣。 “如何能看得开。”看向女娲的目光恍若利剑,锋芒毕露。 女娲笑得不以为意,素手轻抬,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亓河斟了一碗茶,放到其跟前,“尝尝。” 茶香扑鼻,甘甜可口。 见亓河尝了一口,女娲才道,“这是阿离前些日子制的。”话如茶一般回味无穷。 亓河眼底闪过一丝温柔,敛眉,低笑,“不错。” “阿离很信任你。”语气平淡无波,似在陈述事实,并无其他。 “我不会辜负她的信任。”说着,放下茶杯,起身离去,慢悠悠的步伐脚步沉重。 望着不远处的身影,女娲的眸子晦涩未明,轻启檀口,“此茶名唤忘忧。” 那紫色的身影一怔,停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好一阵子,才幽幽出口,“我知道了。” 信步离去,不管是曾经的身份,亦或是过往的恩怨,我皆已忘记,不会再提起。 …… 桃林幽幽,落英缤纷,一望无际的花海是否能忘却忧愁? 琴音缭绕,随着花落枝头,总带着别离的感伤。 风吹铃铛响,清脆动听。 香炉染着淡淡青草香,卿勿一袭白衣,墨发未挽,随风而动,清俊如玉的面容带着浅笑,温文尔雅。 凤儿一袭红色百褶裙,裙摆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墨发半挽,一条红色的丝带绑成蝴蝶结束于脑后,明艳动人的小脸挂着可爱的笑容,明亮的大眼眨巴眨巴的,趴在铺着毯子的地上,托着腮,聆听乐音。 一曲罢,凤儿眼底闪过痴迷,“哥哥弹琴可真好听,为何凤儿就不会呢。”嘟着唇,有些懊恼,想起前些日子学弹琴,不是弄断琴弦便是把树上的鸟儿给吓飞了,现在哥哥有耐心教,她也没耐心学了。 卿勿笑容更是明媚了,轻抚着凤儿柔顺的青丝,“凤儿会听便好。” “可是……” “好了,哥哥有些乏了,你且回房去呗。” “可是我还想听哥哥弹琴呢!”凤儿表示不满,鼓着腮。 “凤儿听话,哥哥累了。”声线依旧温柔,却带了一丝不容置疑。 “好吧,那哥哥好生歇息。”凤儿妥协了,起身走出亭子,一步三回头的望着卿勿,见卿勿不看她,便真的气冲冲走了。 卿勿为自己倒了一杯落挽,执起茶杯轻缀,眸子闪着冰冷的幽光。 凉亭的石阶之下,鹅卵石小路,忽而跪着一人,黑色的斗篷遮住了全身,悄无声息,神秘莫测。 “属下见过七皇子。”沙哑阴冷的声线让人生怖,本是恭敬的话语却无一丝恭敬之意。 “不知魔殿左使诡影找我这个废皇子作甚?”温柔如画的公子已不在,此时的卿勿冰冷高贵,恍若妖艳的高岭之花。 第634章 魔殿乃是附属于魔尊手下的一支队伍,其队伍的具体情况也只有魔尊一人知晓,魔殿没有具体的人数,实力深不可测,更是分为明与暗两殿,而诡影便是明殿的最高首领,而暗殿更是神秘莫测,传说除了魔尊便只有死人才见过暗殿之人,即使是诡影也没见过。 诡影低低地笑着,那笑恍若来自地狱的魔鬼,“皇子何须自谦,当日之事不过是魔尊太过于激动罢了。” 卿勿终于笑了,那笑却不达眼底,冰冷刺骨,“激动?呵……”满眼尽是讽刺。 “也该说出你的目的了,诡影。”卿勿收敛了所有的表情,面无神色。 “皇子离开魔都许久,魔尊思念皇子心切,特派属下迎五皇子回去。”那沙哑的声音听在卿勿耳里异常刺耳。 诡影顿了一顿,似是才想起,“还有九公主殿下。” “何来的九公主?”卿勿挑眉,否认。 “皇子若要否认属下也没办法,话已带到,若是皇子不谨遵圣意,那便让属下亲自来迎九公主回魔都了。”最后那一句话说的异常缓慢,咬字不仅清晰更是重,似铁锤一般敲打着卿勿的心。 手中的茶杯掷在鹅卵石小路上,在诡影面前碎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声响,“滚。” 他丝毫不怀疑诡影的话,能悄无声息破了他的阵,这样恐怖的实力,他又有何能力保住凤儿。 诡影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可那巨大的斗篷帽却挡住了他的脸,那绿幽幽的眸光却被卿勿看的一清二楚,如同狼一般的目光,嗜血疯狂,“记住,你只有三天。”