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毁婚》 序言 【序言 香港书展 阳光晴子】 大家好,我是阳光晴子。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时间真的过的好快哦,一晃眼就来到香港书展了! 说真格的,每每遇到书展的套数,晴子的神经都会紧绷起来,想东想西,很想写出大家都喜欢的作品,然后,便是自虐的开始。 没错,这本书宝宝,晴子可是猛?了好多好多资料,晴子想,若在读书时也能这么用功,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大事了? 不过,写作是兴趣,能靠兴趣吃饭是老天爷保佑,晴子很感恩,可是千金也不换哦。 这本书很特别,虽然穿越的书晴子也写了不少,但总希望能用不同的方式来呈现,所以,希望书迷朋友们可以看到晴子的用心,也谢谢你们的支持。 完成这本作品的时间是在六月份,书展则是在七月,在这中间,晴子打算先来一趟港澳的四天行,有机会,也想去看看展览馆,虽然时间没安排好,不是在书展的时间去的,但看看展场外观,也会有一种幸福感吧。 想想,晴子真是一个好容易满足的人啊。 但人生中能拥有这么多的小确幸,也应该满足了不是吗? 这次就聊到这里,拜拜喽!我们下本书见! 楔子 【楔子】 这是哪门子的穿越…… “痛……好痛……啊~啊--” 陆采箴躺在床上,一双明眸圆鼓鼓的睁大,她的肚子、不对,是下半身有一种被撕裂般的痛楚,她全身冒冷汗、还不由自主的发着抖。 “我现在是在干什么?怎么痛得死去活来的?”她咬着牙质问站在一旁的鬼差。 “呃……生孩子。”鬼差秀气的脸涨得红通通的。 陆采箴一脸难以置信,家教甚好的她飙出一串脏话,“我就因为你们的凸槌翘了辫子,死得冤枉……哦……痛、痛死了……你说只有穿越,我才能还魂重生,干、干……干……” “咳!请你别说脏话,我的能力不足,怕不能--”他尴尬的看了一旁正在替她接生的两名妇人,阴阳殊途,她们自然看不见他,刚还魂附身的苦主陆采箴是唯一的例外,不过,她再这么说下去,她们就可能听得见了。 “能力不足是啥意思?”她痛到阖上了眼睛。 “在我的法力下,一旁的人听到的全是你生产的唉叫声,不过,由于我只是一名小鬼差,法力不足,撑不了多久,到时你说什么她们就会全听到了,所以,你要说就挑重点,别骂脏话!” 谁在飙脏话,她只是想说还魂重生,“干”啥还得让她生孩子 “好!这是生产,意思是这身体的正主儿还没生完娃儿就死了?是吗?啊~”她痛到忍不住发出尖叫声。 凄厉的长音令鬼差不由得头皮发麻,“是,梁宁难产而亡,你的魂……” “你确定你不是又搞飞机了吧让肚里的娃儿还没出生就没了妈?你就不能换一个人让我还魂?”她忍着痛跟他讨价还价。 鬼差忙摇头,“没敢弄错了,这次让你遭遇空难而亡,是我们的错,但我替你选的重生环境好,丈夫也好、身份背景更好,趁我还有法力时,我将这个朝代的资讯传输到你脑袋里,也多少……呃,可以分散你的注意力,你生产就不会那么痛。”也不会叫得那么惨了。他在心里补上一句。 “我该说……谢谢吗” 她真的好想吼人……不对!是咒骂他这个鬼差! 她搭幸福航空飞往日本的班机赴东京出差,回台后,等着她的就是升职派对,但飞行时出了意外,紧急迫降后竟起火燃烧,二十六岁的她就这么跟她的世界莎哟娜啦!最可恨的是,她的死竟然是个大乌龙! 她本命不该绝,拘魂的鬼差发觉勾错魂才不得不带她来穿越,没想到竟让她直接来生娃儿! “用力、用力啊!” 接生婆的大嗓门突地打断她的思绪,一阵剧痛再次袭来,她忍不住的再度尖叫,甚至感觉到腿间的濡湿…… 痛、好痛!她额际满是汗水,不明白怎么生孩子这么疼。 站在床旁的接生婆仍“用力、用力”的叫个不停,吵死人,也痛死人了! 接下来,一连串密集的阵痛令她忍不住频频尖叫,泪流不止。 至于该死的鬼差传输了什么鬼资讯到她脑海里,她根本没心思了解,她只想咒骂,更不明白她为何只能用一个产妇的身体复生! 蓦地,痛死人不偿命的痛楚从下身传来,有个东西终于被她用力的挤出来了。 “生出来了!生出来了!”一阵洪亮的哭声伴随接生婆的笑声袭入她耳膜。 但她笑不出来,她只觉得自己又死了一次,奄奄一息。 然而,仅存的意识也提醒着她,她成了娘!妈呀,她明明是单身的说…… “咳咳!呃,陆采箴,你的新生开始了,从今而后,你就是北棠王朝的梁宁郡主,靖王爷的王妃,我先走一步,咱们下次再见之时,就是你寿终正寝之日。” 年轻鬼差饱含愧疚的青涩嗓音在她头顶上响起,隐隐约约的,她阖上的眼眸似乎感觉到 一道光迅速闪过。 “王妃,请您睁眼看看,这是你的女儿,好可爱、好漂亮。”接生婆含笑的声音再度响起。 陆采箴真的很努力想撑起眼皮,可是她的下半身好痛,泪水更像被打开的水龙头,流个不停。 “孩子的爸、爹呢?”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又低弱,也好陌生。 “王妃肯定是生娃儿疼到忘了,王爷在得知您怀孕不久,即奉皇命前往边关驻守,算算日子已去了八个月,归期难定。” 一个下了种确定中后就走的男人?不对,他是被皇上派去镇守边关,回来的日子不定,那皇上跟她有仇吗?不,鬼差给的资料说皇帝是梁宁的亲舅舅,很疼她,应该不至于……不行了,她的精神越来越涣散,她好累。 “不过,王妃不必担心,管家已经把王妃要生的消息通报老王爷了,不一会老王爷就会偕同老王妃过来……”接生婆叽叽喳喳的又说了一堆,但她根本有听没有懂,她只知道她得独力照顾女儿,丈夫一点忙也帮不上! “死鬼差,什么环境好、丈夫俊、背景好……好你个大头……不行了,我得先睡一觉,不对……娃儿健康吗?她四肢健全吗?我能当好一个古代的好妈咪吗?当得来梁宁郡主吗……”陆采箴喃喃念了好多好多,直到再也撑不住的沉沉入睡。 床榻边,两个产婆与后方随侍的两名丫鬟全困惑的看着即使刚经历生产仍美得不可思议的“梁宁”。 她们没有很清楚的听到她说了什么,但都有听到“大头”两字,只是……她们不由自主的齐将目光看向窝在接生婆怀中,白白胖胖的小女娃。 她的头有很大吗? 第一章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 靖王府的寝室内,梁宁抱着怀里粉雕细琢的女娃儿,轻轻的摇晃着,看着女儿听着她吟唱的摇篮曲,缓缓的阖上眼睛,凝望着女儿的可爱睡颜,生产的痛早已忘了。 一个多月前,她陆采箴作为梁宁在这时空重生,在这里她就是梁宁。而从生产后的昏睡中醒来后,她在脑海中搜索了鬼差给的资讯一番,知道这里是繁盛的北棠王朝,也知她的丈夫是当朝三大异姓王之一,先祖更是开国功臣,可背景好虽好,人又不在身边,而且…… “老王爷、老王妃。”门外突然传来丫鬟恭敬的叫声, 又来了!梁宁在心里轻叹一声,颇为无奈的将女儿放回床上,一回身,她的公婆已经走了进来,她依礼一福,“爹、娘,佳萤睡了,有什么事我们到外面谈可好?” 两鬓斑白的朱宗达年届五十,看来严谨内敛,妻子高虹年四十八,但驻颜有术,风韵犹存,梁宁猜两人年轻时定是俊男美女,但此时,他们脸都很臭。 夫妻俩伸长脖子见小孙女的确睡得香甜,只能再转身步出布置精致富丽的房间,来到灯火通明的侧厅。 梁宁莫可奈何的跟着走出来,只见雕花圆窗外的夜空星月交辉,多么宁静怡人,但这里……轰隆隆的炮声又要响起了。 “听管家说,郡主作主让三名奶娘走人了?还想……”老王爷困窘的怒瞪媳妇儿一眼,再指着妻子道:“你好好跟她说!” 高虹皱起柳眉,“那你得走啊,不然,我怎么谈女人家的事?” 朱宗达气呼呼的甩袖走人,高虹要下人们全退下后,这才看着静静伫立就犹若一朵水中芙蓉的儿媳妇,“奶娘说郡主要亲自喂乳,所以不需她们,此事当真?” 她点头,“是真的,娘。” “那怎么成?皇亲国戚内有哪名女子会在产子后亲自喂乳?那是只有平民妇人才会做的事。”高虹一脸难以置信。 “可是,我是佳萤的娘,而且,产后要养身子我也养了个把月,所谓相夫教子,夫不在,我所有的心思理当都放在佳萤身上。”梁宁很努力的说些文言文,但她想听在婆婆耳里仍是半调子吧! “不对!佳萤要让奶娘带,郡主是金枝玉叶,平时弹琴下棋、赏花?美馔,一如皇族妇女所为即可。”高虹忍着一肚子的脾气,勉强挤出笑意,“要不,皇上及太后怪罪下来,王爷跟我怎么担待得起?” 梁宁深呼吸、吐气、再深呼吸,身为娇贵万分的郡主,她也是百般不愿,但公婆明明不悦又得僵着笑脸,也很可怜,“娘,您跟爹就放宽心吧,这事儿,如果太后奶奶跟皇帝舅舅怪罪下来,我会自己担下来的。” 高虹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白,但仍咬牙吞下怒气,“郡主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梁宁看着婆婆勉强挤出笑的转身出去,头沮丧的一低,看着身上这套古人连身层层华服,她拉起裙摆,走回房里,颓然的坐在床缘,看着女儿的睡颜,喃喃自语,“怎么办?梁宁的公婆一定很讨厌我,先是不愿喝退奶水的药汤,现在连奶娘也辞退,还坚持要亲自照顾你,可是我没办法妥协,小娃娃,我这身体里有个现代魂啊,我来自未来,我是abc,在美国长大的,还有柔道黑带,可是,这里……” 这里是北棠王朝,崇贤六年,除了边塞动荡外,远离战事的京城自是繁荣无比,皇帝是仁义之人,爱民如子,诚如鬼差所言,环境极好。 然而,她跟这儿格格不入啊。 “佳萤,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我只能跟你说这些秘密,但也许在日后,等你学习四书五经后,我这个娘说的话,你也听不懂了,像是火星文,可是,那些文诌诌的话,我真的不会!”望着安详熟睡的小娃娃,她好想掉眼泪。 这真的不是她想过的生活! 在现代,她是国际精品的第一线公关,负责瓷器部分的买卖,对中西陶瓷的涉猎深广,她甚至远赴中国四大陶瓷名镇景德镇、佛山镇、汉口镇、朱仙镇考察参观,并体验陶瓷制作,她努力研究、精进能力,当个忙碌的空中飞人,就是要在工作上有所成就,然而,一切都做白工了。 身为穿越来的新住民,她很清楚古代的环境与社会风气绝不见容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行为举止一旦差异太大,就成了惊世骇俗。 所以,她不曾打算做什么出格之事或当一个厉害的商人,仅时时提醒自己相夫教子就是古代传统妇人的终身行业,也只能这么过日子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适应,可是她会努力,若能解决婆媳问题,就更好了…… 只是,与公婆间的问题始终难解,一年又一年,她努力的安分守己过日子,然后,疼她的太后奶奶仙逝了,转眼五年过去,未曾谋面的丈夫仍未归,而她在育女方面的坚持,让她与公婆之间的裂缝也愈来愈大。 “郡主又带佳萤往山上去了?前天才带她上街,在瓷坊待了一下午,昨天又带着她到平民住的街上走了一上午,”高虹绷着一张细细上妆的脸,看着甫从外面走进厅堂的媳妇与孙女,压抑着怒火道:“郡主难道不知道,熟识的皇族亲朋都将郡主所为拿来当成茶余饭后的话题,郡主就算仗着皇上宠爱,也该顾及一下靖王府的面子!”他们这一家就快成为大笑话了! 梁宁一脸无奈的看着婆婆,“娘,媳妇嫁进王府也有五年了,这几年除了带佳萤外,不是到皇宫陪陪皇帝舅舅、就是跟所谓的皇族亲朋共赴赏花宴、品茶宴、品馔、看戏、听曲、吟诗、下棋、日子过得极为悠闲,”事实上,是悠闲得过头,让她骨头都松了!她低头看着已长到她腰部的女儿,“好不容易佳萤大了,可以带着她出去走走,看看王府、皇宫、甚至豪华宅第外的世界,不是很好吗?” 又来了!高虹一再暗暗吐气,免得吼了皇帝的宝贝外甥女,事实上,她怎么也没想到,向来温婉没脾气的郡主在生了娃儿后会变得极有个性,就连说的话,她有时还有听没有懂。 “奶奶,”朱佳萤已是个五岁娃儿了,有一双骨碌碌的灵活大眼,“别生娘的气嘛,山上很美,尤其赤着脚在草地上跑时……”她脸色倏地一变,歉然的吐了吐舌头,糟了个糕,她说错话了! “赤脚郡主就是想将我的孙女变成一个人人笑话的野孩子,那我能怎么办罢了!我跟老王爷已打算回宥城老家去住,郡主就自便吧。”高虹掀眉瞪眼的看向一脸困窘的媳妇,甩袖步出大厅,身后两名丫鬟也急急跟上去。 “娘,对不起。”朱佳萤抬头看向直视着奶奶身影的母亲,不安的扭着十指。 梁宁收回了目光,蹲下身,与女儿平视,“没关系的,娘的心脏总会越来越强的,何况,爷爷奶奶要回老家住了,日子会清静些了吧。” 是啊,生活在这古老时空,女人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好运点的像她,嫁了老公,生了孩子就功德圆满,连孩子都可以不必带,天天游手好闲、风花雪月,然后,等着老死,怎不清静? 梁宁本以为这辈子就要这么过下去,幸好老天爷对她有另一个安排。 这一年,是她来到北棠的第六年,时序甫入秋,小佳萤已经上了私塾。 虽说依朱家的身份地位,该是请夫子到府里上课,可小佳萤一直缠着梁宁说想要有玩伴、想和朋友一块上课,疼女儿又有着现代灵魂的梁宁,终究不顾公婆的反对应允了。 这日,成天无所事事的她在送女儿上学后,舍弃轿子,信步走在纵横交错、店铺林立的大街上,身后还跟了两名丫鬟、两名小厮贴身保护,对这一串粽子似的附属品,梁宁是不习惯但也得接受,因为这是郡主外出的必要排场。 望着街上转黄偏红的枫树,一年容易又秋天,果真如此,只是,一年过得比一年还要漫长。 她的目光转回店铺内,一家家商店琳琅满目的货品早已不再吸睛,身为郡主,她什么也不缺,华服首饰、山珍海味、不必开口,皇帝舅舅就会派太监送来给她,说来,梁宁虽然父母早亡,也无兄弟姊妹,但有九五之尊罩着,也很幸福了。 梁宁走着走着,再度停留在瓷坊门口,对此,她身后的小厮、丫鬟一点也不意外,这几条热闹街上,最能吸引郡主的就是这家陈列着各式玉雕、陶瓷的店铺。 哒哒哒哒……三辆马车突然疾奔而至,又急停在店门前。 梁宁好奇的看了一下,只见第一辆马车跳下两名怒气冲冲的中年男子,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店内,接着,就传来吼叫声。 “……看你要怎么赔!货全在外面,戴老板自己去看看,别说我诳了你,做生意要讲求信用,因为你,我还倒赔对方一百万两……” “这、这怎么可能明明货上马车后,我还亲自检查过……” “意思是我们骗你,我们有必要来回奔波,自找麻烦吗!” 一连串气急败坏的吼叫声引来路人的注目,纷纷好奇的问:“怎么回事?” “啊,是郡主,郡主金安。” 原本要看热闹的百姓们一见到美若天仙的郡主,急急的行礼,小厮们见围观的百姓愈来愈多,上前一步拱手,“郡主,请先回府吧。” “可是……”梁宁的目光早已落在第二辆马车上的碎裂瓷器上,美眸闪过一抹质疑,“你去拿一片碎片过来,小心点,别割着了。” “呃……是。”甭说小厮错愕,连围观百姓也好奇,但对她的亲切叮咛更是露出笑意,众人皆言在靖王爷府当奴才是件很幸福的事,就是因为梁宁的温柔讲理。 此时,戴老板与两名怒不可遏的买家也走出店门,诚实温厚的戴老板一见到她,连忙行礼,“郡主,抱歉,今日我可能没法子招呼您,我的货出了点问题。” 近年来郡主一再光顾他的店,他是深感荣幸,但此刻一想到要付出高额的赔偿费,他仍是一脸愁容。 闻言,两名外来的买家看着拥有倾国倾城之貌的梁宁,惊艳的瞪大了眼,但是又看见她拿过小厮手上的瓷器碎片仔细打量,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她意欲为何。 梁宁将碎片交还给小厮后,又小声的交代了些话,就见小厮行礼快步离开,接着,她微笑的看向店家,“戴老板,怎么回事?” 戴老板哭丧着脸,看着两名买家,“禀郡主,他们在三个月前来小店下了一笔大订单,我叫窑厂赶工完货后,小心翼翼的以陆运送到临县交货,没想到︱” “没想到,这一大批瓷器送达时都已破损,我们全送回来退货了,要请戴老板退钱,还要赔偿我们无法交货给买主的商誉损失。”其中一名买家兀自接下话,看着美丽的郡主道:“这才叫负责,是不是?郡主。” “可这不是血本无归而已……货就一百万两,商誉损失还要再一百万两,我这货也是请人做的,还有货款要给,就不能少一点?”戴老板已是欲哭无泪。 “不必少一点,因为,你根本连一毛钱都不必付。”梁宁突然笑看着他。 第二章 百姓们个个一怔,更甭提当事人,全是一脸不解,可两名买家的脸色却变得很奇怪,还迅速交换一个忐忑的目光。 梁宁从容的走到马车旁,指着那堆碎瓷花瓶,再看向戴老板,“你仔细看看,这些残骸质地不良,即使碎裂成一堆也瞧得出,瓷坊卖的大多是中上品,可这些怎么看都是劣质品。” “是!虽然是一模一样的花色,但货显然被调包了!”戴老板仔细看了会,大叫出来。 两个买家脸色大变,马上走上前,“不要乱说话,明明就是你送来次等货,现在是要联合欺侮我们这两个外地人吗” 梁宁定定看着两个又怒又气的买家,再瞟了眼一马车的碎片,“含铁少的瓷土经过严格的烧制精炼、添釉后才成白润的白瓷,再加以彩绘加工就成了价值不菲的上等品,然而,那些碎片不管是绘图技工或是质地都不值一提。”她再走到另一辆马车旁,上面则是破裂的青瓷,而她一移动,百姓们也跟着她转移。 “青瓷的胎质比较坚硬,胎体也较薄,但这些︱”她伸手拎出一片,往马车旁轻敲,马上削下一块,“坚硬谈不上,胎体也厚,精致更甭提了。” “郡主,小的买来了。”先前离开的小厮突然穿过人群挤到马车旁,手上多了两只似白瓷、青瓷的花瓶,一看就是从小摊贩买来的廉价品。 “请大家让开,免得碎片伤到大家。”梁宁示意众人让出一个空间,再向小厮点个头,就见他蹲下身来,将两只花瓶一敲,立即碎成几片,他再拾起一青瓷片、一白瓷片走到两名脸色早已难看至极的买者面前,“这两块碎片与马车上的残片几乎没有差别,但这两个花瓶只花了我二两银子。” 戴老板快步上前,仔细比较,脸色悚地一变,“你们竟然诳我!” “这、这……”两人心虚到说不出话来。 “啪啪啪!”突然,一道掌声陡起。 众人齐将目光移向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李哲伸,斯文俊逸的他从事瓷器、绸缎的买卖,更被选为陶瓷商会的会长。 李哲伸先是温文的跟梁宁行个礼,再笑看着两名脸色苍白的买家,“刻意欺诳的意图太明显了,我想你们先进衙门,再好好解释吧!” 闻言,两人脸色惊慌,急急要离开,但李哲伸的手下已经上前一把抓住两人,在众百姓的欢呼声中将他们扭送衙门。 李哲伸以赞赏的眸光凝睇着梁宁,一袭粉白月牙裙装,衬得她白里透红的丽颜更加动人,“真没想到郡主对瓷器如此精通,容我自我介绍,在下李哲伸。”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李会长的大名如雷贯耳,颇有经商之才。” 他笑逐颜开,“能得到郡主的关注,是在下的荣幸,郡主看来对瓷器极有兴趣,而且还费了不少时间了解。” “是啊,呃……皇宫里什么不多,就瓷器多,而且一件比一件更令人爱不释手,在感兴趣之余,就花了更多时间去了解。”她也只能这么胡诌了。 “商会里也有许多珍品,如果郡主有兴趣,在下很愿意陪郡主走一趟。”李哲伸热络的说着。 两人一见得缘,尤其是李哲伸更是在第一眼时就被她所慑服。如此绝色却守了六年活寡,反观自己,红颜知己无数,却无人似她,让他第一眼就悸动。 “郡主,真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肯定傻乎乎的让两个骗子剥掉一层皮了。”戴老板上前拱手感谢,其他百姓们更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赞佩她的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梁宁微笑的看着百姓们的笑脸,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与感动,原来,她是有能力帮助人的,原来,除了当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室郡主外,只要她愿意,只要在某个众人可接受的界限内,她还是可以在这个古代得到掌声的…… 时光飞逝,又来到初春时分,农历年节甫过不久,京城仍有过节的气氛,城郊高山仍可见皓皓白雪,但热闹京城已可见春光明媚的好风景,不管是路树还是伸展出院外的老树都可见嫩绿细叶,一朵朵春花迎风展姿,就连行走在街上的百姓也褪去厚重冬衣,脚步跟着轻快起来。 