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非仙》 01、代嫁新娘 “oh,my god!”为什么,为什么是她来这种鬼地方! 程云一把拉下自己头上大红色的盖头,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皮。她紧闭着双眼,咬着双唇,有些抓狂地控诉着。 从小到大,即使她在上学的时候被迫扮演兔女郎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的绝望过,如今她仍旧是生活在地球上没错,可她却感觉自己实际是身处在另一个星系,和一群貌似地球人的外星人在玩家家酒! “dam it!”粗话不知不觉地从自诩为淑女的她的口中冒出,语气还显露出她极度的烦躁和不安。透过摇摆的轿帘的缝隙,她可以看到长长的送亲队伍,也可以看到那有点人来疯的吹鼓手们,轿子外面的喜娘笑得合不拢嘴,边挥舞着绢帕边扭动着已经胖到三尺三却依旧灵活的腰肢,看喜娘的兴奋劲似乎今天要出嫁的应该是她。抬轿的人一摇三颤,晃得她本来就有些眩晕的脑袋更运转不灵了。 “shit!”这一切的一切竟然发生在古代!程云愁苦地望着眼前摇摆的轿帘,感觉自己就像深陷在泥潭中,不知如何抽身。 “oh,no!”程云闭上眼睛绝望地靠做在轿子上。几天前的一次意外,让她成为一个穿越时空的替代品。看着自己身上大红色的喜袍,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大二学生了,她现在的名字叫倪幻云,虽是当朝宰相的女儿,却将有一个被诅咒的不幸婚姻。 她不晓得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究竟呆多久,她只知道,命运之轮偏离了轨道,她是个背负着别人痛苦的牺牲品,没有人拯救,不知道方向…… “为什么会是我!”在一间徒有四壁的昏暗房间里,程云一脸的惊讶,她自己站在房间的小角落里,望着对角线那边模糊的黑色身影。 “因为你的身体和她很接近。”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哀愁,目光也停留在她的身上似乎要传达着什么打量着她。 “笑话。”程云低哼一声,她的脸上有太多的不敢相信和不可思议的表情,“她的前九世你都没有干预,为什么要干预她这最后一世?为什么你造成的错误由我来弥补?这公平吗?” 程云强压着内心的不安却故作镇定地盯着那个黑影,要他给出答案。 黑影沉默着,眼神也暗淡了下来…… 他叫贺斯,是灵界和仙界响当当的人物。当年,他为了她,放弃了引以为傲的狐王的身份,并且受了抽筋剥皮之苦才留在了人界,只为了和她在一起。而她,却背弃了他们的誓言,在他最危难的时候背叛了他,与她有权有地位的同类双宿双飞。就在她大婚的当天晚上,他用他狐王仅存的最后一点气血对天诅咒,他要毁掉她十世姻缘,她将永远得不到真爱,她的命运就是永远被人抛弃!十世之后,她要用她所有痛苦的记忆来向他忏悔! 可是,他后来才知道,她就在大婚的那天晚上,拥着他送她的发簪,自尽了。她的脸上流着泪,魂魄悬浮在空中,等着看他最后一眼…… 贺斯到现在都不认为当初的诅咒仅仅是一个错误,他知道,那也是他自己对自己最大,最痛苦的惩罚…… 看着她一世一世地被折磨,一世一世地承受着被抛弃的痛苦,看她一世一世地守着自己孤老终生,在她离开人世的时候承担着累加起来的痛苦记忆,却依旧笑着,在灵魂深处藏着对他的爱恋…… “你回答我呀!你这疯子!”程云忍受不了他阴沉的沉默,她四处查看,想找到她进来时走的那扇门,却只看到灰黑色的墙壁,门不见了。 “你在古代的身份是倪幻云,是当朝宰相的女儿。奉皇上的旨意下嫁给睿德将军靳其墨。二十年前靳其墨的父亲靳必臻因泄露军机被革职,一家人被发配边疆,靳其墨的母亲在发配途中病死,其妹在次年掉入冰洞中逆水而亡,其父受不了接连的打击,在到边疆第三年也抑郁而终。而你古代的爹爹倪振戎就是当时参奏靳其墨父亲的人。其实,靳必臻泄露军机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倪振戎则是被奸人利用……” “我不要听这些!”程云打断贺斯的话,“别想利用我!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总之,我是不会按你说的做的!”想利用她,控制她,都什么世纪了,怎么还会有这种事情! 话被程云打断,他并不奇怪,只是悠悠地开口道:“你妈妈现在退休在家应该很清闲吧……”威胁人一向是他最不屑的,可是为了她,他什么都做的出。看着程云愣住的脸,他接着说:“我现在虽然不在是灵界的狐王,但一样可以诅咒你这样微不足道的人类!记住,诅咒是不可逆的,别逼我做我最厌恶做的事情。” 他虚幻的黑色的身影微微地动了一下说,“你没有其他的选择!这些话对你在那边生活有帮助,不过听不听在你!” 程云愣在那里,她煞白的嘴张了又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不想相信这眼前的一切,可是这活生生的事实又不容得她不相信,她的头脑已经一团混乱,不知道要如何思考。 看着沉默的程云,贺斯继续说道:“十年前,靳必臻的案子被平反,靳其墨继承其父的爵位,并被封为睿德大将军。而后他一直戍守边关,不断建功立业,被新皇帝赏识,加官进爵。这次他回京述职,皇帝要赐婚予他,他便要皇上将倪振戎的女儿倪幻云赐他,言曰一是蒙承圣恩,二是用联亲的方法化解两家的矛盾。其实他的真正目的是要……” “报复……”程云颤抖地说出这两个字,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迫使自己的目光对着那个黑影,“你说我和她很像,那难道你看着我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 “呵……”贺斯轻笑出来,笑声中有对她不自量的轻蔑,而后自己却又陷入深深的惆怅,“你怎么能和她相比?你和她的气是不同的,她即使变成丑八怪,变成花,变成草,变成其他的生灵,我也认得她……” 看来这个自称曾是狐界之王的人,她程云不想认命,却又觉得这趟生死未卜的时空之旅是走定了。“可是你既然能让我穿越时空去代替你心中的她受苦,为什么不能自己穿越时空去收回你的诅咒,到那个时代去和她双宿双飞呢!”程云真的是不甘心,为什么这么滑稽可笑的事情会落到她的身上? “你以为我笨到考虑不到那么做吗?如果可以,我还要你做什么!无知的女人!”穿越时空呀……贺斯无奈地眯起了眼,就是那次无意间的穿越时空,让他认识到了她,让他爱上了她,也让他了解到自己的幽默、诙谐、淡然都是假的,他的本质同尉兆擎没什么两样。 “你就认定我了么!”看着那黑色的身影,程云期盼着这概略小之又小的否定答案。 “你没的选择。”黑影说的斩钉截铁。 叹了口气,她的嘴唇在颤抖,知道自己再怎么坚持也是无谓的了。 “你要照顾好我爸妈……”她的眼中含着泪,可却瞪大了眼睛,不让泪流出,“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能让他们因为失去我而感到伤心,要让他们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如果让我知道他们生活的不好,我不论是变成丑八怪,变成花,变成草,变成鬼,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贺斯看着她眼角坠着的泪滴,眉头微纵,他转过身,轻道:“现在就出发吧……”他挥了挥手,四面的围墙不见了,程云仰头望着头顶上皎洁的圆月,那颗泪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她的耳边响起了悦耳的音乐声,那高低音合鸣的悦耳乐声却很不符合她此时的心情,渐渐地,她的身边开始闪烁着金光,自己的身子也开始飘了起来。她有些惊恐地看着那个黑影,似乎自己的命运在下一秒就不在属于自己了。 “不要……不要……”惊慌的她想要后退,可是她再一次地意识到飘在空中的身体已经不再听她的使唤。 “等时机一到,你便会返回现代……”贺斯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不,我要回家……”伴着程云绝望的叫声,一道强烈的金黄闪现,片刻之后,一切又重归于平静…… 02、美丽的侍妾 这个人太可怕了! 她平生第一次骑马,却是被他像一驼破铺盖一样挂在马背上!她的肚子贴在马背上随着马儿的奔跑而随着颠簸,震得她五脏六腑几乎挪位! 秋天的风带着水气吹到她原本就浸湿的衣服上,让她忍不住地打着寒战。她的脖子似乎都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脑袋,在不断的颠簸中一次次地撞向马肚子,而且,胃里的液体越聚越多,她非常的想吐!这是什么非人的待遇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再一次地亲吻马肚子的时候,马儿突然扬起前半身,而后长嘶一声,双蹄落地,停在一座院落旁,在地上“嗒嗒嗒”地踩着碎步。程云的脑袋先是促不及防地撞上靳其墨的腿,而后又重新撞回马肚子上,在自己还没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她已经被人掖着后衣襟扔到地上。 屁股先落地的她本想说上两句话来小小地抗议一下的,可是刚一开口,胃部涌出的液体就顺着她的喉咙流了出来。 “呃……”原本想要说的话被涌出的液体所代替,胃中的绞痛和身体的酸楚让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一句话。 看着已经瘫软在自己脚下狼狈不堪的逃婚新娘,靳其墨脸上并没有显现丝毫的怜惜,反而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放着舒服的花轿不去做,却偏偏偏爱我的坐骑,有这种结果你早该想到。”他的语调并没有什么起伏,只是在说明程云所受的这些痛苦都是她咎由自取。看着她干呕却也再呕不出什么,他将她从地上拎起来,顺手夹在腋下,走进将军府的后门。 程云选择沉默和顺从,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也还没重拾起勇气再去争取些什么,也许沉默和顺从是应对现在这种情况的最好办法。 眼前的场景随着他的步伐在转换,曲径、花园、拱门、一座座的楼阁,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留,在幽静的大院中疾步行走,在她还在迷惑这是什么地方的时候,他一掌推开了一个房间的木门。几乎是同时的,他迈进房内并将她丢在地上! 恶质的男人! 程云跌在地上,骨头都快被他摔散了,而自己却连撑起自己身体的力气都没有!在离她不到十步的地方就有一张床,难道他就不能多走几步,好心地将她丢到床上吗? “将军?” 疑惑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顺着声音望去,程云看到一个美丽的女人。她浓黑的眉毛如弯月一般嵌在美眸上方,大大的眼睛亮得还似天上的星辰,高挺的鼻梁下是红润饱满的唇,精致的脸蛋上还有着异域的风情。她的长发还在梳理之中,一脸错愕地看着被丢在地上的程云和站在门口的靳其墨。 “将军,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刚出去不久么?”放下手中的梳子,美女起身,风情万种地来到靳其墨身边,“她,是谁?”纤纤细指指向程云,满脸的疑惑。 “她就是我还没过门的妻子。”他始终看着地上的程云,似乎在欣赏她的狼狈。 “是她?”美丽女子倒吸了口气,开始上下打量,“可是为什么……” “你不用问为什么,一会建功会送来一套喜服,给她穿上,让她像点新娘子的样子。”打断了阿依朵的询问,靳其墨府身对着程云再次强调:“最好不要再耍什么花招了,你这辈子就已经注定是我靳其墨的妻子,也是我的一枚棋子,不要试图改变你的命运,否则你会看到一切你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就像刚刚……”他的话语不算是威胁,只是在陈述即将要发生的事实,却让人不得不紧记在心。 身体上的疼痛还没平复过来,就被人将自己将来的痛苦设计好了,程云望着眼前的高大男人,更加为自己今后的命运担心了,这个人真的不是好应付的。 像是从她眼中读出她不敢再造次,靳其墨冷笑一声转身出了房门,并没有理会追出来的阿依朵。 没有得到靳其墨的理睬,悻悻地转身回房的阿依朵将目光再次投到程云的身上,上一下,下一下,左一下,右一下,试图找到她与众不同的地方。 “算了,我还是吩咐下人先去弄些洗澡水吧!”实在是找不出这个女人有什么特点,她原本还担心这个女人的到来会危及到自己的地位,看来是她多虑了,一个仇家的女儿,有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之人,会对她有什么威胁呢?她,还是那个最得将军宠爱的阿依朵。 在热乎乎的澡盆里,程云终于找到了些温暖,揉了揉手臂上的淤青,那是他几度将她扔到地上的杰作,再揉揉小腹上的红肿,她开始憎恨起这个男人了! 就算他经受了常人不能忍受的折磨,就算他经历了丧失至亲的痛楚,那也不能故意创造灾难,并将它施加到一个无辜的人身上吧! 她拍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在这混乱的局面中冷静下来。她该怎么办?她不想任由他来支配自己的生活,可是她目前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来摆脱他的控制。就算能够摆脱他的控制,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她又能怎么办? 现在她能做些什么? 她闭上眼睛,心中有些酸涩,委屈的泪水悄悄流了下来…… “怎么,还没洗完么?难道还要找个人来伺候你么?”阿依朵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责难。 程云迅速地擦掉流下的泪水,并且往脸上拍了拍水。没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好的待遇,所以阿依朵对她的态度,已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站起身,用大被单包住自己,走出屏风。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听话! 朱建功已经找好了一套新的喜服,在换完衣服之后,阿依朵开始为她化妆,但对这项工作,她显然做的有些不情愿。 “不要以为自己是将军夫人就了不起。”阿依朵用画笔大略地扫了下她的眉毛说,“不要忘了,你是他仇人的女儿!将军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招惹到他的人必定都要受到责罚,任何人都不例外。所以我劝你还是收敛一些。” 程云只是想笑,在她看来,该收敛的人应该是这个美丽女人,她不做声,任由阿依朵摆布着。不过,她是他仇人的女儿这件事,靳其墨身边的人都知道了,看来她以后面对的不单是靳其墨一人,而是他身边的所有人呀! 突然,门被推开,两个女人一齐望向来者。靳其墨穿着大红色喜袍出现在门前。 “将军!”阿依朵高兴地叫道,她就知道是他。不过看着她的将军穿着新郎的喜袍,她美丽的脸蛋皱成一团,有些愤恨地瞪着程云,即使知道将军是为了报复才同这个女人成亲,她心中仍旧不好受,她又何尝不想当将军的新娘呢! 没有理睬阿依朵,靳其墨径直走向装扮好的程云身旁,再一次地打量她,看来小小的装扮已经将她从小家碧玉越升为大家闺秀了,看来“人要衣装”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你惹出来的麻烦,还要我去想办法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你重新塞回花轿之中!”他的话好像是该判死刑的罪犯还给善良的警察添了多大麻烦似的。 程云没有回应,依旧保持沉默。看了眼与她穿着特殊情侣装的理论上的“仇人”,她低下头去仍旧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怎么?无话可说了?”靳其墨上前伸手钳制住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着他,“还是你根本就不会说话,是个哑巴!”他嘲笑道,想来这一路上,他没有听到她说一句话,这到是事实。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她违心地说出这句话,“我会乖乖地,直到婚礼结束,任你摆布,绝对不会再制造麻烦。”目前也只能这样缓和一下气氛,只要她听话,不再制造麻烦,至少今天短时间内他不会对自己怎样。 倪幻云是宰相的女儿,眼前这个强势的男人又是皇上御封的大将军,今天参加他们婚礼的人肯定都是朝野权贵,他不会在众人面前对她怎么样的,这样也为自己赢得时间去考虑以后要面对的更多事情。 她的绝对顺从令靳其墨微微惊讶,他以为能做出逃婚、自尽此等惊世骇俗事情的这个小女子养好精神会和他血拼到底,没想到她现在是如此的温顺,连句强硬的话都没有,她的反应温顺得让他觉得有点诡异。 “最好是这样。”他对她冷漠如旧,钳制着她下巴的手转而抓向她的衣领,再一次粗鲁地将她拎起,夹在腋下,跃出房门,扬长而去。 阿依朵愣在那里,他的将军又没有理睬她…… 瞬间的一个天旋地转使得程云原本就混乱的脑袋更加混乱,大白天的眼前还有星星月亮在飞来飞去。 哦,这个男人骨子里就是暴力狂吗?即使是战俘还享受国际法的保护呢,何况她只是个代人受过的可怜的倒霉蛋而已! “不要总拿自己的生命和我开玩笑,我非常讨厌这种玩笑。你在考虑自己生命的同时,也想一想生你养你的父母。”靳其墨在飞檐走壁的同时冷冷地叮嘱倪幻云,不要自作聪明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以为一了百了。 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抱紧正夹着她奔跑在房檐上的靳其墨,不是因为他刚才威胁的语句,而是因为她真的、真的不想死! 该死的男人!刚刚从迷糊中恢复意识的程云突然间发现自己正居高临下地处于半空中,她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房檐和树枝还有那踩在房檐上快速行走着的脚…… 她在武侠片里是看过这样的场景,但她也知道,那是吊着微亚分镜头拍出来的!她一直都认为飞檐走壁是无稽之谈,可是今天的现实却硬生生地将她以前的理论推翻。原来真的有能上屋顶上走的人呀,只是,他不要掉下来才好,她才不要当垫背的! 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腰,紧紧地靠住他的身体,像是个赌注,她紧闭起眼睛,将自己在空中的性命交给他管理。 看着闭住双眼,紧紧攀附住自己的小女人,靳其墨的眼中闪出疑惑的光,她的样子不像是什么能跳湖自尽的烈女,倒是像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同是一个人,为什么彼时与此时的差别会这么大呢?还是现在的她只是故意地给他一个错觉,让他放松警惕? 靳其墨皱起浓眉,重新将她审视,却又在她因害怕而紧皱的小脸上找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还会耍什么花样?靳其墨夹着她的手臂也收紧了些,不管怎样,她以后的人生只能由他来摆弄,他要用她当棋子,制倪家于死地! “当”的一声,程云的屁股硬生生地撞上一个硬硬的东西,而后她整个人开始左摇右晃。完了,她还是掉下来了!看来那个靳其墨的技术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她是错信他了!现在她只盼望自己别摔得太“壮烈”才好! 她小心地睁开眼睛,却惊奇的发现自己又重新回到花轿之中!透过花轿的窗帘,她偷偷地查看着花轿外的情况:吹鼓手依旧,彩旗队依旧,轿夫依旧,喜娘依旧,只是喜娘胖胖的圆脸上尽是渗出的冷汗,看来她的逃走真是让喜娘受了不小的惊吓! 呜?不经意间,她瞟到了依旧站立在房檐上的靳其墨,他身着大红色的喜袍是那么地招眼,可大家的目光都被这只送亲的队伍所吸引,谁又会百无聊赖地欣赏房顶上的风光!只是他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和警告,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新郎倌儿有这种眼神显得格外地别扭。 她垂下脸,放下盖头,在花轿中端正坐好,她要好好地思考下成亲以后的事情了。拜过天地,应该是——洞房! 天呀!她倒吸口冷气…… 03、拜堂与洞房 这个男人果然恶劣,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针对着倪家!在拜天地的时候,他竟然拿出死去父母的牌位让她参拜,还不只拜一次,简直是三拜九叩!就在她不情愿地叩拜完原本是倪幻云的公公婆婆的时候,他却找个滥理由,让她长跪不起,听着靳家冗长的家规,而他却是站立着的! 这个可恶的男人,就在她起身抖着双腿要进行最后一拜的时候,声称不用夫妻对拜,改为拜当今的圣上!众大臣对他的忠意赞不绝口,只是苦了她还要三拜九叩! 这是哪门子的婚礼!连她这个本应置身局外的现代人都看不过去了!如果以后她的老公这样对她的话,她一定二话不说,直接休书一封将他休了!可是现在…… 程云坐在冷冷的床上,扯下盖头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白色的蜡烛闪着虚弱的白光,青色的帐子别在黑木床边,黝黑的木桌上有只旧茶壶,配套地还放着几只茶碗。程云踱步到桌前,端起茶壶,劳累了一天的她想喝口水,可茶壶刚端到半空,她便泄气地放下,从茶壶的重量就可以感觉出,那里并没有什么液体! 新房不是应该红烛、喜帐、瓜果、酒菜一应俱全么?为什么她呆的地方什么都没有!这哪里像新房,恐怕连医院的停尸间都比这里的条件好! 真是拖了倪幻云和那个狐王的福,让她程云能享受到此等待遇! 翻遍了整个房间,没有什么能入口的食物和水,程云泄气地坐在床沿舔舔自己已经干涩的嘴唇。门窗已经被锁起,她连出去找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也好,她被关在这个连老鼠都不愿来光顾的小屋里,那个靳其墨也不会到这个没情调的地方与她洞房吧!总算不幸中的大幸! 她倒在床上,用有些发霉的薄被盖住自己,今天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她真的好累,好累,累得都没有力气去咒骂那个小心眼的男人!她蜷缩在床上,昏沉沉地睡去,睡得并不安稳…… “将军……呃……”一声娇哼在深夜里格外暧昧且响亮,“将军,我……我……啊……”女子娇喘连连,回旋在寂静的夜空中…… “呃……”程云艰难地咽着自己的口水,在床上辗转反侧,身上的燥热让她偶尔抽搐。“好难受……”她喘着粗气,用手抓抓自己的领口,企图摆脱那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却只是枉然。 也许是掉进湖中受了寒,也许是在他的马上受了风,也许是太多的变故让她体力不知,她竟发起烧来。感觉着自己热烫的身子,听着仅隔着一面墙壁传来的暧昧声音,她委屈又气愤地落下泪来! 