言毕,那跪着的身影便在原地消失不见。 那一袭白衣,一下子变得颓废了,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夜幕降临,所有的光亮皆被乌云遮住,只余那雷电在天上喧嚣,电闪雷鸣,毫不停歇,今夜恐无人入眠。 晶莹的雨水飘落,又是一地残花,雨滴敲打在那青铜铃铛之上,清脆的声响不绝于耳。 凉亭内上方燃着一盏灯,照亮这一方天地。 一个圆滚滚的酒壶自凉亭滚落,自阶梯一路而下,滚在那鹅卵石小路的草丛边。 而凉亭内也散落着许多的空酒壶,淡淡的酒香混合着花香,异常好闻。 卿勿倚在栏杆边上,衣衫凌乱,满身狼狈,醉眼朦胧,那抹苦涩却怎么也遮掩不住,扬起头,又灌了一大口酒。 平日里挂起的竹帘无人放下,那雨便毫不客气地撒了进来,倚在栏杆边上的人,身上已湿了大半,可无人提醒。 一抹红衣撑着纸伞自雨中走去凉亭,步履匆忙。 “哥哥。”一见卿勿,便将纸伞随手扔下,跑至卿勿身边,眸子闪着水光,里头尽是担忧。 又忙不迭将竹帘放下,将火炉燃起,再施法将卿勿身上烘干,这才微微叹了口气。 白日里哥哥说是乏了,她也不好多加打扰,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书,听见外面下雨声,她这才推开绮窗,欲要看雨,却不曾想,见凉亭灯火通明,隐约有人影浮动,这才撑伞信步去查看,却真如她所想,那人真是她哥哥卿勿。 第635章 此时卿勿已醉过去,凤儿轻叹,“哥哥可真是个笨蛋呢!”语气间尽是无可奈何。 “不过哥哥可真好看。”看着卿勿眉眼如画,不觉竟入了神。 卿勿睁开朦胧的眸子,映入眼帘的便是凤儿天真的面容。 一把将凤儿拉入怀中,用尽全力,似乎是怕一眨眼眼前的画面便是梦境,一眨眼凤儿又不见了,一缕惊慌自眸间闪过。 凤儿措不及防,竟红了脸,平日里哥哥也会抱着她,为何今日面上竟热热的,莫不是被哥哥的酒气熏醉了不成? 过了好一会,卿勿才恢复心境,松开凤儿,抬眸看向凤儿,“凤儿可愿随哥哥回魔都?”那朦胧的醉眼似醉非醉。 “那自然了,哥哥去哪,凤儿便去哪。”本是明亮的眸子此刻又有些灰暗,“可是为何要回魔都呢?在人间不好吗?哥哥明明最讨厌魔都了,凤儿也不喜欢那里。”那低低的语气,带了些许抗拒。 卿勿原本朦胧的眸子,此刻尽是柔和,“凤儿。”心底一丝暖流划过,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虽然凤儿生病以后,对以前的记忆有些模糊,可凤儿还是能感觉到,哥哥在魔都没有一日是开心的,即使满面笑容却也不是真心的,在人间的日子,哥哥也爱笑,即使很多时候哥哥的笑意不达眼底,可也有真心凤儿笑的时候,而且哥哥的笑里没有在魔都的苦涩了呢。”凤儿越说越激动,一席话下来,已是泪眼朦胧,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哭,只是想哭,替哥哥哭不出来那些苦与泪。 卿勿怔了怔,那笑也绽放开来,明媚如枝头海棠,原来她都懂。 “哥哥我们不回去可好,凤儿喜欢这里。”哥哥也是这样想的才对。 “哥哥会带你回来的,这才是我们的家。”卿勿收敛笑容,眸光真挚,许下诺言。 凤儿叹了口气,这个决定恐怕已无法更改了,只好点头同意。 “夜已深了,早些去歇息吧。”卿勿提醒凤儿。 随着卿勿起身,凤儿也跟着起来,轻抚裙上褶皱。 抬眼望去,卿勿撑着凤儿先前带来的纸伞,在雨下等待凤儿。 短短的几步路,凤儿走的开怀,只因哥哥就在她身边,哥哥身上的气息能让她安心。 卿勿携凤儿收起纸伞,走上长廊,朝凤儿挑眉,“去吧。” 右边便是凤儿厢房,左边则是他的厢房。 “还差几步路,哥哥也懒得送了么?”凤儿嘟囔着,鼓着腮帮子。 “你呀。”轻点凤儿眉心,语含宠溺,转身朝右边走去,还不忘提醒那扔在原地愣神的傻丫头,“还不跟上。” “来了。”凤儿娇声笑着,一路小跑跟上卿勿。 