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灰姑娘》 灰姑娘辛德瑞拉(一) “从前,有个富人的妻子得了重病,在临终前,她把女儿辛德瑞拉叫到身边说:”乖,妈妈以后会在九泉之下保佑你,守护你的。‘说完她就闭上眼睛死了。冬去春来,人过境迁,他爸爸又娶了另外一个妻子。后妈是个内心丑陋的人,她对辛德瑞拉说:“要你这个没用的家伙干嘛?”于是,可怜的小姑娘就被赶进了厨房。她被迫脱下漂亮的衣服,换上灰扑扑的外套,去干艰苦的活儿。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担水、生火、做饭、洗衣,而且还要忍受她们姐妹对她的漠视和折磨。到了晚上,她累得筋疲力尽时,连睡觉的床铺也没有,不得不睡在炉灶旁边的灰烬中,这一来她身上都沾满了灰烬,又脏,又难看,由于这个原因别人就叫她灰姑娘。“ (╯-╰)/无聊!郁闷!讨厌!我捧着本《格林童话》干巴巴地读着,一面在心里暗暗诅咒。床上正闭目养神的老巫婆显然没感受到我强烈的恨意,她听得惬意,皱巴巴的脸像只老掉牙的核桃。 “奶奶。”我舔舔干涩的嘴唇,不得不提醒她一句,“可以了吧?我已经读了两小时……” “继续!”她眼睛都没抬一下。 “那……换篇故事念吧?这篇读了n遍,我几乎都能背下了。”双手合十,祈祷她能理解我不愿再当复读机的心情。 “那你倒是背给我听听啊?” “呃……”我被噎住。 一句话接不上来,老巫婆的拖鞋又拍上了我的头顶,“啪”的一声,还伴随着一阵歇斯底里的大吼,“程宁儿!我叫你分心!念本书都这么困难!真不知道养了你这个废物有什么用!滚!一看你就来气!简直要气死我这把老骨头了……咳咳……” “奶奶……您别生气……哎呀……”我护住脑袋,(^^;;;;却一动也不敢动,小心地看着她脸色,揣摩着这场语言加行动上的侮辱究竟要进行到哪一步才能完结。几乎是每天一次,她总要找点借口把我修理一顿,否则她的这一天肯定会感觉不大舒坦。 所幸,这种遭遇从懂事起延续到十六岁,我也习惯了。 当我还是婴儿时,我的父母就不在身边了。记忆里只有个老巫婆似的奶奶,她很不负责任地把我带大,一边拼命用各种粗活粗话虐待我,一边还使劲地遮盖我的身世,每次电视里放《西游记》,她就要指着孙悟空对我说,喂,程宁儿,你和那只猴子一样,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拜托,谎话不要编得太离谱。我翻翻眼睛,心里狠狠地把她骂了一通,表面上却还要摆出十分赞同的模样。 没办法,想在这个家里呆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选择服从,无条件地服从,无道理地服从。 就像现在,我低眉顺目地站着,任老巫婆气咻咻地骂了我一阵,终于感到有些累了。她抓着拖鞋重新躺了下去,然后嫌恶地瞪瞪我:“出去出去,做饭去!” “好的好的。” 我忙不迭地点头答应,(╯︿╰)赶紧像逃命似地逃出她的房间。我们住在城市里有名的贫民区,全是低矮的平房,这也就算了,反正阳光对世界的每个角落都是公平的。但老巫婆的房间连空气都是潮湿腐烂的,再茂盛的阳光都吝啬光顾,每次进她房间就跟去沼泽旅行了一次似的。更加可笑的是,这个沼泽巫婆居然像小女孩一样热爱童话,坚持不懈十年如一日地叫我捧着那一本童话书翻来覆去地念。 嘻嘻,真好笑。我站在厨房的灶台前,情不自禁地舒展开眉头,“程——宁——儿!!!” 正想在兴头上,身后突兀地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咬牙切齿的魔音。我身子立马僵了一半。 “有什么事值得高兴吗?” 我整个身子都冻住了……@_@|||||…… 缓慢地回过头,眼前果然是那张皱巴巴的脸,我努力扯起一丝笑容,声音抖抖的,“没……没没有啊……” “是吗?我看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哦。”我急忙编造个借口,“我是在想,过几天我的高中录取通知书应该就到了,所以……所以……” 剩下的话全部断在喉咙里。我惊讶地看着奶奶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拿在手里得意地扬了扬,“你说的是这个吧?” “通知书……”我一阵紧张加激动加惊喜,要知道,我特意报考了所很远很远的高中,意图逃脱老巫婆的控制。那张录取通知书于我来说,也就等于一张刑满释放书。 可是,我所看到的下一幕却是——老巫婆扯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慢慢地,慢慢地将那张纸凑近灶台……然后,淡蓝色的火焰一点一点地舔上纸张……再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一张好端端的通知书在瞬间化作灰烬,灰烬飞得满厨房都是,扑上我的眼睛…… “你你你你你……”我望着那张狰狞的脸,愤怒很快转化为深深的绝望,绝望得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只是无意识地吐着单字,一连串的“你”,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o°)~ @我崩溃地跌坐到地上,两眼空洞地望着前方。 完了。我想,这回完了。老巫婆一定不打算让我上学了。反正只有九年义务教育嘛,现在高中了,谁也管不着了……她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很好,在家养着个廉价劳动力,很好,吃的少,干活多,还能给她读故事解闷,没有比这更便宜更划算的事了……我的未来啊我的梦想啊……这回全完了…… “程宁儿!”那个居高临下的声音还在啰嗦。 “干嘛?”我没好气地应。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还怕她干什么? “这个,拿着。” “不拿。” “你敢不听我话?” “怎么啦?我早就受够你了!”我猛地蹦起来,指着她的鼻子,“你这个老巫婆!告诉你!我不要再受你摆布,我要过我自己的人生去了!好了,再见!我这就收拾……” 她没给我机会把牢骚发完,硬生生地就把一团纸捅到了我的面前,差点就塞进了我的嘴巴里,我僵硬地抓住那团纸,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打开看看。”她继续命令。 我傻乎乎地展开那团纸,质地很好,手感很好,印刷很好……等等,重点不在这里——纸张的开头部分,赫然印着几个烫金大字,在跳进视线的同时,深深地刻进了我的心里。 澄景高中欢迎你! 又一张录取通知书?澄景高中?录取我?开玩笑吧?我张大嘴巴,脑袋开始发晕。 …(⊙_⊙… ○圭~○列~~说起澄景高中,每个人眼前立马就会展开一幅壮观的画面:辽阔到几乎等于一个小城市的校园,纵横交错的道路稍不小心就会迷路;林木面积大不说,品种更是繁多,足以让整个澄景一年四季都包裹在葱郁之中;像是一些普通高中不敢想的专业化游泳馆电影院咖啡馆之类……澄景统统都有。虽然这些对于高中生来说,似乎是有不务正业的嫌疑。不过没关系,能上澄景高中的,要么是家世显赫,要么就是才华突出课业出色。恰好这两种人都没什么升学压力。于是澄景很难得地在应试教育的大环境里兀自活得有声有色。 可是,把程宁儿放在这两类人中任何一边,都是没道理的。所以,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这个老巫婆一定是在玩我!看我傻不啦叽地拿着一张伪造录取通知书去被嘲笑也是她的人生乐趣之一吗? “不准怀疑!”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她及时地大喝一声,挡住了我的疑问。 “哦,好吧。”我有气无力地垂下脑袋。 “晚饭,不用叫我。”她说完,背着双手踱回房间。 既然她不吃了,也省得我忙碌。我还有大堆的衣服没洗呢,千万不要以为将要离家去上高中所以家务活也能甩手不干了,搞不好明早一起床,就发觉关于什么澄景的好事只不过美梦一场。 等晾上所有的衣服已经是繁星满天的时候了。我甩着酸痛的胳膊路过奶奶的房间,门没关紧,张开一道缝隙,勉强可以窥到屋内的景象。我停住脚步,突然冒出个神经的念头,很想看看老巫婆都在干些什么。接下来,我弯下腰,眼睛凑到了那道缝隙上,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瞄o__o" 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星光铺展在窗边,老巫婆坐在床沿,脸在逆光里看不清晰,可我奇怪地从那个一贯凶蛮的身影上读到了一种陌生的苍凉。 过了一会,她抬起手,擦了擦眼睛。 她流泪了?不不不,肯定是眼睛不大舒服,她怎么会流泪……看我哭倒是她的乐趣之一……又过了一会,老巫婆抬起头,望着窗外黑乎乎的天空,突然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宁儿要去澄景上学了……” “你知道的,不容易……那个人……” “那个人……哼……迟早会遇到的……” “到时候……你放心吧……放心吧……” 话说得断断续续,我也只好零碎地收集起来,谨慎地藏在心里。虽然还不大明白她的意思,但我有预感,这似乎很重要。 比如我这个中庸分子为什么能收到贵族化的澄景录取通知?比如我那个奶奶为什么处心积虑要把我往澄景推?她虽然霸道又不讲道理,但也不是那种一心巴望我在贵族学校攀附到有钱人的角色…… 我塞了一脑袋疑问瘫倒在床上。 窗外的月亮圆圆胖胖,周围一大堆的小星星簇拥着她,就像一群围着妈妈撒娇的孩子们。我望着望着,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流了一脸。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呢?如果你们不曾离开我,恐怕我的童年我的人生也要改写吧?起码不会像灰姑娘一样灰扑扑仿佛永世不得翻身。这些年来,我没有好看的衣服,只好日复一日地穿着黑白校服;没有人喜欢我,在男生们眼中,我是没有性别之分的;而且我还得时时承受着别人的鄙视,他们认为住在贫民区是很可笑的一件事……可是,爸爸妈妈,你们应该理解,这都是我可以控制的吗? >"<||||假如一睁开眼睛面对的世界就是如此不堪,凭什么指望它突然间为了你天翻地覆? 纵使我多么不情愿,第二天的太阳还是照旧跳出地平线。 毛茸茸的阳光透过窗棂爬上脸庞,我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因为凑近而愈加显得恐怖的核桃脸,“起床!”那个凶巴巴的声音说,“否则我拿拖鞋来叫你起床!” “不用不用。”我赶紧坐起身,手忙脚乱地开始套衣服,“这就起了,呃,今天我该干什么活,奶奶?” “去报名。” “什么?” “去——澄景报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重复。 “@_@a可是……哎呀……奶奶你不要动手嘛……”迎头又是一只拖鞋拍下,算是这美好一天开端的见面礼。 十分钟后,我愣是被这一只拖鞋追打出门,跟着从门内抛出一箱早就打包好的行李,随后木门在身后碰地一声紧紧关上。 “奶奶奶奶奶奶!您这是什么意思呀?” 任凭我喊破喉咙,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看来她是铁了心要把我扫地出门。无奈地跺跺脚,我只好认命地从地上捡起行李,行李下面还压着一个鼓囊囊的钱包,应该是学费吧?似乎她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就等待着这一天到来。 我拖着沉重的行李走出门,走出了那堆破旧的贫民区,走出了十六年来阴霾的生活。可心情并没有预料中那样轻松。说白了,我还是有点担心那个老巫婆。把钱都给了我,她怎么办?还有,大堆的家务活她能应付吗?自从我身高超过灶台,她就没再自己动手弄过饭菜。 迷迷糊糊地想了一路,我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澄景高中的。神思恍惚地飘下公车后,一抬头,猛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铸着“澄景高中”四个金色大字的校门口。大理石的门柱看上去威严而华贵,愈加显得我是如此渺小。 校门口有数不清的小车排着长队,不时钻出个挺胸昂头神情骄傲的学生,手里捏着张通知书,缓慢地踱着步子走进学校。我拖着行李目瞪口呆地望了一会,心里想,啧啧,真不愧是贵族学校。当然,这就更加剧了我对自己那张录取通知的质疑了——它,真的真的会是属于我吗?我平平凡凡,家里更是穷得要死。没理由啊,澄景会录取我? 好不容易拖住一个路过的男生,“对不起,能不能借你的通知书看看?” “凭什么?” 刚才那个一直低着眼睛,貌似十分平易近人的男生抬起头,突然间就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他专注地盯着我,又问了一遍:“凭什么给你看?” “这个……”我害怕地缩缩脖子,糟糕,运气真背,一来就碰上个神经病。亏他还长了张那么好看的脸,可现在那双星星般明亮的眼睛却危险地眯起,揣摩地看向我。 “算了。”我不敢再继续看他,沮丧地垂下头,“我再去问别人看看。” “等等。”就在我转身迈出三步之后,那个声音又懒洋洋地响起,“我又没说不给你看。” “你……”我强忍着怒气,看他慢慢从口袋里摸出张比我奶奶的脸还要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然后带着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态递到我手上。“如果实在很喜欢的话,等我用完,再附加个签名送给你。” “真是谢谢你啊。”我捏着通知书的手气到发抖。 “不客气。”他倨傲地看看我,“你是准备裱起来呢?还是每天睡觉时压在枕头底下?” 崩溃~~在他自恋的工夫里,我已经飞速地对比完两张通知书,同时对澄景所招收的新生产生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对了,有个问题想问你。”我恭敬地把通知书塞还给他,客气地问,“你去医院检查过心理吗?” “你说什么?”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恐怕你有严重的自恋倾向。”我生硬地微笑,“简单点说,就是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其实在别人眼里呢,根本什么都不是。” 说完。我潇洒地转身,昂头向学校里走去。真是扬眉吐气啊!真是大快人心啊!反正他不知道我名字,想报复也找不到对象啊,呵呵。 “程——宁——儿” 就在我洋洋得意的当头,身后猛地响起了那个让人全身发寒的声音。等等,他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回过头,恶魔正比我还得意地扬着一张通知书,我急忙掏出自己口袋里那张,一看之下窘得想撞墙。原来,气恼之间,我竟然将两人的通知书搞混了。“纪明澄”三个粗体黑字,正在我手头这张纸上耀武扬威。 他带着一脸坏笑走近来,低下头,“喂,我很欣赏你这种……呃……让我似乎是很无意很不小心知道你名字的方式,够委婉,我不喜欢直接的女生。” “我没有!” “其实这也没什么,我知道让你抗拒我的魅力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他故作忧虑地叹了口气,“唉,一个人太优秀真是没办法。对了,你是从我初中追到高中吗?” “我们不是一个初中!!” “哦,那就是在路上偶然见过我了?”他胸有成竹地猜测,“*@_@*一见钟情对不对?” 我突然发现自己任何的解释都是多余了,对待这种病症已根深蒂固的人,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深呼吸深呼吸……好不容易才把一口怒气压下,然后快速把通知书对调过来,我决定抛下那个自恋狂继续在那絮絮叨叨,自己蹑手蹑脚地想逃离。 “你去哪啊?”他回过神来,几步又追上了我。 “你别跟着我好不好?”再有耐心的人也经不住这样纠缠啊。 “你真的不是暗恋我?”使劲摇头。 “不是故意跟我搭讪?” 再摇头。 他一脸恍然大悟后很受伤的神情,悲哀地瞄了我一眼,“那,你走吧。” 我如获大赦,急忙闪人。跑了好远,回头还能看见那个略显痴呆的身影立在原地,似乎受打击不轻。这让我产生了轻微的自责感,唉,我说话还是太直接了,说不定人家就自恋这点兴趣,干嘛要生硬地去破坏掉呢? 很快,报名处的拥挤就赶走了我这点轻微的愧疚。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登记处,一个长着酒糟鼻的老师接过通知书,只随便瞄了一眼,就把目光转到我身上。 “你,程宁儿,还没买校服吧?” “不是统一发么?”我瞪大眼睛。 酒糟鼻老师用一声冷哼来答复我。 “要交多少钱?” 这回他可来了精神,抓起计算器劈里啪啦一通乱摁,然后得出一个无比精确的数字,“夏装加冬装,还有参加晚会的礼服,参加军训的训练服,舞蹈课的练功服,体育课的运动装……最后是洗澡时的浴衣……呃一共是6656元。” “什么?” (⊙o⊙)我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不是吧?就这些衣服,比学费都要贵上好几倍呢。“不买行吗?” “你看看周围的学生,有哪个不穿校服的?”老师生气了,酒糟鼻变得通红,“澄景高中的优良传统就是被你这种目无法纪的学生破坏了。” 我万万想不到,只不过没钱买校服,就要担上一个如此恶劣的罪名。举目望望四周,果然男生女生都穿着打着领带的校服,看上去的确是很正规很严谨……等等,这之间也不是没有漏网之鱼的…… “老师,那个人也没穿校服啊!”我踮起脚尖,努力用手指向人墙外一个正靠在走廊栏杆上的男生。虽然面目看不清晰,但他身上那件烟灰色衬衣在一堆雪白的校服衬衣间格外扎眼。 四周同学都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人群里立即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老师也跟着伸长脖子望了望,却没做出我意料中愤慨万分的反应。 “是他啊……”酒糟鼻只是喃喃自语一句,缩回脖子又大声冲我吼,“我说你这个同学,到底交不交钱买校服?” 显然这句话更能吸引同学的注意力,大家收回目光,等着看我这出好戏。 “我……我……”我的脸热得厉害,舔舔干涩的嘴唇,实在没勇气说出“没钱”这两个字。奶奶给的钱只够交澄景的学费,她是绝对不会想像到澄景的校服也能昂贵到这个份上。 就在这么窘迫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正义的声音,“老师,您这属于乱收费吧?” 人群外挤进一个高挑的女生,利落的马尾在脑袋后面晃来晃去,五官非常分明,眼角眉梢之间都透着精干。她往那里一站,立即就有一股逼人的气势袭来。 老师大吃一惊,“你你你是哪个班的?什么名字?” “高二a班徐嘉羽。”女生嫣然一笑,而后迅速板起脸孔,“老师,说正经的,我手机里就存着教育局的电话,打过去的话——还不知道是谁在败坏澄景的优良传统呢。” “你……” “当然,我直接去找校长反映也可以。您觉得哪样更方便呢?” 老师的脸变得紫青紫青。 徐嘉羽露出满意的笑容。我呆呆地看她从容自信的样子,羡慕更多地压倒了感动。她天生就像个明媚公主,而我在她面前,更加显得笨手笨脚不知所措。 徐嘉羽微笑地把目光转向我,“这回你不用买校服了。” “哦,谢谢。”我小声地道谢。 “没关系。”她想了想,又很愤慨地提高声音,“每年澄景都会有很多家庭困难的新生,这帮人居然忍心搜刮,真是太没天理了!” 是吗?看她忧国忧民的样子,仿佛澄景就是她家开的似的。 见义勇为完毕,她潇洒地转身,在众人的瞩目中走掉了。直到身影再不见,四周才响起同学们小声的议论。 “喂,是嘉羽学姐哎。她好帅。” “学姐学姐,其实她比你们这帮新生年纪还要小呢。” “我有听说啊,她是智商超高的天才少女嘛。而且人也很漂亮。” 我摸摸脑袋,愈加对她有好感了。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见义勇为,她的从容自信,还有,还有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就像一杯温热液体滑下喉咙时的感觉。 总之,在经历这么多的惊心动魄之后,我顺利地交上了学费,酒糟鼻老师假装对校服一事从未提起过,气呼呼地给我办好手续,再扔来一把钥匙,“喏,13号公寓楼。” “那个……13号公寓楼怎么走啊?” 他总算是找到机会刁难我了,阴恻恻一笑,说:“当然靠你自己找了。” 灰姑娘辛德瑞拉(二) “13号……13号……13号……”我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这个数字,开始在偌大的校园里漫无目的地兜圈子。瞎转到天色渐暗时,别说13号公寓楼,就连1号2号3号都没显露出零星踪影。只发现自己离建筑群越来越远,而眼前的树木却越来越茂密。 迷路了? 正在为难的时候,好不容易看到前方一个人,我急忙跑上去抓住他的一只胳膊:“同学,你知不知道……” 话说到一半,那人缓缓地转过脸,盯住我时的感觉仿佛迎头浇下一桶冷水。我咽了口唾沫,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借着朦胧的夜色,我可以大概地看清他的样子,浓黑的眉毛倔强上扬,鼻梁挺拔利落,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照着正常的审美观,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了。 “迷路?”停顿一会,他简短地问。 “呃……是的。” “你要去哪?” “13号公寓楼。” “我带你去。” 说完就转过身往前走去。我愣了一下,赶紧拖着行李箱跟上。“谢谢你啊。”我忙不迭地道谢,“★~★世上到底是好人多。” “我只是顺路。”他头也不回地抛来一句。 顺路?13号该是女生公寓吧?他去那里干什么?这些问题我放在心里,生怕问出来会惹他讨厌。他一定是不喜欢啰嗦的女生吧? 我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斗争激烈地跟在他身后,走过许多纵横交错的小路,七绕八绕到了公寓楼门口,就在我低头看房间号码的空当里,带路的人已推开女生公寓的大门,兀自往楼上走去。 “喂,等等。”我急忙跑上去拉住他,好心提醒,“这里是女生公寓哎。” “我知道。” “知道你还……” 他没耐心听我啰嗦,甩开我的手,继续往上走。我不可思议地耸耸肩,紧跟其后,已经开始谋划待会如何救他的场。 因为是刚刚开学,公寓管理员还没到岗。走廊里来回走动着洗漱的女生,大多还是穿着睡裙晃荡着。而那个奇怪的男生,居然若无其事地穿过她们,眼睛都不眨一眨。 “天啊色狼~~~~~”预料中的尖叫声,终于在一个新生呆若木鸡5秒的注视后爆发了。 男生看了她一眼,只是皱了皱眉头,继续往前走。 我终于忍不住了,把行李箱一丢,跑前几步拦在了他面前,“这里真的是女生寝室,你不要再走了。”我觉得自己的提醒很重要,“看在你领路的份上,我掩护你出去吧。” 他咬紧下唇,一副已经忍无可忍的表情。好一会,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要你管?” “这是女生……” “谁告诉过你——”他的拳头在身体两侧攥紧,“我不是女生的?” 我从头顶到鞋底都傻住了。 “如果不知道情况的话,拜托你就少开口。”他狠狠地瞪我一眼,扭头继续往前走。 他,是女生?明明穿着男生的校服,理着短短的发,长了副那么英俊的五官,甚至连声线都是沉稳爽朗的。 我接着发傻。直到身后一个人拍拍我的肩,十分理解地说:“新生吧?不怪你。那是二年级的陈熏,有名的假小子。” “唔?”我转过头,面前是一张熟悉的脸,“嘉羽学姐?” 她明媚地笑笑,帮我拖起行李箱,“不要叫我学姐,我可能比你还小呢。走吧,我领你去寝室。” 一路上,~>_<~+我为冒犯了恩人觉得很不好意思,徐嘉羽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宽慰地说:“没关系,去年我进校时,也穿着睡裙对她尖叫过。” “可是,她……干嘛把自己打扮成那样……” “哦。”徐嘉羽轻描淡写地回答,“是为了进篮球队,你知道的,篮球队只收男生,或者貌似男生也可以。” “也有女篮的,不是吗?”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她。”徐嘉羽说着困惑地扯起嘴角,“她只说了三个字,不一样。” “不一样?” “是个很奇怪的人,对吧?” 走到标着我寝室号码的门前,却意外地发现,那张本该属于我的床位上却坐着另一个女孩。还不等我的质疑出口,那个女孩已经惨兮兮地换上副要哭的表情:“拜托了,拜托了,我和你换寝室好不好?我不要住在那里,我不要和一个男人住……” “呃?”我还不大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徐嘉羽试探地问:“是说——陈熏吗?” 女孩使劲点头。 “那就没办法了。”徐嘉羽把目光转向我,“你愿意跟她换吗?” 我有些犹豫。说起来,要整天在一个貌似男生的女生面前换衣服,实在是很难为情的一件事。所以,那个女生的心情,我是十分十分理解的。 徐嘉羽叹叹气,“那算了,反正我和她两个人住得也不错。我再找老师安排你吧……” “等等。”我急忙打断她,“你说,你和她住在一起?” “对啊。” “那,就加上我一个吧。” 徐嘉羽愣了一下,随后笑得更加明媚了,向我伸出一只手,“欢迎你啊,宁儿。” 我满心欢喜地跟在嘉羽身后去她的寝室,我当然知道在新的寝室里,除了亲切的嘉羽,我同时还要面对的是一个怪怪的陈熏。不过没关系,我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一点也不。 说不上原因地,我就是很想接近这个叫徐嘉羽的女生。她的每个笑容,每个动作,都能让我找到一种非常熟悉亲切的感觉,似乎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丢失掉了的感觉。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我很郁闷。别的女生早在自己寝室找到朋友了,因此可以嬉闹着一起去教室。而我这边呢?陈熏是压根不和人来往的,嘉羽倒是很友好,只可惜她要去的是二年级教室。 我孤零零地在教室最后一排坐了一天,好不容易熬到放学。照着入学指南安排,今天下午应该是每年一度的社团招新。说实话,我在自己身上真的找不到任何长处所在,也不知道有哪个社团愿意招进我这种低能儿‵(*^﹏^*)′。于是,收拾了书包,我就打算回寝室好好待着了。 想不到,回寝室的路上,竟然摆满了一条路的招新点。从大众化的篮球社到冷门的外星生物研究社,统统都挤满了人。我必须踮着脚很小心很小心才能勉强通行其中。忽然,一只胳膊被人扯住。 “宁儿。”嘉羽满头大汗地抱着大沓表格,大声叫我名字,“这么早就回去?” “对啊。”我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无能才急着逃避,“人太多了,我……” “不如你去那边看看。”她指向远处一个招新点,“那边人比较少。” 好吧。虽然我一早就怀疑那里人少得不太正常,但还是听从了嘉羽的建议。刚走上前去,牌子后一个胖乎乎像只河马的女生立马惊醒过来,两眼放光地盯着我问:“想来我们家政协会吗?很简单的,只要过了测试就能加入。” 呼~原来是家政协会了,听起来还是很正常的,何况做家务就是我强项啊。 “什么测试?” “嘿嘿。”她推了一张纸过来,“先写个名字。” 我看也不看,就傻乎乎地在纸张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耶!!!” 没想到,河马刚把纸扯过去,竟然惊喜得叫了出来,和身边几个女生相互挤眉弄眼一阵,然后才把目光转向我,很严肃地开口:“咳……你签上了名字……就代表协议生效了哦。” 我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不能反悔吗?” “nono!”河马竖起一只肥肥的手指,“澄景最重视的是诚信。” 不给我反应的时间,河马已经低头在另一张纸上找着什么了,一边还兀自念叨着:“纪……不行不行,如果他来,恐怕我们社的锅碗瓢盆都要上天了……还剩下谁呢……对了……就他吧……” “你说什么呀?”我越听越糊涂。 “这样!”河马笑嘻嘻地把张小纸条塞进我手里,“很简单,你只要把纸条上所写这个人拉进我们协会,测试就完成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也要问?”河马握拳在胸,踌躇满志地说,“因为我有志将家政协会转型,呃……暂定名为美男协会好了……当然要把澄景所有的帅哥都拉进来。” 我瞬间有种想把她送进精神病院的冲动。 看见我掉头想走,河马急忙跳出来,挺身拦住:“等等……等等……我都等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有人响应……你就当帮学姐的忙……” 我低头,仔细考虑可以从哪个角度逃走。 “而且,加入我们协会有好处的。”河马仍旧在喋喋不休,“我会经常教你们做点心,不信你问问她们,我手艺是不是很棒?学妹呀,要不是看你这么冰雪聪明乖巧伶俐,学姐我也不会如此固执地拉你加入。实在看你是人才,人才是什么概念明白吗你……” 她索性一把拎起我按在凳子上,继续一鼓作气地劝说了足有半个钟头。最后,我不得不举手投降,“好啦,好啦,我去拉人就是了,学姐你打住好不好?” 河马这才满意地放开手。 我嘟囔着打开那张小纸条,上面用碳素笔写着三个大大的字:“陆昭珩”。最后一个字很陌生,我有些拿不准怎么念,正打算询问一下河马学姐,只见她已经乐呵呵地招手吆喝部下,“收摊了收摊了。” 一大堆人瞬间就作鸟兽散,于他们来说,这一天总算捉到了个冤大头,很成功很圆满。 因为觉得这种入社方式是比较丢人的,我甚至对嘉羽都没提起过。事实上,作为校学生会主席的她,也没心思来听我这些烦琐事情。全天上下,嘉羽忙得就像个旋转不停的陀螺。 有时候我半夜醒来,还能看见她的笔记本电脑在黑暗里发着微光。“嘉羽。”我小声叫她,“该睡啦。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她从喉咙深处沉闷地应了一声。 陈熏翻了个身,突然开口。“别管她。”声音冰冷,“有些人就是死要面子。” 嘉羽微微叹了叹气,困乏地说:“陈熏,我只是想做得好一点,这也有错吗?” “有什么用?”陈熏猛地坐起身,激烈地说,“再好,他也不会喜欢你。” 即使是在黑夜,我仍旧能奇怪地感觉到,嘉羽的心脏到脸,都在这一句话后变得苍白。 “你知道他不喜欢我?”嘉羽艰难地争辩,“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陈熏冷笑一声,“在一起就代表喜欢吗?就算在一起几十年,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我不敢插嘴,甚至已经忘了这场争论是怎么结束的。只在第二天发现嘉羽的眼睛通红。她很勉强地对我笑一笑,接着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我也有事要忙的。不是那个叫陆昭珩的家伙吗?昨天已经在图书馆的花名册上查到了他的身份——不怪河马学姐要拉他入社,这个人,居然是篮球队的队长哎。 好不容易才摸到篮球馆的位置,这里似乎正在招新,挤满了许多学生。我以为自己混在其中很具有掩饰性呢,没想到头顶很快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程宁儿!”陈熏纳闷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我……” 还没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远处气喘吁吁地奔跑过来一个身影,大声搅局:“哈哈,我知道我知道!” q_q我险些要晕过去了。 脑海里立马浮起一个噩梦般的场面:某个人,得意地扬着张录取通知书,很是自信地问我,你是想裱起来呢?还是每天压在枕头下睡觉? “纪明澄?”我惊讶地叫。 “就知道你会来找我。”他随意地把球抛到一边,扬起标志的恶魔微笑,“怎么样?这几天吃不下睡不好吧?一定想我想得快发疯了……” 话没说完。我很满意地看到陈熏在他头上重重一拍,“白痴,回去练球,否则开除你。” “你!”纪明澄气得哇哇大叫,“知不知道打我是犯法的?” “是啊,我打了校长的公子嘛。”陈熏挑起一丝奚落的笑,“那又怎么样?” “我不是说这个!”纪明澄脸红了,声音不自觉地低下去,“我是说,你不该这么对待一个帅哥……而且,叫你别老提我爸……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说完,人乖乖地退了回去。 我还在发呆,被陈熏冷冷打断:“问你呢!你来这里干嘛?” “我……我想找一个人……” “谁?” “陆昭……”完了,忘记查字典,最后一个字还是不会念,我把尾音拖得长长,连陈熏都开始不耐烦。 “什么啊?”她又问了一遍。 “陆昭珩吧?” 这时,旁边响起一个沉静的声音。我和陈熏一起转过头,跳进视线的是一张阴郁到极至的脸。 该怎么形容这个人呢? 就像这个人声鼎沸的篮球馆,就像那些篮球嗵嗵的拍打声,就像那些繁复喧扰的尘事,都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慢慢潜退,退到另一副别样的图景中,这里只有九月的微风穿堂而过,洁净的木地板上反射着阳光的亮点,灰尘在空气里起伏不定,而一个面目英俊无比的魔鬼,穿着烟灰色衬衣站在其中,扬着眉毛问我。 “你,是找陆昭珩吧?” 是那个……和我一样……不穿校服的家伙~~~///(^v^)\\\~~~.“队长。”陈熏对他点点头。 篮球队的队长?陆昭珩?接着,他慢慢走到我的面前,低下头,一字一字地纠正:“那个字,念heng,第二声。” “哦。”我只看着他英俊的五官出神。 “没事的话,请出去,我们还要训练。”他下了逐客令。 “哦。” 我是彻底地晕了头,转身出了篮球馆之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来这的目的。等我颠颠折回去时,篮球队却已经开始打练习赛了,我靠在看台上,只好等他们结束再说。 比赛开始没多久,看台上就不断响出热烈的呐喊声。这时候我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在招新。因为会来篮球队应征的人,不可能是成群结队的女生,而且还统一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陆昭珩。 “不打了!”那个预料中的声音终于爆发了,纪明澄气呼呼地抱住球,在球场中央冲着队长大声说,“都是给你加油的,没意思。” “随便。”陆昭珩轻描淡写地说。 “喂!你拿多少钱收买她们的?”纪明澄瞪着眼睛,“人心这么整齐。” “我用得着收买吗?” 也许陆昭珩漫不经心的样子真的惹恼纪明澄了。他随手扬起篮球就冲陆昭珩的方向砸去。唉,两个人争斗也就算了。问题是,这个时候,我正好溜下看台,捏着那张写有名字的小纸条,预备穿过球场去跟陆昭珩提出请求试试,不过他应该是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拒绝吧。 那个篮球,砰的一声,正正好好不偏不倚地砸在——我的脑袋上。 要知道,篮球不比足球排球羽毛球什么的,坚硬得像块石头。我一阵头重脚轻,身体晃悠了几下,正好跌到一边陆昭珩的身上。然后,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竟然伸手拥住了我的肩膀…… 看台上一阵剧烈的惋惜声。 “天啊!她怎么配?!” “太阴谋了!那是新生吧?!怎么敢对珩做出那种事?” 我委屈得百口莫辩。那个该死的纪明澄又跳过来坏事,一把要拉起我。我一看到他,条件反射地挣扎。挣扎的动作看在旁人眼里,更加类似我赖在陆昭珩怀里不肯离开。 “她有完没完?居然还舍不得起来?” “就是!哼,以后等着被修理吧!” 听到最后一句话,恐惧感大大了加剧了我的晕眩。纪明澄愤怒的脸在眼前越来越模糊,我努力想睁大眼睛,可却清楚地感到自己正在缓慢阖上眼睑。 …… 再次清醒的时候,发觉正躺在寝室的床上。嘉羽坐在床沿,表情有些怪怪的。见到我睁眼,她很快调整出一个微笑:“你醒啦。” “是……陈熏送我回来的吧?”我只祈祷自己不要是被个真正的男生抱着穿越大半个校园。 “是陆昭珩。”嘉羽问,“宁儿,你认识他?” 我赶紧摇头,“不不,不认识!” “我认识。”嘉羽的笑容后另有一层深意,“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在一起,好几年了。” “哦。” 我觉得,她想强调的只是后半句吧。嘉羽的确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不动声色就能让我认清自己的位置。 “其实都是河马的主意啦。”我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澄清,于是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入社的契约说了一遍。 “这样啊。”嘉羽想了想,“她的理想大概没机会实现了。昭珩是什么人我最了解,他不会去那么无聊的地方。” 我点点头。其实在知道嘉羽和陆昭珩的关系后,我就打算放弃那个什么契约了。我是实在不愿失去嘉羽这个唯一的朋友(╯︿╰)。 和我说了一阵话,嘉羽被一个电话叫走了。我睁大眼睛躺在床上,心里莫名其妙地乱七八糟。还好一阵电话铃声适时地划破寂静。又是找嘉羽的吧?我拿起听筒就机械地说下去:“对不起,徐嘉羽她现在不在,有事打她手机吧,号码……” “我不找她。”那边一个沉静的声音打断我,“我找你。” “你是……” “你说呢?” 我紧张得连握着听筒的手都开始冒汗。好一会才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陆……昭……” “念heng.”他说,“第二声。” “是的,我记住了。”我小心地问,“有什么事吗?如果道歉的话就不必了,那个球是我自己撞上去的……” “应该是你有事找我吧?” “没有……没有……” “真的没有吗?”他奚落地抬高声音,“刚才有个像河马似的女生跑来批评我下手太狠了,她只不过派部下来拉我进家政协会,我竟然把她的部下打晕了。” “啊!” .。<{=.……我很尴尬。 “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拿这种变相的借口纠缠我。”那边忽然换上一副冷冷的声调,“我不是纪明澄那种白痴。” 话音刚落,电话跟着重重摔上。我连申辩的时间都没有,就一厢情愿地被他判进花痴的行列。 感觉……感觉……很挫败呢……而且有种隐隐的失落感…… 寝室的门被推开,陈熏走进来,用极为蔑视的眼神看看我,“陈熏,我没有……”我极想对她解释。 “我知道。”她讥讽地接口,“你没有跑去篮球场看帅哥嘛,而且你也没有勾引陆昭珩的打算嘛,更加没有装晕的事实喽!” 我咬紧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不能哭!不能哭!我拼命警告自己,虽然所有人都怀疑你,都误解你,都敌视你……但程宁儿你不能哭!哭了就代表认输,哭了就是懦弱!你不能哭! 咽下眼泪,我用力地撑起一个大大的、勇敢的笑容,面对着陈熏。 “我没有打谁的主意。”坚定的声音在房间里来回冲撞,“你相不相信无所谓,我从不说假话,我是很没用,但我从不说假话。” 她看着我,没说话,但看样子显然是很惊讶。 闹钟在桌上滴滴答答地走过,。_.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之后,“好了,懒得管你的破事!”陈熏说着转身拉开门,手在把手上稍稍停顿,回过头,“不过,明天自己小心。” 灰姑娘辛德瑞拉(三) 我花了一整夜的时间想她那句话,她让我自己小心。 小心什么呢?难道那帮女生真想报复我?报复的手段,也不过是往书桌里丢毛毛虫或者往凳子上撒钉子这类把戏吧? 第二天,我小心翼翼地挪进教室,站在自己的位置前,先弯腰检查一下抽屉,ok,没有活物爬动的痕迹。再看看椅子,也没事,光洁如初……一切的一切都和我昨天离开时没两样……甚至连恐吓的纸条都没一张。 呵呵……也许她们所谓的报复只是说说而已吧。 带着幼稚的乐观上了两节课,风平浪静,课间操时间,我低头往外走,却在教室门口被扯住衣领。 “喂。”凶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这个样子也敢出去?” 回过头,面前是一堆戴着学生会胸牌的女生,理直气壮地瞪着我:“没校服也敢出去上操?” “我……” “你什么你?”领头一个漂亮的女生打断我,“澄景的规矩也不知道?校服!要穿校服知道吗?” 额头冒出大滴汗珠,难道,难道她们跟酒糟鼻也是一伙的? “好。”我点点头,“过几天我……我会买校服的。” “什么过几天?!那这几天怎么办?” “就是。不给她点教训,恐怕是不会让人家有危机意识的。” 这时候,走廊上已经聚起越来越多的人,大家都纷纷侧目。我越来越觉得窘迫,脸红了一片,声音也跟着怯懦下去,“〒_〒那,你们说怎么办?” “很简单啊。”领头的女生咧嘴笑了,“我觉得你身上这件衬衣不错,做成拖把肯定吸水。” “呃?” “如果衣服做成拖把了,那你就会抓紧时间补上校服吧?” 我还陷在她语言的迷阵里没反应过来,她不知从哪里变出把剪刀,拿在手上扬了扬,“怎么?是自己动手还是我们帮你?” “你们……” //(ㄒoㄒ)//我呆呆地站住,怎么也不相信在澄景的校园里也能发生如此野蛮的一幕。她一步步走近来,剪刀在空中试探地打了个转,然后准确无误地向我肩头挑下。 亲眼看到一丝布条悠悠落地,我才石破天惊地反应过来,触电一般跳起,气得差点要背过去:“你们!太过分了!” 她抿着嘴唇,一句话不说,强硬地用一只胳膊按住我的肩膀,另一手挥舞剪刀继续在衬衣上比画。看着亮闪闪的刀锋,我也不敢挣扎得太厉害。不出三分钟,原本已经旧到泛黄的衬衣就破碎得不成样子了。 她满意地放开手,退后几步,用欣赏艺术品的眼光看着自己的杰作。 