她不傻,她知道,这都是他设计好的!仅仅是一墙之隔,他们的床是对着的,就在墙的两边。他在墙那边风流快活,而她却在这边忍受着生病带给她的痛苦,没人理睬!泪流过脸旁,是滚烫的,咸涩的。 这时候妈妈应该会用她那温柔的手擦拭着她的额头,再将药丸分成小粒送到她面前,再奉上一杯温开水。 可现在,她好可怜呀! 陡地,程云坐起身子,眼睛瞪得圆圆地瞪着眼前的窗户!暧昧的喘息声还不绝于耳,但她不想再这么被故意地忽略下去,至少现在不行! 她的命是自己的!要交也是交在自己的父母手里!她的命运也是自己的,她以后也会有自己喜欢的男孩子,有自己的家庭,她决不向命运低头,决不向他低头! 她扯掉床帐,来到窗户前,惊喜,不仅仅他可以创造,她也可以的! 靳其墨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身下娇喘连连的阿依朵,而自己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床边的那面墙,耳朵也仔细地聆听着墙那面的动静。 那个女人现在应该坐立不安吧!她的丈夫在新婚之夜将她抛弃在一间破旧的房间中,却和别的女人在床上欢娱,并且故意让她发现,她却无能为力!呵,这应该是对那个倪幻云最佳的侮辱! 他本想今天毁了她的贞洁再将她抛在一边的,可是在他看了她拜堂过程中那略带愤恨的小脸,瞬间又想到了这个主意。 可是,为什么墙那边连一丝动静动没有?靳其墨听得更仔细,但身下阿依朵的娇喘却又不得不将他听的效果打个折扣。他皱着眉头,想让阿依朵禁声,让自己听得真切,又想让她声音再大些,让对面的人儿听得真切。他低咒了声,下意识地用力,阿依朵娇喘的声音又扩散开来。 突然之间,门“砰”地被踢开,听着门踢开又弹回去的声音,显然踢门者用了不小的力气。靳其墨坐起身来,冰冷的目光扫向离他越来越近的倪幻云。 程云直视他冰冷的眼眸,这个时候她没有畏惧。也许是光线太暗,她没有发现靳其墨眼中闪现的讶意。 从她一进入这个房间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是她,可是,她是怎么逃出那个房间的?房间的门和窗他都在外面封上了。看着她走进,他是那么自然地将全部的注意力都转向她,忽略了阿依朵的存在。他眯起眼,发现她的脸色异常,却绝对不是因为这里的香艳场面!这点,靳其墨敢肯定!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又羞又怒的阿依朵尖叫道,却被靳其墨拦住了她接下来的抱怨。他盯着她,对自己全身呈现在她眼前并不为然,只是等待着她主动说出答案。 深吸了口气,程云努力维持住自己身体的平衡,她只有半睁着眼皮的力气。故意忽略他呈现的裸体,她切入重点:“如果你想在今后的日子里继续玩弄我,请先将我的病治好……”她说得越来越虚弱,刚刚她与窗户的一翻奋战已经让她精疲力竭,能撑着身体踢开大门已经是奇迹,再走到他面前说完一句话,她已经力不从心了。 “当”的一声,她倒在地上! 靳其墨没有理睬阿依朵的娇声抗议,径直走向那个瘫倒在地板上的人。他托起她的上身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身体顿时感觉到由她体内传来的滚烫温度,他皱了下眉,抱起她放到床上。 “将军?”阿依朵惊讶地看着将军的举动,再低头看着这个破坏他们缠绵的罪魁祸首,眼中有着不甘。 “你先出去,叫建功找个大夫来。”靳其墨沉声喝令。 “可是将军……” “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靳其墨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是。”收回了要抗议的话,阿依朵穿好衣服,讪讪地步出房门。 “你是不应该这么早死。”她的生病在他的意料之外,“我还要将你带到北方好好地调教呢!”他的嘴角有着若有若无的冷笑,“不过你似乎不若我想象中那般好掌控。”他将仍旧套在她身上的喜服脱下,看着只着一件中衣的她,他的眼中再次闪着死样的冷漠:“你知道丧失至亲的痛苦吗?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你却无能为力,你知道那样的感受吗?”他的手覆上她的胸口,她身体异常的热烫感觉透过他的掌心挑拨着他的触觉,“我发誓,有一天,也会让你尝到那种滋味,那种被最爱的人用利剑穿透胸膛的滋味!” “嘤”的一声,她皱起了眉头,不知是因为生病的痛苦,还是靳其墨的那段话。 也许被仇恨蒙蔽住自己的人往往不会发现,他在报复别人的同时,痛苦也同样向自己袭来…… 那种被最爱的人用利剑穿透胸膛的滋味…… 她就是用这些东西将窗户的木框弄折的?靳其墨看着地上撕成两半并拧成一根绳子的床帐和一座顷长的烛台,疑惑地挑起眉。这些窗户的窗棱有她的手腕那么粗,她是怎么做到的? 拾起倒在地上生了锈的烛台,看着挂在烛台中央拧成绳的床帐由于失去了阻力而自然地旋转开来,最终又成为一条圆形的带子搭在烛台上。靳其墨再抬眼看看被损坏的窗子,他扬扬一边的眉毛,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走近另一扇完好的窗子,将手中的床帐圈在两个窗棱和烛台之间,而后他开始旋转烛台,随着他的旋转,中间的床帐越拧越紧,当床帐已经紧绷到极限时,靳其墨的再次旋转使窗棱开始咯咯作响,直至应声而裂! 看着窗户上的大洞,一抹赞赏在他的眼中闪现,而那抹流光却没做停留,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冷漠。他透过那个用烛台和床帐制作出来的洞,看到了一株在秋风中摇曳的随意草,淡紫色的花朵垂在花茎两旁任风摆弄,一副随波逐流任由摆布的样子。 如果这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文弱千金就能想出来的破窗方法,那么她还有什么不为他所知的地方?这时他又想起了她闯进房间时病恹恹的脸上仍闪现的倔强,他开始怀疑之前他所搜集的有关倪幻云信息的可靠性。 04、鹊巢鸠占 在宽敞的官道上,两量马车跟随着前面的两匹高头大马,在官道上留下八条车辙印。按常理推断,走在前面的马车里应该坐着比较重要的人,因为棚木做的车架宽大结实,车架外裹着墨绿色的厚重绒布,车棚的边沿上还镶着金色的边,外观十分华丽。连坐在前面赶车的小伙儿都神采飞扬的! 而后面的那辆车……唉……先叹一口气吧…… 又脆又薄的木料没有一点光泽,木头的颜色似乎被烟熏得有些污浊,青黑色的粗布将车身简单地围了围,可能是布料太短缺了,在临近车底的部分还用大红色的布接了一块,那块红还格外地突兀呢!车架的棱角上随处可见裸露出来用以坚固车身的大钉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耀眼。赶车的小伙儿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手中的鞭子,那动作似乎在轰蚊子。整个车像个破易拉罐,木制的车轮晃晃悠悠地撵着干硬的土地发出“咯咯”的声音,伴随着靳其墨一行六人向着北方行进。 好巧不巧的,那个破易拉罐里坐着的正是与一堆行李为伴的程云,而前面那辆光鲜亮丽的车里坐的则是靳其墨的侍寝阿依朵。 这个男人一定是魔鬼投胎、恶魔转世、撒旦附体!他竟然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来!新婚的第二天他剥夺了她归宁的权利——虽说她回娘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害得她古代的爹娘特地赶到他在京城的府邸去送他们唯一的女儿远行! 这个卑鄙小人,不但隐瞒了她的病情,并且声称那个侍寝阿依朵是她的贴身丫头,让她在古代的爹娘安心。 她看到了,她绝对看到了,那个小人眼中闪过的邪恶!而最后,她的猜测也应验了,她在途中被赶出了“贴身丫头”的马车,被人塞进了行李车。而且,这些行李哪里是她倪幻云的嫁妆呀!明明是一堆硬邦邦的破铜滥铁和一堆泛着霉味的卷宗! 程云长长地呼出一口热气来,她的烧还没有退,头还剧烈地疼着。她缓缓地抬起肩膀,准备将平躺着的身体转向另一侧,这一动作却牵动了她全身似被火烧灼着的肌肉,让她痛地紧咬下唇。而正当她要翻身成功的时候,她的破易拉罐不只被什么东西垫了一下,原本就晃悠悠的车轮更加松散,最终车轮离开了车轴的怀抱,冲向一旁的小树林,转了几个圈后倒在草地上残喘着。 车子丢了一个轮子,顿时失去中心,整辆车顷刻向一个方向倒去,拉车的马儿也因后面巨大力量的拉扯下,嘶吼着一并倒下。 “哎呀,妈呀!god!”程云先是翻身未成功重新倒在车板上,而后又被掉下来的破铜滥铁砸到脑袋,最后她也摆脱不了惯性的作用被翻倒的车抛出,重重地摔在官道的黄土地上! 呵,如果她没与倪幻云调换身份的话,她也会同情这个可怜的女人的!哪个女人能禁得起这男人这样折腾!如果不是她心理素质良好,并且一直抱着返回现代的希望的话,她早上吊自杀去了,免得在这里活受罪! 那块破铁砸得她还真疼! 她努力地撑起自己的晕沉沉的头颅,望着那个拨转马头斜睨着她的靳其墨,眼中的愤恨表露无疑!这个混蛋竟然毫无愧疚之情,一副看戏的表情,似乎她摔得理所应当! 直到她的左眼被一片红色模糊住,她才看到他跨下马来向她走来…… “将军,这样好吗?”回头看一摇三晃的行李车,朱建功真的摸不到伟大的将军的思绪,将军究竟要怎么对付倪家呢?早上将军对前来送行的倪家老爷毕恭毕敬,一副冰释前嫌的后生模样,可没走出五里路,就又将病恹恹的倪家小姐塞到行李车里饱受颠簸,要知道那辆破车是将军特意让他去选的市集上最破的一辆!看吧,赶车的小武脸臭的同小文真是鲜明的对比呢! 靳其墨抬了抬眉,没做回答。 唉,他让朱建功去找一辆破旧一点的车,朱建功就找了一辆一碰就要散架的车,还真是将“破旧”的意思发扬光大呢!听着身后马车“吱扭吱扭”的呻吟,他放慢了行进的速度。 “将军,我能不能和小文换一下呀!”赶着行李车的小武不情愿地开口,羡慕地看着小文,“我的屁股都颠开花了!” “不要,我不去给将军的仇人赶车!”小文不依地叫着。 “你以为我愿意吗?”小武回他一个大白眼,心中则骂小文不丈义。 屁股疼是吗?靳其墨斟酌着小武的话,既然小武都不堪忍受这辆破车了,为什么车中的人还没有一点抗议呢?她还是带着病的身子呢!难道是中途就痛昏过去了? 靳其墨眯起眼,她还没到要为他牺牲的时候呢,所以暂时还不能死。正要掉转马头亲自去看看,就听“哐当”一声,惨剧发生了! 不过幸运的是:车毁人未亡。 看着她从车中抛出,硬生生地摔到地面上,他理应有些罪恶感的,至少应该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可是,很遗憾的,他对她没有什么罪恶感,更没有什么愧疚,甚至连一丁点的怜悯都没有。只要她没死,他就放心了,因为这将不会阻断他下一步的复仇计划。 只是…… 当他看到一股血柱从她头顶流出,流过她的眼,盖过她半张脸,他有些震惊。那些震惊来自于她眼神中所投射过来的恨意,那种眼神,像极了他的。第一次在别人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这一突如其来的认知让他有短暂的不知所措。 看着她吃力地用手抹去半边脸上的血迹,他跳下马快步走向她,单膝跪倒让她靠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她灼热的体温立刻传导给他,让他微皱眉头,看来昨晚的药物并未对她起什么作用。 “建功,找东西替她止血。”看着一群人都围在她身边,他命令道。 靳其墨看着她依旧瞪着他的眼,表情木然,内心却微微震颤。 朱建功合作地迅速取来止血药和汗巾交予靳其墨,同样单膝跪倒,看着将军亲自为这个仇家的女儿疗伤。 她的嘴在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她再说什么。朱建功疑惑地看着靳其墨,期望他伟大而又睿智的将军能予解答。 将她包扎完整,靳其墨看着她惨白的小嘴动呀动呀的,疑惑地将她的头抬起,贴近自己的耳朵。而那颗小头颅却极快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咬住他的肩膀,紧紧地咬,泄恨地咬,拼了命的咬!直到咬到没有力气,她才面带喜色地昏睡过去,口水还留在嘴边…… 震惊!震惊!还是震惊! 朱建功、小文、小武、阿依朵,外加四匹大马都眼若铜铃却呆若木鸡。虽然他们不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但朱建功他们深深地,深深地,还是深深地担心起那个倪家小姐的安危来,不过现在他们只求她死得不要太惨! “将……将……”朱建功将“将”字进行到底,似乎现在他只会说这个字。 靳其墨没有反抗,任她泄愤似的咬了一口,看着她咬完后眼中呈现的是抹得意,先前的恨意却荡然无存。看来她的恨来得猛,却去的也快,就在这小小的一口满足后,她才放下坚持,昏睡过去。只是她离他的颈项更近,为什么不一口咬到那里,却转向不太好咬的肩膀呢?看着她一脸满足的表情,靳其墨的唇角微微上扬,是这样吗?他猜测她咬他肩膀的原因,哼笑了出来。 “咚”的一声,是朱建功瘫坐在地上的声音,他的食指颤抖地指着他伟大的将军的脸,心脏险些停止跳动。 笑? 那真的是笑!不是冷笑,不是邪笑,不是讪笑,不是嘲笑,是发自内心的笑!没有鄙视,没有算计,没有没落,没有掩饰,是纯然的笑! 他伟大而睿智的将军呀!竟然有这种笑容!这是他跟随他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过的笑! 朱建功的目光定格在靳其墨的脸上,连鸟屎如泪珠般点缀在他脸上都不自知。 靳其墨表情重回凝重,他将程云揽在怀中,起身上了墨绿色的大马车,对着还定在原地的几个人冷冷地道:“你们还要愣到什么时候?” 没有回应—— 众人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驾——”靳其墨挥鞭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因疼痛最先清醒,粗大的鼻孔出了几口气,哒哒哒地踩着地面向前走去…… 许久,回过神来的朱建功看着前面马车扬起的烟尘,在后面大叫:“将军,等等我呀!”他跨上坐骑先吩咐小文小武:“快将马车修好,赶上来,我去追将军!阿依朵,你同小文小武他们一起走。”没心思再听阿依朵的抗议,朱建功追了上去。只是在其身后的小文小武还听到他嘴里念叨着:“妈的,这是什么东西粘在我脸上!” 05、吃药与吃食 行了一天的路,靳其墨一行人已经离开京城,因为那辆破马车和倪幻云的病情耽误了脚程,他们不得不在一个叫横元县的一间客栈入住。 看着床上那病恹恹的人儿,靳其墨深邃的眼中闪着一丝疑惑。从他们一见面,她就给他惊喜不断——落跑、跳湖、翻窗、咬人——如果这些可以算得上惊喜的话,她到底还有什么潜能未被发觉? 床上的人儿因疼痛而轻声呻吟着,原本应该在她额头降温的布巾已经滑到枕头旁边,程云的一张小脸皱成一团,似乎在控诉着照看者照顾不周。 “建功?”靳其墨叫醒模样似在看书,实则正正在打盹的朱建功。 “是!”朱建功一个激灵惊醒,看了看病榻上名义上的女主人,极不情愿地走过去,拿起戳在枕头旁边的布巾在水中涮了涮,又重新扔回程云的额头上。而后他重新走回圆桌旁,拿起那本《孙子兵法》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真不知道为什么将军要他来照顾这位倪家小姐,将军不是很讨厌她么,那就让她自生自灭算了,何苦故意弄得人家满身伤,又要替她疗伤! 偷偷看了一眼同样在看书的靳其墨,朱建功的大嘴扁成了一字形,他伟大的将军大人到底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他越来越猜不懂他了呢?随即他又想起了靳其墨今天在途中的那声轻笑,硬朗的五官楞是因摸不到头绪而挤在一起,最终,他选择放弃思考,而是提出小小的抗议。 “将军?”他轻叫出声,“换阿依朵不好吗?”为什么要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去照顾一个小女人呢!他可是战场上横刀立马的先行官呀! “你比较安静。”靳其墨幽幽地道,眼睛并没有离开书本,现在他可不想看到阿依朵的一张妒妇脸,也不想听什么娇嗲的抱怨。 “哦。”朱建功点头,将军的思维又开始变得很奇怪了,每次在战场上,将军的思维就开始变化,不过每一次的不按理出牌都能大获其胜呢!难道这也是一场硬仗?哦,希望最终获胜的还是将军! “二更了,她该吃药了。”听着外面的更声,靳其墨开口。 适时,小文端着一个大瓷碗推门进入,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扑鼻而来。 “小文,去喂药!”见小文要将碗放下,朱建功抢先一步喝道。 他才不要自己去喂呢,哼!不能让将军知道自己不会喂药! “朱爷?”小文一张苦瓜脸,可怜吧吧地望着朱建功,他伺候马还是很得心应手的,伺候人,特别是女人……还是算了吧,让他去喂药,不把药都倒在病人的鼻孔里才怪呢! 朱建功低头猛看书,假装没看见小文那如丧考妣的脸。小文知道回天无数,又不敢有劳将军大人,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床头走去。端着一只大碗,小文抓着脑袋,实在不知道应该从哪个角度倒下去才能将药液倒入病患的嘴里,而不是鼻子里。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接过他手中的药碗,另一只手挥手让他离去。 哦,将军大人! 小文一惊,但更快地,他钻出了房门,尽快逃离这麻烦的是非之地。 朱建功眯起小眼睛用《孙子兵法》挡住半张脸,谨慎地偷看着——将军亲自喂药,还真是稀奇呢,回去一定要跟兄弟们宣扬一番。 只见靳其墨先将程云额头上的布巾扔在一旁,托起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臂弯里,手则绕过她的颈子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紧闭的双唇硬是给撬开了个口。毫不怜香惜玉,靳其墨将整碗的药液尽数倒进她的嘴里。 “咳咳……”呛了几声,却也喝了下去。 噢!朱建功赞叹地点了点头,钦佩的表情表露无疑。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呀,他也会了!下次将军再要他喂药的时候,他就可以如法炮制了! 可正当靳其墨要将程云重新放回床上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咳咳……噗——” 由于咳嗽得太过厉害,一口药液终于呛出了口,不偏不移地全数喷到靳其墨的俊脸上! 噢!朱建功将脸埋在书里,不去看将军那臭得想去放火杀人的脸。 靳其墨任药液成股地在脸上“奔流”,头上的青筋暴起,手臂不自觉地圈紧程云的脖子。他是中了什么邪要亲自给她喂药!看,落得了什么下场!再看看始作俑者,依旧不省人世,似乎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下次别忘记带勺子!”靳其墨磨着牙说道! “是,将军。”朱建功答道,心中暗忖,原来老祖先发明勺子这东西还是有一定功用的! 数天后…… 望着镜中人比黄花瘦的自己,程云落寞地叹了口气。都怪她不好,在现代的时候一直吵着要减肥,这下好了,上天一定是听到了她的呼声,让她在古代将体重减致最低。看着自己下陷的脸颊毫无光泽可言,腰比打折了四根肋骨的马丽莲•梦露还要细,恐怕一尺八的裙子也只能将将挂在她的胯上! 呜……都是她不好,她再也不要减肥了,她想吃肉!大病初愈的身体没有蛋白质的补充怎么能行! 说到吃肉,她有想起她的“亲亲恶魔夫君”来了,这几日的饭菜清水儿的青菜小粥,她连一点油腥都没沾到!这个小气的男人,不知道病人是极度需要营养的吗!天天给她青菜小粥吃,自己却大鱼大肉吃得不亦乐乎! 程云撅起小嘴,一脸的委屈。看来指望超级无敌大恶男是没什么戏了,不如自己找机会给自己补一下!哎呀,她想肉都快想疯了! 想着想着房门外两个男人的对话将她的注意力拉了过去,她侧着耳朵仔细倾听,而后就眉开眼笑了,看来她的肉肉是有着落了! “你们要做大一倍的方行佛龛是不是?我可以帮你们计算尺寸!”程云杀出去,两眼放光,一脸希冀。 两个大男人转身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奇怪女人,满脸的狐疑。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最先回过神来,看着头上还包着纱布的程云问:“这位姑娘,你在和我们说话?” “对呀,对呀!我在房间里面听到你们说要重新做一个大一倍的佛龛,可是如果边长都增长一倍的话,就是八倍了,我可以帮你们算出你们需要的边长。”她自信满满地说。 “边长?”那个又胖又矮的人听完她的话一脸迷糊,疑惑地问。 “哦,就是佛龛各个棱的长度。”程云热心地解释。 “你真的可以帮我们?”高个子用评估的眼光打量了下这个瘦不啦机的女人,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反倒认为她脑子不灵光的可能性较大。 “请你们相信我,我一定行的!”这种小儿科的数学题要是将她这新一代的大学生难住,也未免太丢人了吧!“不过,我可以要求一件事吗?”她的工作还是要有报酬的! “说来听听。”矮胖子说。 “嗯……”她眨眨眼,开始幻想着一桌丰富的美餐,“我要你偷偷给我拿一只香酥鸡,一条油浸鱼,一只烤熟的香喷喷的大肥鸭,还有一碗红烧肉,最好再附送一碗西湖牛肉羹!”想着那一盘盘的美味,她竟开始吧嗒起嘴来。 “就——这些?”矮胖子奇怪地看着她,眼中闪着不确定因素。 “就这些!今天晚上能不能偷偷送来?”她小声地说,不时地还四下张望,生怕靳其墨一行人将她撞个正着。 “可是……”高个子与矮胖子对望了一眼说,“为什么要偷偷的送?”想来这间客栈已经是横元县最好的客栈了,能住得起这家客栈的人又怎么会没有钱来买那些菜品,而且还要他们偷偷地送? “说来话长。”她又四处瞄了瞄,确定四下无人后她指着自己头上的伤说,“我是个受气的小媳妇,这个伤就是我的相公打的。”说着,她眼中流露出期期艾艾的神情,“他不让我吃,不让我喝,每天就那么一小碟咸菜就粥。”眼圈红了,眼眶也微微地润湿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刚刚是新婚,他就能把我打成这个样子,不晓得以后会怎样!”她开始抽抽搭搭的,“我的嫁妆被他换成破铜滥铁,也许是被他私吞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又背井离乡,现在我只想吃顿好的,也让我能将身子养好,这样以后被他打也能承受些。” 哽咽地诉说完自己的悲惨身世,程云觉得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虽然自己说的故事有些地方是偏离了事实的轨道,但她的伤也无疑是他制造出来的,这么说他也不是很过分。再说现在她确实也是背井离乡,嫁妆也被他弄没了,以后她的坎坷还不从而知呢! 看着高个子和矮胖子脸上的怜悯神情,程云知道,她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她的鸡鸭鱼肉马上就要飞来看她了! “我不是要你们可怜我,我只是想凭借我自己的能力帮你们一个忙,如果你们不同意我的提议,那也无妨,只当小女子我命薄,命中注定没有贵人相助。不过你们的忙我还是要帮的,刚刚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似乎这件事情很棘手呢,把你们手中的数据给我吧,我马上就给你们计算好。”