一会子功夫,便来到凤儿厢房门前,“这下可以自己进去了吧。”看着凤儿,有些取笑之意,这丫头黏自己有些太过了,不过自己似乎乐在其中呢! “嗯。”凤儿重重点头,“哥哥晚安。”甜甜笑着,在卿勿的注视下,推开门扉。 卿勿此时也转身离去,还未走几步路,便被冲出房门的凤儿抱住。 第636章 凤儿的额头抵在卿勿宽厚的背上,雨还在下,伴随着落花缠绵,冲刷着地上青石板。 “不论如何,凤儿都会陪在哥哥身边,以后哥哥也不许借酒消愁了。”那甜甜的话语带了些蛮横。 卿勿见不到凤儿的表情,却也轻笑出声,眸间星光灿烂,“好,哥哥答应你。”这万年以来,今日是他最开心的一日,也是笑得最多的一日,那真诚的笑,只为她一人绽放。 魔都么?去又如此,这一次,即使是用生命,也要护她周全,心底暗暗下着决定。 温暖的手掌覆上那带着微凉的小手之上,紧紧握着。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一望无际的灵湖,粼粼闪着微光,如水晶一般剔透无瑕。 湖面飘荡着一艘小船,远远望去,只见两个亭亭玉立的身影。 这二人便是辜离与辜雪,姐妹二人皆是一袭白色纱裙,墨发半挽,发间插着一朵白兰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辜离敛着眉,目光落在泛着涟漪的湖面之上,深思。 见辜离如此,辜雪更是重重叹了口气,前天才气息奄奄被人救回来,今日便挣扎起来,谁劝都不听,只因今日乃是啊娅姐姐的百日葬。 百日葬乃是女娲族的习俗,死者需在家中停留百日,方可入葬。 而今日正是云娅百日。 见自远处而来的一支队伍,领头之人正是云家家主携云母走来,辜雪也驱船靠岸,扶着步履不稳的辜离,静待那队伍走进。 前面的尽是云家长辈,其后走的便是后辈,后面便是扶灵的八人,却非扶的棺柩,而是一顶轻纱软轿,周围罩着白纱,里头坐着一人,依稀可见云娅的身影,再后面走的便是云家的奴仆。 连同云娅在内的闺阁,已被辜离烧个精光,不用想便知,那轿内之人必定是拥有云娅气息之物所幻。 众人走进了才见族中圣女,皆跪下参拜,“参见圣女。” 辜离微凉的声音传来,“请起吧。” “竟有落家之人在内。”辜雪带了些愤恨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辜离看了一眼那队伍,不仅是落家长辈全来了,扶灵之人尽是落家后辈。 感受着辜雪的怒意,轻拍其手背,已作安抚。 她也气,却不能扰乱仪式,那是属于啊娅姐姐的送别仪式,更何况她们根本没立场去批判落家其他人。 轻纱软轿被放了下来,便由两名云家族中之女轻撩纱帐,露出云娅沉鱼落雁的容颜。 两女一左一右,执起云娅之手,运用灵力牵引其向前走,缓缓走向那早已搭好的祭台之上,使其躺在祭台中央的水晶棺中,这才回至队伍之中。 台上大祭司念着祭文,而辜离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只怔怔的望着水晶棺的云娅。 啊娅姐姐,永别了。 气氛沉重,却无人洒泪,这也是女娲族习俗,让死者安心离去。 祭词已毕,大祭司退到一旁,便有扶灵的八人走上祭台,阖上棺盖,便驱使灵力,将水晶棺缓缓沉入灵湖。 第637章 仪式已完成,云母这才泪流满面,悲痛欲绝。 众人含泪劝说,无果。 辜离示意辜雪扶她过去,在众人纳闷之际,朝云家家主与云母的方向跪下,辜雪也随之跪下。 二人乃女娲族圣女,身份高贵,自出生以来,除了女娲何曾跪过谁,今日,却跪在云家人面前。 “我辜离为当日火烧云府之事向你们赔罪,那日确实妄为,可,若能重来,我依旧会做。” 虽是认错,那腰却挺着如松一般。 “圣女起来吧。”还是云母将二人扶了起来。 执起帕子轻拭泪眼,那眼红肿无神,不知暗地里哭了多少回。 “啊娅素日与你们交好,她的心意你们甚至比我这个母亲还了解,我想那也是啊娅的心意吧。”说着,便将辜离、辜雪抱入怀中,已做安抚。 好一会儿,才松开二人,倚入云家家主怀中,拭泪离去。 