走廊上响起唧唧喳喳的议论声,却没有谁走出来站到我身边。或许只是问上一句“你有没有事”也好啊。 我顾不上失望,两只手还要拼命扯住几个要害位置的布条,以防止整件衣服彻底分崩离析。一边瞪起眼睛与行凶者愤怒对视。 “只是个小小的教训。”女生昂起头,“如果再缠着珩,我让你没办法活着出澄景。” 抛下这句话,女生骄傲地转身,带着那一大堆亲卫队浩浩荡荡走掉。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我立在原地,终于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围观的人只见多不见少,甚至把正在响彻校园的广播体操音乐置之不顾。我从愤怒中醒过神来,视线窘迫地转了一圈,竟然在人群里找到了两个最不想见的身影。 陈熏,还有陆昭珩。两人脸上挂着同样冷冰冰的表情,甚至连投射过来的目光都一模一样地写着,你是笨蛋。 不知反抗的笨蛋,懦弱的笨蛋,任由衣服被剪得稀烂的笨蛋……笨蛋笨蛋……这个词语在我身体里迭声回响,几乎要把一直强忍住的眼泪都逼出来。 我抽抽鼻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呆在这里继续像稀有动物一样展示?还是什么都不顾转身奔回寝室?可是,一旦走动的话,必然是会走光的啊。 “程宁儿。”陈熏的声音分开人群,接着人也慢慢走了过来,劈头扔下一件衣服,“穿上吧。” 一件大号的,似乎是篮球队训练服的红色外套,背后印着大大的数字“7”。 我手忙脚乱地套上,陈熏望望四周,不动声色地继续说:“穿好了没?穿好了就跟我走。” 我感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低头,乖乖跟在陈熏的后面突出重围。脚步在经过陆昭珩身边时稍稍停顿,准确地说,是他的一句话扯住了我的耳朵。 “以后别再做不自量力的事。”他一字一字地说,“花痴你听懂了吗?” 我把脑袋垂得更低。 明明晴朗的天,一下子就变了颜色。 如果说澄景还有哪里能让我有点安全感,恐怕就是自己的寝室了。 陈熏一阵翻箱倒柜之后,扔过来几件衣服,“这是我的校服,你穿吧。” “你呢?” “我需要吗?”她用嘴努努自己一身的男生校服。 “也是啊。”我自嘲地笑笑,“真羡慕陈熏你和男生一样,p(^_^)q这样就不会被欺负了。” 她很勉强地点点头,“可能吧。” 正在说话间,嘉羽旋风般地掠进门来,神情恍惚地在自己书桌上一通乱找,而后抬眼才发现这边的两个大活人,“咦?”她疲惫地笑笑,“没去上课?” “我以为你是因为宁儿的事赶回来。”陈熏尖锐地说,“现在看来,我们的学生会主席除了自己的事,对其他都不在意呢。” “我有听说的。”嘉羽潦草地点头,“我会跟杜晓菲谈谈,宁儿你放心。” “哦,也不用……” 还不等我的话说完,嘉羽又是一阵旋风般,掠走。 “她真的很忙啊。”我感叹。 “哼。” 不知道为什么,陈熏就是对嘉羽有几万个不满意。停了停,她终于把语气调回到了和缓的状态。 “今天欺负你的人是杜晓菲。陆昭珩的死忠fans。”她轻蔑地笑了笑,“恐怕也只能永远是fans而已。” “对啊。那个什么……陆昭珩不是嘉羽的男朋友吗……” “拜托你别跟她们一样假好不好?”陈熏瞪着我,“明眼人难道看不出陆昭珩谁也不会喜欢吗?” 8-x怎么会这样? 红舞鞋(一) “那个爱跳舞的女孩,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红舞鞋。穿上它,她就能跳出最轻盈最美丽的舞蹈。但代价却是,她永远无法脱掉它。它们扣得很紧。于是她扯着她的袜子,但是鞋已经生到她脚上去了。她又跳起舞来,而且不得不跳到田野和草原上去,在雨里跳,在太阳里也跳,在夜里跳,在白天也跳。一直跳到她发白和发冷,一直跳到她的身体干缩成为一架骸骨。她要从这家门口跳到那家门口……因为这是一双充满欲望的红舞鞋,穿上就不能停止。” 第一个周末终于到了,我急三火四地跑回家,即使回家要面对那个老巫婆,而且她不知从哪又弄来一本《安徒生童话》,照例是逼我念给她听。 又是把同一个故事翻来覆去地读了n遍之后。她才略有满意的样子,点点头,问:“这一礼拜过得怎么样?” 只是一个礼拜吗?为何我感觉像经历了一世纪那样漫长。 “还好。”我想,如果除去那个酒糟鼻的刁难,如果除去纪明澄自以为是的骄傲,如果除去陆昭珩阴郁的言行,如果除去那件被剪得支离破碎的衬衣……那么,这一礼拜,真的就算还好吧。 在家里吃过饭,奶奶制止住正在收拾碗筷的我,“放下。”她说,“现在给我赶快回学校去。” “不急啊。”我很忧心地打量这个越来越显得邋遢的屋子,“我可以帮你打扫一下卫生,然后再把衣服洗了^.vv.^……” 不等说完,一只拖鞋来势汹汹地砸到了我的头上。 “奶奶!”我委屈地大叫。 “你就只有这点出息吗?!”她比我还要愤慨的样子,凶巴巴地大吼过来,“收拾屋子!洗衣服!跟在一个老婆子身后乱转!除了这些你还会什么?你一辈子就只想这样了吗?!” “可是……”我很无辜地辩白,“你也没教过我别的呀。” 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皱纹越皱越紧。 “宁儿。”许久之后是一声悠长的叹息,“你究竟明不明白,我送你去澄景的意义?” 我摇头。 “我想让你在那里变得优秀。只有这样,有朝一日你才能……”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有几分无奈,“……你不是很想知道爸爸妈妈的事情吗?” 爸爸妈妈?一旦提起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语,就让我鼻子莫名地发酸。 “您的意思是,如果不优秀,爸爸妈妈就不愿意见我?”我很纳闷地嘟囔,“不对吧?哪有这样做人家父母的?” 她抿紧了嘴唇,不再透露半句。 就这样,我被半哄半骗地再次赶出家门。 刚走了一会,天空已经悄然转暗,乌云密布,等我到了公车站,头顶干脆就开始砸下密集的雨滴了。 还好还好。我坐在公车上一阵庆幸,还好我跑得快,否则这会也得跟路上那些无头苍蝇似的行人一样乱窜了。 公车开启前的一秒,已经闭上的车门被敲开。 朦胧的雨气扑面而来,一个男生顶着头湿淋淋的头发冲向车尾的位置,在我身边突然刹住,两双同样惊诧的眼睛对视。 “*^_^*陆昭珩?” “怎么是你?” “这里是我家。”我终于有了一次理直气壮面对他的机会,“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好吧。”他脱下外套去擦头上的水珠,漫不经心地在我身边坐下。 公车晃晃悠悠地向前驶去,人并不多,雨点断断续续地击打在玻璃上,整个车厢充满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奇怪气息,一种让人心脏骤然发紧的气息。 我偷偷转过头打量他生动的侧脸。 “在看我吗?”他突然开口,吓了我一大跳,“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 “你说什么啊?”我慌张掩饰,“我看雨停了没有而已。” “难道我的脸会告诉你答案?” “我没有……没有在看你的脸。”这句话说得十分底气不足。他像什么都知道一般地笑了。 这种情况,如果面对的是纪明澄,我也许还有信心去嘲笑他是自恋狂。而换作陆昭珩——没有办法的,他就像一块磁石,似乎天生就为吸引别人视线。不光是我,就连车厢里几个大妈级的人物,都忍不住回头偷望了好几眼。 “那个……”我觉得很有必要快点转移话题,“你来这边做什么呢……这里是贫民区……你家应该不住这边吧……” 一瞬间,他的脸色变了,扭过头,轻笑了一下:“是啊。可以看得出,这里和你很配。” “你!” “我什么?” “^_^|||你说话就非得这么伤人吗?” “我没逼着谁跟我说话。”他懒洋洋地把衣服搭到扶手上,“是你自己凑上来的。” 我只觉得一股翻江倒海般的气愤汹涌而来。该死,还以为这个人总该有温情的一面,没想三句话不到,他又恢复了比恶魔还恶魔的本性。与他相比,纪明澄真的就该算是只插着翅膀的小天使了。 我站起身要换到前排去坐,动作太大了,不小心碰掉了他搭在扶手上的外套。外套跌在地上,显现出背面那个大大的数字“7”。 “那天的衣服……是你的?” “乱讲什么?”他恼怒地捡起外套抱在怀里,“篮球队的训练服长得都一样。” “不对。我记得那个数字的。” “你确定白痴的大脑能记得清?” 公车在澄景门口突然刹住,陆昭珩不耐烦地推开我,径自跳下公车,我那么多的话堆在嘴边,却没有机会出口。 恐怕……是再也没机会了吧? 一走进这个校园,我们的距离又要被拉得很大很大……<{=.……基本属于老死不相往来那种了。 刚刚走到13号公寓楼门口,一双大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上了我的肩头。“啊哈!”河马学姐夸张的叫声在脑后响起,“学妹,(^人^)你让我好难找啊!” “找我?”我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她还敢来找我?把我害得身败名裂之后她还有什么花样吗? “对啊!我过来通知你可以入社了嘛。” “我可不会去完成那个契约的。” “什么契约啊?”她装傻的工夫一流,“我有提过吗?你记错了吧?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家政协会?” “家政协会吗?”我现在是越来越置疑自己的记忆力了,“不是美男协会?” “天啊!你脑袋没烧坏吧?”她用手拍着心脏大呼小叫,“我怎么会弄那种没营养的东西?” “可是学姐你明明……” “不要再说啦!”大手一挥打断我,“从现在开始,程宁儿你就是家政协会的一员哦,要好好履行会员的职责,知道吗?!学姐很信任你的,这样吧,明天下午来我们的料理教室来,我亲自指导你……” 我被她弄得晕晕乎乎,狼狈地逃回寝室之后,陈熏正躺在床上看书,见我进来,劈头就问道:“那只河马找你了?” “你怎么知道……” “无条件吸收你入社?” “咦?陈熏你真是料事如神。” “你答应了?” “对啊。”我笑笑,“有点事干也好。” “天!”她大声哀叹,“恐怕你以后就不只‘有点事’这么简单了。” 我摸摸脑袋,“陈熏,我还是不大明白你的意思啊。” “过段时间就是一年一度的学园祭了,按照惯例,每个社团都该有所贡献,家政协会当然就是负责整个学园祭的料理了,工作量之大你能想像吧?”陈熏怜悯地看看我,“今年,要辛苦你了。” “不会就是我一个人的事吧?” “还有比你更像傻瓜的人吗?” 果然被陈熏一一言中,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我刚把头探进料理教室的大门,一股刺鼻的焦味就从门缝里逸出,接着就是一帮女生哇哇的尖叫声。 “天啊!社长!要着火了!” “我知道我知道!”河马嘟囔着,似乎还在摆弄着什么,“让我再试试,也许这个巧克力布朗尼就是要有点火焰效果……” 几分钟后…… “社长!真的着火啦!快拿水桶过来啊!” “嘻嘻,社长的腰就是水桶嘛!” “你们还闹!”河马焦头烂额地抬起头来,一眼瞄到门边的我,立即眉开眼笑起来,“哎呀,宁儿,你终于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我轻手轻脚地移到她身边,手里被迅速地塞进一块抹布,然后一个声音庄严地命令我:“好了,新来的,今天就负责把这里打扫干净吧。” “可是,你说要指点我做糕点……” “我有说过吗?”河马无辜地睁大眼睛,“啊!也许说过,那推到明天好了。今天你先打扫卫生……” 不出三分钟,偌大一教室的人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一地鸡蛋壳面粉蔬菜叶子之类,还有几只烤箱在平台上徐徐冒着黑烟,张大的嘴巴里残存着几块被烤得面目全非的东西。 唉^(oo)^! 我认命地叹口气,开始动手清理这一片狼籍。 也许是料理教室的位置太过偏僻,校园里的那些人声车声传到耳边已经变得十分稀薄。空荡的教室里,只有一线温和的夕阳穿过飘扬的窗帘,斜斜铺展在木地板上。 我忙了半天,直起身,才发现还有许多食物散落在四周,透明玻璃杯倒在平台上东一只西一只,洒出的果汁就顺着平台的表面四处弥漫。河马她们也太能搞破坏了。我抓抓头发,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崩溃。 “呃……洗杯子……把烤箱里的盘子整理好……面粉扫起来……”我扳着指头,一样一样地清点剩下的活计,“最后……呃……” 最后目光在某一点定住。 一双蓝色的球鞋突然降临在视野里。眼睛再往上抬,一点一点地往上抬,慢慢出现了一个人完整的轮廓。他永远是那么阴郁的样子,眉头纠结成一团。 “陆昭珩?”我不知是惊是喜,也许恐惧的成分还要更多一些吧。只要他出现,总要把我本来就不多的自信更加压低一截。 “(v︿v)嗯。”沉闷的一声算是回答。 “有……什么事吗?” 他左右望望,然后问:“你有没有见到徐嘉羽?” “没有啊。” “哦。”他仿佛松下了一口气,径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目光淡淡地转向窗外,“我以为她会来这里。” “为什么?” “每次和我吵完架,她就会一个人跑来做糕点。” “嘉羽也会做糕点啊?改天可以让她教我……”说了一半,我赶紧打住,笨蛋,重点好像不在这里吧?“我的意思是,你和她吵架了?” “啊……是啊。”他懒散地说,“常事了,如果你早来一年,也许还有幸看到她打我耳光的场面。” “啊?”我不知道怎么去评价别人的感情问题,只好干涩地笑笑。“她生气,肯定是有原因的。呃……说实话,陆昭珩你脾气的确很臭……” 他转过头,很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半响没有说话。 “你生气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你知道我会生气——”他突然开口,“还敢这么说我?” “反正我没追你的打算。”我背过身去清洗玻璃杯,“根本不用担心你对我的好感度嘛。” “如果……” 话还没说完,料理教室的大门再次被闯开,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卷进来,差点把我撞倒。 “珩!^_^你果然在这里!”娇痴的女声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揉揉眼睛,没看错吧?这真的是上次那个扬着剪刀,一脸凶蛮的杜晓菲吗?她的声线和表情怎么能变换得如此之快? 果然,下一秒她的视线转到我身上,声音立马又尖锐起来,“又是你?”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校服,没错。校徽也好好地别在左胸口上,仪容……算得上端正吧。好了,可以理直气壮地回应她了,“是我,怎么啦?”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是不够深刻喽?” “我有穿校服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眯着眼睛,从上至下地打量我。“算了,我仔细想了想,”她慢悠悠地说,“在你这种人身上花时间实在太没价值,你和我,根本没有可比性嘛。是吧,珩?”她又扬起甜到发腻的声音,挽上陆昭珩的胳膊,“刚才我看到徐嘉羽了,我已经和她赌下这次的‘女神’选举了。珩,你会支持我的吧?” “和我有关吗?”陆昭珩漫不经心地转过脸,却并没挣开她的手。 “当然有关了。”杜晓菲得意地翘起下巴,“因为我们的赌注就是你啊。” “哦,我是赌注?”男生顺口就接下去,“那加油吧。” 我有些体会到嘉羽的心情了。见到陆昭珩这样与女生暧昧不明的态度,怎么能不让人生气……但是又很奇怪……他暧昧他的,凸ˋ_ˊ#我生什么气啊……奇怪…… 我恼怒地拍拍脑袋,提醒自己清醒一点。 “你怎么了?”他奚落地问,“是不是也想参与?” “参与什么?” “‘女神’选举啊!”杜晓菲一张脸熠熠发光,继而幸灾乐祸地摇摇头,“不过,跟你这种人解释还真是浪费时间,算了,反正你明白这个称号永远与你无缘就是了。” “随便吧。我没兴趣。”无谓地耸耸肩,“那现在你们可以出去了吧?我还要继续打扫卫生呢。” “臭死了!谁想待在这里啊?”杜晓菲气冲冲跺脚,“珩,走啦,看到他们的作品,你一辈子都不想吃布朗尼了。” 陆昭珩走了几步,已经到了门口,却突然回过了头,目光淡淡地停在我脸上某一点,“真的不想参与吗?”他的声音轻轻的,听起来怂恿的成分更加明显,“白痴你真的不想参与吗?” 心跳猛地乱了节拍。 真的不想参与吗?真的不想参与吗?我真的不想参与……但如果是你问我,是你在问我……我该怎么回答呢? “你……”我呼吸困难,好不容易挣扎出一句离题的话,“没资格叫我白痴。” “是吗?”他邪气地一笑,“那就证明给我看——你不是白痴。” “要我……要我怎么证明啊?” “如果你得到‘女神’的名号,谁还会叫你白痴呢?” 那声音,仿佛来自天际之外,平白多了一层媚惑的色彩,让人晕头转向摸不清方向,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点下的头。 “好吧。”我的嘴巴说,“就这样吧。” 所有的人和声音又渐渐远去了。大教室里只剩下呆若木鸡的我。陆昭珩来过吗?杜晓菲来过吗?声音都是真实的吗?一个玻璃杯在水池里响亮地翻了个身,捅破了身边这层清薄的梦境。 “啊。”我清醒过来,看着一地未清理的垃圾,开始手忙脚乱,“糟了糟了,没时间了。” “你的时间全花在花痴上了。” 我眯着眼睛看向门口,而后放心地笑了:“是你啊,陈熏。” 她皱着眉头,一路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真脏。” “我清理过了。” “清理过了还这么脏。”她说,“你真无能。” 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我也不计较了。摸摸头发就弯下身去继续扫地。几分钟后,有个声音突兀地划破空气,“我看到刚才的事了。”陈熏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很久都没回来,我以为那群女人欺负你……所以来看看……没想到看见了……总之,你明白我不是故意的……” “看到就看到了。”我说,“这又没什么……” “没什么?”她惊讶地提高声音,“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好像是答应参加那个……什么东西的选举了。”我使劲回想,“什么来着……” “女神!” “对,就是女神。” “你连这是什么概念都不知道吧?” “你知道,对吧?”她的激动让我很莫名其妙,“我正打算回去问你的。” “天!你什么都不知道,还会那么轻松地答应下来。” @_@陈熏以手覆额,已经完全崩溃了。 红舞鞋(二) “错错错!我已经说过n遍!这不是单纯的选美!” 料理教室里,陈熏把我按坐在椅子上,自己大大咧咧地坐上一张桌子,开始苦口婆心的教化。 “可是……”我很困惑地眨眨眼睛,“~@^_^@~你说的啊,要准备晚礼服,要做无懈可击的造型,要准备才艺展示,还要……” “我是说了,”陈熏摆手制止我,“不过我的意思是,这些你都没有,更不用提最后至关重要的一点——男生那边的支持率。” “什么?” “女神嘛。当然是由男生评出来的。也就是他们心目中最完美的女生形象,你可以不漂亮不温柔没有才华,他们比较看重的是感觉。”陈熏说着惋惜地叹口气,“自从你在体育馆华丽亮相之后,据我所知,你在男生当中已经是花痴的代表人物。没机会了。” “可是……可是连杜晓菲那种人……” “你不觉得她很有野蛮女友的风格吗?” “这也可以……”我是彻底无言,颓败地低下头。 “感觉……”陈熏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眼睛里有微光颤动,“感觉……男生的感觉是很没道理的东西呢。该敏锐的时候偏偏那么迟钝……” “陈熏……你……” “好了。”她仿佛料到我想问什么,赶紧堵住下面的话,“你饿了吗?我请你吃饭,嗯……嘉奖你可敬的勇气。” “陈熏!!!” “哈哈,玩笑玩笑。” 她跳下桌子,拖起我的手就往外走,“不要扫了,明天有麻烦尽管来找我!” 我诧异地看到她迅速变身回一个地道的男生形象,那么刚才那个昙花一现展露出脆弱忧伤一面的女生又是谁呢? 走廊里一片昏暗,我什么都看不清。 不出几天,程宁儿要参加“女神”选举的消息已经成为学校里的一大新闻。 当然,吸人眼球的并不是我参赛本身有多特殊多爆笑。只是当把我和徐嘉羽、杜晓菲这两位放在一块,而且据传目标是为了争夺大大大帅哥陆昭珩,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为了躲避那些越来越多跑到寝室门口来参观的人群,我只好把越来越多的时间消磨在料理教室里。河马学姐每天象征性地来晃一圈,笑嘻嘻地拍我肩膀:“呵呵,想不到你也能这么出名。”转眼又换上一副严肃的神色,“不过,虽然选举和学园祭是同步进行的,但你可不要因为选美就忽视自己作为一个家政协会会员的职责哦。由你负责学园祭那天的料理,没问题吧?” 一听到她提“选美”这个词,我的脸立马变得通红通红,好丢人好难堪!哪里顾得上思考,只会拼命点头。等反应过来自己接受下一宗多么艰巨的任务时,{{{(>_<)}}}河马早就不知晃到哪个角落去了。 唉,认命吧。我埋头继续钻研蛋挞的做法,好像就这个比较简单,不如学园祭那天就做这个吧……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我也懒得抬头,大概是陈熏练完球来找我了吧。奇怪,我们两个不知什么时候成了朋友。 “陈熏,你来了啊。再等我一下下,一会就好。” 来人悄无声息地停下脚步。 “我在做蛋挞,实验品在烤箱里,你试试看啊。” 烤箱被“哒”地一声打开。 “味道怎么样……”我兴奋地转过身,一下呆住,而后气得大叫起来,“你!放下!不准吃!” 我怎么能不生气?如果换作是你,好不容易学会一门手艺,认真地做好第一个作品,一心想先给好朋友尝尝,可是——突然从天而降一个自恋狂,满头大汗地站在那里,一手抱球,另一只脏兮兮的手拿着那只可爱的蛋挞,正放到嘴边…… “纪明澄!怎么是你?!” “很好。”他咧嘴笑了,“你还记得我。”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令人难忘吗? “嗯。看来你很想我。”他看到我复杂的表情,不知又想到哪去了,一时间手也放了下来,“这些天我没露面,所以你故意参加那个什么选美,想让我再次注意你,对吗?” “……”彻底无言,╯﹏╰程宁儿啊程宁儿,你从此再也不相信时间能教一个人成熟了。 “啊!”他干脆用上了感叹的语调,“现在我出现了,你是不是很感动?啊!又被我说中了,你感动得都说不出话了!我早就知道,只有那些浅薄无知的女生才会喜欢陆昭珩,他本人就很浅薄无知,有深度的应该喜欢我才对,什么人配什么人……” 我已经被他弄得晕头转向。门外一个声音适时地救了场。陈熏靠在门框上,意味深长地看着纪明澄:“照你这么说,现在有深度的女生还真是越来越少啊。” “又是你!”纪明澄恼怒地转过身,“你知道没人喜欢我?” “你情人节有收到巧克力吗?”看到纪明澄理直气壮正想回答,陈熏马上又补充一句,“哦,好像是有收过,妈妈送的算数么?” “你——不准——说了。”纪明澄的声音听起来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干嘛?让你难堪了?”陈熏笑了笑,继续披露,“还有,自从小学开始,你追求的每一个女生最后都统统倒向陆昭珩,唉,都很浅薄无知呢,放着这么有深度的纪大少爷不要……” 纪明澄气得跳了起来,把手上的东西统统摔到地上:“你呢?我还没说你呢!陈熏你……” 后面的话我很想听下去,刚竖起耳朵全身戒备,听到的却是另一个声音,虽然轻微却让人无法不集中注意力的声音。 “宁儿,跟我走。” 陆昭珩是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宁儿,他叫我宁儿。他怎么可以这样叫我?我们的关系有亲密到这个地步吗?还有还有,他怎么可以离我那么近,温热的呼吸仿佛都触手可及。他怎么可以(*@︿@*)…… 全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个人了,他站在我身后。当我转过头,眼里看到的只有他,耳朵听到的只有他,心里想到的只有他……这种略微酸痛想要哭泣的感觉,大概就是喜欢的感觉吧。 “可是……”我断断续续地说,“陈熏和纪明澄……” “他们吵架时什么都看不见。”陆昭珩淡淡扫视了一眼,“跟我走,我有话对你说。” 真的。陈熏和纪明澄的争吵如入无人之境。纪明澄火暴到极至,陈熏冷静到极至。他好不容易蹦出一段话总是被她一句话就挡了回去。在我们离开教室时,纪明澄看上去都有撞墙的打算了。 顺着料理教室旁边的楼梯往上走,八楼是天台。 澄景的楼太多了,大多都还没派上用场,譬如这幢,除了料理教室之外,几乎等于一幢荒楼。 这样也好,人烟稀少,否则被人看到我明天又得上头条。 风猎猎地吹过,陆昭珩在天台边沿站定,偏过头来问:“你很讨厌我吧?” “我?讨厌你?”我呆呆的,“为什么要讨厌你?” “因为我怂恿你参加比赛。” “是啊……是你……”我黯然地低头,“你明知道我没机会的。” “没试过怎么知道?” “我……我什么都不会。” 他转过身,皱着眉头打量我。 我更加慌乱,结结巴巴地补充:“//(ㄒoㄒ)//还有,我……男生也不喜欢我,你知道的……如果你只是想看我笑话,现在也够了吧……我本身已经是个大笑话了……真的,陆昭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让我很难堪知道吗……” “你的废话真多。”他打断我,“我问你,你有准备什么吗?” “我……” “就知道。”他冷哼一声,从身后变出个纸袋,塞到我手里,“校服都买不起的人,晚礼服更是困难吧?凑巧我这里有一件。” “我不能……” “你又不是第一次接受我帮助了。”他转过头,含糊地说,“顺便说一句,上次那件衣服,的确是我的。” 我抬起头,有些诧异。习惯了听他尖锐的句式,现在这样平和的语气,反而让人觉得真假难辨。 “在那么多人面前,我不是故意给你难堪。”他以为我僵硬的表情还是在为上次的事生气,于是继续解释,“如果我表现出一点的好感,你以后受到的攻击更多。明白吗?” 附近的教室下课了,楼下清晰传来人流的喧嚣声。他探身望了望,叹了口气:“我走了,这次比赛,我不想再看到你无能的样子。” “等等。”直到最后,我好不容易张开口,声音微弱地问出那个困扰于心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为什么要帮我? 话刚出口,我就有些后悔。这个唐突的问题,仿佛笃定了要他回答一些譬如我喜欢你,我对你有好感之类的话。然而我又头脑清楚地明白,答案不是这个。 果然,他停住脚步,稍稍地偏过头,“因为你的感觉很像一个人。”顿了顿,他又惋惜地说,“不过,我知道,你不可能是她。” “……>_<|||是吗,那她……” “她死了。” 红舞鞋(三) 回到寝室没多久,陈熏气冲冲地推门进来,一边嘴里还不服气地念叨着诸如自恋狂之类的词语。看样子争吵最终应该是以两败俱伤而终。 “那个混蛋,我忍他至少有八年了!”陈熏狠狠地把外套摔到床上,“八年了!毛病越来越多!” “咦?”我奇怪地抬起头,“你们从小就认识啊?” “拜托你下一句千万不要是:”你们是青梅竹马啊‘,我没那个福气。“陈熏没好气地说,”其实我和那个混蛋,还有徐嘉羽,陆昭珩,我们四个是从小学一路同班过来的。只不过那个混蛋学习比较差劲,留了一级,哈哈,苍天有眼!“ “哦。你们是那么多年的同学了。”我很快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班死过人没有?” “没。”毫无疑问的回答。 “那陆昭珩的身边呢?死过人没有?” “没有!没有!”陈熏古怪地瞧着我,“你很期待他身边死人吗?譬如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性格很怪,身边除了我没有别人……”陈熏说了一半,目光转到床上的纸袋,“这是什么?” 不等我阻拦,她已经上前一步抖出了其中的内容。……@_@|||||……那是一件白色的及膝公主裙,裙摆四周滚着精致的蕾丝花边,腰际绑着浅粉色的缎带,缠到身后成为一朵怒放的蝴蝶。胸口开得并不夸张,穿上时恰好可以露出女孩子可爱的锁骨。 “哗!”陈熏叹为观止地大叫,“女人的堕落都是从晚礼服开始~!太赞了!” “啊……还好。”我红了脸。 “话说回来。”她冷静下来,托着下巴思考,“你从哪来的钱?这件裙子很贵吧?” “我……”被问到重点,我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别人送的?”她试探地问,“我来猜猜,是……陆昭珩?” 我低头,代表默认,“他说是凑巧……我想,应该是家里谁不要的裙子吧……” 陈熏张开裙子左右看看,“怎么可能?”她笑着摇摇头,“陆昭珩说话一向口不由心,你看看,风格……连尺码都像是特意为你设计的。他,对你还真不错。” “你不要这么说。”我很局促,“万一被别人听到,会误会。” “怕徐嘉羽么?”陈熏轻蔑地哼了一声,“老实说,我最瞧不起她,宁愿你和陆昭珩在一起,也不要……” 我赶紧捂住她的嘴巴。说时迟,那时快。嘉羽正好推门而进。 我和陈熏一起滚到了床上,那件裙子悠悠落地。 嘉羽上前捡起,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调整出一个微笑,“宁儿,这是你参加比赛要穿的吧?” “是啊……我……”我莫名地慌乱,嘉羽小心地把裙子递到我手上,同时体贴地说:“那要收好了,到时仪容很重要哦。” 她说的很诚恳,很真心,仿佛根本没把我当竞争对手来看。自从我要参加选举的消息传开之后,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她解释。可她一直以来这种淡然的态度却让我不知道如何开口。 时间就这样慢慢拖了过去。 离学园祭越来越近,我倒没有刻意去准备关于“女神”的东西。心想到时穿上那件裙子上台做个样子就可以了吧?总之不要太丢人就好。与我的不重视相比,学校里关于“女神”的讨论却是越演越烈。到处可以看到男生彼此打招呼。 “你准备投谁的票啊?” “还没有想好。”说到这里,o__o"男生往往会显出十分困惑的样子,“嘉羽很能干,可是杜晓菲也算可爱……” 看见了吧?没人想得到程宁儿。我本身就是一场预知的败局。 这个时候,陈熏还会很自以为体贴地来安慰我:“没关系,如果他们允许我也作为男生投票的话——那我保证你至少会有一票。” 至少会有一票,一票。 学园祭当天。 “宁儿宁儿!”河马学姐一大早就急吼吼地把我从寝室里拖出来,一边走一边吩咐,“今天,500个蛋挞,没问题吧?我很为你着想了哦,昨天还有人跟我提议要加200张披萨,我给拒绝了……”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我吓得要死,“500个?学姐杀了我吧!” “程宁儿。”她停下,正色看着我,“你大牌了哦。以前你不会拒绝学姐我的。你大牌了哦,自从参加选美开始,你就大牌了哦。” 天,一个选美就把我羞得半死,再加上个大牌,我一张脸快红破了。 “好吧。”我艰难地点点头,“那我,我尽力吧。” >"<||||结果整个上午我都在忙着往捏好的蛋挞皮里灌上蛋挞水,再小心翼翼地把小东西们放进烤箱,手脚一刻没停过,就这样,一上午也不过完成了100多只。那些家政协会的会员们,包括尊敬的社长,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陈熏急冲冲地闯进料理教室,一把拖住我:“天啊!你还在这做饭?你不要比赛了?” “可是……”我脸上都是面粉,手指也油乎乎的,惨兮兮地指着桌上一堆半成品,“可是……下午就要出去摆摊的,我还没完成……” “那下午也要比赛你知不知道?” “事情要一样一样来……哎呀……陈熏……你拖我去哪?” 她才不管什么社团荣誉呢。力气又那么大,一只手就把我拖出了沉闷的料理教室,穿过熙熙攘攘的学校甬道,这一条路上都是各个社团的展示点,鸡飞狗跳的,用这个成语一点也不过分,因为宠物协会真的把一笼子的鸡鸭都给摆出来了,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也可以算作宠物。 陈熏径直把我拉进了礼堂的后台。比赛快开始了,这里坐满了盛装打扮的女生们,杜晓菲正坐在一边细心打理她的眼睫毛,恨不得一根一根地去拔长来。 “程宁儿啊!”看到我来,她放下睫毛膏,斜着眼睛看过来,“这就是你的造型吗?很独特呢!可是这好像不是厨娘大赛吧?” “行了!”陈熏一口打断她,“八婆你闭嘴!” 杜晓菲“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涂着晶莹蔻丹的手指差点杵到陈熏脸上,“听着!我才不管你们怎么折腾!”她自信满满地说,“总之我要拿到‘女神’,珩答应过会和我约会。” 全场哗然。我不自觉地退到了陈熏身后,陈熏尽管还在硬撑着,但底气明显不那么足了,好半天才质疑地问:“他和你约会?没搞错吧?” 这个时候,一个懒洋洋的身影凭空出现,声音从大门那边由远及近地响起,“我是答应了。” o_o陆昭珩的出场很突然,目光似乎是不经意地扫了我一眼,“我答应和这次的‘女神’约会,她没搞错。” 我注意到他说的是‘女神’,并非杜晓菲或者徐嘉羽某个具体的名字。 在大家的目瞪口呆中,在杜晓菲洋洋自得的骄傲中,陆昭珩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转过身,“陈熏,我过来叫你去篮球馆。”他说,而后目不斜视地出了后台。 陈熏应一声就跟了出去,临走时安慰地拍我肩膀,“没事,自我介绍的幻灯片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一会给你送过来。你什么都不要担心。” 我能不担心吗?陈熏走后,我忧心忡忡地在洗手间里清洗脸上的面粉,满面水花的时候,有个黑色的身影旋风般地卷进来,一头冲进了厕所的隔间,里面立马响起了沉闷的抽泣声。 我僵硬地立在镜子前。 抽泣的声音连绵不息,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洗好脸,一只手已经拉开了门,却又忍不住折了回去,多事地敲敲隔间的门,“喂,你没事吧?” 里面声音略微低了一些,呜咽地回了一句,“没事,谢谢……不用管我。” 这个声音十分熟悉。大脑有一瞬间短路,“(⊙o⊙)你……嘉羽?”我试探地问,“是嘉羽吗?” 好久没有回应。 就在我打算悄悄走掉的时候,隔间的门被突然拉开,出现在面前的,果然是嘉羽泪痕斑斑的一张脸。她很勉强地扯起一丝微笑,“宁儿。” 我很奇怪她居然还笑得出来,仔细回想一下,出现在人前的徐嘉羽,真的是无论何时都保持优雅的微笑呢。这个值得羡慕的习惯,此刻看在我眼里却莫名悲凉。她真的在笑吗?即使心里在哭,也要勉强地笑。她又是何苦呢? “嘉羽……”我仿佛窥探到她的隐私般,很不好意思,“你……是不是听到了……” “那时我就在门边。”她从容地说,“亲耳听到自己的男朋友要和别人约会。” “也许他是相信你能拿到‘女神’称号啊!” “不。”嘉羽摇摇头,“你不要替他找借口,连我自己都找不到借口了。我们吵过很多次架,已经没有任何借口了。” “那……”我忍不住问,“既然他是这样的人,你们为什么不分手呢?” “分手?”她蹊跷地看我一眼。 我闭紧嘴巴。为这个问题后悔不堪,怎么听都像是在破坏人家感情呢。 “没关系。”嘉羽宽容地笑笑,“分手,估计他很愿意吧。是我不肯放手。” “宁儿,你知不知道一个关于红舞鞋的童话?那是一双充满欲望的红舞鞋,它无比诱人,但穿上它,需要付出许多代价,并且永远不能停止。我想昭珩就是我的红舞鞋吧,虽然痛苦,虽然很累,虽然很不应该,但我已经没办法停止了,必须一直下去,跳到死。” 我惊讶地张着嘴巴,“可是嘉羽……” 她叹口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宁儿。放心吧,昭珩和我是有契约的,他不能抛弃我,永远不能。” 说完这些话。嘉羽镇定地走到镜子前,捧起水仔细清洗脸上的痕迹。“唉,又要重新化妆呢。”她自嘲地笑笑,“那你也快点准备吧,宁儿。” 在她走出洗手间的前一秒,我及时地叫住她:“呃……嘉羽……你放心,我不会将这些事说出去的。” 她的脚步稍稍停顿,回过一张明媚的笑脸,“宁儿,我没担心过这个呀。我喜欢你,才会和你说这么多。真的喜欢你,宁儿……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理由……你相信吧?” 我点点头。 我当然相信,因为我也是一样不知道理由地喜欢你。从见面的那一天开始,似乎就有一根线串联起彼此。莫名其妙的一种牵绊。 我在后台坐了已经将近一个小时,π_π对于镜中的那张脸仍旧感到束手无策。 对付化妆品我实在是很不在行。盛装的杜晓菲还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我身边来来回回,用她那张无懈可击的脸蛋来对比我的灰头土脸。 “哎呀呀。”她幸灾乐祸地说,“其实你化不化妆都没太大区别,真的,我说真的。” 我气得冲到洗手间把脸上原有的基础都洗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脸弄成一张调色盘似的呢?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看着镜子里那张有些黯淡的脸,努力撑起几次微笑,最终还是颓败下来。 和她们真是没法比呀。 原本也并不是很想赢。 但偏偏这时候又在意起来。 应该是因为某人的一句话吧。 他说,我答应和这次的“女神”约会。 该死。程宁儿你又胡思乱想到哪去了?醒醒吧,醒醒吧。 我在洗手间里换上了那件公主裙,正在努力梳理一头不服帖的头发时,河马学姐贸然地闯了进来,大呼小叫:“哎呀,你在这里!我的500个蛋挞呢?” “500个蛋挞?”我紧张起来,“对……对不起。我大概只完成了……” “那你还有心情在这打扮?”她凶起来,“跟我走,快点!” 结果,我又被强悍的河马硬扯回了料理教室。她扔给我一件围裙,“喂,我计算过了,离你那个什么选美还有1个多小时呢,到时我来叫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把料理教室的大门砰地撞上,而后是一声咔嚓,与这间教室无比熟悉的我当然知道,她这是从外面把这里锁上了。 “学姐……”惨叫声还没来得及发出,她那沉重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出听觉的范围。 没办法,那就继续做蛋挞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幢楼上的广播喇叭突然开始断断续续的调音,接着是一个故作威严的声音传出。 “同学们,同学们,都安静一下!听我说!~w_w~ …… ……我是校长!我是校长!喂喂喂……怎么搞的,臭小子你踩到线了……哎,你们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我在封闭的教室里都能听到外面爆发的一阵哄笑声。 “笑什么笑?!谁敢再笑!我我……我给他点厉害瞧瞧……”校长的声音开始结巴,接着广播里仿佛上演双簧一般地出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老爹,你这个样子谁能不笑啊?拜托你做校长就有点校长的样子……要不我来吧?我来我来……” “滚开!臭小子……等等,你的头发怎么搞的……全竖起来了……” “你懂什么?这样显得我更高一点……谁让你把我生得比陆昭珩矮……都是你的错……我现在很自卑啊你知不知道?” 我开始明白纪明澄的个性是沿袭谁的了。两个活宝继续在广播大吵大闹,外面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好一会后,终于说到了正题上。这回是一个声音甜美的女声:“各位同学请注意!澄景高中第67届女神选举将于5分钟后举行!各位同学我再重复一次,5分钟后!5分钟后!大礼堂见了!” 我一惊。 可是,河马学姐呢?她去哪儿了? 礼堂离这里很远,转瞬间所有的人声都不见了,大概都跑到那边凑热闹去了。我能想像到,少根筋的河马学姐一定早把我关在这里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然后在我质问的时候照旧装傻。“咦?我有关过你吗?没有吧?你记错了吧?” 唉,算了。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公主裙在围裙下面仍旧不能幸免的一滩滩污垢,还有满头满脸的大汗,这个样子,即使去了也是丢人吧?还不如找个理由逃避呢。想到这里,我宽慰下来,专心致志地做起蛋挞。//(ㄒoㄒ)//500个……500个……努力一点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陈熏和纪明澄斗嘴的声音很容易就分辨出来,陈熏气喘吁吁的样子:“喂!我来救宁儿!纪明澄你个白痴跟来干什么?” “我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纪明澄大言不惭地说,“她为我才参加比赛,然后又……” 话没说完,已经被陈熏冷冷打断,“少自作多情啊你。” “你说什么?” “自作多情!” 反正抱定了逃避的决心,我并不急着从这里出去,安心地听着他们争吵。这时,一个声音石破天惊地划过脑海。 陆昭珩依旧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问:“你们谁有钥匙吗?” 他来了?(*+﹏+*)~ @他也跟着来了?我突然紧张得手心汗湿一片。 陈熏和纪明澄静止了。 “没有钥匙,怎么把门打开?”陆昭珩似乎很好笑地说,“现在去问河马要,好像来不及了。” 陈熏使劲踹了一脚大门:“宁儿,你在里面吧?” “嗯……在的。”我犹豫了一会,又说,“你们不用费劲了,我……我不是很想去比赛……” 没人考虑我意见,纪明澄已经很不耐烦地转问陆昭珩:“哎,陆少爷,你说怎么办啊?” 陆昭珩轻描淡写地答:“我这么浅薄无知,怎么会知道。” “喂,你不要以为自己这样子很酷!”纪明澄大吼大叫,“我不是那些女生,不会崇拜你的。有本事就把门打开!” “好啊。”陆昭珩说,“我打开的话,你就会崇拜我?” “你打开再说。” 又是一阵静止,中间掺杂了陈熏一句惊讶的疑问:“珩,你?” 不容我想像,大门那边一声巨响,接着应声而开,门后是一脸自得的陆昭珩,衬衣袖口卷起,右手提着一把消防栓里的斧头。 他竟然什么都不顾地,用斧头把门劈开了。 陈熏和纪明澄在他身后惊讶地张大嘴巴。 “崇拜我吧?”