她垂下眼,使出哀兵政策,以退为进。 “我们不是那样的人。”高个子马上为自己的人品澄清一下,“想不到竟然有这样恶劣的人,这位夫人,您的这个忙我们一定会帮,您看,再来盘香辣蟹怎么样?” “呜……想不到我今生真是会遇到贵人!”程云感动地抹抹眼泪,感激之情表露无疑。本着互助互利的原则,程云跑进房间,快乐地记下二人所提供的数据,迅速地算了起来。 想不到威镇一方的睿德大将军靳其墨竟然是只会打女人的卑鄙小人! 隔壁房间内,靳其墨面无表情地听着走廊上的女人对自己恶状的控诉。如果不想让他知道,就滚远点说,说得那么大声,恐怕整个客栈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寡情薄意的男人了! 靳其墨对她编造的悲惨经历倒是没有什么微词,人的嘴巴就是用来说的,在他家失势之时他听遍见风转舵落井下石的卑劣言语,如今在他得势之时,他也听遍阿谀奉承的赞美之词,人言不过两片嘴,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他有兴趣的是她怎么会这么大胆地冲到外面给人献技计,更有兴趣的是她说的计算佛龛的方法。 在横元县已经驻足了六天,横元县的首富常横元为了歌功颂德,同时也为了给自己过八十大寿引来无数能工巧匠在县城里大兴土木,想来那个佛龛也是要项目之一。只是她有什么本事让这些能工巧匠们为之头痛的问题迎刃而解? 啖了口茶,靳其墨目光移向木门,似乎要透过木门洞穿门外的一切。朱建功和阿依朵他们都去市集采购,秋日的下午难得的清静,却偏偏让他听到这一场戏,看来他今后的日子想寂寞都难呀!这个女人到底还有什么是不为他所知的! 什么?靳其墨饶有兴趣地挑起眉,她所要的奖赏竟然是四菜一汤!多么容易满足却又侮辱人的奖赏呀!一个堂堂的镇国将军竟然喂不饱一个瘦弱女子!好呀,他到是要看看她能不能吃下那四菜一汤! “砰砰砰……”听着急匆匆的脚步声,靳其墨抿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建功他们回来的正好 “将……爷!”刚要脱口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朱建功改口道:“爷,我们买了好多东西呢!阿依朵还买了您爱吃的点心!”吼吼,这些面具他要回去分给兄弟的小娃们! “玩的开心就好。”靳其墨放下茶杯,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说:“我们该起程了!” “啥!”惊叹号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爷,不是说明天才起程吗?”所以今天他们才去采购这么多东西。 “不,就现在。”再晚一点四菜一汤就会落入某人之口了,“小文、小武去准备马车吧,阿依朵去收拾行李,建功,你去备马。一柱香的时间。”他则要到隔壁通知一下他的落难妻子! 望着靳其墨消失的背影,朱建功张着大嘴,疑惑地说:“将军又不按理出牌了!” 06、自焚 呜……她的香酥鸡! 呜……她的油浸鱼! 呜……她的大肥鸭! 呜……她的红烧肉! 呜……还有她的西湖牛肉羹! 程云越来越憎恨这个臭男人了,他有什么权利剥夺她劳动的果实!她的报酬还没得到,他竟然就揪着她上路了!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看来他们还要露宿荒野了! 程云掀开车帘,抬头望着天上点点繁星,却一点欣赏的雅兴都没有。现在她已经重新回到那墨绿色的马车里,原因就是后面那辆破易拉罐因为又装了半车朱建功等人买的礼品就再也禁不起多余的重量和折腾了。坐在这辆车里身体到是舒服了些,只是一路上阿依朵的白眼一直与她相伴,让她想忽略都难。 一行人又走了几里路,在官道附近的小树林里落了脚,朱建功和小文小武忙着张罗晚餐,阿依朵则追随在靳其墨身边时而为他献上布巾为他擦去脸上的风尘,时而为他捶背赶走旅行的疲惫,而靳其墨则闲适地坐在草地上,理所应当地享受着这一切。 而孤苦伶仃的程云还是一个人坐在墨绿色的马车上,看着车中摇曳的烛火晃着自己的日渐消瘦的脸,开始为自己失败的命运而感叹。 她已经在古代待了一个星期,除了受苦受罪之外实在没有什么其他心得。自从头一天那次落跑失败后,她便盲从地跟着他的行程,被动地对他听之认之。 她用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撩开马车一边的窗帘,故意忽略另一面的有说有笑,望着前方黑漆漆的树林与星空连成一片,耳边是秋风刷过树叶的“飒飒”声。 偏着小脑袋,她思索着,这种被动地跟随也不失为一种生存的好办法,毕竟她在这里无依无靠,跟在他身边至少有的吃有的住,不必为生计担心。况且在短期之内,他还不会将她怎么样,这样她就有时间和经历去寻找自己回到现代的方法了。 叹了口气,她想起自己掉到古代的那一刹那贺斯对她说的话:“时机一到,你便会返回现代……”可是她的时机什么时候能够到来呀! 蓦地,马车的车帘被人利落地挑起,朱建功的一张大脸突然出现在程云面前,带着极其不情愿的表情将一个托盘丢在车板上,并用一个单音节字结束了此次短暂的探望。 “给。” 放下车帘,朱建功大步离去。 看着托盘上的一碗中药,一碟咸菜和一碗小粥。看着六天来千篇一律的菜色,程云垮下了一张脸,怎么今天连个烧饼都没有吗?那个臭男人实在是太吝啬了! 带着愤恨,她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了比黄连还苦的中药,而后西里胡噜地喝掉了白粥以冲淡喉咙间的苦涩。看着眼前仅剩的一小碟咸菜,她用手衔起一棵,任命似的塞进最里,而后用力地嚼,联想着就像吃掉一块肉一样! 啊——肉的味道可真香呀! 她闭着眼,咀嚼着咸菜却感觉到熏鸡的香味!一股又一股,迷漫着油脂的诱人味道……她舔舔自己的唇,更加用力地咀嚼起来,原来想象是这么地受用呀!正当她要往更深层去想象的时候,舌头的疼痛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竟然咬到自己的舌头了!好痛! 而且刚刚的熏鸡味根本不是想象出来的,而是靳其墨一行人正在烤着从客栈带来的香酥鸡! 扒开窗帘,身子不由自主地换了个姿势,跪坐在车中的长凳上,贪婪地望着前方不远处的篝火。就在那篝火架上架着一只肥硕的香酥鸡,烤成深褐色的表皮在篝火的映衬下显现出诱人的光泽,从表皮上烤出的油脂滴落在灼红的柴木上“吱吱”地崩开了花,浓厚的香气包裹在秋风里,包围着她,挑拨着她每一个感官细胞,却仅仅是挑拨! 程云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大块朵颐,口水越集越多却只能艰难地咽下。天刹的靳其墨,这也太折磨人了! “咕噜——”肚子不识相地擂起战鼓,重申着对肉的渴望,程云多情的双眸转也不转地盯着篝火上的香酥鸡,流露出倾情无限,全身心地陶醉! 直到——所有的人都气势汹汹地向冲来,靳其墨更是首当其冲地第一个奔到马车前,一把将她从车中扯出,然后粗鲁地将她丢到地上,更恶劣的是还踢得她满地打滚! 噢!好个头晕目眩! 在地上滚了十八圈之后,她的衣领又马上被人用力拎起,连同她的人一起离开了地面与他平视! “你都做了什么!”靳其墨一脸的不可置信,“想自焚就滚远点,别毁了我的车!”他的声音不大,隐在咽喉间,却像闷雷一样每一个字都直击进她脑中最深部。 自焚? 大大的问号显现在程云的脸上,表情可怜又无辜! “该死的!”这三个字几乎是他磨着牙说出来的,“你是个白痴吗!你给我回头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他强行将程云的小脑袋转向事发现场,看着那熊熊大火,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咦?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烧的好大呀!看着朱建功和小文小武他们奋力地扑救,程云更迷惑了。 看着她一脸迷途羔羊的模样,靳其墨终于忍不住胸中的郁闷发作了。 “你这个笨女人!”轰隆一声巨响,平地一声惊雷,靳其墨摧毁了十八年引以为傲的冷静,丢掉了二十年蓄意积攒的冷漠,就想用从出生到现在所学的污秽词语,对程云进行彻头彻底地言语侮辱!“你……你……你这个混蛋!”只可惜他所学有限,虽然吼的声音很大,可是侮辱的效果却不明显。 雷公联合电母在晴朗的秋夜里制造出一次又一次的电闪雷鸣,起初是程云火烧马车,其次是靳其墨怒声高喝,震得朱建功他们不知所措。特别是当他看到一直沉稳冷然的将军却光火地想跳脚的样子的时候,他都忘记了去救火,只是愣在那里看着老鹰拎着小鸡,想骂却有不知道如何开口的别扭模样。而马车最终在无人问津的情况下寿终正寝! 回忆,回忆,程云努力地回忆,半晌之后她咬着下唇双眉挑起,盈盈的双眼里映着满天的繁星,一脸忏悔地看向他怒气横冲的脸。 很好!看来她开始有记忆了! 靳其墨拎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放松,看着她心虚的表情,他的双眼危险地眯起。 “我不是故意的!”她哭丧着脸强调着,“我只是一不小心在转身的时候将烛台踢倒了。”她也不想自己还在大好青春的时候就葬身火海呀! “一不小心?”靳其墨认为她的话还有待商榷,“一不小心到火都烧到你身上了还不自知!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怒气来的排山倒海,至于怒气的来源靳其墨还没心情追究。 “我只是精神太集中了嘛!”她说得委屈,归根结底原因还在他身上嘛,一直不让她沾荤腥,害得她为了一只香酥鸡放弃了整辆大马车,还差一点将自己的小命交代出去! “集中?”他等着她接下来的答案,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我想吃那只鸡……”声音越来越小,程云也知道,这样的答案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可是事实就是这样的,她也找不到其他的借口来搪塞他。 吸气,呼气…… 吸气,呼气…… 靳其墨努力平复着想要捻死她的冲动。 “将军?” 朱建功率先找回理智,虽然他并不想在暴风骤雨中将自己抛向最前线,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向将军汇报。 “我们的银票全被烧光了。”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没有银子可怎么是好? 程云不求朱建功他们能雪中送炭,但求他们不要雪上加霜,可是,明显的,形势再一次地偏离对她有利的方向。她几乎想哀号了!闭紧眼,她企图忽略靳其墨那想要杀人的眼,鸵鸟心态显露无疑。 他怎么会摊上这样一个女人! 恐怕自己还没假她之身完成复仇大计,他就会因怒气攻身而亡了! 靳其墨一甩手,将她扔到地上,枉顾她的疼痛严厉地说:“你今天就给我睡在地上!”她最好别再有废话,否则他不确定会做出什么常人不能理解的事情来。 小嘴张了又合,程云最终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慢慢地爬到火堆旁,团起小身子,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善后。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轮到阿依朵开口了,她艳丽的面孔上充满了对程云的不屑,语气中的厌恶之情也充分流露。“真不晓得将军为什么还要将你救出来,不如烧死算了!”她狠毒地说,“反正你也是她仇人的女儿,早晚都是一死!”瞪了她一眼,阿依朵拾起靳其墨刚刚掉落在地上的披风,跑上前去为他披上。 程云不开口,任由阿依朵念叨,她知道,同她争论也没什么意义,反正她说的也是事实,他现在不杀她也许是在筹划更大的复仇计划,而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明哲保身,等待贺斯所说的时机到来。 她揉揉疼痛的屁股本想找个舒服树下窝着,可是那熟悉的香味又牵引着她爬到了篝火旁边,看着那还剩一半的香酥鸡,她偷笑了出来。 呵呵,现在所有的人都在忙,没有人注意着她,她像一只偷腥的猫一样弓着身子,小手悄悄地伸过去。她兴奋地舔着自己的唇瓣,幻想着那香滑的鸡肉入口的滋味…… 眼看着食物就要到手,却不知道是谁更快地将剩下的香酥鸡一把扔进篝火中。 “啊!”惊叫出声,程云蓦地转头,正要控诉这个人的浪费行为,却不偏不移地对上靳其墨那愤怒的黑眸,一瞬间,她所有的控诉都化为青烟袅袅升空消失不见。她则从小猫咪变成小老鼠在老鹰的盯视之下躲到一旁,舔嗜内心的伤口。 靳其墨令朱建功将后面的易拉罐马车腾空,临时充当他和阿依朵的帐篷,朱建功他们则又生了一堆篝火,只不过三个大男人守着篝火离她有两丈来远,可见她不受人欢迎的程度之深。 程云将自己抱紧,又往自己的篝火旁凑了凑,小脸垮了下来。几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睡在荒郊野外倒不打紧,就是为难了她这个细皮嫩肉还大病初愈的小女人!秋夜的风透过她的衣衫让她不禁瑟缩,她绻着身子不禁咒骂起那个马车中抱着软香玉体的恶毒丈夫,骂着骂着却最终敌不过疲劳和睡意,与周公讨论吃肉的问题去了。 07、狐仙 一个月后。 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程云的肩上,而更多的阳光则被她身后高大的身影挡住。她小心谨慎地揪着马鬃,不敢弄疼这匹大黑马,怕它一个不高兴就甩脑袋吓唬她。缩着肩膀,感觉身后强势的气息笼罩着她,她的头顶明显地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这更让她压抑得呼吸不过来。 可恶的男人,连空气都要和他抢!周遭的空气都被他吸光了又呼出来,留下污浊的二手气体让她呼吸,以至于她一直呼吸不顺畅,她的肺要经受多大的考验呀! 自从那次焚车事件之后,这个劣质大男人就死也不让她再踏上马车半步,接近都不行,而她在无车可坐的情况下只得上了他的高头大马,在他的阴影下度过每天的行路历程。她是很乐意同那个气红了眼的阿依朵交换位置啦,可是却敌不过他凶狠的眼神和强盗似的作风,原来“官匪一家”这句话是有着它的科学根据的,靳其墨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身处劣势的程云只得屈服在他的威严之下,乖乖地对他百依百顺,做个受气的小媳妇。 哼!程云低着头,在他看不见自己面容的时候露出不服气的表情。等她找到回去的方法,她会在回去的前一天将他的罪行一一指出,并且将她过去所受的罪一并讨回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帐咱们先记着! 只是老天,千万不要让她真的等十年呀! 靳其墨眼凝视着远方,心却放在身前僵硬得快成僵尸的女人身上。他是要她怕他,可她装得实在有些过头了吧,戏演得他都觉得假!每次在他面前都畏畏缩缩地低着个脑袋像个千古罪人,可他一转脸她就挺胸抬头对着他的后背龇牙咧嘴,在他瞧不见她的时候更是嚣张,什么踩他的影子,给他起绰号叫他靳其黑,在地上画画将他画成长了两只角的怪物…… 总之,就是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 这样一个女人真的是倪振戎的女儿倪幻云吗?他思索着,眉头又聚拢了起来,到了蓟州他却是要好好查查! “将军,我们快到蓟州了!”朱建功兴奋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走了两个多月,终于要到家了!托将军夫人的福,他们的行程推迟了将近一个月,而他们住的地方也从客栈变成了驿站,本来不想惊动地方官员的将军又不得不惊动他们了,原因就是——他们没钱了!想起那场莫名其妙的火,朱建功玩味地拉开嘴角,他回去一定要将事情的经过源源本本地告诉给弟兄们,适当地添点油加点醋也是不错的! “前面有间茶棚,过了那间茶棚再有十里路咱们就能见到南城门了!”小武快乐地赶着破马车,快到家了,他的心情也好了,终于可以见到弟兄们了,也终于可以抛弃这辆连苍蝇都不上来拉屎的破马车了! “将军,天有些干,随已入秋,但午后还是挺热的,我们到茶棚去休息一下吧。”阿依朵柔胰挑开车帘,美目望向靳其墨。 抬眼望了望万里无云的蓝天,靳其墨点头答应,他们今天旁晚就应该能进城,天将黑前就可以回蓟州的将军府,在前面的茶棚休息一会也不会耽误行程的。 靳其墨的首肯更是让小文高兴得手舞足蹈,赶了半天的路,休息是他最大的希望! 休息?是呀,她是该休息一下了,要不然会僵硬而亡的!虽然对阿依朵没什么好印象,程云还是很感谢她的提议。 茶棚外,靳其墨利落地跳下坐骑,转身就往茶棚走去,刚跨出一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转回身来,大手抓着她的后衣襟,像提行李似的将她拎了下来。在她还没站稳的情况下就松开了手,做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程云踉跄了一下,对自己的这种待遇早已见怪不怪了,半个月下来她早已习惯他故意的粗手粗脚。跟在他身后,她也故意地用力踩着他的影子,不放过每一次践踏影子的机会。 跟在靳其墨身后步入茶棚中,阿依朵细心地用绢帕为靳其墨拂去长凳上的浮土,再将茶杯用头壶的茶水烫了一遍,等斟上第二壶茶的时候才将他的茶倒满,放到他的身前。 好细致的工作呀!在茶桌上,程云一如既往地坐在最不招人待见的小角落里,一个人自斟自饮。看着阿依朵,想着自己如果以后也要这么伺候这个臭将军,她怎么忍受得了呢!还是现代人的男人好,还是一夫一妻制好,妇女解放万岁!万岁!万岁! 三呼万岁之后,程云心中暗下决定,将来一定要找个为她斟茶倒水的老公,气死这个野蛮将军靳其墨! 茶水过后,茶棚老板又热落地端上来几盘小茶点,阿依朵已经将靳其墨照顾得妥妥帖帖,而程云则识相地在众人都动口之后才伸手拿自己的那一块糕点。 自从她不再喝药之后,她吃饭的时间就和他们同步了,靳其墨也没有再限制她吃些什么,只不过她都是在众人都动筷之后,她才开动的。她还是被人嫌弃,被人遗弃的小倒霉蛋儿!如果她在餐桌上消失,恐怕都没有人会发现! 程云越想越气,狠狠地咬下手中的糕点! “老板,为什么行色匆匆的路人这么多,却很少有人在茶棚里休息?”靳其墨看着忙于赶路的行人,又看看了无几人的茶棚,观察仔细的他疑惑地问。 “对呀,老板怎么回事?”经靳其墨一提醒,朱建功也发现了异常。 “客倌您有所不知呀!”茶棚老板苦着一张脸说:“最近听闻附近的山里闹狐狸,不知是仙是妖。”老板压低声音,指着前方的山说,“一到晚上,山上就雾蒙蒙的,还有会移动的眼睛,再晚一点雾就会连绵到官道这里,让很多人看不清官道而走上山去。迷路的人很多,有的人就一去不复返。” 老板顿了一下紧张地说:“听说山里来了只狐狸,专门取路人的阳气,多半是妖!”说着,老板自己打了个寒战,“所以他们都在白天加紧赶路,不多做停留。我这个茶棚再过一个时辰也该收摊了!” 老板叹了一声:“客倌,不是我多嘴,您喝完茶也赶紧上路吧!” “狐狸!”靳其墨与程云同时叫道,两人的默契简直叫人侧目,但两人对这个传闻所抱的想法却各不相同。 简直是无稽之谈!靳其墨纵着浓眉并不屑于茶棚老板所说的荒谬故事。所谓的鬼怪作祟不过是人们自己吓唬自己,亦或是别有用心之人借此敛财罢了,而在蓟州地界出现这种情况,不论是狐妖也好,狐仙也罢,他靳其墨一定会一探究竟!看来他今天晚上也不会太清闲了! 难道是她的时机已经到了,那个狐王贺斯在给她提示?程云眨着眼若有所思,不论是真也好,是假也好,她都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她一定要留下来到那座山上,兴许她今天晚上就能回家,回到父母的身边!偷偷地瞟了一眼靳其墨,她想着如何才能从他身边溜走。 “真的么?”小文露出惊奇的表情,开始有些担心。 “那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阿依朵美目圆睁,一张脸因害怕而变得惨白。 “这些都是胡说,哪有什么妖魔鬼怪!”小武不信邪地大叫。 “真的,大伙都这么说,而且确实有失踪的人!”茶棚老板极力为自己的话找出证据,“总之,客倌,您们还是小心为好,吃完茶点早点上路吧!” “是呀,咱们还是早点上路吧,到了城中再派人上山去查看一翻。”朱建功看出了靳其墨的心思,他的将军该不会想独自去会那传说中的狐狸吧! “也好。”靳其墨点点头,先把两个女人送回去也好,省得在身边碍事。他瞥了眼坐在桌角的位置上认真而又努力吃点心的程云,轻轻地啖了口茶——特别是她,别再捅出什么漏子来! 可他却不知她那小脑袋里也正盘算着找狐仙的计划呢! 08、建功立业 “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城门楼上守城的士兵望着远方行人的轮廓就断定了来人的身份,兴奋地通知门楼下的士兵。也只有他们的将军才能这样高大威猛,气势咄人! “是呀,将军回来了,他身边的一定是朱统领了!”士兵用手挡住斜阳眯起眼睛望着远方的来者,“小文骑着马,小武在赶车!咦?那个坐在将军马前面的人是谁,不像是随将军出行的阿依朵呀?”望着由远及近的一行人,小兵疑惑地撇撇嘴,那这个第六元素是谁,还似乎是个女人? “将军——”待一行人还未到城门下,城中的靳家军就迎了出来,几十匹高头大马在宽阔的官道上疾驰,所过之处掀起一阵黄沙,马蹄声声踏得地都开始颤动。马队中为首的是一名壮硕大汉,身形与朱建功相似,却不及靳其墨威猛。 还没见过这阵势的程云先是看傻了眼,直到这团卷着黄沙的马队围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才因呼吸困难而找回意识。 哦,好呛的黄土味!她眯起眼阻挡扑面而来的黄沙,并用双手捂住口鼻以免吸入过多的“可吸入颗粒物”,可是还是烟尘还是从她的指缝间钻了进去,顽固地钻入她鼻中。 身下的马儿似乎因为见到久别的朋友而兴奋起来,对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喷起气来,还不挺地转呀转地,本来她就不擅长骑马,马儿这一转她坐得就更不安稳,小身子在马上晃来晃去。原本捂着鼻子的手又改去抓马鬃,可自己的手刚从口鼻上拿开,黄沙就迅速地充斥她的口鼻。就这样,她的手在上上下下间徘徊,不但身子没有稳住,还吸了不少沙砾。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扶在她的腰上,将她稳稳地固定在马背上,随之而来的还有靳其墨刻薄的话语:“有必要两只手都做同样的事吗?蠢材!”她就不会一只手拉着马鬃,一只手捂住口鼻么! 原本要脱口而出的感谢言语因他的这句话顿时化为污言秽语,眼看就要突破两片唇瓣的阻挠,却又硬生生地咽下,哽在咽喉里,那感觉就像扎了根鱼刺。 “将军!”那个率众前来的壮硕大汉抱拳向靳其墨行礼,“将军的这次行程比原计划拖后了几日,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南城门那等将军归来呢,今天终于等到您了!呵呵呵呵……”大汉龇着白牙,像见到亲人似的笑得开花。 “辛苦你了立业。”靳其墨难得地微笑,看着手下这些爱将,他的眼中有着赞许。 “立业!”靳其墨身后的朱建功开心地大叫,并驾马上前去,一拳打在那个叫立业的大汉肩头,“小子,我和将军都不在,你没偷懒吧!” “怎么会呢哥,我可是严记将军的吩咐,努力练功,按时操练呢!”听到朱建功在将军面前怀疑自己的勤奋,他极力地为自己辩解。 