朗朗晴空下,离京八年多的朱汉钧策马返抵京城,沿街缓慢行进。 熙来攘往的大街上,哒哒马蹄声引起街上行人的注意,这一看,不管是识得他的老百姓或是不识他的童稚小娃,都被他威风凛凛的气势给震慑住,不由自主的停下动作,惊讶的望着高坐在壮硕黑色骏马上的朱汉钧。 其中一名老人家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就怕看错了,仔细地定视着他过人的俊美五官、冷硬的神韵,虽然已有八年多未见,但朱汉钧的外貌并未改变太多,只是变得更成熟内敛。 “天啊!真的是靖王爷啊!”老汉惊喜交加的喊了出来。 “我就说我没看错吧!”一旁的百姓也立刻接了口,再拍了身旁的友人。 “一个月前,军队大获全胜的消息才传回来,当时已是举国欢腾,可听闻靖王爷率队凯旋也要两个月才能返京,怎么先回来了?” “就是,皇上还先行下诏说一定要好好犒赏靖王爷还有那些征战多年的将士们……” 认出朱汉钧的老百姓七嘴八舌的当街聊了起来,还有人往店家大喊,“靖王爷回京了!大家快出来看啊!” 不少店家老板、伙计及客人都兴冲冲的跑出店门外,不一会儿,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大家都上街争看离京八年多的靖王爷的非凡风采。 但朱汉钧仍旁若无人的策马前进,一边看着久违的热闹城?。 蓦地,几个男女娃儿童稚拔尖的争执声陡起,在这特别压低的议论声中显得突出又突兀,朱汉钧高坐在马背上,一眼就看到街角一隅的骚动。 几名男女稚童伫立,在他们一旁,还有多名大人围观。 那些孩子约莫七、八岁,其中一名男孩个子较高、年纪较大,该有十、十一岁的年纪,但更吸引他的是正和男孩对峙的,一脸稚嫩的女娃儿。 她身上虽然没有多余配饰,但看一身价值不菲的绸缎布料,就知道绝非来自普通人家,她的皮肤白里透红,圆滚滚的黑白大眼睛,鼻梁端秀,再配上一张樱桃小唇,日后肯定是个美人。 只是她现在正鼓着腮帮子,双手叉腰,与她对峙的男孩则一脸跩样,接着两人似是一言不合,竟当众扭打起来。 怎么如此粗野?竟和人扭打,她的爹娘怎么容许?罢了,又不是他的孩子!他继续往王爷府前行,但一路跟着他的围观百姓看他的眼神却变得不寻常,既犹豫又尴尬,目光还不时在他与那名跟人扭打到地上的小女孩间游移。 他不解的蹙眉看向他们,但每个人都噤着声,只有几个人欲言又止,最后才伸手指指那小女孩。 冷漠的黑眸仍带着一丝疑惑,但直觉的扯缰停马,凝睇着小女孩。 人群中终于有人小小声的开了口,但话却是对身旁的友人说的,“靖王爷的千金当街打架让未曾谋面的爹给瞧见了,会不会被处罚啊?” “我比较担心子昂少爷,他大朱小姐两岁,是尚书府的大少爷,平时像个小大人,但一遇上小冤家朱小姐,定要逗弄小吵一番,咱们城里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可长年在边塞领兵的靖王爷回来了,那孩子还在他面前欺负他的亲生女儿……” 众人叽叽喳喳,自以为压低音量的交头接耳,没想到一字一句全进到内功深厚的朱汉钧耳里。 黑眸闪过难以置信的眸光,朱汉钧定视着才与男孩扭打到分开的小女孩,她正噘起小嘴,生气的瞪着男孩,她竟然就是…… 他绷着俊颜,翻身下马背,围观人群很主动的让开一条路,让他走到最前面。 战过一回的朱佳萤已是灰头土脸,气结的瞠视着老是爱找她碴的臭男生,“唐子昂,你道不道歉” “道歉?对一个没爹管教的野丫头?不可能!”粉雕玉琢的唐子昂尽管高出女孩一个头,但看来却比较狼狈,左脸颊上也有明显抓痕。 “你可恶!”朱佳萤气呼呼的又扑上前去,两人在地上再次扭打起来。 朱汉钧气势剽悍的走过去,原本闹烘烘的大街早已变得安静无声。 众人都忍不住替唐子昂捏一把冷汗,因为他边跟朱佳萤打架还边骂着“有爹生没爹养的野丫头”,这不是找死吗? 朱汉钧脸色的确欠佳,虽然一眼就看得出来口无遮拦的唐子昂很让他女儿,但要他什么也不做的看着女儿被欺侮又粗鲁的当街打架,那是不可能的! 他迈步往女儿走去,两个小娃儿原本还气急败坏的扭打着,但也突然感觉到气氛不对而停了下来,下一刻,将朱佳萤压制在地上的唐子昂正松开她的手要站起身时,朱汉钧已一手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拉起来。 唐子昂双脚甫站定,便一脸惊讶的抬头看着眼前这名高壮的大人︱ 此时,突然有人喊了出来,“子昂少爷,他就是靖王爷,朱小姐的爹啊!” 他先是一怔,随即慌了手脚,打个冷颤后,看着朱汉钧结结巴巴的道:“王、王爷,我只是跟……” 朱汉钧冷冷的瞪他一眼,他立刻吓得低头不敢再多说话。 朱佳萤张着一双狐疑大眼,直勾勾的看着他,“你真是我爹?我可不能半路认爹,会被我娘k……呃,打死的。”她很聪明,也很听娘的话,有些奇怪用语娘说了是她自己发明的,外面的人皆不知,所以绝不可以胡乱使用,免得别人会以为她中邪了,会把她带离娘身边的。 朱汉钧皱起浓眉,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模样颇为惊讶一个八岁娃儿竟然就有这种早熟灵魂的眼神。 “朱小姐,他真是你爹啊。”街上百姓齐声说着,每个从其实都说得小小声的,但人一多,声音就变大了,接着更多人开了口--“靖王爷,您真厉害,屡立奇功,护国庇民。” “是啊,靖王爷真是辛苦了,让我们能安居乐业……” 瞬间,众人纷纷朗声表达对他多年带兵在前线打仗的感谢,尤其这一仗硬是打了八年多,好不容易将那侵犯连续的叛乱莽族给打伤打残了,双方定下互不侵犯合约,终于结束这场耗时费力的拉锯战。 不过,他凯旋回来的时间与朝廷宣布的不一样,不然,鞭炮声绝对响彻云霄,百姓们纷纷朝着他大加褒赞,还不时的高声欢呼、用力鼓掌。 群众热络的钦佩与感谢声都震动朱佳萤隔膜了,她又惊又喜的上前一把拉住父亲的手,激动的对他喊了生平第一声的“爹”。 朱汉钧面对百姓们的欢呼,先是低头看着喜不自胜的女儿,再抬头朝众人微微颔首后,便任女儿牵着手,与他并行走回骏马旁,他将她抱起,把她安稳的放坐在马背上,再翻身上马背,一手环抱着女儿,一手拉起缰绳,策马往靖王府去。 百姓们看着父女共骑的身影,就见朱佳萤不时回头看着自己的亲爹,一双好奇的大眼兴奋的转个不停。 而靖王爷回府了,与阔别八年多的郡主妻重逢不知又是何光景? 第三章 梁宁正在找女儿,她几乎快走遍整座宅第了。 身为穿越而来的新住民,梁宁尽管贵为郡主,也不爱带一堆随侍出门,何况,在丈夫领军保家卫国下,北棠王朝的百姓安居乐业、民风良善、治安良好,不过为了符合外界的观感,一旦外出,她还是让丫鬟小厮随行,直到因缘际会进到陶瓷商会帮忙,她才将随行人数减为一人。 但亲爱的女儿得寸进尺,不让贴身丫鬟跟前跟后就算了,在每日读书习字后,总会找机会开溜,虽然明知她只是去跟一些熟悉的同学朋友玩,跟像冤家的唐子昂打打小架,练练筋骨,但她的爹再过一个月就要回京了,她已经告知她要收敛点,怎么-- “娘、娘--你快来啊!” 蓦地,女儿快乐的叫声从庭园另一端远远传来。 “终于知道要回来了,这小鬼!”她摇摇头,转身离开回廊尽头,朝雅致院落走去,身后的贴身丫鬟也亦步亦趋的跟上。 她走到花繁叶茂的中庭,脚步倏地一停,眨了眨眼,看着与女儿站在一起的高大俊美男子,视线再往下移到女儿身上,她的头发微乱、脸上及衣服都脏兮兮的,显然“又”在地上打滚过了!而她想也不必想就知道女儿是跟谁干架了,因为全京城能让女儿失控动手的只有小冤家唐子昂! 她朝陌生男子浅浅一笑,“请问这位公子到靖王府有何指教?” 朱佳萤一脸困惑的看着她,再看看爹,完全被搞糊涂了。 看着纤细的妻子,朱又钧下颚旁的肌肉隐隐抽 动,老天爷待她极好,她看来一如他记忆中的样子,貌若天仙的她一袭月牙襦裙,衬托出她的尊贵气质,吹弹可破的肌肤完美无瑕,而女儿的五官显然承袭了她,莫怪乎在那么多孩子中,第一眼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还是--这位公子是替小女解了危,特意带她回来的?我想跟她打架的一定是子昂,两个小娃儿从小就斗上了,我知道小女不会有什么事,但还是谢谢你。”她边说边示意男人可以离开了,但他只是以愈来愈阴沉的黑眸瞪着她是怎样?还有,一旁的丫鬟以及站在男人后方的两名小厮干啥都一副吃惊万分又尴尬关键的神态?有什么问题吗? “娘,他是爹啊,你不认得吗?”朱佳萤再也忍不住的说了出来。 什么?!梁宁震惊的瞪大了眼,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怎、怎么可能?!眼前这名异常高大的陌生男人就是她的老公? “梁宁郡主,阔别八年多,我居然成了‘这位公子’,你还真行!”他冷声嘲讽。 梁宁呆住了,眼珠子差点弹跳出来,她的魂魄穿越到了十七岁的梁宁身上,现在都二十五了,这中间的八年让她不仅忘了自己是有夫之妇,就连丈夫的名字都要忘了,至于是圆是扁就更甭提了,他们根本没见过面。 他比她预计的还要早回来!而且--她又眨了眨眼,她压根没想到他长得如此卓然挺拔,五官俊雅,虽黑眸中带着几分戾气,但丝毫不见粗犷,再加上一袭窄袖紫袍,真是贵气逼人,这样的男人是她老公? 见她呆楞打量,他的俊脸微露恼怒,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那么容易被遗忘的人,事实上,从小到大,他知道自己有多么让人印象深刻,不只因高大俊美的外貌,更因天生的淡漠气质,但他的妻子竟然不识得他?! “说不出话来了?”他憋着怒气再问,没想到-- 朱佳萤轻轻握住他的手,抬头看他,“爹别生气,娘一定是一下子见到爹吓到了,八年时间真的不短啊。” “咳、咳,就是,就是,那个--我是真的吓到了。”梁宁急急回神,连忙向他一福,“辛苦你了,欢迎回来。” 他又成了“那个”?!朱汉钧脸色还是极差。 “呃,那个,呃--先回房休息,风尘仆仆的不是。”天啊!她在说什么?梁宁在心里呻 - 吟,但她无法不慌乱,毕竟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老公就回来了! “不急。”朱又钧直视着妻子,“听你刚刚说的话,你一直放任女儿跟唐子昂打架?” 闻言,梁宁一张粉脸烧成了绯红,平心而论,她教养出的女儿可是让大多数人都竖起大拇哥的,只是老天爷太会安排,让他看到女儿打架,又遇到她这个不识良人的现代魂,女儿的一些行径,她会包容,但他这当爹的看一次可能就要抓狂了…… “我--” “爹,不是娘的错,是唐子昂太爱欺侮我了,我五岁时,他就老爱闹我,我气不过就跟他打架了,娘有制止的。”朱佳萤先行自首,表情说有多愧疚就有多愧疚,“可我发誓,只有对他这样,若爹因此怪罪娘,佳萤会很不安的。” 朱汉钧看着一脸认真的女儿,难以想像,此刻像个小大人的她,与刚刚在地上打架的野孩子是同一个人。 “咳,其实两个孩子不是真的打架,而且,打架的次数也从见一回打一回,到现在一年可能只动手不到十次,只是很倒霉……呃,很巧,被你看见了。”梁宁很勇敢的再靠近丈夫一步,试着将两边嘴角往上勾拉起来,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感觉到自己有多紧绷。 “是真的,但爹不喜欢,我就一次也不打了,我发誓。”朱佳萤连忙作发誓状。 他点头,“很好,身上脏兮兮的,先去净身更衣,让我跟你娘先好好聊聊。” “哦。”朱佳萤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向爹娘行个礼,让丫鬟跟上去伺候了。 “她虽然只有八岁,但很早熟,真的,也很贴心,你看到的那一幕只是意外……”梁宁见他的目光仍紧紧跟着女儿的身影,忍为住开了口。 朱汉钧没回答她,只是收回目光,示意其他奴仆都退下后,偌大的庭园内只剩两人,四周静得都听得风声了,许久--“你是真的不认得我。”他冷峻的开了口。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尴尬的看着一脸冷飕飕的丈夫,根本不知该说什么,怪就怪鬼差给她的基本资料里忘了加影音档,所以,她知道他很多事,就是不知他长啥模样,乌龙鬼差肯定是个迷糊蛋! “其实也不能怪我,我跟你成亲前没见过面,成亲后没多久,你就去打仗,再来又间隔八年……”她知道自己解释的很烂,因为怎么说都荒谬,哪有老婆不认识老公的? 果不其然,朱汉钧的黑眸里尽是不以为然。 朱汉钧的确不悦,在婚前,他对她的了解确实不多,也未曾谋面,成亲两个月后,他即出门应征,但两人都生了一个娃儿,她还能忘记他的长相,也太荒唐!只能说,她从来不曾将他放在心上。 幸好彼此彼此,她也不过是皇上硬塞给他的妻子而已! 这黑眸里的冷光是什么意思?认不得真的不能怪她啊!梁宁也盯着他看,自然没错过这个眼神,深吸一口气,“好吧,我道歉,我不该不认识你,但我们夫妻已有八年多未见,难得的时光该花在美好的事物上,现在我们又兜在一块了,至少该相见欢?” 其实哪是八年多没见,她压根就没见过他,现在却要装熟,唉,但又能怎样,他就是要跟她相偕到老的男人! 朱汉钧看着她带着认命的表情,虽然不明白原因,却不得不承认,那略带莫可奈何的眼神很吸引人。 “那个--我们不如到房里再说吧,我倒杯茶水给王爷……呃,良人?还是汉钧?我当了娘之后,记忆真的变得很不好。”她问得直接,没想到两道锐利到恍若能杀人的眼神直射向她,她的问题有那么让他生气吗? 连怎么叫他都忘记了,她还敢开口问?他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濒临发作的怒火,“夫君,你是这么叫的,顺带一提,我喊你郡主。” “哦,谢谢。”她欠身一福,做人要有礼貌嘛,但是-- 她看着他不耐烦往房里走去的背影,咕哝一声,“夫君?”手臂冒起了鸡皮疙瘩,怎么念怎么恶心。 “夫君夫君夫君……”她咕咕哝哝的多念几遍,习惯成自然嘛,得喊一辈子。 房内,朱汉钧端坐在桌前,看着边为他倒茶边偷偷打量他的妻子,那双闪动关好奇与困惑的美眸有如天上星辰。 他很淡定,看她将茶端到他眼前,他接过,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再看着她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却是咕噜咕噜的一口饮尽……有那么渴吗??! 梁宁在他面前坐下,尽管大口饮干一杯茶水,她还是觉得口干舌燥,浑身不对劲,原因当然就是他喽,全身上下带着几分危险的气息,一看就不是很好说话的人,她光想一个开场白都想不到! “那个--怎么我听说军队凯旋回朝的日子是下个月?” “我提前回来,由副将带队,有何问题?”他冷然的反问。 她脱口而出,“可是你是带头的啊。” “仗已经打完了,他们可以放慢脚步回来,好好睡个觉、吃东西,我若仍在队伍中,他们就无法放轻松,而我,也无法允许军纪散漫。”他平静的回答。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她不由得一愣。 原来她丈夫的心肠挺好的嘛,瞧他硬邦邦的俊颜,本以为很傲慢的说,“但百姓恭迎欢呼的场面你不想感受一下?你足足打了八年多的仗耶。”她总觉得每个人想要出头天的原因除了光耀门楣外,也是追求成就感,那么光荣的一日,自然要感受,待年老时好好回味一番。 “我对那种夹道欢迎的场面,一点兴趣也没。” 完了完了!这个老公不会是那种闷葫芦吧?这样跟他说话很容易得内伤!再来,要聊什么?她想了想,“那你不去宥城看看爹娘?” “我去过了,见过他们才返京的。”他拿想茶杯再喝一口茶,没提爹娘抱怨她一堆事,他只待一晚就离开了。 她瞪着寡言少语的他,完了,这个男人果真如百姓们所言,很孤傲,会不会打完仗回来就成了宅男一枚?不要吧,瞧瞧他,天生的卓绝气势、令人胆寒的冷漠神态,若他成为家里蹲,她适应多年才能在古代过得如鱼得水的日子,不就得重新来过? “不管你的拷问结束与否,我想沐浴了,稍事休息后,还得进宫面圣。”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到这会仍是一张冷冻不改的俊颜,看来是前途乖舛!而且,她有拷问他吗?她闷闷点头,“那夫君沐浴,我叫人送水进来。” 他也干脆,起身背着她就开始解开衣裳。 她瞪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摇摇头,这男人也太没人味,她是他老婆耶,久别重逢可以不必甜言蜜语,但说声辛苦了,有那么难?她心里边嘀咕边走出房门外去唤小厮。 不一会儿后,小厮备妥热水,她挣扎着要不要留下来伺候,朱汉钧全身上下仅剩长裤,她一双眼睛东瞄西瞄就是不怎么敢瞄向虎背熊腰的他,“你可以出去了。”他看出她的不自在,开了口,“哦。”她暗暗的吐了口长气,很快的出了房门。 朱汉钧在小厮的伺候下,很快的梳洗更衣,指示他要小睡一会儿,不要任何人打扰,便上床睡了,两名小厮安静的将浴桶搬出房间。 第四章 朱汉钧这一睡约莫两个时辰,妻女也没敢去打扰。 黄昏时分,他起床着装。 重新回到这个家,养足精神了,他也有力气重新审视,寝房仍是富丽堂皇,与他离家时并无太多变化,倒是他的妻子变得不少。 他步出房间,再经过深宅厅堂,镂空雕窗的长廊、经过花园,转而走入书房,里面的摆饰几乎没啥变化,只是古朴书柜里多了不少有关陶瓷的书册及画册。 他走到桌前坐下,打开抽屉,看到一封父亲写了一半的家书。 至于内容,他看了一点也不意外,父母原本也住在这栋宅院内,但自从梁宁生女后,一封封家书就往他的驻地送,内容写的都是她是个举止不合皇族身份的叛逆分子,不只强出头的替多家瓷商与洋行周旋,抛头露面的进出京城商会,还解雇奶娘,坚持自己喂乳,完全没有皇家贵族女子该有的行事风范,反像个低价粗鄙的平民妇。 “叩叩!”敲门声陡起。 他一回头,就见到他的妻子俏生生的站在门口。 他看着她走到自己身边,好奇的瞥了他手上的信一眼然后,以忏悔的表情道:“这是爹的字,我、我想你应该知道,爹娘跟我相处的不是融洽,我知道他们写了很多信去向你告状,最后,搬离京城回老家去。” 他将信放回桌上,凝睇着她那双澄澈动人的眼眸,“那些信我都看了,你有什么要说的?” 她先是一愣,随即低头想了一上,再抬头,“我是该替自己申辩一下,因为我很理智,知道丈夫忙着打仗,不该被家中事困扰,所以,没写信给你,就这一点你是该称赞我。” 他瞪大了眼,但也有一股说不出的笑意涌上,不过他忍了下来,“然后?” “你的爹娘、我的公婆要求我事事得符合礼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女儿该给奶娘喂、奶娘带,只要我天天弹琴下棋作画,但我没兴趣,就想那我相夫教女嘛,这不是传统好女性该做的事吗?而你不在,我只能教女儿,可是他们又觉得我教得不对、不好,很多方面都不合格!”连珠炮的说了一串的抱怨,她大大的吐了一口长气,然后,切入重点,“可是我不愿意盲从,人生是我的,孩子是我生的,他们该尊重我的意愿,任何人都是一样。”她瞠视着他,坚定眼神中带着挑衅。 意思是他想改变她,她也不理?“哈哈哈……”他突然狂放的笑了。 她怔怔怔的瞪着他,有那么好笑吗?! 不过,他笑起来真好看,如果黑眸里少了讥讽就帅爆了。 他深深的看着她,嘴角仍噙着一抹嘲弄的笑意,“我得进宫了,不过我能先告诉你,既然我回来了,你最好从现在就开始告诉自己,你的生活不会一样。” 意思是要换他当家作主?!她瞪着他走向走出去的高大身影,莫名的头皮发麻,朱汉钧虽然背对着她,但仍能感受到她的注视。 很不可思议的,明明是同一张脸,可过去的郡主温柔羞涩,而现在的她十分坦率,不见娇弱,反而俐落率性,就连装扮也简化许多,无凤冠发簪、项链坠饰,只两只精致发钗,连耳环也无,不过她的确是金枝玉叶,如此打扮一样娇贵逼人,只是意外的,他看来顺眼多了。 片刻之后,朱汉钧进宫面圣。 皇宫御院已是清幽静寂,暖阁内,崇贤皇帝再屏退所有宫人、侍卫,让两人好好聊。 君臣相见,谈的自然是国事,崇贤皇帝对这几年他守卫边界的功劳大加褒扬,赞他率队连战皆捷,让百姓得以有天平之日,边疆莽族不再兴风作浪,牺牲自我,真是北棠王朝之福…… “恕臣不擅巧舌客套,请皇上将赞美的话免了。”朱汉钧打断皇帝的一连串赞许。 明白他意指对夸赞的话没兴趣,年方五十,两鬓斑白,但仍俊逸雍容的崇贤皇帝轻咳两声,以掩饰突然静默下来的尴尬气氛。 没想到朱汉钧在外征战那么久,死硬脾气仍没改,但他忠于君、忠于国也是勿庸置疑的,奉承阿谀的事,他原本就不屑。 “那咱们君臣就坦率的谈些心里话吧。”