他若无其事地扔掉斧头,转头奚落纪明澄。在纪明澄的目瞪口呆中,淡然地往楼外走去。 “哎……”我不知是惊是喜还是恐惧。毫无意识地叫住他。 他停住脚步,侧过了头,眉眼中有若隐若现的笑意,“白痴,加油吧。”他说。楼外的阳光汹涌而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层暖暖的光环。我突然很没来由地想起许多童话故事里的场景。 蒙面的骑士救出被困的……不是公主,我只是一个灰姑娘。假如我是公主,也许就有充足的勇气对他说出喜欢吧。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我,卑微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加油吧。 我不想再看到你无能的样子。 我呆呆站住,咬紧了嘴唇。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 回过神的陈熏赶紧拉起我,“走啊,宁儿,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我点点头,顺从地被她拉着一阵狂奔。我想,程宁儿你不能再逃避了,你不能再懦弱了,你也不是天生就注定低到泥土里的。 ‵(+﹏+)′任何人的身体都有最闪亮的那一点,只要努力,这一点可以无限动人,无限明媚,让你站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光华耀眼。 我想做到那样。 我要变得更加优秀。 为了所有我爱的人。 辛德瑞拉的第一场舞会(一) 国王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选择未婚妻,准备举办一个为期三天的盛大宴会,邀请了不少年轻漂亮的姑娘来参加。王子打算从这些参加舞会的姑娘中选一个作自己的新娘。 继母说:“辛德瑞拉,你不会跳舞,没有礼服,你是不能去参加舞会的。王子更加不会看上你。” 说完,她就带着自己花枝招展的女儿走了,家里只留下灰姑娘孤伶伶的一个人。 她忍不住悲伤地坐在榛树下哭泣:“榛树啊!请你帮帮我,请你摇一摇,为我抖落金银礼服一整套。” 她的朋友小鸟从树上飞出来,为她带了一套金银制成的礼服和一双光亮的丝制舞鞋。收拾打扮、穿上礼服之后,灰姑娘在她两个姐妹之后来到了舞厅。穿上豪华的礼服之后,她看起来是如此高雅、漂亮、美丽动人极了。她们都认不出她,以为她一定是一位陌生的公主,根本就没有想到她就是灰姑娘,她们以为灰姑娘仍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的灰堆里呢。 王子看到她,很快向她走来,伸出手挽着她,请她跳起舞来。他再也不和其他姑娘跳舞了,他的手始终不肯放开她。 礼堂后台的吵闹在我进来后变得一片肃静。 倒不是我的出场多么华丽,大家都盯着我糟糕透顶的造型呆住了。陈熏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先去洗洗吧。” “哦。”我刚要溜去洗手间,杜晓菲怪里怪气的声音又响起了,“来不及了。”她说,“下一个就是她出场。” “你说什么?”陈熏很愤慨,“我明明跟他们打过招呼把次序调换一下的。” “哦?是吗?”杜晓菲阴险地一笑,“可现在看来,他们并没有换啊。” 果然,她话音刚落,后台的广播里就叫起了我的名字,我站在幕布边一阵慌乱,杜晓菲趁我不留神,伸手使劲一推——我就这样出场了>_<|||.头发用一根皮筋乱乱地绑在脑后,一脸不知所措的神情。两只手东扯扯,西扯扯,企图掩饰住裙子上大片的污垢…… 根本掩饰不住,台下先是一愣,而后爆发出一阵哄笑。 纪明澄在第一排使劲向我打手势,我根本看不懂他在比画什么,只好摇摇头表示懵懂。他更着急,看样子都要跳起来了。 “什么?”我按捺不住,竟然让声音冲出了嘴巴,“你说什么呀?” 他索性也不管不顾了,一下跳了起来,“我说你的脸!”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部位,“这里,这里,是脏的!脏的!” 我胡乱用手抹了一把。 台下笑得更厉害了。 好不容易制止住起哄,接下来的环节是自我介绍,幸好陈熏早就帮我准备好了幻灯片,交给了负责演示的部门。 “我……我叫程宁儿。”我结结巴巴地说,身后应该正好打出相应的幻灯片才对。 没想到,话音刚落,台下又是一阵比刚才更加热烈的哄笑。怎么了?我纳闷地转过头,看到那张险些晕过去。 黑底白字。程宁儿是猪头,六个大字正张大了嘴巴嘲笑我。 这一套幻灯片原本是陈熏做的草稿,因为不准备上交,所以就弄得很无厘头。第一页是这样……接下来……接下来当然还有…… 一张王子与公主相拥的图片背景,上面用黑体字醒目地标注:最后,陆昭珩王子与程宁儿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全部放出来了。 我从头到尾地冻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台下一片议论声清晰地传进耳朵。 “就她那样,还敢自称公主呢!” “就是啊,也不拿镜子照照。” “嘻嘻,人家肯定照过了,越照自我感觉越是良好嘛。” “唉,想珩想得发疯了吧。” 这些话,开头只是小小声音,到了后来,越来越放肆起来。我继续僵硬地站在那里,直到陈熏什么也不顾地冲出了后台,一把将我藏在身后,冲台下大吼:“╰_╯吵什么吵!你们这帮八婆,就知道唧唧喳喳!程宁儿怎么了?喜欢一个人有错啊?你们不也喜欢陆昭珩吗?有本事就说出来啊?偷偷摸摸算什么?!” 我站在陈熏的身后,眼泪冲出了眼眶。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样委屈。陈熏转过头看了看我,愈加愤怒起来,“不准再议论了!”她发起火来的确很可怕,“走!宁儿!什么破比赛!不参加了!” 陈熏不会知道。她以为我哭是因为那些难堪的话语。她不会知道,谁也不知道,我站在台上看得清楚,刚才,陆昭珩其实就站在礼堂的角落里,在我出场时,他甚至还对我鼓励地笑了笑。 我多么高兴。 所以,即使我的造型糟糕,我也没打算退出。我是打算坚持到比赛最后的,因为不想他看到我无能的样子。可是……可是出了那样的状况……我看见……我看见在那些幻灯片被演示出之后,陆昭珩就转了身,表情淡然地出了礼堂……<{=.…… 他一定很失望吧?他一定以为我是故意的吧?他一定很后悔帮助我吧? 想到这些,我的眼泪就止也止不住。 陈熏气冲冲地把我拖下台,到了后台的休息室里,她的语气突然软下来,“对不起对不起……”陈熏低下头,“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不过你相信我,我没有拿错片子……我没有拿错……” 我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宁儿你说句话啊!”陈熏以为我在生气,伸手使劲摇撼着我的肩膀,“你要打要骂随便!不过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拿错片子!” 我好不容易才喘上一口气。 “算了。”我说,“我当然相信你了,而且刚才要不是你给我解围……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这件事就算了吧,我不想再提了。” “不行!”陈熏激烈地抬起头,“事关我名誉,我一定要查清是谁换了片子……我一直放在笔记本电脑里的……对了……” 看她的表情,我很迷惑地问:“你想到了?” “肯定是徐嘉羽。”她肯定地说,“电脑一直放在寝室里,只有她有机会接近,对不对?她肯定是因为陆昭珩的事怀恨在心……” 我说不出一句话。我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嘉羽是那样的人。 “走,我们找她问清楚!”陈熏激动地拉起我。 不用找了。这个时候,徐嘉羽正好推门进了休息室,后面还跟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女人的神情很倨傲,冷冷地打量着我和陈熏。 “宁儿!”嘉羽焦急地奔过来,“你没事吧?我刚知道……” “行了!”陈熏打断她,“不要来假惺惺。” “什么意思?” “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应该最清楚。” “陈熏!”嘉羽皱起眉头,“你是怀疑我……” 话没说完,那个女人大步向前,拉过了正要辩解的嘉羽,“好女儿,不要跟他们这种人啰嗦。”她高傲地仰起下巴,“我们是有身份的人,不要丢了风度!” 她这副腔调让我很恶心(_<-)。 陈熏冷笑一下,“阿姨,请先问问你的好女儿,看看有身份的人都做了什么事。” 嘉羽忍不住要冲出来说些什么,再次被女人一把拉住,“哼,我懒得和你们说。”她的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保养良好的手指着我,“你看看她的样子,真不知道她妈怎么教的,邋遢死了……” 我一直保持的沉默再也压抑不住。 我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所以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可是当这个可恶的女人牵扯到我的妈妈时,我再也忍不住了……妈妈,妈妈……她不知道知道这个词语在我心目中几乎接近于神圣,是她可以随便拿来玷污的吗? 我忘记自己是怎么跳了起来,扬手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女人,嘉羽,陈熏,包括我自己都震惊了。四个人保持固定的姿势很长一段时间,我只感觉自己的右手火辣辣地痛。 很痛很痛(^^)(((((((((((((((●~~~~☆。 女人复苏过来,面目狰狞地瞪着我,“好啊……好啊……你敢打我……也不看看我是什么身份……” 嘉羽急忙劝解,“算了,妈妈,算了吧!是你先不对的……别怪宁儿……” “你让开!”女人推开嘉羽,径直冲到我面前,手指抵住我的鼻子,“说,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找你们校长!我要求开除你!” “程宁儿!”我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大声地回答她,“程宁儿,你听清楚了没?我叫程宁儿!” “什么?”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滑落,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你叫什么?” “程宁儿。”我奇怪她的听力竟如此差劲。 没想到,在这句话后,女人怒气冲冲的脸更加扭曲起来。“好,程宁儿!你等着吧!”她一把拉过嘉羽,“女儿,走!以后不准你和他们混在一起,听到没?” 硝烟弥漫的一场战争就这样草草结束。她走得很匆忙,我本来以为,以她的脾气,说什么都要好好教训我一顿的。 “我会不会真的被开除?”从愤怒中醒来,我迷茫地问陈熏。 “气死我了。”陈熏还是愤愤然,“我一定要找姓徐的问清楚!” 辛德瑞拉的第一场舞会(二) 这场比赛,我输得很难看。虽然投票在黄昏时才举行,我却已经预先料到了结果。从后台到料理教室的一路上,处处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就是那个女的吧?” “对呀对呀。你知道她怎么对陆昭珩表白的吗?” “知道。你会不会投她的票?” “我傻了吧?选她?开什么玩笑!” 我把头压得低低,幸好还有陈熏陪着我,要不然我的精神肯定得崩溃。陈熏仍旧很生气,一路都在碎碎念,“这个徐嘉羽!太卑鄙了!我早就知道她是这种人!” “我不相信哎。”我小声说,“我觉得她不会……” 幸好料理教室到了,我一头钻进去继续赶工,总不能一事无成吧?陈熏则趴在门边研究被砸坏的锁。“天!”她说,“陆昭珩下手也太狠了,足以表明他对你的重视程度。” “乱讲!” “哪有乱讲?”陈熏撇撇嘴,“说实话,宁儿你是喜欢他的吧?” “算……是吧。”我想了想,又问陈熏,“你呢?肯定有喜欢的人吧?你为什么要扮成男生?那个人知道你吗……” 说完连自己都觉得太过八卦,陈熏愣愣地看着我,好一会没反应过来。 突然,大门外面被人狠狠一撞,站在门后的陈熏踉跄一步,险些扑倒在地。 “谁?!”她气得大吼,视线转到身形庞大的河马学姐身上,“你啊?眼睛长到头顶去了?” “明明是你!那么大的人了还躲在门后玩捉迷藏啊?有意思么?”河马一点也不甘示弱,说完大通的话后才想起正题,“等等,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宁儿,蛋挞做完了吧?我们要出去摆摊了。” “哦哦。”我连忙低下头去数,“好像还差……” “没关系。”河马学姐大手一挥,“我们出去,你继续在这做。差多少?赶紧做完就行了。” 我正要点头,陈熏猛地冲到我面前,大声打抱不平,“什么啊?你把宁儿当什么了?哦,你们出去玩!留宁儿在这做苦工……” “哎!你算哪根葱?轮得到你管我们协会的事?” “(*+* ;)~ @我是看不惯你们欺负人!” “我欺负人?我最公平了!你再在这乱嚷嚷,我打你出去!” “好,那试试啊!” 两人的争吵愈加白热化了。我急忙冲到她们中间,举起双手认输,“好了好了,别吵了!我留在这里就是了……” “宁儿……”陈熏的声音低下来,“她们这是欺负你,知不知道?不行,你来看我训练吧。说什么也不能让她们欺负你。” 说完,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起我就走,剩下河马在身后气得哇哇叫。毕竟陈熏也有175的身高,河马尽管说得气壮山河,其实还是不敢轻易动手。 因为学园祭活动过多的关系,篮球馆里不像往常那样热闹。陈熏干劲十足地拖着地,一边兴致勃勃地告诉我,“晚上我们会和森上中学打比赛哦。这是学园祭的保留节目,很好看的……” 果然,过了一会,篮球队的队员三三两两都过来训练了,我睁大眼睛寻找陆昭珩的身影,真正跳进视线的却是纪明澄笑得过于夸张的一张脸。 “好了好了。”知道他将要说什么,我急忙打出暂停手势,“没错,我来看你练习了,你帅得让我日思夜想,睡不好觉,吃不好饭,连走路的时候,眼前晃动的都是你英俊的身影……可以了吧?” 他满意地点点头,“是啊,有时候照镜子连自己都会很惊讶。对了,你还漏说一条,快说,纪明澄比陆昭珩好上一百倍。” “你干嘛总要和他比。” “人生没有参照物是很无聊的。” “参照物不一定要是陆昭珩啊。” “那你说该是谁?”纪明澄很不屑地撇撇嘴,“陈熏吗?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话音刚落,悄悄站在身后的陈熏狠狠把一个篮球砸上了他的脑袋。“回去练球!”她怒气冲冲地大吼,“否则开除!” “不要总拿这个恐吓我。”纪明澄不服气地揉着脑袋,“你只不过比我早一年入队。” “从小你的篮球就是我教的。”陈熏说,“不管怎么说都算你前辈。” “好吧,前辈。”纪明澄拽拽地拖长声音说,“我去练球了。” 陈熏看上去真是气坏了,呆站在原地好一会回不过神来。 “喂。”我试探地叫她。 “哦。”她惊醒,很不好意思地笑笑,为了掩饰,只好随便地指着场中奔跑的纪明澄,“f‵(*n_n*)′其实他打球很不赖,对吧?是我教的……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真是我教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昭珩终于在众人的抱怨声中姗姗来迟。 “哈,队长,今天好风光啊!是不是躲在哪偷笑去了?这么晚才来。” “就是啊。喏,那个女的跟到这来了。队长,考虑一下给人家一个答复嘛。” 我没想到一群大男生也能八婆到这个程度。全身都不自在起来,恨不得能把自己缩得小一点,再小一点。 陆昭珩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顺手把外套扔到了一个笑得最为怪异的男生头上,“闭嘴!”他只不过简单地说了两个字,男生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篮球砸在木地板上的“嗵嗵”声很快覆盖了那些窃笑。我坐在看台上,托着下巴,看见稀薄的光线朦胧地落在场内,时间恍恍惚惚仿佛停滞下来忘了向前。我的眼里也只剩下一个人,陆昭珩灵活地跑动着,他的眼睛亮亮的,汗水顺着参差不齐的头发挥洒开来,我看得有些呆住了,直到被陈熏的一声大吼打断。 “纪明澄!你又忘记买水了!” 接着是男生委屈的嘟囔:“我抬了一桶过来,是你拿去拖地了。” “那根本是你直接从水龙头接的水,幸好我拿去拖地了……” “好了。”陆昭珩及时打断争吵,“现在谁去买水?”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就有无数只手指指向我,“她!她最闲了。” 还不等我答应,一群人已经唧唧喳喳地说起来。 “喂,我要可乐,记住,是百事可乐。” “我要三得利。” “我要啤酒……对不起嘛,队长,我开个玩笑……那我要美年达好了。” 好不容易,十几个人终于停住嘴巴,满脸期待地看着我。“喂,你记住了没有啊?脑袋不灵光的话就拿笔记下来。” 我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没有问题,没有问题,我这就去。” “快点啊!对了,你不会迷路吧?我们都挺怀疑你智商的。” 陈熏狠狠地瞪了那帮没礼貌的家伙一眼。“你没问题吧,宁儿?”她担心地问,“要不要我跟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等到我晃悠悠地提着一大袋饮料从小卖部往回走时,才知道事情并没想像中轻松。十几瓶饮料沉甸甸地躺在塑料袋里,勒得手掌生疼。正当我想换换手时,单薄的塑料袋却突然不堪重负地裂开,转眼间大罐小罐的饮料滚了一地( *_*) (`~~`) =====.“糟糕……”我脸红了一片,连忙蹲下身收拾残局,也顾不上丢人了,追着一瓶可乐跑了半天,眼见到手的时候,面前却突然遮过一片阴影,一只手在我之前捡起了那罐可乐。 诧异地抬眼,发现眼前站着的是一群穿着陌生校服的男生,领头的一个,正得意洋洋地抛着我那罐饮料玩。“看来传闻没错。”他很不礼貌地俯视我,“澄景的确盛产傻瓜。” 我看见他校服上明白地绣着“森上”的字样,不由得皱起眉头。“是啊。”我说,“森上也盛产没教养的人呢。” “你敢侮辱我的学校?” “是你没礼貌在先的。”我上前一步要抢回可乐,他灵活地往后一闪,险些害我跌倒。 “等等。”男生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眼睛专注地盯上我的脸,“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我想想……喔!”他终于恍然大悟,换上一副奚落的笑容,“程宁儿!我说怎么眼熟呢!” 他身后那帮男生立即响应地爆发出一阵笑声。 “队长,这就是你常提起的那个花痴的小学同学啊?” “不是吧?看她很可怜的样子,真的会用跳楼威胁你接受她的表白吗?” “澄景真是连什么样的人都收呢。” 听到这些话,我茫然了。他在说什么?小学?跳楼?我努力在记忆里地毯似地翻找这些关键词,并且很快涨红了脸——“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的声音在哄笑中显得十分微弱,没人在意。 那个几乎被我忘记姓名的小学同学终于停止嚣张的笑声,“你想说什么?”他半弯下身子问,“又想跳楼吗?” “我没有……我……”我一紧张就开始结巴,脸色憋成紫青却仍旧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四周聚起越来越多的人。 开始响起围绕着“陆昭珩,程宁儿,森上中学篮球队长”这三个名字的议论。 我窘迫得要命,捏紧了拳头,趁对方还在得意洋洋的时候,猛地转身想要突出重围。刚刚扭过头,身体一下子僵硬住。 “陆昭珩……”他出现得太过突兀,我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是好,只好傻傻地愣在原地。 森上的队长笑得意味深长,“哎呀,程宁儿你也找了男朋友?”他故作诧异,“我看看,原来是陆昭珩啊。怎么?难道你们澄景的女生都死光了?你要她?” “你是来打球还是来八卦的?”陆昭珩不耐烦地顶了一句,望望我,低声补充,“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这句话钻近耳朵,心上仿佛被绳子紧紧地纠缠了一环。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捧在怀里的易拉罐比先前更加沉重,胳膊只不过抖了抖,就有两瓶可乐再次顺势滑落。 “没关系就好。”对方笑嘻嘻地说,“我先去准备了,一会体育馆见,对了,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个女朋友?我们森上女生很不错的……” 胳膊再也承受不住重量,满怀的易拉罐全部摔在地上,滚得七零八落。 我却好似没看见一般,身体一动不动,低着头,紧紧闭上眼睛,任由沸腾的人声越走越远,拼命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别管他,别管他,我对自己说,程宁儿你什么都没听到,即使听到了,~>__<~也要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从一个人的世界里醒过神来,发现身边已经安静下来。只有树叶在头顶哗啦啦地响着。一下,两下,三下……如同哭泣一般。 可我没哭。 我弯下腰。机械地伸手捡起一个易拉罐,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树叶摇动的哗哗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像是谁正在头顶痛哭。我抽抽鼻子,却感觉鼻子已经不可抑制地酸起来。 你怎么会要这样的女生? 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你怎么会要这样的女生? 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同样的句子在脑海里反复播放。 当我把手伸向第七个易拉罐,突如其来的男声穿过树叶的哭泣闯进我的耳朵。“不要捡了。”他说,“你抱不动的。” 我抬起眼睛看见面前这个声言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在繁复的思维里努力撑起一丝平静的声音,“0_0你凭什么管我?” “我帮你吧。” “谢谢你,不用了。”我退后一步说,“请你让开,我能行……” 话没说完,怀里的罐子仿佛故意作对一般再次瓦解。陆昭珩脸上写出“我早有预料”的表情。 我恼怒地瞪着一地凌乱,刚刚蹲下身,却被一只手执拗地拉住,“你怎么总喜欢做傻事?”他几分生气地说,“还要拒绝别人的好意。” “是啊。”我自嘲地笑笑,“我就喜欢做傻事。” “包括为那样的人跳楼吧?” “什么啊?”我睁大眼睛,“说过了,我没有!” 他质疑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才能够平静地说出完整的事件:“你也能猜到吧,我从小就被看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喜欢欺负我。也许是因为我家很穷,而我人也很笨的关系吧。” “有一次,我借了同学一本书,可不小心把书弄丢了。她说那是一本很贵的书,我赔不起,只好答应替她做作业。后来,她借口自己的字不好看,连情书都让我代笔。” “……情书是给那家伙的。其实一切都是戏弄我,故意让我出丑……然后说那家伙找来了,让我躲到天台上去,我就去了……上去之后发现全校人几乎都聚到了楼下,对我指指点点……他们说我要跳楼,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 “……天生就是这么惹人讨厌吧……跳楼……”我自嘲地笑笑,“真跳了的话,也许他们会更满意。” 对面男生的手臂在身体两侧微微动了动。~o.0~那个姿势,看起来似乎正想张手拥抱什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马上被否决。在下一秒,我看见陆昭珩的脸仍旧是波澜不惊的平静。“现在我知道幻灯片是怎么回事了。”他说,“对不起,误会你了。” “没……没关系的。” 我连忙蹲下身,装作匆忙地捡着易拉罐。额前的发垂下来,恰好到处遮住湿润的眼睛。 真的。全世界误会我都没关系。只要他相信我,就让我觉得自己是无比清白的。我需要的,也只是他一个人的肯定。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陆昭珩,你究竟明不明白呢? “叫你不要捡了。” “他们……还在等我买饮料回去吧?” “你走之后,就有人打电话叫纯净水了。” “是吗?”我沮丧地停手,“果然又在戏弄我。” 他不说话。良久,一只手伸到我的面前,“起来吧。”他拉起我,“不说这个,对了,你饿吗?” “嗯?嗯……”经他一提醒,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接近一天没吃东西了。 “你做的蛋挞。”一个纸袋递过来,“来的路上顺便拿的。” “谢谢。”我接下。坐到一旁的长椅上,正要开动,抬眼看见仍旧站在那里的陆昭珩,忽然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妥。 “你……”我吞吞吐吐地问,“你不走吗?” “不走。”他索性在我身边坐下。 “可是……” “有什么问题?” “你看着我……”我只好告诉他,“我会不好意思吃东西。” “我不看你就是了。” 他说着真的把头偏向了另一边。我实在饿得不行,抵挡不住香气的诱惑,拿起一只蛋挞刚放进嘴里,似乎正在看着风景的陆昭珩却突然地冒出一句话。 “喂!白痴一般会想去哪玩?” 我被吓了一跳,食物噎在喉咙里进退两难,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你刚才……咳……你说什么?” “约会。”毫不迟疑的答复,“我答应过,和‘女神’约会。” “可我不是……” “你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含糊,“我指的就是陆昭珩定义里的‘女神’。明白?” 最后一个词语结束。时间骤然停止。 我连耳朵都红了起来。右手手指在左手手心来回勾划,差点将手心划破。面前的男生,虽然一如往常仰着头做出不可一世的样子,可原本有节奏敲打扶手的手指忽然乱了节拍,可以看得出,他并不比我放松。 “想好没有?”他催促道,“想去哪玩?” “哪里……哪里都可以吗?”我迟疑地问,“^(oo)^那么……游乐场……可以吗?” 他的眼睛先是睁得大大,而后嘴角上扬,露出一点一点的笑意,“游乐场……”忍不住很清晰地笑了出来,“我早该想到,以你的个性……” 我无意识地摸着发烫的鼻尖。 “星期天早晨,我在校门口等你。” 丢下这句话,他站起身预备离开,我愣了一会,及时叫住他,“哎。” “又怎么了?” “你刚才笑了耶……我很少看到你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白地告诉他,“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哪怕是在取笑我也没有关系。只要……只要你不那么阴郁,只要你开心……取笑我也没有关系。” 他回头望着我,好一会,轻轻吐出两个字,“白痴。” “我说真的。” “知道是真的。”他说,“你这个白痴。”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在陆昭珩走后,我精神涣散地坐了一会,然后神游一般地飘回篮球馆。陈熏见到我时,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宁儿!”她叫,“你好厉害。” “我厉害?”低头才发现她所指的其实是我怀里抱着的十几罐饮料。我是什么时候捡起它们的?我又是怎么超越极限将它们抱了回来?真的记不清了。 脑袋满满当当再也塞不进其他无关于陆昭珩的事情。 吃惊的不止陈熏一个,满头大汗的队员们走过来,也是一脸诧异。 “我们跟你开个玩笑,你还真去买了?再说,我们只喝纯净水的。” 目光扫到场地角落的纯净水罐子,凌乱地躺在那儿似乎也在嘲笑我。我沉默地放下怀里大大小小的易拉罐,转过身,一个人往寝室方向走去。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摇摇欲坠的夕阳挂在天边,铺了一地色彩浓重的光线。 我看得出神,甚至连一道厌恶的目光正停在自己身上也没有发现。 累了一天,刚回到寝室,我倒头就睡着了。睡得迷糊时似乎听到谁和谁正在门外争吵。 “妈!你这是干嘛?我住得好好的,不要换寝室。” “住得好?你看看你那两个室友。一个不男不女,另一个就是毫无教养!” “妈!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陈熏的性格。这次你分明是针对宁儿。” 女人的底气在这句话后明显弱了很多。“你不要乱说。”接着是无奈的叹气,“算了,我先陪你去看比赛结果,我的女儿绝对不能输。” 声音渐渐远了。@_@那些语句在脑海浅浅过了一遍,我翻了个身,重新昏昏睡去。 没过一会,书桌上的电话又好巧不巧地响起来。我伸手拿起听筒,刚凑到耳边,困意再次无比强烈地袭来。 听筒滑出手掌。挂在话线下端晃啊晃的。如果我没有睡着,应该是可以听到那边陈熏震耳欲聋的大吼。 “程宁儿!你赶紧到篮球馆来!出事了!” 可是我睡着了。 睡眠是被陈熏突如其来的出现打断的。 寝室大门被人砰地撞开,我从被窝里伸出脑袋,看见陈熏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脸色涨得通红。 “程……程宁儿……我打电话……你你为什么不接……我跟你说啊……陆昭珩……唉……总之你快点跟我走!” 我愣愣的。陈熏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就把我扯下床。幸好衣服都完好地穿在身上,看样子陈熏也不会在乎我是否穿着衣服,她只顾念叨着陆昭珩这个名字。 “你知不知道?森上帮流氓竟然使诈……对,就是那个队长,看陆昭珩一直进球……他竟然气得扔汽水瓶子到陆昭珩头上。” “汽水瓶子?”我下意识地说,“他没被砸死?” 陈熏狠狠瞪了我一眼,满脸写着“你是乌鸦嘴”的表情。 我也觉得自己太不会说话了。愧疚地低头蹭到篮球馆外,这里早被看热闹的学生挤得水泄不通。我只好站在一棵树下,远远看见穿着白大褂的校医努力在人群里分开一条路,校医身后跟着陆昭珩,他低着头,右手捂住额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沉默地低着头。 人群里突然冒出一句女生的尖叫:“珩!你要不要紧?!” 一片哗然。陆昭珩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在明亮的光线下,我甚至可以看见他捂住额头的指缝间透着可怕的殷红。 心高高悬起,眼前突然变得模糊不清。 直到陈熏使劲推了我一把,我这才发现陆昭珩已经走到了我身边。“你来了。”他轻描淡写地打了一声招呼,仿佛额头的伤根本不存在似的。 “你……”我犹豫了三秒钟,还是沮丧地发现,(-.-)=3自己根本没法将关心说出口。 本来也该问些诸如“你没事吧?”“痛不痛?”之类的句子。最终出口却成了:“那个汽水瓶大不大啊?” 他笑了起来。“死不了。星期天还要和某个白痴去游乐场,对吧?” 提到这个,幸福感再次无可抵挡地笼罩下来。虽然他并未明确地表示什么,我却已经一厢情愿地陷落。在我以前十六年的人生里,所有的辛苦与委屈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乎其微。所有试炼似乎都只为等来一个人真心对我好。 他不在乎我笨,不在乎我卑微,不在乎我只是个灰姑娘。在我傻乎乎不知所谓的时候,仍旧毫不计较地愿意和我一起去游乐场。 我感动得想哭。 直到陈熏走过来敲我脑袋,“喂!人都走了,你还在傻笑什么?” 左右望望,辉煌灯光下的场地空旷寂静,说起话来有奇怪的回音。 我更怕这是幻觉。“陈熏。”我说,“你打我一下,我怕自己是在做梦。” 她一动不动。看着我,明确地说:“你没做梦。陆昭珩说要和你去游乐场玩。这,算约会吗?” 我羞涩地抓抓头发。 “好了。~~~///(^v^)\\\~~~恭喜你终于知道他心意了。”陈熏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胡乱拉起我就走,“去校医院看看他吧。” “嗯。” 走着走着,陈熏的步子突然慢下来,她抬起头,视线模糊地放在很远的地方,似乎自言自语地喃喃:“可是……可是……为什么那个人就不能明白我……我的……” “什么?”我问,“那个人是谁?” 校医院的大门转眼就出现在眼前。陈熏顾不上回答,轻车熟路地带我上了三楼。“这地方我常来。”她解释道,“你知道,打球很容易受伤,有一次啊,我……” 站在一间病房门口,陈熏没说完的话断在喉咙里。 “怎么了?”我跟上去,凑头一看也愣住了。在这间病房里,头顶缠着绷带半躺在床上的人是陆昭珩没错,不仅如此,床沿还坐着一脸关切的嘉羽。她干练的外表下也可以有如此焦虑担忧的神情。 可是,这一切很正常不是吗?陆昭珩受伤,作为女朋友的嘉羽来探望,其中根本没有任何悬念。我明白地醒来,这才记起陆昭珩原来是有女朋友的人啊。先前被幸福冲昏了头,险些忘掉了这一事实(*@︿@*) 病房里静默了一阵,嘉羽开口:“昭珩,我找森上的人谈过,他们告诉我经过了。” “你厉害。”男生淡淡说,偏过了头。 “昭珩,我不反对你这么做。可是……”嘉羽楚楚可怜,“可是你多少给我留些面子行吗?”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嘉羽的声音突然激烈起来,强制地令心不在焉的男生直视自己,一字一句又问了一遍,“说啊!你知道什么?” “好吧,我说。”陆昭珩叹了口气,十分不耐烦又十分认真地说,“陆昭珩喜欢的,永远只会是徐嘉羽一个人,也只有徐嘉羽一个人而已。” 嘉羽满意地 辛德瑞拉的第一场舞会(三) 我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礼堂。 和校医院的冷清不同。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挤满了人。大家看起来都很兴奋,东一堆西一堆地交谈着什么。 我纳闷地站了一会,抬脚想绕开。这时候,那边突然惊为天人地爆发出一阵喊叫声。 “哎!我看见了!她在那里!” “程宁儿吗?在哪里?我看看!” 转眼我就被一大堆同学包围了。站在中央的我被吓得瑟瑟发抖,实在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宁儿!” 肩膀被重重一拍。凭力量我就能猜出那是谁。转头看,果然是笑成一朵花似的河马学姐。“恭喜你。”她高兴地说。 “什么?” 我大脑一时还转不过弯来,傻傻地愣在那里。人群里挤进纪明澄熟悉的身影,他径直冲到我面,一把拉起我的手,“宁儿!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赢!哈哈!女神啊!你赢得‘女神’称号了!” “我?”我指着自己鼻子,不高兴地说,“(ˋ︿ˊ)﹀-#别戏弄我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是真的。” “怎么会有人投票给我?” “呵呵。”河马学姐热情地搂过我,“大家都很喜欢你做的蛋挞。嗯,当然,我给你打广告也是很有功劳的。你知道,这年头找个厨艺精湛的女生有多不容易!” 篮球队那帮人也凑到跟前,为首的扭捏着很不好意思。“那个……”他抓着头发说,“谢谢你的饮料……我代表他们说谢谢……嗯……你不生气了吧?” “可是……”我还是不敢相信,难道我的蛋挞和饮料能笼络全校男生的人心?这也太容易了吧? 不理会我的质疑。河马学姐临走时又是在我肩膀上重重一拍。“宁儿,一会有舞会。你赶紧找个舞伴吧。下手要快,你肯定也不想沦落到和青蛙跳舞的地步吧?” “我不会跳舞!” “你行的。”她神秘地冲我眨眨眼,“嘿嘿,只要和陆昭珩站在一起,也就无所谓跳不跳舞了。” “不。”我坚决否决她的臆想,“我不会……不会找他当舞伴。” “你是‘女神’哎!除了陆昭珩还有谁配得上你?” 我垂下头,声音低得接近哽咽,“学姐……这次……你们不是又来戏弄我吧……为什么都喜欢戏弄我呢?” 河马学姐诧异地张大嘴巴。“谁戏弄你了?你没事吧?” “没事。” 虽然强撑着说没事,直到再次被人生硬地推上礼堂的舞台,我仍旧缺乏真实感,头顶强烈的光线照得我一阵头晕目眩,我僵硬地站在那里,茫然地看着台下一张张仿佛相同的面孔。 “程宁儿同学。”盛装的主持笑得很违心,“这次胜出比赛最要感谢的人是陆昭珩吗?” “刚才我看到你的幻灯片很特别。是有意创新吸引陆昭珩注意吗?” “据说你参加比赛是为了与学生会主席抢夺陆昭珩,是不是真的?” “陆昭珩会是你今晚的舞伴吗?” ………… 她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八卦周刊的记者。一个问题连着一个问题地抛出。我只是很平静,很无辜地看着她。 “程宁儿同学,你回答我的问题啊!” 我说:“我在等你问一个与陆昭珩无关的问题。” 她很尴尬地笑笑⊙﹏⊙∥i°,小声说:“拜托啦,配合一下,大家都比较关心陆昭珩而已。” “可是我跟陆昭珩没有任何关系。”昂起头,我大声说。 说完,心里有什么东西应声破碎。我仍旧强作镇定地微笑。这是第一次如此不顾一切地当众任性。可是这句话,其实赌气的成分更多一些吧。 主持人显然愣了一下。“那么,”她结结巴巴地转换话题,“那就算了。下面……下面,校长!可以开始舞会了吗?” 礼堂辉煌的吊灯霎时全部熄灭,换上迷乱绚烂的彩色灯光。我实在没心情久留,小心翼翼地穿过拥挤的人群,准备溜走。 空气里仿佛凭空伸出一只手,拽住我,顺势压倒在一边的墙壁上。 “杜晓菲?” 是她。那张美丽的脸扭曲得近乎狰狞。不知道男生们见了是否还会心神向往地认为这恰好是野蛮女友的化身。 “你要干什么?”我颤声问。 “放心,不打你。”她咬着牙说,“只不过让你明白一个事实,别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你的胜出完全是陆昭珩争取来的。” “啊?” “知道陆昭珩为什么被打吗?” 我摇摇头。 “我们澄景和森上是兄弟学校。每年学园祭都会打一场友谊赛。说是友谊赛,自然不能让他们输得太难看。这点校长早就嘱咐过,可是……”她的眼神怨毒起来,“陆昭珩被男生们怂恿,居然破坏规矩,森上的人当然要恼羞成怒了。” “→_→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昭珩是队长,出了名的冷静理智,他会听那帮热血男生的话,你不奇怪么?” “你的意思是?” “没错。”杜晓菲一字一句地说,“因为男生们答应他,只要能替澄景出气,他们就全体投你的票。这个交易全校都知道了,只有你还傻乎乎地被蒙在鼓里吧?” 我的眼睛越睁越大,莫名惊诧地盯着她。 她也毫不客气地回瞪我。 正在僵持的时候,陈熏突然地闯了过来,远远地就开始大喊大叫:“杜晓菲,你敢动宁儿一下试试?” 杜晓菲狠狠搡了我一把,“动她?”她嫌恶地撇撇嘴,“我才不屑和这种废物动手。” “你嘴巴干净点。” “怎么啦?”杜晓菲挑衅地扬起下巴,“她的手段就干净吗?还不是利用珩?” “那也得陆昭珩心甘情愿被利用。”陈熏冷笑,“某些人连利用他的资格都没有。” 杜晓菲为之气结。嘴里恶毒地咒骂了一句什么,倨傲地转过身,转瞬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惊魂未定的我继续靠在墙壁上发愣。 “没事吧?”陈熏大咧咧拍我肩膀,“幸亏我来得及时。” “她没准备对我怎么样。”我落寞地说,“只不过来告诉我一个事实。” “什么跟什么啊?”陈熏含糊地打哈哈,“你别理她。” “陈熏,你为什么也要隐瞒我?”我抬起头,郑重其事地看着她的眼睛,“我早就奇怪,以我的条件怎么能赢得‘女神’?都是陆昭珩策划的,对吧?” “你都知道了。”陈熏见瞒不下去,只好一一坦白,“不是我不说,而是他不准我们说,他知道你自尊心很强。你看他多了解你……好了,别在意了。” “可是……他为什么总要帮我?”我喃喃,“明明喜欢嘉羽,又来招惹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刚刚还在愧疚的陈熏猛地一抬头,大声反驳:“谁说他喜欢徐嘉羽啊?” “o__o"我亲耳听到的。” 陈熏一脸愤然。音乐声突然大了起来,她索性一把拉起我往礼堂外冲去,“走,我们出去说!” 已经是秋末了。风声在夜里呼啸着来回滚动。寒冷的气息与礼堂内的火热形成鲜明对比。我缩缩脖子叫走在前面的陈熏:“喂,很冷啊。” 陈熏走了几步,退回来,皱着眉头又往前走,反反复复。我知道,这往往是她正在努力压抑怒气的表现。 好不容易停住。她两手按住我肩膀,严肃地说:“程宁儿,你知道吗?刚才有个人缠着绷带来看你领奖了。可是——在你说出那么没良心的话之后,他愣了一会,转头又走了。” “陆昭珩?”乍一反应过来的惊喜很快被沮丧压倒,“陈熏,你弄错了。他也许只是可怜我,他……他明明说自己喜欢嘉羽,还有,他说不会再和她吵架……” “后面呢?”陈熏问。 “什么后面?”我茫然地说,“没有后面了,后面我就走了。” “对啊。你走了。”陈熏深吸一口气,然后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漏听一句话都会造成天大的误会。” “陆昭珩说不再和徐嘉羽吵架,不过条件是她不再为难你,他和我一样认为是徐嘉羽换了你的幻灯片。” 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一晚上发生这么多事,换作任何人都要目瞪口呆。同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惊喜正顺着血管一点点流遍全身。 甚至连风刮在脸上都不那么寒冷了。 “宁儿。”陈熏认真地说,“我很小就和陆昭珩玩在一起了,看着他一路很辛苦地长大,他从来没有由衷地笑过,也没有真心喜欢过谁……感觉总被什么束缚住了……可是他不肯告诉我……宁儿,他为你做的这一切,请你千万不要看作是很轻易的事,因为对于陆昭珩来说,这已经是突破了很大很大的极限。