哦,原来他们是兄弟呀,难怪会这么像! 程云解开了之前的疑惑,却又想起了另一个无关痛痒的小问题:既然他们是兄弟,那么这个壮汉也姓朱了,他们又叫他立业,那…… 她眨着眼睛,仔细地盯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他叫朱立业! 哈哈哈哈……虽说他骑在马上,但至少也有一米八高,青布衫下是壮实的身体,他的拳头有碗口那么大,胳膊腿看上去硬邦邦的像筑了钢筋,黝黑的大脸上有着分明的五官,这样一个大男人居然叫juliet!哈哈哈……要是他有幸知道沙翁笔下的一个女主角跟他同名,不知作何感想?想象着朱立业戴着一头金色大波浪的假发,神情款款地望着罗密欧,她就忍不住地想大笑,可是现在的状况却只能让她将笑意吞进肚子里。 她低着头咬着下唇并且用手捂住嘴,极力忍住笑意,都忘却了仍然悬浮在空气中的沙土。 刚要开口说话的靳其墨突然感觉到身前莫名地抖动,低下头,发现身前这个女人的肩膀在剧烈地颤动,而她的身体也像是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一并地在颤抖。 难道她的旧疾又复发了?这么严重吗?可她刚刚还好好的! 看着她低垂的头,靳其墨的眉头不禁聚拢,在他腰间的手逐渐握紧。 “你,怎么了?”他的话中有着不确定因素,可能因为她的突然生病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的话语中有着一丝焦急。 她想解释,可怕一开口就大笑出声;她也想结束这憋死人的笑,可她做不到,所以只能在那里笑得颤抖。 痛得说不出话来了?他的眉皱得更深,大手盖上她的额头,拂出一手的汗,可他并不知道那是她笑出来的。 “将军?”朱立业疑惑地看着将军身前的这个女子,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呢!可是他的将军又为什么会那么关心她呢?将军不是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么,这么多年来有多少女人想倒贴,其中不乏京城权贵的女儿,可将军都拒绝了,到现在为止,就只有阿依朵这一个侍寝。 得不到答案,他将目光转向朱建功,两人眉目传情——此乃情报的情! ‘这是谁?’朱立业挤了下眼。 ‘就是她了!’朱建功对天翻了个白眼。 ‘传闻中的将军夫人?’朱立业瞪着一双牛眼。 ‘不是她还有谁?’朱建功粗喘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她现在怎么了?看将军的样子好像很关心她。’朱立业多眨了两下眼,将信息传递给哥哥。 ‘不晓得。’朱建功摇摇头,‘一路上就神秘兮兮的!’不愧是兄弟俩,这么复杂的信息都能眉目传递清楚。 正当两人还要传递下去的时候,靳其墨的一声暴喝让他们愣在当场。 “该死的,你到是说话!”双手箍在她腰际,一个用力将她抱起来,让她侧坐在马上。一只手马上又钳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朝向他。 程云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呆楞住,惊恐地望向施暴人,却不经意间在那人的瞳眸中瞥见一抹担忧,而下巴上的疼痛却让她来不及去辨别那抹担忧的真伪,只能直勾勾地看着他那张重新扳起的臭脸。 “你在笑!”不是疑问,那话语就是肯定的!在看到她那一刹那,他看到了她唇畔那浓浓的笑意,这份认知让他不由得夹紧她的下巴。“告诉我,为什么?”命令式的语气有着令人难以回绝的力量。 “我……”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她有些怕怕,那张脸上似乎有着被愚弄之后的愤怒,可是谁又愚弄他了,难道又是她?可她什么都没有做呀,难道笑也犯法吗?她被他弄得有些迷糊,可是看着他凌厉的眼神,她只能怯生生地将原由告诉给他:“因为他……”她的手指头指向朱立业。 “我?”朱立业无辜地迎来靳其墨目光的扫射,苦哈哈地望着程云。 “因为他叫朱丽叶……”说完她又情不自禁地幻想起朱立业戴假发的模样,嘴角又咧开了,小肩膀又开始颤抖。 “他是叫朱立业,这有什么好笑的吗?”靳其墨看着她抽动的肩膀自己的心情却不怎么愉悦,听到立业的名字有这么好笑吗? “好笑。”她给他肯定的答案,不过这一开口就一发不可收拾,她攀着靳其墨的身子哈哈哈地狂笑了起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笑翻了马去。 除了程云,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直到靳其墨忍无可忍地一把将她扔到朱立业的马屁股上。 “立业,带她和阿依朵回将军府。”待他回去再收拾她!“建功,带上一队人马,我们去南山!”眼看天快要黑了,他还要处理狐狸的事情! “可是将军……”他朱立业也知道最近关于狐狸的传闻,也晓得将军为什么要去南山,他也要跟随将军去,才不想驮着这个女人回将军府呢! 靳其墨一个眼神扫来,成功地结束了朱立业接下来的话,又瞥了眼在马屁股上揉肚子的程云,他策马扬鞭向南山奔去。 南山?狐狸?贺斯? 程云望着靳其墨远去的背影,笑意远去,她也开始筹划着自己的南山之行…… 09、狐仙的阴谋 太阳已经隐没在山坳里,余光也渐渐失去威力,一丝一丝地退出守护了一天的领地;黑暗像乌幕一样慢慢地笼罩着大地,飒飒的秋风和着弥漫在空气中诡异的烟雾从南山一直延伸到官道,像浓云一样遮住了天上的星星,掩去了那仅有的光明。 秋夜里那稀有的几声虫鸣反衬着夜死一般的寂静,崎岖的山路在黑夜中根本无法辨认,猫下腰程云手脚并用,几乎用爬地,爬到了山林深处。 不知道自己爬到了哪里,爬累了,她腰一扭,转身坐在地上,两个多小时爬行的痛苦经历让她对自己是人类这个身份深感自豪,揉了揉膝盖,她将双手在眼前晃了晃,再次体会了把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无奈地叹了口气。 皱了皱鼻子,她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的气味,她的小脸团在了一起——这个味道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她侧着头,搜寻着以往的记忆…… 她转过身,又手脚着地,顺着风的方向爬了过去,那味道似乎更浓重了,伴着风还有一股股的热气在这个本该淡凉的秋夜里显得那么地不寻常。 “贺斯?你在不在这里?”她边爬边轻唤出声,心中期望那个贺斯是这一切诡异的制造者。 “贺斯?你到底在不在?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是你在暗示我什么吗?”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特别明显,只是她说话的低气也明显不足。 感觉自己在爬一个小坡,而越往前爬,那股味道就越浓重,那股热气也越明显,而她心中贺斯存在的感觉也越来越远去。 程云停住了爬行,感觉自己似乎深陷在一个危险的迷团里,而自己却误打误撞地越来越接近迷团的真相。她开始反省自己今天所犯的错误,那就是骗了朱立业他们而独自来到这阴森森的林子! 正想着,突然前方不远处窜起一丝游火,那火升到她眼前的位置便消失不见。这突如其来的可怕光明让她吓得失声,她的心脏跟着她的身体一起剧烈地颤抖着。 鬼火! 程云这样安慰自己,她是二十世纪的新女性,有科学的世界观,鬼火这东西她有学过,这是经常出现在坟地由磷而引起的自燃现象,而那一股股的热气就是引起磷自燃的原因。 可是…… 她的手因害怕而深深地抓着泥土,冷汗由额头上渗出。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热气?而且这个弥漫在空气中并且存在于遥远记忆中的味道到底是什么? 她的手攥了放,放了又攥,连泥土深陷在指甲里都不自知。终于,不知是什么让她有勇气往前迈了一爪,后面的腿也跟着进了一步,几乎用龟速她爬到了坡顶。 到了破顶的她立即被那浓重的烟味熏得别过头去。原来她的身前是一个直径十多米的大深坑,那浓重的味道就是从这里挥发出来的。憋住一口气,她勉强着回过头来,心中默念着四方诸神的名字,往坑低望去。只是天太黑,除了几丝游走的火星,她什么也看不清。 只是在那一瞬间,她存储的记忆开始碰撞,最终定格在小学的时候到烈士陵园参观的场景。记忆和理智如电光火石般碰撞,程云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焚尸……”她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已经将一路上的困惑找到了源头。只是如果事实真如她所想的那样,那现在自己不也处于危险之中吗?天呀,她可不想和大坑下面的这些人一样!她的梦想一个都没有实现,她还要回现代,至少,她还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别动!”硬生生阴森森的口吻在她身后想起,一把凉飕飕的东西被身后的人提着,架在她脖子上,并且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完了!白痴也能知道,那架在她脖子上的是把锋利的刀!程云泄气地哭丧着一张脸,她刚刚的想的该不会这么快就应验了吧!难道明天的太阳真的要离她远去了?呜……这个男人是怎么发现她的,夜黑烟浓,都伸手不见五指了,她还能被捉住,难道是她得了夜盲症?都是靳其墨害的,让她营养不良,得了夜盲症! “没想到你小子有这么大胆,敢摸到这里来!”身后的男人喝道,口吻中有着明显的不善。 小子?程云拉回已经偏离了轨道的思绪,揣摩着这个词,看来她刚刚转换的打扮没有让他认出她是个女人,这样也好,她的危险系数小了点。 “我迷路了。”她故意压粗声音,不想让自己的真实性别暴露,以免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迷路?当我们白痴吗?迷路的人会一直爬到这里并且说出焚尸两个字来吗?”身后的男人恶狠狠地说,手中的刀往她颈子又近了些。 程云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强迫着自己镇静下来。 刚刚他说“我们”,这就证明匪徒不是一个人,她该怎么办才好呢?可是其他那些人又在哪里? “说,后面有没有官兵?”那男人的声音又传来,“你是不是被派来探路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也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急切与紧张。 程云暗忖,在古代人死之后都要保全尸首,而能做出焚尸这种手段如此穷凶极恶的匪徒难道对官兵还存有忌惮? 危难关头赌一把,如果她有幸逃出魔窟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将军府做受气小媳妇,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嘛,更何况她如果就这么让人给烧了,这也不算什么死得重于泰山,如果被那个靳其墨知道可能还拍手称快呢! 可是如果她真的不幸遇难,能不能将她的遗体运送到现代,做个器官捐献什么的,也不枉祖国白白培养了她一场!贺斯呀,如果你不来救救我,就来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吧!记得,一定要照顾好我的父母!就是在这紧要关头,她还没来由地乱想着! “既然被你识破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做好了思想准备,她开始胡诹了起来:“这座山已经被睿德大将军的兵马围得水泄不通了,你们这群匪类今天就将葬身在你们自己掘的坟墓里!”她的手指向身前这个大坑,说得底气十足,实际上则全是心虚。 “哼哼……”程云身后的匪徒低笑了声,带着不屑的口吻说,“他奶奶的!小子,说谎也要看看黄历,看来今天就不是你能活着回去的日子!蓟州谁不知道睿德大将军回京述职加娶媳妇去了,哪有闲工夫顾及到我们?” “呵……”听了他的话,程云也回应他一声嘲笑,“无知鼠辈!睿德大将军何等英明神武,岂能是你们这些人猜测得了的?”她心中虽是将靳其墨骂得狗血喷头,口中却又不得不违心地打着他英明神武的旗号狐假虎威。 “大将军今天便已回到蓟州,没有半天的工夫就将你们装神弄鬼、杀人劫财的把戏调查得明明白白!你们将过路的商客劫到林子中,将他们的财物洗劫一空,并残忍地将他们杀死扔到深坑中毁尸灭迹。哼,你们又怕官府的人会追查到林子里来,就编出了一套狐仙显灵的鬼话!那旁晚时分从山中飘来的烟雾就是你们焚尸的罪证,烟雾里面有着浓重的脂肪燃烧的味道!而你们之所以选择在旁晚焚尸,一是因为天已经渐黑,深山中的浓烟和火光都不容易被人发现,二是还可以雾化环境,给人鬼神之说的环境!”程云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全说了出来,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几个现代词语。 感觉架在自己颈子上的刀明显地颤动了下,她似乎也感觉到身后的人对她的话开始有所顾虑,于是再接再厉地说:“雕虫小技骗得过无知百姓,却还敢在睿德大将军面前张狂,简直是不知死活!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 “他奶奶的!”匪徒听得半信半疑,但同时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但听着程云将他们这帮人说得已经到黄河尽头的样子,心中不免激动,他嗖地将她拉起,“你小子给我去见老大!”匪徒提着她的领子,将她整个人拎在半空,夹杂着满嘴的咒骂向坡下走去。 哦,吗吗咪呀!程云在心中为自己暗暗地祈祷…… 而刚刚程云与匪徒对话那一幕却尽数收在埋伏在林中的靳其墨眼中,具体点说,自从程云小厮打扮手脚并用地爬上南山开始,那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就已经投注在她身上了。 “将军?”望着匪徒隐没在浓烟中的身影,朱建功皱着眉询问,“我们怎么办?”那个将军夫人怎么追到这里来了?现在还落入匪徒的手中,立业是怎么看人的?朱建功开始因弟弟的玩忽职守而脸红。 靳其墨高大的身子从林中走出,眼中闪动着琉璃的光在这个农雾弥漫的黑夜中显得特别的明亮。他挥手示意朱建功带人跟上,自己却因那个小女人刚刚的表现而陷入深深地思考。她的一言一行似乎都是疑问…… 她能摸到这里来,肯定是骗了立业他们,而她深夜涉险来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可不相信她是为了担心他的安危而尾随而来的!难道和“贺斯”这个人有关?他默默地重复着这个理应是男子的名字,心中稍稍有些不是滋味。 此外,她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对林中烟雾之迷分析得如此透彻是他所惊讶的!想他久经沙场,才觉得这烟雾的味道可疑,在傍晚时分追查到这个深坑才晓得这所谓的鬼神之说原来是为了掩人耳目,而这个女人在一路爬来的过程中就将问题分析得透透彻彻,真有些令他刮目相看。加上她对匪徒所说的话,什么脂肪燃烧,什么雾化环境,他都没有听懂。以上所有一切,让靳其墨不得不对她的身份再次表示怀疑,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不过很难得的,今天她将他褒奖了一番,靳其墨也明白她说得违心,恐怕说的时候就差将自己的舌头咬掉了,不过他还是对她的聪明伶俐,随机应变予以肯定。 “将军,那个倪家小姐怎么办?”朱建功还是以“倪家小姐”来称呼这个将军夫人,看着弱弱小小的她被推到一堆大老粗之中,他好心地提醒将军大人。 靳其墨没有说话,只是暗示朱建功不要轻举妄动。他眯起眼,看着一个胖子将她推跪在地上。她不听话,就要受点教训,要不然怎么会长记性!从第一次见她逃婚,他就知道她是个不老实的妞! 他目不转睛地盯住她,全身却已经高度戒备,处于随时作战的状态。 10、王大 “老大,就是他!他是将军府的人,声称我们已经被那个睿德将军包围了!” 她被人带到他们在林中的巢穴,简陋的木屋前聚集着一伙人,周围的火把让她看清那个拎她的匪徒对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高壮男人说话。 “放屁!”络腮胡子骂道,“你小子白痴呀!那个将军明明是回京娶媳妇了,怎么包围?” “老大,我也是这么说的呀,可他说将军今天就已经回来了,而且他已经知道咱们的作案手法了!”高个子将程云所说一字不漏地向络腮胡子讲述。 掠她来的那个匪徒是个高个子,在他周围还有七个人,长得都凶神恶煞的,几个匪徒一共是九个人,如果不用点计策,恐怕要从他们手中逃脱很难,可问题是想什么计策逃脱呢!她开始将《三十六计》、《孙子兵法》狂想一通,可是除了书名和作者她什么都想不出来。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这么有道理呀! 跪在地上,动了动刺痛的膝盖,她咬了下腮帮子给自己提神。 那个靳其墨不是说要斩妖除魔吗?早她好几个小时就带着一帮人跑到山上了,现在怎么还不见人影,一个无辜的良民已经在刀山火海边游走了,他到底跑到哪里凉快去了? “放屁!”络腮胡子一声暴喝成功地打断程云游走的思绪,“他奶奶的,这个计策可是军师曹矬子整了半个月才想出来的,怎么就被这么一个瘦不啦唧的小子给识破了!”络腮胡子粗壮的手指戳向程云的脑门儿。 “不是我!”程云不敢贪功赶紧闪躲,“是我们家将军!我只是走散了的下人。”匪徒人多势众,她应该放低姿态才对。 “他奶奶的!你这小子刚刚还跟老子逞威风,现在怎么跟蔫茄子似的!”那个掠她来的高个子扬起手就要给程云一巴掌,可手刚刚扬起来就被络腮胡子一脚踹到一边。 “他奶奶的,他奶奶的也是你说的!”听着自己专用的口头禅被手下剥夺,络腮胡子立起眼,怒叱道,“你给我闪一边啦子去,我是老大你是老大?以后别跟我学话!他奶奶的!” 躲在不远处的靳其墨看着高个子的匪徒扬起的手,正要有所行动,却又因络腮胡子的一脚而示意众人保持原状继续待命,想看她还能幸运几次。 高个子歪着身子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极不情愿地躲到一个矮个子的身后,两人身高的反差足有一米,悬殊地让程云差点忘记了自己还身处险境,眼中流露出的不可思议显而易见。 “他奶奶的!”络腮胡子咒骂了一声,胡乱地抓着自己早已杂乱无章的头发,对着挡在高个子身前的人问:“怎么这么奶奶的点背,被官兵包围了!” “老大,不是官兵,是军队,是雄卧边关号称铁长城的靳家军。”高个子躲在曹矬子的身后,好心的提醒。 “他奶奶的,我知道!”络腮胡子怒道:“知道那个狗屁将军厉害得很,本来想干完这一场在那个什么狗屁将军回来之前就撂挑子的,现在这个情况,曹矬子,你说说,该怎么办?” 曹矬子已经在旁边深思的好久,在络腮胡子问到他的时候,挤了挤大饼脸上的瓜子眼说:“老大,这小子所说的话还不能尽信,如果那个狗将军已经发现我们的阴谋,为什么不直接来捉我们,还要在山下埋伏什么!其次,这小子我怎么看怎么别扭,怎么也不像是将军的下人,长得这么窝囊,瘦瘦瘪瘪的,倒像是万花楼里的小厮!” 窝囊?程云郁闷地听着这个集侮辱之大成的形容词,脸青一阵白一阵却连个屁也不敢放,还得唯唯诺诺地表现出窝囊的样子。而在不远处的靳其墨则因程云这些细微的变化而缓缓拉起嘴角。 “他奶奶的,说的也有道理!”络腮胡子歪着脖子和其他的匪徒一起盯着程云左打量右打量,企图找出些不一样的地方。 程云被他们盯得不自在,又生怕他们识破自己是女人的身份而给自己的带来更大的危险,只得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信不信由你,现在将军可能正撒好了网,等着你们往里钻呢!” “他奶奶的!”听了程云的话,络腮胡子大喝一声,“兄弟们,不管是真是假,将兵器上都抹上毒,咱们带上货连夜下山。如果是假的,那咱们兄弟就能风流快活一阵子;如果真是有陷阱的话,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 络腮胡子一招呼引来其他匪徒的应和,众人都提着兵器抹毒去了,只有曹矬子一边打开包袱找毒药一边瞥向程云这边。 “老大,那这小子怎么办?”曹矬子问。 “没用,给老子宰了!”落腮胡子说得不痛不痒,听得程云却心惊胆战。 “不行!我还有用!”程云急忙挥手拦住上前的匪徒,“不要杀我!你们可以拿我当人质,万一遇到将军,至少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她知道自己在靳其墨眼中并不值钱,他巴不得她早死,可是骗骗无知的匪徒总不算什么错误吧! 上前的匪徒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自己的老大。而靳其墨则微合双目,玩味着她的话。 “他奶奶的,说的也有道理!”络腮胡子挠了挠胸口,大步上前去,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将程云提起来,一个空中飞人丢向曹矬子。别看曹矬子长得矮,反应速度和身手并不逊色,一把揪住程云的胸口,却令靳其墨不自禁地狠狠眯起眼睛! “老大!”曹矬子感觉到手中的异常,惊叫出来。 “他奶奶的,大惊小怪的干什么!”络腮胡子不耐烦地瞪向他。 “她是个娘们!”曹矬子一把将她扔在地上,大声宣布这个事实。而好巧不巧地,跌坐在地上的程云冠帽掉落,一头秀发披散而下,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着丝般的光泽。 “他奶奶的!”络腮胡子最早跳上前,大眼瞪着她的面孔重新审视,终于找出别扭之所在了,“原来是个娘们!他奶奶的,你到底是谁?”他的大刀重新架在她的脖子上。 “我,我……”程云吞了吞口水,瞟了一眼脖子上的已经涂了毒的大刀,忠心地期盼着那锋利的刀刃不要蹭破她半丝皮肤。她在地上双手抓了泥土,以便不时之需,脑袋还在飞快的运转,企图再给自己找个好借口脱身,只不过看着络腮胡子凶恶的嘴脸和其他匪徒淫荡的面目,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处在危险的中心地带,几乎没有再逃脱的可能。 “我是被你们杀害的王大的妻子!”她又开始信口胡编,总不能告诉络腮胡子自己就是他们所说的狗屁将军新过门的妻子吧!他们不先除之而后快才怪呢!“我夫君托梦来告诉我你们的恶行,并且让我通知睿德大将军来捉你们归案,现在将军的人马已经抵达山下,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我劝你们最好弃兵投降,这样绕在这上空的冤魂也不会为难你!你以为我真的是自己找到这里的吗?错了,是我夫君王大的魂魄带我到这里来的!不信你看!”她见他们听得有些入戏,手指向络腮胡子的身后,“那些游走的鬼火就是我的夫君和其他的冤魂!” 见络腮胡子和其他匪徒紧张地向后望去,她飞快地转身,脖子脱离大刀的管辖区后,不顾屁股和膝盖的疼痛,不管三七二十一向着相反的方向就跑。 “老大,中计了!那娘们骗我们!”曹矬子第一个回过神来,一个健步就蹿了上来,挥着大刀向程云追去。 “他奶奶的,骗老子的!”络腮胡子“呸”的一声啐了口吐沫,舞着刀吼道:“兄弟们,先灭了那娘们!”络腮胡子的话音还没落,剩下的几个匪徒就已经跟着曹矬子冲了出去。 