辜雪也挽起姐姐的手,“姐姐,我们也回吧。” “嗯。” 回至宫殿,却见落家家主往玺月宫而去。 辜离眸光一闪,看了一眼辜雪,“我们绕去偏殿。”她倒要看看他是如何告罪的。 姐妹二人自别处绕去玺月宫偏殿,那处能将殿内情况一览无余,更不被殿中之人发现。 扶辜离斜躺在塌上,自己则坐在另一侧。 正如辜离所料,落家家主正是来告罪的。 那落家家主一见女娲便跪了下来,满脸皆是愧疚之意,“拜见女娲娘娘,我今日特来向娘娘领罪。” “哦?不知落长老何罪之有。”女娲佯装不解,那眸子却意味不明。 “我教子无方,致使那逆子酿成大祸,实为不该。”那模样似是对落无川心灰意冷了。 “你可知云丫头是如何死的?”女娲冷不丁问了一句,执起桌上茶杯,浅尝一口。 “这……”他一直当云家丫头是自杀死的,如今听女娲话语间,似乎另有隐情。 “云丫头自生下来身体便与他人有异,反而同凡人一般,快速衰老,自有了雪珠,这才好了,那雪珠是她的命啊,你家小子倒好,竟将她的命夺了去。”女娲威而不怒,却针针见血。 原来雪珠还有此等功效,难怪啊娅姐姐那日竟如人间老妪一般,竟是因为如此,落无川,辜离猩红着双眼,咬牙切齿。 “落臻但求娘娘处罚,待落无川被带回来之日,即使是处死我也绝无二话。”说着,便朝女娲重重磕了一响头,落家乃忠良之辈,却被他儿子败坏了门风,他如今只觉羞愧难当。 “你的处罚也就罢了,这些日子,连云家之人你都能求得原谅,可见你也是受了不少白眼与心酸,除了云家,落家其实也备受伤害。”亲生儿子竟与魔族勾结,残害同族,如此令人发指的行为,一贯疼爱他的家人如何能受得了此等打击。 落臻此时也是百感交集,涕泗横流。 往日意气风发之人,如今却颓废如斯,女娲不由得感叹,“罢了,你且先回去好生歇息去吧。” “诺。” 见落臻离去,转头看着偏殿的方向,一脸淡定,“还不打算出来么?” 第638章 辜雪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果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娘亲。”不过她们也没打算瞒。 扶起敛着眉的辜离,朝大殿走去。 姐妹二人齐齐喊了声“娘”。辜雪活力十足,辜离却声如细丝。 女娲挑眉,打量着辜离,之间其眉宇紧撅,施了脂粉也遮不住的苍白面容,眸子带着血丝,憔悴如斯。 “阿离,你是圣女,将来是要承担起整个女娲族的,你若是是非不分,何以担当大任?”女娲的话语辨不出情绪,却足以让辜离忐忑。 “女儿知错。”辜离屈膝跪下,不卑不亢。 “你若是真知错才算是好呢!”女娲无奈轻叹,不再说她,转身离去。 一辆马车自桃花坞飞上天际,白色的马匹长着翅膀,四蹄翻腾,长鬃飞扬。 精美华贵的马车,黑楠木的车身,镂空的雕刻美轮美奂,糊着软烟罗的纱,车帘是金黄色的轻纱,其上绣着各色奇花异草,外层又垂着一行珠帘。 马车里面,凤儿一袭彩色霓裳裙,发间一朵桃花,粉黛未施,却娇艳如花,眉间是卿勿为其描上的红色凤尾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马车内光线昏暗,又实在是无趣得很,不一会儿,凤儿便昏昏欲睡,枕着卿勿的腿睡得香甜。 卿勿一反常态,换了一袭紫黑色锦服,衣摆上的墨菊栩栩如生,紫金冠束发,如画般的面容,紧闭着眸子,重重揉着眉心,借此缓解紧绷的精神。 马车停了下来,睁开的眸子闪着幽光,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嘴角含着嘲讽之意,终究还是到了。 此时凤儿也坐起身子,揉着朦胧的眸子,“是到了么?”言辞之间有着说不出的慵懒。 “嗯。”此时的卿勿不再是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而是个冰冷高贵的魔族七皇子。 撩开车帘,便有人在车旁放着马凳,踩着马凳缓缓而下。 