他也终于开始学习对一个女生好,虽然做得很笨拙,但请你千万要理解他……请你,请你让他变成一个开心的人,好不好?” 陈熏从来没有用这样哀求的语气对我说过话。我很是慌乱,?o?|||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能忙不迭地点头。 她松了一口气,忽然换上恶作剧的笑容:“嘿,我有个主意。你想不想去探望一下珩?他今天因为你可是很伤心哦。” 眼前人表情变化得太快,我被吓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是胡乱点头。而后反应过来才怯怯地问:“……去哪探望他啊?” “男生寝室啊。”她很轻松地说,“虽然有宿管,但你可以从排水管那边爬上楼。” 我当下有种不好的预感,“那,那他住几楼?” “不高。只是八楼而已。” 她以为是图纸上八楼的高度吗? 我希望自己瞠目结舌的表情不要太夸张,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八楼啊……” “开个玩笑。”陈熏仰头哈哈大笑,“我才不舍得你粉身碎骨呢。” “你知不知道开玩笑也会吓死人的。” 我们一边说笑,一边顺着林荫小道往寝室的方向走去。光线有点暗,草丛里偶然的风吹草动也能让我跳脚。陈熏咧嘴,正要笑我胆小,顿了顿,却若有所思地问:“宁儿,这世上是不是有种人天生就需要照顾?” “会吗?” “比如你啊。” “你是想说我没用吧?” “不。”她仰头看向远处的星辰,“有时候很羡慕你,我就不行,我性格太强,永远不会有男生想来照顾我。我喜欢的人,也永远不会知道我是需要照顾的。” 我下意识地就跟着问出来:“陈熏喜欢的人,会是谁呢?” 她犹豫了一会,却没回答,转过身,默默地向前走。 我怔住了,从来没想到男生外表下的陈熏也会这样多愁善感。我的印象里,她似乎永远应该是开学时无畏在前面带路的她,大大咧咧每顿可以吃下三碗饭的她,一直挡在我身前为我打抱不平的她……@_@a很多时候,我甚至差点忘记她是女生这个事实。 然而现在,我站在原地,看着前面那个慢慢走着浸满忧伤的身影,眼前突然有片比黑暗更黑暗的阴影遮下。 “陈熏喜欢的人——”我大声冲她喊过去,“应该是陆昭珩吧?” 她的背影顿住。缓慢地转过身,眉头揪成一团,“你说是他?” “不是吗?”我按着自己的想法说下去,“陈熏,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你的感受。这种情节,以前一直在电视里才有看到。可是我不希望和你因为一个男生而疏远……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假如一定要选择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和陈熏你做很好很好的朋友,假如一定要选择的话……”我低下头,咬紧嘴唇,“……我放弃陆昭珩也是可以的。” 正说到动情的地方,我抬起头,看见陈熏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惊愕,惊愕逐渐转变成抑制不住的笑意。 “很好笑吗?”我气呼呼地瞪着她,怪她在这种时刻也不能正经一点。 “傻丫头!”她索性不再强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喜欢陆昭珩?怎么可能?我们是铁哥们呀!你想到哪里去了?” “那……”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笑,站直了身子,双手插在裤袋里,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我,似乎正在斟酌要不要把秘密说出来。 过了好一会。陈熏终于微笑着开了口,用微微,淡淡,轻轻的语气说——“我喜欢的人,叫纪明澄。” “‵(*>﹏<*)′怎么可能……” 她打断我,镇定自若地说下去:“从小一起长大,教他打篮球,为了和他在一起打球,我可以连自己女生的身份都不要……虽然经常争吵。可是依然喜欢他。大概就是因为喜欢他,看不惯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所以才忍不住跟他争吵吧。” 说这些话时,陈熏整张脸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辉之下,眼里溢满水一般的光泽,浅浅弯起的嘴角透露出幸福的姿态。 我知道,女生只有在提起真正喜欢的人时,才会露出这样柔软的表情。 她,不像在说假话的样子。 辛德瑞拉的落寞(一) 当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辛德瑞拉急忙挣开王子的手。 她慌张地跑出华丽的宫殿,只听“砰”的一声,魔法消失了。车夫和马匹已经变成了老鼠,在旁边奔跑玩耍。她发现穿在自己身上的漂亮衣服,也已经恢复到原来肮脏且缝缝补补的破旧衣服了。 “没有办法,这些都是虚幻的魔法啊!” 午夜过后,辛德瑞拉又恢复原来的面目,那个沾满灰尘的灰姑娘。 走到男生寝室楼下,陈熏一把扯住仍旧继续向前行进的我。 “怎么?”我浑然不知地看看周围,“还没到13号楼啊。” 她用嘴努努男生寝室八楼的位置。 我冷汗直冒,“不是真让我去吧?你说了是玩笑的。” “我开的玩笑是指让你爬排水管。”她得意地笑笑,“可让你夜探男生寝室是真啊。” “(°o°)~ @听说男生那边的宿管很厉害,抓到的话会吊到树上打。”我哀哀地求证,“是不是这样啊?” “嗯。”陈熏点点头,“好像是这样的。” 我急忙摆摆手:“不要吧?很……很丢人的。” “你也不忍他彻夜流泪,对不对?” 我正想申辩以陆昭珩的个性是不可能彻夜流泪的,那样的事情只有我才做得出来。陈熏已经拖起我的手,径直就冲进了男生宿舍楼…… 破天荒地,平日总严阵以待在门口的宿管大爷竟然缺席,陈熏得意地看我一眼,“我就知道,他不在,估计也去参加舞会了。” “喔……”我不放心地问,“万一他突然回来怎么办?” “所以啊。我帮你在这放哨,你上去找他。”说着用手比画了一个方向,“喏,你上到八楼,左转,到第一个岔道再往右转,走一段后……再右转……最后向左转。” 我听得头晕脑涨。 “究竟往哪里转?” 我估计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只好敷衍一句:“你看哪有人就往哪走吧!”然后把我往楼上推,“快点啦,时间紧急。” 按着陈熏颠三倒四的描述,我惴惴不安地走到最后一个岔道,却在这里犯了难,拿不准究竟是左转还是右转……等等,似乎直走也是可以的…… 上帝上帝,赐我一个硬币扔扔也好啊。 正在我苦苦等待上帝答复的时候,左边走廊上一扇门前忽然亮起一盏灯,仔细还能听到有人高声嚎着歌……我记得陈熏说过,哪有人就往哪走……好,那就赌赌运气吧。 虽然我已经尽量小心翼翼,可球鞋踩在木板地面上的咚咚声在寂静的走廊上仍显得格外清晰。刚走到那扇亮着灯的门前,里面的鬼哭狼嚎声嘎然而止,接着响起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是小飞吧?我马上就洗好了,帮我把东西带到寝室里,放在这都湿透了!” 来不及反应,门很快打开一条缝,一条湿漉漉的胳膊伸出来,不管不顾就往我手里塞进了一团东西。 等等,难不成这是浴室? (*+﹏+*)~ @我吓得跳后一步,连什么东西都没看清,下意识地闪身躲进旁边门前的夹缝里。 很快证明这个决定真是无比英明。我刚在夹缝里隐藏好,浴室边上那个房间里伸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不耐烦地大叫:“谁在叫我?肥仔是不是你?” 浴室里的男生也大声喊出来:“是我啦。让你把我的东西拿到寝室里!” “东西在哪?” “塞给你了!” “没有啊。” “天啊!”话音刚落,一个肥肥的男生草草裹着浴袍就冲出浴室,站在走廊里歇斯底里地大叫,“有人偷窥我洗澡!还把我内裤给骗走了!!!” 与此同时,躲在一边的我,万分惊骇地看着手里那皱巴巴的一团东西,恶心得差点连一个月前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但是,程宁儿你要为大局着想,虽然很很很过分,虽然很很很恶心,但你要忍住,千万不能由着自己的念头跳出来,那样只会暴露目标引祸上身。大不了,大不了回去后买三块香皂来洗手,哪怕搓掉一层皮都在所不惜。 而外面那两个男生却似乎没完没了,肥肥的男生郑重其事竖起一只指头:“我早就觉得一班有几个女生看我时颇为倾慕。嗯,肯定是她们。唉,我都被看光了,她们得对我终身负责……” 小飞严肃地点点头:“先抓到她们再说。对了,你确定要那么变态的女生对你终身负责吗?” “长得漂亮也无所谓啦。”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傻乎乎地笑起来。我拼命隐藏的身体开始承受不住压力,两条腿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还好以他们两个现在的角度看不到这个夹缝,假如这时候有人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那我就完了………(⊙_⊙… ○圭~○列~~正心惊胆战地想着,一抬头,好巧不巧,正好看见一个男生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低头走路的样子有点熟悉,不,确切地说,不止是“有点熟悉”,当我的目光抬到他脑袋上的绷带时,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居然是陆昭珩!!! 以我现在这副尊容,提心吊胆地躲在男生寝室的夹缝里,右手还紧紧攥着一条恶心的内裤……如果被他看到……我我我该怎么办?我还有何面目面对他啊?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紧张地盯着自己看,陆昭珩突然抬起头,正正好好地向这边望过来,眼神由惊诧逐渐转为无比疑惑。 我正苦恼于怎么解释的时候,两个男生终于停止无边无际的联想,却说了一句更为恐怖的话。 “昭珩学长,你有没有在附近看见可疑的女生?” “对喔。有变态狂偷看我洗澡。”肥仔很开心地补充,“还拿走了我的内裤。” 我!死!定!了! 但同时又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陆昭珩又不是傻瓜,他应该知道如何替我圆场吧。也许他看在我如此无辜可怜的面子上,能够大发慈悲地救我一把呢? 如意算盘还没打完,一只手已经毫不留情,准确无误地指向了我,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那个残酷的声音说——“是这个吗?” 我倒吸一口冷气,没办法了,只好小步小步抖抖索索地从夹缝里挪了出来。 肥仔猛地冲到面前,一把扯走我手里的东西,惊喜地叫出来:“看!果然是我的内裤!” “不,///^_^……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百口莫辩,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放在陆昭珩脸上,希望他能挺身而出拉我一把。 可是,这个大少爷只是抱着手冷眼旁观,见我窘迫,幽幽冒出一句:“想不到你还有这个爱好……” 落井下石!!! 好。看来是没法澄清了。与其继续在这尴尬地站着,还不如……还不如…… 逃走吧!我对自己说。 看看这条空旷悠长的走廊,陆昭珩那个方向是行不通的。不能回头,那只好往前跑了,所幸两个男生看起来都很呆滞,应该拦不住我的。 打定主意后,我拔腿就往前跑去。两个男生吓得闪身一跳,让开道路。我正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只听“砰”的一声,突然眼前一黑——这!里!为!什!么!会!有!一!扇!玻!璃!门! 校工很尽职地把它擦得干干净净,看上去仿佛空气一般,就等待我这种倒霉鬼不偏不倚地正好撞上去。 我坐在地上,一面揉着疼痛的额头,来不及站起来,一只手已经凌空而降抓住我的衣领拎起。 “〒_〒你放开我!” 陆昭珩沉默不语,蛮横地拎着我往回走。经过两个目瞪口呆的男生旁边,其中一个怯怯地提问。 “学长,你是要把她扔掉吗?” 我被一路拎着往楼下走。 看陆昭珩冷峻的神色,我甚至连挣扎一下的勇气都没有,走到四楼时,他突然问:“谁让你来的?” “呃……”我抖抖索索地说,“陈熏说……” “她叫你来看男生洗澡?” “不是的,不是的。”我急忙辩白,“她说,她说我该来看看你。” “看我?”他冷哼一声,“我跟你又没有任何关系。” 虽然说话的人极力掩饰着语气里赌气的成分,但手上随之放松的力道还是不小心泄露了他的心软。 我咬咬嘴唇,鼓足勇气说:“对不起,我之前以为……反正,很对不起就是了。你头上的伤没事吧?” 他转过头来看我,没有回答。 我继续补充:“还有,关于这次比赛的事,我也要谢谢你。但是……但是请不要再做这种事……说不想赢是假的,可我希望靠自己的力量……” 很多很多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却突然扳住了我的双肩,将我推倒在一边的墙壁上,他很专注地盯着我,呼吸近在咫尺,月光透过玻璃窗静静洒在他的脸上,我是第一次这样近这样近地打量他的轮廓,浓黑的眉毛,眼睛不大,但组合在一起时有种琢磨不透的神气,挺拔的鼻子,嘴唇分明的弧线好看极了,让人看着就有想要亲吻的冲动…… ……@_@|||||……等等,我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程宁儿你思想太龌龊了! 可是,当他把一张脸凑到这么近的地方,又怎么能怪我把持不住呢?有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心情紧张得无以复加。 那一分钟的时间仿佛拖长到一世纪。 一世纪后,他的呼吸又慢慢远离了,同时松开了双手。 我松了一口气,不知应该是失望还是庆幸。本来绷紧的心在一时间奇怪地空落起来。 “白痴。”他转过了身,陷落在月光里的脸庞明明暗暗,却还是掩饰不住黯然,“白痴,你为什么那么像她?” “她?”我猛然想起他曾提起的那个死去的女孩。 “走吧。” 像在逃避什么,他并没有再往下说,径自往楼下走去。 陈熏果然义气地守在楼下,看我们一起下来,显得莫名兴奋,“怎么样?怎么样?”她问,“队长,我很够意思吧?宁儿是冒着生命危险来……” 话没说完,已然被陆昭珩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奚落地笑了笑,说:“是啊,冒着生命危险来看人家洗澡,不错。” 说完。丢下仍旧云里雾里的陈熏转身上楼,走了几步停下,稍稍侧回头看着我,“没忘记星期天的约会吧?” 我茫然地点头。喜悦的心情却大不如从前。 回13号楼的一路上,陈熏意犹未尽地谈着陆昭珩陆昭珩,除了陆昭珩还是陆昭珩。看我低头沉思的模样很是不理解。 她说:“你该高兴啊。星期天可以跟他去约会哦。” 我咬紧了嘴唇。 尽管是对着好朋友,我还是不好意思告诉她,也许陆昭珩对我,根本就没有一点意思。他纯粹是把我当成那个死去的女孩。 她是他的初恋? 因为无法再得到,所以希望从我这里找到安慰吧。可是,我不确定聪明的陆昭珩会不会明白,尽管长着相似的五官,其实我们是两个不同的灵魂>"<||||.被当成替代品的滋味很不好受。 辛德瑞拉的落寞(二) 寝室里,嘉羽没有回来。我安慰自己也许她是被舞会拖住了时间。直到凌晨3点,我看着嘉羽仍旧空空的床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猜测已破碎。 “睡吧。”陈熏迷迷糊糊地说,“你等她干什么?” “陈熏,我是不是很过分?” “什么?” “本来‘女神’这个称号应该是嘉羽的,陆昭珩也是她的,可是……我和她抢这些,是不是很过分?她对我那么好。现在她不肯回来,一定是很难受。” “是啊,她会难受。”陈熏说,“不过是因为面子受挫。她最爱面子。” “……” 陈熏固执的偏见根本无可改变。我却觉得嘉羽并不是她说的那种人。她爱面子是真,但绝不会用卑鄙的手段去争取面子。她看似很坚强,但更加在乎陆昭珩对她的关注。她不会像杜晓菲那么张扬地喜欢一个人,她的喜欢是隐忍的,退让的,固执的。 第二天是周六,嘉羽仍旧没有出现。 星期天终于来到。 陈熏免不了给我精心打扮一番,我费了好长时间才跟她解释清楚,穿着精致超短裙的人是不可能在游乐场玩得畅快的。何况,以现在这种气温,也不合适穿超短裙啊。 “那么,”她皱着眉头打量我一阵,“化点淡妆总可以吧?” 我没办法,闭上眼睛豁出去了,“好,你来吧。” 各种型号的化装刷在我脸上东涂涂西抹抹,等我再睁开眼睛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o⊙)说实话,陈熏的化妆技巧真是不敢恭维,但看她劳心劳力的样子,我强忍着不去打击她。 一走出寝室门,我掏出纸巾,在脸上使劲擦啊擦。我可不想戴着一副京剧脸谱似的妆容去见陆昭珩。 校门口,果然远远就看见挺拔的陆昭珩站在那里,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外套也能那么出色,大概绷带还没摘下来,于是戴着顶棒球帽掩饰。不过幸好没有像陈熏猜测的那样:偶像剧里又帅又有钱的男主角开着一辆无比拉风的跑车来接女主角。 不过,他只是安静地站着也能引来四周经过的学生指指点点。 “是昭珩学长哎,他在等人吗?” “笨蛋,一看就知道啦。” “不知道会不会是程宁儿,老实说,她究竟哪里好啊?” “这个问题我还想问你咧。” 我一边走,尽量让自己自然一点,再自然一点。但听到这些议论声时,背还是忍不住地往下弯,似乎有股力量不停地压迫下来似的。 终于走近了。他抬手看看表,再看看我,“你化妆了?”他问。 “啊?”我赶紧慌乱地摸摸脸,“没有擦干净吗?” 他没说话,转头往对面的公车站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轻轻说:“你,今天很漂亮。” 就这么一句话,我全身的血液又开始不可抑制地沸腾。丢人啊丢人啊。程宁儿你也太没定力了。 没想到,就在我面红耳赤的时候,陆昭珩的下半句话钻进耳朵:“开个玩笑,别当真。” 我生硬地扯动嘴角。 一辆公车正好停在那里。我不由得庆幸今天的运气真好。要知道,澄景的位置很是偏僻,与位于城市另一头的游乐场简直是遥遥相望。 上了车,司机很快启动,我这才觉得不对劲。 “哎,这辆车……”我小声说,“(?_?)?为什么就我们两个人?” 陆昭珩正低头玩手机,没搭理我。 “不会是黑车吧?”我强烈担心起来,“你家有没有什么仇人?有钱人家的小孩人容易被绑架的。” 他终于抬起头,奇怪地盯着我半天,“你是不是看多了电影?” “可是这的确很像……” “很像什么?”他说,“只不过我把整辆车包下来了。” 轮到我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挣扎地说:“不对,偶像剧里有钱人的摆阔方式都是开跑车,你,你为什么这么有创意?居然包下公交车……” 他禁不住红了脸,大声地说:“没见过会晕车的人吗?”而后声音放低,“……坐公车还好一点。” 哈哈哈!出于礼貌,我在脸上强忍着笑意,内心简直是仰天狂笑。上帝爷爷你真是太公平了,自命不凡骄傲自大的陆昭珩也终于被我找到缺点了,而且缺点还是这样这样地让人哭笑不得。 “嗯。”我说,“我能理解。” 他听出了我语气里的奚落,却又无话可说,只好背过身去继续玩手机。过了一会,他重新看过来,面无表情地问:“程宁儿,你手机号?” “手机号?”我愣了一下,摇摇头,“-_-|||我没有手机。” 虽然这年头没有手机是件非常不正常的事,但也不能要求一个家境贫寒的孩子也这么奢侈吧? 他于是露出大仇已报的笑容,“嗯,我能理解。” 我正想反驳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望着他孩子般得胜的笑容,我知道有多么难得。 我一直猜测,在陆昭珩漠然冷峻的外表下,究竟隐藏了一个怎样的灵魂呢? 游乐场不知不觉就到了。 真不愧是经济繁荣的年代呀!无数个人头密密麻麻地在眼前晃动。偏偏这个时候,一直被我视为方向座标的陆昭珩居然只丢下一句“我去买票”,然后就不见了人影。 人群把我挤到左边,又挤到右边,只不过一眨眼工夫,我就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了。 “白痴!”一个熟悉的声音冲过重重人群落进我耳中。 “呃……”我急忙踮脚张望,“你在哪里?” 一只手沉稳地将我拉到身边,“你怎么比三岁小孩还麻烦?” 说着就拉起我向前走,几步后突然异样地回头,目光扫过我们牵在一起的手…… 他像触电一般地跳后一步,同时匆忙地甩开了我的手,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实在是很伤人自尊。 又不是我非要牵你手,明明是某个人糊里糊涂地拉起我就走。而且,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被男生牵手呢。损失的是我好不好?可看他的样子,分明像是被我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我在心里气得直跳,可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狠狠地在门口抓起张地图,拿在手上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我来找。”他一把将地图抢过去,“先去哪里玩?” “呃……” “过山车怎么样?” 我摇摇头,他以为我是害怕,于是脸上又写出了“你是胆小鬼”的表情。 天地良心!‵(+﹏+)′其实我只是担心他头上的伤势,在伤口还没痊愈的情况下,坐这么刺激的东西一定不合适吧? “我们去玩旋转木马好不好?”想了想,我小心翼翼地提议。 乍一听到,他明显地怔了怔,而后生硬地扯动嘴角,“好。”意味深长的声音说,“旋转木马后面是不是要爬滑梯?还有翘翘板……” “好啊……”我下意识地点头之后才发现对方的奚落之意,而陆昭珩巳经走到了好几米之外。 “白痴!你死在那里了吗?” 该死!大庭广众之下他就不能委婉一点叫我吗?我们真的在约会吗?刚才那些一直用艳羡目光看着我的mm们,在这么一句“白痴”之后都忍不住捂上嘴巴笑。 我无比尴尬地跟上去。 大概是报复陆昭珩十分过分的态度吧,直到天黑,我们才找到位于游乐场偏僻角落的旋转木马。 四周树木茂密,似乎把这里与偌大一个热闹的游乐场都分开了。斑驳的木马们机械旋转经过一道道若明若暗的光线,背景音乐声虽微弱,但仔细听还是能够辨认出——应该是最最最古老的《铃儿响叮当》。 陆昭珩看看我,脸上露出那种“你究竟多大了”的神情。 我不在意,仍旧兴趣盎然地告诉他:“你知道吗?我以前只来过一次这里哦。没办法,奶奶说门票太贵。不过最喜欢的还是这个旋转木马……还有,你记住,玩的时候最好坐外圈,因为转起来时,感觉上跑的路程会长一点……” 他扯扯嘴角:“……你真是土气。” “如果对于喜欢的东西只有一次乘坐机会——”我说,“你就会明白我的感受。” 他不再说话,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些旋转的木马。 虽然游乐场里行人如织,这里却萧条得可怜。只有两个孩子骑在邻近的马背上兴致勃勃地大喊大叫,似乎做着什么游戏,一直不肯相让。 “你来追我啊追我啊!哈哈你追不上追不上!” “我的马比你慢!不公平!妈妈我要换马!我要换马!” 孩子开始哭起来,守在一边的父母焦急地钻进操纵室,满面赔笑,看样子是在央求师傅停下机器。 我忍不住笑起来。 “傻瓜。”一直闷闷的陆昭珩突然开口,“旋转木马的悲哀就在于永远追逐对方却永远追不到。” “不会啊。”我乐观地指着刚下机器就扭打成一团的两个孩子,“你看,想追到也很容易的,不玩旋转木马就行了嘛。” 他快速扫了我一眼,立刻转开了头。而后不自然地转移话题:“喂,白痴,现在轮到你玩了。” 果然,管理员正狐疑地看向我们,顺手又换了首音乐——《上学歌》。伴随着那阵著名的“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我觉得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算了算了。”沮丧地趴在栏杆上,我说,“本来以为背景音乐会是王菲的《旋木》,文艺电影里都这么演的……现在……唉,我也觉得很幼稚呢。” “真的不玩了?” “不玩了。”我抬头看见已经漆黑的夜空,“时间很晚了,回学校吧。” 他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走了一会,这个大男生却突然停下脚步,任性地要求,“程宁儿,我饿了,你去给我买面包。” “什么?”我觉得这个要求很过分,“西点房离这很远哎!这里这么大!天又黑!我会迷路!” “迷路就问路。” “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陪你找了一天旋转木马,总得有点补偿吧?” “我们可以回学校再吃饭啊。”我试着和他协商,“或者,你和我一起去买,我真的会迷路。” “不行。”他索性坐到了一边的长椅上,“我累了。你快去快回。” 不容我抗议,超级霸道的陆昭珩已经自顾自地闭目养神起来,脱下的外套垫在脑后,借着灯光还能看见他t恤上的斑斑汗迹。他,似乎真是很疲倦的样子。 于是我又开始心软。想想这一天,他跟着我跑遍这个面积可观而又地图模糊的游乐场,只为满足我一个任性的梦想——虽然这个梦想到底是没实现——可是,可是我仍旧感激。 “好吧。”我无奈地答应,“(-_-我去帮你买面包,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 “我又不是小孩。”他睁开一只眼睛,“我要菠萝面包,还有一瓶纯净水。记住,不要买错了。” “我又不是小孩。”我学着他语气嘟囔,一边转过身向游乐场中心的西点店走去。 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我艰难地找到了目标。买好面包和水后又顺着原路返回,我确定自己并没有走错路,然而回到那张熟悉的长椅边时发现,原本坐在上面闭目养神的陆昭珩已经不翼而飞! 他!居然不见了! 还说自己不是小孩! 我愤怒地在原地转了三个圈。抬手看手表,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再过一刻钟游乐场就该散场,而陆昭珩这个家伙究竟跑到哪去了? 游乐场开始一盏一盏地关灯,从僻静的角落逐步向中心蔓延。我站在这里,只感觉光亮一点点地远离,而那些婆娑的树影也愈显恐怖。 就在迟疑着要不要自己先走一步的时候,一阵飘渺的音乐突然钻进了耳朵,声音很轻,若隐若现,曲调却是非常熟悉。 我拨开交错蔽天的树木,循着音乐的方向走去。 越是走近一步,那声音也越是清晰。等我走近偏僻角落里的旋转木马时,脚步突然停住。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捂住嘴巴,莫名的惊喜涌上脑袋,惊讶得说不上一句话来。 我保证,……@_@|||||……那一定是我这一生所见过的最华丽的场面。空前绝后。疲惫而略显破旧的木马在绚烂灯光的照射下,仿佛被赋上一层生命的光泽,即使没有一个骑士,它们仍旧不紧不慢地奔跑着,保持着随时都可能起飞的姿态。不明所以的风把背景音乐吹得东摇西摆,但落进我耳中却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动心。 “拥有华丽的外表和绚烂的灯光,我是匹旋转木马身在这天堂,只为了满足孩子的梦想,爬到我背上就带你去翱翔……” 是王菲的《旋木》。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 “怎么回事?”有人在身后敲我脑袋,“达成心愿了,还哭?”回头看见陆昭珩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急忙抬手擦眼睛,声音却来不及改变地沙哑:“没有啊!没有啊!没有哭啊!” “啊。”他了然于心地说,“感动就直说好了。” “这都是你安排的?”我惊讶地问,“游乐场又不是你家开的!” 他还来不及回答。刚才一个劲盯着我们看的管理员走过来,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少爷。”他恭顺地说,“都按您意思做了。我会循环多放几遍的……对了,音乐声要不要再给您调大些……刚才我就看您眼熟,果然没错,您爷爷还好吧?我们多谢他照顾了,您见到他就这么说……” 啰嗦的管理员终于退走了,我不可思议地看看陆昭珩,再看看那些华丽旋转的木马们,这种特别的待遇让人很是受宠若惊。 “啊……”我讪讪地说,“谢谢你。” 他张口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回过了身,趴在外围的栏杆上,出神地望着一道道绚烂的灯光交错而过。 夜色里他的侧脸英俊得让人窒息,却又莫名地透出一股忧伤的气息。我默默地看着,不自觉地也跟着难过起来。 一直背对着我的陆昭珩突然开口,他问:“喂!你没有喜欢上我吧?” “啊?”我吃了一惊,没想到他如此直白地问了出来,“喜欢你?” 我希望自己的疑问句式听起来不要那么接近肯定句。 幸好幸好,他仿佛什么也没察觉一样,转过身,明亮锐利的目光盯住我:“最好不好喜欢上我。” “为什么突然说……” “迟早要说清楚的。”他继续残忍地说,“为你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你很像她。我以前欠了她的,现在只好还给你。” “那个她……”我艰难地吐字,“她究竟是谁?你们……” “跟你无关。” 是啊。跟我无关。电光火石之间,我一下就清醒过来。 我本来就是个平凡的女孩子,因为他施予的好,竟然也让我做了一个关于公主的美梦。可是,这个梦太危险太虚幻,也许轻轻翻身就会醒来。特别是想到一旁的嘉羽。更让我觉得自己的幸福仿佛是从她那里偷来的。 不是矫情,我是真的不愿伤害她。 旋转木马的音乐继续在夜里来回荡漾:“我忘了只能原地奔跑的那忧伤,我也忘了自己是永远被锁上。旋转的木马没有翅膀,音乐停下来你将离场,我也只能这样。” 恍惚中,我看见对面陆昭珩的眼里竟然划过一线悲伤…… 错觉吧? 他那么奇怪的人,说变就变,真不知道嘉羽深刻喜欢上了哪一点。我对自己说,程宁儿,你要痛下决心,趁着还没有深深喜欢上他,赶紧离他远点。天下的帅哥一抓一大把,干嘛非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啊?况且这棵树的脾气也比较畸形…… 可是内心更深处还有个更响亮的声音在反问。 真的是这样吗? 你真的是拿得起放得下吗? 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哭吗? 回到学校已将近十点,我垂头丧气地走到寝室门口,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向陈熏交代。以她的个性,很可能当下就揪起我直奔男生楼,当然,这么晚了,宿管是一定不会让她上楼的。这样更糟,我甚至可以想像她义愤填膺在楼下大喊“陆昭珩你为什么甩了程宁儿”的模样。 托她的福,也许我又能上一次头条了。标题就是“白马王子大彻大悟,冒牌公主美梦惊醒”。光想着就让人冒冷汗。 当我忧心忡忡地推开门,眼前的一幕却跳出了预想之外。寝室里一片狼藉,准确地说,应该是嘉羽的床位一片狼藉。陈熏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一个人在嘉羽的床边忙来忙去。 是那个女人?那个和我彼此印象都超级差劲的女人。此时她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大堆衣服塞进一个行李箱。 “你要干什么?” 我还没冲上去就被陈熏一把拉住,她很痛快地解释道:“喏,很明显,徐嘉羽要搬走了。” “为什么?”我傻乎乎地问。 “为什么?”女人猛地一转身,恶毒地指着我,“还不都因为你?我女儿对你那么好!你怎么报答她的?喔,抢了她的荣誉不说,居然连她的男朋友也不肯放过!告诉你,别做梦了!陆家绝不可能接受你这个扫帚星!哼,等他爷爷回来,我一定要跟他们家好好谈谈!趁早让你死心……哼,你这个扫帚星,从小我就看出来了,有个那样的家庭,孩子能好到哪去……” 她越来越激动,说到最后,突然自觉失言地捂上嘴巴,悚然地望着我。 “你说什么?”我却听得清清楚楚,她提到我的家庭了!她提到我的家庭了!她怎么会知道的?她究竟是什么人? “你再说一遍啊!”我失态地扯住她衣袖,“你刚才说,你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我爸爸妈妈他们在哪?” “神经!”她狠狠地甩开我,一把提起行李箱,也不顾衣服没有收拾利落,慌张地拉开门就要离开。 “等等啊!”我跟上去,不依不饶地再次扯住她,“拜托你告诉我吧!求求你了!” 她使劲地将我往身后一推。 我跌跌撞撞地倒退几步,一个站不稳,就轻飘飘地向后仰倒。而她仍旧自顾自地往外走去,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o〞)~~~一阵眩晕,忽然觉得有一幅熟悉的场景在脑海里唰地闪过。 是什么呢?我睁大眼睛也看不清。身后是坚硬的木头衣柜,而我倒下时,正好磕在衣柜旁更加坚硬的钢铁支架上。 顿时,眼前一黑。 迷蒙间,似乎正有什么黏黏的东西顺着额头流下来,我用手抹了一把,连指头都粘得张不开了。 “陈熏……”我不清不楚地喃喃,“你看……这是什么……” 而一向灵活的陈熏却仿佛被冻住一般。 许久,一声惊叫响彻整条走廊,“宁儿!你流血了!你流了好多血!!!” 她不叫还好,这么一喊,我本来没什么知觉的脑袋像忽然苏醒了似地,尖锐的疼痛顿时传遍全身。 我在昏迷前最后一瞬间看见的是从未谋面的爸爸妈妈。他们站在很远又很近的地方恒久地对我微笑。尽管看不清面孔,但我笃定那是他们。 (°o°)~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 辛德瑞拉的落寞(三) 伤口不是很严重,从护士漫不经心的神情可以知道。见我醒来,她撇撇嘴:“这几天受伤的还真多啊,脑袋不痛了吧?那我去给别人换药了。” “嗯。”我点点头,“谢谢。” 护士出去没一会,走廊上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争吵。 “妈!你害宁儿受伤!道个歉总应该吧?” “我道什么歉?”女人依旧倨傲的声音,“她自己摔倒关我什么事?你呀你!骗我来看昭珩,怎么又变成向那个死丫头道歉!” “明明是你错了嘛!”嘉羽万分委屈地说,“我是学生会主席,自己妈妈动手打人,别人会怎么说啊……” 一听这涉及到了女儿的利弊,女人的声音总算柔和下来,“好好好,乖女儿不要生气,妈妈听你的不就行了。” 推门进来,嘉羽一脸愧疚,而那女人仍旧是半死不活的表情,十分不情愿地瞄我一眼,随后马上转开头。 “宁儿。”嘉羽问,“你没事了吧?” 没事?被你那强悍不讲理的妈妈害得头破血流,怎么会没事?我很想死死瞪那女人一眼,但看看嘉羽的诚恳,又不忍她难堪。 “妈!你快道歉啊!”嘉羽转过头去催促女人。 女人撇撇嘴,又开始自命不凡,“我们是有身份的人,出了这种事……明说吧,你要多少钱赔偿?” 真想踹她一脚。我深吸口气,努力伪装出心平气和的声音:“我不用你道歉,也不用你赔偿。你只要告诉我关于我父母的事就行了。” 很简单的一个要求,却又让她变了脸色。 “不要得寸进尺!”她气咻咻地指着我,“我看在嘉羽的面子上才给你点好处!你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我迷惑地问,“这个要求很过分吗?我都说了,不要你赔偿……” 她转身就要离开,一只手刚拉开门,愤怒的神情转瞬间呆滞,“你……” “奶奶!” 看清门外那张皱巴巴的面孔,我不禁也惊叫出来,“奶奶!你怎么来了?” 奶奶却仿佛没看见我一样,只是死死盯着那个灰白的女人,浑浊的目光奇怪地尖锐起来。一句话也没说,(*_* )只是那么死死地盯着她。 一秒,两秒,三秒……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女人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狼狈地溃败下来,旋风似地冲出房间,走廊上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可以想像那人有多么慌乱。 “对不起,我妈妈太失礼了,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嘉羽说着向奶奶鞠了个深深的躬,“下回我们会来赔礼的。您放心。” 奶奶昂起头,高傲地瞥了她一眼。眼神有说不出的嫌恶。 真的。在此之前,我从没想到奶奶也有这样的一面。我一直把她当成平凡的老太太,不过就是凶了点,霸道了点。这也难怪,独自把孙女拉扯到大一定是很辛苦的差事。可是,可是……现在她的气势怎么那么古怪……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如果不是那身旧旧的衣服,我绝对会以为她是个落魄的贵族。 “程宁儿!” 老巫婆气势磅礴的大吼终于把我从幻觉里拖了出来,她大步走到我床边,瞪着我打了补丁的额头,“怎么回事?我辛辛苦苦把你送来上学!啊?难道你要把我气死才罢休?!” 我低下眼睛,小心地冲愣在门口的嘉羽打手势,示意她快点溜走。 “你在干什么?跟奶奶说话是这种态度吗?澄景都是怎么教导学生的?哼,还名校呢!” 见嘉羽终于安全撤离,我松了口气。近乎谄媚地向奶奶解释:“澄景很好啊!我在这学到很多东西呢!奶奶,你知道吗?我发现爸爸妈妈的线索了……” 话还没说完,一块硬硬的东西落到了我头上。 “奶奶!0 <你要砸死我吗?” 我嘟囔着摸起那块小东西,摊在手心里。原来只是一块银制的怀表,古旧的样式,上面刻着奇怪的花纹,漂亮倒是很漂亮,可是——“奶奶,这要怎么打开?” 仔细看会发现制作这块表的人一定没什么实用观念。所谓表,不就是用来看时间的吗?正当我试图打开它时,却发现开关处被紧紧封闭着,可疑地留出一个小孔…… “那是插钥匙的。”奶奶不紧不慢地解释,“没有钥匙打不开。” “钥匙在哪?还有,这里面是是什么?” “你爸爸妈妈的照片。”她叹了一口气,“至于钥匙,我也不知道到哪去了。你留下这块表当个纪念吧。” “哦。”我掂量着这块怀表,心下狂喜,只顾揣摩着从哪个角度可以顺当地撬开它。 “这是你爸爸留下的东西,如果被谁弄坏了,我饶不了她。” 奇怪,她能读懂我心里的话吗?我偷偷地瞄了瞄她严肃的神情,只好悻悻地收起杂念。 “宁儿。”这次换上了很温柔的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掐出水来,“这些年,你怪我吗?” “奶奶,你不要这么说。” “宁儿,有很多事你不知道。咳……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我傻住了。木然地看着奶奶站起身,夕阳给她雪白的发丝投射下一圈耀眼的光边,我看着她缓慢而有些踉跄的步子移到门边,一只手搭在把手上,回过了头,“你在学校好好养伤吧,记住,不要再做危险的事。” “嗯。” “唉!” 一声悠长的叹息之后,奶奶的身影消失了。如果不是手里这块沉甸甸的怀表做证,我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刚做了个冗长的梦。 梦里有个沙哑的声音在不休不止地重复,像一台质量恶劣的复读机。 有很多事你不知道,有很多事你不知道,有很多事你不知道………… 的确,我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譬如,在这个时刻,p_q在澄景高中西南角的篮球馆里……… pm6:30, 澄景高中篮球馆内。 一个挺拔的男生站在三分线外,他有着英俊的侧面和好看的嘴唇弧线。空气里静静漂浮着细微的尘粒,斜逸进来的夕阳拖出他寂寥的影子。他站直了身体,慢慢地举起一颗篮球,纵身跳起,投出。篮球顺着风的方向飞向篮筐。而后只听见突兀而沉闷“砰”的一声,篮球砸在篮板上,嘲讽地反弹回来。 “珩!”篮架下一个人顺手把球揽了过去,“别练了,反正你投不进。” “再试一次。” “再试多少次也一样。你心思不在这里,怎么可能投进球?” “陈熏!”陆昭珩板起脸看向她,“不要以为你是我兄弟,我就不会揍你。” “无所谓。”陈熏耸耸肩,“那等我们谈完正事再打架。坦白吧,为什么对宁儿说那种话?” “我又不喜欢她。” “真的?”陈熏玩味地扯起嘴角,“你是说真的吗?” 陆昭珩再次狠狠地投出一球,篮球照旧砸在篮板上,委屈地弹回到他脚边。 “看,慌乱,紧张,无法集中注意力……”陈熏了然于心地笑,“这就是撒谎的心情。” “闭嘴!”陆昭珩气急败坏地打断她,“不准再说了!” “珩,你这样累不累?欺骗自己的感觉很好吗?”陈熏不管不顾地说下去,“为什么要这样呢?你明明不喜欢徐嘉羽,谁都可以看出来……” “你有完没完?”顿了顿,男生忽然笑了,“陈熏,你有时间来管别人的闲事,为什么不关心一下自己?陈熏喜欢纪明澄,对吧?” 陈熏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你不也从没向他表白过吗?你问我这么多问题,为什么不问问自己,准备什么时候向他表白?”陆昭珩说着,走到陈熏面前,一把揽过她,让她的头抵在自己胸前,然后说,“你和纪明澄,很合适。可我跟程宁儿——我们不能在一起。” 陈熏站着没动,闭上了眼睛。 时光倏忽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从小她的身高就出类拔萃,甚至比男生纪明澄更加惹人注目。纪明澄不肯服气,他们就一直吵啊吵,吵到高潮就打起架来。这种恶战只有陆昭珩能拦得住,那时他安慰受伤的她,也像这样,揽过她的头抵在自己胸前,让她把鼻涕眼泪都擦在他的身上。 幸好的是,从小到大,陆昭珩一直比她高,她的身高也总是恰好长到他胸口的位置,如此默契。 如此默契,我们如此默契,也就注定只能做蓝颜知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熏终于睁开了眼睛。 陆昭珩走了。 偌大的篮球馆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阳光已完全隐退,四周一片昏暗,篮球击打地面的声音也渐渐远去。