跑得深一脚浅一脚的程云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感觉自己离死亡的距离越来越近了,看来她只身逃出这林子的可能性只有亿万分之一了,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机械式的迈动早已酸痛的腿,向着几乎不可能到达的安全彼岸奔去! “再不停下我就劈了你!” 曹矬子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听得程云一阵寒战,但是依然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笑话,停下没准死得更难看! “呼”的一声,感觉曹矬子的大刀狠狠地劈向自己,她眼紧闭吼出了她一直憋屈在肚子里的话。说也奇怪,这句话不是针对害她来古代的狐王贺斯,而是针对那个视她为仇敌的将军相公。 “靳其墨,小气的男人!没有了我,打光棍去吧!” 哼,也就她这个倒霉蛋儿会阴差阳错地委身下嫁给他,不过这话也只能当是自己今天的遗言吧!她虽抱了必死的决心,但脚下依旧没有闲着,还继续倒腾着,直至自己撞到一堵肉墙! “啊!”程云惊叫。 伴随着这个惊叫外加一个天旋地转,她已经退到一丈开外,那个曹矬子则被劈成两半,尸首倒在血泊中,即刻毙命,他的血喷涌而出,却没有半点沾在程云身上。 “靳……靳其墨?”自己虽然被人塞在身后,可那强势的作风和那高大威武的身形是她这一个多月来噩梦的源头,她怎么能认不出来! 虽说自己很讨厌他,可是在这个危急关头谁又会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呢,她只得小手抓紧这个小气男人的后衣襟,极不情愿地将自己全部托付给他。 这一突如其来的状况一下子镇住了随后追来的匪徒,他们惊恐地看着将程云藏在身后的高大男子。 “你是谁!”络腮胡子提刀指着一身黑衣的靳其墨,抬眼望去,这个人身后还有数名全副武装、森然戒备的黑衣人,回想起刚才他刀劈曹矬子的利落身手,络腮胡子不禁渗出一头冷汗。 “冤魂不散的王大。”靳其墨幽幽地鬼扯出了这么一句话,让当场的所有人都跌掉了下巴,朱建功的身子颤了下,好悬没惊地趴在地上,而程云则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她贴着他后背,红着脸,以极小声的音量问。 “还不晚。”他示意朱建功带人上前,这群无知的狂妄的匪徒还轮不到他亲自上阵,而刚刚的出手全是因为这背后的麻烦惹出来的祸。“也就在一个人用四只脚爬上山的时候吧!”他说得轻松。 一个人用四只脚爬上山的时候?她侧着头想着,哎?那不是就她往山上爬的时候么!难道自己已经在他的监视下有好几个小时了?她的小头颅小心地从他背后钻出来,瞟了眼靳其墨理所当然的脸,程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阴险的小人!她开始唾弃,知道她遇到危险了,为什么都不提醒她一声! 好吧,就算是她偷跑不对他要体罚她,可是当她在这群匪徒中被推来推去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早点出手相救?就知道在一旁看热闹! 只是现在她气归气,碍于靳其墨强势的主导地位,她还是选择忍气吞声。 将刀扔给朱建功,他转身重新打量她,一脸的污泥遮住了原本白皙的肌肤,现在的她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强忍着心中的怒气不敢发作,一身宽大的藏青色男装像个大麻袋将她装在里面,也难怪这帮匪徒没有认出她是个女人。 拎着她的衣领,将她带上一个陡坡,居高临下一面观察朱建功与匪徒的激战状况,一面准备“提审”这个落难在他手中却依然不规矩的“将军夫人”。 “贺斯是谁?”她在黑夜中摸索的时候一直叫着这个名字,难道这个人对她有什么重要意义吗?直截了当问出心中困惑,他目光如炬,直盯着程云闪烁不定的眼,不允许她有丝毫的逃避。 “他……”不知如何解释,她垂下眼睑,躲开他直勾勾地盯视却仍旧感觉到那灼灼的目光。“他不是人……”她的尾音几乎隐没在嘴里没出来,不知道这符合事实的解释靳其墨接不接受。 “你在说他不是人?”话音出口的同时程云的脸也被强制着面向他,钳制着她下巴的手因她目光的不合作而渐渐缩紧,让她痛得微启双唇。“还是你现在依旧在把我误认为是王大?”很显然地,他不相信她的实话。 “那个……”虽然知道自己到这一步说出事实已经成为必然,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如果你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对我好一些?” 沉默…… 靳其墨只是眯起眼,嘴角微微抿起,脸上露出少有的萧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栗,加上他手上略微加重的力道,算是给了程云一个回馈。 “痛!”呜……她如果再不开口的话,下巴要被他捏碎了!“我说,我说!”她急忙松口,双手把在他钳制她的手上示意他放松些。 “那个……”她皱起眉头考虑着要如何说他才能够接受,可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以叙述式的口吻将她不幸的经历向他诉说,至于他明不明白就听天由命了。 “我不是倪幻云……” 这句话刚刚说出,程云就感到靳其墨钳制她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她小心地提起眼帘,试探性地望了他一眼,却被他眼底那份冰冷与愤怒震慑住而忘记了接下来的话。 他的眼底似有团火,灼灼地燃烧着,而从他眼中放出的光却似极地寒冰,直插入对望着的眼中,让人微微发颤,凉彻心底。 这样的靳其墨是程云从未见过的,似是一只被激怒的雄师,正要将眼前愚弄它的猎物生吞活剥! “继续……”见她望着自己小嘴张张合合却不再言语,靳其墨慢慢贴近她明显惶恐的小脸,压低了嗓子说。 11、相依 清晨的一缕阳光穿过浓密的树枝,斑驳地撒在暗黑色的岩石上,虫鸣鸟叫伴随着这点点斑驳渐渐敲入一个人的耳中…… “嘤……” 一声轻哼,程云吸了吸咸涩的空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只是…… 黑夜似乎还在眼前? “好痛……” “好臭……” 她厌恶地皱皱鼻子,有些嫌弃这空气中弥漫着的咸涩的臭气。下意识地推开了压在身上的重量,她迷迷糊糊地望见了眼前的光亮和那光亮中土黄色的大土磕,旁边的岩石直壁上翘,参差嶙峋,高耸直立。 歪着头,一头参差不齐的乱发胡乱地垂在肩头披散在背上,她开始回忆昨天的梦,那个惊险之极的梦。 只是,那个梦似乎太真实,真实得晃若就在眼前…… 梦中的女主角是自己,而男主角是…… 靳其墨! “天呀!” 身体上的淤青和酸痛告诉她,这不是梦!这就是铁铮铮的事实!而刚刚被她推开的重量竟然正是梦中的男主角! “靳其墨,你醒醒!” 她忍着痛,试探性地推着他的身子,可是他没有丝毫的回应…… 他的面色暗黑,皮肤上不带一丝光泽,薄唇发白,但唇的边际却是黑色一片,与唇中的白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眼睛紧紧地闭着,眉间有着深深的褶皱,没有一点生气。程云向下望去,只见他的左肩头的衣服上一片黑红色,还散发着阵阵的臭味…… 程云呀程云,你怎么忘记了那把刀是浸了毒的呀! 刹那间,她已想起昨夜的一切,在他们下坠的过程中,靳其墨一直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护着她。是他的身体撞在峭壁的石头上,是他的身体挡住斜伸出来的树干,是他的身体划过凌空的树枝,是他的身体最先落地,却又翻身严严地将她护在身下…… 懊恼、后悔、惭愧、感激、害怕、担心、无助和一股莫名的情愫开始在她心中徘徊,挥之不去! 撕开他的上衣,她震惊地看着他左肩头一片黑色,昨夜的伤口已经干涸,那可怖的黑色正在向着他的右半身散去…… “靳其墨,你不要死!”一颗晶莹的泪珠坠下,掉落在靳其墨的伤口上,碎成几瓣飞溅开去,“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你快醒来……呜……”泪珠越来越多,滴滴答答溅落开去…… 突然,程云抹了抹脸上的湿意,和着眼泪将手擦干净,将手指伸到他的鼻下,感觉到那游丝般的呼吸,这一认知让她大喜过望。她握着他的手,手指轻放在他的脉搏之上,指腹感觉着那轻轻的振动,更加坚信了她的猜测! 他还活着! 她慢慢地撕开靳其墨已经干涸了的伤口,顿时,一股浓黄色的脓水伴着阵阵腥臭味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程云扯出自己还算干净的内衣,撕出一小条,轻轻擦着他的伤口,将那些脓水大略地都擦掉后,她俯身上前,将唇贴在靳其墨的伤口上,轻轻地吮吸着…… 伤口所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和脓水的恶臭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她的神经,口中的种种怪味更令她忍不住干呕了出来。一次又一次的吮吸,一次又一次的擦拭,终于,在看到他的肩头的黑色开始变浅,才靠坐在一边,忍着内心的翻动为他包扎。 程云的脑中急速地梭巡着野外求生的救助知识,可贫瘠的知识储备和几乎为零实践经验却令她摇头叹气。“书到用时方恨少”和“实践出真知”这两句话究竟是谁总结出来的,这么具有现实意义! “靳其墨,你最好快点醒来,否则以我这种三脚猫的求生技能,咱们两个人都会挂在这慌郊野外的!” 为他包扎完,她强撑着快要散了架的身子,压住胃部涌上的一波一波恶心的感觉,爬到了一个比较高的岩石上,举目四处望了望。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阳光也不再吝惜地洒向大地,但这里除了大石头和几棵歪着脖子的树,就只剩下满地的黄土和被秋风吹落的树叶了。谁说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来着,为什么她待的这块地连个野果子都没有呢!她侧耳听了听,却除了风声、鸟叫和虫鸣,她什么都听不到,看来想要找些水喝,恐怕还要走上很远! 失望地又从岩石上爬下来,又瞄了一眼昏睡过去的靳其墨,虽说她是个野外生存的白痴,却也知道现在最需要的是用来救治靳其墨的药品和用来果腹的食品。 “也不晓得这个吸出毒血的招管不管用,不过武侠剧上面都是这样演的。”程云噘起小嘴,一脸的愁容惨淡,“如果不成功,也只是电视剧误人,等我有幸返回现代一定会劝诫年轻人不要上电视剧的当。可是,现在该怎么办?我不会什么飞檐走壁,不能带你离开这深谷;我也不懂得打猎,找不到可以充饥的食物;如果没有人来救咱们俩,我看咱们最多只能撑三天!” 她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在地面浓密的落叶中翻来翻去,企图找到任何类似食物的东西,可结果却只是枉然…… 她挥着数枝,无奈地在一堆落叶中写着sos,写着写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始搜罗起岩石上的大石头,而后将这些石头整齐地排列在一起,费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在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用石头摆的“求”字! 已经满头大汗的程云望着这个大字,脸上闪现着希冀,她又转身走到靳其墨的身边,望望沉默的他说:“本来想写个‘救’字,可笔画太多了,就写了个‘求’将就一下吧!希望有人看到!” 她往他身上摸去,试图找到一些可以利用的工具,却只找到了两快鸡蛋大的石头。 “自大的男人!”程云低声磨叨着,“出门在外就带这两块石头,有什么用!连个防身的武器都不带,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独孤九剑呀!”越说越气愤,程云恨恨地将两块石头扔在一旁,意外地发现两块小石头在撞击的瞬间擦起了火花。 “火石?”她歪着头看着还在滚动中的石头,思绪又回到了那露宿荒野的一晚,朱建功他们似乎就是用这种小石头将篝火点燃的。 想着想着,她的嘴咧了开去,从他身边爬开,用石头围成一个大圈,她聚拢了一堆厚厚的枯叶放入圈中,“当当当”地燃起火石来。渐渐地,白烟慢慢冒出,而后竟真的燃起火来,火光渐大,浓烟也一股一股地开始冒出。程云兴高采烈地急忙往火中添加枯叶和树枝,望着渐渐升腾的黑烟,她笑得更灿烂了,想来搜寻他们的人若看到了这黑烟,势必会向这个方向找来! 她背靠在火堆的岩石边轻喘着气,刚刚这一番折腾显然让她这个腹中空空的人有些吃不消,她的头不知为什么开始晕晕沉沉的,鼻间呼出阵阵热气,恶心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 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唇已经开始肿大,厚厚的宛如鸭嘴;原本就因大病初愈而憔悴的脸如今血色全无,且也如嘴唇一样开始发肿。如果此刻这里有面镜子,站在镜子前的她恐怕也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她望了眼岩石角下钻出来的四瓣小白花,顺手连叶带花摘了下来。重新又坐回靳其墨的身旁,虽说面色难看却也难掩饰那抹得意神情,对着他沉睡的面容说:“我很聪明吧!”而后她将那四瓣小白花别在靳其墨的耳畔,笑嘻嘻地看着他有些滑稽的样子。 深秋了还能看到这么漂亮的小白花,还真不容易呢!她擦了擦手中剩下的心型叶子塞到自己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想来她真的是饿坏了,当真吃起野草来。 “好苦!”程云难受地噘起肿大的双唇,红军走雪山过草地的场景不知为何闪现在她脑海里,现在她才深刻的体会到那时的条件有多艰苦,革命前辈有多伟大! 她含在嘴里咽不下去,苦着脸看着耳边别着小白花的靳其墨突发奇想,将口中已经嚼碎了的叶子吐在他的伤口上,又重新将他包扎了起来。 “你可别怪我哦,也许这叶子还真的能治疗你的伤口呢!” 程云的嘴巴还因咀嚼那些叶子有些发麻,她靠在靳其墨的身边轻轻擦拭着他的脸,在他难得没有威胁的沉默中仔细端详着他。 他像只沉睡的雄师,病情丝毫没有影响他所散发的威严,要不是程云已经知道他现在倒地不醒,她是决计不敢这么靠近他的,只是那朵极不协调的小白花硬生生地将他的气势打了折扣。 “在陡坡之上你就知道已经中毒了,可为什么还要跳下悬崖救我?”他迷惑地看着他沉睡的脸,自己的眉头也皱起,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你已经知道我不是倪幻云,就更没有理由将这个欺骗你的人留在身边,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只为将我带到倪家问罪?那也不用你冒着生命之险随我一同落下来呀?” 她揉了揉眼睛,争脱昏昏欲睡的感觉,食指缓缓地滑上他高挺的鼻梁,指腹最终落在他干涩的唇边,她笑眯了眼睛道:“真好看!” “真是对不起,我没有找到水,这里又没有塑料一类的东西,我没办法汇集植物用水和地下水,你是不是很渴?”手指肚摩挲着他干涩的唇瓣,她的心中骤然凝聚着异样的情感让她非常难受。 是鬼使神差还是心念推动,她是那么自然地取下靳其墨头上的发簪,深深地往自己的左手臂刺下…… 一注鲜血已经涌出,在她白皙的手臂上格外明显,她紧咬着自己的唇瓣,闭紧眼睛用力一滑,硬是将自己的手臂撕开一道一寸长的口子。血一股一股地涌出来,她却将手臂附在他嘴边,让血流入他干涸的口中…… 液体的滋润刺激着靳其墨的神经,他本能地汲取着这滚烫且及时的补给。只不过,在昏昏沉沉中他感觉似乎有人在用力拍他的头,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声音,一切又归于平静…… “靳其墨,你是吸血鬼啦!”程云积攒着最后一份力气,勇敢地用力向靳其墨的头上敲去,“只是解渴而已,你不必喝这么多吧,这些毛细血管已经不够你用了!”看着还在拼命吮吸的靳其墨将自己的手臂撤回,用衣服将伤口包好,叹了口气说:“你若再需求不够,我就只能割开静脉放血了!” 擦了擦他嘴角残留的血迹,程云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他的肩头沉沉地睡去…… 太阳已经升到天的中间,将这个深谷也照得通透,黑色的烟雾依旧袅袅升起,在这个白日内分外清晰…… 靳其墨幽幽地睁开双目,目光所及的范围他看到自己已经包扎完好的伤口和一张肿胀的“猪脸”正靠在他的肩头静静地睡着,却不知是小憩一会还是沉睡不醒。只是靳其墨身上的伤情不允许他作更多的考虑,抿着口中那咸涩的滋味,他又沉沉地睡去…… 只是在内心深处,那种莫名的挣扎是什么…… 12、神秘男子 两个倾长的身形站在床前,在这间十几坪的偏房里显得格外突兀,两人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从小窗户透进来的太阳的光辉,也遮住了整张床。 靳其墨一身藏青色长衫立在床头,长发用一条发带随意地束在脑后,他的身形有些僵直,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目光紧紧地盯着床塌上的女子,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 在他身边的另一男子则一身白衣,头戴白色帽冠,右手优雅地捏着一朵有些萎蔫的四瓣白色小花,意兴盎然地瞟了眼身边的靳其墨,唇畔浮着儒雅的笑意。这个男子赫然是那长春楼替朱立业等人垫付茶钱的男子。 “靳兄,嫂夫人目前如此模样,靳兄为何还盯视如此之久?难道你对倪姑娘真的恨之入骨,她都这般模样了,你还不肯放过她?”信手玩把着小白花,看了看这间简陋的屋子,白衣男子笑得别有用心。 根本没去理会白衣男子的打趣,靳其墨依旧盯着程云那张肿胀的脸,淤红的唇和那缠绕着层层纱布的左腕,他的心突然剧烈地跳了起来,一种在心头盘桓不去的力量紧紧地挤压着他的心,让他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东方,你要怎么救她?”半晌之后,他幽幽地冒出一句话来。 那个复姓东方的男子微抿起嘴,一向敏感的他因为靳其墨话语中的一丝波动而沉寂了片刻。 “她伤的比你重。”他撂下这句话,却让靳其墨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他微微一笑,继续说,“你在被她刺伤那一刻已经封闭经脉,而在谷底之中嫂夫人又为你吸除了余毒,还替你上了草药!你这条胳膊算是保住了。” 说着他摆了摆手中的四瓣白花,回想起自己跟随朱建功顺着那滚滚的浓烟找到靳其墨的时候,他的耳边就是别着这朵白花。想来一个威镇四方的睿德大将军在荒郊野外别着一朵白色小花,那感觉还真叫一个特别。这位将军夫人还真有雅兴,在那样的危急时刻竟还能苦中作乐,戏弄靳其墨一番。 “这种花叫血水草,能清热解毒、活血止血,对治无名肿毒、毒蛇咬伤、跌打损伤有奇效。也是在这血水草的药力之下,你才恢复得这么快。”他将那朵小花还给靳其墨,目光又转到床塌上的程云身上,“而她却没那么幸运了,为你吸完毒后,余毒残留在她喉间,经过几番折腾,又是垒石块,又是生篝火,余毒又迅速转入心腹,再加上她本就大病初愈身子单薄,又在当日将自己的血给你解渴,她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了,伤得自然比你深。” “我只是问,你要怎么救她,并没有想知道那么多。”靳其墨的声音冷冷的响起,似在提醒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到不以为意,反而淡淡一笑道:“靳兄,是我多言了,我本以为你想要知道得详尽些的。” “哼……”靳其墨别过头去冷冷一哼算是回应,手中那朵白色小花却小心地拿着,不曾放下。 白衣男子漠然一笑,依旧故意很多嘴地将他的治疗计划详尽地告诉一旁的将军大人:“治疗嫂夫人体内的毒,同样可用血水草,只不过这次是内服。嫂夫人已经服了几剂,毒气已经渐渐排出……” “那为何她的脸还这般模样!”靳其墨对东方向岳的罗哩罗嗦很不满意,他自己都站起来满屋跑了,这女人为何还死气沉沉地躺在这里,脸肿得跟大饼似的!他带着怀疑的目光瞟向东方向岳。 东方向岳依旧保持着儒雅的笑意礼貌地望着一脸萧杀的靳其墨说:“问题就在脸上。”东方向岳故意顿了顿,果不其然看到了靳其墨脸上少有的关切,“她体内的毒已排除的差不多了,只是许多余毒都汇聚到脸上,虽说现在正是排毒的适当时候,可是……” “又怎么了?”这个东方向岳何时变得如此吞吐。 “只是我要排出淤血,就要在嫂夫人脸上划一道口,而这道口可能会留下细疤……”东方向岳的目光盯着靳其墨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但表情依旧文雅,“其实我只是知会靳兄一声,我会在嫂夫人的耳边落刀,至于对面容的影响不是很严重,但嫂夫人手臂上这道疤却已是不可避免。” 东方向岳的目光再一次游移在靳其墨的脸上,而靳其墨的目光则定格在程云裹着纱布的手臂和红肿的脸上。 半晌,他挥了挥衣袖,冷声道:“这关我什么事!”而后身形潇洒地迈出房门。 “那么,靳兄,我明白怎么做了。”东方向岳无奈地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想来这个鼎鼎大名、久经沙场的大将军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吧! 而靳其墨刚迈出房门,却又转回身子看向东方向岳,眼神凌厉:“你在京城的时候曾见过倪家小姐,你可确定,这床上躺着的人确是倪幻云?” 东方向岳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失声笑出:“靳兄,虽说嫂夫人现在脸部肿胀,但我也确定,此人真的是倪幻云。我为了寻找观海曾在京城住过半年的时光,这半年里经常出入宰相府,倪家小姐我见过也不止一次两次,我确定此人就是倪幻云。怎么,靳兄有什么疑问么?” “没有……”靳其墨应付一声便没再回头,举步离开,只是他在行走之时望向手中已经萎蔫的血水草,一个疑问一直在心底盘旋:她到底是谁? 月华如水,月光轻盈地撒遍整个大地,空中的繁星无力去和明月争辉,只得暗暗地在旁望而兴叹,无辜地眨着眼睛。 秋夜如霜,秋风萧瑟地旋过空际的夜空,带走片片落叶与它做伴,也吹皱了一池静水。 夜幕下的将军府因为有华灯的装点而显得格外秀丽,花园之中,四角凉亭斜伸入人造湖的中间,凉亭之上每一个角上都悬挂着一盏明灯与湖面上的倒影互相凝望,亭中一张圆桌,上面酒菜齐全,两个男人正伏案而饮,把酒言欢。对面的桥梁之上,一位红衣女子正借着灯光,映着月光婀娜起舞…… 整张画面显得如此的闲适,如此的悠然自得…… 只是隐约地,远远地,似有似无地从花园外,偏院内,侧房的方向传来阵阵女子啼哭的声音和抱怨的咒骂,那隐隐飘来的声音很不协调地打扰了这神仙般的悠闲,也让凉亭中的一名男子阴郁地挑起双眉,而另一名男子则意味深长地微笑起来。 呜…… 微弱的烛光下,程云将铜镜打翻在一旁,恨恨地撕着手上的纱布,她的眼泪扑簌扑簌地流个不停,吧嗒吧嗒全数掉落在桌面上,四溅开去,一双红肿的眼中尽是悔恨。她的脸虽已削肿,恢复到以往的模样,可左耳边那道细疤却留在了脸上。