崇贤抚须点头,“当初因军情告急,朕才不得不派你上前线,没想到这一战整整八年,也让宁儿一守空闺八年。”他轻叹一声,“你也知道,太后把她视为心头肉,就连两前弥留之时,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叨叨念念的要朕把你给调回来,所以,你这次回来,真得好好陪陪宁儿、补偿宁儿。” 闻言,朱汉钧黑眸一闪而过阴鸷怒火“臣并非在外游玩,何来补偿之说?”崇贤一窒,略显尴尬,“这是当然,你是支保家卫国,呃--反正,朕相信你知道怎么做。” “臣绝对会善待郡主。”这冷峻的口气也够呛了,“若皇上没有其他事交代,臣不打扰皇上了。”他走这一趟,只是觉得先行返京,该让皇上知晓。 唉!满朝文武百官大概就只有他敢这么迫不及待、这么大胆的直接表明要走!偏偏他就喜欢这种有胆识的官,“等等,待所有将士凯旋回来时,宫里交举行庆功盛宴,一连四天,你会出席吧?” “臣先行谢恩,臣不喜出席那种场合,另外也在此一并诉请皇上将对臣的所有赏赐转到所有有功的将士身上。”朱汉钧拱手再道。 还真是直接!崇贤脸上有些无奈,但多少也明白朱汉钧为何会如此直接,对成就先祖立国大业的朱家,皇家绝对是愧对他们的,因为功高震主,他的先祖无情无义的削了朱家权势,让朱家成了一个没有实权也无封地的没落贵族,人情冷暖,朱家感触该是最深的。 至于自己,虽然也感同身受,但因身在高位,有些事做不得,也不能做,只能继续委屈他们,若再说要补偿,也就是把他最宠爱的外甥女梁宁嫁给他,让外人在看待朱家时,还看得到他这个九五之尊、大靠山,只是,事与愿违,他帮了倒忙,朱家不领情,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这次长征凯旋,又是大功一件,朱汉钧大概也有自知之明,让武将升任大军统领是皇室大忌,然而,卓越功勋是真的也不能不赏! 崇贤看着朱汉钧,“宴席不来,朕可以允,可是贤卿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却什么赏赐也无,就算就是将赏赐转给其他将士,对朝臣百姓,也交代不过去。” 朱汉钧拱手,也适巧低头掩住黑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那就请皇上替为臣保留一个请求,且不管这个请求是什么,皇上都能答应。” “这--”崇贤迟疑了,这范围太广,也可以是许多不可能的事,他不得不三思。 “臣这个要求绝不会危害国家大事。”朱汉钧给了承诺,自然也明白皇帝所在乎的,“也不会伤害到郡主。”他没有说谎,只是会不会伤到她的心,就不是他能保证的。 思忖再三,朱汉钧的人品他是信得过的,相信他也不会做出违背首先或危害国家之请求,崇贤抚须一笑,“好吧,朕就允了你的请求。” “谢皇上,臣先告退。”他躬身行礼。 他一走,崇贤也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是待在安逸的皇城太久了,这种紧绷感连他这个皇上都有些吃不消了。 不过,长久的战争下来,朱汉钧的神情更显冷峻,心思更加难测,他亲爱的外甥女就会得了他?还有,她长期在外抛头露面帮忙瓷商的事,他能容许吗? 漫长的一日终于过去了,精致的客户内,桌上烛火已灭,忽然,房门让人悄悄地打了开来,也洒进了一地温暖的金黄色晨光。 梁宁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小心翼翼的来到床前,盯着仍沉静躺在床上的夫君,听府内总管说,他昨儿个回来已近年夜,很体贴的没进房间,而是梳洗后来到客户入睡,殊不知她辗转反侧、整夜提心吊胆的想着要和他同床共眠的事儿一直担心万一他要求履行夫妻义务,她难道只能配合? 幸好是啥事也没发生,但能逃得了几天?想到这,她头皮又发麻起来。 朱汉钧看似熟睡,实则早在她进来那刻便醒了,因而,他很清楚她正静静的打量自己,等得够久了,他缓缓睁开眼睛,“有事?” 她吓了一跳,涨红了脸,答非所问,“我以为夫君还在休息。” 他坐起身来,再问“有事?” 她听到他话中的不耐,“那个,佳萤她……夫君你昨天进宫那么久,她等你吃晚餐、又等你睡觉,一直等到熬不住了才睡着,现在还起不来。” “郡主这是在责怪我?”他冷声反问。 她有吗?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提醒自己心平气和,这个男人是她这一辈子的依靠,就算不能成欢喜冤家也别成仇家! “我只是在陈述一下女儿的心情,截至昨天,她一直都还有一种作梦的感觉,而且,她认为有很多人--至少她的朋友都不知道你是她爹,所以,如果你今天不会太累,也可以拔出一点时间的话,她很想要一家三口到街上去走走,让大家看看她的爹,咳……”面对这张面无表情的俊颜,梁宁还真的说不出女儿满口的崇拜与赞美。 他挑起浓眉,懒得去更正她以“你”来喊他,仅示意他还在等她说完后续的话,看她似乎很难启口? 她双手一摊,“她要让大家看看你有多么的英俊、挺拔、威武、无敌。”说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这女人……他蹙眉,“你在吃我的醋?” 不愧他带兵打仗那么多年,还真是敏锐,本来嘛,天天都娘啊娘的叫个不停的小麻雀,昨日却是爹回来了、爹回来了、爹怎么样又怎么样……拜托,帮她把屎把尿把她拉拔到这么大的人是她!梁宁不是滋味的摇摇头。 朱汉钧直视着她,怀疑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眼神逐渐泛起一抹醋酸味十足的妒嫉与不平,但出乎意料的孩子气,竟让他无法讨厌。 蓦地,敲门声陡起,“爹、娘,你们起来了吗?”房门外传来朱佳萤的声音。 “你可以进来了。”梁宁微笑的看着女儿推门进来,女儿今天显然特别打扮了一下,一袭粉嫩颜色的裙装,步步生莲,看来就是个小小的美丽佳人。 一见到父母,朱佳萤欠身行礼,“爹、娘,晨安。” 朱汉钧深深的看了女儿一眼,脑海里想的是爹娘一再说的,她成了没气质的野丫头等语,可此刻,女儿的秀丽优雅尽在举手投足间,若非昨天那一架,还真看不到半个“野”字,只是……他的目光移到她系在腰上的一袋彩色弹珠,这件配饰是她身上唯一的突兀之处。 梁宁也看到他的目光所在,“那是西平村的一名孩童送给佳萤的,知道他因家贫无法上学,女儿命奴才将皇帝舅公送给她的一支发钗拿去典当,将钱送去给他,要他好好上学。” “他很感激我,可以没东西可以回报我,就说这是他爹生前送给他最珍贵的礼物,我婉拒,可是他一定要我收下,”朱佳萤接下母亲的话继续道,“我只能收下,但又知道他是舍不得的,所以,我尽可能的带在身上,这样偶尔往路上碰见,他也能再看到,而且,他很高兴,说我这样身份的小姐竟愿意将不值钱的弹珠带在身上。” 第五章 他不知道说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父母信中所述可能有大半都是偏颇之言,女儿是个贴心且有心的孩子,诚属难得。 梁宁偷偷观察丈夫的脸色,看到那双冷峻的黑眸隐隐浮现一抹柔光,虽然一下子就消失了,但她相信,对她教出来的女儿,他已有一点点感受到她的好了。 “娘已用完早膳,但爹还没用,我已让下人准备,然后,爹可有空跟女儿上街?今天不用去私塾,我有一些朋友很想看看爹长啥模样呢。”朱佳萤很努力的压抑自己的兴奋,不想让父亲对自己有负面印象。 但她毕竟只有八岁,眼里的迫不及待着实掩饰不了,朱汉钧自是看出来了,想起这八年的缺席,他点点头,“那待我梳洗更衣后便走吧。” 朱佳萤眼睛顿时一亮,但-- “你不用早膳?”梁宁关切的问。 “不了,昨晚离开皇宫后,我去探望几名战亡下属的家人,他们看到我很惊讶,急忙张罗吃的,我每家吃一些,不饿。” 他边说边着装,等下人端进洗脸水,梳洗一番,即让笑眯眯的女儿牵着手往外走去。 梁宁看着他挺拔的身影,这男人跟她想像的不太一样,是个有心人呢。 片刻之后,朱家三口来到热闹滚滚的大街上,三人下了马车,再加上随行的两名小厮、丫鬟,阵仗还不小。 朱汉钧看来不愠不火,却莫名的让人更生畏惧。 梁宁则不怎么习惯,在这条街上来回也不下数百回了,但多了老公在身边,怎么就是不自上? 英明威武的靖王爷一家子上街实在太醒目了,虽然不至于夹道欢迎,但也有许多人忍不住看呀看的,一看到他们目光飘过来,连忙笑着打招呼,然而一对上朱汉钧那张波澜不兴的冷硬俊脸,脸上笑容又变得尴尬无比。 梁宁很无奈的瞥他一眼,这位王爷是以为还在前线打仗吗?她小小声的告诉他,“可以不要那么严肃?在你身边的是你的妻女,不是你的兵!” 他挑起浓眉,但表情仍没啥改变。 蓦地,朱佳萤看到对街正下马车的唐子昂,她嘴角微扬,再抬头看向父亲,牵着父亲的手握得更紧了。 朱汉钧低头看着她握紧自己的小手,再看向熠熠发亮的明眸,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就见到唐子昴。 “王爷、王妃,子昴昨天不该跟佳萤打架,我是男人,应该让她的,对不起。”唐子昴也见到他们,很勇敢的走到三人面前,鞠躬行礼,脸颊上有着清晰可见的红潮。 但朱佳萤只是朝他做了一个吐舌的大鬼脸,在听到周遭的笑声后,她粉脸一红,“讨厌的唐子昂,每次遇到你,我就被人笑!” “对不起,我不会再幼稚的逗你了,”唐子昴边说边将目光移到朱汉钧脸上,“王爷,我为我过去欺侮佳萤的事在此郑重的道歉,也寻求您的原谅。” “好正经啊,唐子昴,我爹回来了,你不收敛都不行了,哼,算你聪明。”她瘪起小嘴。 唐子昴一脸尴尬,而朱佳萤已经看另外几名好友,她拉起裙摆,想想又不妥,回身看着父亲“我的朋友都在那里,我去找她们。” 他点点头,看着女儿示意丫鬟别跟着,努力缓下想飞奔的脚步,像个大家闺秀的走到对街,与几名看似平民百姓的同龄女孩交谈。 唐子昴一下子就被晾着,面露难过之色,但仍向朱汉钧夫妇行个礼,才往朱佳萤的方向走去。 梁宁站在丈夫身边,“那些女孩不是高官贵族之女,但佳萤说,跟她们比较聊得来,我看她们个个乖巧,就给她交友的自由。” 朱汉钧蹙眉看着笑盈盈的梁宁,再看向女儿,她与好友们有说有笑,还不时回头指着他,圆亮眼中的骄傲很明显,但他的感觉却是五味杂阵,他可以当一个运筹帷幄的将领,却不知道怎么当一个父亲。 “还有,”梁宁的目光落到静静看着女孩们交谈的唐子昴身上,“他喜欢我们女儿,老是绕着转、欺负她、戏弄她,但那些只是娃儿间的玩闹,无伤大雅。” “我不这么认为。”朱汉钧浓眉一拧,“打架就是鲁莽粗野的行为,尤其与女子打架更是不成熟。” “他是尚书府最受宠的孩子,但他却没有富家子弟的娇奢任性,相貌又好,打架是不好,可他不曾让女儿受伤,倒是佳萤又抓又打的,他却包容,由小看大,他日后肯定会是个好丈夫。”她信心十足的看着俊美的男孩。 朱汉钧的浓眉揪得更紧,“你不会已相中他当你的女婿?” 她用力点点头,这是古代,指腹为婚多,也很流行娃娃亲啊,“他大佳萤两岁,佳萤四岁时认识他到现在,我就观察了他四年,我知道他对她有心,长大后,肯定会疼她、爱她,至于你,呃--没有,没事。” 她暗暗的吐了口气,幸好及时住了口,但也够尴尬的了,语意明显啊,只是她也明白,一个扬威沙场的男人能有多温柔体贴?更甭提从见面至今,她还没见过他发自内心的笑呢。 “我的确不是疼妻子的料,如果你指的是这件事!”他对女人从不费心,更甭提对象是她! 梁宁没想到他这么坦白,即使知道答案,但听到他亲口说出,心里还是不太舒坦,可穿越到这里,老公早就注定了,她也没机会重选。 “王爷,王妃,若不嫌弃,请上小店二楼用茶、歇歇脚,小姐与小女等几个友伴老爱聊些女孩们的秘密,这聊下来,少说也要一个时辰呢。” 街旁的客栈老板阔步走出,拱手作揖的邀请两人上楼。 梁宁很尊重的看向朱汉钧,见他点头,她朝店家一笑,“那就麻烦了。”两人安排到二楼靠窗位置,正好看到女儿抬头四处找寻他们的身影,见到他们后,她开心的朝他们挥挥手,但下一秒,她似乎又跟唐子昴斗上了,送给他一个大鬼脸,惹得其他女孩笑声不断。 小店将茶、茶点一一上桌后,小厮及丫鬟便在朱汉钧的示意下,退到一隅,朱汉钧的目光再度回到女儿身上,她很快乐,一看就是备受呵护长大的,眼眸有着温暖,恰似--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到一旁的妻子身上,她也有一双温暖的眼睛,与他印象中的她极为不同,尤其她凝睇女儿的目光充满爱意,很吸引人…… 吸引?!他愣了一下,倏地收回目光,不敢相信竟会这么想,肯定是他脑子休息太久,钝了! 不知他心思翻涌,梁宁看着女儿喃喃道:“说来可惜,很多事你错过了,佳萤第一次会翻身,第一次学会爬、会坐、再摇晃站起,然后,喊了第一声的爹、第一声的娘。” 说着说着,她不由得出起神来,脑海浮现女儿每个阶段成长的珍贵影像,“孩子染了风寒,我彻夜不敢阖眼,孩子疼痛哭闹,第一次当娘的我更是心疼恨不能以身代受,但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一晃眼她都长大了。” 朱汉钧拿起茶杯的手一顿,“我应该知道这些事?错过便已错过。” 冷漠的眼神,该是让人不敢正视的,但他这样凉飕飕的态度却让她大为不满,她喝了口茶,润润喉咙后,正视着他,“有些事不能变成习惯,像是‘夫尊妻卑’,我们两人注定要一起过一生,不能毫无交流,我只是想让你了解孩子成长的过程,毕竟那些事,你没有参与,难道不能分享?” “郡主真是善忘,在我们的婚姻关系里,你的地位高于我,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就连当夫婿的我也无法干涉,这是皇上为我们主婚当日所言,明示暗示就是‘妻尊夫卑’,何来分享之悦?”身为被朝廷打压消藩的苦主,连终身大事都没有主控权,也够悲哀了,他放下茶杯,讥诮冷笑。 她错愕的眨眨眼,瞪着浑身以散发着冷峻气息的丈夫,原来是这样吗?死鬼差,到底还有什么漏网讯息没给她!她努力的搜寻脑海里的一些记忆片段,她知道他的先祖是开国功臣,也是当朝三大异姓王之一,但经过先帝多年来的打压与消藩,朱家是空有虚名而无权势。 而梁宁郡主的父母早亡,所以,疼她入心坎的皇帝跟先太后亲自挑选了他郡主的夫婿,指了这门亲事……难道,朱家与皇帝外甥女联姻一事是被迫的? 一定是!她再回想公婆的冷淡态度,还有朱汉钧说的妻尊夫卑,这场婚事显然是被硬塞的! 难怪,公婆老是叨念着,相貌堂堂的儿子,多少达官贵人、富商士绅高攀结亲,却娶了个“听说”个性柔弱,但在怀孕生女后,性子大变的郡主。 思绪翻转的同时,她仍是跟朱汉钧大眼瞪小眼,看来,同样都是捐躯,到前线打仗保家卫国他心甘情愿,但捐躯给她,很委屈就是!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他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为时过晚,但如果我告诉你,这桩婚事,我也可能是被迫的呢?” “皇上跟太后宠你,只要你说不字,他们绝对会改变主意。”冷硬的气息再次笼罩,那双凝视她的黑眸有着说不出的深沉阴鸷。 所以是她非常喜欢他?唉,偏偏正主儿也不知道投胎到哪儿去了,她连问个清楚的机会也没有!至于原先的贴身丫鬟,她又贴心的让她老回家嫁人了。 他突然起身,她先是一愣,直觉的也跟着起身,看着他往楼梯口走去,下意识问“去哪里?” 他停下脚步,冷冷地瞥她一眼,“日后,本王要去哪里都得报告详细、得到郡主的恩准才能出去?” 她不禁一愣,“当然不是,我只是关心--” 他根本不在乎她的答案,直接就到随侍下身旁,交代他们留在这里,即迳自下楼,一出客栈,也仅是再看了女儿一眼,便往另一边的街道走去。 梁宁伫立凝望他挺拔的背影,怎么办?这个老公真的很难搞定,还有……她今晚又要怎么过? 朱汉钧再次出现在梁宁面前时,已是晚餐时间,一家三口在餐桌上,梁宁告知今日有许多人送礼至府中,是致谢也是恭贺他凯旋返京,还有不少邀贴。 但他只是冷冷说了句“官僚习气的奉承阿谀”话中的不屑极为明显,接着便沉默用餐。 幸好朱佳萤仍以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还一一道来她的朋友赞美她的爹有多帅、多高大等等,要不,这顿饭,梁宁是难以下咽了。 吃完饭,她跟女儿先回房梳洗沐浴,朱汉钧则在客房沐浴,还交代他会到书房待一阵子,要女儿早早睡了,因此,她暗自期待,今晚他也会在客房入睡,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寝时间差不多到了-- 房门被打开了,他神清气爽的回到主寝房。 梁宁僵在梳妆台前,有点反应不过来,但仅仅一秒,她就知道该来的躲不了。 她忐忑的瞪着镜中的自己,不,该说是梁宁的脸,肤若凝脂、柳眉弯弯、一双翦水秋瞳、秀气的鼻梁、姣好的唇形,绝对是倾国倾城的容貌。 虽然在现代,她是美人等级,但那是都会女性的美,与镜子内这张娇柔细致、美得如梦似幻的脸庞不同,但此刻,这张脸有些挣狞--不是,是扭曲……也不是,是害怕! 第六章 朱汉钧坐在床边,开始脱去衣裳,从沙场回归家庭,他其实很不能适应,明明家有妻女,他竟宁愿策马到近郊山林,独处好几个时辰才返家,再慢慢习惯有妻女共处一室的事实。 而不知他心绪的梁宁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忐忑的吸气、吐气、再吸气、吐气,拚命放松自己后,才起身走到他面前,“我叫人送个温水,伺候夫君,好吗?”凡事总有开始,她先示好,也希望两人的未来不要都处在冷气团里。 “你贵为郡主,我不过是名被打压的王,哪担当得起?”他看来面无表情,话里的嘲讽却很浓。 她正要开口谈起“正常夫妻”的相处之道,但显然他进房时,已有吩咐了,敲门声陡起,府里的小厮端着水盆进来,很快的放妥又退了出去。 房门一关,又剩下他们独处,她又开始不安起来,夫妻睡同一张床也是正常,但没八分熟就要上床同睡,就是怪嘛。 相较之下,朱汉钧很自在的拧干布巾擦拭脸后,脱了鞋袜,再擦拭了脚,即上床躺下,在这期间,他看到某人开始沿着圆桌绕圈圈,那双美眸不自觉地流露出忐忑不安,最后,像是鼓起了最大勇气,才走回到床榻旁,紧张的绞着十指,“那个、那个……夫君有……咳咳,不会刚好在今晚就……就那个……”她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羞惭到快无地自容了。 随便想也知道她在提什么!“我是正常的男人。”他平静回答,但今晚要不要行周公之礼,他倒没想过。 她当然看出来他很正常,头好壮壮、四肢健全嘛,这意思是他今晚就要?梁宁难掩沮丧,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问:“咱们夫妻先来个良性沟通如何?咳、我是指夫君在军营多年,都是如何?呃……” 她比手画脚,画圈圈,就是难启齿,但朱汉钧都看得懂,“郡主是兴师问罪?还是纯粹只是好奇?”他冷冷的坐起身来。 “不是、不是的!我只是想若你想那个……就、就……那个嘛,但是八年不见……”她说得额冒冷汗,都快语无伦次了,一张俏脸更是愈涨愈红,讲白了,就是要他自行解决,可就是说不出口。 他突然下床,她想也没想的就往后退。 他再走上前,她咚咚咚的一次连退三步,他双手环胸,还没靠近,她就吓得又倒退好几步,好巧不巧的坐上椅子,急急的又要起身,但太急了又踉跄的跌坐回头,一抬头,他已经往自己走来,她吞咽了口口水,急急的要再起身,可人高马大的他走个几步就已经来到她身前,惨了,她这下也起不了身了。 “身为娇贵的郡主,出嫁从夫你不懂,一切合乎传统礼教、以夫为天的事,你也可以不从,但孩子都生了,现在却提不要碰你,未免太过矫情!” 完了!她好像激怒他了,“我没那个意思,而且,先前做是为了传宗接代,但我们已经有女儿……” “女儿终要嫁人,传宗接代是男丁,郡主连这种事都想装傻?”他冷嗤。 “我没有,我真的是觉得--可以沟通嘛,那种事本来就是要你情我愿不是?你是个聪明的人,能理解我在想什么,是吧?”她愈说愈急,本来嘛,她跟他连一次也没做过啊。 瞧她这么努力的要让他不去管床上的事儿,他突然笑了,带着一股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幼稚及恶劣心态,他“性”致高昴的定视着她,“原本我是没什么心思,但在你一而再三的暗示之下,我想我必须有所作为。” 