穿堂而过的夜风吹起她短短的刘海,她忽然觉得自己是这样孤单。 她听着水龙头在墙壁边不断地滴着水,一滴,两滴,三滴……在这些单调的声音里,陈熏慢慢蹲下身去,抱着怀里的篮球,哭出了声。 潘多拉魔盒(一) 宙斯给潘多拉一个密封的盒子,里面装满了祸害、灾难和瘟疫,让她送给娶她的男人。普罗米修斯深信宙斯对人类不怀好意,告诫他的弟弟厄庇透斯不要接受宙斯的赠礼。可他不听劝告,娶了美丽的潘多拉。潘多拉被好奇心驱使,打开了那只盒子,立刻里面所有的灾难、瘟疫和祸害都飞了出来。 呼~在校医院躺了一夜之后我才被恩准出院。陈熏本打算当晚就把我领回寝室,无奈被护士长拦下了。 “这不公平啊!”陈熏大叫,“~o.0~陆昭珩的伤比她严重!为什么可以当天出院!” “他不出院的话,晚上会有女生成群结队地来爬窗台!”护士长居然振振有辞,“出了事谁负责?” 就这样,我被迫忍受了一晚上消毒水的煎熬后才被释放。 陈熏他们大概还在上课吧,我一边走一边把玩着那块古旧的怀表,始终怀着侥幸心理指望它突然弹开。正翻来覆去地观察时,面前突然遮来一片阴影。 “杜晓菲?” 我正奇怪她为什么一下能比我高那么多,目光扫到她脚上那双足有10厘米高鞋跟的靴子,于是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她很明显地踉跄了一下。“干嘛盯着我看?没看过高跟鞋啊?你这种穷人家的小孩肯定没穿过吧?” “是啊。”我老老实实地答,“我奶奶怕我摔跤。” “你!”她被噎得说不上话,只好绞尽脑汁地继续挑毛病,“哇!你头上打了个好大的补丁!” “嗯。” “会破相吧?” “也许。” “呵,太好了。” 我很奇怪地瞅了她一眼。真是的,===ˋˊ===做人需要这么直白吗? 懒得和她纠缠,我闪身到一边,继续往前走。没想到几步之后她又追了上来,“喂!程宁儿,你等等呀!” “干嘛?” “我想再和你pk一次。” “什么?” “你真老土,连pk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眨眨眼睛说,“有一个比赛,我想你参加,我们还有较量的机会。” “我不想再参加什么比赛了。”我嘟嘟囔囔地说,“没意思,我还要学习呢。” “可我想再和你比一次。”她想了想,又说,“你想不想知道陆昭珩的秘密?如果你赢了我,我可以告诉你。” “你知道?” 她骄傲地扬起下巴,“当然,我当然知道。” 这个诱惑也太大了。我不禁有些动摇。 虽然一直说不再想,不再想,可那么些疑惑整天藏在心里也是很难受的一件事。我想知道他和嘉羽的契约到底是什么,我想知道他为什么总那样阴郁,我还想知道他口中那个和我相似的女孩到底是谁。 “真是个问题宝宝。”杜晓菲仿佛对我的心思全部了然于心,“是啊,是啊,我都能告诉你。” “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骗你的话——我就从教学楼顶跳下来。”她发毒誓,“总该信了吧?” 我咬住嘴唇,不置可否。 “好!”她想当然地以为我答应了,兴奋地一拍手,“至于比赛的具体情况你去学校论坛上查吧!不要告诉我你连上网都不会。” “我当然会。” “真的会吗?” “你不要瞧不起人。” 气鼓鼓地回到寝室,陈熏正戴着副超级难看的眼镜趴在电脑前打魔兽。 “你不要上课吗?” “逃了。”她轻描淡写地说,“那个花痴老师整节课都在盯着陆昭珩看,班上有陆昭珩一个学生她就满足了。” 会有那么夸张吗?老师偏爱陆昭珩是真的,但我总觉得陈熏像是在找借口不去上课。 我把杜晓菲的话转告给她,她一听立马就跳了起来。 “真的吗?”陈熏叫道,“太刺激了!我一直都想知道的秘密耶!可是杜晓菲她怎么知道的……” 顾不上追究杜晓菲的可靠性,陈熏连忙退出游戏,速度太慢,她干脆按下重启。 连上澄景的大青虫论坛,一条肥大的青虫首先占据了全部屏幕,等它一扭一扭地爬到一边,这个过程就耗费了好几分钟。陈熏等不及,恨恨地瞪着那条虫子:“凸ˋ_ˊ#等我明天去食堂吃掉你!不要不信!我上星期就吃掉了一只苍蝇!” 晕!她不会期待每餐都中这种“大奖”吧? 青虫终于消失了。屏幕上一片葱郁的绿色,很是可爱。陈熏看了一会又开始抓狂地大叫。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拍卖陆昭珩用过的毛巾’,‘抢购陆昭珩星座分析手册’,‘告诉你一个真实的陆昭珩’……天!论坛上怎么都是这种东西!” 我凑过去看,果然,整个屏幕都被“陆昭珩”这三个字所充斥,还用了醒目的红色字体。想不到他的人气真是……真是让人景仰啊…… “哎!要找的是不是这个置顶的帖子?”我一眼就发现目标了,指给陈熏看,“这么醒目你都没看见?” “啊?”她忙不迭地点击,“不好意思,我对八卦比较敏感一点。” 帖子很快打开,醒目的标题下是密密麻麻数行小字。关于大青虫的大青虫代言人选举*^_^* 1.本次大赛由大青虫论坛全权负责,面向澄景全体女生。无论你高矮胖瘦,无论你内向外向,只要你自信拥有超高人气,均可报名参加。参赛表格可从附件下载。 2.本次大赛评委为澄景全体同学,只要你登陆大青虫论坛,均有一次投票资格。注意:同一id只可投票一次,谁多投一票谁是小狗。 3.大青虫代言人将成为本论坛长期形象代言人,你的照片将代替大青虫占据整个屏幕。因为最近接到食堂投诉,许多同学因为看到我们的站标爬过屏幕会不自觉地抗拒食堂的饭菜。 4.另外还有大惊喜哦=^_^=!本论坛斑竹有大惊喜奉献给我们的代言人哦!惊喜为陆昭珩穿过的球服一件!保证货真价实! ps:请各位女同学注意一下。 1.提交参赛表格请署真实姓名。近日来收到太多自称陆昭珩下任女友的表格,我们也弄不清哪个才是他真正的下任女友。 2.不要再提诸如“陆昭珩的球服上是不是还保留汗渍”,“是否附送一个陆昭珩签名”之类与本赛无关的问题!郑重提醒各位花痴要有限度!!!本斑竹耐心有限,送一条青虫给你们夹面包倒是很有可能!凸ˋ_ˊ# 我和陈熏看得目瞪口呆。以前并不怎么登陆大青虫,今天才发现这里的红火程度。光是“拍卖陆昭珩用过的毛巾”这一张帖子下,就有几百条出价记录。 陈熏愣了一会之后,突然笑了:“已经是毛巾和球服了……可能哪天连他的人都要被拍卖。” “是啊。”我说,“他太受欢迎了,做他女朋友一定很累。” “可还是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呢。”陈熏顺手将参赛说明打印出来,递给我,“好好钻研一下吧,你也是那么多人中的一个哦。” 说得我面红耳赤。 按理说,陆昭珩现在和嘉羽发展得很好,我又去管什么闲事呢?他有什么秘密是他的事,我无聊就非得去管他的闲事吗? “陈熏……”我吞吞吐吐地说,“现在,他们关系还不错吧?我是不是……” 陈熏当然明白“他们”所指的是什么,大大咧咧地从抽屉里摸出一只小盒子,她问:“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不知道。” “想知道吗?” “究竟是什么啊?” “空的。这是潘多拉盒子。”她笑笑又把盒子塞了回去,“↖(^w^)↗所以说,我能理解你的好奇心。对了,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你说这块怀表?”我摘下来递给她,“是奶奶给我的。” 陈熏没说话,接过怀表,低下头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很久,“这块表……”她犹豫地说,“似乎在哪见过。” “是吗?”我惊喜地问,“在哪见过呢?” 她用手指抵住太阳穴,做出拼命回想的样子,好一会,终于还是沮丧地呼了一口气:“太模糊,想不起来。” “啊……” “算了,想到再告诉你吧。”她把表还给我,转换话题,“语言等级教育的分班表出来了,你要不要看?” “啊?哦。” 这些天来困扰的事情太多,我差点都忘记了这码事。 不知道校长抽哪门子的风,大笔一挥就下了决定,全校学生要在以英语为基础的外语教育上增加第二外语,这明明是大学生才有余力考虑的事情,作为高中生的我们已经很惨地要学习八门功课,加上第二外语……那就是九门了!!! 不过,如果考虑到澄景学生特殊的身份,就不难消化这个决定。自从关于语言等级教育的通知在校园网上公布之后,那些经常盛装打扮坐在校内露天咖啡座晒太阳的小姐少爷们就有了新话题,以前他们总是围绕着时装和跑车争吵不休。 “你有没有考虑学哪门外语?” “这不是我们决定的吧?好像学校会自行安排啊。” “啊~我希望是法语,妈妈说毕业后送我去巴黎留学。” “我比较中意德国,对啦,你去巴黎不会忘记我吧?” “当然不会,每季流行服装少不了你的。” “嘿嘿。” o__o"看看,语言分级教育明明就是为这帮小留学生准备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出国?我甚至连能不能走出这个城市都要考虑一下。况且我在语言方面真是一点天赋都没有。 陈熏看出了我的担忧,一边替我在网上查分班表,一边安慰道:“没关系,这次语言分班是按入学时的智商调查决定的,有哪方面的天赋就学哪门语言,如果实在没有一点天赋的话——也好办,那就继续学英语。” 话音刚落,我的名字跳进视线,不偏不倚正正好好躺在英语班表里。 “呵呵……”我惨兮兮地笑,“>_<|||果然是……一点天赋都没有……” “呃……”陈熏尴尬地抓抓头,“其实学英语也好,轻松。” “你在哪个班呢?” “我啊?”她把表单往上拖,“嗯……在法语班。”接着语气一变,像吞下只苍蝇似地大叫,“天啊!我为什么会和徐嘉羽一班?杀了我吧……” 潘多拉魔盒(二) 语言分级教育在第二天就开始进行,上了两节无比郁闷的数学课后,老师刚刚宣布下课,全班同学立刻乌拉一声跳起来,抽出书包就往外跑。 看我仍旧不知所以地愣在座位上,前桌的劳动委员好心拍拍我,“喂,下面的语言课到实验楼去上。” “那你知不知道英语班教室……” “快点,我先闪人了。对了,你走之前把黑板擦一擦,地扫一扫。”他没听完我的话就窜出教室。 呼~最后一句才是他跟我搭话的真正目的吧?虽然值日生应该是全班47个同学轮流的,但一个星期起码有五天是落在我头上。 等我简单地清理完教室,走出去,发现偌大的校园都安静下来,大家早就在实验楼坐定了。我匆匆跑到实验楼门口,才猛然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英语班的教室在哪里。 正彷徨地东张西望时,一只手不知不觉地搭到了我肩上。我吓得跳起来,回头去看,才发现来人是嬉皮笑脸的纪明澄。 “你在哪个班?” 我们竟然同时问出相同的问题。纪明澄眨眨眼睛,狡猾地说:“你先回答。” 好吧,我先说就我先说,看在陈熏那么喜欢你的份上,我就让你一回好了。“英语班。”说出来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你呢?” “哈哈!”纪明澄很开心地说,“我们一个班!太好了!” “哦。”我想不出被分在毫无天赋者专用的英语班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你知道在哪个教室上课吗?” “好像……”他努力回想了一下,“三楼左转第二间?应该是。” 看看手表,离上课没有几分钟了,我也顾不上验证,拉起纪明澄就狂奔起来。 呼~~好险,终于赶在上课铃响的前一秒冲进教室,满教室人都回头张望我们,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怪异神色。唉,有什么好看的,大家的智力水平都处在同一水平线上嘛。 纪明澄在最后一排占好位置,招手叫我过去。 刚坐下没多久,我发现全班同学的目光再次后转,齐齐聚集到大门口★~★陆昭珩?我把惊讶咽到肚里,只是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他一如往常那样阴郁地扫了教室一眼,很容易就与我的视线对上,凌厉的眼神让人莫名心虚,我赶紧低下头,脸上哗地烧了起来。 纪明澄却兴奋地挥手:“喂!这里这里!” 眼见陆昭珩走到面前,纪明澄上下打量他一番,而后得意地咧嘴笑,“想不到你也是个毫无天赋的人啊……收起那副拽拽的表情吧,不要试图掩饰自己的智商。”陆昭珩看看他,再看看我,一句话没说继续往前排走。 “别走啊。”纪明澄跳起来拉住他,“干嘛?这个时候你还敢瞧不起我?我可没让老爸搞鬼,的确是你天赋有点问题……嘿嘿……英语班……” “你在说什么?”陆昭珩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一字一句地说,“这!里!是!法!语!班!” @_@a轮到我和纪明澄目瞪口呆。 “智商低到这种程度,连教室都会走错。”陆昭珩冷冷笑了,“看来是天生一对啊。”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把声音放得那么大,总之全阶梯教室的人都跟着笑了。 我窘得要命,扯起书包就要冲出去,没想到被纪明澄一把拉住,“不要走。”他昂起头,逞能地说,“不就是法语吗?以为我不懂?宁儿,就在这里上课。” “你真的懂?”我小声问。 面对那么多人的注目,他没说什么,但脸明显地红了一片。 陆昭珩奚落的笑意越来越浓,“好,请便吧。” 说完,他旁若无人地走到前排坐下。那里早就占好了位置,尽管眼睛近视,我还是确信不疑地看到嘉羽转过头冲我友好地笑了笑。 他们坐在一起。 心像一块吸了水的海绵,越来越沉重。 纪明澄拉拉发呆的我,“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我随便打了个岔,“看看陈熏在哪里。” “她啊?”纪明澄撇撇嘴,“现在逃课上了瘾。” 又逃课了?每天早晨的确看她准点走出寝室啊!不去上课又能去哪呢? 来不及继续想下去,教室的前门被推开,小跑进一位矮小的老头,满头大汗地撑住讲台喘气。 下面立即响起一片唧唧喳喳的声音。 “哎呀!是个老头!不是说有法国帅哥来教吗?” “就是,(~ o ~)~zz害得人家早晨五点就开始打扮!竟然打扮给一个老头看!” 小老头看来是很明白大家的心思,清清喉咙赶紧解释:“大家不要失望!你们的法语老师刚下飞机,现在路上堵车,所以这节课我暂代一节!好了大家不要吵了!” “你教我们法语吗?” “我?”小老头愣了愣,“我是教中文的。” “嘁!” 就在气氛越来越难控制的时候,教室前门缓缓推开,干燥的门轴转动声将所有人的目光牵引过去,一个高大的身影随之浮出水面,接着,我惊讶地发现,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所有女生脸上都露出一种惊为天人的神情。反之,男生们在稍微的诧异后立即忿忿不平起来。 “靠!”前桌一个油光水滑的男生暗暗咒骂,“一个陆昭珩就够头大了,又来一个帅哥老师,还要不要我们活了!” 没错,这一回,出现在大家面前的这个人,光凭俊朗的外表就绝不会辜负那些早晨五点起床打扮的女生。再加上他身上那种风度翩翩的气质,沉稳而又不失优雅,温柔而又不失凌厉,更是学校里这些乳臭未干的高中男生望尘莫及的…… 转眼间,刚才那些叫苦连天的女生,一个个都奇怪地振奋起来,从书桌里掏出无数面小镜子照来照去,在确信自己妆容完好后,又摸出手机对准讲台方向拍个不停…… 帅哥老师(暂且这么称呼他吧)自始至终保持着微笑,丝毫不介意台下疯狂的举动,似乎还很享受被目光包围的感觉。小老头可怜兮兮地站在一边,好不容易才插上一句嘴:“那个……不是堵车吗……”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帅哥老师矜持地对女生们点点头,“为了不失信于这些可爱的女同学,我是步行过来的。” 我皱了皱眉头,很敏感地发现他对女同学似乎特别偏爱。 可那帮花痴却像喝了兴奋剂似的,等老师话音一落,她们立即响应起阵阵尖叫。 “哇塞!老师~你好棒!~~” “*@_@*老师,介意透露一下年龄吗?” “老师,你是什么星座的?” ………… 帅哥老师抬手制止住愈加高涨的情绪,脸上仍旧是一成不变的微笑,“你们看我像多大年纪呢?” “30?” “去死,他才没那么老,老师,你20岁,对吧?” “可能还没到20岁哦。” 我又皱了皱眉头,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所谓的帅哥老师起码是30+了,或许还要往上走点。虽然他穿着时尚,皮肤光滑,但气质骗不了人,“沧桑”这种东西可不是一个十几岁的男生能信手拈来的。 更加过分的是,他居然连辩解都没有一句,微微笑着,就这样默认了自己的年纪不满20岁。 真可气!! 身边的纪明澄也不比我好到哪去,他一动不动地趴在课桌上,眼睛死死地盯住帅哥老师,我知道,一个自恋狂是无法容忍另一个自恋狂的。 “好了。(^_^)∠※大家可以叫我srin……哦,请你们的目光不要那么热情,好不好……现在可以开始上课了吗?” “等等,老师。”一句尖锐的女声响起,我抬起头,看见杜晓菲笔直地站起,难得她面对英俊的老师时也能保持一脸严肃,“我想,在上课前,应该先清理一下教室吧?” “哦?”srin挑起眉头。 “我是说,有些人不属于这个法语教室。” “比如——” 不出所料,杜晓菲唰地转过身,手指准确地指向我,“程宁儿,你还想赖下去吗?” 众目睽睽之下,我恨不得自己立马变成空气消失算了。而那个该死的纪明澄还在一味比较着自己和老师哪个更帅。 “我……”我别扭地站起来,偷偷地把书包扯出抽屉,“对不起,我这就走……” “程宁儿同学!等一下。” 我的一只脚刚刚离开座位,srin适时地叫住我,转过头,看见他正一步一步地走到我面前,声线温柔得要命,“你就在这里上课吧。” “我……我没天赋的……” 他又是粲然一笑,“我不相信天赋说。” “老师……”我结结巴巴地辩解,“老师……说实话,我对法语没什么兴趣……”看到他疑惑地挑起眉头,我急忙补充,“当然,不是因为您的关系,我觉得您很不错……” “既然觉得我不错,”他温和地说,“那就更该留下来。” 我彻底无语,何况这个问题争执下去是没有任何结果的,只好悻悻地重新坐下。 srin春风满面地回到讲台上,顿了顿,又抬起头,“对了,你们还没有发课本吧?” “没——有!” “哦。我想课本应该在图书馆。”他修长的手指抵住太阳穴,思索了一会,连如此细微的动作都能引来一阵尖叫,“那个……程宁儿同学,你介意和我一起去搬过来吗?” “我?”我诧异地指着自己,没搞错吧?这类事情应该拜托给男生才对,难道我看上去很强悍吗? “就是你。”毫不质疑地点头。 “老师,你不要打什么坏主意。”纪明澄噌地站了起来,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我们的法语老师,“告诉你,她和我关系不一般,她……” “好啦,老师,我跟你去搬书。”我急忙按下纪明澄,截住他后面的话,谁知道以他的口才会发挥到什么地步呢。 srin满意地点点头,领我走出教室。 老实说,虽然srin作为一位老师来说,个性显然太过张扬,但站在一个女生的视角,你必须承认,人家就是很帅,帅到崩溃了,帅到没救了。 实验楼昏暗的走廊,srin大步走在前面,周身的光芒绝不亚于数十盏小灯泡,高大宽厚的背影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等等,程宁儿,你不会对师生恋也有兴趣吧? “咳……”srin的一声清咳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程宁儿,我可以叫你宁儿吗,这样比较亲切……对了,你今年多大?” 我吓了一跳,赶紧说:“我快17了……不过,还是未成年人哦。” “你很漂亮。”他突然回过头,盯住我的脸,认真地说。 我的脸瞬间变成个熟透的番茄。从来没人这么直白地夸奖过我,即使是陆昭珩,也要在一句表扬后附注上“我是开玩笑的”。 “谢谢……”我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他干脆停住,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纸片递给我,“这是我名片,如果在法语上有什么困扰可以call我。” “啊……”我犹疑着伸手要接下,没想到,却有人抢先一步夺下那张纸片,随即是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老师,我也有问题要请教你。”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的陆昭珩,尖锐得像只刺猬,面对着惊诧的srin,不动声色地说,“(v︿v)还是把名片留给我吧。” srin不高兴地看着他,生硬地说:“那张就给你吧。”而后把目光转向我,堆起一脸的笑容,“宁儿,我这里还有……” 还不等他把手伸进口袋里去摸名片,陆昭珩已经迅速地拦在我面前,“老师,不用给她了,她没有手机,也打不起电话,更加不会发电子邮件。” (*+﹏+*)~ @该死的陆昭珩!我恨不得狠狠踹他一脚!在这么好的老师面前,需要把我说得那么可怜吗?我有请他来代替我发言吗? “老师,我可以打……”电话两字还没出口,只感觉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痛,“陆昭珩!你干嘛掐我?!” “老师。”陆昭珩仍旧维持着冷静的语调,“她说她不想看见你了。” “我哪有这么说……” “她说你可以一个人去搬课本,她不奉陪了。” “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我手舞足蹈的辩解,高大的陆昭珩严实地挡在身前,继续“忠实”地翻译:“她说,不要以为长得帅就可以来迷惑小女生,她的智商虽然和猪差不多,但起码的善恶还是分得清。” srin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转成阴霾的黑。“这位同学……” “我叫陆昭珩。” “好,陆昭珩同学。”srin艰难地维持仪态,“我想,我是可以听懂中文的。” “是吗?那你听懂了我的意思吧?” “对不起,我有些话需要和程同学说。”srin说着,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拖到自己身边,“宁儿,拿着,有课业上的疑惑就来找我。” 他特意在“课业”这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我的手掌里多出了一部手机。 “好啦。你们俩先回教室吧。我一个人去拿书。”srin挥挥手,潇洒地转身,不一会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抬头看看他消失的方向,再低头看看手里的手机,恍恍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哪里又引起了陆昭珩的不满,他阴沉地走到我面前,一把抢过手机,手臂扬起,只听嗖的一声,手机穿过一旁的窗户坠到楼下。 “你!” 我眼睁睁地看着手机被扔,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可以这样?我本来打算找个机会还给srin的。〒_〒现在可怎么办? “心疼?”他抬高语调问。 “……” “你对老男人也有兴趣?” “他一点都不老!”我急忙替srin辩护,甚至忘记了之前对他的诸多不满。大概……大概是因为他夸我漂亮吧。女生对这种话总是没什么免疫力。 陆昭珩冷哼一声,“你还真好骗,几句好话就晕头转向了。” 我怔住了。 对啊,陆昭珩说的对,我就是这么好骗。不过把我骗得最严重最惨的人应该还是陆昭珩你吧?你翻手就让我笑,覆手就让我哭,什么都是由你主宰。说不理我就不理我,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冲出来管闲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这些话,终于还是没勇气出口。我低下头,使劲地咬住嘴唇。 他以为我是理亏,于是语气也缓和下来,“srin不像好人,你离他远点。” “你凭什么管我?”我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 “说啊,你凭什么管我?”声音已接近哽咽,“对我的好不是为了还人情债吗?现在郑重通知你,债已经还清了!你不准再来干涉我!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 他皱起眉头。眼里浮上一层迷蒙的雾气。 骄傲的陆昭珩,恐怕还没有谁冲他大吼过吧?皱起的眉头预示忍耐已到达限度。逐渐攥紧的拳头在身体两侧蠢蠢欲动。 “好。”他一步步倒退,“你说的好,我多管闲事。”退到墙角,站定,“我也郑重告诉你,最好认清自己的面目,老实说,我实在不明白那个老色鬼为什么挑上你,徐嘉羽都要比你漂亮一百倍!”“滚开!”如果手头有什么东西,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向他砸去。明知道我的痛处在哪里,还偏偏拿嘉羽来刺激我。 他不屑地扫了我一眼,转身走进教室。 留下我在走廊上进退两难。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伸,他的每一句话都长久地滞留其中。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明明关心,明明已经走得很近,明明那么担心对方……为什么就是触碰不到彼此的手呢?想说的话,统统表达不出来。想做的事,统统变成阴差阳错。 这是为什么呢(╯︿╰)? 好不容易熬完两节法语课,我累得筋疲力尽。 其实也没学到什么,有了英俊的srin,可想而知,那帮女生该有多么地不安分。大半时间,srin都忙于解答有关自己星座血型喜好之类没营养的问题。而剩下的小半时间,srin则忙于向我提问,同样围绕着星座血型喜好之类。 我热门得连自己都莫名其妙。 回到寝室,陈熏从电脑前抬起眼睛,暧昧地打趣我:“听说你今天很红哦。” “你怎么知道?” “论坛上出现了无数个声讨你的帖子。” “天!”我一头瘫倒在床上,空洞地说,“陈熏,我考虑再三,还是不要参加那个什么论坛形象代言人了。” “怎么了?” 我没回答。脑海里反复播放陆昭珩的话。徐嘉羽都要比你漂亮一百倍!徐嘉羽都要比你漂亮一百倍!徐嘉羽都要比你漂亮一百倍! 虽然是事实,但他需要说得这么直接吗?他知道一个十七岁女生的自尊有多么脆弱吗? “可是我都帮你报上名了。”陈熏委屈地说,“而且你已经晋级到10强。” “我这么厉害?” “你可以看这些跟帖……感激你每天无怨无悔打扫教室的,想向你请教怎么做蛋挞的,觉得你是灰姑娘最佳发言人的……人气很高。” “我……” “宁儿。”陈熏意味深长地说,“就算十个人当中有五个不满意你,那也是很平常的事啊。总统选举也没有全票通过的啊,你要知道,起码还有剩下五个人满意你,这就够了。没有谁可以做到十全十美。问心无愧最重要。” “……”我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其实呢,我鼓励你,最主要是想套出杜晓菲所谓的秘密。”陈熏很直白地补充了一句。 “……” “对了。”她重新埋头游戏,“评选还要交上一张你的照片,你有吧?我帮你传上去。”“没有。” “你没有照片?” “真的没有。”我说,“奶奶从来不会花钱去做没用的事,连证件照都是需要一张拍一张。” 陈熏脸上写出“(*+﹏+*)~ @你童年好悲惨”的表情。“这样吧。”她说,“我们现在出去拍一张。” 黄昏时的澄景十分美丽。微风轻轻荡漾,夕阳像一副色彩浓重的油画,斜斜铺展下来。露天篮球场隐约传来人声的喧嚣,我不由得走神地想,陆昭珩是不是在那里呢? 陈熏东张西望,终于选定了一棵松树作为背影,然后把我拖到树下,“站好!”她举起数码相机,大声命令,“你动作不要那么生硬。” “我……” “哎呀!你pose摆得好失败!” “……” 就在我们两个拖拖拉拉之际,谁都没注意到身后悄悄出现一个身影,那个身影不知驻足了多久,终于决定揭开幕布。 “宁儿!” “老师?”我惊讶地大叫。 陈熏转过头,警惕地打量面前突然冒出的英俊男人,并且十分有骨气地保持住镇定。 “你是那个传说中的srin?” srin微笑着点点头。 “→_→你从法国来的?” “是的。” “→_→可你打招呼时说的是中文。” “如果我说法语,你们听得懂吗?” “→_→你可以这么亲近地称呼学生吗?” “哦?我只是对她很有好感罢了。” 大概srin说得太过露骨,陈熏沉下脸来,不客气地问:“大叔,你应该有女儿了吧?” srin无所谓地笑,“是啊,她是混血儿,今年十三岁。” 我傻乎乎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不知道该怎么调解是好。 srin撇开一脸怒气的陈熏,走到我面前,“宁儿,我私自给你拍了张照片,不介意吧?” 说着将手中的数码相机凑到我眼前,透过背面的小屏幕,我看见里面那个小小的自己,果然和陈熏相机里那个生硬的程宁儿不同。在srin的镜头里,我站在苍绿的松树下,头发被晚风吹得凌乱,蓝色开襟毛衣松垮垮地搭在身上,目光茫然地投向天空,衬托出一种出尘脱俗的美……虽然这么说显得自恋,但从陈熏惊艳的眼神里可以知道,她也彻底承认srin拍出了人的灵魂。 “咳……”陈熏尴尬地抓抓头发,“大叔,你学过摄影吧?” “我只不过用了点心思拍。”顿了顿,srin又说,“不过,你可不可以换个称呼,我并不老……” “这是提醒您认清自己的身份。” 这回,陈熏居然连敬语都用上了。一把夺过相机,拉起我就跑。 “哎!那是srin的相机,我们不好拿走吧?” “我又不要他的。回去把相片传到网上再还给他嘛……哎呀,你看那是谁?” 听她惊讶的语调,我就知道,准是碰到陆昭珩了。在这偌大的校园里,连续与某人相遇的几率微乎其微,但没办法,我今天运气好得冒泡。 我以为陈熏下一步肯定要扬起嗓门大喊,没想到,她犹豫了一下,转头问我:“绕道走?” “嗯。” 托陆昭珩的福,我们俩足足多走了半小时的路才回到寝室,陈熏忙着上传照片,我百无聊赖,随便问了一句,“陈熏,你也在躲陆昭珩吗?” “乱讲!” “你天天逃课。” “我有更重要的事做。” “……是吗?” “是的。” 听她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也不再多嘴了。陈熏传完照片,站起身,“宁儿,我去洗澡,msn开着,如果有人找我,帮我答复。” “哦。” 陈熏刚刚钻进浴室,电脑屏幕的右下角就弹出一条信息,“在吗?” 发信人叫narcissus.我还没来得答复,那边又噼里啪啦发来一大段话。 narcissus:╰_╯为什么不要我的钱?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在骄傲什么啊?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统统忘记吧!我真的不想看你这么辛苦,算我求你了……“ narcissus:(t_t)又不理我吗? narcissus:︸_︸你总是这样,无论如何都不肯低头。就算是你的东西也不肯去接收,你明白我的意思。 narcissus:你在吗,熏? 熏:对不起……我不是本人,她在洗澡。 narcissus:(⊙o⊙)……你是……宁儿? 熏:uou是我。 熏:你刚才说……出了什么大事啊? narcissus:宁儿,我看到你参加大青虫的比赛了,p(^o^)q我会为你祈祷的~~^_^啊呀,不好意思,先闪了。 熏:你等等啊~~~narcissus的名字很快跳到了离线一栏。 陈熏正好推开浴室的门走出来,“怎么?”她问,“你的表情好白痴。” 我木讷地指指 潘多拉魔盒(三) 第二天是周末,难得可以赖床,我正睡得迷迷糊糊,耳边突然响起惊讶的大叫。 睁开眼睛,看见电脑前那个穿着睡衣的身影,正是噪音的声源。“宁儿!快起来看!你的票数——我的天啊,好惊人!!!” 我揉着眼睛走过去。 在看清屏幕的一瞬间,我也被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昨晚还停留在450的票数,到了今天早晨,居然诡异地攀升到1500票,名列第三。 “第一名cherry1700票——是她啊!第二名菲菲——啊杜晓菲的网名好恶心,满公园的小狗都叫这个名字——1650票,不过她的票数大多是请人家吃冰淇淋换来的,卑鄙。接下来就是你了,1500票。” 陈熏十分专业地分析完毕,转过头来看我,攥起拳头当作话筒:“程宁儿同学,惊喜吗?” 惊喜是惊喜,可是不安所占的成分更大吧?这一次,不是陆昭珩在背后搞的鬼吗?不会不会,我们刚刚吵完一架,他正期待我正确认清自己,怎么会帮忙助长我的虚荣心呢? “也许那张照片实在漂亮。”最后还是陈熏的嘟囔安慰了我,“好啦,去吃早饭吧。” 以她乐观的心态,仿佛已料定我会勇往直前排到首位,梳洗完毕,神采飞扬地拉着我就往门外冲,拜她所赐,我的心情于是也慢慢开阔。 一路上天蓝若洗,云轻如絮,一切都美好得无可挑剔——如果不算上那个对面走来的身影。 冤家路窄,躲也躲不过去,陈熏扯起笑容打招呼:“///^_^……hi!陆昭珩!” 我只闷闷地哼了一声(/_\)。 只是这样的话,也就算了。大家轻描淡写地招呼一声,然后擦肩而过。谁知正在这个尴尬无比的时刻,竟然又远远跑来一个徐嘉羽。 “对不起,昭珩。我梳洗花了点时间……迟到了……我们现在去吃早饭吧。”她还没站定就忙着道歉,说完才注意到我和陈熏,“你们也在啊?一起去吧。正好,宁儿,要恭喜你晋级3强哦。” “什么3强?”一直沉默的陆昭珩问。 听到这句话,我总算松了口气。看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呢。 “你不知道吗?”嘉羽笑靥如花地解释,“就是论坛上很流行的那个代言人选举啊。哦,我告诉过你吗?我也参加了。” “我不知道。” “我就是第一名的cherry啊。”嘉羽委屈地说,“昭珩你都没去过学校的论坛吧?” “没意思。”陆昭珩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依据神情,想必是看过那些拍卖广告了。 “啊!你在那里很受欢迎的。”嘉羽好脾气地说。 “我在哪里都很受欢迎。”大言不惭的声音。 两人似乎越来越有一路甜蜜下去的架势。我早就别过脸去假装那边只是一团空气。可恨的陆昭珩得意完毕,又无故来招惹我。“程宁儿,你也参加了?” “是啊!”我大声说,“那又怎么样?” “你行么?” “不要瞧不起人!” “投你票的人,大概都在可怜你吧?” “乱讲!”我气愤之下,一把掏出预备还给srin的相机,“你看!我的照片本来就很漂亮!” 他接过相机,盯住我的相片足有三秒。而后缓慢地抬起头,不动声色地问:“是那老男人给你拍的?” “……”我脸红。 “拍得很用心。”他是在赞赏吗?怎么听起来像是奚落。 “对啊。”我只好讪讪地应,“是很用心。” “在他和纪明澄之间很难抉择吧?” “什么啊?”我气得跳起来,“你不要乱说!他是我们的老师哎!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老师就不能喜欢学生吗?” “他有一个13岁大的女儿!他本人起码比我大二十岁!他……” 不等我说完,又被陆昭珩冷冷打断,“看来你很明白这些道理。” 哑口无言。 我们彼此恨恨地对视着。一边嘉羽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陈熏悠闲地插上一句:“呵呵~呵呵~陆昭珩看样子是在吃醋啊~~呵呵~~” 陆昭珩的脸迅速涨红,不敢置信地指指我,再指指自己,一张脸上写满了“我会为她这种人吃醋?”的愕然神情。 陈熏生怕他不动怒地点点头。 我和嘉羽的脸迅速垮下。然后不发一言地转头,拖起身边的人向相反方急速撤离。让什么早餐都见鬼去吧( *_*) (`~~`) =====拖着陈熏走出好长一段路,我才将愤怒爆发出来,“竟然瞧不起我!哼!我偏要拿到第一给他看看!不要他帮忙!我一定可以的!” 陈熏还是一脸悠然的微笑,“宁儿,你性格大变哦。” “……” “不过初衷没变,第一次参加比赛是为了向他证明自己,第二次还是为了向他证明自己。” “陈熏!你不说话会死吗?” “你不能改变一下人生的主题吗?” 我没说话,心里很小声地应了一句,不能。 我已经不能改变人生的主题了。每个人的生命里都应该有一个命中注定吧,在这个命中注定面前,勇敢的人可以变得怯弱,怯弱的人也可以因他而勇敢起来。倘若离开他,生命于是也跟着七零八落,拼不完整。 虽然还不确定陆昭珩是否我的命中注定,但的确,我正在为他一点点一点点地偏离原来的轨道。在这个潜移默化的过程里,那个怯弱而自卑的程宁儿,仿佛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正逐渐背离原本的面目。 我真的,真的喜欢你吗? 喜欢你,是一件多么,多么辛苦的事…… pm10:00  msn上 珩:她为什么去参加那个比赛?(_<-) 熏:f‵(*n_n*)′为了知道你的秘密。 珩:你没告诉她? 熏:〤i〤怕吓坏她。 珩:谢谢。 熏:*^_^*不过我在积极鼓励她自己追寻答案。 珩::-]随便你。她那么想打开潘多拉魔盒我也没办法。其实关于她父母的事,你也知道一点吧? 熏::->呵呵,现在只是推断。 珩:@_@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好了,narcissus上了,你们好好聊,我先走了。 narcissus:熏熏姐~~~熏:-_-||| 恶心。 narcissus:为什么又把钱还给我? 熏:那个男人的钱,我是不会要的。就算我要了,妈也会气死的。 narcissus:^_^|||老爸已经改了不少。 熏:是啊,他那么宠你,你当然说他好话。 narcissus:上次宁儿猜到是我了吗? 熏:narcissus,英文里是自恋的意思,︸_︸在她身边,除了你还有谁更适合这个名字? narcissus:~~^_^新来的srin和我不相上下。 熏:(__)(-.-)(~o~)老爸有没有告诉你,srin是什么东东? narcissus:srin是怪物。(^o^)哇~~(^0^)哈~~(^○^)哈~~~熏熏姐,你还没有告诉陆昭珩我们是姐弟吗? 熏: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一家人知道。(╯︿╰)我超怕和你这种白痴扯上关系啊。 narcissus:(t_t)可怜的姐姐,注定得不到真爱…… 熏:……<{=.……你好无趣。 人鱼公主(一) 小人鱼弯下腰,在王子清秀的眉毛上吻了一下。她向天空凝视-——朝霞渐渐地变得更亮了。她看了尖刀一眼,接着又把眼睛转向王子——他正在梦中喃喃地念着他的新嫁娘的名字。他思想中只有那个女人的存在。 但是正在这时候,小人鱼却把刀子远远地向浪花里扔去。刀子沉下的地方,浪花就发出一道红光,好像有许多血滴溅出水面。她又再一次把她迷糊的视线朝王子望了一眼,然后就从船上跳到海里,她觉得她的身躯在融化成泡沫。 明天,在那条船上,王子和他美丽的新嫁娘将举行盛大的婚礼,却怎么也找不到小人鱼了。他们悲悼地望着翻腾的泡沫,好像他们知道她已经跳进浪涛里去了似的。 她已经累了,忍痛为他跳舞,忍痛为他做的一切,已经让她疲惫。 再见王子公主。她悄悄说。 从此小人鱼的灵魂得到永恒。 就在代言人的选举渐渐到达火热阶段时,这个城市却渐渐进入了阴雨期,学校电台每天不厌其烦地在广播里提醒学生小心出行。就在她刚刚播报完毕,外面呼呼又起了风。 这种阴晦的天气,不适合做任何事。时间刚刚走到下午六点左右,陈熏正在医院陪妈妈,嘉羽自然还在孜孜不倦地进行她伟大的学生会事业。我觉得很无聊,踢踏着一双拖鞋就预备爬上床。 寝室大门突然被砰的一声撞开,还不等抬眼查看,一只大手就霸道地将我揪起,“河马学姐?”看她的样子很是狼狈,满头的雨水还在不停往下滴,我不禁尖叫,“你来找我干嘛?” “你多久没去料理教室了啊?喔!现在大牌了啊!”她一上来就是怒气汹汹地兴师问罪,顿了顿,又摇摇头,“不对,我来找你干嘛来着……对了,你下楼帮我个忙。” 我知道,当河马学姐说“帮忙”时,那一定是十分棘手的问题。 “可是你让我穿件外套啊……还有,我穿的是拖鞋哎……学姐……” 她对我的哀叫充耳不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动用蛮力拖我下楼,天空是惨淡的灰,还在沥沥飘着小雨,一出公寓大门,迎面的冷空气不禁让我打了个寒战。 “(^^;;;;学姐……很冷……” 她回头瞪我一眼,“我没有感觉!!” “你脂肪厚当然……” “你说什么?” “哦哦,没事。” “你正经一点,我们是去救人的。” 救人?有这么严重吗?我想不到学校有什么地方可以致人命。除非…… 果然,当她一口气拽着我跑到料理教室那幢楼外,虽然早有准备,我还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最近学校大兴土木,到处挖来挖去。工程期间遇到阴雨只好暂停,可料理教室外的残局还没来得及收拾。围绕着整幢楼,本来平坦的地面突兀陷下一个深度宽度都十分可观的地沟,现在积满了污水,本来横架在上面当作桥梁的木板也不知道被冲到哪去了。而地沟对面的场景颇有些灾难片的架势:数十个娇滴滴的女生簇拥成一团躲在屋檐下,楚楚可怜地看着对岸的我们。 “学姐!我们还要等多久啊!都怪你!木板架在上面好好的,你一上去就断掉啦!555555” 河马学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o〞)~~~哎!你们别紧张……哎呀,那个谁,你哭什么……我这就来救你们。” 难不成她准备让我游过去? 我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激动的学姐:“那个……我们可以叫保安来……” “那帮废物!”她狠狠地咒骂,“我半小时前就打电话过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我们怎么办……”上帝保佑,答案千万不要如我所想。 “你和我一起去拖块木板来,我一个人搞不定。”她东张西望寻找材料,一边还嘟囔着补充,“其实我这是帮你,知不知道?你不是参加那个代言人选举吗?我帮你累积人气……” 为什么她每次的帮忙都让人哭笑不得? 如果换作脑袋聪明一点的人,很快就能意识到她只不过在为自己开罪罢了。不过,在那种状况下,也顾不上考虑其他了,看那些女生实在很可怜,一个个抱紧了手臂打喷嚏,我赶紧上前帮河马学姐哼哧哼哧地拖木板。 好不容易把木板拖到了地沟边,右手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借着微弱的天光,我低头看见满手的泥泞中隐隐透出一线殷红,“学姐……” “干嘛!”她没好气地横我一眼,“再用点力气!” “哦。”我不敢插嘴了。 木板终于悬悬地架上了地沟,河马大声冲那边喊过去:“喂!你们谁上前一步把木板固定好啊?” 唧唧喳喳的抗议声纷至沓来。 “外面在下雨哎!我昨天刚做的头发!” “我不要碰泥巴,我也是刚做的指甲!” “学姐……哦不,学姐你千万不要过来,我怕又会塌……程宁儿,你走过来帮忙固定一下嘛!