见哥哥下了,凤儿这才撩开车帘,看着哥哥伸过来的手掌,凤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朝其怀中跃下。 好在卿勿反应敏捷,这才接住了这个顽皮的小祖宗。 松开凤儿,冰冷的眉眼闪过一丝柔和,轻斥,“站好。” 凤儿朝其做了个鬼脸,丝毫不惧卿勿。 不过后来也有乖乖站好,不再玩闹,出门在外,总要给哥哥一些面子,她可没将魔都当做是家呢!只有桃花坞才是他们的家。 抬眸一看,天上飞着各种有翅膀的魔物,有的更是悄悄打量着她与哥哥,窃窃私语,高大的城墙,其上写着“魔都”二字,城门下站着一排训练有素的魔兵,见了卿勿与凤儿,纷纷下跪,“拜见七皇子,拜见九公主。” 卿勿拉过凤儿柔荑,居高临下地俯视那群魔兵,久久不让他们起身。 那将领许是受不住了,抬眼望向卿勿,“七皇子,这……”一身黑色铠甲,面上的胡须遮住了一半面容,三角眼里闪着精光。 “放肆,哥哥让你说话了吗?”凤儿桀骜地看向那将领,摆足了公主的架子。 那将领咬碎银牙,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是。” “走吧,哥哥,咱们去歇会。”说着,便拽着卿勿寻了一处阴凉的角落,幻出一张软塌,卿勿坐在其上,而她倚在卿勿肩上,吃着带来的桃花羹。 已是过了好些个时辰,那些魔兵已是苦不堪言,那将领更是愤恨地瞪着凤儿与卿勿,丝毫不知掩饰。 第639章 可凤儿才不在意这些呢,他越瞪她越是开怀。 吃完桃花羹,赖在卿勿怀中撒娇,“凤儿想听哥哥弹琴了,可是也不是那些污秽也能听哥哥弹琴的,凤儿还是忍忍吧,等回家再给凤儿弹可好?” 卿勿失笑,轻点着头,真是个细腻的丫头,看出他厌恶那些人,便替他针对,原以为只是个会撒娇的丫头呢!却不曾想还有这一面,凤儿,你究竟还有多少面让我惊艳? 高耸的城门,走出来一名将领,身后跟着一众士兵,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拜见桫椤将军。”一声高喊,夹杂着激动。 凤儿挑眉,看向来人。 一袭黑色铠甲,俊秀的面容,淡淡的青丝胡渣,右边眼角一条伤疤蔓延至脖子,给人一种野性的美。 “拜见七皇子。”刚硬的面容闪过一丝柔和,又看向凤儿,顿了一顿,才道,“拜见九公主。” “嗯。”卿勿轻点着头,面色冰冷,执起凤儿柔荑,那手却温暖如春。 “魔尊命属下迎二位殿下回宫。”桫椤垂着头,掩住思绪,恭敬道。 “劳烦将军了。”卿勿颔首,拉着凤儿柔荑,跟在其身后离去。 见一众人离去,那将领才站起身来,身后的魔军也跟着起来。 盯着卿勿的背影,含着蔑视,“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罢了,也敢在我乌尔德面前嚣张,我呸。” 身后一个魔兵走上前来,朝乌尔德谄媚地笑着,“那真是个不长眼的东西,就该给他们一些教训,那个九公主长得挺不错的,不如等属下几个掳了来让将军开心一下?”配上那邪气的笑容让人生厌 乌尔德一巴掌往那魔兵脸上甩去,直直把人甩在地上,“你是个什么杂碎东西,也敢在我跟前说话,滚。” 将气撒在那魔兵身上,见那魔兵唯唯诺诺,连爬带滚的模样,心里才舒畅了些。 看向远处凤儿那曼妙身子,眸子顿时起了邪念。 桫椤领着卿勿兄妹来到城中,一路喧闹的集市,各色新奇的玩意吸引着凤儿的眼球,凤儿发现,魔族之人大多数都穿着暗系衣物,就连那植物也大多都是暗系的。 卿勿轻捏着凤儿的掌心,使其回神,“该去魔宫了。” “好。”凭着朦胧的记忆,抬头看向上空。 上空有着许多浮岛,立于中央的,也是最大的一座浮岛,那便是魔帝的宫殿,名为魔渊宫。 其他的便是魔妃们,以及皇子公主们的宫殿。 整个魔宫上空笼罩着一个巨大的结界,以防有外人闯入。 桫椤、卿勿与凤儿皆施展灵力朝那魔渊宫而去。 凤儿双脚落地,才抬眸望去,细细打量那魔渊宫,殿外十米青砖铺路,左右放着上古十大凶兽的石像,每个石像左右镇守着身穿黑色铠甲的魔兵,再看向那黑色宫殿,巍峨耸立,最顶上雕着九头黑色妖龙,众星拱月捧着一颗血珠。 