她倏地瞪大了眼,美丽的脸上开始显现慌乱的神态,而这莫名的令他的心情变得更好,“让娘子独守空闺寂寞八年,是为夫的错,为夫就从今夜开始补偿。” “不不不……”她大眼瞪着愈来愈近的性感薄唇,开始考虑要落跑。 但他已伸手扣住她的下颚,理直气壮的攫取她的樱唇,她低喘一声,杏眼圆睁,呼吸几乎要停止了。 然而,令人遐想的柔软樱唇、甜美的气味,瞬间点燃了属于男人的正常欲 - 望,朱汉钧的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她直觉的摇头想挣脱,但他继续吻,还得寸进尺,迫使她开口,让他的唇舌能与她的纠缠,热、好热啊…… “你是我的妻子……”他的唇移至她耳畔,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辩驳的霸道。 那又怎样?八年不见,想霸王硬上弓?她心里愤愤不平,使出防身术抵抗,却仍无法阻止他的掠夺,不过,很意外的,这充满着掠夺性的吻竟然很温柔,他的手上有着粗糙磨人的厚茧,但并没想像中的扎人,在他抚摸她柔嫩的脸颊时,反而有种莫名的酥麻感从脚底往上传来。 仅有吻似乎不足,他一把将她从椅上抱起来,将她放到床上,再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 老天爷,她一直都知道他很高大,也知道文武全才的他肯定有一副健壮的体魄,但知道归知道,上回他要沐浴,打赤膊时她啥也不敢看,这下子-- 她眨了眨眼,他全身到处都是结实肌肉,有八块肌、人鱼线--她倒抽了口凉气,不敢再往下看,但就看到的也很够了,他绝对是个孔武有力的钢铁人! 做那档事通常都是男上女下吧?!他这一压上来,她还能喘气吗?!光想那画面,她就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这个……这个,我想……我想是不是再、再熟悉点……再、再来--”她的粉脸羞红,嘴巴张了又阖,又张嘴又阖上,就是凑不出完整的字句。 她在害怕?他可不允许!床第之事是他身为丈夫的权利,何况,眼下这张困窘无措的丽颜的的确确是吸引他的! 他倾身,一件件剥落她身上的衣衫。 梁宁一颗心早已七上八下,此刻更是手足无措,她慌乱的想遮住重要三点,他却以强势但不拉疼她的力道拉开她的手,两人赤裸的身体相叠,而他不忘微撑起身体免得压疼了她,滚烫的唇随即俯下,轻柔吮吻。 她星眸迷醉,不知该放哪儿的手仍想推开他,可全身却不争气的软绵绵的,一颗心扑通狂跳。 她其实很青涩,以前忙于读书工作的她对异性的追求是拒绝,父母分裂的婚姻更让她对感情排拒,所以,仍是完璧的她对性的了解,也只来自于与女同学好奇观看的a片或一些限制级的电影片段的程度而已。 她还想再反抗下去,但他的手、他的唇在她的胴体上展开缠绵的挑逗,让她心跳更快,让她整个呼吸都是他的阳刚气息,她低喃呻 - 吟,不能自已。 …… 等到偃旗息鼓时,她浑身发软,昏昏欲睡,没想到情欲能如激狂,喜悦能如此深浓,也如此耗力,这几回合缠绵悱恻的战下来,不知消耗多少卡路里了…… 咕哝一声,她轻轻的将脸进入他胸前,像只猫儿般磨蹭几下,微微一笑,迳自沉入梦中。 倒是他拥着怀中的人儿,眉宇拢紧,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想冷却冷却仍过于亢奋又满足的身体。 他不曾如此放纵情欲,但,原因绝不是妻子,不过是他休憩太久、身体余力太多,仅是如此而已。 梁宁习惯早睡早起,即使因某人需索过度让她的身体酸疼,她的生理时钟还是很准时,她眨了眨眼,看了看透窗而入的晨光,目光移到身边的男人脸上。 朱汉钧仍然沉睡着,看起来很安稳,但早春清晨的微凉空气沁入心肺,让她不由得打阵哆嗦,因为被褥有大半都在他的身上,基于天然的最好-- 意识混沌的她很自然的偎向他暖烫的胸怀,这是属于他的温度,他的身体虽坚硬、但她 的 柔 软却依偎得刚刚好。 又暖又滑的,这张人体被褥真的很舒服,虽然感觉有羞窘,但一来,两人是夫妻,二来,孩子也生了,第三,先前没做的,昨晚也全都做了、摸透了,成了名符其实的夫妻,此刻醒来,若突然来了个倒退跳下床的桥段,都显得矫情。 何况,眼前这一幕,极可能就是她未来四、五十年都要看的风景,还是早早习惯的好,这是穿越八年多来,最深的体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第二次人生,把握当下,珍惜所在乎的人事物,才有机会活得快乐! 尤其朱汉钧又将是主宰她日后生活、与她的喜怒哀乐息息相关的重要关系人。 嗯,他长得很俊,她迷茫的打量着,这一点,鬼差倒没骗她,浓眉凤眼、挺直的鼻梁、坚毅的唇,新生的青髭让他看来更是性感。 他的身材不是盖的,以她这个曾经任职于精品公司公关的品味来评论,简直就是梦幻逸品,肌肉结实,胸部及臀部弹性皆佳,全身找不到半点赘肉,若在现代,绝对是时尚名模的料。 但他显然也是早起的鸟儿,看他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下意识的,她连忙装睡,朱汉钧眼眸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事实上,睡醒了却发现多个女人在怀里,还是不怎么习惯。 更甭提,她给他的感觉和以前差太多,纤弱羞涩已不复见,一张精致绝美的脸庞添上了一抹说不上的灵活慧黠,此刻深切凝睇,他的身体欲 - 望似乎再次苏醒,他当真太久没有女人了?! 瞧见一缕发丝散落在她脸颊,几乎想也没想的,他伸出手轻柔的帮她拔到耳后,她的发丝就像丝绸般柔软,还有滑嫩无瑕的肌肤,他的手不禁抚向她的脸颊,再到脖顶,再往下抚向那诱人的柔软-- 她几乎屏息了,身子愈来愈僵硬,不会吧,这么快就来?!他昨晚明明玩很久,也玩得很彻底了……但,真的有可能,因为他的亢奋就贴在她赤裸的大腿内侧,看来,练武的人体力真的比较好。 可也因为她变僵的身子及紊乱的呼吸,让他意识到他的妻子早已苏醒。 欲 - 望莫名的熄了火,他突然走向,看也没看她一眼的下床穿鞋。 梁宁也趁机坐起,急急的拉了衣服、穿妥中衣,一边看着他已迳自换穿一身紫蓝锦袍,她连忙下床,跑到他面前,惦起了脚尖、伸长手臂要替他拉整衣袍。 事实上,极有难度,他接近了两百公分,她则才过一百六十公分,天龙地虎配! “我自己来。”他蹙眉开了口。 “可是,我真的很想尽点妻子的责任。”她想没想的就搬了椅子过来,蹲跪在椅子上,替他整理服装仪容,但颤抖的双手却不听使唤,她就是紧张。 他蹙眉看着她揪眉认真的脸庞,再看着她呈半蹲跪的姿势,“郡主如此姿态,怕是要折煞本王了。” “我们是夫妻。”何况,经过昨晚的事,关系已大不同,至少,就她这躯体内的现代魂而言,也能比较适应他的存在,“好了。”她暗暗地吐了一口气,抬头看他,如此高大英挺,俊美非常……她是不是慢了好几拍?此刻心脏才怦怦狂跳。 朱汉钧定视着她,想到两人的亲密缠绵,血气上涌,这太诡异了,他不是没有男女经验,怎么会如此容易让她诱引出情欲? 第七章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转身到房门唤了小厮送水进来梳洗。 同时,梁宁也趁机吞咽了一口口水,缓缓紊乱的心跳,伺候她的丫鬟也跟进房,她乖乖坐在梳妆台前,让丫鬟为她梳妆打扮。 房内顿时跌入一股凝滞氛围中,让她忍不住多次从镜中偷瞄丈夫,他仍是扑克牌脸,让她开始怀疑昨夜天雷勾动地火的激情是不是她作的春梦。 一会儿后,两人来到厅堂,早膳已备妥,朱佳萤巧笑倩兮的迎向外表极为般配的父母,一福。 “爹、娘,你们起来了,我正要过去请安呢。” 事实上,她早已溜去一次,从窗户看到娘替爹整理衣服,好恩爱的模样才笑咪咪的走人。 梁宁看着女儿笑得眼儿弯弯,不禁疑惑,“你笑什么?” 她忙摇摇头,看着依然冷峻的父亲, “我等会儿要去私塾,爹要做什么吗?” “爹是大人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小管家婆。”梁宁笑笑的捏了女儿一下,刻意插话,怕丈夫误以为她跟女儿都要管他什么,没想到-- “我自己能发言。”朱汉钧冷冷的看着她道。 她脸色顿时乌黑,叹了一声,“抱歉,那夫君请回答。” 但他显然已懒得理她,只是对女儿道:“吃吧,我送你上学。” “太好了!”朱佳萤双眼发亮,“娘也一起,好不好?” 大手牵小手,一起上学去?光想画面不很美好,她嫣然一笑,“当然好。” 朱佳萤双颊嫣红,乐不可支奔向母亲,双手环抱,“太棒了!” “好,快吃,上学要迟到了。”梁宁笑说。 朱汉钧看着她的璀亮明眸,发现她的情绪很容易转换,而且,很爱笑…… 那双爱笑的眼睛突然与他对望,忽而羞涩起来,“夫君不会是不希望我跟吧?” 他突然很好奇她的情绪能转换得多快,“如果我说是?” 她笑盈盈的耸个肩,“当然还是跟啊,能让佳萤快乐的事,我都会做。” “但让丈夫讨厌的事?”他直觉的再问。 “研究一下、沟通一下,再下决定。”她答的诚实。 以夫为天,看来真的不适用在她身上,但自己此刻对她的包容是从何而来?连他自己都困惑了。 但让他困惑的事不只一件! 朱汉钧怎么也没想到,在他的王府内,过去一票忠心耿耿的奴仆眼中,对这个当家主母的评价竟然相当高。 用完早膳,陪着女儿到私塾后,他召来管家,询问这几年的大小事,其实大部分的事,籍由父母的书信往返,他已知道大概,但他还是想听听下人的话。 春光明媚的花园里,有一大片盛开的桃花林,红瓦亭台内,置着一座大理石桌,新沏的香茶上桌,朱汉钧面色威严的听着老总管报告这些年的家事。 王府内的奴仆本就不少,但在王妃入府后,皇上又赐予多名奴仆进府伺候,总管说,约莫两年后,府中有些到了嫁娶年纪的,王妃便作主给了银两,让他们可以出府自立生活。 她自己的贴身丫鬟也全数离府,仅由一名府中的丫鬟递补,不过在府内,她习惯自己打理自己的事,不怎么喜欢让丫鬟跟进跟出。 “所以,小姐有样学样,也不爱让奴仆跟,也爱一个人进出王府?”朱汉钧开口问。 两鬓斑白的老总管尴尬一顿,“王爷或许觉得不妥,但是,事实证明,小姐年纪虽小,却比同龄,甚至更长的千金、公子更会体恤下人,她亲切善良,备受外人称许,这都是体贴善良的王妃所教导出的。” 体贴善良?朱汉钧不自觉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老总管一见,急急地道:“王妃真的很好,她对待下人相当宽厚,与其他大户人家的奴仆相比,他们的辛酸与苦是绝非我们在王府内的奴仆能想像的,所以……”他深吸口气,这几天两位主子的互动,大家是看在眼底,也急在心底,就担心前些年老王爷老王妃所写的家书坏了王爷对王妃的印象,这对王妃不公平啊。 “王爷可能不爱听,但是,王妃真的是很好的王妃。” 他挑眉,“我父母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奴才知道,他们对王妃,尤其是如何教养小姐有很多歧见,只是……”他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勇敢说出来,“奴才斗胆,就提件事儿,当小姐长牙,常因疼痛而哭吵胡闹时,王妃常常是整夜抱着、安抚着,但老王爷跟老王妃早早就安歇了,第二日晨起,听说王妃还在休息,老王爷不问缘由就批评开骂,房内的王妃被吵醒了,也没说什么,一样尽媳妇本分,嘘寒问暖,还有--” 朱汉钧突然伸手制止老总管再说下去,他一楞,本以为是自己一直替王妃说话惹得王爷不悦,没想到回头一看,就见一名侍从领着一名太监快步奔来。 该名太监一见到朱汉钧,拱手就道“参见王爷,皇上派奴才请王爷进宫。”他遂从椅上起身,看着老总管道:“下回再谈吧。” 朱汉钧随即乘车进宫。 崇贤乃是有心人,朱汉钧虽不参加庆功宴,但在让他好好享受全家团圆的生活几天后,特别宣他进宫,在朝堂上让他接受文武百官的恭贺。 齐涌而上的恭贺及赞美,他也只能点头接受,只是要到笑容满面,自是不可能,如此排场,不过也是做做样子罢了。 然后,崇贤甫下朝,就邀他至暖阁一叙。 对此,已经倦于力使自己一张脸不要太阴沉的朱汉钧真的很想叹气,随便想也知道皇帝老子不是要问他回归家庭的感觉好不好,而是与妻子相处如何。 果真,待太监将一盛奏折放上桌后,崇贤即要他退下,再似笑非笑的抚须问道:“这两三日过得如何?你跟宁儿分开那么多年,一切可好?” “皇上是要臣钜细靡遗的报告?”连不卑不亢都谈不上,根本像在嘲讽。 崇贤挑起浓眉,“所谓的为母则强,宁儿在当了娘后,性子变得比较不一样,朕希望你能多多包容。” “皇上放心,郡主是圣上的心头肉,臣绝不敢欺侮她。”他冷声回答。 又来了!这男人说话一定要这么冷嘲热讽的? “那她对瓷器感兴趣。到处帮助制陶百姓与外商生意往来的事,贤卿也不会制止吧?”崇贤知道这件事是跨越一些分际了,所以,说的颇为心虚,“当然,宁儿很有分寸,仅在商会谈事,绝不私下交际,纯粹是想帮忙那些很会做陶瓷却收入微薄的老百姓。” “皇上说的如此‘委婉’,臣自当明白该怎么做。”他的口气更冷了。 崇贤暗暗的吐了口长气,“罢了,宁儿的事,朕相信你大多已知晓,朕就不费心多谈,不过尚有一事,如今边界虽然平静,但有要臣建言,这八年征战打来不易,肯定有许多谋略,”朱汉钧仍是波澜不兴的冷样,皇帝只好很歹命的继续口沫横飞了,“朕的意思也就是想将这些军事经验集结成书留存,日后若有需要也好参照,当然,就由贤卿口述,朝廷派文官详尽记载……” 朱汉钧只是淡淡答了句“臣遵旨。” 就这样?!看着他的冷脸,崇贤干笑两声,挥手让他下去了,免得这室内愈来愈冷。 朱汉钧乘车出了皇宫,透过车窗,漠然的看着京城这个热闹城市。 皇上显然很矛盾,希望他留在家里与梁宁培养感情,但又怕他无事在家绊住了梁宁的自由,所以,就找了个差事给他做。 蓦地,对街街角的一对俊男美女吸引了他的目光,“停车。” 马车随即停了下来,他黑眸微眯,看着自己的妻子站在商会前,身边站着一名高大英挺的男人,两人正与一名金发洋人点头示意,再请一旁一名斯文的中年男子说给洋人听。 “这次的订单就这么说定了,谢谢。” 商会前,梁宁听着专职翻译将李哲伸的意思说给下单的洋人听,就见两人握握手后,再由翻译送洋人上马车离开。 这个城市相当繁华,来此经商的外国人更不少,巧的是用的语言竟是英文,身为abc,她自然听得懂,不过,对瓷器的专精已够令人侧目,若再说一口流利英文,那就是自找麻烦,所以,每回有洋人前来商会,甚至直接到瓷窑谈生意,她都还是请精通中英文的翻译随行。 “丈夫回来了,你还能这么自由的进出商会?”一袭绸缎蓝袍的李哲伸的语气温温的,虽拥有斯文俊逸的外貌,但他谈生意时可是很精明的。 “自然可以,不然,李大哥现在怎么看得到我?”她调皮的看着这名在这个世界交到的最棒的异性朋友,这两年相处下来,两人情如兄妹。 “也是,不过,久违的丈夫回来了,你看来也没有特别春风满面?” “没特别愁云惨雾就阿弥陀佛了。”他咕哝一声。 “哈哈哈……”他爆笑出声,“我由衷希望靖王爷不会也是这么想的!” 梁宁回想这几天的相处,也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她跟他还真的得再磨合磨合呢,但日子肯定不寂寞喽。 她笑得一脸灿烂的同时,殊不知,丈夫就在对街盯着她看。 朱汉钧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热络的氛围以及她脸上的神采奕奕,都让他感到不愉快,即使在她身后还有一名随身丫鬟,但她是他的妻子,在大庭广众这下与男子说笑,怎符合礼教?深沉黑眸掩住不快的情绪,他没有下马车,只唤了车夫,“走了。” “是。”车夫立即与车返回王府。 近午时分,日光正暖,梁宁回到府内,甫走进大厅,总管便抱拳告知,“王爷交代,请王妃一回府立即到书房。” 她点点头,要贴身丫鬟别跟着了,即走过绿意盎然的庭院,行经曲桥流水,来到古朴又不失奢华的书房门口,就听到女儿娇甜的嗓音-- “唐子昴很差劲,吃个东西挑三拣四,还嫌恶,我就叫他干脆试试去当瘦骨嶙峋的小乞儿,看滋味好不好!” “他是尚书府的小少爷,不喜欢自然有别的东西可吃。”朱汉钧的声音分外低沉,但听来很有男人味。 “可是娘说过不珍惜食物会遭天谴啊。”女儿立马抗议,“娘还说一个人一定要惜物爱物,做人更要知福、惜福,不然,老天父很公平的,一辈子给每个人的福分本来都一样多,但做恶事,福分便消失得快,行善惜福的,老天爷就会再多给一点,所以,幸福的多寡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书房内,朱汉钧颇为惊讶的看着女儿,也正巧瞥见走进来的梁宁,他没想到出身皇室的她会有如此深的体悟。 “娘,你回来了。”朱佳萤也看到她。 “从私塾回来就赖上爹了?”她低头一笑,“不过,爹跟娘有事谈,你先出去,待会儿准备吃饭了。” “好。”朱佳萤笑咪咪的向父亲一福,走了出去。 朱汉钧的目光停在妻子娇俏的脸上,由于神情犀利冷酷,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梁宁,他要谈的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 第八章 朱汉钧坐了下来,“刚刚我跟女儿的对话,你可有听见?” 她战战兢兢的点头。 “很难想像,你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是肺腑之言。 “因为之前一直过得太好吗?这就是生活体验了,我常带佳萤到平民百姓住的地方去看看,让她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衣食无缺的。”她暗暗的松了口气,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了。 “那么,身为一名王妃,不知天高地厚,将礼教规章束之高阁,以帮助瓷造百姓为由抛头露面参与商事,也是生活体验了?”他眯起黑眸睨视。 拐弯抹角的准备算帐是吗?她在椅子坐下,一脸认真的道:“这事行这有年了,但我在商会时,一定有丫鬟跟着,夫君回来几天,可有听到什么流言蜚语,或是任何歧视不屑的眸光?” “因为什么也没有,就可以理直气壮?” 她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我承认,爹娘不赞同,但一切都是缘分,皇帝舅舅也觉得可行,我才放手去做的……”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果不其然-- “你搬出皇上,我还能说什么?就像今日皇上宣我进宫,先让我感受荣耀,私下,提的还是要我包容你抛头露面,要我这个当丈夫的给你更多的权力及自由,做你想做的事。”他冷笑的瞠视着她,“当你的丈夫还真不得不窝囊,又不能责怪圣上将你养成一个不知丈夫为何的妻子,毕竟一个人有几颗脑袋可砍?” 她尴尬的咬着下唇,“我知道皇帝舅舅太疼我,所以没有站在你的角度去想,可是,既然我们是夫妻,我真的希望你能明白,我在参与商事时得到的成就感与快乐,还有,收些顾问费……” “顾问费?”他眉头一皱。 “呃,就是我给点意见、酌收点钱,只有一点点。”她得特别强调,因为她知道,古代女人因时空背景的关系,大多都只能当男人的寄生虫而已。 “本王驻守关外八年的军俸还不足以养活你?”他神情一沉。 完了,抓狂了!她心里暗叫不妙,一边也忙着解释,“当然够,但那些银两是我自己挣来的,而且,集中存款,需要济弱扶倾时,就能拨为善款使用--” “你挣钱就是不对!你是我的妻子。” “我又不偷不抢!”她眼里也冒出火花,“你八年多来对我的生活都不闻不问,现在是在赶进度吗?” “你胡说什么?”他火冒三丈,但也提醒自己得开始学着适应妻子不同于平常人的说话方式及用词。 “爹娘的信一封封的送去给你,你只回信给他们,一封也没给我跟女儿,没错,我也没写给你,所以扯平了!但是--”她深吸口气,勇敢的再道:“你习惯一个人过生活吧,所以这几日在家也不甚自在,而我,当然也习惯自己的生活模式,毕竟在我最需要丈夫的时候,你不在,凡事我都只能自己来,所以,请不要以为自己回到家了,就成为我的支柱了、是我一切思想的主宰,我还是我!” 她是豁出去了,因为只要想到要她在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守在王府内,她就不能忍受,那绝对会闷死、得忧郁症的!“当然,我也不会过问夫君的事,基本上,我甚至不知道除了打仗外,夫君会做什么,在彼此熟悉之余,请留些时间给我,也请别干涉我的行为,我会很感激你的,即使,你并不支持。” 