这还不算,左臂上那一寸长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此刻这道伤口还翻着血红色的口,状态丑陋之极,细看之下甚至有些狰狞!想来就算愈合,也肯定留下难看的伤疤! 呜……她毁容了! 以往她长了个青春痘还要愁上半天,如今这两道疤硬生生地出现在她身上,叫她怎么能不痛心,叫她怎么能不懊恼! 呜……她是得了矢心疯了还是中了魔了,会替靳其墨吸毒液,还竟然为了他割开自己的手臂,采血给他解渴! 她才是个大二的学生,以后有很多结识男孩子的机会,以后也会有很多联谊的机会,可她以后只能穿着长袖的衣衫,远离那可爱的吊带裙和小礼服了! 呜……都是靳其墨害的了!她的脸上还有道疤,以后她连马尾辫都不能梳了!她还没有男朋友,这副模样就鲜少会有男生喜欢她了吧!仅仅一天的时间,她就从一个妙龄少女变成一个苦涩少女了! 呜……她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滴答滴答…… 咸涩的泪水滴落在那道丑陋的伤口上,一半渗入伤口中刺痛着她的神经,一半流过扭曲的纹络延伸到边缘光滑的肌肤上,美与丑的对比是那么的明显。 哇…… 不看则已,这一看更是伤心更是委屈。她眼泪泛滥得更加凶猛,泪水已经从开始的滴滴答答到现在的哗哗啦啦…… 她都成这个样子了,竟然都没有人来照顾她,一天之中只能见个瘦小的小厮送来三顿饭和一碗碗难喝的药,那个混蛋靳其墨别说一句感谢的话了,就连他的人影她都没有看见!看看他住的是什么环境呀,又低又矮的小黑屋明显就是被腾出来的柴房嘛!一张又硬又窄的床配上一条又薄又小的被子,他难道想冻死她呀!就算她是他仇人的女儿,可现在好歹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呀,他有必要做的这么绝情吗,这个小气的男人! 愤恨之余,她泪眼模糊地摸到桌子上的一把小梳子,“簌”地一下飞了出去当作是泄愤,而后趴在桌子上耸着小肩膀继续抽泣…… 程云还在不停地哭泣,只是也不知为什么,她渐渐感觉到一股沉沉的低气压笼罩着她,她抿了抿嘴唇,又揉了揉眼睛,撇着一张嘴向周围望去。这不看还好,一看着实让她吓了一跳!靳其墨久未出现的脸现在就在她眼前,而且额角青筋隆起,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象。 烛台上微弱的烛火摇呀摇的将小屋里的家具都晃得不真实,似乎好像也被这个极具威胁的身影所撼动。 “咣当”一声,原本被程云丢弃在窗外的小梳子重新被扔在桌上,并且在桌子上翻了个儿之后才停止晃动,静静地趴在主人桌子上哀悼自己不幸的命运。 13、哭给你看 “咣当”一声,原本被程云丢弃在窗外的小梳子重新被扔在桌上,并且在桌子上翻了个儿之后才停止晃动,静静地趴在主人桌子上哀悼自己不幸的命运。 “你还有完没完!” 靳其墨低沉的嗓音从喉咙底部隐隐传来,语气中夹杂着强忍着的愤怒。这个女人今天才能坐起身来随便动动,可也就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大呼小叫兼哭哭啼啼,整整一天了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哇……”不说则以,靳其墨这一句话彻底引爆了程云的泪腺,泪如泉涌这个词并不夸张,程云多日来的委屈全化为泪水在这一刻全数奔涌而出。 “你……你给我闭嘴!” 靳其墨已经到了抓狂的边缘,不知道从哪里汇聚而来的气全部梗在他的胸口,让他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哇……你……你忘恩负义……我……我……我救了你,你……你……还这样对我!”程云鼻涕眼泪一块开闸泄洪,脸上已经乱作一片,她断断续续说完一句话,中间还差点因哽咽而喘不上气来。 这个女人绝对是想气死他! 靳其墨的手握得咯咯作响,胸口一下一下地起伏着,他怒目圆睁剑眉飞挑,一脸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样子。 “忘恩负义?”他磨着牙重复着这个在他看来极其莫名其妙的话,鼻孔还喘着粗气,“你救我?”靳其墨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说:“是谁在你就要被人劈死的时候救你脱虎口的?是谁在你掉下悬崖的时候拉住你的?是谁用抹了毒的刀刺到我身上?我胸口这道伤口又是谁造成的?”靳其墨紧紧地盯着她鼻涕眼泪一团乱的脸,目光凌厉。 “我……你……呜……我要回家……” 靳其墨几个排比句问下来,程云顿时无言以对,她先将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暂停,而后抽抽涕涕地想了会儿,却只是觉得这里没有人理解她,没有人向着她,没有人关心她,更没有人爱护她,她已经从一个贺斯口中理论上的倒霉蛋荣升为现实中的受气包了!她不要再待在这里了,她要回现代,要回她自己真正的家! “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他本该高兴才是,毕竟仇人越落魄越是他希望看到的,但是为何他就是高兴不起来,而且看到眼前这个女人抱着病怏怏的身体不知道养病,就会在屋里掉眼泪他就浑身不自在,并且烦躁得想将整间屋子烧成灰烬。 “靳兄,依我看嫂夫人应该是太累了。”儒雅的声音在靳其墨身后响起,伴随着烛火的跳跃,一个白色身影越过靳其墨,闪到程云的面前,东方向岳站在他面前笑得温文尔雅。 可能是因为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么温稳的声音,也好久没有看到过这么和气的脸色,程云扬着头,愣愣地盯着眼前这个白衣男子,竟也停止了哭泣。 “我是将军的朋友,复姓东方,全名东方向岳。”东方向岳很自然地拿起刚刚叫下人取来的纱布,坐在程云对面,一下一下地小心地缠绕着,“嫂夫人手臂上受的伤比较重,现在也没有完全愈合,如果总是乱动或是向刚刚那样将纱布拆开很可能会引起伤口恶化,厉害的话手臂可能会保不住,所以请嫂夫人左臂尽量不要用力,更不要随便将纱布拆下。” 东方向岳像个大夫似的告诫着不听话的病人,而程云听完他的一番话后小鼻子皱了皱,止住了抽泣,竟也乖乖地点头。 “嫂夫人体中的毒素才刚刚排除,所以不宜多做活动,更不宜动怒或大喜大悲,这样都会引起气血不调,对身子的恢复有害无利。”东方向岳将程云手上的纱布缠好,侧着头看着程云耳畔的细疤道:“耳边的这道疤随说是下不去了,不过也无大碍,毕竟嫂夫人生得沉鱼落雁,瑕不掩瑜。” 程云眨着哭红的眼睛看着他,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那句“瑕不掩瑜”说得她此刻的心情微微好,看着眼前这个名叫东方向岳的人,她终于有了种被人关心的感觉。 这个东方向岳比靳其墨好多了,人又温柔,又会说话! “再此期间嫂夫人要按时用药,切不可受凉,也不可过于疲惫,当然向岳刚刚说的动怒或大喜大悲就更应避免了。”东方向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罗嗦,可是这些话他又不得不替那个将军大人转告给将军夫人,做个和事佬还真的挺难呀! 东方向岳的眼角瞟了一眼靳其墨,见他爆发前的震怒脸色已经趋于平和,只是表情上还残留着对将军夫人的不屑。 东方向岳意味深长地提了提嘴角,心中暗暗叹气,想必孤傲冷俊的睿德大将军还不晓得自己已经满心满眼都是这位将军夫人了。悬崖上那一刻,他竟以生命为赌注,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将她拥在怀中不弃不离,这样的行为靳其墨想用复仇来解释任何一个有头脑的人都不会相信,而涉身于漩涡之中的将军本人却已经自欺欺人。那个敢于用自己生命和血肉来换取靳其墨生命的人呀,用你独特的魅力和热情去化解一切仇恨,也让你自己的幸福来得更早一些。 “东方向岳……”程云用衣袖擦了擦鼻涕,引来靳其墨一阵嫌恶,程云没有搭理他,继续道,“那个……你能不能常来陪我说话?”她满脸希冀地望着他。 “这……恐怕不行。”东方向岳无奈地摇摇头,对着一脸失望的程云说,“本来这次到蓟州来我主要是为了寻找家中小妹观海的,但翻遍蓟州也没有她的消息,我也该回扬州了。” 程云发现这个东方向岳在提到自己的小妹时,温文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和空寂,那忧伤和空寂却消失得极快,快得程云几乎认为那是错觉。 “不过这次来到蓟州能帮上靳兄和嫂夫人的忙,也算没白来一场。明日我便要起程,所以靳兄今天特意在花园为我饯行。”没想到吃着吃着饭却跟着靳其墨跑到这里来了!东方向岳但笑不语。 “来人!”见到程云终于停止哭闹,靳其墨心情也稍稍缓和了点,只是他看到她那红彤彤的眼睛和脸上仍旧残存的湿意就暗自心烦,眼角瞥着门口颤颤巍巍的俾女,他严声道,“把她脸上那乱哄哄的东西给我弄干净,别再让我看到她这个样子!” “是……将军。”俾女恭谨地立在门边,紧张得连眼皮都不敢抬,刚刚在隔壁他就感觉到将军在大发雷霆,没想到这会真的找上她了,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听阿依朵姑娘房里小碧的话,对这位将军夫人不闻不问了。 “你……”靳其墨本想警告她最好闭上嘴不要再打扰他,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转身拂袖而去。东方向岳跟在靳其墨的身后,脸上始终带着高深莫测的笑。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程云噘起嘴,再次哀悼自己不幸的命运。来到古代这么久,她一直被将军府里的人视为仇人,今日好不容易有个好心的人,却又是匆匆一面,就此别过。在与靳其墨同生死共患难之后他对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甚至更变本加厉,以往还假他人之手欺负她,他则坐在角落似在看戏,现在都亲自上阵了,对她吼来吼去,动不动就火山爆发!想来她以后的日子更难熬,她应该想个对策才好。 “夫人,洗把脸吧。”俾女小蓝将浸过水的汗巾递到程云面前。 接过汗巾,程云狐疑地看着在靳其墨发怒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俾女,乖乖地擦了擦脸,而后用那把矢而复得的小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依旧参差不齐的头发,思绪飘远,眼神空洞…… 14、黑衣人 “秋天的黄昏请你陪我到梦中的家乡,让挥动的手在薄雾中飘荡,不要惊醒杨柳岸那些缠绵的往事,化作一缕青烟已消失在远方。 暧暧的午后闪过一片片粉红的衣裳,谁也载不走那扇古老的窗,玲珑少年在岸上守侯一生的时光,为何没能作个你盼望的新娘。 淡淡相思都写在脸上,沉沉离别都在肩上,泪水流过脸庞,所有的话现在还是没有讲,看那青山荡漾水上,看那晚霞吻着夕阳,我用一生的爱去寻找那一个家今夜你在何方,转回头迎着你的笑颜,心事全都被你发现梦里遥远的幸福它不在我的身旁……” 胡乱地修改了歌词,程云趴在窗台上直直地望着斜阳照在小院中的青灰色石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哼着歌。掐指算了算,已经有小半年的光景了,这期间她成了一次亲,生了一场大病,迁了一回徙,缴了一次匪,中了一回毒,割了一次腕,最终成了一个弃妇。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让她重回现代的希望渐渐变成失望,那一个“成熟的时机”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肩上随意地披了一件红色的棉披风,青色夹袄的长袖盖过手腕,袖口随着手臂的摆动在空中画着一个一个美丽的波浪线,而在宽大袖口下的手臂却因这阴冷的天气而隐隐作痛,忽略了这渐渐成习惯的痛,她的手还在随着节奏挥舞。 她乖乖地听了东方向岳的话,好好休息,好好吃药,好好养伤,在这三好政策之下她的病情却也恢复得很迅速,现在她虽然还在吃一些黄黑色的汤药,但那些汤药只是用来巩固治疗,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一头青丝直亮亮地垂下,些许散落在她红色的披肩上,些许滑落在褐色的窗棱上反着夕阳的余辉,也有些发丝偏偏不协调地短了一截,贴在她的脸上,随着萧条的晚风微微抖动。 她现在可是将军府中最闲的人了,靳其墨不允许她随便在府中走动,丫鬟、仆人更是视她如蛇蝎,避之惟恐不及,生怕有一天一不小心就伺候上了她这个不招将军待见的将军夫人。这几天来她见到的人仅仅是送饭送药的小蓝而已,连阿依朵都觉得她没什么威胁力而不来找茬了。也许是因为身子还很虚,也许是因为药力的作用,也许是因为她实在是太无事可做了,所以她只得天天对着某一个角落发呆到睡着,而每次都是小蓝将她从发呆的地方移到床上的。 太阳已经在她眼前消失,却有一柱光强撑着让天边维持着最后一刻的透亮,落叶散了满院,孤伶的树枝没有了光的衬托也显得暗淡。青灰色石板牵绊着落叶的脚步,却阻挡不了那无声无息没落。 眨了眨眼,光线已经昏暗得看不清什么了,而百无聊赖的时候周公是最好的聊天对象,也只有在梦中,她才可以找到那甜蜜蜜的温存,感受那幻化出来的呵护。 从窗台上滑下身子,她转而趴在桌子上,决定小憩一会,反正如果她要是长睡不醒,也会有人将她转到床上的。 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还没有找到周公的影子,却隐隐约约听到从主院的方向传来一阵喧哗,混乱的感觉很像昨天晚上。她没有理会那方的喧哗,而是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脑袋枕在自己的臂弯中,调匀呼吸,继续寻找那个人的影子,慢慢地却也睡熟了。 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紧盯着不远处聊赖的人儿许久许久,要不是黑色的披风偶尔在风中舞动,还真能让人误认为那是尊雕塑。 靳其墨的长发依旧用黑色的绸带系在长发中部,与黑色的披风融为一体。宽大的披风将他高大挺拔的身躯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皂靴的靴底,而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威严却无法被这披风遮挡住。 两个时辰了,那女人一直将自己挂在窗棱上,口中哼着他从未听过的幽怨的小曲盯着院落中的青石板目光呆滞。在夕阳的最后一道光都隐没天际之后,他才见她滑下身子,却又趴在了桌子上,呼呼睡去。 她这个状况已经持续了七八天,每天都是吃过药后盯着某处发呆,一呆就是两个时辰,这不禁都让他怀疑起东方向岳的药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将这个原本闲不住的女人弄傻了。 天色全黑了下来,将军府的主院也已经开始掌灯,只是这偏院原本就少人居住,只是偶见几个房间露出点点烛光,而程云的房间却还是漆黑一片。 靳其墨扬了扬眉,刚硬的嘴角意外地扯了一下,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偏头望了望主院骚动的方向,他迈开脚步向那间灯火全无的房间走去。 “将军。”朱建功不知何时出现在靳其墨的身后,跟随着他的脚步一同向那见小黑屋走去,“那个人又来了,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朱建功眉头皱紧,为这夜行者接二连三地成功闯入而恼怒,毕竟没有成功将其捕获即是他的失职。 “又是‘顶天’和‘立地’最先发现的?”靳其墨低沉的声音幽幽地道出,但语气平淡无波,似乎夜行者闯入的不是他的宅子一样。 “是的,将军。”朱建功在心中暗暗郁闷,几个叱咤风云的大男人愣是比不上将军府的两条大黑狗。 “那就带着‘顶天’和‘立地’将他活捉,再让他逃掉,你和立业就和‘顶天’、‘立地’互换名字。” “是,将军。”朱建功冷汗挂在额角,讪讪地退下,随即转身向主院的方向奔去,只不过他还是疑惑地回头看了看他伟大的将军再一次地步入那个倪家小姐的房间,心中的疑问更大。 没有理睬朱建功额头上冒出的黑线条,靳其墨的长腿已经迈入那间没有烛光的小黑屋,原本平淡无波的表情随即变为薄怒。 房间里的窗户又没有关,夜风阵阵毫无阻挡地吹如这间小屋,屋中的温度与外面毫无差距。挥手将窗户关上,靳其墨习惯性地握了一下她摆在桌子上的小手,却因那份冰冷而深吸了口气。在黑暗中盯那熟睡得十分安然的面孔,他恨不得摇醒她,将她吊起来打一顿,这么大的人了,她难道就不晓得这样睡会生病吗! 先除去了她肩头的那件披风,靳其墨俯身将她的头轻轻抬起,靠在自己的臂弯中,却隐约看到了她脸上被衣服压出来的小褶,像极了那耳畔的细疤,他的心不由得抽动了下,大手缓缓地抚了上去,那轻柔中的温柔却没有被他自己意识到,慢慢地将她抱起,轻轻地放在床上,那轻缓的动作似生怕吵醒了她。 “你到底是谁?”他在黑暗中审视着她,目光凌厉似乎要将她看穿,却依旧一无所获。他已经见到了倪幻云的画像,那画像中的女子分明是眼下熟睡中的人儿,可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来得是那么的不真实,她奇怪的行为举止似乎不属于这个世道。 脱下她的夹袄,拉起她中衣的袖口,那手臂上扭曲的疤痕即刻呈现在他的眼前,让他的心也不由自主地随着那道疤而扭曲了下。 “你当时在想什么?”他低低地道出自己的疑问,“为什么会想到将自己割伤?”在那个生死的边缘,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疑团渐渐汇集,让靳其墨越来越迷惑。 也许是想解开你身上的迷团,揭露倪振戎的罪行,我才会这么关注你吧! 听着越来越近的喧哗声,靳其墨挥手用新棉被将她盖好,侧过头睨着门口刚要起身,忽觉自己的黑色披风被人拉扯着,转头细看却是床上的人儿将披风的一个小角压在身下。 似乎感觉到自己优质的睡眠被打扰,程云轻轻地皱了皱鼻子。 “麻烦的女人!”靳其墨低咒一声,脱下披风覆在她的棉被上,快步出了房门,熟练地反身将门带好。 靳其墨脚尖一点,跃上房梁,凌厉的目光射向喧哗的源头,却没有要离开这个偏僻小院的念头。 这闯入者能躲过建功和立业两个人的追捕,看来并非是等闲之辈,难道今日真要让他亲自动手? 蓟州城早已太平多日,连鸡鸣狗盗之辈都鲜少出现,将军府更是城中最安全的地方,这次夜行者三番两次地闯入将军府到底是何意图?是为财,还是为人? 靳其墨居高临下地看着将军府的灯越挂越多,渐有将整个院落都点明的趋势,渐渐地,院落里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看来建功在情急之下召集了靳家军。 靳其墨如鹰般的眼睛凝视着黑夜中迅速跃动的身影,眉角微微挑起。 府中的整个形势明显对这个夜行者不利,但这个人似乎很执着地在找寻着什么,从主院落开始进行着地毯式的搜寻,所经之地一略而过,行动之迅速到也让他惊讶。 依他的速度,应该不是在找什么东西,反倒是对府中的女眷格外关注。将军府本来女人就少,这个夜行者的速度又极快,也就一盏茶的工夫,他已经来到这个偏僻的小院子,在另一间屋子的房梁上与他对峙。 靳其墨双手抱胸,一脸严肃地审视着眼前这个闯入者。 “好大的胆子呀!”靳其墨轻哼一声,语气中并没有责难,反倒是有些欣赏,“夜闯将军府竟然连面都不蒙,你是想让将军府的人记住你的模样呢还是认为根本没这个必要?” 停住了奔走的脚步,夜行者同样双手抱胸,对靳其墨一阵打量,评估的意味非常明显,甚至还有一些质疑。 “你就是靳其墨?”夜行者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磁性的男中音中却带着一丝嘲讽和怨恨。 “你又是谁?”靳其墨撇撇嘴角,最近直呼他姓名的人还真多呢,十多年了,除了他脚下这屋里呼呼大睡的女人在前一阵子私下里叫着他的名字暗暗咒骂,就是眼前这个黑衣人了。 15、顶天立地 浓雾盘桓不去萦绕在她的周围让她连脚下的道路都看不清,更不用说彼端的光景了。寒气透过衣料打在她身上,让她瑟瑟发抖,她想极力逃脱这冰冷的雾境,却绕不出这迷宫…… 那个黑色影子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将她带离这黑暗? 程云赤着脚,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红色的披风飒飒地在风中抖动,在浓雾中形成迷离的红晕,脚底的冰冷传导到指间,刺激着她每一个感官细胞。她转过头来,青丝将浓雾划成缕缕烟尘,映着她的轮廓忽近忽远,那被匪徒截去的一缕秀发还没来得及修整,突兀地就短了那么一截儿,在她脸颊边飘来荡去。 每当她迷失的时候就会有个黑色的影子将她带离黑暗,给她温暖的抚慰,可是她却从未见到过这个黑色影子的面孔,他总是神秘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周公?周公不是老人家吗,可她为什么觉得这个黑影似个年轻人呢? 正在转头寻找着,却突然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冰冷已消失,一双手也渐渐暖和起来,自己整个人开始被一团温暖包围。 “你是谁?”她努力想看清这突然而至的黑影,却在恍惚中一无所获。 “你是谁?”黑衣人回以同样的问题,低沉的嗓音却让她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每次来都会问我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她放弃想看清楚他的念头,转而开始贪恋他给的温暖。 “你到底是谁?”黑衣人重复着自己的疑问,但温柔的包容却依旧在传递。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想不到我在古代还能碰上一个好人,如果那个靳其墨有你一半,那就好了。” 她的手被他握着,走过迷雾,在一片碧绿的草地上停下了脚步,“呵,这里好漂亮!入冬了还能见到这么美的草地,还能享受到这么和煦的阳光,真是难得呀!” 她拉他躺了下来,也没容他拒绝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臂弯里,她翘起嘴,一脸的笑眯眯:“如果我知道你是谁,我一定会倒追你的!等我回到了现代,你一定要当我的男朋友!”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手抚上她的脸,最终停留在她耳畔的小疤痕上,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而后手指包裹住她的耳垂,汲取这柔软的温柔。 程云享受地皱皱鼻子,觉得那道疤因他的抚摩而不再显得那么碍眼。 “你身上有一股我所熟悉的味道,不过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早已习惯他的沉默,她开始闭起眼睛,在这熟悉的温暖中尽情享受…… 直到阵阵嘈杂惊走了她的安详,也让场景瞬时由艳阳高照转为烟雨朦胧,她身边的黑影也渐渐虚化,最终消失在一阵犬吠之中! “不要走——” 程云惊醒,坐在床塌之上,回忆刚刚的梦境中的感觉竟是如此地真实。屋外犬吠声不绝于耳,火把和灯将整个院落照得通明,不应该有的紧张的空气弥漫在原本懒散的空气中,似乎一场世纪大战就要爆发。 