反正你的手已经脏了。” “我?”我诧异地指指自己的鼻子。她们怎么可以这样?好像我就不是人似的。 可是,木板那样悬悬地挂着实在不安全啊,万一谁在经过时掉到水里就惨了。我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把脾气压抑下去。 “好啦。我过来就是了。” 我小心地走上木板,压根没想到,在这么危险的状况下自己也是有可能落水的……一步……两步……大概上帝被我的善良打动了,竟然让我安全地抵达对岸。 等我呼哧呼哧地帮忙把木板固定好,刚才一帮怯弱的女生突然间变得出奇勇猛,一窝蜂地冲过来,把我挤到一边,争先恐后地奔向对岸。 “哎,你们……” “小心”两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只听喀哧一声,木板果然不堪重负地断折,落水。幸好最后一个女生轻轻一跳,逃过了厄运。 呼~~好险,总算没出事! 下一秒,反应迟钝的大脑总算转过弯来,(⊙o⊙)低头看看自己的处境,“哎……”我弱弱地喊,“我怎么办啊?” “你?” “现在是我过不去了……” 河马学姐转头正准备再物色几个搬木板的人选,抗议声再次潮水般涌起。 “学姐,我们很冷,先放我们回去换衣服可以吗?” “是啊,让她等保安来嘛。” “反正又不差那么一点时间。” 说的好听,刚才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等保安来?你们就差那一点时间啦?我气得差点背过去(°o°)~ @河马学姐为难地皱起眉头,“宁儿啊……我去给你叫保安,你就再等一会吧……对不住啊……” “你们……” 没人理会我。大群人呼啦一下全部消失不见。 右手灼灼的疼痛伴随着雨水的打砸愈加沉重。我愣愣地呆立在原地,质问自己,你又做错了吗? 为什么每次都要我担当小丑的角色?难道我脸上清楚写了“这个人很好欺负”的字迹? 没办法,我只好悻悻地坐下等待援兵。偏僻的料理教室鲜少有人经过,好半天才远远走来一对男女,我期待地站起身。 “要不要帮她一把?”男生似乎动了恻隐之心,小心翼翼地看着女朋友的脸色,低声下气地说,“好像很可怜的样子……我去帮她一把吧……” “不准去!”女生尖着嗓门喊,“噢——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怎么可能……” “那就把脸转过来!” 男生的脸都涨红了,终于还是乖乖地别过了头,同时将手上的雨伞向女朋友那边大幅度地倾去。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细密的雨线中。 我叹了一口气,继续托着下巴看天。为了不让情绪太过沮丧,我只好用陈熏的话来鼓励自己。 “就算十个人当中有五个不满意你,那也是很平常的事啊。总统选举也没有全票通过的啊,你要知道,起码还有剩下五个人满意你,这就够了。没有谁可以做到十全十美。问心无愧最重要。” 雨越下越大,气温也随之降低,我出来时只穿了件单薄的绒衫,早已经湿透了,现在紧紧地贴在身上,又冷又难受。 呼~~那帮人说什么回头来救我,估计早就把我抛在脑后了吧? 我站起身,探头望了望那条沟,只见里面积了满满当当的污水,随风打着涟漪,看上去深不见底的样子。我正准备扔块石子试探一下,一只脚刚刚抬起,嘴巴随之惊讶地张开——天啊!我的拖鞋坏掉了! 大概被水泡得太久,上面塑料的绑带开了胶,此刻正耷拉在一边对着我幸灾乐祸地笑。只要略微抬抬脚,整只拖鞋也就跟着土崩瓦解。 上帝!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跟我开这么大的玩笑?!我刚刚还救了一大帮人呢!你都没看到吗? 我颓然地重新坐下。期待下一个善良的人经过。 时间越来越晚。身后的楼一片黑暗,毫无生气。远处轰隆着隐约的雷声,似乎预兆着一场更大的雨势,虽然已经尽量躲在屋檐下,但生生不息的雨点还是争先恐后地往我脖子里灌,再加上不时掠来的阵阵冷风,我蜷起身子冷得瑟瑟发抖,连手指甲都冻得灰白。 (t_t)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着转,只等我稍一松懈就要落下来。 忽然,远处显现出一个隐约的身影,淡薄得仿佛一幅水墨画,如果不是鞋子踩在雨水里哗啦啦的响声,我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觉了。 身影一点点近了,我揉了揉眼睛。 本来要发出的呼救声下意识地被吞进喉咙。 上帝又和我开了个绝大的玩笑,您老人家让我这么倒霉这么落魄,这也就算了。您为什么还要画蛇添足地让我在这种时刻遇见他? 没错,就是陆昭珩,他那么耀眼的人,想不被人发现也难,此刻正撑着把雨伞慢悠悠地向这边走来。 大概是我紧张的情绪太过明显,竟然让他心有灵犀地抬起眼睛,目光很自然地就落在了我身上,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我仍旧奇怪地感觉到他嘴角扯起的那道奚落的笑意。 很好笑是吗?我故作镇定地挺挺胸,努力让他以为我正在这里诗情画意,并不急于离开。可身体似乎并不大配合,就在他看过来的那一瞬间,我居然狼狈地连打了三个喷嚏。 他干脆在水沟的对面站定了,一手插在口袋里,看热闹的姿态十分明显。 我连忙扭过头。 “程宁儿!”他的声音穿过雨帘顺利抵达我耳朵,“你又在演什么戏?” 什么?以为我在演戏?以为我故意待在这等他来救?我决定不搭理他。 “这么晚,王子都睡觉了,没人会游过去救你的。” 好,i(-_-)i你越这么说我越不理你!我的脑袋就差没转成180度了。 “要不要我帮忙?” 总算说了句人话,我正要笑逐言开地说声“谢谢,那就拜托你了”,目光扫到脚上那双坏掉的拖鞋,于是又犹豫起来。 怎么办?即使过了水沟,仍旧不能走路。难道真要符合大众想像地被他背起来穿过半个学校? 千万不要!我正在艰难地一点点洗刷与他的关联,千万不要功亏一篑。 打定主意后,我听见自己很虚伪的声音,“不用了,我……我在这里看风景呢。” “看风景?” “啊……是啊。雨中的澄景真是别有一番景色啊,(^o^)哇~~(^0^)哈~~(^○^)哈~~~烟雾迷蒙,若隐若现,美不胜收,还有……还有……”说到这里卡了壳,连声音都跟着打抖,我实在编不下去了。 “哦?是吗?”他怀疑地问,“真的不用帮忙吗?” “不用!”这是我斩钉截铁的回答。 “正好,我要去接嘉羽,也没工夫管你,你继续看风景吧,不打搅了。” 陆昭珩就是这么狠心的人,说走,真的转身就走了,连头也没回一下。 我有些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一点点地隐进雨帘,直到了无痕迹。脑袋很晕,感觉自己的心脏像个洋葱般,随着他最后的那句话一层一层被剥离。 我要去接嘉羽。 我没工夫管你。 你继续看风景吧。 不打搅了。 洋葱越剥越深,辛辣的气味让鼻子酸酸的。我呆呆地低头看见自己破碎一地的心脏,无能为力地看着雨水将它们一股脑地冲走。 啊,原来失去心的感觉会这样难受。 我无知无觉地脱下拖鞋,发泄似的将它们重重甩到水沟里。 天色越来越暗,风声呼啸着一阵阵卷过,我心惊胆战地把自己缩得小一点,再小一点。雨水让额前的发纠结成一团,挡住了视线,我觉得自己就快要哭出来了。就在这么飘摇不定的关头,对面传来一声气喘吁吁的叫喊。 “程宁儿!是你在那吗?” 声音很熟悉,借着远处路灯的光亮,我看见水沟对面立着一个高高的身影,他甚至连雨伞都没带,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体上的感觉一定不好,他却似乎没注意到这些,抹了一把满是雨水的脸,仍旧咧嘴冲我笑。 “哈,真的是你!”他说,“你没事吧?” “纪明澄……”我喃喃,怎么是他?危急关头来救我的居然是吊儿郎当的纪明澄,这个一直都自恋到顶端的活宝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发型被弄乱?怎么能忍受被湿衣服贴上全身的感觉?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可那人名字的的确确叫纪明澄,而非让我一直喜欢得不可自拔的陆昭珩。 还在发愣,纪明澄不知从哪拖了块巨大的木板过来,稳稳当当地横在水沟上,“过来吧!”他大声喊,“p(^-^)q小心点,不要掉下去了,我可不会跳进水里救你的。” 呼~那么宽的木板,只有小脑失调的人才会掉下去吧? 顺利抵达对岸之后,我忙不迭地道谢:“谢谢你,谢谢你……” “你怎么没穿鞋?” 我这会才想起自己还是光着脚呢,那双拖鞋大概早就沉进了水沟吧。 看我不说话,纪明澄理解地笑笑:“我背你走吧?” “……” “不好意思吗?”他想了想,又说,“那就抱你走吧!” 这两个提议有区别吗?我总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我还是自己走吧。”我委婉地说,“不麻烦你了。” “学校最近施工,附近很多玻璃渣。” “是吗?” “还是我背你走吧。” “……” “放心,我没陆昭珩那么惹人注目。没人会注意我们的。” 我很是诧异地发现这是他第一次对陆昭珩甘拜下风。以前一提陆昭珩这三个字,他的头发都要竖起来。同时低头看见地面上的确有许多被灯光反射得晶亮的不明物体,我只好点点头,“那,谢谢你了。”说着趴上了纪明澄的后背。 “你除了谢谢不会别的词语吗?” “是要我说你很帅吗?”我知道他最爱听这种话,m(-_-)m虽然是事实,但一遍遍拿出来说就没什么意思了。 “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正经的样子怪怪的,“你是不是喜欢陆昭珩?” “啊?当然不是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下意识地否认了。话音刚落,就看见纪明澄脸上突然明亮起来的神色,我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 果然,纪明澄下一句话脱口而出,仿佛根本没经过大脑思考,“那么,宁儿,和我交往吧!” “不行不行!”我连忙摆手,“绝对不行!” 他停住脚步,万分委屈地回头看我,“为什么?我哪里不好?” “不是你不好,只是有人比我更好。”我绞尽脑汁想将陈熏的深情告诉他,“你想想,有个人看着你长大,把你的快乐当成她的快乐,教会你很多东西,无条件为你付出,甚至连自己……你觉得是不是该好好珍惜她?” “你在说什么?”他一脸疑惑,“我很珍惜我老爸呀。” “不是……” “真的,世上找不到比我还孝顺的孩子了。他的袜子都是我洗。对了,你在暗示我什么吗?放心吧,(^_-)db(-_^)结婚以后我对你妈妈也会很好的。” 不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什么。算了,我还是直说吧,“纪明澄,你觉得陈熏怎么样?” 他诧异地瞪着我,张口刚要说什么,突然前面几道光线扫过来,随之就是几声大喝:“校长!我抓到小偷了!” 果然看见校长庞大的身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上拿着手电乱晃,而后诧异地睁大眼睛:“儿子!你在干嘛?你背的什么东西?!” 东西?他以为我是一只麻袋吗?我连忙挣扎着要从纪明澄背上溜下来,谁知校长大人一个箭步冲上来将我按住,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这是干什么?待着别动!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啊!”一边转过头对着身后几个保安,“你们也没看到吧?没看到我儿子和女朋友约会吧?” “没看到没看到。” 一行人可疑地嘻嘻笑着扬长而去,我的脸变成红色,再变成紫色,校长大人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清咳一声,“那个……儿子啊……周末带她来家里吃顿饭吧……” 不是吧?纪明澄居然有个比他还要神经大条的老爹。 “周末去我家?”纪明澄喜滋滋地问我,“看我爸多欣赏你。” “啊,可以想像你以前的女生缘有多么差劲。”我说,“所以你爸看到有女生愿意接近你就像捡到宝似的。” “你就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吗?” “我错了。” “只有口头上的表示……失望啊……” 我深吸口气,尽量不把他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这家伙大概又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时头脑发热吧,鬼才相信会有谁真的喜欢上我。陆昭珩用他的一言一行教会我,这世上也许真的有灰姑娘,但绝对不要妄想会有让灰姑娘华丽变身的魔法。什么南瓜马车水晶鞋啊,都是骗人的,我只有一双拖鞋,而且还不幸坏掉。 我自顾自地想了一路,纪明澄自顾自地说了一路。谁也没在意越来越迅猛的雨势。当他终于把我放在了13号公寓楼门口时,两人从头顶到脚底似乎都被按在水里浸泡过一遍似的。 我有点愧疚地替他掸了掸头上的水珠,“出来怎么没带伞啊?” 他仿佛早就在等待这一刻了,顺势抓住我的手,激动地说:“宁儿,你考虑一下我吧,我是认真的。” “什么?” “(^0^)y-°°°我说,我想和你交往,结婚也没有问题。” “没疯吧?” “我像在开玩笑吗?” 我啼笑皆非地看着他,他一脸郑重的神色,真的不像在开玩笑,“不,纪明澄,你听我说,陈熏……” 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大门哗啦一下被拉开,出现在门内的人,赫然是陆昭珩和陈熏。两人愣愣地盯着我和纪明澄,疑惑的目光一点点转移到我们仍握在一起的手上…… 我急忙抽出自己的手,慌张地背到身后。 “藏什么?”陆昭珩冷冷的声音,“都看到了。” 奇怪,他怎么会从女生公寓里出来?喔,一定是刚把嘉羽送回来。想到这里,我莫名其妙地就冲动起来,声音也随之放大,“谁藏了?又不怕你看到!刚把女朋友送回寝室吗?怎么没多待一会多说一会话呢?” 他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侧过身子就要离开。走吧走吧,理屈词穷只好一走了之吧?我正好不想看到你。呵,走的时候连雨伞都忘记拿了吗?一定被恋爱的幸福冲昏了头。 “珩,等等。”陈熏反应过来,竟然没出息地一把拉住他,同时把头转向了纪明澄,“喂,白痴,你还站在这里干嘛?该走的是你。” “凭什么……哎呀……你干嘛扯我耳朵?” 陈熏不管纪明澄抗议,扯住他耳朵就往外面拖。“走啊,我们吃饭去,你不是一直嚷着要我请你吃鸡腿吗?走吧走吧,如你所愿。” “可我还有话跟宁儿说……哎呀,好啦好啦,你别扯了,我跟你走就是了……” 唉,陈熏,我知道你很义气,可是现在这种义气好像用错了地方。 冷清的公寓楼门口只剩下我和陆昭珩两人。惨淡的门灯亮起来,我站在台阶上,与台阶下的他静静对视。雨丝轻轻飘落下来,纠结在一片光雾里,让彼此的脸都模糊起来。 他低头看看我光着的脚,“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局促地绞着手指,“纪明澄背我回来的。” “觉得很有意思吗?” “什么?”我抬起头,不明白他的话怎么突然这么刺耳。 “你喜欢让男生背你走过半个学校?很有成就感吧?而且纪明澄长得不错,这样让你更有面子对不对?” 连串的问题让我措手不及,只好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 “算了。”僵持好一会,他喘了口气,镇定地说,“我忘了和白痴是无法沟通的。” 我咬紧了嘴唇,周身比先前更加寒冷,寒冷已经钻进了骨子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嫌恶地转过身,似乎再跟我多说句话都会成为负累,沉默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密集的雨线将背影勾勒得支离破碎,每一个碎片里都是让心脏骤然发紧的忧伤。 我再也忍不住,不管不顾地冲着他的背影喊过去:“你以为我每一次都会在原地等你回来找我吗?” 他的身影顿住。 “我不是没有等过你,只是等得太久……所以没有耐心了……纪明澄在这个时候出现,我只好……现在即使你回头,我也不会留在原地了(t_t)” 说完,眼泪已流了一脸。我胡乱抹了把眼睛,说服自己那只是雨水。 我不会哭,我不会哭,哭了就是懦弱,哭了就是认输,所以我不能哭,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天又没有塌下来,无论多么糟糕的场面,也只不过是那么一小幅景色,人生多广阔啊,伤心什么呢? 缓慢地,缓慢地,雨里的人缓慢地回过头,仍旧是不带表情的一张脸,一字一句地说:“我又没叫你等。” “……” “你还是一贯地喜欢自作多情啊。” “……” 自尊心啊~淅沥哗啦地倒塌。 我被气得无话可说时,他上下看看我,确定了站在那的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程宁儿,于是幽幽地又冒出一句,“而且,我回头了,你不仍旧站在原地吗?” 该死。他究竟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啊?或者真的如他所言,我又一次自作多情了?本来激动的心情唰地灰下来,我悻悻地掉头往楼道里走。 “喂!”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我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见陆昭珩立在那里,挺拔的身形有些朦胧,但眼睛却奇怪地穿过黑夜熠熠发光。接着我听见他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他清晰地说:“如果你回头,会发现我也在原地,没走开过。” (⊙o⊙)我揉了揉湿透的头发,立即有连续不断的小水珠跳到脸上,提醒我这不是梦境。 都是真实的,淡若薄雾的灯光,浠浠沥沥的雨线,湿气朦胧的楼道,还有……还有那个慢慢走到面前的陆昭珩。 一步一步,慢慢走近……清晰到可以看清他睫毛投下的倒影。 心里 人鱼公主(二) 日子风平浪静地过下去,如果不是时时触碰到脖上的项链,我一直会以为那个雨天是个梦境。梦境外的生活没有一点更改,哦,不对,我差点忘记了那个该死的代言人选举了。 其实,与其说我参赛,还不如说是陈熏参赛比较合适。她现在最大的兴趣就是蹲在大青虫论坛上时时观察投票的进程,周六是截止日,愈接近那一天,她就愈是紧张加兴奋。 “陈熏,你的热情是不是太高了?”我问,“为什么不自己去参加呢?” “拜托!我不适合抛头露面啦。”就连和我说话,她的目光都不会离开电脑屏幕,“嗯,现在你们三个的票数基本持平,说实话,我都很惊讶你的人气哎!……等等,这是什么?” 语气忽然转成愕然,我放下英语书,走到电脑前,一个鲜红的标题挤在众多拍卖广告中十分醒目。更加醒目的是标题内容,任是谁也不能忽略过去。 我抢过陈熏手里的鼠标点下去。 凸~<~凸 代言人选举惊天内幕 >__<如果张开眼睛后迎来的是一张破损的脸……我本来就不算漂亮,如果再平白添上一道刀疤……那我还要不要活啦? 就在忐忑不安的时候,耳边响起的却是一阵粗重的喘息,“杜晓菲。”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你太狠毒了吧?” 我缓慢地睁开眼睛。 呈现在面前的情景太奇异了。没错,我感受到的疼痛不是幻觉,可那是因为某人突然冲了过来攥住我的手,太过紧张而攥得太过用力。他眉间清晰透出一道新鲜的伤痕,大滴大滴地渗着血珠。 “陆昭珩!”周围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出这个名字。 杜晓菲只稍稍诧异了一瞬,而后又讽刺地扯起嘴角,“珩!你都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吧?” “我……”我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知道。”陆昭珩果断地说,“(v︿v)不就是多投了几张票吗?不关她的事,是我做的。” “我不相信!”杜晓菲声嘶力竭地喊,“你不要以为帮她挡罪,大家就会原谅她!” “不原谅她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陆昭珩淡淡扫视了一眼围观的人群,那些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整齐地全体后退了一步。 不要说杜晓菲不信,就连我也怀疑。陆昭珩一定在说谎,我票数诡异攀升那时,他根本对这个代言人大赛毫不知情。 “而且,我觉得她得第一名也没什么奇怪的。”陆昭珩拉着我走到围观的一个女生面前,“你,自从和程宁儿同桌后,就没有再扫过一天地,什么值日都赖在她身上。她抱怨过一句么?” 走到第二个男生面前,“还有你,每次上体育课都是指使程宁儿去搬器材,有一次铅球掉下来,砸到她的脚,害她足足瘸了一个礼拜,对不对?” 再来到第三个女生面前,“你最可恶。每次考试都是抄程宁儿的卷子,或者干脆把两人的卷子调换过来。过后还要跟别人说没见过像程宁儿这样的傻瓜。不觉得卑鄙吗?” 听到他的话,我的鼻子不由得酸起来。 并不是难过得想哭,像这些事情,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没有哪一天不在发生。我也从没觉得是谁在欺负我,当被拜托做这做那的时候,我竟然莫名觉得高兴,觉得自己终于是有一点用处的。现在我想哭,只不过是因为感动,这些被我忽略过去的小事,陆昭珩竟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并且替我打抱不平。 他把我的手攥得更紧,昂起头,大声说:“如果说比赛结果是由受欢迎程度决定的,我想不出在澄景里还有谁比程宁儿更应该受到欢迎!” 刚才还在唧唧喳喳的人群瞬时安静了下来。陆昭珩似乎天生就有让人信服的力量,他站在我身边,手心传来的温度沿着全身神经迅速游走,我不那么紧张了,只是仍旧不敢抬起头来。 人群里忽然站出一个女生,她局促地扭着手,“其实……我本来也想投程宁儿票的,那天下大雨,我们被困在料理教室,是她……是她来救我们的。那天实在很抱歉……后来听说她差点被淹死,我们真的很抱歉……其实是想投她票的,只是……” 话被她身边的一个女生接下去,“对啊,而且在我们家政协会,一直都是宁儿最卖力的,学园祭的料理都是她做的呢。我们也实在很过分……只是她从来不抱怨,于是觉得什么都理所当然了……我现在可不可以补投她的票啊?” 我把脑袋埋得更低,脸上不知不觉湿了一大片。终于有人肯承认我了,虽然来得有些迟,但总算让我觉得在澄景里所做的努力不是白费。 奶奶说过,要做个优秀的人。可我天生就不太聪明,f‵(*n_n*)′指望我出类拔萃那是不可能了。我只有尽力去做好身边的每一件小事,我想,优秀这个概念,并不纯粹是指被所有人注目吧?对于程宁儿来说,能够得到大家的承认,能够被大家肯定,已经是一件很优秀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杜晓菲气得跳脚:“喂!你们有没有点出息啊?我都……” “是啊。你都请我们吃巧克力了嘛。”刚才的女生瞄瞄她,“最多明天还你一箱好了。” “就是啊,被你威胁‘投程宁儿票就会被开除’,如果这么轻易被威胁的话,那才是没出息呢。” 形势突然来了个大大的逆转,这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本来想不挨打就算好了,压根没想到会被原谅。 我深吸一口气,确定眼泪不会掉下来,这才敢抬起头,“谢谢……” “不用谢我们啦。” “靠,原来陆昭珩喜欢这型的,早知道我也找人来欺负我。” 热闹终于看完了,人群也渐渐散去,灰溜溜的杜晓菲大概是趁乱离开了吧。想起没问起她那个秘密真是遗憾。不过,我想,现在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最关键的是,陆昭珩现在就站在我身边,他就站在我身边,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重要的呢? “哎呀。”回过神来我才想起他眉间那道划伤,急忙紧张地问,“你不要紧吧?要不要去医院?” 他抬手摸了摸,血已经止住了,“没事。” “会留疤的。” “是吗?”他俯下身子,突然凑近的五官吓了我一跳,“那你还会不会喜欢我?”“啊?”脸急速地热了起来,我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其实即使会留疤……” 他径自接了下去,“即使留疤,也一样很帅。” “……你为什么越来越靠近纪明澄的风格……” “不要拿我和那个白痴比!” “他人很不错的……” “你该不会是……”他蹊跷地看着我,“因为他救过你一次,所以以后都念念不忘了。” “难道你在吃醋?” “我吃醋?”他又是匪夷所思的表情,指指自己,“我会吃醋?” “算了。不和你扯了。”我想起陈熏现在还被关在寝室里,一定都快抓狂了,“我上楼去把陈熏放出来。” 刚刚转过身,刚刚迈出一只脚,身后的人突然伸出手,一把扯住我,“好吧,就算我在吃醋。”声音无奈地低下来,顺势将我拉进他的怀里,温暖的气息迎面袭来。 我的脑袋正好抵在他的胸口,‵(*^﹏^*)′心跳很快,有点喘不过气。 “宁儿。”他凝视着我,仿佛很困惑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就忍不住要心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被欺负却从来不知道反抗,乐观得像捡到天大的便宜一样……一看到这样的你,我会不自觉地想保护……” 我轻轻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温暖的梦境里,就当它是个梦境吧。因为只有在梦里时,我才敢偷偷想像过这样的画面。 之前的阴雨期已经不知觉地过去了。现在,头顶是蓝到透明的天空,强烈的阳光使树叶折射出耀眼的绿色光泽,喷水池里水柱哗啦啦地忽高忽低,隐约可见其中斑斓的彩虹。而那个最喜欢的这个人,正紧紧将我拥在他的怀里,幸福太多太满,像是将之前人生的不幸全部弥补起来了。 我没看见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公寓3楼的窗台上,一个短发的女孩坐在那里,她伸出头去俯视楼下的风景,看见了那个被自己喜欢了很久很久的男生,他胸口本来属于她的位置,此刻已有了另一个女孩接替。 短发的女孩咬紧嘴唇,透过迷乱的视线,沉默地看着。一滴眼泪落下来,在坠下楼的半途就已被风吹散…… pm10:00 msn上 narcissus::-<姐,我好难过。 熏:{>~<}今天是你去把陆昭珩找回来的。 narcissus:是啊(t_t),本来见义勇为的是我才对,可是…… 熏:可是你不敢喜欢上她,你明白我们都没资格喜欢上任何人。 narcissus:姐,:-(征兆什么时候会来? 熏:等等吧,也许几年,也许几十年,妈的病不是今年才被发现吗?总之我们两个,总有一个要被遗传,或许更糟,两个一起被遗传:-< narcissus:0_0因为这个,她故意不原谅爸爸? 熏:喜欢一个人,就不能拖累他。 narcissus:算了q(^_^)p,至少我向宁儿表白过,死了也不会后悔。倒是姐姐你…… 熏: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藏着并不等于遗忘(一) 在我们每个人心的书上写着:它们被藏着,但并没有被遗忘。 “宁儿,宁儿……” 一个熟悉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传到我耳朵里。我站在一片空旷的原野中,环顾四周,只看见远处一个淡薄的身影,明丽的五官分明是嘉羽无疑。而当我试图走近时,那副容貌却分明变成了另一个我,我仿佛是站在一面镜子前,对着镜子里的人恐慌起来,“嘉羽!嘉羽!那是你吗?” 梦到这里嘎然而止。我猛地坐起身来,脸上湿漉漉一片。寝室里黑暗一片,大概才到凌晨三点的光景。 我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做起这个梦了,每次梦醒后,总有一种恍然若失的感觉袭来,让我莫名其妙地心酸难止。 “怎么了?”陈熏躺在床上,模糊不清地问,“又做噩梦了?” “不算噩梦吧。”我说,但又解释不清那种惶恐的感觉,“(v??v)嘉羽……她好几天没回来了吧?” “废话,你和陆昭珩拥抱的照片已经做了网站首页,她哪还有脸回来!” “我已经找站长撤掉照片了!” “可是,几乎全校都知道你取代了她的位置。” “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只好叹叹气,“陈熏,我想去嘉羽家看看她。” “不怕被她老妈骂死?” “我再继续沉默下去,自己也会内疚死的。” “败给你的善良了。”陈熏说,“那个女人每周六都要去教堂做礼拜,你那天去应该碰不到她,不过,话说回来,那种恶人也有什么需要忏悔的吗……” 不等她说完,我已经兴奋难耐地叫起来:“是吗?我可以去看她了吗?呵呵,太好了!” “好啦!睡觉!” 自从有个这个盼望之后,我每天都在苦等星期六的到来,算一算,似乎剩下的课也不是很难熬,当然,除了……>"<||||除了那个可恶的语言分级教育。 周五,我蹑手蹑脚地溜过法语班教室,想悄悄地走到楼上属于自己的英语班。没想到,两只脚还没站稳,srin老师那明朗的声音已经传到耳边。 “啊哈~宁儿,你要去哪?” “我……” 话没说完,衣领已经被一只大手拎起。该死,他为什么那么高?对付我像对待一只洋娃娃,不费吹灰之力就扔进了法语班教室。 “老师,我是……” “我知道,我知道。”他笑眯眯地说,“我已经申请你到法语班了,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要好好学。” “老师,我……” 在他面前,我永远没机会说上一句完整的话。他顺口就接上了我结结巴巴的辩解,“对了,宁儿,你要感谢我吧?上次代言人选举的票数是不是很令你惊喜?” “是你?” “是我。”他满以为自己干得很漂亮,“我去找你们网络中心的管理员,她二话不说就帮了我这个忙。” 我眼前立即浮现出管理员大婶被srin迷得晕头转向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害死我的?” “是吗?”srin故作诧异,“我还以为你很高兴呢。” “拜托,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不需要对我这么好。” “也不能说没关系啦。”顿了顿,他微笑着说,“你爸爸和我有些渊源,我照顾他女儿是很应该的。” “什么?”我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您……您认识……我爸爸?那他……他现在……在哪?” “他?他很早之前就去世了。”srin比我还惊讶地问,“你不知道吗?你奶奶从没告诉过你吗?” 我们面面相觑好几分钟。这种场面实在很怪异。作为女儿的我居然还要一个陌生人来告知,你爸爸已经去世了许久许久了。 而我居然被蒙在鼓里十几年。 “他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他……”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奇怪地看着我和srin.本来在第一节法语课上,srin对我的关心就已经很过分了,而现在我们亲密交谈的场面,无疑清楚地告诉人家“这两人的关系的确不太正常”。 “好啦。”srin尴尬地拍拍我的肩,“以后有空的话我们再谈。” “哦。” 我神游一般地飘到最后一排,木然地坐下。满脑袋塞满了srin的话,上课铃响了,没听见。同学们唧唧喳喳的吵闹声,没听见。似乎有谁正在和我说话,一样没听见。 “嗵!”这是书本砸在脑袋上的声响。 “谁打我?”我一下惊醒,视线顺着面前高大的身躯慢慢上抬,慢慢挤出一个讪讪的笑容,“陆昭……” “heng,念第二声。白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看srin看得出神了吗?” “你说什么啊?” “是不是聊得很不尽兴?”他凶巴巴地说,“真可惜,这么快就上课了。” “不明白……”傻乎乎地怔了半天,我才一点点地缓过神来,“o_o哦,你说srin……咦?你干嘛这么凶?我们又没讲你坏话。” “啪!”他把书往桌上重重一摔,脸色很难看。 我们似乎都忘记现在正是上课时间了,这一声巨响立刻吸引来无数视线。srin风度优美地清咳一声,“那位同学……” “我叫陆昭珩!” “陆昭珩同学……” “有什么事?” “现在已经上课了,你能坐下吗?” “好的,大叔。” 陆昭珩有意在“大叔”两个字加重语气。srin的表情也随之垮下来。如果不是因为老师的身份,我想他一定会冲上去揪住陆昭珩使劲盘问,你说我哪里像大叔啦?我哪里像大叔啦? 刚刚粗略地把法语26个字母教了一遍,不安分的srin又想出了新点子,撩撩头发,他问:“这里有没有对舞蹈感兴趣的?我个人很喜欢维也纳华尔兹,你们呢?” “我们也是啊~老师~” “*@_@*老师~不要上课啦!不如你来演示一段华尔兹给我们看?” “老师!要我当你的舞伴吗?” 一群花痴又开始热情高涨。srin的目光却又“不小心”地移到我身上。果然,下一句,他问:“程宁儿同学,你有兴趣吗?” “我?”我别扭地站起来,“老师,(~ o ~)~zz我们现在在上法语课,你不用扯到奥地利去吧?” “舞蹈不分国界的,在法国时,我家里经常举行小型舞会。”他干脆利落地说,“既然大家都这么期待,那麻烦程同学你上来配合我跳一段。” 我目瞪口呆地愣住。拜托,有人这么当老师吗?他的课也太即兴了吧?就算实在很想上演个人show,也不用拉上我这种一窍不通的人上去出丑啊。 “大叔!”陆昭珩忍无可忍地站起来,眉头紧锁,“你不要……” 话没说完,又被srin接下,“哦,对了,陆昭珩同学。”他指着讲台一旁的钢琴,“请你帮我们伴奏。” “我不是给你弹琴玩的!!!” “咦?”srin一点也不动怒,笑嘻嘻地说,“难道你连钢琴都不会?” “我当然会!” “那就请上来帮我们伴奏。” 我对srin戏弄人的本事已经崇拜得五体投地。陆昭珩抿紧嘴唇,进退两难地犹豫好一会,“好。”他发狠地点点头,“我帮你们伴奏。” “谢谢。”srin绅士地微笑。 在众多女生羡慕的目光中,我呆滞地走到srin面前,回头看看陆昭珩,他正怒气冲冲地趴在钢琴上,恨恨地瞪着微笑的srin.“好了,陆昭珩同学。”srin扬手,“随便弹一首曲子吧。” 在悠扬而又愤怒的琴声响起同时,srin的手也搂上了我的腰,我不由得全身打了个冷战。“不要紧张。”srin温柔地说,“你要慢慢习惯这些。” 我仰脸,奇怪地看着他。 “如果以后和我一起去法国,怎么可以不会说法语?不会跳华尔兹?” “什么?”我禁不住大声惊叫出来。 他在说什么啊?和他一起去法国?我疯了吧(*+﹏+*)~ @琴声突然在最后一个音上重重顿下,接着是琴盖被粗暴甩上的闷响。“srin!”陆昭珩愤然地大吼过来,“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没有啊。” “不要以为我没听到!” 我匪夷所思地看着脸色涨红的陆昭珩,奇怪,他今天怎么像吃了火药似的,每个地方都和往常不一样? “我们在说一些私人问题。”srin无辜地眨眨眼睛,“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拜托!srin,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你这么说,不是分明要引起别人的误会吗?果然,陆昭珩还是中了他的圈套,一个箭步从钢琴前冲了过来,不管不顾地扯过我,“大叔!你别打什么歪主意!” “哦?”srin还是一如既往地微笑,“你不想我打她主意?” “当然!” “你喜欢她?” “当然!” “她是你女朋友?” 陆昭珩惯性地接下去,“当然!” “好。”srin突然一个转身,面对已经呆若木鸡的全班同学,“大家都听见了吧?陆昭珩同学现在宣布他正式有了新女友。我想以后不会再有任何误会发生了。比如一些争执不休的问题——学生会主席和灰姑娘究竟谁更胜一筹。” 静默三秒。 随后,铺天盖地的掌声像潮水一般涌来。 比起讲台下那些同学,我的反应显然是慢了一拍。我像傻瓜似地站在原地,直到陆昭珩慢慢,慢慢转过头,看着我,挤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笑容。“这个老男人……” 渐渐回过神……srin……srin他这么做,是逼着陆昭珩承认我们的关系吗?他大概以为我处于三角关系中十分委屈的位置,所以自以为聪明地帮我一把。 可是……@_@|||||……可是我根本不希望他这么做呀……嘉羽嘉羽,讲台下每个同学似乎都变成了嘉羽的脸……那个梦又跳出来紧紧扼住我的喉咙,呼吸变得困难,我转身跑下讲台,拉开教室前门冲了出去…… 空旷悠长的走廊,一扇扇窗户闪过的忽明忽暗,仿佛永远跑不到尽头似的。我一边奔跑,一边奇怪地问自己。 为什么你会这么难过? 当srin宣布我和陆昭珩关系时,我应该欣喜不是吗?可是为什么首先袭来的却是一股无法言说的心酸?仿佛在那个瞬间,嘉羽已经通过我的心读到这则消息,仿佛她的悲痛也沿着同样一条脉络传到了我的心脏…… 这种奇怪的感应是怎么回事? 我怔怔地站住。 “宁儿。”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回过头,恰好看见srin两手插在口袋里,正慢悠悠地向我走来。 “老师?”我诧异地问,“现在……现在还没下课……你可以翘班吗?” “你不也翘课了吗?”他温和地笑笑,“而且我相信,只要有陆昭珩在,没人会在意我这个老男人跑哪去了。” “老师!” “你不想和老师谈谈吗?”他狡猾地眨眼睛。 经他这么一说,我猛然想起之前那个未完待续的问题,本来已经十分沉重的心情愈加坠到谷底。“那个……”我悲痛地问,“我爸爸他……怎么去世的?” “我忘记了。”他干脆地说。 “…(⊙_⊙… ○圭~○列~~这个也能忘记?” “因为我不习惯回头看。”他淡淡地说,“生活之所以让人痛苦,就是因为背负了太多的过去。你只要知道,我和你爸爸是很好的朋友,就可以了。” “你爸爸去世后,我也去了法国。我是在最近几年才听说,他的那个女儿在国内过得很凄惨,所以我心急火燎地回了国。照顾你是我的责任,这样才能让好朋友安息……” “等等。”我打断他,“您这样根本不是照顾我,您会让我很丢人知道吗?那么多人面前,万一……” “万一陆昭珩没有做出我意料中的举动——”他接下去,“我就真的带你去法国。” 看他认真的表情,并不像在开玩笑。 我还陷在震惊里不可自拔,教室方向奔来陆昭珩怒气汹汹的身影,“大叔!”他远远地就喊过来,“你又在乱说什么?” “我哪有乱说?”srin无辜地摊摊手。 陆昭珩恨恨地瞪着他,“那好,请问你,我什么时候说过‘想和大家分享一下从小到大的恋爱史’?” “如果不那样吸引同学注意力,我怎么能翘班?” “你到底是不是老师?” “老师?”srin无谓地笑笑,“正好,我也准备辞职了。”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为了程宁儿,我破例回头看了一眼,现在,真正到了抛弃过去面对全新生活的时候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我细问,srin拉起我的手,覆在陆昭珩的手上。“以后,拜托你照顾她了。”他严肃地说,“不要忘记你在课堂上说过的话。” “等等,你有什么权利安排我的人生……” 刚要出口的疑惑又被srin打断,“哦,应该送份礼物给你们。”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首饰盒,迅速地塞进我另一只手里,“拿着,不准再扔掉,就算是老师对你们的祝福。嗯……答应我,两小时后再打开。” 说完,srin扬起他明朗的笑容,转过身,背对着我们挥挥手,慢慢地往楼梯方向走去。 “o__o" srin……” 我忽然觉得自己正要失去什么似的。想追上去,可是手却被陆昭珩攥住了。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让脸马上热了起来。 “你松开啦。” 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喂,松开啦。” 他低下头,仔细地看着我们牵在一起的手,露出很不可思议的神情。“程宁儿。”他缓缓地说,“你,就这样赖上我了?” “我才没有!” 他却仿佛没听到我的辩解似的,慎重地点点头,“好,我就勉为其难收留你吧。” “我……” “不准说话!” “你听我……” “不听!” “你不要这么霸道……” “我就这么霸道!” 结果我一句话在嘴里憋了半天都没机会出口。只好瞪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那个……”陆昭珩似乎终于觉得抱歉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_+)?你都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为什么一直打断我?” “我……”奇怪刚才口齿清晰的他突然迟疑起来,吞吞吐吐地说,“我……担心你会说……‘程宁儿很坚强,不需要陆昭珩照顾’。” 看见我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他深吸一口气,强横地说下去:“srin已经把你托付给我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宠物,我会细心地照顾我的宠物,你掉毛也好,挑食也好,不会讨主人欢心也没有关系,我认定了这只宠物,不管你有多少缺点,我都愿意照顾你。” “我不要当宠物!”我大声抗议,“srin不能代表我的意见!” “白痴。”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温柔地将我揽进怀里,“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陆昭珩有多么心甘情愿地保护你,不想你受到一点委屈。