卿勿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半晌才转头看向桫椤,面含郑重,“请将军带凤儿去她的宫殿,魔渊宫我一人进去就好,无需将军带路了。”魔宫里暗流涌动,危机四伏,只有桫椤他能信任了。 只桫椤看见,那眸子含着请求,心底闪过一丝讶异,面色却无一丝变化,“请皇子放心,属下定会安全将公主送至宫殿,静待皇子归来。”他要的保证,给就是了。 第640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千灵郡主是何许人也? 其母凤初长公主乃是为先皇打下这锦绣江山之人,即便如今已归还军权,却依旧在朝廷上拥有郗景墨无法比拟的声望,加之凤初长公主近年来屡次插手朝中之事,朝中重臣皆以长公主为首。 其父是当朝宰相,其兄更是朝中手握重兵的大将。 长公主一脉可谓是权势滔天,如今之势已让郗景墨隐隐有些忌惮之意。 也因为如此,千灵虽是郡主,受封规格却比宫中公主更甚,不仅有自己的封地,更有自己的私兵,千灵可以说是这天下最高贵的贵女。 而郗景之又是何许人也?当今禹王,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深得圣宠,也曾多次与之出生入死,不仅有自己的私兵,更有着调动京城兵力的权利,可见其有多受郗景墨信任,加之郗景之貌若潘安,谦逊有理,身边也无红粉知己,后院更无妃子侍妾,连同房丫头都不曾有一个,如今洁身自好之人如何不受京城贵女们青睐有加。 场面忽而安静下来,又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眼光偷偷瞄向话题的主角,那眼里有着嘲讽、嫉妒、羡慕、受伤、看戏、质疑、不满等各种眼神。 自古以来,从未有女子求亲,如何能不引起那些古板的大臣们哗然?千灵郡主求亲,令那些觊觎长公主一脉权势,亦或是倾慕千灵郡主的公子们,如何不神伤?求亲对象是郗景之,又如何不让那些京城贵女们不甘? 倒是郗景墨,似是乐见其成的模样,爽朗一笑,罢了,又道,“千灵果不同于一般的女子,不过……”未说罢,惹得人心中忐忑,又转而一笑,看向郗景之。 “景之,你觉得如何?”此话如同尊重弟弟意愿的好兄长。 遭人求亲,他无喜无悲,宛若被求亲之人并非是他一般,被问及意愿,他不卑不亢,只面色无波,轻撩起银色衣摆,起身行至殿中,朝郗景墨行了一礼。 郗景墨挑眉,“景之,你当如何?” 一旁的皇后许乐非,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是对此事不甚关心,只含笑地看了一眼郗景之,涂着蔻丹的青葱玉指执起桌前的琉璃杯,对着灯火轻轻摇晃,这才慢悠悠的一饮而下,垂眸放下酒杯,那一刹,眸中闪过一丝笃定,似是已知晓结局。 郗景之看了一眼千灵,只见其面若桃花,醉里含春,又抬眸启唇,“景之此生只愿一人相伴。”只一句,便将千灵捧上眉梢,喜上眉梢,一旁的贵女们个个搅着帕子,偷偷的咬牙切齿。 下一刻,“此人却非千灵郡主,臣弟只当千灵是妹妹一般看。”此一句,又将千灵如坠冰窖,寒冷刺骨,众贵女们却如打了胜仗一般,春风得意。 场上又是一阵交头接耳,各种眼神如同刀子般刺向千灵此时不堪重负的心脏,可笑的、鄙夷的、心疼的,更多的便是讽刺,她似乎能看清父兄眸中的无奈与不忍,也能看见平日里与她交恶的贵女们在掩唇偷笑,似在嘲笑她不自量力,将她比作笑料。 第641章 千灵面上一阵青一阵白,自小受众人追捧的她如何能忍受这些待遇,有些绝望地看向郗景之,“我恨你!”话语之间含着浓重的怨恨之意,说罢,也不等郗景墨再说些什么,便转身跑出朝凰殿。 空气中似乎还能看见千灵眸中遗落的晶莹,郗景之眸中显现出不忍,又看了一眼郗景墨,心中一阵长叹,便行礼回去落座。 “千相,景之乃朕亲弟,既他不愿,朕也无奈,情感之事本就该两厢情愿,千灵那丫头受的委屈朕记下了,来日朕必将为其寻一门好的亲事,千灵如今就多多劳烦丞相宽慰宽慰了。”