义无反顾的一连串说词倒是震撼了他,他直勾勾的看着她,更觉得她高深莫测,内心既矛盾又不解,矛盾的是她的直率真挚打动了他,不解的是一株养在深闺的花儿是如何蜕变成眼前的她。 思绪百转,因为他的不吭声,让室内气氛更显凝滞。 他对她这些连珠炮般吐出的话应该严厉斥责的,以一个妻子而言,她太大胆放肆,但平心而论,过去那个娇羞柔弱、说不上几句话的妻子比起现在的她,反而让他上不了心,为什么?他对她愈来愈好奇了…… 盯着她的深邃黑眸太过专注,她的脸转为绯红,纳闷着他怎么不说话,害她愈来愈别扭。 “我、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先想一想,要说什么,再找我。” 见她急急的转身就走,他终于开了金口,“郡主还真是气势凌人,那个男人呢?” 她陡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男人?” “今天在商会前。” “你看到了?李大哥,呃,李哲伸是商会会长,我们一起为本国瓷商拓展海外商事,如此而已。”她斟酌着字眼说着,毕竟这是古代,某些字词上的拿捏还是必要的。 “我看你们相当熟悉。”他再说。 “与一个旷职八年的丈夫相比,答案绝对是肯定的。” 他挑起一道浓眉,“你是在埋怨?” “我在陈述事实,当然,如果夫君能将时间花在熟悉彼此上,也许会更好。” “我同意,如果你日后肯将所有时间留在家里亦然。” 他嘴上还真饶人,是在提醒她,日后就不该四处趴趴走喽?她压抑怒火,“我很有诚意要给彼此时间,但绝非‘都’将时间留在家里,当然,如果夫君愿比照办理,我也行。”她要男女平等。 “男女怎相同?一个男人天天跟妻子窝在家里像话?而你一个已婚妇人没有跟男子保持相当的距离,就叫不庄重,不合宜--”他突然住了口,这女人竟然当他的面翻白眼,还拉起了裙摆,倒退三步?! “夫君也是男子,也该保有相当距离。”她很故意的反驳。 他黑眸倏地一眯,“我是你的丈夫!” 她一脸严肃,“我是你的妻子,夫妻就该互信,难道,我在外面与男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就能符合你跟外界的期待?那如果我私下爬墙,阳奉阴违,可是瞒住你了,也算合宜?” 他语塞的瞪视着她。 美丽的脸上有着大大不以为然的神情,“或许在你的观念中,女人的天下就是男人,尤其是已婚的妇人,但这一点对我并不适用,我有自主权、有自己的思想,就这点,请夫君能了解。” 她是真心希望他能明白,虽然他们俩一个是古代魂一个是现代魂,但沟通就是这么回事,说出来才能解决,她不想现在不说弄得以后钻牛角尖,或委曲求全。 他直勾勾的看着她,那眸里的倔强与坚持,是他不曾在其他女子眼眸中所见的,而貌美天仙的容颜,少了过去的温柔婉约,多了分洒脱与自信。 他蹙眉看着,竟然有些眩惑起来。 她则无畏回视,打算他瞪她多久,她就瞪回去多久。 蓦地,他笑了。 “有才识的闺秀是不该盲从,一个没灵魂的附属品,也的确是空洞乏味的。”他也许真的不对劲,竟真的觉得眼前的妻子很吸引人。 她一愣,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再加上这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眉眼、嘴角全带着笑意,俊脸发亮、魅力破百,让她竟看傻了眼、痴痴凝睇。 此刻,书房门外传来总管的请求声,“王爷,是奴才,老王爷派了快马送信来。” “进来吧。”他立即收起笑脸,注意到刚看呆了的妻子蓦然回神后粉脸马上涨得绯红,这样可爱的反应让他莫名很想将她拥入怀里。 “我去陪女儿。”她趁机离开,低头快步越过老总管身侧,就怕他看到自己酡红发烫的脸颊,至于她的心跳,早已破百了。 老总管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将手上的信交给朱汉钧,正要退出去时--“你也知道王妃向商家收取费用的事?”朱汉钧突然开口问。 老总管连忙拱手回答,“是,但王妃并非无故收费,是因为对瓷器相当了解,所以能在这方面的咨询、鉴定或交易上给予建议,另外,王妃是以时间长短来收受费用,呃,好像说这叫‘钟点费’。” “以时计费?所以是谈论的时间愈久就得花更多的钱?”他问。 “是!不过,王妃也说了,这叫效率,来谈的人自己先把问题想清楚了,切入重点,她再回答,就能事半功倍。” 他不语,的确,若连自己都不清楚问题所在,再精辟的解答也是无用。 “但不管是商人、还是那些造瓷百姓都说王妃收费公道,还会额外提点一些事儿,像是既然知道如何做,就该将时间花在行动上,切记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之类的。”老总管又道。 她还真是不简单,但是,她又是从哪里学来这些?朱汉钧愈来愈觉得她像个谜团,而且,愈来愈吸引自己。 老总管见王爷一张俊颜仍不见舒缓,以为他还在生王妃的气,所以又道:“其实这些事全都是无心插柳柳成萌,并非王妃刻意去做的。” 朱汉钧伸手制止,“是不是无尽插柳,我会自己问王妃的,但外界对王妃进出商会没有流言?” “没有,王妃进出商会时绝对都合乎礼教,从未有过让人批评的不当或逾矩的行为,其实,王妃就是顾及外界观感,才选在商会参与商事,因为那里进出的人多,商讨时,厅堂的门也一定是打开的,又有丫鬟随侍,自然不会出现流言蜚语。”老总管忍不住又帮当家主母说话。 看来真是主仆一家亲,“听来,你很喜欢她。” “是,王妃身份尊贵,但贤良恭俭,不骄矜自傲,她亲切,凡事都可商量,在男女之间的分寸拿捏也极为恰当,绝没有损及王爷或王府名声之事。” “那么,一些对她别有心思的男人呢?”他意有所指。 老总管在王府多年,自然听明白主子的弦外之意,“是有人关切,毕竟王妃才貌双全,但她全让他们碰了软钉子,久而久之,一些轻浮之人也兴致缺缺,不再绕着她转。” 是吗?他心里仍有疑问,那个相貌堂堂的李哲伸又算是什么?“李哲伸呢?” “李会长是七年前才到京城发展的,他很有才气,短短一年就经商致富,专营瓷器,绸缎的买卖,这些年来累积不少财富,也是不少闺秀心中的良人,但他红粉知己虽多,却尚未娶妻。”老总管顿了一下,才欲言又止的道:“王妃与他的确熟络,但仅有兄妹之义。” 是吗?朱汉钧挥手要总管退下后,看着父亲写来又是批评妻子的一连串话。 他摇摇头,将信放回抽屉里,喃喃低语,“郡主在爹娘眼中似乎一无可取,可是……” 在军营中,他的位阶最大,他就是王,每个手下面对他总是戒慎恐惧、小心翼翼的,无人敢忤逆,而他的妻子却要求对等、有理她就接受,无理,她便据理力争……她一再颠覆他对她的认知,而更令他无法否认的是,他不仅欣赏这样的她,还隐隐的心动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对梁宁而言,多了一个丈夫的日子还不算太坏。 朱汉钧天天得进宫,口述他如何率兵,运筹帷幄的打胜仗的经验让官员记录,还得拨空去探望不幸在战争中捐躯士兵的亲人,给予必要的协助与关切抚恤的问题。 倘若在家,女儿则是第一个缠着他说话的,在这方面,她倒想得开,她独占女儿的时间很多,现在,让给丈夫也是应该的。 何况因为商会的事,她也很忙,所以很多时候,两人根本没有碰面,不过一旦入夜后,床上就会挤了点。 第九章 有时晚归的他上了床就纯睡觉,但大多数,都是理所当然的与她翻云覆雨,这一点,她比较介意。 古代夫妻之间的感情深浅似乎不很重要,床第之事上似乎也不在乎能否取悦伴侣,比较像为了生孩子而必须做的床上运动! 会这么想是因为次数太多、太频繁,当然,她绝对是享受的,因为他很行,可是,古代男人到底把这件事当什么?这么努力耕耘除了忙传宗接代,还有啥?是想让他自己当种马,好让她当母猪吗? 不对不对,她陡地摇摇头,脑海浮现他曾经说过的--“有才识的闺秀是不该盲从,一个没有灵魂的附属品,也的确是空洞乏味的。” 他是一个有智慧的男人,她应该对他有信心。 她轻叹一声,同学都认为她不交男友是因为父母破裂的婚姻,他们没错,不过她也因此更渴望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只是既期待又害怕,始终不敢跨出第一步。 但她的第二次人生帮她跨越了心的障碍,她已身在一个家庭中,丈夫也不是野蛮不讲理的大男人,也许,她真的可以不必适应这个古代社会,以自己的本性好好过活,不然,来到古代,却丢弃了真实的自我,延长生命的意义又何在? 其实,她对朱汉钧有很深的期待,也有真心的悸动,然而,他对她,除了性之外,爱呢? 商会里,思绪翻涌的梁宁呆呆的看着桌上一只精致贵重的陶瓷花瓶,这是陶窑厂特别送给她的,但她却心不在焉,自然也没有看到心血来潮,从皇宫离开后,特别来看着妻子的朱汊钧。 她在想什么?他看着美丽的她一会儿吐气,一会儿又咬了咬嘴唇。 其实他会走这一趟,是因为在皇宫巧遇御窑厂的督陶官,对方对她在陶瓷上的丰富知识感到不可思议,赞叹频频,这才让他兴起过来看看的念头,当然,或许也能正式的见见李哲伸,“什么事困扰你了?” 静寂的室内,突如其来的低沉男声,让梁宁吓了一跳,整个人弹跳起来不说,小手还不小心打到桌上的花瓶,眼看东西就要落地了,她的尖叫声也要响起了,朱汉钧身子倏地一掠,在眨眼间已来到桌前,轻而易举的捧住了价值不菲的陶瓷花瓶。 余悸犹存的她抚着怦怦狂跳的胸口,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将花瓶放回到桌上,“怎么会来这里?” 他往她身边坐下,目光移到白玉般剔透的花瓶,反问她,“难不成我得先知会才能来?” 她一怔,连忙摇头,“当然不用,只是很惊讶。” “我听皇上赞赏过你在陶瓷学识上的丰富,今日又遇到御窑的督陶官,他也对你赞不绝口,所以过来看看,郡主到底是如何的专精。”他还是开口解释了。 他想了解她,老天爷,这真是一件美好的事!相知,然后,相爱?!想到这里,她粉脸一红,她在耍什么花痴啊。 “你在脸红什么?”他问得直接。 她困窘一笑,连忙又摇头挥手,“没事,跟我来,我拿几样给你瞧瞧。”她急急走到一整排陈列各式精致的黑木柜架前。 “这一只陶瓮上的峰石苍松祥云刻画精细,还有你看这只摆饰,这龙绘得栩栩如生。”她宝贝似的抚摸触感如玉的瓷器,又指着另一边架上的瓷碗及陶盘。 “这些都是精品,胎骨轻薄、釉色莹亮、线条流畅、画工更是细腻,我总希望让民间的窑厂也能揣摩到精髓,达到这样的品质就能卖到好价格了,还有这个,你看,它的图案是八宝。”她指着手上虽小却极精致的花瓶,“八宝?” “就是法螺、法轮、宝伞、白盖、莲花、宝瓶、金鱼、盘肠。” 看着她得意的美眸,还打算如数家珍的献宝引荐,他很自然接过她手上的陶瓷花瓶,再话回精细的黑木柜上,“看来真是行家,我听老总管说,插手瓷器买卖一事,全是因缘际会?” 她用力点点头,略加叙说当天有骗子故意将劣质陶瓷弄碎,再指责店家运送出错,老板根本没发觉被糊弄了,是她慧眼识货,店家才没被当成肥羊,被狠剥两层皮。 “自此以后,我监识瓷器的能力就不胫而走,刚好,那阵子正值陶瓷进出买卖的高峰,每年这时候,总有人以高价买到廉价品,争议极多,于是,请我帮忙监识货物品质的人多,我交涉的事情也就变得愈来愈多了。” 语毕,俏丽粉脸生辉,模样说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看来,我真小看你了。” 闻言,她沾沾自喜,他在赞美他,这比任何人的赞美都还要令她来得开心!就在此时,她突然看到厅堂外站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不能谈了,杜叔叔他们等着我看交易合约呢。” 他回过头,就见两名皮肤黝黑似庄稼汉的中年男子,两人一看到他,马上弯腰行礼,一脸歉然,像是因为打扰了他跟妻子的交谈。 梁宁向他挥挥手,走出去,拿着两人带来的一张合约细细看了起来,原本在厅外的丫鬟反而进来了,向他一福解释道:“杜喜兄弟不识字,但有一手制作陶瓷器的好功夫。所以王妃帮忙牵线,替他们挣到一笔订单,他们很感谢王妃。” 他看着顶着炽烈的阳光,与他们微笑交谈的妻子,他开始相信,她可以挣脱世俗礼教,赢得敬重,是她的真性情使然,“去替王妃撑把伞。”他突然开口。 丫鬟先是一愣,随即笑容满面的行个礼,往厅内拿伞去。 朱汉钧再看一眼散发自信光彩的妻子,打算先行离去,正要跟她说时,她突然快步迎向他,杜喜兄弟也跟着走过来。 她一脸兴奋,“你不是想知道我有多么专精于陶瓷吗?我带你到杜叔叔他们的作坊去。” “王爷,其实我们一直要王妃喊我们杜喜、杜力,可是她--”杜喜是老实人,尴尬的想解释为何堂堂王妃喊他们叔叔。 但梁宁已经听不下去,“是我要叫的,你别在意。” 他能在意吗?朱汉钧笑了笑,“无妨,反正她本来就可以无法无天。”这句话引来妻子一记开玩笑的白眼。 见靖王爷好像不生气,杜喜兄弟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拱手,“如果王爷不嫌弃咱们那村子小,我们很欢迎王爷。 朱汉钧其实没什么兴趣,但看着妻子期待的神情,竟不由自主的点头了。 马车哒哒的往近郊走,不一会儿,来到一处偏僻的小村落,放眼望去,是一大片起伏的丘陵地。 “这片丘陵地生产着极优的瓷土,所以,杜叔叔他们就近将古窑作坊设在这里。”梁宁兴致高昂的为丈夫当起导游,还不时与当地老百姓点头微笑。 朱汉钧注意到她在这个地方竟然相当自在,虽然不管是砖造房子或是几个大古窑,看来都算克难古朴,但十多名老百姓见到她却是很开心,不时挥手、行礼,只是在见到他时,就显得战战兢兢多了。 在杜喜兄弟的带领下,他跟着妻子参观古窑,令他惊讶的是,她对制陶的过程、工艺是如数家珍,而更令他刮目相看的是-- “请王爷看看这个,”杜喜拿来一只绘上花鸟、色彩富丽的器皿,微笑的看着朱汉钧道:“这可是王妃亲自指导烧釉的呢。” 他叹为观止,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太小看她了,他好奇问:“你怎么会知道如何制瓷,还能指导他们做出这么种花釉?” 因为她是现代魂来着嘛,但哪能这么答,“我只是比较会胡思乱想,天马行空而已,因为他们都照着传统方法来制瓷,我就想呢,如果在素胎上先画出彩色纹饰再挂釉,应该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出来。” 这其实是唐代的釉下彩,因她曾经为了代买家出价,买一件在中国出土,要在苏富比拍卖会在拍卖的古花瓶,于是她努力研究来源及制造方式,没想到在穿越后,竟能因此帮上这些制陶者的忙,让他们制造出更精美的器皿。 “你说的太客气了。”他相信没这么简单。 “我真的只是小小提点而已。”她可不敢居功,“其实,这个百年老村的陶瓷工艺技巧极高,朝廷虽然在京城设官督造,但不可否认的,一味追逐精致奢华,难免会扼杀创造力,有些东西,质朴些比较纯粹、也比较耐看。” 听到这里,杜喜忍不住又说:“其实,不只这里,还包括另外几个民间陶窑,都是在王妃的帮忙下,做出了不少进贡精品,她还帮我们将东西卖到洋人的国家去呢。” “对啊,而且,价格好高呢。” “我们都好喜欢她、尊敬她的……” 本来仅敢在一旁噤声跟着走的多数村民,此时也忍不住一人一句的说起来。 被当众赞美,梁宁不好意思极了,“没有啦,那个……做生意嘛,其实凭藉的就是筹码,还得依人议价--” 一见众人皱起眉头,就连自己老公蹙眉,她马上知道自己说的话又太现代了,连忙改口,“呃,换个说法是,你们就像农夫,可以把农作物种得极好却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卖,又该卖给什么人,我只是替你们穿针引线而已。” “但同样是卖,王妃的价却可以高出我们三到五倍呢。”又有人喊了出来,众人纷纷点头。 朱汉钧看得出来她已有点不知如何回答,遂主动帮了忙,“因为她看得出你们制造的陶瓷价值有多高,毕竟她在宫里生活多年,这几年又常涉猎这方面的事,该拿到的合理利润,肯定比你们清楚。” 众人笑着频点头,其实才不只呢,梁宁微笑的看着丈夫,无奸不成商,外谈价格时,还要有如铜墙铁壁般的脸皮才能无往不利,这可是她当公关最大的心得。 “今天留下来用餐吧,粗茶淡饭……呃……”气氛太热烈,杜喜脱口而出,却又随即想到靖王爷,毕竟王妃随和亲民,也多次跟他们这些粗鄙百姓同桌共餐过,可是尊贵无比的王爷…… “王爷也留下来,好不好?”梁宁抬头看着朱汉钧,“杜大嫂有一手好厨艺,烧的菜不输王府里的厨娘呢。” 杜大嫂就在人群里,朴实无华的她一身粗布衣裳,脸红戏的急急走出来,“那是王妃不嫌弃,王爷可别当真啊。” “一定要当真,因为真的很值得拭目以待。”梁宁俏皮的拍胸脯保证,那笑意满满的模样让他几乎没有多想的就点了头。 没想到,妻子突然拉着杜大嫂就往一间屋子去,“那我去帮忙!” “不行啦、不行……” 杜大嫂急急摇头,但梁宁的下一句话,更让她的心脏差点要停止跳动,“又不是没有过。” 见慌张无措的杜大嫂被笑咪咪的妻子拉走,朱汉钧面对的就是杜喜跟几名村人七嘴八舌的解释:王妃和气,什么事都好奇,也跟杜大嫂聊得来,就聊到厨房去了,然后就动手帮忙,但其实没让她做什么的…… 他微微一笑,对妻子的举动不怎么意外,不过这也是父母最诟病的部分。 他走近该屋舍,从窗外就可见妻子跟杜大嫂有说有笑的,弯身将木柴放到灶内,看着杜大嫂生火,呛人的烟雾升起,灶上的水沸腾,小小厨房似乎变得闷热,而她只是率性拭汗,美丽的脸上无一丝烦躁。 第十章 他勾起嘴角,眼前的她倒很符合父母所言--离经叛道、仪容礼教都不顾,没有一个郡主该有的样子。 但又如何?她如此自在、如此开心,一颦一笑也如此的吸引着自己…… 在他身后的多名村民因为他伫足凝睇,也不敢乱动,只不过都偷偷窥看他的神态。 王爷眼中的温柔可是他们头一回见到的啊!看来,亲切善良的王妃也让剽悍冷硬的靖王爷动了心了。 夫妻俩在村民的盛情下,品尝了一顿乡村小宴,才在漫天的彩霞夕照,及全村的列队欢送下,乘着马车离开。 马车内,朱汉钧先是望着渐远的村落,再看向慵懒的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妻子,如此静谧温馨,与战场上的杀戮、皇室争权的丑陋截然不同。 他的人生有大半都是在父母对皇室的怨怼中成长,平凡的家庭生活让他渴望却不敢求,然而,有一颗温暖的心的妻子点燃这个希望了,“皇上知道贵为郡主的你竟跑到这里来教人烧陶?” 她抬头看他,笑了笑,“我没让他知道,他会舍不得--”见他挑起浓眉,她脸上笑意更浓,“你不管舍不舍得都得知道,因为你是我的枕边人,是要跟我白头到老的人。” 所以,她的什么事都会跟他分享!莫名的,他的胸口暖烘烘的,“其实,也不必让皇帝舅舅知道的,我的责任只是帮助杜叔叔、辅佐他们,一旦一切都上轨道,他们熟悉了所有程序、上手了,我也就功成身退了。” 他点点头,见她欲言又止,他问:“怎么了?” 她坐直了身子,“刚刚吃饭时,村长有说,他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你的军队明儿个就要抵京城了,你怎么只是笑了笑。” 他挑眉看她,“不然,你期望我说什么?” “我是说,你当真没打算跟他们一起接受百姓们……” “没有,我该负的责任已了。”他直接打断她的话。 所以,他只负责打仗,她笑了,“我明白了。”这个男人先前的话,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他将凯旋回朝的荣耀留给他的将领士兵,如此有心…… 而她又何其幸运,她这个现代魂因拥有郡主的身份,比一些平民妇女多了更多的权利与自由,现在,凝睇着丈夫,更有一种难言的归属感,觉得自己好幸福啊,她突然倾身,主动啄了他的唇一下,“我真的很高兴你是我的夫君。” 如此大胆、如此坦率,眼眸里还有动人的钦佩与情意,这个可人儿……深禭黑眸锁住了她的晶莹明眸,他将她拥入怀里、极其温柔的吻了她。 美人乡是英雄冢,他开始相信这句话了。 翌日午后,凯旋回朝的军队返回京城,队伍浩浩荡荡的,百姓们夹道欢迎,欢呼声、鞭炮声是震天响,将领级以上的武官更是立即被迎进了备好宴席的皇宫御花园,其他将士则在多家京城酒楼由几名官员负责招待,官员大声朗诵圣旨,赐将士们珠宝银两、华宅锦帛,还有人升官晋职,气氛热闹。 只有靖王府是安安静静的,其实先前该送礼、致意的都来过了,冷清点也是正常,但消息一传出,还是有唯恐天下不乱的碎嘴分子制造流言。 