而且,你觉得srin真的不能代表什么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电光火石之间,反映迟钝的大脑终于醒悟了什么,我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你是说……” 他点点头,“你把那个首饰盒打开吧。” “嗯。” 首饰盒里放的不是戒指也不是项链。我费劲地从里面抠出一片闪着光亮的金属。 “这是什么?” 陆昭珩从我手里接过那片细长带着锯齿的金属,想了想,他猜测:“是钥匙吗?” 钥匙! 我恍然大悟地跳起来,接着开始手忙脚乱地摸遍全身,“怀表……怀表……”嘴里不清不楚地念叨着,“我知道了……一定是怀表……在哪里呢……哦,找到了……” 我神经兮兮地从裤袋里摸出怀表,一手拿着钥匙却抖抖索索对不准锁孔。 “别紧张。”陆昭珩温暖的手覆上我冰冷的手。 “嗯。不紧张。”金属片钻进锁孔的一瞬间,怀表应声弹开,“啊……”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srin的脸不留一点余地跳进我视线时,(⊙o⊙)不可抑制的震惊还是迅速占据了我的大脑。 “爸爸……” 眼泪无声无息地漫出眼眶,在地上溅出一个个湿漉漉的圆点。我对着照片上srin明朗的笑脸,一遍遍地喃喃,“爸爸……爸爸……爸爸……” 恐怕……也只能这样叫你爸爸了。 “要去找他吗?”陆昭珩担心地问。 “不用了。” 目光转向窗外,实验楼正对着校门口,川流不息的车辆正急速驶过。我想,srin一定早就坐上其中某一辆开往机场了吧。 “生活之所以让人痛苦,就是因为背负了太多的过去。” “为了程宁儿,我破例回头看了一眼,现在,真正到了抛弃过去面对全新生活的时候了。” “以后,拜托你照顾她了。” 我知道,在说出这些话时,srin已经打算放弃自己父亲的身份了。他勇敢地抛掉了悲伤的过去,包括自己的女儿。 面对这样洒脱的爸爸,我简直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埋怨他的自私还是怪自己运气不好。 重新低下头,目光触到那个依在srin臂弯里幸福微笑的女人,朴素的脸不施一点脂粉,散发着月光般圣洁的光辉,我一阵激动……那是……妈妈吗? 只是为什么觉得妈妈的脸那样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v??v)这不是嘉羽的……”陆昭珩犹疑半天,终于替我把疑惑说了出来。 不等他的话说完,我已经扭头奔下楼梯,不顾身后陆昭珩迭声的“你要去哪”。我什么都不能思考了,满脑袋被无数的问号和感叹号所充斥。 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会是她!!! 我相信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是会慢慢学会对记忆做出筛选,逐渐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过往。而这张照片的出现,却突然触动了记忆里的某个关节,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于是像开了闸的洪水奔涌而出。 我想起之前的那个晚上,当我哀哀地扯住她的衣袖,苦苦恳求她透露关于我父母的只言片语。当时她脸上那种嫌恶的表情多么明显,随即狠狠推开我,任由我跌倒在地,自己转身决绝而去,连头也没回一下。 再倒带,时光倏忽回到七岁时的一个黄昏,当我湿漉漉地从河边跑回家时,见到的也是这个女人,她正站在昏暗的堂屋里和奶奶歇斯底里地争吵些什么,我立在门槛上,怔怔地望着她美丽却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阿姨。”我咬着手指叫她,“你是谁呀?” 她转过头,看我的眼神却仿佛见了鬼似的。随后什么也不顾地急急冲出门,把门口猝不及防的我撞倒在地。 “阿姨!”我痛得叫了一声。 她假装没听见,甚至连头也没回一下,脚步比之前更加匆忙。身影很快消融在金灿灿的夕阳里。 现在想起来,两个场景,多么相似!每一次,她都选择了弃我而去。 藏着并不等于遗忘(二) 噔噔跑到校门口,我伸手拦住一辆的士,上车后却不知道怎么对司机形容目的地。 “去清源路16号。”一个声音果断地说出地址。 我看着跟在后面坐上车的陆昭珩,惊愕地问:“你知道我要去哪?” “嘉羽家。”他笑笑,“我知道。” 车开了一会,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问:“咦?你不是晕车……”话没说完,我就自动闭上了嘴。 因为我看见,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陆昭珩,现在一副苍白无力的样子,手臂倚在车窗上,撑住额头,侧过头缓缓地扫了我一眼。 “不要和我说话。”他生硬地说。 “呃……很难受吗?”我担心地问,“你不用陪我也可以……” “不行!”被很迅速拒绝。 “可是……” “我不能让宠物单独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是只白痴的宠物。” -_-|||陆昭珩,你的温柔为什么溜得那么快?刚刚那个深情说“心甘情愿照顾你”的好男生上哪去了?这才几分钟的时间,你又开始含沙射影地骂我白痴了。 “喂!我哪里白痴了?我白痴吗?嗯?白痴吗?” “从头顶到鞋底都白痴。”他毫不客气地回答。 “(t_t)以后不准这么叫我。” “没有更适合你的称呼了。” …… 这个问题似乎有无限绕下去的趋势,幸好的士及时地刹住。“清源路16号到了。”司机回头笑眯眯地看着我们,息事宁人地劝解,“其实要我说,这位小姐很可爱……” “大叔,不要多事。”陆昭珩往前座丢了张钞票,伸手就把我拽下了车。 车外的冷风很快就让我的头脑清醒过来,等等,现在可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有更重要的事情还在前面等我。我担忧地看了陆昭珩一眼,他正扶住一旁的大树,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没事吧?” 他做了个“不用担心”手势。 “那我先过去喔。” “喂!你不准一个人去……”他好不容易才直起身子,回光返照地大吼一句之后,立马又支撑不住似地扶住树,艰难地嘱咐,“不准一个人,听到没……” 我假装没听到他的话,一个人急急地往前走去。 抱歉,真是抱歉,陆昭珩,这个时候,我多么想让你陪在我身边……可是……可是我又必须一个人去面对……假如你陪着我,我怕自己又会懦弱……只要在你身边,我又会不自觉地懦弱……而且这件事情,我必须一个人去面对,不让任何人插手…… 心神恍惚地走了一段路,一幢欧式小洋房就落进视线,式样符合了所有偶像剧所构思的美轮美奂。 果然是与我和奶奶相依为命的那间小屋子不一样呢。我有些偏激地想,怪不得她当初能够那么决绝地抛弃女儿和丈夫。对了,爸爸……(_<-)爸爸一定是因为受到打击才决定离开吧? 想到这里,我愤然按响铁门上的门铃。 没过多久,里面别墅的大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懒洋洋地走出来,穿过花园,慢慢地走到铁门前,“谁啊?”她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看见我,眼睛忽然间睁得很大。 0_0我同样诧异地瞪大眼睛看着她。现在已经将近下午五点,她看上去却像刚起床不久的样子。妆容居然一直没有卸下,本来就苍白的一张脸看上去近乎惨白。 我实在无法将面前这个憔悴的女人和照片上明丽的月光女神联系起来。不由得诧异地倒退一步,“你是……”挣扎半天,“妈妈”这两个字死活出不了口。 “又是你?”她习惯性地揪起眉头。 猜也能猜到她接下来不堪的言语攻击,我索性不再多说,抬起手,将怀表凑到她眼前,“你认不认识这样东西?” 她怔了怔,随即激烈地转过头,“拿开,什么破东西!” “真的不认识?” “不认识!”她厌恶地大叫,“滚!我不会让你进家门的!滚远一点!不要脏了我的地方!” “好。” 听到她明确的否定,我竟然奇怪地释然起来。明知道事实就在眼前,可那事实太不堪,所以我宁愿自欺欺人地避开。从此可以坦然地告诉自己,程宁儿,那不是你妈妈,你妈妈是照片上的月光女神,绝非眼前这个庸俗而丑陋的女人。 那么,来到这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我转过身,刚刚抬起脚,却被身后一个骤然软弱的声音叫住。 “喂。”她说,“你等等。” “怎么?” “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可不可以?”那声音听上去像在乞求,“不要再来打扰我……我好不容易才过得好一些……可不可以不要……” 不要再来打扰我。 这个听起来软弱的声音像一把沉重的锤子,一下一下地砸向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眼泪再也止不住,大滴大滴地顺着脸庞流淌。我攥紧了拳头,一遍遍地问自己,这世界上还会有比你更多余的人吗?先是爸爸对你说,他要抛弃旧的过去奔向新生活了。然后是妈妈请求你,不要再去打扰她。没人考虑到我的感受。 背对着她,我努力支撑住颤抖的身体,用最最清晰的声音答复:“好的,我再也不会来找你。” “谢谢……”女人迟疑了一下,又提出新的请求,“看在我们一场母女的份上……能不能请你……请你放过嘉羽……”提到嘉羽,语气变得无比温柔,“她已经把自己关起来好几天了,不吃不喝……你也能猜到吧,她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嘉羽从小就和昭珩那孩子好,猛地让她离开他,她受不了的……请你把昭珩还给她,好不好?算妈妈求你了……” 我的大脑在瞬间一片空白。理智,愤怒……统统不见,甚至连起码的悲伤都被抽离了。 我缓慢地转过身,缓慢地直视上她的眼睛,语气是难以置信的平静。 “妈妈?”那个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问,“你是我的妈妈?嗯?妈妈?” 她不自然地扯扯嘴角。 “是啊,您也觉得不自在,对吗?”我讽刺地说,“现在您愿意承认是我妈妈了?不怕我玷污您高贵的身份吗?一直以来,您意识到还有我这个女儿吗?没有。所以说,你根本就不是我妈妈,你只是徐嘉羽一人的妈妈而已。她已经拥有很多很多了,可是你仍旧觉得不够,仍旧愿意给她更多,这才是作为母亲的心态。而对于我这个外人,你是不会介意我究竟拥有多少东西的,你只一心想着从我身上剥夺更多来给你的女儿。” “宁儿……” “抱歉,您这是第一次这么亲近地叫我吧?不会觉得很虚伪吗?” 她咬紧了嘴唇,一行清泪无声滑下。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于这么凌厉的自己……简直……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是的,很解气,看见她的眼泪,我真的是很解气……可是为什么当越来越尖锐的语言出口时,我的心也会跟着越来越尖锐地痛呢……这是怎么回事呢?那股疼痛几乎要把我的五脏六腑绞碎了(t_t)…… “再见。” 说完,我转过身,预备头也不回地离开,就像她曾经遗弃我时那样决绝。 “宁儿,宁儿……”一个支离破碎的声音突然响起,伴随着跌跌撞撞的脚步,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回了头。 “嘉羽?” 是嘉羽,她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扶着门框,虚弱地对着我笑。 我无比愕然地望着她,只不过几天不见,她瘦了一大圈,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然而仍旧一脸笑容地问:“~~~///(^v^)\\\~~~宁儿……你是姐姐……是姐姐吗?” 我鼻子一酸。 虽然已经对那个女人厌恶透顶,但嘉羽对我的好还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忽略掉的。我想起那个在开学时挺身而出为我主持公道的她,想起那个泪痕斑斑对我说起红舞鞋的她,想起那个倔强从不肯认输的她…… “嘉羽。”我哽咽着说,“你还好吧?” “嗯。”她点点头,“我很好,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 她却仿佛不在意,慢慢向我走来,经过那女人的身边,走到我面前。像从来没有任何芥蒂地拉起我的手,“不,我一定要叫你姐姐。”她固执地说,“如果不是因为姐姐的关系,我怎么说服自己退出呢?” “嘉羽……”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v^)\\\~~~姐姐,你知道我的脾气,凡事都要争个死活,但是这一次,昭珩爱上的是姐姐……因为是姐姐你,不是其他人……那么我就可以无怨无悔地放手了。”看到我忍不住要开口的表情,她急忙补充一句,“不准驳回哦,难道你不想认我这个妹妹吗?” “当然不是。” “那就这么说定了。”她明媚地弯起嘴角,向我身后开朗地招招手,“喂,陆昭珩,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呀!” 陆昭珩一声不吭地走过来,表情有些僵硬。 “你的脸色不大好,是晕车的反应吗?”嘉羽的笑容染上一丝苦涩,“以前,你从来不肯坐车的啊……这是为了姐姐吗……” “嗯。” 他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本来要偷偷扯他衣服的手一下子僵在那里,暗示又晚了一步。 陆昭珩,你真是比我还白痴的一个人呢,一点也不了解女孩的心思。虽然嘴巴上说不在意,但心底并不是说放下就放下了。就像现在的嘉羽,怕我愧疚而努力做出开心的样子,可眼里隐隐的泪光还是泄露了她的难过。 停顿一会,她抬起头,把目光放在陆昭珩脸上,忽然很没头绪地冒出一句,“我们的契约,忘掉吧。” 我们的契约,忘掉吧。 我注意到,在听到“契约”这两个字时,陆昭珩的身体不禁微微动摇了一下。 良久,良久,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其实,我们也被这个契约束缚太久了。”嘉羽若有所思地望向天空,“是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嗯。” 我真正像个局外人,不明所以地看看嘉羽,再看看陆昭珩,两人脸上露出同样如释重负的神情。 看到这一幕,我于是也自觉咽下有关“契约”的疑问。-____-"那一定是很让人悲伤的事情吧?既然当事人都决定放下包袱了,那我又何必重新提起? “姐姐。” “呃?” “原谅妈妈吧。”嘉羽诚恳地说,“原谅她吧,其实……” “不用说了。”我小声打断,“我不会再见到她,所以,原不原谅也没什么意义。” “姐姐,有些事你不知道……” “不,我不想知道了。”我决断地说,“嘉羽,我很开心有你这个妹妹,但至于她……” 嘉羽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说完,她转过身,走到那个仍旧木然站在原地的女人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住她,“妈妈,我们回去吧。” 女人点点头,把全部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由她搀扶着一步步走进别墅。 在大门紧闭的一刹那,我抽抽鼻子,试图抑制住眼泪。可是没用,一点用也没有,在那个女人消失出视野之后,我所有的伪装都支撑不住了,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妈妈,//(ㄒoㄒ)//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可你信赖的人,明明只有嘉羽一个。您大概不知道,我有多么希望您能亲切地叫我名字,多么希望您在提起我时露出温柔的神色,甚至巴巴地期待您也可以把全部重量倚靠在我身上……这些,您都没有做到。 想到这里,我无力地蹲下身去,把脑袋埋在膝盖里,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恍惚中,有一个人也随着我蹲下,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那么安静地,疼惜地注视着我。 “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抽抽搭搭地问他,“为什么他们都不肯要我?” “我要你啊。” “不一样的。” “一样。”无比坚毅的回答,“我说过了,由我来照顾你,你以为这是开玩笑的吗?” 我抬起挂满泪痕的脸。 四周温和的风掠过身际,他伸手替我拂起凌乱的发丝,扬起一个空前绝后温柔的笑容。 “真的……会照顾我一辈子?” “嗯。”他说,“是一辈子。” “即使我很白痴也没关系吗?” “即使是白痴的你,我也愿意照顾。” 听到这样肯定无疑的答复,我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要往外冒了。//(ㄒoㄒ)//神啊,我明白的,你对每一个人都很公平。不会给予太多,亦不会太过吝啬。 对于程宁儿来说,你所赐予的已经足够好了。 夕阳收起全部的光辉时,我才整理好情绪站起身。 “要到哪里坐车?” “不。”陆昭珩坚决地拒绝,“我不坐车。” 想到他来时那么剧烈的反应,我不由得也起了怜悯之心,“好吧,那就走回去。” 一路上街灯坏掉大半,加上我近视,根本看不清前方黑蒙蒙的路。踉跄了好几次之后,陆昭珩终于忍不住问:“要不要我牵着你?” “不要。”下意识地拒绝了。 “摔倒了不要怪我。” “才不怪你。” 我就是这么倔强的脾气,为了证明自己的确对前方的路看得一清二楚,我噔噔地快走了几步,逐渐把他甩到了后面。 “你快一点,看我走得多……” 一个“快”字还没说完,脚下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之后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情况还不算太坏。 可是,在我的惨叫还没出口时,另一声“哎呦”却率先抵达。我茫然地跌坐在地上,左右望望,终于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就在我身边,不知怎么竟同样跌坐着一个人影,此时正迭声地叫着“哎呦哎呦”,听声音像是上了年纪的人。 “您没事吧?”我试探地问。 “哎呦!”他断断续续地呻吟,“>_<#你这个丫头……怎么走路的……撞倒我这个老头子……哎呦……骨头都碎了……这可怎么办……” 我张了张嘴,正要申辩自己跌倒时根本没牵扯到任何无辜的事物,他的惨叫却猛然抬高一个音阶,“哎呦!好痛好痛!我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唉,这种情况下我还能跟一个老人家计较什么呢?只好不顾自己疼痛的屁股,挣扎地爬起来,“爷爷,我送您去医院吧?” 他把我上下掂量了一番,然后生硬地开口:“我没有钱。” “嗯?” 幸好这个时候陆昭珩已经匆匆跑了过来,看见地上耍无赖的老人家也大吃一惊,“您……” 老人顺口接下话茬,“这个丫头把我撞倒了!你们要对我负责。” “爷爷,我没有呀。”我忍不住小声说。 “好啊好啊!你居然不承认!”他比我还无辜地大叫,“这是什么世道?年轻人怎么都变成这样?!” “好了。”陆昭珩哭笑不得地点点头,“我们送您去医院。”他不无讥讽地加了一句,“会为您好好检查一番的。” 老人这才满意地点头微笑。冲我伸出一只手,“丫头!” 我忙不迭地上前扶起他,“爷爷,您可真重呀……” 他随即狠狠地瞪了我一眼(ˋ︿ˊ)﹀-#我吐吐舌头,乖乖闭上嘴巴。 走到巷口,老爷爷探头左右望望,“咦?没有车来接?” “爷爷,抱歉,这个男生他不能坐车。” “难道让一个老人家也跟着你们走路到医院?” “这样吧,爷爷,我一个人送您去,总可以了吧?”我转过头对陆昭珩说,“那你先回学校好了。” 陆昭珩看看精神奕奕的老爷爷,再看看一脸无奈的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在一旁等得不耐烦的老爷爷又大声哀叫起来,“好痛呀……好痛呀……快点送我去医院!” 遇到这么难缠的老人家,我们还能说什么呢?陆昭珩最后怀疑地瞅了老爷爷一眼,马上遭到更高一音阶的惨叫声作为反击。他只好听从安排,一个人悻悻地走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 总算把老爷爷折腾到医院,检查之后,预料中的一点毛病也没有。 “爷爷。”我疲惫地走到长椅前,“您身体健康得很。” 他得意洋洋地翘着脚,“噢。” “我送您回家吧?”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他懒洋洋地站起身,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我,“那我以后有毛病怎么办?” “可那不关我的事啊。”我强捺着怒气说,“老人家年纪大了都会有毛病。” “是啊是啊。”他狡猾地反驳,“但我这次摔跤,搞不好会提前把那些毛病引出来,你说这关不关你的事?” “爷爷!” “嗯。”他貌似没看到我委屈的表情,“我看你还是留下地址好了,否则到时怎么找你算账?” “(*+﹏+*)~ @” 藏着并不等于遗忘(三) 直到校门关闭的前一分钟,我才高喊着“等一等别关门”从公车上跳下来,险象环生地闯进学校。 门卫不满地瞪了一眼,严肃地警告我,“下次出门跟男朋友约会早点回来!” “不是……”我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承受被冤枉的感觉了,正要开口辩解,一只手忽然搂上我的肩膀,接着是陆昭珩惯有的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她男朋友在这里。” 说完,他二话不说拖起我就往学校里走,我一路啰嗦地问:“你刚走到学校吗?你到了学校怎么不回寝室?咦?你的表情怪怪的。” 没有任何回答。 他一声不吭地把我拎到宣传栏前,指着上面一张新贴出的告示,“这是怎么回事?” “校董会将于两周后对澄景高中进行常规访问,希望各位同学在此期间能够做到严格律己,仪容端正,发扬澄景高中的优良传统,杜绝一切恶习……届时还有盛大的舞会,欢迎同学们积极参与,开舞人选已初步内定,现公布如下……杜晓菲vs陆昭珩?”念到这里,我的语气怎么也好不起来,不由得神经兮兮地看了陆昭珩一眼,谁知他的表情比我还臭,努努嘴示意我继续看下去,“什么?程宁儿vs纪明澄?” 我吓得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辩白:“这是怎么回事……我完全不知道……况且我也根本不会跳舞……” 陆昭珩慢慢地替我把告示念下去:“……校董会将于参加舞会的同学中甄选出表现最佳者作为学校形象代言人,授予其‘澄景之光’之光荣称号,并优先选派出国留学……校长于即日公布。” 念完,他转过头,专注地盯着我的眼睛。 看什么看?难道他不知道我是无辜的吗?算来算去,名单上公布的这四个人,除了我之外,其他都是学校里的明星级人物……我算什么呢?虽然之前两次比赛侥幸优胜,但无一例外都是倚靠别人的帮助。说得更明白点,程宁儿不过是撞狗屎运罢了。 “真的不关我事。”触到陆昭珩怀疑的目光,我急忙摆手申明。 “难道是校长的安排?”陆昭珩若有所思地念着。 我猛然想起那个雨天,胖乎乎的校长凑巧看到纪明澄背我回公寓楼……之后还盛情邀请我去家里做客……莫非…… “你想和纪明澄跳舞吗?”陆昭珩突然问。 “>_<|||我根本不会跳舞!” “那好。”他仿佛根本没听到我的答复,“我去跟校长说,把两对的舞伴调换过来。” “我说我根本不会也不想跳舞!”“嗯?”他转过身扳住我的肩膀,脸凑得很近,声音魅惑得根本不容人拒绝,“你有意见?” “有……” 他压根不要听我的意见,缓慢地,那张脸凑得更近,在我浑然不知的当头,嘴唇轻轻吻上了我的额头……@_@|||||……。 世界开始旋转了。 满天雾蒙蒙的星星在刹时间突然全部苏醒,争先恐后焕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 四周的树木轻柔摇晃着低垂的枝条,叶子在星光的洗涤下绿到透明。 只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一个吻,我未说完的话就无端卡在那里了。然后再出口时,已经变成“没有,没有意见”。 什么都不重要了,包括srin的离开,妈妈的无情,真正成为孤儿的悲惨境遇……统统都化成雾气在这温暖的夜色中蒸发殆尽(o^~^o)。 我只知道,有一个人愿意照顾我。因为他的关系,在这个世界上,我并不是完全孤独的。 无比晕眩地回到寝室,陈熏从电脑前抬起头,上下瞅瞅我:“嗯……有什么好事吗?” “呵呵。” “你的脸上都能烧开水了。” “呵呵。”我仍旧傻笑。 她无奈地撇撇嘴,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哦,差点忘记告诉你,今天有好几个电话来找过你了。” “谁的?” “不知道,凶巴巴的一个女人。”她摇摇头,“你可以去看来电显示。” “哦?” 我走到电话旁,疑惑地照着号码打过去。嘟几声后终于被人接起,一片喧哗的背景里,有个女人不耐烦问:“谁呀?” “你找我吗?我是程宁儿。” “我是你们家房东!你这个臭丫头终于知道回来了!玩得很开心吧?都不管你奶奶死活了!” “你说什么?”我不可置信地握着话筒,大声喊过去,“你说我奶奶怎么了?” 那头隐约又传来一阵麻将牌哗啦啦的声音,房东大婶不耐烦地冲我大喊:“我说——你奶奶快死了!你奶奶快死了!你这个臭丫头也不知道回来看一眼!” 她说什么? 话筒滑落出手掌,我呆呆地站着,然后下意识地摔上电话就要冲出门去。 “你去干什么?”陈熏猛地跳起来,扯住我,“这么晚,还要往哪跑?” “奶奶她……”我抹了一把眼泪,“怎么办……陈熏……” 她镇定地拉起我的手,走到电话旁,再次按着之前的号码拨过去。 “是的……您今天下午刚去过……问题不是很大……嗯……宁儿她明天一定会回去……您放心……” 挂上电话,陈熏转过头,安慰地说:“那女人说了,你奶奶暂时没性命危险。现在这么晚,你跑回去才是有性命危险呢。这样吧,先好好睡一晚,明早回去,好吗?” “嗯。”我感激地说,“谢谢你,陈熏,你总是帮我……” “好啦,别酸了。”她笑嘻嘻地摸摸我脑袋,而后抬起头,似乎自言自语地喃喃,“如果有一天我没办法再帮你的话……嗯,幸好有陆昭珩……不需要我担心的……” “什么意思?” “没意思。”她哈哈大笑几声,“睡觉啦睡觉啦o(^o^)~~ya(^0^)~~su(^^)~~mi(^_^)。” 这一晚上我当然是无法安睡的。除了担心奶奶之外,陈熏的话也让人颇为疑惑。 第二天,刚起床,我就收拾东西走出学校了。 大概是因为心情急躁的关系,在今天看来,车站的人显得特别多,而公车也开得特别缓慢,一小时的路程似乎被无限延长到一光年。跳下公车时,我紧张得手心都能滴下水。 “奶奶!”拧了拧紧锁的门,我大喊,“奶奶,你开门呀!” 没反应。 “奶奶,我知道你在家,你开门好不好?” 沉默。 “奶奶,你不开门的话——好吧,我就不走了。反正上课也没什么意思,我就坐在这里好了,直到你肯开门……” 话没说完,破旧的木门吱呀拉开,一阵拉风箱似的喘息声随之而来。我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个目光浑浊的老太太,脱水严重的脸上一片死寂,弓着腰,艰难地与我对视。 她是我奶奶吗?那个倔强要强的奶奶哪去了? “程宁儿!你……咳咳……你是要气死我……咳……”她气咻咻地骂,“不上课……你在这干什么……你真让我失望……咳咳……你能有什么出息?” “别说了。”我头一回果断起来,上前扶住她,“奶奶,我们去医院,再这样下去……你吃不消的。” “年纪大了……迟早有这么一天……”她努力推开我,“去什么医院,浪费……” 说到这里卡了壳,我顿时明白了她的苦衷。 果然还是钱的问题吧。 为了送我去澄景上学,估计已经花掉了她这些年来所有的积蓄。 想了想,我强作笑容地说:“没关系,奶奶,钱的问题你不要担心。” 她古怪地瞅我一眼,尖锐地说:“不要担心?卖了你换钱吗?” “我可以去打工呀。” “打工?”她冷笑一声,“凭你打工,你以为能赚到多少钱?你知道在医院住一天就要花多少钱?” “这……” “不要管我!反正我活够了!死在这里也清净!”她说着,跌跌撞撞地往屋里走,屋里一片黑暗,隐隐漂浮着腐朽的味道,像个垃圾场。 “奶奶,我帮你打扫一下吧?” “滚开!” “奶奶!你不要这么固执,好不好?” “我还没死!轮不到你来管我!” 她走进自己的卧室,把门砰的一声甩上。 没有办法,我立在沉闷的屋子里,久久没有移动。大脑却在高速运转着,我想,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真的不行……以奶奶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定要去医院……可是,钱从哪里来? 怎么办? 我得想个办法。 想起学校那边还没有请假,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迈向门口,因为心神恍惚,险些被门槛绊倒,身体一个趔趄,什么东西顺势就从领口滑出来。 >"<||||是陆昭珩送我的那条镶着红宝石的项链。 还没回过神来,面前就遮过一片巨大的阴影,不用抬头就知道,准是那喜欢穿着粉红色睡裙闲逛的房东大婶,果然,下一秒,她尖利的指头就捅上了我的脑门。 “喂!你奶奶没死吧?” “有大婶你这么说话的吗?” “(〝o〞)~~~行了行了,我不跟你啰嗦。”她喷了一口烟,“我关心的只有房租。” 提到这个,我立马矮了半截下去。“大婶,你知道的……” “是呀是呀,我知道,”她马上打断我,“我知道你们家的状况十分困难,你又是个小丫头,有心无力……”说到这里,换上恶狠狠的语气,“我也要你知道,如果再拖着房租,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我艰难地屏息吞声,“我会想办法的。” “要尽快!” “好的。” 她傲慢地要转身离开,突然脚步停住,目光死死盯住我的颈部,“臭丫头,那是什么?” “没什么……” 她一把就将我揪到面前,另一只手顺势扯起我的链子,“不错。”笑容很贪婪,“是不是真的红宝石啊?” “我不知道……” “算你好运,臭丫头。教你个办法。”她拍拍我的脸,“这世上有个地方叫当铺,专门为你这种走投无路的人开的。喏,拿这东西去碰碰运气吧。” 我惊愕地睁大眼睛,过了好一会才消化了她的意思,让我去把这根项链当掉?开玩笑吧? “呃……”焦黄的手指还在拨弄着我的项链,一边喃喃自语,“成色不赖,如果是真家伙,啧啧,不要说房租,就连给你奶奶养老送终都没问题了。” 房租,奶奶的病,当铺…… 立即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噼里啪啦地炸开,每一束花火都带着无奈而又不得已的颜色。 “那个……”我扯回项链,小心地藏进衣服里,“你说那个当铺……在哪里?” 房东大婶的嘴角扯起一丝狞笑。 回到学校已经错过午饭时间了,陈熏匆匆奔过来,紧张地问:“你奶奶没事吧?” “有事。”我闷闷地答,“而且,很严重。” 陈熏呼一口气,“需要钱是吧?”一只手开始掏钱包,“需要多少?我给你。” 我按住她的手,“不要。”我说,“你妈妈也很困难,我不能拿你们的钱——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我低下头,无意识地摸着胸前那块红宝石。冰凉的质地在衣服下逐渐灼热起来。 “杜晓菲!你在那里干嘛?” 陈熏的一声大喝把我扯回现实,转过头,恰好看见杜晓菲熟悉的身影立在走廊的另一边,鬼鬼祟祟地打量我们。 陈熏一步步走过去,皱起眉头逼问她,“你在偷听我们说话?”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急匆匆地转身就走,穿着高跟鞋的脚很明显踉跄一下,她在紧张的时候总是这样。 陈熏还不罢休地想追上去,我拦住她,“算了,偷听就偷听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熏愕然地盯住我好一会,许久,揣测着问:“你不会是打算……” “>"<||||陈熏,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藏着并不等于遗忘(四) 房租很快就交清了,奶奶的住院费也凑齐了,虽然我很拙劣地编造了一个向同学借钱的谎言,但总算把她蒙了过去,乖乖进了医院。 “宁儿。”半躺在病床上,奶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你去找过……那个女人?” “嗯。” “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没有的。”实在不想再提起那个女人,敷衍了事地跳过这个话题。 “宁儿。” 就在我转身要走出病房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奶奶的声音骤然变得无奈。 “宁儿,不要怪她,她……她也有苦衷。” “是吗?”我轻轻笑了,不无讥讽地接口,“她的苦衷就是——别墅区与贫民区的落差吧?” 奶奶欲言又止地犹豫了好一会。 “其实,当初你妈妈和爸爸是指腹为婚,说真的,你妈妈曾是个称职的好妻子,她也是爱过你爸爸的……只是你爸爸不争气,他天生就不羁,在我的逼迫下才和你妈妈结婚,结婚后赌气地开始败家,把偌大的产业都败光了,然后竟然甩甩手一走了之……他走的那一天,你妈妈正在医院里生产,痛得要死要活,他竟然走了,一个女人在那种时刻,丈夫竟然甩手不管……你妈妈从此恨透了我们家,因为你爸爸的关系,她一直都把你当成梦魇,她不愿承认你。后来,她把你丢下自己改嫁……我曾经恨过这两个人,但这些年也逐渐想明白了,其实还是我的专断害了他们,对不对?我不该逼两个个性迥异的人结婚……宁儿,原谅他们好不好?尤其是你妈妈,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绝对不是……你进澄景,也是她帮的忙。她对你愧疚,却又害怕见到你。因为你的出现总能勾起她痛苦的回忆……” 我背对着奶奶,已经忍不住泪流满面。嘴上却淡淡地回应:“这样,我知道了。” “宁儿。” “奶奶,不要说了,我知道的。” 安排好一切后,我从医院走出来,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 盛大的阳光铺天盖地,可是我心底总有个角落阴暗潮湿,像永远过不去的梅雨季。 回到学校,却感觉气氛有些怪异。平素对我挺好的那些同学不知道怎么躲闪起来,还附加着指指点点。 “听说……” “嗯,哎呀,你小点声啦,她过来了。” 我一边走一边看着那两个奇怪的女生,她们俩同时鬼祟地低下头。 “程宁儿!”面前一声大喝扯回我的视线,我抬起头,正好与杜晓菲虎视眈眈的目光对视。呵,果然又是她搞的鬼。自从发现她偷听谈话之后,我就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 “程宁儿!你前天下午是不是去当铺了?”她义正词严地问,大嗓门吸引过来许多人。 “对。”我承认得很痛快。 “去当东西?” “没错。” “是什么?” “这个没必要告诉你。”我冷冷回她一句,侧身要离开。如果杜晓菲你以为我还会像当初一样被你欺负,那就大错特错了。 在我走出三步之后,听见她在身后大声地质问:“(*@o@*)是去卖项链吧?陆昭珩送的项链?” 我顿住脚步。 “唉。陆昭珩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那条项链是他妈妈留下的,你居然也忍心?!”她很虚伪地叹气,而后怕我抵赖似地又加上一句,“不要不承认,我前天下午跟踪你到当铺了。” “你说够了没有?” “没有!”她幸灾乐祸地说,“我现在就要把陆昭珩找来。哎……正好,他过来了……” 我没想到陆昭珩会出现得这么及时,有些心虚,不敢抬眼看他,他经过我身边,径直走到杜晓菲面前,冷冷开口:“你又欺负她?” “不是啊,珩你听我说……” “我警告过你,不准找她麻烦!” 杜晓菲窘迫得说不上话来,刚才威风凛凛的气势也不知上哪去了。陆昭珩走到我身边,一只手搭上我肩膀,“没事吧?”他低声问,“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你怎么会出现……” “知道你有事,我就出现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有事?” 这个话题似乎可以无限地绕下去,而且有越说越肉麻的趋势。杜晓菲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喊出了酝酿好久的话。 “珩!你知不知道?那个臭丫头把你的项链卖掉了!” 一句话引起大片哗然o_o??? 我能感觉到肩膀上那只手轻轻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正好对上陆昭珩不可置信的眼神。我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连辩解的话都懒得说了。 “宁儿,你没有,对不对?” “你说呢?” 他忽然笑了,嘴角扯起一个圆满的弧度,“我相信你。”他说。 杜晓菲急得大喊大叫,“珩!你不要被她骗了!我真的有偷听到她和陈熏的谈话,而且也跟踪她到当铺,你……” 她慌不择言,竟然连自己龌龊的举动都不自觉地吐露出来。 “你跟踪她?”陆昭珩猛地抬头向杜晓菲看去,刚刚松开的眉头再次纠结起来,“谁给你权利跟踪她的?” “我只是不想你被她骗。”杜晓菲弱弱地带着哭腔,“她肯定不是真心喜欢你的,她家那么穷,我敢保证,她只是想从你身上捞到好处。珩,你知道我……” 话没说完,剩下的,生生断在她的喉咙里,杜晓菲怔怔地望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眼睛愕然地越睁越大…… 围观的同学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甚至连惊叫都忘记发出,惟恐一点动静会打扰到眼前这一幕…… 这一幕,直到许多年后,仍旧被澄景的学生奉为经典,广为流传…… 当时忽然就起了一股不明所以的微风,走廊一边的樱花树,枝条轻轻摇曳,花瓣纷扬。就在这阵凌乱而唯美的花瓣雨之中,那个穿烟灰色衬衣的男生,他低下头,嘴唇慢慢凑近面前脸庞红透的女生。她似乎知道他的意图,想闪躲,脚步却怎样都无法移开。只好瞪大了眼睛,呆呆地任由他吻上了……她的嘴唇。 刹时间,天地都仿佛暗淡下来,尘世的喧嚣统统不见。她感觉自己仿佛是退进一个静止的世界里。 这里只有樱花清爽微甜的气息沁入口腔。 然后是温暖湿润到想哭的心情。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安心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梦境。 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毕生难忘的firstkiss.哪怕白发苍苍,都难以遗忘。 对于澄景的所有学生来说,这是一个毕生难忘的传说,从此打破了澄景不准在校内公开亲吻的钢铁校规。 这个传说的名字叫cindere,辛德瑞拉。 童话里的灰姑娘辛德瑞拉。 不知多久之后,陆昭珩结束了这个吻,抬起头,霸道地揽住茫然的我转身就走。 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说明,他的寓意昭然若揭,陆昭珩相信程宁儿,因为陆昭珩喜欢程宁儿。 身后的沉寂终于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 杜晓菲从惊愕中回过神,突然歇斯底里地爆发了:“陆昭珩!” 陆昭珩的脚步没有停。 杜晓菲不泄气地又大叫一声:“陆昭珩,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这一回,无法让人再无动于衷下去了。陆昭珩皱了皱眉头,停下。 “那一次,我偷听到你和徐嘉羽所谓的契约了。我没有说,只是不想像她那么卑鄙地威胁你。可是,陆昭珩你对我太过分了!我……我实在没有办法再忍下去……” “哦?”陆昭珩波澜不惊地说,“你对偷听很在行啊。” “不要转移话题!”杜晓菲气咻咻地说,“你真的不介意被别人知道吗?嗯?让大家知道陆昭珩王子远非大家想的那么完美,你真的不介意吗?” 陆昭珩的脸色阴沉下去。 “尤其程宁儿。”杜晓菲重重加了一句。 我能感觉,揽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紧张,骤然绷紧。陆昭珩缓慢地回了头,一 一+表情凝重地盯住了杜晓菲的眼睛。 “你想怎么样?” 天啊!他的声音冷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杜晓菲吓得倒退一步,声音颤抖着,“我……我要你当我的舞伴……就这一次而已……好不好……” 遗落的水晶鞋(一) 当午夜来临时,灰姑娘知道自己的魔法将要失效。南瓜马车,华衣美服……统统要消失了,灰姑娘只好选择逃跑。刚刚跑出宫殿,她发现自己又变回了火炉边那个平凡的姑娘。 她伤心地哭泣,她以为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王子了。 但是,她没想到,由于惊慌,不小心将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鞋遗落在王宫里了。 王子捡到了那只鞋。 他决定在全国的姑娘里寻找她。范围太大,目标太小,犹如大海捞针一般。 但王子说,以水晶鞋为证,我一定会找到她。 时间不要太久。 因为灰姑娘正在苦苦等待他将她找到。 我实在不明白什么契约能将陆昭珩紧紧束缚住。 面对杜晓菲的要求,我只记得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好。 “陈熏,我还是会有点吃醋耶。”躺在床上,我闷闷地问,“你说,到底是什么契约呢?” 陈熏坐在窗边,午后的阳光像金沙般洒了她一身。“嗯,什么?”