郗景墨面含三分心疼,三分歉疚,四分无奈,语重心长地朝千相说道。 郗景墨一番好话下来,堵住了千相一肚子的怒火,只得狠狠咽下,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朝郗景之叩拜谢恩。 经过一阵小插曲,在座的又都是人精,又怎会让场面冷场,自然又是一阵欢歌笑语。 …… 月明星稀,晚宴落幕。 那金碧辉煌的皇宫,始终灯火通明,郗景之出了宫门,夜风清冷,银月高悬,沙沙的树叶声响让人倍感孤寂。 “王爷。”听得呼唤,郗景之这才见随从牵着一匹马在一旁的梧桐树下侯着。 淡淡地应了一声,“你且牵马回去,本王想一个人走走,醒醒酒。” 随从便称诺,牵马走了。 身后三三两两走出几个官员,皆上前与郗景之见礼,平淡的眉宇轻皱,却还是耐着性子点头示意,又转身进了一条较为偏僻的巷子,这才清净了些。 已是夜深,街上早已没了人影,路上只郗景之与之影子随行。 四周安静得过分,又似乎嘈杂得过分,靴子时不时踩着石子,发出清脆的声响,风吹起衣抉翩飞的声响,以及身后女人的轻唤。 “景之。” 听到熟悉的声音,郗景之没有意外,只平淡转身,看向那高贵的女人。 “皇嫂。”便见其只身一人,并无随从跟侯。 许乐非换了一身轻便的裙装,素色的衣抉翩飞,倒少了分高贵,多了些清雅,身后披着大红披风,盖着帽檐,掩住七分容颜。 郗景之挑眉,欲要掩人耳目,却又偏偏着那般显眼的颜色? 许乐非无视对面之人的暗暗打量,只倚着墙,似笑非笑,“本宫以为今日你会忤逆你皇兄的意思,毕竟本宫可是亲眼所见你宠那丫头宠上天,你从未让她失望。” “皇嫂知道的不是吗?”郗景之嘴角含着淡淡的苦笑,又带了些无奈。 他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脾性已是熟知心中,郗景墨虽宠爱亲弟,可帝王的宠又有几分真心,不过是建立在郗景之言听计从、任其摆布之上罢了。 他虽宠爱千灵,只因千灵是女子,不会妨碍到皇兄的利益,皇兄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与千灵成亲,那便是与长公主一脉绑在一起了,长公主本就是皇兄心中的一根刺,又怎会容忍他二人结合。 千灵提出赐婚,皇兄却偏偏让他回应,伤害千灵,也便得罪了长公主一脉,他与千灵便再无机会。 第643章 郗景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眸子带了一丝哀愁,望向皇宫的方向,皇兄,你真狠啊,我本无二心,你却还要如此。 他虽对千灵无意,却依旧不忍让其伤心,可却偏偏是他伤了她。 见郗景之如此,许乐非留下一声冷笑,便翩然离去。 朱红色的朱漆大门,其上雕着精美绝伦的祥云,紧闭的门前悬挂着金漆大匾,其上刻着磅礴的大字,禹王府。 门前的家丁站的笔直,却有个作太监打扮的人时不时往远处张望,年过半百的他,身姿依旧矫健,白净的脸上显得慈眉善目,那不时闪着精光的眸子让人看出此人并无表面看得那般简单,其身后跟着一发福的中年男人,身着华服,一脸恭敬的模样。 直至街角马蹄声起,抬眸更见那抹银,那公公才喜上眉梢,笑得如同弥勒佛一般。 待郗景之行至府门前,曹公公便由着身后之人扶着迎上前去,似是太激动了,险些忘了规矩,一时想起竟有些羞愧,又慌忙给郗景之行礼,“老奴参见禹王殿下。” 郗景之下了马,又忙不迭扶起那太监,“曹公公,您怎的来了。”语气中不掩惊喜。 打他记事起,曹公公便在他与皇兄身边服侍,小时候,当今太后还是个不受宠的妃子之时,当他兄弟二人在后宫受人欺凌,甚至多次惨遭毒手之时,就是因为面前的老人,让他们少受了多少罪,就是皇兄要谋得皇位,也是靠他多处奔走,在他心里,曹公公便是他的长辈,是他值得尊敬之人。 而如今其已是皇兄跟前的总管太监,官拜三品,受众人逢迎,因此其也不轻易出宫,以免受有心人干扰,如今得以在宫外相见,实令郗景之意外。 听郗景之有次疑问,曹公公脸上挂起了温和的笑,那笑里毫无杂质,有的便是浓浓的温情,“老奴奉皇上之命,传来口谕,因此便早早地来迎王爷。” 