一连四天的官宴,流言愈传愈多,大多是暗指皇上会厚此薄彼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朱汉钧娶了一个郡主妻,万一地位变高,有了权势,就不再是妻尊夫卑,这桩原本就是女方主导的婚事恐会掀波,郡主的日子就没那么自由好过。 这些流言不可避免的也传到梁宁的耳里。 夜幕低垂,靖王府里,朱汉钧一家三口用完晚膳后,玩了一天的朱佳萤呵欠连连,让梁宁早早带她梳洗,就上床睡了。 朱汉钧则往书房去,没一会儿,梁宁也走了进来,看着他,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夫君都没听说吗?” “你很在乎?”他知道她指的是那些流言。 “我是在乎,但不是关于我的部分……”见他挑高了浓眉,她继续说:“我是什么样子,我很清楚,所以,我不在乎他们说的,但对你多有贬低之意,我就在乎了。” 他蓦地一笑,“如果我不在乎呢。” “那我就不在乎,当事者都不介意了,不是?” 她说话还真是一点都不拐弯抹角! 黑眸里的笑意更浓了,“是啊,何况在咱们成婚前后就闲语不断,只是接着我便出兵征战,没啥新鲜事,后来也就乏了、无声了。” 原来已经有一次了,难怪他没啥感觉。 她点点头,正要再开口时,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脚步声,然后,又突然很整齐的停下来,随即传来老总管含笑的声音:“王爷,您快出来看看啊!” 朱汉钧与梁宁相偕走出书房,随即脚步一停,她屏住了呼吸,一手捂着胸口,朱汉钧更是一脸震撼。 眼前一大群高大英挺的将领士兵几乎塞满了王府内的庭园、回廊、曲桥,几名主要将领更是神情激动,“王爷,咱们终于见到你了。” “大家一回京都想见你,但不能不先去见皇上,没想到这一宴一连四晚,还有其他贵族邀宴,咱们不得不顾及他们面子,也得前往。” “这一场场宴会终于结束后,大家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众人急急接话,真是有情有义的同袍,梁宁凝睇着丈夫看似漠然,嘴角却不自觉扬起的俊脸,她转身吩咐老总管去备些好酒好菜,好让丈夫和这些老战友好好聚聚,她则很贤惠的退下,让男人们去聊个痛快。 一夜叙旧之后,所有人都各归各位,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时序自然流转…… 暖烘烘的夏风徐徐轻拂,这一日,靖王府的马车一路奔驰,来到梁宁母女的秘密花园,这里是京城近郊山腰的一处湖泊,湖水不深、相当干净,蓝天白云倒映在如镜的湖面上,再加上四周翠绿森林环绕,是梁宁的私房景点,在这几年心闷时,她常带着女儿、备些茶水甜点,带上两名丫鬟,就来这里踏青郊游舒压,也因而教会了女儿游泳。 这些事儿,朱汉钧都已从她口中得知,也知道女儿的泳技足以当水中蛟龙了。 至于梁宁怎么会游?她诳说是曾经差点溺水吓到了,所以就请会游泳的宫女教她……这当然也是善意的谎言。 朱佳萤第一次跟爹来,自然是兴奋的,在很快的脱下碍事的裙装后,她动动手、动动脚、做完暖身操,却见娘在跟爹解释这是让身体暖和、比较不会抽筋的动作后,似乎没打算脱衣,“娘今天不下水吗?”她攥着娘的衣袖抬头问。 “不了,我陪你爹聊聊,一起欣赏美人鱼--咳咳,一个小美人像条鱼儿在水里游的好风景。”梁宁不想自己的现代词汇再引起丈夫的好奇,那很难解释的。 朱佳萤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潜到水面下,就是要让爹看她有多厉害。 时间慢慢经过,朱钧见女儿在水面下待了许多,直觉的起身就要过去,但梁宁拉住他,“你真的不用担心,她天生谙水性,我又教她闭气潜水,她真的可能憋很久。” 不一会儿,就见朱佳萤浮出水面,小手拨去满脸的水珠,笑嘻嘻的朝坐在草地上的他们挥挥手。 梁宁也用力的挥挥手,见朱汉钧没动作,忙拉起他的右手也用力的挥了挥,这才看到女儿心满意足的又潜入湖中游泳。 “厉害吧。”梁宁边说边端起一盘切好的水果,很自然的叉了一块梨子到他的唇边,他不由得一愣,这动作会不会太亲密了?何况不远处还有两名丫鬟。 她也察觉到这动作好像不宜,只是都亲密滚床过了,公开喂吃水果有那么严重?她翻了翻白眼,改塞入自己口中咀嚼,“我喂佳萤喂习惯了。” 他一挑浓眉,“那你还有什么习惯是我该知道的?” 她垂下眼睫,仔细回想新住民的生活,即抬头看他,“我先自首好了,因为佳萤是女孩子,我希望她赤手空拳也可以保护自己,所以,我教她防身术--就是保护自己的功夫。” 闻言,他原本想笑,但想到某件事,“就是我刚回京没几日的那夜,你送我的那一脚?”那叫功夫吗?花拳绣腿吧! 其实她会柔道,但怕说了又要解释,然后愈描愈黑,还是点头说好。 不意外,他大笑出声“哈哈哈……” 笑吧笑吧,至少让你快乐,我也很快乐,她在心中开心的想着。 璀璨的阳光下,朱佳萤像条美人鱼,憋了气往下游又游上来,小脸上有着晶亮水珠、也有幸福光采,“娘,你也来玩嘛。” 那湖水看来真的好清凉啊,但有男人在……不对,她别扭什么?比基尼都敢穿了,更别提眼前唯一男人是她丈夫,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摸过了,没什么好困窘。 朱汉钧错愕的看着她竟然开始轻解罗衫,仅着肚兜裤子。 “我下去陪她玩。”见他目瞪口呆,她又说:“这样才能玩,何况,你看过的地方可比我现在露出来的还多。”她忍着笑意提醒他,杏眼调皮的眨啊眨,暖暖身子后,即跳下清澈的湖水与女儿一起游泳。 如此大胆的话她竟然敢说得出来?!她给他的惊奇真的太多了! 但在笑看着妻女从竞赛到互泼对方水后,朱汉钧就笑不出来了。 他的血气上涌,赤裸欲 - 望顿起,梁宁雪白香肩与露出的半片雪胸已够引人遐想,更甭提粉嫩肚兜、白色裤子一沾水后,不只紧紧黏贴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上,还隐约可见肌肤,他并非柳下惠,要抗拒此刻诱惑,只能频拿餐点、水果塞口,日头渐渐西落,天空上多了层美丽霞光,倦鸟该归巢了。 宽敞的马车内,母女俩早已换好干净衣服,朱佳萤将头枕在母亲腿上,平躺在羽毛软垫上,身上盖着薄被,早已呼呼大睡。 梁宁睡眼朦胧的累趴在丈夫胸膛,随着他起伏的胸口,也要找周公报到去了,比较可怜的是一家之主,仍然精力充沛,欲火更是没熄过。 但是,为了眼前这张美丽睡颜,他仍努力熄火,他轻轻双手环抱她,而她略微调整姿势,让自己能依偎得更舒适,嘴角扬起动人笑意,随着马车行进,摇摇晃晃的进入梦乡。 一切都很美满,只是梁宁忽略了丈夫的需求,在吃完晚餐,一夜睡饱饱后,她就到商会忙了一整天,回家又跟女儿谈心,躲上床后,没几分钟就化身为猪仔呼呼大睡。 朱汉钧只好咬牙再忍欲火,但第二天、第三天……愈来愈不痛快的他看着她精力旺盛的忙进忙出,回家后还跟他说,她已经高效率的做事了,却还有忙不完的事,所以在哄女儿上床睡了,她又到书房忙到一、二更天才回房当小猪仔。 如此被忽视,朱汉钧不想再忍耐了。 是夜,梁宁一上床,眼眸就阖上了,打算找周公下棋。 他却将她拉起叠在自己身上,“你到底在忙什么?” “有张订单出了点状况,得想法子解决,找货代替……”她昏昏欲睡的又打了个呵欠。 “商会没有吗?”他的手抚上她的胸口,探入衣襟,覆上她的浑 - 圆,她才轻呼一声,近乎掠夺的唇也吻上她柔嫩的唇瓣。 第十一章 “我、我……”她有点想睡耶,但瞌睡虫在他的手与唇的刻意挑逗下瞬间跑光光,他霸道的带领着她,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激狂的情欲之旅。 就从这一天开始,朱汉钧每晚都很努力的跟她翻云覆雨,梁宁是听过一夜七次郎,朱汉钧虽不到,但也至少两次才会感到餍足,这体力会不会太好了? 无奈她是人妻,又不能要他停!只是,到底有没有那么饥渴啊,常常一整夜都在滚床炒饭,搞得大白天她精神都很差耶。 唉,过去没男人当家,日子过得如鱼得水,现在男人回来了,天天尽享鱼水之欢,糟糕的是,她的身体被喂养得很习惯,即使她已全身无力,她的身体仍很有意识的迎向他,反应也还是激情狂野。 “当个口述官很闲哦,你还天天练功夫。” 有一次激情过后,她精神恍惚的与丈夫说话,就见他露出一抹慵懒的笑意。 “是,精力无处发泄,又发现裙主一样有好体力,可以从早忙到晚,既然两人实力相当,大战几回合,你铁定能配合。” 那时她已快昏睡了,总觉得话中有话,第二日晨起,她又好好的想上一遍,才知道他根本在惩罚她。 因为她有时间跑商会、跑作坊,忙到天昏地暗,忙到爆肝也没关系,仍能跟朋友逛夜市、窝ktv,但当时没男友、没性爱,不知道性爱这么耗损精力。 话说回来,朱汉钧的血液里肯定有恶劣基因存在,也很幼稚,竟然用做爱来抗议她对他的忽略,害她好想睡哦,在商会也是精神不济…… “宁儿,东西送来了,你看。” 李哲伸的声音陡起,这一声,也让以手支着头,猛打瞌睡的梁宁急急的睁大眼、坐直了腰。 李哲伸将一只做工精致的花瓶放上桌后,坐下身来打量她神色疲累的脸,“你又想睡了?” 她粉脸蓦地发烫,“没有啊,我来看看这个瓷器,嗯,真好,若一整批的品质、工艺都与这只一致,要取代出货,应该没问题。” 她仔细审视,李哲伸也靠近瓷器仔细察看,两颗头因而靠得颇近。 而这一幕,绝不是从皇宫离开,刻意到商会看着妻子的朱汉钧所乐见,他以手示意两名随侍退出厅外,随即走入厅堂,直接上前,略显粗鲁的拿走桌上那只瓷瓶,“这看来很不错。” “你怎么来了?”梁宁很讶异,但不忘介绍两人认识。 “只是突然想见你。”朱汉钧说得很大方,目光则对上李哲伸。 一个是气势卓尔不凡的王爷,一个是修改爽朗的斯文富商,两人目光对峙,人夫的双眸闪动着危险讯号,但有人天生就有胆,无畏的继续与他对视。 梁宁难得慢半拍,整个人还陷在朱汉钧的话里,他突然想见她?她粉脸顿时绯红,这算不算在鱼水之欢后,第一次有听到那一点点的爱意? “看你应该没事忙了,我的马车在外面。”他一把扣住她的手就要走。 她一愣,马上懊恼的开口,“我还不能走,待会儿还有人要来问一些陶瓷的事。” 他定定的看着她,“不能让别人来回答吗?”他一点也不想让她留在这里。 那亟欲将她带走的眼神真的好魅惑,可是-- 说人人到,预约的瓷商前来,她不得不先行离开,让她在这第二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继续大眼瞪大眼。 两个男人同桌而坐,商会小厮则在端上两杯茶后退下。 李哲伸这才礼貌的跟朱汉钧点个头,但出口的话却挺无礼,“王爷是个很幸运的男人,我来京城时,郡主已为人妻、人母,不然,我绝对--” “别乱占便宜,就算口头上也不允,宁儿是我的妻。”黑暗的眸子掠过一道冷光,朱汉钧的表情看来就很不友善。 李哲伸微微一笑,面对皇亲国戚,他不像其他人那般诚惶诚恐,生意一旦做大,有权有势者自然就会朝你靠拢,他身边这样的人就不少,他一拱手,“恕我直言,王爷在丈夫这个位置上旷职太久,很多事你不曾参与,所以,我看得出来,你似乎不懂郡主的能力,只要她当孩子的娘。” “你在暗示什么?”他冷冷反问。 “郡主最近精神不济,一直频打呵欠,”李哲伸一脸严肃,“她很有经商天分,懂得如何牵线促进官营与民营瓷窑之间的合作,鱼帮水、水帮鱼的互助互利外,她更懂得商人心机,有时出的价若太便宜,反倒勾不到大户人家的心,乏人问津,所以只要品质够的,她懂得拉高单价,让关注度提高。” 朱汉钧很沉得住气,见他停顿,也没接话。 李哲伸只好继续道:“郡主不只是投其所好而已,她懂得看人做生意,也藉此帮助需要帮助的百姓,她曾告诉我,她不想做一个世故的沉默者,她有能力帮助别人,而这就是老天爷给她这个天赋的意义。” “听得出来,你对我的妻子赞不绝口。”朱汉钧觉得自己听得够多了,他陡地站起身,迎向去而复返的妻子,“我们走吧。” 她先是一愣,“可是,我--” 黑眸蓦地一眯,无形的火花迸射而出,察言观色本事一流的她,马上识相的点头,“那么李大哥,我们先走了。” 李哲伸露出一个了然的嘲笑眼神,像在笑她惧夫,她则开玩笑的瞪了回去。 李哲伸的目光随即移到朱汉钧的脸上,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但朱汉钧连回个笑都不愿意,拉着妻子的手就步出商会,直到坐上马车后,他才开口,“当丈夫的面,跟一个男人眉来眼去,像话吗?”他有注意到李哲伸看她时,眼神有多么灼亮。 “那就代表我心理没鬼,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她可是坦荡荡的。 朱汉钧相信她,她的好恶从来都在脸上,不太懂得掩藏,“他很欣赏你,我不太喜欢你跟他太好,如果可以,我甚至不希望你再来商会!”挟带着嫉妒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但还不只如此,一股急涌而上的占有欲吓到了他自己,他未曾对女人产生如此情绪…… 她楞了下,突然间明白了,不禁笑了,“你在吃醋?”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说是这么说,但黑眸里的妒火仍旺,俊脸上也有莫名的心虚。 拜托,她可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李大哥只是哥儿们,真的,是一个像哥哥的朋友。” 他抿抿唇,不想再谈,她微微一笑,主动窝到他怀里,静静与他依偎。 这个男人,她肯定会上了心的,够man,够迷人,最重要的是,只有他能牵动她的心,在古代,女人是以男人为天,但爱不爱却不是绝对,而她真的想要他看她!她想要他除了对她跟女儿有心之外,还能在爱的基石下,和她牵手到老。 目前看来,梦想有机会成真。 马车沿街而行,天气炎热,见额上微微冒汗,朱汉钧体贴的拉开一半车帘,让风能吹进车内,也能看着街景。 当马车行经热闹喧嚷的运河码头时,就见附近店铺林立,到处都是熙来攘往的旅客及商人,停泊在商船上,工人更是上上下下的忙卸货,处处可见繁荣盛景。 朱汉钧突然有感而发,“过去在边关,我看的是重峦叠峰、青翠巍峨,征战结束时,还在想着回到这人声鼎沸的京城,不知能不能适应。” “结果?”她好奇的抬头问。 “比我想像的要好太多了。”他低头,灼热的黑眸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的眼里尽是惊喜,他的话里有着不同凡响的意义,隐藏了对她的肯定,她美丽的笑容太诱人,眼里的觉悟更令目眩神迷,他再也忍不住的倾近,吻上她诱人的唇。 他本以为这趟回来,面对的不过是一个有着倾国倾城之貌却勾动不了他心的妻子。 然而,八年时间,让她完完全全的蜕变,不再是华贵气派的穿着打扮,显得简单又不失典藏,一双闪动着熠熠神来的眼眸充满慧黠,整个人散发着过人的自信,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她是如此的吸引着她…… 看来,那桩半年之约行不得了,他得修书一封,阻止“她”前来京城。 时序来到八月。 白天时,朱汉钧、梁宁夫唱妇随,再加上朱佳萤这个小跟班,三人日子过得是和乐融融,在夜里,朱汉钧则埋首耕耘,执行做人计划,一切如此平静而幸福,一直到这一天,靖王府大门前,来了好几辆马车。 下车的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金光闪闪的贵妇或身着绫罗绸缎的男子,年龄约莫都在四、五十岁左右。 原来这近十名访客全都是老王爷朱宗达散居在京城之外的亲戚,美其名曰一起来恭贺朱汉钧凯旋归来,实则是一群长舌妇、长舌公。 朱汉钧夫妇亲自招待这一堆一表好几千里的亲戚,还应他们要求,让在房里看书的女儿出来亮亮相,再像只猴子般的被他们品头论足一番,直到朱汉钧脸色阴沉起来,众人才住了口,让嘴巴噘得高高的朱佳萤回房。 然后,这一帮人开始发挥长舌的独门功夫,喝茶配糕点边狂聊是非,“其实,我们听到很多闲言闲语,尤其你爹娘住的宥城,传得更难听,说是所有有功的将士都封官进爵、赏赐一堆,就只有……”甲亲戚说不下去,频摇头,乙亲戚接力,“皇上也太厚此薄彼,打压得太过分了!” 丙亲戚与丁亲戚交换一下眼神,大叹一声,“这么荣耀的事儿,你爹你娘却没脸上京城,为儿子的英勇征战接受朝臣百姓的喝彩,说来也可怜!” “有人说……这是听说的,”戊亲戚先看了脸绷起的朱汉钧一眼,再看看低头不语,他想应该是在忏悔中的梁宁,“你千错万错就是娶了一个备受皇上宠爱的郡主,若是官位一大,郡主就矮一截,呃,这是别人说的。” “是很多‘别人’说的,皇上只要一想到郡主的言行举止都得看你的脸色,这赏赐就赐不下去。”甲亲戚再加一句,众亲戚马上点头附和,某人再加一句,“没错,大家都说这郡主妻威太大,就算你在沙场上意气风发,在家……” “够了!今日已差不多,诸位请回!” 朱汉钧脸色一沉,不在乎会得罪这些长舌远亲,直接下了逐客令。 但一直没开口的梁宁却开了口,“等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何况还是亲戚,不过,我们事情多,可能无法再亲自招待--”她笑盈盈的看向老总管,“请总管安排客栈,餐馆,再派马车带他们在城里游赏几天,费用就由咱们王府全包了。” 说到这,所有亲戚已是呆若木鸡,因为她的反应太不正常。 梁宁再看向丈夫,他蹙眉,显然也被她搞糊涂了,但他还是点了头。 她浅浅一笑,挽着丈夫的手臂,再看向众亲戚,“那我们就先去忙了。” 一帮人看着一对俪人步出厅堂,再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头雾水,“你葫芦里卖什么药?” 一转进庭园后,朱汉钧就好奇的站定问。 第十二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要进宫!”一改刚刚的巧笑倩兮,梁宁突然气呼呼的道,她绝绝对对要让那些长舌妇、长舌公闭嘴,而且地点不限京城,还有其他城市的同类! 他马上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不过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无聊分子,我会修书一封,请爹娘不要再做这些无聊事,当然,也别对外说些闲言闲语,没有意义。” “不,有意义!绝对有意义!”她断然道。 他摇摇头,“先前不是有人说只要我不在乎,她就不在乎?” 她黛眉一扬,随便编理由,“那你就这么想好了,你升官晋爵,我也得利,我就是贪图荣华富贵。” 这理由更是不通,身为郡主,她早已养尊处优,又受皇帝庇护宠爱,要作威作福已足,说白了,她还是替他感到委屈,更替他挣回公道。 见他但笑不语,她撇撇嘴,“好嘛,我突然想不开,行了吧?但那些长舌公,长舌妇说的也没错,朱家先祖为皇室打下江山,又辅佐皇帝,却没分到半点分处,而你立下卓越功勋后,却因为娶了我又啥也没有,太不公平了,是你的就该是你的。”她是真的在为他抱不平,“总之,夫妻就是同一条船上的,我不该让你受委屈!” 他听出她坚定语气中带着保证、护卫与不舍,他一个征战无数的王爷,竟要她来护卫?多么奇怪!但莫名的却很贴心、很温暖。 “皇帝舅舅,你疼我吧,既然如此就不该给我一个被削了权的夫君不是?”第二日,婉拒丈夫陪同,梁宁就像一阵风似的来到皇宫,一见到崇贤皇帝就开门见山的说。 崇贤傻眼,殿堂里的太监、宫女也一愣,但身为九五之尊,皇帝很快屏退奴才们,让舅甥俩好好说些体己话。 “夫君没替皇帝舅舅打天下,可好歹也抛妻弃女的为巩固江山死守边疆八年、摆平外患,如今国力正盛,他也是厥功至伟,权力、赏赐都该给不是?”她说得振振有词。 真的是女大不中留!嫁了人就是别人的,胳臂只往丈夫弯!崇贤笑着摇头,“一个贤惠的妻子是该在丈夫的仕途上助一臂之力,而绊脚石,不过,先前也不曾听你抗议,这转折原因为何?” 她深吸口气,将流言、与丈夫的交谈,还有这次公婆动员远亲等事简略告知,“我绝非随着流言打转,而是他们的话并非没道理,先前,我尊重丈夫的想法,但是,这事令人感到芒刺在背,时不时就会影响我们的生活。”她深吸口气,又说:“尤其我的公婆,我们原本就相处不佳,这件事肯定让他们更讨厌我。” “靖王爷很在意这一点?” 她摇摇头,“他是个独立的人,或许在他父母都怨国家对他们不义的日子里,他就知道有些事得看得开,只要该负的责任做足了,其他的也就不想了。”