黑色的披风覆在棉被上,让她的心因梦中的回忆而“砰砰”地跳动,那股熟悉的味道竟然从这件黑色的披风上发出。难道那个黑衣人真的存在?而且一直在她的身旁守护着他? 又瞄了一眼窗外的灯火,她翻身下床,赤着脚跑出了房间…… 也许是将她认成了倪幻云,也许是有其他的目的,但她现在只想找到他,见到他! 拖着黑色的披风,她急匆匆地跑到屋外,没有见到黑衣人的影子,却先撞见了两条黑色的大狼狗! “呀!”看着这两条黑色不安分的动物,她倒吸了口气,只着中衣的她也因和冷空气亲密接触而瑟缩了下。 两条大狼狗首先发现了穿着不入时令的她,呜呜地冲着她低吠,其中一条狗迅速地弓起身子,而后向箭一样弹出,直冲向她,而另一条狗也随即冲上! “啊——”她吓得坐在冰冷的石板上,这次的叫声是撕心裂肺的! 朱建功已经带领人马将这个小小的院落围了起来,两条大黑狗“顶天”和“立地”也在院落中央对着房梁上的夜行者毫不客气地用狗的语言咒骂,片刻,这个原本不招人待见的小小院落聚集了将军府的所有精英和两条精狗。 听着“顶天”和“立地”的叫声,靳其墨似乎不甚满意,他转头瞄了一眼朱立业,示意让两条狗禁声。不过刚刚的一阵混乱,房中睡觉的那个女人应该也被吵醒了吧! 想着,他没有理睬正在对峙中的夜行者,低头向小屋的房门望去…… 果然,那个女人连件外衣都没有披,只是拖着他那件黑色的披风跑出了屋外!而“顶天”和“立地”似乎对这个传闻中的女主人并不熟悉,似乎还把她当成了夜行者的同党,龇牙咧嘴地向她冲来。 眼看朱立业已经把持不住这两条狗,靳其墨没再理会房梁上的另一个人,脚下一蹬,飞身而下,直奔程云。 靳其墨在空中之时,感觉自己身后有人跟随,转头一看竟是那个夜行者…… 自程云出现在院落之中,夜行者的目光便一直定格在她身上,在他眼底光影晃动之处似乎还隐藏着别样的情愫。这回看到程云被两条狼狗袭击,更是不顾深陷重围的危险挺身相救,这更令靳其墨怀疑这个夜行者是为程云而来。而这个夜行者眼中对她那别样的情怀更是让他心中一阵的不舒服。 朱建功等人见到夜行者也飞身飞下房梁,以为他是要对将军不利,便上前欲将他擒下,朱建功一马当先,抬腿向着夜行者的胸口踢去,其他人也纷纷上前,硬生生地将他拦了下来。 靳其墨这边已到程云身边,他伸出手去欲将她拖至自己身后,却见“顶天”和“立地”都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疑惑地嗅来嗅去。他疑惑地也停下了动作,细心地看着这两条狗的一举一动,但他依然全身戒备,准备随时将她拉离狗嘴的能动范围。 两条大狼狗鼻子抽动,左嗅嗅,右闻闻,还特地在那件黑色的披风那里蹭蹭,狗头抬起看了一眼程云身后的靳其墨,最终摇着脑袋跑到了朱立业的身边,对着被众人围禁的夜行者“汪汪”地吠了起来。 而那个夜行者见到程云脱离危险,脸上的忧虑也褪去,转而似笑非笑地望着将他围在一个圈字里的人,眼中的不屑表露明显。 靳其墨低头看着这个只会给他找麻烦的女人,却发现她的脚竟然裸露在外面,怒气从胸中升气,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喜欢看热闹只身涉险也就算了,抱着虚弱的身体却连件衣服也不披就跑出来也算了,现在连鞋子也不穿,光着脚出来成何体统! 刚想开口呵斥,却见这个小女人只瞄了他一眼,就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自己的披风,向夜行者的所在走去,她这样的举动,让靳其墨愣在当场。 夜行者的表情因程云的接近而变得柔和,眼神间或流露出怜惜,间或流露出兴奋,嘴角也慢慢地翘起,最终低低地唤了声:“云儿……” 16、真相大白 夜行者的表情因程云的接近而变得柔和,眼神间或流露出怜惜,间或流露出兴奋,嘴角也慢慢地翘起,最终低低地唤了声:“云儿……” 听到这声低唤程云讶异地眨眨眼,随后她也兴奋地笑眯了眼睛道:“真的是你!”原来这个人就是自己梦中的黑色身影呀,原来他就是这件黑披风的主人! 朱建功等人见到这个被忽视多日的将军夫人同这个私闯将军府的夜行者你一言我一语,甚至有些眉目传情的场景给震慑住了,在程云走过的那一刹那,众人很自觉地为她让出了条路,等着看接下来的一场戏。 程云没觉得自己认错了人,只是满心欢喜地跑到夜行者的身边,将黑色的披风披到他的肩头。 这时见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朱建功惊讶地倒吸了口气,黝黑的大脸瞬间变得苍白,他吞了吞口水,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瞄向他伟大的将军大人已经铁青的脸,心中“咚咚”地跳个不停。 这个将军夫人好大的胆子呀,竟然拿将军的披风披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上! 看来这个夜行者还和他们名义上的将军夫人是老……呃……相识呢! 自从倪家小姐负伤归来,将军对她的态度就明显不同了,虽说表面上不闻不问,但将军的注意力却越来越多地投注在这个小跨院,越来越多地投注在这个名义上的将军夫人这里。 “呵呵,我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呢!”没想到刚刚在梦中相见,这会就在现实中相遇了呢,程云看着眼前挺拔俊郎的男子,幸福的笑容漾在嘴边。 “怎么会。”夜行者宠溺地拍了拍程云的头说,“当我回京的时候才知道你已经被皇上赐婚了,我就一路追了过来。” “嘶……” 所有的人都倒吸了口冷气,连“顶天”和“立地”都因众人的反应而悄悄地躲到了角落,不想惹麻烦。 听了眼前这个黑衣男子的话,程云眼神暗淡了下来,原来这个人误把她当成倪幻云了,可是如果他知道自己不是倪幻云的话,还会不会这样对她?除去了倪幻云的身份,她还是什么都没有。 “冷吗?” 黑衣人开口,要拉起她的手,只是更快地,另一阵旋风已经卷进风暴的中心,执起她的手,欲将她拉至身旁,而风暴的另一端见情势有变,携起程云的手也要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就这样,两人同时后退,硬生生地将程云悬在中间。 靳其墨额角青筋暴出,双眼危险地眯起,一只手紧紧地握着程云的手,另一双手攥成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见着阵势,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三步,今晚的追击计划似乎不若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风暴中心的两个男子现在的样子更像是吃醋大会! “放手。”这两个字靳其墨几乎从牙缝中挤出。 “该放的应该是你!”夜行者怒视靳其墨,一脸的愤恨。 “花越武?”紧握着她的手不放,靳其墨盯着眼前这个身手与自己不相上下的男子,脑中迅速搜寻着与倪振戎有关的信息。 “是我又怎样?”花越武向前跨了一步想将她拉得更近,却只是枉然,靳其墨也将程云向自己的方向拉去。“我从东海回来便听闻云儿已经下嫁于你,我遍一路追了过来,若你待她好便也罢了,可你又是怎么对她的!我在蓟州探听三天,夜访将军府三夜,才晓得,你就是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的!我今天势必要带她回京城!” “这恐怕由不得你!你只是倪振戎的义子,还管不到我靳家的事情!” 靳其墨单手轻按腰间,就听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而后从腰间抽出一件明晃晃的兵器,在黑夜中反着寒光,这件样似宝剑的兵器出鞘之后直奔花越武的胸口而去。 “呵……” 朱建功等人纷纷退后,连在角落里的“顶天”和“立地”都喑呜一声,将脑袋埋在爪子低下。 将军连从不轻易示人的软剑都用上了,看来这回事情真是大条了!看来将军要亲手搞定了! 突见寒光从眼前掠过,程云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觉得被人用力拉起,在空中旋转了几圈之后最终落在一个人的怀里,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张扑克脸。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觉得不说有些过意不去,程云嘴巴张张合合“我”字还没说利索,就被靳其墨的一声“闭嘴”给扼杀掉。 “把她还我!”花越武飞身上前,手中瞬时多了一把十字刀向靳其墨刺来。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剑我一刀地武在黑夜之中,他们闪转腾跃到是轻松,只是苦了夹在中间的女子。 “我不是倪幻云,都住手——” 终于,这女子无奈地大喊一声,这振彻人心的真实的声音也成功地阻断两名男子的对峙,不过这时,包括朱建功在内的所有人都将看向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一席话。 “你们不要再打了,为了一个并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人大动干戈是没有意义的。”她叹了口气,小脑袋耷拉了下来。 “云儿,你在说什么?”看着这早已铭记在心的面孔,花越武满脸的疑惑。 而靳其墨却平静许多,早已习惯她让人听不懂的词句,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来揭晓他心中的疑惑。 “我不是倪幻云,我的名字叫程云,是来自很久以后的时代。真正的倪幻云我也不晓得在哪里。” “云儿,你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我真的不是倪幻云,我不会什么琴棋书画,我不知道倪家有几口人,我不知道倪幻云的父母喜欢什么,我不知道倪家在京城住在哪里,我甚至都不认识你。”她努力澄清自己与倪幻云的关系。 “那你刚刚……”花越武还处在震惊当中,依旧不想相信她的话。 “我刚刚以为你是在梦中救我的人。”她苦笑一声说,“谁知道你竟是为了倪幻云而来。”她的小脸别过去,辛酸而又痛苦。 贺斯为了倪幻云将她投入到古代,眼前这个出色的男人又为了倪幻云从京城追到蓟州,并且不惜和将军府的人为敌,在京城还有牵挂着倪幻云的父母! 而她自己又算什么? 离开了自己最熟悉的环境,没有了父母,没有了朋友,没有了同学,连刚刚的梦也在现在破灭了。 “我不是倪幻云!”她坚决地对花越武说,“你也不必再为她痴情了,因为有一个人比你用情还深,他历经了倪幻云十世姻缘的痛苦当作惩罚,只为有一刻与她相聚,与她相伴。” “不可能……” 花越武摇着头,一脸的不可置信,而后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眼神中带着希冀。 “听义父说云儿在小的时候不小心被水烫伤,右肩上烫伤的痕迹是淡红色的,你若是云儿,你的肩头就是淡红色的!” 程云无奈地摇摇头,正要将衣服掀下,却被靳其墨一手拉住。抬头迎上他的脸,程云还真没见识过这么可怕的脸色呢,比他们两人在南山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咳……咳……”朱建功最先回过神来,佯装清了清嗓子后对大家说:“今天天色已经晚了,大家都回去睡觉吧!”看来这里已经出不了大事了,即使出了什么大事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解决的,最好趁着将军大人没发彪之前躲得远远的,他也最好事先知会阿依朵一声,以后她吃醋的日子还多着呢! 朱立业对大哥的话心领神会,招呼着兄弟们和“顶天”、“立地”一群人纷纷离开了小跨院。 “我……我只是要证明给他看,我不是倪幻云。”迎着靳其墨杀人似的目光,程云说得直心虚。 这个女人想气死他吗?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宽衣解带! 强忍住内心翻滚的怒气,靳其墨将她拉入怀中,将自己的青色长衫脱下披在她肩头,将她紧紧地裹起来,他扫了眼花越武道:“你回去吧!而今天的事我不予追究。” “呵……”花越武冷笑了一声,冷俊的脸上显出无尽的失望,但没有看到结果的他却强撑着那份心中的希冀道:“让我看她的肩头。” “再不离开,恐怕你就走不了了!”靳其墨幽幽地说,语气冰冷至极。 “让他看一眼,他就知道我不是倪幻云……” “闭嘴!” 靳其墨被她气得一口闷气堵在胸口,这个女人难道真的是他命中的克星,如若不然为什么总能成功地让他将冷静抛到九霄云外!自从遇见他,他发怒的次数便番倍地往上涨,恐怕日后他也会因此而短命好几年!只是…… 握着她冰冷的小手,感觉她有些发抖,一股怒气又袭上了他的心头,现在他只想尽快料理完这件事,将她用棉被裹起来。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握着她的手,他便不愿再放开? 今日听了她的一席话,他竟没什么反应,只是觉得不管她是倪幻云也好,是程云也罢,这辈子,她只能在他靳其墨的身边了!所以他管她有没有粉红色的伤痕,他只知道她的身子只有他一个人能看! “是你心虚了吗?”花越武冷笑道。 “是你心虚了吧!”靳其墨回以冷笑,“不管她是不是倪幻云,她都是我靳其墨的妻,与你有什么关系?” 程云听到这句话后小心地抬头,仔细地求证,这么感性的话竟然是从靳其墨的口中说出来的,还真让人不敢相信! 察觉到程云的异样眼光,他双眼历光一扫,成功地让她重新缩回头去。 “哼……”花越武冷哼一声道:“如果她不是云儿,真正的云儿又去了哪里?不管怎样,我都要带她走!”话音还没落,花越武脚尖一点,已经飞了出去,手中的十字刀直奔靳其墨的喉咙。 17、总有人会无奈 “哼……”花越武冷哼一声道:“如果她不是云儿,真正的云儿又去了哪里?不管怎样,我都要带她走!”话音还没落,花越武脚尖一点,已经飞了出去,手中的十字刀直奔靳其墨的喉咙。 靳其墨正要侧身将程云护在身后,却没想到那小妮子竟单手一挥,横在他身前…… 眼见花越武的十字刀就要刺到她的眼睛,靳其墨边带着她向后跃了一步,握着软剑的手向花越武的十字刀挥去…… 花越武也因程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呆住,刚刚他用尽全力,此时要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正当他扼腕之时,一道寒光在他眼前闪过,砰地一声打在他的十字刀上,花越武借力手腕一偏,刀从程云的脸颊边掠过,划开了她右肩头的衣服,也削掉她一缕青丝,却也让她左右两侧的头发奇迹般地又对称了起来。 “你疯了!” 靳其墨抱着她后退数步,怒吼声在清冷的黑夜中格外响亮,只是声音中带着明显地颤抖,泄露了怒吼者意图隐藏的恐惧。 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甚至将软剑都丢在了地上,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揽入怀里,紧紧地拥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在那生死一线,他的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这种感觉在南山她坠崖的时候曾经有过,但现在却更加强烈! 刚刚他看到她的肩头,雪白的一片凝脂,毫无粉红色的伤痕,看着地上散落的青丝,花越武眼神空洞,只是口中轻轻地问:“为什么?” 程云也被吓了一跳,想起刚刚自己不顾后果的行为现在还心有余悸,而靳其墨现在的举动更是吓着了她。 “我……”她的脸闷在他的胸口困难地开口,“我呼吸不过来了……” “你……”靳其墨放开他,想要开口骂她,却又不知从何骂起,只得认命地叹了口气,一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拾起丢在一旁的软剑。 “云儿,为什么,他如此对你,你还要挡在他身前?”花越武单手攥成拳,眼神殷切地望着她寻求着答案。 “没有为什么,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就那么自然地挡在他身前了。”程云心中也有疑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个自大男人的死活,她已经为了他留下了两道疤了,这次已经是第二次险些送命了!“其实他对我也不是很差劲,起码在近一段时间没骚扰我的生活,而且他还救过我的命。”想了想,靳其墨还不是可恶之极。“你回去吧,我真的不是倪幻云。你要找的人也在找寻她自己的幸福,也许她现在正在某个地方与她最爱的人享受着生活的乐趣呢!”程云又想起了贺斯,如果那个狐王能称为人的话。“我曾一直坚信幸福要自己争取,但现在我看到你,还是觉得随缘比较好,是你的缘分它逃不掉,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她还要在这里等待她回现代的时机,怎么能同他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呢? “说了这么多,够了吗?”靳其墨冷冰冰的话打断了她正在延伸中的思绪,也预示着她重新恢复她受气小媳妇的身份。“进去把衣服穿好,跟我走。” 程云讪讪地走进小屋,先将他的长衫脱下,一边套衣服,一边观察外面的动静。花越武还愣愣地站立在小院里,似乎对这个事实还无法接受;而靳其墨则将软剑重新别回腰间,双手别在身后,眼睛……正在盯着偷窥的她! 程云胡乱地套好最后一件夹袄,匆匆地跑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站在他旁边。靳其墨拉起她的小手转身往院外走去,在离开这个小跨院的时候对墙外面的人丢下一句话:“你们送客吧!” 程云疑惑地四处张望,人不都撤没了吗?靳其墨到底在和谁说话? 靳其墨话音刚落,从院墙不同角落三三两两开始有人闪出,最后竟然还出现了两条大黑狗!难道他们一直躲在那里保护靳其墨的安全吗?那刚刚她挺身而出不是多余了吗! 靳其墨拉着她走了好长的距离,又进了一个院落,只不过这个院子比她之前那个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想来这一定是靳其墨住的地方! 哼,小气的男人,把她放在那个只有蟑螂爱光顾的地方,自己却在这里享受生活,也只有自己这么傻,为他吸毒血,为他挡尖刀! 靳其墨将她带入一间宽敞的房间,一踏进门口,浓浓暖意就扑面袭来,让她乐开了花。 “这是我的新房间吗?”她的手还在他手里,所以还不能随便跑动,她变被动为主动,反牵着他,四处张望。 房间的东侧有张宽大的书桌,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书桌后面的书架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许多书。她看不惯繁体字,所以以后可以运走一部分书,放些盆景什么的。 房间另一侧是一张黑色的木床,青色的床帐挑在两册,被褥也是青色的。她比较喜欢小花被,不过青色的也可以勉强接受。床边不远处还立着一面大铜镜。 房间的中央有一张圆桌,四把椅子分别放在圆桌的周围,在靠窗的地方还有个大火炉,也正是它呼呼地在冒着热气。整个房间重要的家具就这几样,简单而又实用。 “不是很喜欢,但还可以接受啦!” 她碰了下桌上的茶壶,竟然是热的,难道这里也二十四小时供应热茶吗?真好!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下去暖了暖胃,本想好心地给靳其墨倒一杯,却发现只有一只茶杯。 “只有一只杯子?”她扬着头看他。 “对,只有一只。”他回答的理所当然,“这个房间只有我住。” “哦……”程云点了点头说:“那你将它让给我,你搬去哪……” 说着说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蹙着眉头想了想,她终于想到一个重点:他要和她一起住! “你要搬到更好的房间去吗?”她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 “为什么要搬?”靳其墨坐在圆桌旁,盯着她蓬乱的头发眉头略皱,又看着她用过的茶杯,眼神中显露出一丝嫌弃。 “哦……”她随意地应了一句,心跳却漏了一拍,“那……谢谢你带我到这里做客,我……还是先回去了……” 可怜巴巴地瞥了瞥窗边的大火炉和暖暖的大床,她心有不舍地向房门走去,可刚迈出去一步就被靳其墨用力拉回,跌进他的怀里。 “跟我来。” 靳其墨就当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又拉着她走出这个房间,出了门右拐,绕过一个拱形门,他们来到一个偌大的院子,院子的东西两侧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南面墙上是一个遒劲有力的“武”字,北面还有个房间,不若先前那间大,但从外表上看也很别致。 “你要我住在这里?”她被他领着抬头看他,小心地求证。 靳其墨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她继续向前走。 程云只觉得脚下有些发热,但因心中只对靳其墨的不言不语强烈不满而小声抗议,却也没将注意力转到这上来。 来到房门前,靳其墨一手推开房门,一股湿热的空气立即迎面而来。程云在进门的那一刹那还没反应过来,小嘴微张,她情不自禁地又往前迈了一步。蒸腾的水气弥散在空气中,让她有种置身在桑拿室的感觉,透过水气的迷雾她看到在房间的正中央有个五米见方的水池,水池中似乎有个泉眼正“咕咚咕咚”地往外吐着泉水,满池的水应该都来自那个泉眼。在水池的另一侧则有个小水渠,从水池中溢出来的水顺着水渠流向屋外。水池中的水反着白色的蒸汽,如果没有猜错,那应该是个温泉! “那是个温泉?” 她转过头,满脸欢喜地向靳其墨求证,却见他一声不吭,转身离去。 “奇怪的男人!” 她低声嘀咕了一句却也早已经习惯了他与常人不同的反应,欢欢喜喜地跑到水池边,她试探性地伸出小手撩了撩水池中的水,果然是热的呦!转身又瞄了瞄门口,靳其墨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她偏头想了想,跑到门边,想要将门锁上却因没有门闩只能虚掩上。 匆匆忙忙脱掉衣服,她小心翼翼地用小脚丫绞了下水,随即眉开眼笑地走下温泉。走到池底的时候,池水刚好到她的胸口,她坐在台阶上,让水没到她的脖子,她仰起头舒服地享受着这温暖的包围! “咦?”她低呼一声,只因这一仰头看到了墨色的天空和些许的星辰,“这个房间竟然没有房顶!” 刚刚太专注于温泉还真没发现这里只有高高的围墙,而没有房顶,只有在围墙的一个角落搭起了一个棚子,棚子下面有张躺椅。 “好会享受的靳其墨呀!”她赞叹道,“外面无论风雨,这里都可以和自然融为一体,又不会被这些恶劣的天气所影响,若是飘雪那就更浪漫了!” 让身体自由地舒展,她平躺在水面上,一头秀发在水中荡呀荡,感受着冷与暖难得的和谐,忘记了刚刚还曾游走在生死边缘,忘记了长久呆在古代的苦恼,忘记了她可怜的命运,只享受着这一刻温柔的包容。 直到…… 一个身影立在岸边,一个声音像冬日雪地上的寒霜冰冷地响起:“原来你会游泳。” 熟悉的嗓音直劈向她感官的最深处,似乎是条件反射,她马上立正站好,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可随即,她却发现自己正赤裸着身子的事实,慌慌张张地双手抱胸,又将自己藏在水下,只露一个脑袋,脸上红彤彤的,不知是热气熏的还是羞的。