在朦胧的光晕中,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那个啊……他既然不想你知道,就干脆不要知道吧。” “可是……” “舞会,给纪明澄一个机会也好。” “他啊!”提起那小子我就忍不住露出笑意,“不知道到时他又会乱说什么。” “不,我相信他会谨慎对待这个人生中重大的时刻。” “需要这么夸张吗?” 陈熏牵强地笑笑,躲闪地偏过脸。 这段日子她总有些诡异,我坐起身,正要好好盘问一番。好巧不巧,一阵电话铃声划破空气。 “你是?”陈熏接起来听,“哦,找宁儿。” “找我?”我诧异地问,“不是房东大婶吧?” “不,好像是个老人家。” 脑海里迅速闪出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形象。我哀叹一声,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倒宁愿是房东大婶呢,她都比不上那只老狐狸难缠。 “喂,爷爷……” 那边立马截断我的话,“(#_<-)哎呦……哎呦……” “爷爷,您怎么了?” “哎呦……好像是被你撞到的骨头断了……” “爷爷!”我不得不好心提醒他,“……@_@|||||……我好像是一周前……呃,就算是撞到你吧,可不至于一周后您的骨头才断呀。” “总之你要负责。”他干脆不讲道理了。 “我很无辜哎。” “唉!”他在电话那头叹了好大的一口气,接着开始絮絮叨叨,“我这把可怜的老骨头啊,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一场车祸就带走了他,儿媳悲痛之下也随他去了,孙子呢?也不管我,天天只顾着自己疯玩……现在老骨头全身都是病,又穷又饿,被扔在家里,谁也不来管……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算了,丫头,我不连累你,你也不用来了,过几天记得打电话叫警察来给老骨头收尸……” “打住打住!”我那没出息的善良又被说动了,明知道他是没事找事,但还是无奈地接口问道,“那个,爷爷您住在哪?我去看您。” 他那悲痛的语调马上消失无踪,老狐狸得意地摇摇尾巴,口齿清晰报出一个地址,“清源路21号。” 清源路?好耳熟。 “等等,爷爷!”我急忙叫住要挂电话的他,“没记错的话,清源路可都是别墅啊。住在那里的您……至于又穷又饿吗?” “哦。我替人家的别墅看门。”他轻描淡写地说,“为了一点点工资,整夜都不能睡个安稳觉,人生真是……” “好了好了。”我赶紧打住他无穷无尽的诉苦,“您等我,我马上就去看您。” 等我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和药品找到清源路21号,已经累得大汗淋漓。推开铁门,看见花园中央大树下那个正躺在摇椅上优哉游哉的身影,不由得气得七窍生烟。 “爷爷!”我火暴地大叫,“你又骗我!” “嗯?”他缓缓抬起头,笑得皱纹都揪成一团。 “你这样!躺在摇椅上乘凉!”我气愤地跳过去,指着一旁的小木桌,“喏,还有进口水果吃!”再指着一旁的湿漉漉的浴巾,“看样子是刚游完泳吧?身体棒到可以游泳!你哪里还不舒服?嗯?看门的老爷爷?” “⊙。⊙喔~~” “你又装傻!” 老狐狸眼珠一转,立马冒出个鬼主意,“q(^_^)p我装傻?我是真的傻啊……哎呀,我中风了嘛,脑袋不好用了……” 我已经被他无赖的自我诋毁气得无话可说,只好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是很孤独嘛。”他无辜地眨眨眼睛说,“你看,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人年纪大了总想找个人说话。” “所以就找我这个冤大头!” “既然来了,就跟我解解闷嘛。” 看他一脸真诚的神色……嗯,这次似乎不像假的。环顾这个空旷寂寞的庭院,让一个老人家单独住在这里,的确很容易寂寞呢。 我的善良又跳出来作祟。“好吧。”乖乖地坐下来,“那我陪您说会话。” “呃……丫头。说什么好呢?” “随便啊。” “那我来讲笑话吧。”老爷爷沉吟半刻,兴奋地一拍手掌,“哦!有了。我开始讲了——从前,有个学校成立了藏猫猫社团。三年了……他们还找不到团长。” “然后呢?” “没了啊。”他奇怪地问,“不好笑吗?” “很好笑。” “还有还有,从前,有个软糖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它就说:我腿软了。然后就倒下了。” “(╯-╰)/” “还不好笑吗?那再换个。从前,有一个人叫小风,他理了个新发型,他的同学都说,小风,你的发型很像风筝哦。小风气得跑出教室去哭……后来你猜怎么样?他哭着哭着,就真的飞起来了!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我撑起快要闭上的眼睛,“嗯?您说什么?” 他没好气地横我一眼,“我还要再讲个笑话!直到你笑为止。” 我一下被吓傻了。他还要讲?-_-|||饶了我吧。 幸好,大门那边及时传来一个救命的声音,“爷爷。”声音听起来无比耳熟,“你又在逼别人听冷笑话了。” “陆昭珩?” 我本来昏昏欲睡的头脑猛然清醒,跳起来,看看笑眯眯的老人家,再看看一脸莫可奈何的陆昭珩,结结巴巴地问:“你们是……” “他是我爷爷,亲爷爷。” 我顿时委屈无比,“︸_︸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老头不让我说。”陆昭珩说着走过来,敲敲我脑袋,“上次在巷子里,他故意摔倒赖在你身上,然后又向我使眼色。我以为你能猜到呢,你觉得我会让你单独送陌生人去医院吗?” 老人快嘴地接上,“嗯,孙子,她比你形容得还要白痴。” “爷爷!是您太狡猾好不好?”我啼笑皆非地说,“说得像真的一样,什么子女双亡,孙子也不管你……” 听到这里,老人笑嘻嘻的表情有了一丝波动。“昭珩啊!你去给那边的树浇下水,快干死了。”他似乎故意支走了陆昭珩,这才转过头来对我说,“宁儿,我带你参观一下家里吧。” “哦?好。” 我跟在老人的身后,慢慢走进屋内。空旷而巨大的房间里没有任何装饰,触目是单调的白。看出了我的心思,老人慢悠悠地说:“很奇怪吧?” “嗯。”我点点头,“以爷爷您的个性,应该会把屋子弄得五彩缤纷。” “是昭珩一直住在这,我是前不久才回国的。就是你假票风波那一天,昭珩本来在机场接机,听到这个消息,却连爷爷也不要了,不顾一切地跑回去拯救你。所以我猜测,也许你也是唯一可以拯救他的人。” “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 “唉。果然是头脑不大好的女孩呢。真担心以后我的曾孙会不会遗传你。”他又开始油嘴滑舌,羞得我满面通红,幸好还不算太离谱,顿了顿,老人重新转入正题,“其实我说儿子和媳妇都去世,这是真的。而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爷爷,喜欢满世界乱跑,从来没照顾到昭珩,昭珩从小就一个人生活,当然,住在这附近的徐太太和她女儿也会帮些忙。” “昭珩这孩子什么都好,人长得跟我年轻时一样帅,成绩好又懂事。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脾气乖僻,之前我一直以为是他缺少关爱的关系。可是……唉,这次回国后,我注意观察了下,其实没那么简单,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个什么契约……你也听说了?对,就是这个让昭珩很不开心,这孩子又不肯透露什么……真是的,你说,我们家这么有钱,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不就是一个契约吗?我多花点钱解约还不行吗……” 我默默低下头,不发一言。 -_-|||爷爷……还是什么都不明白呢。这个契约是陆昭珩心上的结,怎么可能用钱来解决呢?看似光鲜的陆昭珩也不是个幸福的人。当我幼稚地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号苦命孩子时,那么坚定地承诺说照顾我的陆昭珩,其实自己是个更需要照顾的人啊。 “爷爷。”一个怀疑的声音打破尴尬的静默,“你又在和宁儿乱说什么?” “没有啊。没有啊。”老人又恢复了嬉皮笑脸,连连摆手。 “真拿你没办法。”陆昭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拉起我的手,“跟我上楼。” “嗯?什么?” 他径自把我拉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就连卧室都是一片单调的白,所有物品有条不紊地摆放着,最引人注目的是书桌上端正摆放的一个小铁盒,精致的花纹,却落着重重的锁。 我试探着想摸一下,立即被身后一个凌厉的声音制止,“不要碰。” “那是什么?” “不是什么。” “噢。”我胡乱猜测,“是不是哪个女生留给你的信物?” 没想到,……@_@|||||……胡乱的猜测也能命中主题,陆昭珩稍稍迟疑,眉目间浸染上了一丝忧伤,点点头,“是那个……死了的女孩……” “哦。” 我移开目光,努力压抑住心里正渐次冒起的酸泡泡。真是的,程宁儿你跟一个死人吃什么醋啊。 看到我恍然若失的神情,陆昭珩急忙转移话题,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在我眼前晃了晃,“你看这是什么?” “咦?”惊喜很快压倒了失落,我忍不住跳起来,“是我的怀表!” “是你卖到当铺的怀表。” “呃……” 秘密被他看穿,我十分难为情。其实,一切都出乎了杜晓菲的意料。那天,走投无路的我确实去了当铺,却从没打算过要卖掉陆昭珩的项链。那是他给我的礼物,那么珍贵的礼物,说什么我都不会动念头的。 唯一能卖的只有怀表。 说实话,这里面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既然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我又何必保存着他们的东西呢? 可真正将东西交出去后,我还是忍不住地心酸难止。血缘是世界上最难割舍的关系,纵使我有多么想憎恨他们,还是失败了。 失去怀表的我立刻后悔。幸好陆昭珩是个有心的人,他相信我不会卖掉项链,也聪明地猜到我唯一能卖的只有怀表。 我接过失而复得的怀表,“谢谢你。” 他故意板起脸,“你奶奶有病,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个……”我小声辩解,“我担心你嫌我麻烦。” “白痴。” “喂。不准再这么叫我。” “爷爷也说你白痴。” “哦,对了。”我猛然想到老人的话,“你知道吗?爷爷很担心你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提到那个契约你整个人都变了呢?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变了脸色,“告诉你有什么用?” “我可以拯救你啊。” “你?”他轻笑了一下,“有时间还是拯救一下自己好了。” “……” “真的。”他忽然无力地看向那个小铁箱,“没有办法拯救,已经来不及了……除非时间可以倒退……” 我咬紧了嘴唇。 时间当然是没办法往回倒退,它反而更加唰唰地向前加速,转眼间校董会访问的时间临近。 看来舞伴的搭配是不会有变了,下午放学后,广播里就响一个甜美的女声,通知舞会的开舞人选去舞蹈房排练。 没有办法,我只好悻悻地收拾了书包,推开舞蹈房的大门,却诧异地发现其中只有纪明澄一人。 “咦?他们呢?” 纪明澄本来期待的笑脸有些挂不住了,不满地反问:“你指的‘他们’是谁?” “我……” “想问陆昭珩在哪就光明正大地问。”他没好气地扫我一眼,“是不是他不来的话你就拒绝练习?”“当然不是啦。”我急忙说。 “那还差不多。”纪明澄孩子气地缓和过来,“他们两个恐怕不会来了,人家从小就受过正规的礼仪训练,这种舞会根本用不着练习。我当然也很棒,只是为了陪你练习才来的。” 我又愧疚又心虚,“可我根本对跳舞一窍不通。学校怎么会找我来开舞?” “没办法啊。”他摊摊手,“是同学们强烈要求的,他们大概很想看到童话的梦幻结尾,王子和灰姑娘翩翩起舞——对了,你觉得我还够格当王子吧?” “当然够格啦。”我说,“只是……” “只是不是你心目中的王子。”他自嘲地笑笑。 “不要说这个了。”我急忙打断他,“q(^_^)p现在开始练习吧?” “嗯。” 黄昏空旷的舞蹈房,只有我们两个人,柔顺的音乐静静流淌,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我使劲想了一下,终于找到了不正常的地方。 “纪明澄,⊙。⊙你今天很奇怪哦。不像平常的你。” “哪里不像?” “呃。”我说,“平常你很喜欢开玩笑,总要说自己很帅,还要逼着别人也承认……呵呵,幼稚得像个小孩子。” “如果我不那么幼稚,”他猛然抬起头,犀利地对上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会不会喜欢我?” “什么?” “我之前说喜欢你,你不会以为是玩笑吧?” “难道不是玩笑吗?” 他怔了怔。 夕阳逸进天窗,我们之间仿佛落下一层朦胧的光纱,在这层不甚清晰的光纱背后,我看见纪明澄露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笑容。 “那,现在郑重说喜欢你,还来得及吗?” 轮到我傻住。 正要慌乱地说什么,刚才还一脸认真的纪明澄忽然大笑起来,在笑声中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哎呀……你还真相信了……逗你玩的,别当真,从小到大我追过的女生没一百也有五十了。” “你!”我生气地跳起来打他脑袋,“喂,你吓死我了。” “是你太白痴!哈哈!够陆昭珩受的了。” “不要开玩笑啦,快点教我跳舞吧,否则到时真的会出丑。” “呵。”他仿佛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在开玩笑?” 我没在意他的反常,现在,练习才算真正开始。纪明澄有些局促地扶上我的腰,“这个……难度有点大,其实舞步只有五种而已啦。关键是速度比较快,所以要求双方配合十分默契。” “嗯。”“我先教你左旋转前进步,我进左,你退右,当重心移至脚掌时,开始左旋转……嗯,对,就是这样……完成180度左转时,我退右,你进左……p(^o^)q不错。” 纪明澄教得很认真,我学得也不赖。气氛正好的时候,舞蹈房大门被碰地撞开,陆昭珩大汗淋漓的身影猛然闯进。 “你怎么来了?”我诧异地问,“不是说……” “不是说练习改期吗?”他纳闷地看着纪明澄搭在我腰上的手,有些火大地说,“陈熏骗我!” 话音刚落,杜晓菲也慌张地闯进来,“珩!珩!对不起!我迟到了!都怪陈熏,她……” 怎么回事?难道是陈熏故意把两人支开,留给我和纪明澄单独相处的空间? 我茫然地站着,直到陆昭珩径直过来一把拖起我,走到杜晓菲面前,不客气地开口说道:“对不起,我原本以为可以勉强和你跳一场舞。现在看来没办法了,比起你向大家宣布那个契约,我更加难以承受程宁儿和别人跳舞。” 杜晓菲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珩……你是最在意自己形象的,让别人知道……真的不介意吗?” 陆昭珩没有回答她,转头看向我,“宁儿,你是不是说过,无论陆昭珩是什么样的人,你都会喜欢?” 我使劲点头。 “那就没问题了。”他微微笑。随即抛下目瞪口呆的杜晓菲,果断地拉着我冲出舞蹈房。 “喂!陆昭珩!陆昭珩!好好照顾宁儿啊!”纪明澄犹自在身后大喊大叫的声音逐渐淡薄。 舞蹈房外,一条甬道上的樱花都在纷纷地落,大把大把像要极尽最后的华丽。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绚烂盛大的樱花雨。 仰起头,不由得喃喃自语:“这,好像樱花在哭呢。” 陆昭珩奇怪地问:“什么?” “没什么。”我笑笑。 而我看不见的是,舞蹈房内,刚才还一脸明媚大喊大叫的男生,在目送女生的背影逐渐不见之后,终于放心地褪下伪装,眉目间漫上末世的忧伤。他慢慢地抬起手,手上还有女生残余的体温,他怔怔地看着,眼睛湿透。 遗落的水晶鞋(二) pm11:24  纪明澄17年来第一篇blog (#_<-)现在说喜欢你,还来得及吗? 这是本少爷有生以来最认真的一次表白,居然被宁儿你说是开玩笑。……@_@|||||……好吧好吧,被当成玩笑也好。万一你真爱上我,而我又死了,独自留在世上的程宁儿岂不是会很可怜? ^.vv.^被你看到这段话,一定又笑我自恋。很期待看到你气得无可奈何的表情呢,傻傻的,却是我见过最可爱的表情。 以后,你不准再对别人做出这么可爱的表情好不好?不行吗?因为有陆昭珩啊-_-|||他可真讨厌。那么,我们只好约定下辈子了,下辈子你还是白痴程宁儿,而我不要是病魔缠身的纪明澄……那应该是谁呢……算了,只要可以和你在一起,让我转生成最憎恨的陆昭珩也没关系啦。 我们可是说好了,你不准反悔。我只允许你喜欢陆昭珩一辈子,下辈子,你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o^)/宁儿,下学期我和熏姐就要转到伦敦去观察了,病情已经有了爆发的预兆,熏姐说到时会变得很难看,我可不要被你看到。 没有我们保护你,你会不会习惯?好吧,你又说有陆昭珩……那么祈祷他一定对你好吧,假如敢变心,我做鬼也要帮你揍他。=_=凸宁儿,那么认真地说再见吧,现在的我多么希望你看到这些话,而我又但愿你一辈子不要看到。 矛盾呢……︸_︸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纪明澄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去了,我只好在陆昭珩口口声声的“白痴”中练习舞步。 “你不能不叫我白痴吗?”我愤恨地瞪他,“纪明澄就不会这么叫我。” “你太笨了。”陆昭珩头也不抬地说,“总也教不会。” “谁让你教得没纪明澄细心?” 听到这里,他抬起头,蹊跷地看着我,“怎么你每句话都离不开他?” “呃……有吗?” 其实,还是因为隐隐的担心吧,所以就不知不觉地把他名字挂在嘴边了。但是,心里又诚实地明白,似乎不单单是这个原因…… 直到和陆昭珩走出舞蹈房时,我仍旧有些恍惚。正是午休的时间,校园里四处漫步着闲散的同学,阳光淡淡,人行道边在静静喷着水,衬得草地越发鲜绿起来。 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详和,仿佛永远不会被惊扰。 陆昭珩悄悄牵起我的手,“怎么了?”他轻声问。 “没事。”我笑笑。 尾音还没落下,人行道的尽头忽然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是杜晓菲,从我发现她的那刻开始,她的眼睛就一直死死盯着陆昭珩,没移开过。 她一步步走过来,看似和平常没有两样,可女生天生的敏感还是让我感觉到她目光里纠结的怨恨,甚至,甚至还有隐隐的绝望。 可陆昭珩只是淡淡转开头,看也没看她一眼。 她眼底的绝望逐渐演变成破釜沉舟的决心。 就在我们擦肩而过三步之后,身后突然地——其实也在意料之中——响起杜晓菲尖锐的声音。 “陆昭珩!”她不带任何感情地扬起语调,“在这个时候,你还能轻松地散步啊。” “陆昭珩”这三个字马上就吸引来大批的视线。攥住我的那只手骤然收紧。 “嗯?忘记十年前的事了吗?罪恶感也没有一点吗?现在的陆昭珩少爷装得若无其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没想到绝望的杜晓菲会这么可怕,(#_<-)她说出的每个字都像一颗颗图钉,深深扎在人的心上。 我的左手传来一阵寒意。 陆昭珩脚步顿住,但仍旧没有说话。 四周吸引来越来越多的同学,大家大概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三角恋的闹剧,纷纷跑来看热闹。 “陆昭珩。”杜晓菲冷冷地下最后通牒,“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弃程宁儿,和我在一起。” “陆昭珩!你快点回答我!” “陆昭珩!我耐心有限!” 四周一片嗡嗡的议论,我紧张地看着陆昭珩空白的表情,担心他要怎么收场。是跑?逃避?答应杜晓菲? 忽然地,他转过身。右手仍旧紧紧攥着我的手。眉目间没有一丝慌张,像是很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不答应你的话怎么样?” 杜晓菲歇斯底里地大叫:“你知道的!” “把十年前的旧账翻出来嘛,我知道。”陆昭珩轻蔑地笑笑,“不用你公布,我自己来说。” “昭珩!”人墙外挤进嘉羽跌跌撞撞的身影,“昭珩!不要……” 陆昭珩淡淡看她一眼,仍旧自顾自地说下去:“反正这件事放在心里也很痛苦,现在趁大家都在,索性就说出来好了。我,陆昭珩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八岁那年,因为我的恶作剧而害死了一个女孩。而后,因为害怕,我竟然私自逃匿了。十年了,从来没有勇气承认。” “不是的!不是的!”嘉羽抽泣着辩解,“我也有份的……” “不关你的事,骗她跳下水的是我。” “可是……如果不是我突发奇想要捉弄她……”“说了没你的事!” 我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来,只会懵懂地看着剑拔弩张的各位。“那个……”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说什么?”杜晓菲冷哼一声,“白痴,说你是白痴还真没错。现在给我听明白了,程宁儿,你心目中的陆昭珩王子,他其实是个又懦弱又自私的人!他根本不配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听明白了吗?!” 陆昭珩的脸色唰地苍白。 在杜晓菲恨声威胁的时候,他很平淡。在坦然承认过失时,他声调平静。可是在杜晓菲对我说出那些话后,他的脸色竟然变得如此苍白,蓦地转过头,紧张地看着我。 我把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他。 杜晓菲似乎见到了一些预期中的效果,于是更加洋洋得意地说下去:“你大概不知道吧,陆昭珩?因为你的过失而拆散了一家人的幸福,那个女孩,当年只有七岁吧?她的妈妈受了刺激,身体一直很差。她的爸爸长期精神恍惚而丢了工作……本来,那是很幸福的一家!” 说着,她丢下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确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 陆昭珩皱着眉头,拧过头,根本不敢去看。 “虽然没有证据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但我想,只要是一个有良心的人,起码都会有罪恶感吧?可陆昭珩你貌似十分安逸呢!我就是要提醒你,让你剩下的人生都在自责中度过!” 说完,杜晓菲阴冷地一笑,转身大步走掉。 嘉羽已经哭得起不来了,而四周的同学仍旧在不休不止地唧唧喳喳。我急忙挣开陆昭珩的手,上前扶起嘉羽。 “姐姐……”她呜咽着趴到我肩上,“我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知道知道。”我安慰地拍她背,“不要哭了,好不好?姐姐在身边保护你。” 尽管已经使尽浑身解数去劝解,嘉羽的痛哭仍旧持续了好长时间,等她终于抽抽搭搭地从我肩膀上抬起头时,忽然惊叫了一声,“糟糕!陆昭珩呢?” “陆昭珩……” 我急忙环顾四周寻找他的身影,刚才一直忙着照顾嘉羽,我竟然忽略了他!我竟然忽略了他!我在最关键的时候挣开了他的手,他会不会以为我在嫌弃他? 想起他苍白如纸的神色,我恨不得立刻杀掉自己。 “姐姐,你不要紧张。”镇定下来的嘉羽赶紧安慰我,“没事的,昭珩是有分寸的人,你先去他家里看看……” 不等她说完,我转过身,拔腿就向校门口跑去…… 慌张敲开清源路21号的铁门,出现在眼前的是老人不知所措的一张脸。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迭声地问,“昭珩那孩子为什么回家拿了护照就走?他要去哪?他为什么说那些奇怪的话?他要去旅游吗?现在还没放假吧?可以逃课去旅游吗?” “拿护照?”我惊诧,“难道要出国?” “他没有对我说啊。”老人苦着脸,“那是旅行护照,可以在外国住好几年呢。天啊,这孩子不是学我吧?他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 “借电话用。” 我冲进屋内,拿起电话就拨陆昭珩手机。 “是我!我是宁儿。” 电话接通的一刹那,我连忙报名字,惟恐下一秒他会挂掉。 那边一片沉默,只有静静的呼吸。 “对不起,珩。”我还是第一次这么亲近地叫他名字,有些不习惯,“我真的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去扶嘉羽……你听我说,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年了,十年了耶!忘掉好不好?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好不好?你是陆昭珩!最最坚强的陆昭珩,你不会怕别人说闲话的……我真的不会讨厌你,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无论是怎么样的你,我一样喜欢!我一样喜欢!” 本来刻意扯住时间的话,说到最后竟然动了情。我抽抽鼻子,眼泪滴在听筒上,慢慢渗进缝隙。 “我没办法原谅自己。”他静静地说。 飞机场喧嚣的嘈杂声传入耳膜。我禁不住吓了一跳,“。_.你要走?” “你先听我说,宁儿。”声音冷静得让我恼火,“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掉那件事了,我本来以为可以坦然地过自己的生活。可是……你不理解那种痛苦,我经常梦到她,责备我骗她跳进水里。杜晓菲的话,只是把这种痛苦开诚布公,让我更加愧疚,以前是对她一个人,现在是对她整个家庭。我已经嘱咐爷爷找到她的家,尽量给他们一些补偿。至于我……”顿了顿,他难过地说,“杜晓菲说的对,我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也不配幸福。待在这个城市,只会让我经常想起十年前的事,所以……” 不等他说完。我大声打断:“凸~<~ 凸你走了!我怎么办?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你说要照顾我的!” “爷爷会替我照顾你。”说完,他似乎笑了笑,“还有纪明澄,你对他也有好感吧?” “这个时候你还吃醋!” “我没有。”他说,“像我这么懦弱的人,怎么配有幸福……其实纪明澄很不错,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的。” “我不管!” //(ㄒoㄒ)//悄悄流泪已经变成号啕大哭,“你不准丢下我……你明明就是在找借口甩掉我……厌烦我了还要找这种借口……总之我不会听你安排……我等你回来……你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对不对……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永远也不回来呢……” “不,等你理好情绪后就回来,好不好?” “我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我拼命止住眼泪,坚定地,一字一字告诉电话那边的他,“无论多长时间,我都会等你。一直等你。无论你什么时候回头,都会发现我在原地,没走开过。” 一片静默。 最后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叹息之后,电话嘎然而断。 我却还怔怔地不知放下。 直到老人抱着一只小铁箱从楼上下来,看似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局。他安慰地拍拍我肩膀,“宁儿,算啦。这小子和我年轻时脾气一样。不会回头的。” “他会回来的。” “唉,明知道逃避不是办法,却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昭珩这孩子……真可怜……” “不。”我仍然认定自己的看法,“他会回来的。” 老人看看恍惚的我,惋惜地摇摇头。放下手里的小铁箱,一边打开,一边自言自语地喃喃:“让我去找那个女孩,也不说清楚地址,只有这一个线索,这可怎么找啊……” 他说着从铁箱里拿出一本书。 我无意地偏过头,恰好看到。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有什么东西在沉睡的记忆里迅速苏醒。 顾不上礼貌,我一把抢过那本发黄的旧书,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然后奋不顾身地扑向电话…… 重拨。 三声悠长的等候音。 终于被人接起。 “喂,珩吗?”我急急地说,“珩你不要走,千万不要走!我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你没有害死她……” 好一会,电话那头却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对不起……我无意捡到这个手机……不知被谁放在椅子上……手机的主人啊?应该已经走了……喂!小姐你不要哭啊!小姐……” 遗落的水晶鞋(三) 十年前。 一个女人心不在焉地开着车,路很不好走,后座的两个孩子更是吵得不可开交。 “妈妈!妈妈!昭珩他又欺负我!”女孩委屈得大叫。 “谁欺负你?”男孩轻蔑地笑,“是你自己总来找我说话。” “人家有事要跟你说嘛!” “我最讨厌女生纠缠。” 开车的女人头大如斗,“好了,嘉羽,不要惹昭珩就好了。” “妈妈。”女孩缠上女人的脖子,“你带我们去哪?这里好破哦,是不是贫民区?” “嗯。” “妈妈在这里有朋友吗?” “不许问多余的问题。”女人皱起眉头,严肃地说,“今天佣人放假,我才带你们两个小鬼出来,一会妈妈要去找个人,你们俩好好玩。” “哦。” 女孩终于乖乖地坐好。女人松了一口气。现在的她已是心乱如麻,重新嫁人已经许久,丈夫虽然忙碌却对她很好,女儿乖巧又可爱,有时她甚至会忘记不堪的过去……可是,那个老太婆又突然要找她谈谈,一定又是关于那个叫程宁儿的女孩的问题吧……真麻烦。她拼命想忘记的第一个女儿,为什么还要再次纠缠她的生活? 车停到一条河边,她放下两个孩子,嘱咐了一通之后,自己匆匆走了。 两个孩子在河边转了一会,于是无聊起来。正在这个时候,恰好看到桥上一个女孩经过。 贫民区的女孩果然很土。女孩看看自己身上精致的公主裙,再看看桥上女孩破旧泛黄的外套,笑着指给男孩看:“你看她!” 男孩一脸不耐烦的神色,稍稍抬抬眼,低低说了声:“无聊。” 女孩一心想讨男孩高兴,于是赔着笑脸说道:“我们可以跟她开个玩笑啊,这样好不好……” 男孩听着听着,嘴边慢慢挑起一丝笑意,而后,他站起身,冲桥上的女孩招手:“喂,帮个忙行不行?” 女孩停住,怔怔地望着冲她打招呼的男孩。 “我的项链掉到河里了。”男孩问,“你会不会游泳?” “嗯。” 男孩漾起微笑,“那是很重要的项链,你帮我去捡好不好?” “嗯。” 贫民区的女孩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孩,他微笑起来像童话里的王子,王子请她帮忙耶!是王子耶…… 于是她什么都来不及考虑就点了头。况且她自觉水性是真的不错。 她只把手上的书交给男孩保管,“这是我借的书,你要好好保管喔。” “没问题。”得到王子的保证之后,女孩深吸一口气,踏进河里,先在浅水区里摸索了会,一无所获。她转头看看岸上一脸期待表情的两人,不忍心让他们失望,于是咬咬牙,往深水区走去…… 她忘记现在正是雨水充沛的时段,也忘记这条河暗藏着许多旋涡……就在她刚刚迈进深水区后,忽然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纠缠住,人不受控制地跌倒,顿时,污浊的河水灌进她的嘴巴,她来不及挣扎就由着身子往下沉…… 岸上怀着恶作剧心理的两人,惊愕地看着眼前恐怖的一幕,甚至连呼救都忘记了……在他们养尊处优的生活里……根本没发生过这样恐怖的事情……他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女孩在水里扑腾……逐渐,河水没过她的头顶…… 不知道过了多久,穿着华丽公主裙的女孩转过头,看着同样惊魂未定的男孩,颤抖着声音问:“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妈妈?妈妈会打死我们的!” 男孩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只是无意识地攥紧手中的书。 “昭珩,我们保守这个秘密好不好?谁都不准告诉别人!” 男孩睁大眼睛看着她。 “昭珩,我们来进行个契约。好不好?” ………… 在回家的车上,男孩始终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他一直盯着手中那本书,就在不久之前,一个羞怯的女孩交给他,信任地让他替她保管。而现在…… 他想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就那样消失在河水,想到女孩最后看过来的眼神……他终于抑制不住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趴在车窗上拼命地呕吐起来,泪水蒙住了他的眼睛…… “昭珩这孩子,原来还有晕车的习惯呢。” 女人无心的一句话竟被言中。真的,从此以后,这个叫昭珩的男孩就落下晕车的毛病,从他八岁那年开始。八岁之后,他每一年的那天都要坐固定的公交车来到那条河边,默默忏悔。 第十年,他在那趟公交车上遇见那个叫程宁儿的女孩。 她羞怯的眼神和死去的女孩一模一样。 他至今都想不到的是,十年前,那个被认定必死无疑的女孩竟然命大地逃出旋涡。 她所损失的也只有那一本书而已,一本向同学借来的书,为了偿还,她只好替同学写莫名其妙的情书,甚至被误会“追求未遂而要跳楼”。 不管怎么说,她历尽苦难,总算还活着。 而他不知道。 陆昭珩就像从地球上蒸发了一样。我失去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我甚至没有机会亲口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我就是那个女孩,我没有死,他根本不需要一辈子陷在自责之中。 杜晓菲拿出的那张全家福的照片,后来被查证是假冒的。陆昭珩没有勇气看照片一眼,如果他看了,就会发现,照片上的人跟他记忆中的迥然不同。 这是一个多么惨烈的误会。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两年,在这两年里,嘉羽毕业了,陈熏和纪明澄也莫名其妙地转学走掉,我只好慢慢学会独立,并且努力变得更加优秀。 现在的澄景高中里,已经没有人记得当初那个灰姑娘程宁儿了。倒是经常可以听到学弟学妹们对我翻新的印象。 “程学姐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可是据说以前也很平凡。” “不会吧?我听说她高一时就得到学校三项桂冠啊。很厉害的人!” “是啊,你们知道最绝的是什么吗?在评选‘澄景之光’的舞会上……你猜她怎么跳的华尔兹?她没有任何舞伴耶!完全是一个人……对着对面的空气虚拟动作……天啊,我从来不知道这样也能跳得起来,太赞了……最后得到‘澄景之光’也在意料之中。” “咦?我是听说她一直在等个叫陆昭珩的学长,所以不愿其他人当舞伴……” “好可惜呢,听说学长也是非常非常英俊的人……这周又是校董会访问了,今晚的舞会又可以看到程学姐奇怪的华尔兹了……” “嘘~学姐过来了啦——学姐好!学姐好!” 我无奈地微笑,只好假装什么都没听到。o__o"奇怪的华尔兹?很奇怪吗? “学姐,你要去哪?约了人吗?” 我刚刚点头,立马又引来一阵尖叫,“哇塞!是不是男朋友?” 男朋友?这个说法真让人哭笑不得。如果有耐心跟我走到学校的咖啡馆,见到那只满面皱纹的老狐狸,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发出那样惊喜的尖叫。 远远的,我抬起手冲阳伞下的人打招呼。 “爷爷。” “宁儿!”他笑逐颜开,“你来得正是时候,我刚又想到一个笑话!很好笑哦!我讲给你听……” “爷爷!”我不得不无奈地打断他,“///^_^……我们谈正经事好不好?” 他立马露出很失落的表情。 “珩……还没找到吗?” “宁儿……” “不要再说‘找个男朋友’‘浪费青春不值得’之类的话。”我打断他,“我说过,多长时间都要等。” 他做出一副感动要哭出来的表情,“宁儿,你真是太太太……”“拜托,爷爷你好假啊,每次说完‘找个男朋友’‘浪费青春不值得’之类的话,如果我不坚定地表达自己的决心,你又要做出一副很惨的表情说‘我们家昭珩真是命苦’。” 他呵呵笑着摸摸花白的头发。 两年了,爷爷没有变,仍旧是乐观得要命的性格。有时候,我会恍惚以为时间一直不曾经过,但是…… “宁儿。”爷爷突然换上正经的语调,“昭珩已经走了两年了……” “嗯。” “真的……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嗯。” 我抬起头看向咖啡馆前高高低低冒着水的喷泉,阳光的照耀下,隐约可见其间斑斓的彩虹,树叶泛出绿到透明的颜色……这些,珩你真的都舍得忘记吗?包括我? “爷爷,我不和你多说了,晚上还有舞会,先去准备了。” “哦?★~★宁儿现在可是澄景的明星啊。” “爷爷,你又取笑我了。” 今年的舞会和往常不一样,我也是到了礼堂后台才知道的。 “嗯?化装舞会?” “对啊。学姐。”小学妹一脸憧憬,“大家都要打扮成童话中的人物,然后各自寻找舞伴,学姐,是不是很刺激?” “是谁的主意?” “据说是一位姓陆的校董啊。” 狐狸爷爷……我也是一年前才知道他居然是学校的校董之一……如果是他……那么想出这种怪念头还真一点也不奇怪。 “好吧。”我说,“我该扮演什么角色?” “学姐你当然是光芒耀眼的公主啦。” 两个学妹合力搬来我的服装,放在桌上,笑嘻嘻地看着我。 “等等。”我瞪着那套打着补丁的长裙,怀疑地说,“这种服装……(⊙o⊙)真的是公主穿吗……这个公主的老爸会不会太吝啬了点……倒是像灰姑娘……” “对呀。”学妹说,“灰姑娘变身以后就是公主嘛。” 真不知道她们的脑袋里在想什么,我无奈,只好笑笑接受了这套“变身前的公主”服装。 pm8:00 “学姐,你准备好了吗?” “学姐,轮到你去开舞了!” “学姐,今年真的依旧不要舞伴吗?” 礼堂已经布置成一个华丽的舞场,深红色主色,中央的水晶吊灯焕发出夺目的光芒,穿着奇怪服装的同学们穿行其间,小声谈论着什么。 我站起身,轻轻撩起裙摆,慢慢地走向人群中…… “谢谢大家。”面对四周重重的人,我再也不会像两年前那样慌张失措了,微微鞠躬,得体地微笑着,“谢谢大家每年不厌其烦地来看‘奇怪的华尔兹’,今年是我在澄景的最后一年,在这里,保存着许多美好的回忆。无论以后去了什么地方,我都不会忘记这里的一切,无论是走廊边的樱花树,还是黄昏后空旷的教室,一些人……” 说到这里,人群突然起了一阵小小的哗然。 我怔了怔。 耳边突然窜进两个女生小声的议论。 “喂,你看那是谁啊?好英俊的人。” “是啊,在澄景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生耶。” “他到底是谁呀?”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抬起头,跟着人们的目光一起向礼堂门口张望去,在看清那个挺拔的身影之后,整个人忽然就僵硬地冻住…… 猎猎的晚风吹起他宽大的衬衣下摆。凌乱的发掩饰不住他眉角眼梢的笑意,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身后漆黑的夜与礼堂内辉煌的灯光交错,给他周身渲染出一圈淡淡的光环,使得他像是刚刚从黑暗里走出的天使…… “是陆昭珩学长哎!”终于有人大声叫出答案。 “陆昭珩?” “*@_@*是啊!澄景史上最帅的校草啊~你们低年级的不知道啦。” 我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无意识地吐出那个在心里纠缠了两年的名字,“珩……”哽咽着,手指摸上颈间的红宝石项链。 他两手插在裤袋里,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的眼前朦胧一片,模糊,但分明能感觉到一股天塌地陷般的幸福,汹涌而来。 他走到我的面前,扯起嘴角,仍旧是那种玩味的笑意,“白痴。”他轻轻地问,“别来无恙?” 我咬紧嘴唇,无比地愤然。多么想大喊大叫地责怪他一场,怪他一意孤行地把我丢在这里,怪他一直狠心地不与我联系,怪他这么迟这么迟才肯出现……可是,这些责备,我都说不出来,只是那么委屈地,委屈地直视他的眼睛。 眼泪一滴滴砸在猩红的地毯上。 他却仍然波澜不惊地继续微笑,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我抽抽鼻子,挣扎半天,终于还是很没骨气地把手递了过去…… 柔和的音乐响起,他拥抱着我在舞池中旋转,这一场早该两年前就牵起的手,早该在两年就圆满的幸福,姗姗来迟。 尽管迟到,但总算是到了……我这样安慰自己。 灰姑娘紧紧抓紧王子的手,再也不要放开。水晶鞋只有唯一的主人,王子你不要再离开我。 童话里,灰姑娘最终和王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童话外,我仍旧深深相信灰姑娘的传说,它给我希望,给我幻想,给我不顾一切寻找王子的勇气。 尽管过程坎坷,结局也许并不是期待那样……可我从来不曾后悔,在如烟如雾的迷茫中,我始终睁大眼睛,不愿错过你。 为了遇见你,我努力将自己变成公主。 在爱的世界里,奇迹不再渺茫,灰姑娘也可以变成公主。 在爱的世界里,只要有着渴望爱的心,王子一定正在路的一头等你。 我深深地相信^_^o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