事实上,他们很少谈到远居在宥城的公婆,只偶尔在睡前聊一点点,“可是,易地而处,我想我也会怨的,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不想一辈子跟公婆结怨,所以,皇帝舅舅亏欠王爷的,身为妻子的我,很想替他要回属于他的荣耀。” “嗯,很有心,也很有道理,但也让朕有些伤心,亲情比夫妻情来得薄弱,亏联把你当宝贝,比自己的亲生儿女还要疼呢!”崇贤酸溜溜的调侃之余,更想做个捧心的动作。 “皇帝舅舅怎么糗起宁儿了?反正,这事儿,就是要公平。”她脸红红的瞪着他,既然来了,就要有结果嘛。 竟然赖皮了!崇贤笑了,处在一群言行举止都谨慎过头的儿女、还有恭敬慎言的文武百官及皇亲国戚间,只有她最像一个家人,不用繁文缛节,一派悠闲,虽然这样的个性是在产子后显露出来,但他喜欢这个改变。 “老实说吧,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靖王爷自己谢绝朕的赏赐,只要朕允他一件事。”见她开口就要问,崇贤摇摇头,“朕不知道,他很神秘,只说绝不危国伤民。” 好点点头,“好吧,这事我问他去,但皇帝舅舅还是要赏赐。” “一功两赏,朕岂不吃亏了……好好好,”瞧她又要抗议,他连忙妥协,“朕想想,就找一个闲差,日后有机会再带兵,直接当个军事参谋--” “不行!如今是太平盛世,皇帝舅舅有许多政务要忙,相较之下,休兵凯旋的夫君除了来这里弄个回忆录,是无所事事,再找闲差那还不是一样?” “这……”棘手了。 “我的丈夫是驰骋沙场的人,早已习惯作主,是个傲气威武的大男人,皇帝舅舅不让他带兵,也没意义,所以不只封官,一定还要有实权。” 一而再的讨价还价下,无奈的皇帝跟开心的郡主终于达成共识。 第二天,皇帝立即下诏公告天下,先是一串赘言说明先前是保留靖王爷的功勋为了做最好的安排等等,如今,步军统领年事已高,奏请告老还乡,此一空缺,就由靖王爷朱汉钧接任,手握三万士兵,全权负责京城的治安与防务…… 此诏一下,举国沸腾,因有传言指出,这可是梁宁郡主亲赴皇宫跟皇上讨来属于丈夫的荣耀。 为此,朱家仍在京城接受招待的远亲更自认他们舌功了得,才逼得郡主不得不走这一步,而在这一窝峰的返回王府道贺后,一帮人就急着南下到宥城见老王爷夫妇邀功去。 毕竟朱家虽登王侯之门,但一代代被打压下来,就是无实权的王公贵族而已,而现在朱汉钧就着辉煌战功,受皇帝封赐表扬,重新受皇室器重,可是一吐过去的窝囊气。 朱家声势再次凌驾文武百官之上,道贺的王公贵族一波波的涌进了靖王府,贺礼更是堆叠的像座小山。 每个道贺的都会送上一段狗腿的话,“娶妻当娶梁宁郡主,好福气啊!” 尽管如此,但这又好似朱家得靠她才能光耀门楣似的,让远在宥城的朱宗达夫妇在接受邻里百姓道贺之余,仍是不太开心。 所有的功劳全成了媳妇的,仗是她打胜的吗?二老心里嘀咕,表面上还是应和,“是啊,有郡主这样的妻子,的确是我儿的福气。” 两人更在众人的起哄下,准备启程前往京城,好好享受荣耀。 其实,就朱汉钧而言,除了皇上外,要他听任何人的指挥或摆布皆不可能,但站上步军统领这一职位,只谨守本分就能发挥所长,也不必无所事事的等着老死当废物,因而,这样的封赐,他是打心底喜欢的。 接下来的日子,他成了握有实权的步军统领,也成了许多人拉拢的对象,尤其好几名皇子更三天两头私下邀宴,不过都被他婉拒了。 在新旧官员交接时,他亦从中得知在各宫中、各重要将领、高级官昂的身边其实都设有暗桩,长期监督朝臣有无结党、煽动皇族、抢夺储位或对权势觊觎的异心。 因而,他更清楚一旦结党营私,就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唯一要做好的事就是维持京城治安。 这日,书房内,灯火下,他审阅下属送过来的信件,再拟写奏折,好送交给皇上批阅,有事忙,他自是开心,但一想到某件事,心又沉甸甸了。 他吐了口长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傍晚前才收到的信。 有个问题即将浮现,他应该向梁宁坦白,可是他很清楚,一旦出口,绝对会破坏两人现阶段的情感。 自他发现自己对妻子的情感,他即写信派快马送到蓟金王穆莎公主手上,却晚了一步,穆莎公主提早出发,早就在路上。 然,齐人这福,他一点也不想要了! 当时他会允诺娶穆莎公主,纯粹是以为梁宁就是一个以夫为天、温婉传统的女子,他身为一个王爷有三妻四妾,她肯定不会有任何意见,即使是皇上,在得知他的安排后就算有异议,也不能不认帐,只有点头的分! 但情况与他设想的已截然不同,他对梁宁动了心,而依她的个性,要她接受穆莎公主绝对不可能!不过短短几个月,精心安排的事竟成了棘手的烫手山芋,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 这时,梁宁巧笑倩兮的走进来,“很晚了,还不睡?” 思绪翻腾的他一见到她,满满的歉然陡起,他突然伸臂将她拥入怀里。 她一愣,讶异于他这突来的举动。 “我似乎忘了说谢谢,还有,这阵子忽略你了。” 原来……她微微一笑,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我也忙,没关系的。” 不过,她心里还藏着一件事,就不知该不该问,谁叫他这阵子超忙的,连女儿都在抗议,其实她也是受害者,短短几日,在书房熬夜的人已换人了,“在想什么?”他注意她微拧的眉头。 “我在想……”她将皇帝舅舅跟她说的他以所有的赏赐换一个请求之事告知,“你想求什么?”在她看来,他什么也不缺呀。 他心里一惊,她从宫中回来时未曾提这件事,他以为皇上并未提及,遂也没主动问,该怎么答?“我--只是有备无患,也叫未雨绸缪。” 所以还没想到就是了,她点点头,“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过,你放心,你那个请求仍在,与这次的赏赐没有抵触。” 他怎么放心?凝睇着笑容迷人的妻子,他的心一沉,在这个请求背后所酝酿的风暴,肯定会摧毁眼前这张笑颜! 然而,事情来得比朱汉钧预期的还要快,让措手不及。 这一日,在他刚进宫不久,两名外族人士就来到靖王府大门前,奇装异服立即引起附近百姓的注意,就见两人与门前小厮说些话后,即被迎进府内。 厅堂内,梁宁在小厮的通报下,已端坐在高椅上,接见两名民族人士。 两名大汉看来就豪迈不羁,在看到粉雕玉琢的梁宁时,先是瞪大了眼,接着就脱口而出,“好漂亮的女人。” “她是郡主,是王爷的妻子。”老总管略有不悦的指正。 但梁宁倒是不在意,朝他摇摇头,再看着两个又直说抱歉的男子,示意两人坐下后,一名丫鬟即上前奉茶,梁宁见两人又是端起茶杯,待他们大口咕噜灌下后,才开口,“你们自称是来自蓟金王国的特使,所为何来?” 其中一名特使立即站起来,拱手道:“禀郡主,我们是来送拜贴的,也要请靖王爷安排成亲事宜,因为再过几天,穆莎公主就要到了。” “成亲?”她脸色刷地一白,厅堂内的老总管、丫鬟,小厮脸色个个骤变。 “是,穆莎公主跟靖王爷要成亲了,郡主不知道吗?咱们公主可是千娇百媚,在靖王爷还是领兵驻守边关时,就接受咱们公主的追求,两人早有情愫。” 梁宁愈听心愈寒,在打仗时就已私定终身?所以,朱汉钧从头到尾就没将她放在眼底,早有享齐人之福的安排?! “咱们的王还让穆莎公主带来许多礼物要献给北棠王朝的皇帝。” 北方人生性豪迈,神经也粗,没察觉到异样氛围,大汉扯开嗓门又道:“就是,咱们的王疼极了穆莎公主,怕婚事太简单了,早派了正式的密使大人带亲笔信函来甄见北棠皇帝,再怎么说,咱们蓟金王国可是掌控西北陶瓷丝路的主要国家,穆莎公主嫁难靖王爷,一点都不高攀。” 第十三章 “别说了!”另一名壮汗就显然比较谨慎,注意到厅内不少奴仆的目光都极为严肃,再看看美丽的郡主,她一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 偌大的厅堂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气氛凝结。 梁宁眉头紧锁,双手更是不自觉的握紧,力道之大,都让指甲挤压到柔软的掌心了,但她却没感觉到痛,因为,她的心更痛。 她深吸口气,看向老总管,“请你先替他们安排吃住,再派人进宫送消息给王爷,我有些不适。”她朝两名大汉点个头,起身就往自己的房里走,贴身丫鬟立即跟上前,她摇摇头,“不必跟着,我想一个人静静。” 但一个人独处在房里,反而更焦躁,蓦地,蓟金特使的一段话在脑海里响起--早派了正式的密使带亲笔信函来觐见北棠皇帝,她立即开房门,“来人,备马车,我要进宫!” 皇宫内。 崇紧亲口证实蓟金一辆的密使早在三日前进宫递上密函,但因为是朱汉钧与穆莎公主的喜事,他没找朱汉钧,也迟迟没有宣梁宁入宫,就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没想到,今天她自己进宫来,还刻意避开人也在皇宫的朱汉钧。 知悉这一切,梁宁颓然落坐,表情一黯,鼻头不由自主的酸楚起来。 崇贤心疼的拍拍外甥女的肩膀,“我国与蓟金交往密切,最主要是因那条陶瓷丝路,那是通往最重要的驿路,蓟金王国把持看权,这桩婚事结了,我国的商旅通过自然不成问题,但若是--” 他叹息一声,“若是婚事没结成,梁子一结,他们关闭驿路,所有往返的我国商旅都得绕路而过,费时又费力,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她看着他,“还不是最严重的?” 他点点头,从桌上拿起一卷轴摊开后,就是北棠王朝的重要边防地图,他指着图,“蓟金也是北棠与西边各莽族重要屏障,他们若存心报复,与西边邻近莽族连成一气,将对我北棠极为不利,届时,又是烽烟四起。” 她的脸色霎时刷白,一口闷气噎在胸口。 朱汉钧不是笨蛋,一定早已考量过这些事,所以,他是故意接受穆莎公主的追求,因为他要逼迫皇上答应,他不甘被摆布,不甘被硬塞一个妻子,于是干脆自己再找一个,所以,要皇上允他一个请求,其实也只是备案,这个男人早已算计得清清楚楚!更甭提,成了蓟金王国的附马爷,有了另一高山,势力又更大了。 这算什么?她给了他感情与信任,还想当个满分贤妻,成为一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好女人,结果?她简直是个宇宙超级大白痴! 她缓缓闭上眼睛,忍住想大哭的感觉,再徐徐张开眼时,泪水已经压在眼底,“皇帝舅舅,我不愿与别女人共事一夫,所以,我退!”这么做,也是一刀斩断两人的感情--不对,是她对朱汉钧的感情,从此,她要与他恩断义绝! 崇贤刚拿起茶杯,这一听,手上的瓷杯匡啷一声落到桌上,他瞪大了眼,迟疑的问:“退的意思是?” 她僵坐着,泪眼婆娑的看着他,“请皇帝舅舅下旨结束我跟王爷的夫妻关系。” 崇贤大惊,“你不再考虑?” “那是他要的女人,他是王爷,多讨一名妻,有罪大恶极吗?”她苦笑反问。 见外甥女神情黯然,崇贤也感到心疼不已,不过,他有后宫佳丽三千,要阻止一名王爷再娶,怎么说也说不过去,而且……“宁儿,其实三妻四妾真的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凡事以和为贵,还是劝合不劝离,他忍不住对她晓以大义。 当然,古代女人或许都能容忍,但对穿越而来的她,实在无法接受,“皇室舅舅,我在这方面有洁癖,我没有办法跟任何一个女人共用丈夫。” 洁癖?多一个人用会脏吗?崇贤不懂,只好说:“其实共事一夫不怎么困难,还是朕请皇后或丽妃……” “还是别麻烦了!”她勉强打起精神的摇头,“八年没丈夫的日子不也过来了,只要孩子归我就行,接下来,就全拜托皇帝舅舅了。” 看着她努力装坚强的模样,崇贤怎能不心软,他叹息一声,“怎么事情与朕想的不一样?朕以为终于把你的幸福还给你了,怎奈老天爷作弄,罢了,依你所愿吧!” “还有,我想留在宫里几天,什么人也不见,除了佳萤外。”她又道。 “朕明日就下旨。” “谢谢皇帝舅舅。” 翌日,圣旨一下,朱汉钧的世界为之翻转,天地变色。 前一日,蓟金王国派遣的使者到靖王府所说的一席话,竟在城里沸沸扬扬的传了开来,而当日他一回府,得知梁宁进宫后就没回府,便已有不好预感,他再进宫求见皇上,皇上却不见,就连妻子也不肯见他,只愿见女儿。 他无功而返,已心急如焚,今日便接到皇上代梁宁休夫的圣旨。 梁宁虽然愿意见女儿,但女儿进宫后,也当不了他的说客。 “娘说她想静一静,还说如果我爱她,就别提爹的事儿。”朱佳萤也很抱歉,但她真的爱娘啊。 为了要见梁宁,朱汉钧一再进宫,但皇帝不只另外派了侍卫在她住的宫殿外站岗,还给予特权不必听步军统领的任何命令,让他又气又恼,更烦的是,不管是街头巷尾、客栈店铺,人人谈论的全是他的家务事。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这一日,穆莎公主的车队一路浩浩荡荡的进到京城。 最中间的马车豪华气派,随行的男女骑士也个个出色,男的高大、女的妖娆,再加上开道的“蓟金”旗子随风飘扬,这一行人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于是乎,百姓们呼朋引伴,争先恐后的齐聚街头,争看异族公主的风采,马车里的穆莎公主大方的拉开车帘,让大家欣赏她的美丽。 蓟金王国乃西北部族,不分男女都剽悍泼辣,而两年前,穆莎偶然看到带队练兵的朱汉钧时,就对他一见钟情。 中原男子外貌大都斯文,但他除面容俊美无俦外,也难得跟他们族里的男人一样高大魁梧,更重要的是,他英勇善战,甚至比她部族大多数男子还有男子气概,在间接得知他的妻子温婉娴淑后,她便开始努力改变自己,主动接近他,终于让铁汉动了心,相约在他返京半年,补偿八年未见的妻女后,她再进朱家门,才比较合宜。 好久不见,她好想他啊,终于要见面了,她的思念早已泛滥。 但对朱汉钧而言,想见不能见的痛完全让他将穆莎公主一事抛到脑后。 皇上不只火速下旨毁婚,女儿还给了梁宁,又指定一座名为芙园的宅第当她们的安家之所,有没有搞错! 他措手不及,但更令火大的是,该死的梁宁就躲在皇宫里,谁也不见!他只好下最后通牒,威胁她再不回府,这辈子绝不让她再见女儿一面。 而威胁有效,梁宁火冒三丈的返回靖王府,直奔书房,直指他的鼻子骂,“朱汉钧,女儿是我生的、我养的,我当然可以见、可以带走,我让她在这段时间好好陪你,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 “我不会让你带走女儿的!”他脸色紧绷。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带孩子?她会被当成拖油--不是,你还会有新生活、新的妻子、新的孩子。”说到这里,她心里酸涩苦闷交杂,疼痛不已。 “根本不会有你说的事发生!”他怒火攻心,气得咆哮,这女人没有问他一句就直接定了他的罪,还想得那么远? 夫妻俩大眼瞪大眼,完全没想到一个小小人儿就偷偷躲在门外偷听,这一句严厉雷吼,当真吓倒了朱佳萤,她“啊”的惊叫出声。 朱汉钧怒不可遏的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本以为是哪个丫鬟-- 朱佳萤一见到父亲暴怒的表情,陡地缩起脖子,一脸害怕。 一见是她,他连忙缓下脸色。 梁宁也看到女儿了,她脸色骤变,赶快跑过去抱住她,再抬头瞪向朱汉钧,“你吓到她了!” 他抿紧唇,板着一张脸看向站在更后方的两名丫鬟,两人立即惊慌上前,“小姐很担心,所以……” 他压抑着怒气命令,“带她出去,别让她再过来。” “不要,我要听,我要知道皇帝舅公为什么下旨让爹跟娘离异。”朱佳萤勇敢的抬头问父亲,但晶莹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 果然是她养出的现代娃儿,真有胆量!梁宁看着就要开口喝斥的“前夫”,“佳萤有权利知道所有的事,不然,日后她对婚事、对男女感情都会有不信任感,那会影响她的未来。”这是经验之谈,更是她的切身之痛。 朱汉钧咬咬牙,直觉的想驳斥,但看着母女俩同样坚定的眼眸,他竟心软了,“好吧。”他再看向两名侍从,“你们走一趟皇宫,传我的话给副统领,今日要议定京城防守的细节,明日再议。” “是。”两人拱手行礼,很快的离开,但也在同时,老总管快步走过来,急急的拱手道“王爷,穆莎公主的马车已经抵达东大街的使馆,她还差人来说,约一个时辰后会前来拜访王爷,还有……” 朱汉钧闷闷的看着撇了撇嘴的梁宁,再看向一脸难色的老总管,“还有什么?” 老总管都替主子头疼了,“老王爷、老王妃的马车也到了,就在大门口。” 他凝眉,沉沉的吐了口长气,“让他们先在厅里休息。” 老总管听明白了,很快的退下,务必不让二老到这里扰了夫妻俩的对谈。 公主来了,公婆也来了,真是愈来愈热闹了,梁宁苦笑。 一家三口进到书房内,梁宁握着女儿的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将皇帝舅舅所说的蓟金王国这桩婚事结与不结的利弊关系告诉她后,才将目光移到一直静静听着的前夫身上,“你根本是以此为筹码来威胁皇上,你非娶穆莎公主不可,这一切算计是早在你凯旋回京之前就布好局的,所以,这段日子对我的爱护关切根本也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都是虚情假意!”语调虽冷,她却得强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不希望自己看来那么脆弱。 没男人又怎样,她有这么缺、这么哈,没他活不下去? “我承认你说的都对。”他坦承不讳。 她咬着下唇,绝不允许泪水泛滥成灾,至少在他面前,他不配!哼,无情无义的家伙。 朱汉钧诚挚的继续道来,“我的本意的确是要迫皇上答应,没想到却对你有了感情,所以,早就亲笔信函阻止穆莎前来,但她提早出发,没有看到我的信。”然后,就变成眼前的情况,他真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高兴、就会原谅你?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你明知道你已允诺一个女人,却对我提都没提!”她觉得很痛心,“还是你认为我没有,也不能有异议?也是,一个王爷,有三妻四妾有什么也不起的?” 第十四章 “宁儿,我不会娶她的。”他知道她很难过。 “那是你的事,穆莎就是来了,她是你这个靖王爷要来的女人,你先解决她的事再来跟我谈吧。”她站起身拉起女儿,“佳萤,你跟娘走,皇帝舅公已替我们安排好住处,还有--”她抬头看着脸色一凛的前夫,“我的丫鬟已经在寝房整理属于我的东西,应该也已收拾得差不多。” 闻言,他脸色更加难看,“你没有知会我。” “你在打仗之余还有闲情逸致多要了一个老婆,可有知会我?”她咬咬牙,忍住了泪水,牵着女儿就往门口走,但-- “娘--我也要爹。”朱佳萤另一手连忙牵住父亲的手,眼睛都泛红了。 见状,梁宁心疼不已,她提醒自己,孩子是无辜的,所以,她先放开女儿的手,蹲下身与女儿平视,“那好,你先留在爹这里,等你想见娘的时候,跟老总管说,他会带你来见娘的。” “我不要,我要爹也要娘!”小手用力的扯她的衣袖,泪水已经滚落。 梁宁也哽咽了,“放心,很快的你就会有另一个娘,只是,娘真的没法子跟别的女人一起侍奉你爹,这一点,你得学会体谅,不过,娘绝不会因此就少爱你一分。” 朱佳萤仍然摇头,梁宁心疼的再次为她拭泪,“日后,你不只会有两个娘,你还会有第三个,也许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因为你爹地位极高,三妻四妾加起来,你会有七个疼爱你的娘或姨娘,这样也很幸福啊。”虽然梁宁的心在淌血,但她看着女儿的眼神很温柔、就连语气也一样。 朱汉钧简直快要吐血了,这个女人根本就打算气死他吧!“佳萤,你先回房,我想跟你娘好好谈谈,你放心,爹向你保证你不会有那么多的娘或姨娘。” 朱佳萤看着父亲信誓旦旦的脸庞,用力点点头,乖乖的先走出去。 室内有一阵子的寂静,两人目光对视久久、久久。 这算什么?想用深情的眼神催眠她,让她改变主意?梁宁不想瞪成斗鸡眼,她陡地往门口走,但朱汉钧一把拉住她。 “放手,我知道出嫁从夫,但我与王爷已不相干!”她气呼呼的甩开他的手。 “汉钧,让郡主走,她已不是我们家的媳妇,强留是不对的。” 