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她说得结巴。 “没多久,大概一炷香。” 他嘴角诡异地挑起,让她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也让她浸在温泉里的后背都冷飕飕地。 “你……你为什么不敲门……啊……你别过来……” 靳其墨连鞋子都没脱就直接步入温泉,一步一步地向程云靠近,温泉的池水只到他的腰间,让他的行动比畏首畏尾的程云要利索得多,几步他就已经将她逼到角落。 “这里是我的地盘,从来没有人敢闯进来,而我进到自己的地盘又要敲门做什么?”他将她圈在角落,看着她挂着水珠的红彤彤的脸旁在薄薄的蒸汽中娇艳如花,右手又习惯性地滑上她的脸颊。 “我……在洗澡,你……应该敲一下的……”她的声音不怎么坚决,也没什么威慑力。 感觉她下意识地闪躲,他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会,脑海中又浮现出她对花越武笑靥如花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抽紧。拇指摩挲着她粉嫩的唇瓣,回忆又渐渐远去,似乎在最初相识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全身湿漉漉的,只是多了件新娘的喜袍。 “当初你为什么会跳入河中?”他已经知道她不是倪幻云了,也已经知道她会游泳了,那么她当初跳入河中是为了当烈女吗? “啊?”没抓住靳其墨的思绪,程云一脸的迷糊。 “哼,你是想逃婚吧,却没想到抽筋了。”靳其墨冷笑一声,自己分析出了结果。 “哦!”程云点点头,但仍不晓得靳其墨的思绪为什么会一下子跳跃到那里,她一手围在自己的胸口,一手抵在他的胸口,徒劳地控制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今天很不乖。” 突然他的眼神变得凌厉,有向前逼近了几分。其实细想起来,自从他认识她开始,她自始至终就没有乖乖听话过,即使有表面上的乖巧,也成为她做坏事前的铺垫。而她今天所犯的错误足以让他惩罚她一千次,一万次! 她竟然敢将他的风衣披在别的男人身上,那个男人还阴差阳错地爱恋着倪幻云;这也就罢了,她还敢在众人面前宽衣解带,大露肩膀风情;更不能原谅的是在他与花越武决斗的当场,她竟然横在中间,让他险些停止呼吸! 也就在那时他才发现,他有太多的心思放在她身上,而再也收不回来了;也就在那时他才意识到,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才是最安心的做法。 程云僵立在原地不敢乱动,靳其墨现在的表情如风似云,忽而迷惑,忽而了然,忽而严厉,又忽而怜惜?哦,如果那表情能称得上是怜惜的话! “我保证……” 她保证一定会乖!可话还没说完,她的唇就被他用唇封住,而她也因他这突如其来的行为而呆愣住。他一只手托着她的头,一只手滑上她光洁的背,他的吻狂放而恣意,尝尽他所需,也让她丧失了思考能力和抵抗能力。 一个极尽缠绵的吻之后,他抵着她的额头,平息着自己的呼吸,低头看着她红晕连连的脸蛋,他低吼一声,原本只是想对她略施惩罚的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渴望,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夜如旧,风如旧,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儿如旧…… “阿依朵小姐,夜深了,您还是睡吧,这么晚了,将军应该不会再来了。”阿依朵的贴身侍女小碧劝着还守在门边的阿依朵,“况且最近府里常有状况出现,将军大人可能和朱大人一起去捉贼去了,外边凉,您还是先进来吧!”自从阿依朵小姐从将军居住的院落回来就一直守在门口,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她却一点要进来的打算都没有,难道刚刚姑娘看到了什么事? “小碧,你说我漂亮吗?” 阿依朵望着靳其墨居住的方向,双眼已经迷离。刚刚她不顾个人安危守在他的院外,只为看他安然地回来,却见到将军将那个倪家小姐带入他的院落! 她侍奉了将军将近三年,进入那道拱门生活一直是她的梦想,没想到她的梦想还没有实现,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仇家的女子竟然捷足先登,成为第一个踏入将军寝院过夜的女子,这叫她阿依朵情何以堪! “小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全蓟州……哦,不,是全北方最标致的女子!您忘了,北方各部族的首领们曾为了追求小姐您还不惜兵戎想见呢!小姐你的美全北方的人没有敢不承认的!” 是呀,也就是那次的兵戎想见让她认识了年少轻狂的靳其墨,他从一个部族的首领处救了她,也让她的人还有一颗心不由得跟着他,不想再离开。 三年来,他的身边只有她一个侍寝,而她却仅仅是侍寝而已,他一直将她带在身边,眼中却没有她的影子…… 将军呀,在你的心里,何时才有我阿依朵的位置? 18、回娘家 红豆散落一地,白色的石板上红色的鲜血已经蔓延一片,比她身上那件红色的斗篷还要鲜亮。地上的人儿面色苍白,双手捂着小腹,闭着眼睛似乎沉然睡去,只有眉间但深深的褶皱似乎在诉说着刚刚那锥心刺骨的疼痛。 用颤抖的双手将她纳入怀里,却发现她的罗裙已经被染成红色,红色的液体还顺着她的脚踝流淌,他却无能为力,再一次的无能为力! 靳其墨的心也因这滚烫液体的流失而渐渐麻痹。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心头,与亲人诀别的画面再一次清晰地闪现,感觉着生命的气息正在他的手中流失,他只能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醒来,不要离开我……” “将军?” 朱建功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地上一片血迹,靳其墨盯着怀中的人儿全身都在颤抖,目光呆滞,只是重复着相同的话,似乎已经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这样的靳其墨他还从未见到过! “将军,大夫马上就到,将军……” 朱建功的话哽在喉咙里,看着这个叱咤风云的男儿无力无助的样子,他的鼻子竟开始酸涩。故意的疏落并没有理想中那样可以无牵无挂,反而徒增那不曾珍惜的悔恨。 如今上天眷顾蒙冤者,幕后恶人也预将被绳之以法,而此刻,上天还会不会再降福将军大人,让他从内心的阴霾中解脱出来。朱建功不敢想象,当将军的复仇计划尘埃落定之后,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将军夫人却悄然离开,将军会成什么样子,一个没有目标,没有动力,也没有牵挂的人还会留恋这人世间吗? 大夫匆匆赶到,靳其墨却依旧抱着她不放,大夫无奈之下只得蹲在地上为程云把脉。片刻之后大夫倒吸了口气,迅速将一颗药丸赛如她口中,表情严肃地对双眼充血的靳其墨说:“将军大人,请您立即将夫人交给我,否则她会有性命之忧!” 靳其墨眼眸微动,疑惑地看了大夫一眼,迟疑了片刻之后才起身将她转移到床塌之上,此时他衣襟前已经染成一片鲜红。 “将军,夫人一定是误服了一些草药,才会导致小产。”大夫一边为程云止血,一边向靳其墨解释程云出血原因。 “小产?”这两个字如同一记闪电劈入他脑中,让他从刚刚的混沌直接转为清醒,“你是说她怀孕了?” “是的,将军大人。”大夫点头,手上也没有停,“因为服用的剂量比较大,才会流血不止。”叹了口气,大夫神色凝重地说:“太严重了,就算夫人好起来,以后也可能无法再受孕……” 床上的人儿面色惨白如旧,只是一滴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淌下…… “我只要她重新活过来!”他只要她,其余的他不再考虑! 大夫沉默,没再说什么,处理完后他悄悄退出去,房间里只剩下这一对冤家…… 一个月之后。 “清澄”安然地挂在程云的胸前,她轻敲两个玉片,望着皎洁的圆月,思绪飘远…… 今天是她在古代的最后一天了,她所谓的时机终于在她的恋恋不舍中到来了。原来靳家的传家宝“清澄”就是穿越时空的法宝,只要在月圆之夜,在月光的照射下,合并“清澄”,在风的陪伴下,就会听到悠扬的高低音合鸣,那时空的隧道也会因此而打开。 二十年的真相终于大白,王丞相只为获得传世宝物“清澄”借倪振戎的手而陷害靳其墨的父亲,现他已经被压入天牢,靳其墨二十年的仇恨也终有了解。 倪振戎也已经辞官,在花越武的带领下举家正在牵往蓟州的途中。 而当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那个传奇人物贺斯竟也出现了。 “清澄”的秘密就是他告诉她的,而半年前也是他用“清澄”将她召唤回古代的。今日的贺斯仿佛不若往日般孤寂,他似乎也已经找寻到那条坦途,也找寻到可以伴他一路走过的人。 他告诫她,她必须要回到现代,因为只有这样,靳其墨才会有完美的结局。 半年前,她无奈之下听从贺斯的话,孤身来到古代,而今,她就要回到曾经日思夜念的现代,却有着舍不得,只因那已经熟悉的味道,只因那已经熟悉的男人…… “这么晚了,还开着窗子做什么?”抱起她,直接将她转移到床上,看了看她脚上绑的相思豆,笑着替她盖好被子。 “我想看月亮,不要关。”程云拉住他的手,噘起嘴说,“我们盖着棉被,又有大暖炉,很暖和!” 靳其墨转身上床,将她揽在怀里,眼神里是少有的宠溺。 在他的胸口深深吸了口气,将小脸贴在他胸膛上,那种幸福的安心油然而生。 “阿依朵还好吗?”在她出事后阿依朵独自离开将军府在城郊的尼姑庵出家。听朱立业说,她是流着泪离开的,当时她一时冲动,却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吧! “我不想再听到她的名字。”靳其墨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话语中难掩愤怒。其实她知道这话语中的愤怒并不是针对阿依朵,而是针对他自己。那种没有将她好好珍惜与保护的自责和自己盘桓在心底不肯屏弃的仇恨种子伤害了两个女人。 她习惯性地抱住他的腰,小脸在他胸口蹭呀蹭地像只撒娇的小猫。靳其墨对此毫无办法,只得叹了口气道:“好了,睡吧。” “亲亲。”她嘟起小嘴。 靳其墨摇头失笑,俯身点了下她的唇,可她却一要再要,让靳其墨有些把持不住。 “你身子还弱……”靳其墨嘎然出口,气息已经不匀称,“云儿,你……”试图拉住她无法无天的小手,却没法隔离她身体的碰触,最终靳其墨的自持宣告投降,用身体的本能迎接她的热情…… 靳其墨半眯着眼,看着偷偷爬下床跑到院子里的程云,心中存着一半疑惑,一半忧心。他的程云身上有太多的迷团,尽管她也向他坦白,但她所说的那些与他的认知相去甚远,让他带着一种不安的情愫,生怕一转眼就失去她。 她望着月亮看了半天,而后又转身望望他的方向,最终举起“清澄”,让清冷的寒风滑过光洁的玉片细孔,让皎洁的月光撒在她消瘦的身影上…… 仙乐飘然而起,月光渐渐将她照得闪亮,她转过身,对他嫣然而笑,却看到他彷徨失措的一张脸。 “云儿,你要做什么!”靳其墨一跃而起,看着她逐渐虚幻的身体,他几乎用飞地冲到院中。 “回娘家了。”她依旧笑着,眼角却流下一颗晶莹的泪。 靳其墨只感觉到她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一颗心也因她逐渐虚无缥缈的身体而渐渐被掏空。 “你想离开我!”靳其墨吼道,“我知道你走了就回不来了,不要走!不要走——”他冲到她面前,伸手拉她,却攥了个空。 抬头望着旋转在空中的“清澄”,靳其墨回身取来软剑道:“如若这传家宝是带你离开的罪魁祸首,我情愿当个逆子,将它劈碎!”手起剑落,一道寒光盖过金光似乎要将这个夜空劈为两半。 可也就在这一瞬间金光消失不见,软剑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弹了回来。靳其墨凌厉的目光准确地扫向暗器袭来的方向,如发怒的野兽般。 黑色的身影慢慢呈现在月光下,手中还提着“清澄”。 “我就是贺斯。”他仰起头,在白月光下露出一张俊美得不真实的脸看向靳其墨…… 19、super star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人为了报仇,娶了仇家的独生女,企图从这个无辜的女孩子下手,牟夺仇家的财产,将仇家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个男人在他新婚的当晚,便无情地对新娘诅咒,新娘将永远得不到真爱,她的命运就是永远被人抛弃!” “可是后来,那个报复心极重的男人却渐渐爱上了这个纯洁又无辜的小女人,他的心在家仇和真爱之间挣扎,而最终仇恨占据了他的心灵,他对她的伤害从未停止,直到她为救他放弃了生命,放弃了她一直想挽回的真爱。这时,那个男人才猛然发现,他的世界不能没有她。而她,却永远消失在他身边。” “不知道现在放弃仇恨还来不来的急,不知道现在祈祷还管不管用,不知道曾经的诅咒应验在自己的身上,原来,他才是被真爱抛弃的可怜人。” “于是他放弃了万贯家财,放弃了显赫的身份,放弃了心中深埋的仇恨,放弃了自己无用的自尊与骄傲,日日求,夜夜寻,只想找到一个可以回到过去的方法,只想对着她说一声对不起,只想真心地告诉她,他爱她……” “喂,喂,喂!别再肉麻了!”下床的苏难难用力地踹着头顶的床板,“这么俗的情节,你还念的津津有味!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现在的言情小说作家就没有新的创意了吗?一篇篇虐文,沙猪男加弱智女的组合!” 十九岁对一个大学二年级的学生意味着什么?最初步入大学校园的新鲜感已经失去了,将要面对的就业压力好像还很长远,社会已经将他们纳入成年人的行列,却又没有将太多的责任压在他们的肩头,他们正在开始学着成熟,却依旧不愿放弃任性,除了完成必要的学业之外,他们最大的任务即是享受生活,挥霍青春!这也是只有他们这群人才有的权利,所以在春暖花开的周末,一行人都懒洋洋地赖在宿舍里,浪费着光阴。 上床的程云将手中的信纸丢到枕头旁边,双手抓着床沿头探向床下的苏难难,黑亮的长发瀑布似的垂下,她皱皱小鼻子,一脸无辜地说:“我只是随便念一下了!这个一定是艾维新书的故事情节!还没写完就随便乱放!”听了苏难难的话,程云也没心思再读下去,将信纸揉成团,丢到艾维的书桌上挑了挑眉说,“情节确实很俗!” 说完她翻转过身去,进行着今天第一百零一次地对着墙上的巨幅海报发呆…… 海报上的男人身着藏青色长衫,长发随意地系在脑后,那深如海底的黑眸让人迷醉,却显现出那若有似无的孤寂,直挺的鼻梁下,那两片薄唇微启,似在无奈地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碰”的一声,宿舍的门被黯然消魂掌推开,撞到床沿上又弹了回来,这一声暴响打断了程云继续凝望的连续性,宿舍里的其他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动震慑住,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碰”,门又被用力关上,一个扎着马尾辨的女生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引来无数“卫生球”丢向她。 “艾维,你干什么这么惊天动地!”趴在一旁看书的王泱泱首先发难。 “喂!门如果破了,小洞十块,大洞二十,我们可不帮你垫付哦!”苏难难躲在蚊帐里看着租来的言情小说,善意地提醒。 “你的小说稿我给你丢在桌上了,不用谢我。”程云转身躺下,又不由自主地看向墙上的海报。海报上的人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睛,可是眼神中那抹失落和估计总让她的心隐隐地痛。 唉,她又在为古人担忧了,一个演员有这样的表情是剧情需要,理所当然的嘛,她心疼有什么用! 可是…… 她瞄了一眼自己脚踝上的那串相思豆,又情不自禁地拂上自己手臂上那道丑陋的疤,心中隐隐作痛。 “喂,喂,喂!你们这些没良心的!”艾维气得直跳脚,“我费尽千心万苦才得到的这样一个消息,你们竟然连关注都不关注!算了,你们既然都不想知道靳其墨的消息,我也就不说了。” “你说谁?” “靳其墨?” “快说!” 只用了十分之一秒,三个女人的注意力又重新转到艾维身上。 靳其墨,一年前因其刚毅的外表、冷俊的表情和精湛的中国功夫迅速在国内窜红,且迅速向国外扩张。 更有个性的是此人从不拍吻戏,在接拍过的几部电影中只同一名名叫伊朵的女星配戏,不知多少的一线女星要同他配戏,都被他回绝了。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他从不回答记者的提问,面对记者他只有那一句话,就是“云儿,你在哪?” 在他刚出道时对着镜头那句深情的“云儿,你在哪?”不知道掠夺了多少少女的心,那深邃又带着伤感的眼神更是迷倒了无数痴情怨女!因那句“云儿,你在哪?”他的粉丝团也命名为“墨云”。 “哼哼……”艾维得意地笑了声,却在三个女人紧迫的目光催促下赶紧开口:“我听说,靳其墨正在学校里拍外景,地点正是要重新盖教学楼的那片荒地。这个消息导演说要保密,谁也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的?”苏难难对艾维的信息来源表示怀疑。 “我当时在办公楼里上厕所,校长和他们的工作人员说的呗!” “哦……这就叫费尽千心万苦呀!我知道了。”王泱泱斜了她一眼,披上了衣服头一个蹿了出去。 “那也很辛苦呀!”艾维还想为自己辩驳一下,却见屋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喂,等等我呀,再怎么说,这个消息也是我放出来的呀!你们这群没良心的!” 她到底在哪? 靳其墨将周围的环境扫视了一便,跟本没有心思听导演的罗嗦,他选择了最偏远的角落坐下,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样似漫不经心,却没放过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 来到她的世界已经两年多了,贺斯只对他说去做明星才能让全世界的人认识他,而贺斯口中的明星原来就如同他的世界中唱戏的。在这两年中他知道了什么叫小时,知道了什么叫数学,知道了他的云儿为什么会在他的时代与众不同,也知道了自己的内心,那就是无论是在她的时代还是在他的时代,他的心中只剩下她了。 他当上了演员,却不晓得自己是不是明星,也许他做的还不够,认识他的人还很少,至少,他的云儿就还不知道他,要不她为什么不来找他呢! 扫了眼在车前补妆的女主角伊朵,靳其墨云淡风轻地抿了下嘴。 想不到会遇到同阿依朵长相如此相似之人,而此时那个貌似阿依朵的女人却是国内炙手可热的玉女明星,命运又让他们相遇,而如今他对她却已无话可说…… “阿墨,别心烦!”年纪大约四十岁的经纪人罗密欧小跑到他身边说,“今天咱们最多就三个小时哦,很快,很快就结束哦!” 靳其墨用惯有的沉默以对,他不喜欢这个娘娘腔的男人,但他可以帮助自己让全世界的人都认识他,他也只好忍了。 只要能找到云儿,他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阿墨,开心点,你窜红得这么快,国际大牌导演都来找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哦!” 罗密欧扭到他身前,谄笑道,“阿墨,我们再商量一下哦,关于这个吻戏,我们拍一下好不好,就一下下哦,蜻蜓点水,蜻蜓点水哦!伊朵小姐是最当红的玉女,你不但不会吃亏,还会暴出更强劲的新闻的哦!你要知道,新闻越多,就对你越有利的哦!” 靳其墨冷眼一扫,成功地停止了罗密欧的聒噪,罗密欧讪讪地坐在他身边,几次张开嘴巴,又闭了回去。 唉,阿墨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也正是由于脾气是这个样子才引来更多的关注,他对阿墨真是又爱又恨哦! “咦?阿墨,阿墨你去哪里,要开拍了!” 罗密欧刚一转头,却发现靳其墨向离片场更远的方向走去…… “喂,真的是靳其墨!”王泱泱盯着偶像,双眼闪着崇拜的目光。 “我说的没错吧!”艾维自己为自己请功,看着美男,险些流出口水。 “这酷还真不是装出来的!”苏难难赞叹道。 “他是真的寂寞……”程云的话在其他三个几乎要疯狂流口水的女生中显得格格不入,其他三人都用另类的眼光看着她。“我……我的意思是他很酷!”她赶紧补充道。 几个人纷纷掏出签名本,准备一会就扑上去,对帅哥进行猛烈的攻击,苏难难更是迫不及待地掏出相机,在远处就偷拍了起来。 苏难难正为这完美的偷拍计划而暗自兴奋,靳其墨更大的脸部特写随即又呈现在眼前。 呀,真是太好了!苏难难急忙按下快门,几乎兴奋的大叫,却感觉那黑乎乎的身影就真真切切地在她身前。 “啊……” 想过千百万遍见到偶像后的反应,没想到今天真的遇到了会是这样!苏难难一下子跳出三米开外,单手托着下巴,震惊地尖叫。而另外几个人也比她好不了多少,都被突然出现行动似鬼魅的靳其墨吓了一跳。而这边突然出现的状况也引来了片场中工作人员的注意,都纷纷向这个方向赶来。 其他人的反应似乎都不在他的眼里,靳其墨只是直勾勾地望着程云,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眼底是深深的爱恋。 她穿着一件蓝色的长袖t恤和一条白色长裤,长发乖巧地披在肩上,她还是那个样子,只是脸色红润了起来,想必病已经痊愈了。 她看他的样子有些生疏,这让他的心有着隐隐的痛。 程云被他盯得不自在,正想向后退去,却被他一手擒住。 几乎是同时的,他拉起她左手的衣袖,眯着眼看着那早已铭记在心的伤疤,他开始颤颤发抖;将她拉近,抚上她的脸,食指挑起她鬓边的发丝,手指肚轻蹭那浅浅的疤痕,他低低地呢喃着:“我终于找到你了……” 将她纳入怀中,轻轻捧起她的脸,在她震惊的表情中,他温柔地吻了上去,那吻极尽缠绵,似乎在诉说这两年多的离别之情。 “咚”!罗密欧由于震惊过度,当场昏倒在地上;艾维和苏难难她们则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个维美却有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下巴垂得几乎脱臼;场上闪光灯一个劲地闪,因为吻的时间太长,导演都将摄影机搬到现场,记录下这难得一见的时刻! 原子弹爆炸也就这威力吧! 一朵蘑菇云在程云头顶缓缓升起,脑细胞纷纷在她脑中爆裂开来,炸得她连同神经末梢都失去了生理功能,最终因为缺氧和神经系统的纷纷罢工而晕厥过去…… 直到…… 靳其墨发现自己怀中的人儿也已经昏厥过去,才从自己的颈上取下“清澄”中的“澄”戴在她的颈上,而后宠溺地将她抱起。 不管怎样,他已经找到了他的云儿,看着她脚踝上那串相思豆,靳其墨欣然而笑…… 也许他的云儿现在还对现代的他有些陌生,不过没关系,他有办法让她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暖风拂过,春天的气息隐匿其中,悄无声息地让一切变得生机勃勃,湛蓝的天空中灰喜鹊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似乎也预示着未来的美好时光……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