郗景之听此,不由得挑眉,“皇兄有何口谕?” 那曹公公面上的笑容更胜了,连同脸上的皱纹都连在了一起,“王爷剿匪有功,皇上龙颜大悦,特在宫中设下庆功宴。” 而郗景之对此却不以为然,说是庆功宴,还不是为了变相的为他选妃,心底虽不愿去,却也不好驳了去,“您且先回宫,待晚些我便进宫吧。”虽是心不甘情不愿,却也还是谦逊有礼,并无一丝虚假神色。 皇帝郗景墨反应过来,一阵爽朗大笑,“竟是千灵,你这舞倒是舞的不错。” 得皇帝夸奖,千灵大喜,“谢皇帝哥哥夸奖。” “说吧,这次想要什么嘉奖。”郗景墨一高兴,便如她所愿问起来,心知千灵此番必是有所求才如此,她一向这般。 “既然如此,千灵便提了,皇帝哥哥可一定要允我。”千灵言语之间有些得意,又有着女儿家的俏皮。 “你说便是。”郗景墨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灵儿想求皇帝哥哥为灵儿与景之哥哥赐婚。” 曹公公沉吟一阵,心知他一路劳顿,也不好多加叨扰,也便随着郗景之的心意辞了去,“那老奴便回去了。” 说着,便有宫人抬着软轿,其后跟着四五个小太监,在一旁侯着。 第644章 曹公公见此,也无意再多说,便转身上轿,随着宫人起步,往宫中而去。 郗景之目送曹公公离去,直至眸中目标不见,这才转身,看了一眼身旁的管家寿伯,薄唇轻启,“唤陆县丞来见本王,待宫宴过后本王就要见到他。” “是。”寿伯弓身退下,安排一诸事宜。 郗景之一踏进王府,也不急着洗去那一身风尘仆仆,一回来便进了书房,只抛下一句,“本王有公务要处理,尔等不必进来伺候。” 绛雪斋,郗景之的书房。 落眼望去,便见四处皆是偌大的书架,其上放着各色书籍,琳琅满目,按着顺序整齐放置,檀木雕刻的大书桌,栩栩如生的花纹,细细闻着,隐约能闻见淡淡的檀香,窗台落下浅浅暮光,悠扬地撒在其上的兰草之间,青葱苍翠,可知必受主人悉心照料,由此可见书房主人品性之高洁。 郗景之站在书桌之前,如墨的眸子含着浅浅星光,似在追忆。 随即又动起来,铺开宣纸,研磨,画笔在其上细细描绘,一笔一画极其用心,空气中弥漫着浅浅的墨香。 不知过了多久,画毕,两名身带面纱、气质倾城的女子便跃然纸上,赫然是辜离姐妹。 辜雪只是寥寥几笔,而辜离的画像显然是用了心的,黛如远山,眸若傲雪,只一眼淡淡的看着,便深有神明不可侵犯之感,一袭浅蓝纱裙,却有着翩然纷飞之感,果真是俊眉修眼,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 这一画,便画出了辜离八分的神采。 …… 是夜,那昭示着权利的中心,皇宫,此刻正张灯结彩,鼓乐喧宾,烟火盛放。 朝凰殿内,丝竹声声,舞袖翩跹,举杯交盏。 上首龙椅坐着当朝天子郗景墨,明黄色的龙袍,绣着五爪金龙,栩栩如生,气势磅礴,鎏金冠上镶着色泽明亮的明珠,俊逸的五官精致,嘴角似笑非笑,剑眉下的眸子却又不经意闪过一抹精光,令人不敢小觑。 右下首落座的是皇后许乐非,高贵典雅,仪态万千,最后依次的便是一众受宠的嫔妃公主。 左下首的是郗景之,一袭银杉,公子如玉,而后则是一干受宠的皇子与朝中重臣。 一时间欢声笑语,杯盏交错。 忽而,整个大殿的灯光被尽数熄灭,引来一片诧异,再一眨眼,又是一阵灯火通明,那本在大殿中央舞动的宫人,竟换了个人。 一袭火红舞裙,独特的裙摆让人耳目一新,面带红纱,随着异域的曲乐响起而舞动,灵动妖娆,令人遐想,令在场的世家子弟着迷不已。 曲落,舞毕,那袭红纱并未退下,反而跪下朝郗景墨行了个大礼,“灵儿给皇帝哥哥请安。”说罢,便揭开面纱,露出无双容颜。 不盈一握的细柳腰,发间斜插着细碎的红宝石步摇,映得人面若桃花,一双凤眼媚若天成,红唇轻挑,自有一番风流姿态。 一番动作让众人诧异不已,谁又承想先皇之妹凤初长公主之女,千灵郡主竟是那妖娆的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