不知何时,朱宗达、高虹夫妇已来到门口,身旁的老总管一脸歉疚,而稍早离开的朱佳萤显然忘了带上门,才让房内的两人都没察觉两人的到来。 朱汉钧了解父母,对朱家重新获得荣耀,他们并不感谢梁宁,仅认为这是朝廷把欠朱家的还给朱家而已。 这一次,梁宁还抢先一步休夫,让朱家的尊严面子尽失,所以,此刻进来,二老都是一张紧绷严肃的脸,说的话也立即偏向未进门的准媳妇。 “汉钧,穆莎公主千里迢迢的前来,你又允诺在先,男子汉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你一定要给公主一个交代。”两鬓斑白的朱宗达说得可直接多了。 “郡主不想留在这个家的心意已如此坚决,咱们也勉强不来,再说了,堂堂王爷只有一名正妻、一个女儿,着实太少了,甭说多子多孙,到现在连生出一个男丁也没有。” 高虹与丈夫一鼻孔出气,话里不无埋怨,没想到朱汉钧冷声反问--“一个丈夫长年不在身边的女人要怎么生男丁?儿子返京也不过半年,宁儿要生得出来,不就是红杏出墙!” 老王爷夫妇才惊觉失言,面色尴尬,却连一句道歉也说不出口,毕竟长辈的架端久了,拉不下脸。 梁宁没力气应付早就跟她杠上的公婆,她觉得好累,“你们慢慢谈吧,我走了。” 勉强行个礼,刻意避开丈夫的眼神,她快步步出书房,直奔停在大门外的马车,也因而没看见本想追出来的朱汉钧硬是被父母给位住了。 马车内,她难过的闭上眼睛,但仍感觉到热泪涌现。 可恶!竟然没追上来!猪头!可恶、可恶!老死不相往来好了!但更可恶的是,这到底是啥劳什子的烂穿越?简直是伤心之旅…… 京城的百姓在这段日子过得很忙碌,忙着闲嗑牙,聊八卦,长舌之辈还得轮流站岗,化身古代狗仔追踪最新动态,再发挥长舌功,一传十、十传百的将现在最夯的朱汉钧战二女的最新消息散播到大街小巷。 朗朗天空下,就见靖王府前站了数名好事者,见到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从靖王府大门前离开,众人好奇地交头接耳。 “看来是真的,郡主要搬到皇上赐的另一栋豪华宅院去了。”“说来也太委屈了,郡主可守了八年活寡,好不容易才过半年有丈夫的日子,马上又来了个穆莎公主,王爷有没有良心!” “是啊,郡主这么好,教出的女儿知礼又有教养,还很亲切,不像一些皇室贵族小千金眼睛长在头顶上。” “更甭提郡主还帮助了许多造瓷人家,收取的费用也拿去做善事。” “真是不知珍惜,是她让他当上统领的,竟然休离她,让她落入笑柄--” “错了!成为笑柄的是王爷,是郡主休夫,两者差很多。” 议论纷纷声不断,但大多是站在梁宁这方的,而马车在行经这些百姓身侧时,有些话语自然也落入车内的梁宁耳里。 善有善报,她应该还不是一个太差劲的人吧! 马车走一会儿便停下来了,其实芙园与靖王府不过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但它绝对是豪宅中的豪宅,气派的大门、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皆有,富丽堂皇的厅堂内多的是昂贵罕见的金丝楠木,皇帝舅舅对她真的很慷慨。 在芙园总管的带领及丫鬟的陪伴下,她一路来到华美的寝房内,很梦幻,重重床帷纱幔,举目所见的家饰一件件都是价值连城。 她遣退总管、丫鬟,终于一人独处后,她粗鲁的踢掉绣鞋,呈大字形的仰躺在床上,瞪着雕镂精细的天花板,身心突然都觉得好疲累。 行!梁宁你可真行!辛苦生养的女儿在别人家,丈夫也送人,前公婆还冒出来催她走人,她做人怎么这么失败? 不对,全是这该死的鬼穿越,她只是水土不服! 她拒绝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但此刻,也许朱汉钧已与穆莎公主相见欢了,古今皆然吗?男人犯贱,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梁宁虽然知道不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但是她现在就是觉得男人很可恶,为什么老天爷要安排朱汉钧当她的丈夫?害她身心两失…… 想到这里,她就心灰意冷,这一团混乱到底要怎么处理?她不会,唯一的挚友李哲伸又远到南方做生意,短期内不会回来。 她再也忍不柱,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她竟然这么没用,在古代这么久,只交到一个知心友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她不知道哭了多久,就在她恍恍惚惚要沉入睡梦中时,一个高大身影突然走了进来。 “王爷,等等……”蓦地,丫鬟的叫声响起。 她隐约还听到一个气喘吁吁声及脚步声……王爷?!梁宁的心口陡地一跳,瞌睡虫马上跑光光。 她倏地坐起身来,还来不及将垂下的纱幔拉开,一个高大身影已趋近床前,大手一挥,厚重的床帷纱幔翻飞,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丈--不对,前夫! 气氛突然僵住了,但也立即被回过神来的梁宁打破,“堂堂靖王爷怎么纡尊降贵的光临寒舍?是来关切的吗?不必虚情假意了,还有,本人个性淡薄,不喜跟人争风吃醋,所以,不必担心我会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夹带着火气又酸不溜丢的话如连珠炮般响起,早就忘了自己还怨他没追上来。 “你哭的很惨。”他心疼的看着满是泪痕的丽颜,那一双眼睛更肿得像核桃。 她一怔,这才想到自己刚刚哭到快睡着。 她双手胡乱的拭去脸上残留的泪水,“我是做恶梦!我梦到一个丑八怪娶了一个更可怕的丑八怪,两人还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的放闪光,那太伤眼,我才会泪水猛流。” 虽然清楚她话里夹枪带棍的在偷骂他,但他不难过,“你很在乎我,不然,你不会哭得如此凄惨。” 她脸色微变,低下头,揉揉眼睛,却突然起到什么,慢吞吞的抬头,“我不在乎!还有,我们不是夫妻了,不该独处一室。” “那是皇上的旨意,我没说准时,你仍是我的妻,要我抗旨也不怕。!” 她咬着下唇,她才不信他不知道那是她气到要休夫,再请皇帝舅舅下的圣旨,不过不管如何……“抗旨是要杀头的!” “那就杀吧,要我娶就娶,休离就休离,我算什么男人?” 她瞪着他坚决的脸庞,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 “不要!”她用力摇脑袋,像博浪鼓似的,“我不要你的脑袋分家!”想也没想的,她一把抱住他,但几乎只有一秒,她就急急的放开,前不久才说不在乎的,现在又主动抱他,她是白痴吗?! 倒是他,灼灼黑眸定定的看着只敢将目光放在他胸口的她。 但他这样,她愈不自在,还觉得室温怎么愈来愈高,害她浑身发烫、口干舌燥,不自觉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他忽然俯身靠近,她屏息想退,但身子动弹不得,因他的双手已握住她肩头,“是你诱惑我的……”两人鼻尖相触,就在他的唇要吻上她的时-- “爹,你都没等一下我……啊!”朱佳萤陡地冲进来,又急急的煞住步伐,但不及了,爹娘已经分开,不玩亲亲了。 “佳萤你也来了,快过来。”梁宁脸红红的藉由牵女儿的动作定定狂乱的心,该死,她差点被前夫色诱了! “娘怎么真的搬过来了?也没带我一起走。”她眨着大眼睛,说得好哀怨,“对不起嘛,但娘真的想离开。”她拉着女儿一起在椅子坐下,“那--娘真的不回去了?”朱佳萤皱着眉头,眉宇间尽是忧心,“不会的,娘只是过来这里住几天,我会让她回家的。”朱汉钧再度给女儿保证。 “我才不会。”梁宁直接瞪他。 朱汉钧也瞪回去,“你当然会!夫妻分开住,成何体统?” “我又不是你的妻,住在一起才奇怪。”这男人变身成番仔了吗? “既然说不通,那我就住下来,女儿也住下来。”大丈夫是能屈能伸的。 “太棒了!这里好漂亮啊。”朱佳萤马上大声欢呼,还立刻起身脱了鞋跳上床,在床上翻滚,动作大得连系在腰上的弹珠袋都松开了,散了一床的一珠子。 但梁宁无暇管女儿,而是瞪眼对着朱汉钧说:“我不可能让你住下来。” “我也不习惯逆来顺受,更不打算破例,我的人生绝不是可以让人随意操控的!”他大大方方的也在床榻上坐下来,还伸手替女儿捡弹珠。 梁宁柳眉倒竖,他打算赖定这里,就算她赶他,他也不走?! “娘,你就答应嘛,好不好?不然,我会难过到睡不着的。”也忙着在捡弹珠的朱佳萤不忘替父亲请求。 朱汉钧挑眉,有个贴心的小乖乖,感觉还真不错。 竟然威胁她!但能怎么办,梁宁只能不情不愿的点头。 第十五章 “太好了!”朱佳萤确定父亲可以留下来还不够,她还煞有其事的跳下床,跟母亲打勾勾,“如果娘瞒着我将爹赶出去,我晚上睡觉就会作大恶梦。” 这小妮子变心变得真快!梁宁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勾起右手跟她打勾勾,“那我可以找唐子昂玩再回来这里吗?”任务达成,她可以放心去玩了。 “晚餐前回来。”一家之主开了口,惹来梁宁一记白眼。 “这是在谁的屋檐下?“ 但朱佳萤已经笑咪咪的福身,转身走了两步,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将房门给关上。 听脚步声远了,梁宁马上对着霸占她床的男人发难,“卑鄙,利用小孩。” “你不在这些天,我都没睡好。”他躺得很舒服。 “我在宫里就睡得好?”她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粉颊,斜眼瞪人,“如果没有某人劈腿……不是,招蜂引蝶,又哪来这些讨厌的鸟事?所以,我让了,成全了,行了吧?” 这话显然让他不快,他起身下床,走到她身边,“礼让确实是美德,但把丈夫拱手让人,梁宁郡主,你大方得令我想咬你!” “咬啊……啊!”她尖叫一声,瞪大了眼看着真的倾身张嘴咬她的唇的男人。 他、他还真的咬?!这男人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虽然是轻轻的咬、再吻、再深吻……能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让她忍不住都要呻 - 吟出声了。 终于,他放开她软嫩的红唇,深情款款的看着她,“但我只有一颗心,也给人了,没得让了。” 她眼睛泛红,喉间有着说不出的酸涩,“但是你允诺要娶她,她才会来的。” “当时情况不同,你跟我一点都不熟悉,”朱汉钧一脸严肃,“我们之间没有情感,这场婚姻,我又是被迫的,先祖明明是开国功臣,却成了功高震主的绊脚石,实权被摘,我的先祖、父亲的失落感,不是你能想像的。” “好不容易,我在军中得到声势,赢得穆莎公主的追求……”他停顿了好一会,才又开口,“一切一切都是因为我渴望建功立业、希望巩固势力,不再需要看皇室的脸色,听那些皇亲国戚的轻蔑议论,可这些心思都是出现在我对一切反感,甚至有些愤世嫉俗的时候,而一切已截然不同--”他耐着性子解释,“如今,我眼里只有你,对你,我是势在必得,绝不愿失去的。” 说得真好听!“那公主呢?她是你征战守关八年的战利品,人家都跟来了,就好好享受啊。”她的语气酸溜溜的。 “你在吃醋。”他笑了。 他居然还笑?“鬼才吃醋!”她别开脸,气到头顶都要冒烟了,“其实,堂堂一名王爷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不太像样。”他将她的脸转了回来,面对自己。 她瞪着他,直接拍掉他的手,一个女人?拜托!她可是极品美女,也许还寥寥无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穿越者之一啊! “但这也是我的报应,谁叫我太晚才发现某人的美好,磋砣太多时光。”朱汉钧又道。 她一愣,原来,这个男人耍浪漫也很有天分呢,那带着自我嘲弄的歉然笑容简直是迷死人不偿命……天啊,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觉得他迷人?她在堕落了。 “所以,这个便宜也只好让她继续占下去了,这是她专用的唇、专用的手、专用的身体……”他沙哑的声音低语,将她从椅上拉起来,狂热的吻住她的樱唇,继续刚刚女儿不小心打断了的好事。 梁宁直觉的想挣开这个吻,但他怎么肯放,他挑开她的唇,直驱而入,一手揽紧她的腰,霸道的吮吻,让她整个人变得虚软无国、意乱情迷,直到被他抱到床上躺下后,迷濛的神智才清醒过来,但朱汉钧已以单掌将她的双腕扣在头顶,轻吻她的唇,另一手则在她身上继续撩拨欲火,动作不快不慢,恶劣的刻意挑逗,就是要让她深陷欲 - 望深渊。 神智既使寻回,她应该没感觉的,但她的身体显然太捧场了,再加上……她强烈怀疑他并不是上战场八年,而是去研修性爱技巧,才能将她挑逗到毫无抵抗能力,轻轻松松就被吃干抹净…… 夕阳西下,橘红色霞光映亮了室内。 朱汉钧静静的拥着梁宁温暖滑细的胴体,身心灵魂感到完全的满足。 能重新拥有她,他的心踏实多了,他一直怕她真的恨了他…… 他第一次这么在乎一个女人,强烈的想与她共度一生,在乎她的喜怒哀乐,他知道自己错了,但他也无法因此让她离开,他愿忏悔、补偿,但她得在他身边,不管用任何方式,他都不愿轻易放手。 但男女大不同,梁宁又懊恼又无奈,羞惭得好想下床走人,可某人把她牢牢扣在怀里,强迫她贴靠在他的胸肌上,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 唉,她怎么那么容易就被吃了?两人之间明明已经没有什么该尽的夫妻义务了。 “我得去见穆莎公主。”他突然开了口。 看吧!用完即丢,喜新厌旧!她干脆阖上眼。 他起身穿上袍服后,坐上床榻,“这事不能这么搁着,穆莎公主身份特殊,对北棠王朝而言,尤其不能轻率以待,我没有处理好,会掀起很大的风波。”他看着她张开了眼眸,“但两方利益往来频繁,我不能等闲视之,相信蓟金王国也是如此。” “你有什么筹码跟公主谈?”她赌气的说着。 “这事我会处理,你在这里等待好消息。”他俯身亲她一下,才转身离去。 真的没问题吗?梁宁没那么乐观,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接受二女共事一夫,那是亵渎了她的爱情。 的确没那么简单。 朱汉钧不在乎穆莎公主即将到访,反而带着女儿前往芙园见前妻一事,让前来拜访的穆莎公主颜面全无,仅与老王爷夫妇稍聊几句,即返回使馆,但在朱汉钧前往拜见时,侍从又言公主外出,他只得再度返回靖王府,这来来回回,都已入夜。 朱宗达夫妇甫抵京城,就面临一堆乌烟瘴气的事,即使还有多名达官贵人前来为儿子升官祝贺,两人笑中仍可见勉强。 终于,一些闲杂人等离开了,朱家夫妇总算可以跟儿子好好坐下吃一顿饭,秉烛夜谈。 夫妇俩一言一语说的都是公主的好,梁宁的坏,偏偏朱汉钧像个闷葫芦,连应也没应一句,让老王爷整个抓狂,怒声拍桌咆哮,“再怎么说,穆莎公主就是比郡主温柔婉约,郡主弄出请皇上下旨休夫,让咱们朱家颜面尽失,你怎么还尽往她那里去?!就连佳萤也让她留在那里……” “虽然很不孝,但请爹娘待个几日就回宥城吧。”朱汉钧突然打断父亲气愤至极的话,事实上,他一直没有说话,也是想听完父母的心里话。 朱宗达夫妇互视一眼,老脸上都是一阵青一阵白,“什么?” “我明白你们对宁儿的有歧见,但这一辈子,我就只有她这一个妻子。” 朱宗达气得吹胡子瞪眼,“什么歧见?你不知她给咱们家的耻辱有多大吗?!” “我知道爹娘听不下去,但是,等到你们愿意敞开心扉来接受她、欣赏她,我随时欢迎你们过来。”目前棘手的事太多,既使是家人,他希望他们在此时能支持他,就算不能,至少谅解他这个决定。 朱宗达愤怒甩袖,“有了媳妇就忘了父母!哈!堂堂朱家子孙,竟然这么没骨气,你的男子气概去了哪里?” “就是因为有骨气,才非宁儿不可,一个男人若连自己要的女人都无法拥有,岂不可悲,还谈什么男子气概?” 朱宗达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看着儿子眼中的坚定、证据中的凛然,他突然明白了,为了梁宁,儿子不惜与他们翻脸。 “好,我们今夜就走,何必留在这里碍眼!”他火冒三丈的催促妻子离开。 “还是明日再启程吧,爹,而我也想再对你们说一句,”朱汉钧诚诚恳恳的定视着父亲,“不管你再怎么否认,是宁儿将先帝削弱的权势地位及尊严还给朱家,让朱家再享恩荣,我爱她,希望你们也能做到爱屋及乌。” 掏自肺腑、语重心长的一席话,反让二老尴尬,互看一眼便默然相偕回房。 在朱汉钧方面,父母的态度似乎有了转回余地,但在梁宁这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芙园的厅堂里,梁宁颇为无奈的坐在椅上,看着坐在另一边的大眼美女,见鬼了,朱汉钧不是去找穆莎谈吗?到底是去哪找,这会儿,人家都登堂入室了。 她仔细的打量着穆莎,早听闻北方女子的骨架较为粗壮,还有一副令男人喷鼻血的好身材,现在见到,还真是没骗人,作风也与现代的西方美女有得比。 坦胸露腰的服饰与比基尼相去不远,只是露出的水蛇细腰下是宽宽的灯笼裤,再加上各式珠珠从头套一直到服装、鞋子都有。 嗯,女儿一定会喜欢穆莎身上的珠珠,色彩缤纷又晶莹剔透,就像她最爱的弹珠。 穆莎觉得梁宁很没礼貌,竟然大刺刺的将她从头看到尾,但是,依目前朱汉钧仍心系于她的情况,日后两人极可能仍会共事一夫、成为姊妹,她不能打坏关系。 只是,她也没想到梁宁是如此美貌。 虽然早已听说她貌若天仙,但亲眼所见更让人惊艳,她身上只着一袭紫绸缎裙装,没太多首饰,可她本身已够吸引人,杏眼樱唇,肌肤吹弹可破,如此脱俗容貌,的确只应天上有! “穆莎先跟郡主说一声抱歉,没想到我的到来,会使得郡主与王爷离异,只是,如今郡主搬至这里,王爷也搬至这里同住,这……”穆莎停了口,似乎不愿说出批评之语。 这倒令梁宁意外,本以为北方民族都是快人快语,而且穆莎长得如此高挑,说话声竟然很不搭,温温柔柔的,表情也很温婉,差很大呢! “虽然听闻郡主与王爷一直是?蝶情深,但毕竟已离异,就是陌生人,这样巴着他不放,没名没分的在一起,也不妥吧?”穆莎右边的丫头突然开口。 这丫鬟搞不清楚状况吧?是谁巴着谁啊,梁宁想翻白眼。 “还是王爷真让北棠皇室给操纵了,所以迟迟不敢娶我家公主为妻?”穆莎左边的丫头也跟着开口。 又来了!这是老梗,梁宁连做表情都懒了。 两个胆大包天的丫鬟似是看出穆莎说不出重话,才一人一句的替她出头,没想到-- “谁准你们多嘴的!你们是什么身份!”穆莎生气的瞪向两名丫鬟。 两人急忙低头噤声,不敢再多话。 她的变脸怒斥,倒令梁宁傻眼,原来穆莎公主没她想像中的温柔嘛,但这种人有点恐怖,翻脸跟翻书一样,就像现在,不过几秒,她又是一脸的失魂落魄,眸里的沉郁说有多明显就有多明显。 “老实说,公主来找我是没用的,要娶你的人又不是我,我也无法替王爷决定,你就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了。”终究心软,梁宁也不想上演一出女人为难女人的戏码。 第十六章 穆莎双手交握,静静的凝视她许久,“明白了,打扰了,穆莎先回去了。” 穆莎主仆走了,但梁宁的心情却变得更沉重了。 这难解的习题到底要怎么解?她虽然潇洒退出,可心里是怨的、是难过的,最不争气的是,她仍爱着朱汉钧! 难道因为爱他,就要跟另一个女人分享他?这太荒唐,她办不到! 而她都还没理清思绪,本该被挡在房外的某人就出现了。 某人又是怎么办到的? 穆莎离开不久,她才刚进房里,他也跟着进来了,此刻,她坐在床上,又是不是该换个地方坐? “我听总管说穆莎公主来找你了。”朱汉钧走近她,他真的摸不着女人的心绪,穆莎不见他,却找她? 她哼了哼,意有所指的道:“拈花惹草!花 心!” 他叹息一声,“她说了什么?” “是我说了什么,我说你是有肩膀又重承诺的男人,基于君子有成人这美,所以,我让出我的地盘,要她别来我这里纠缠不清了!”她赌气的说着。 一席话说得火花四射,但他清楚她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说得如此尖锐。 罢了,今天真的太漫长了,他终会跟穆莎公主谈清楚的,他坐上床榻,梁宁想也没想的就将屁股往右移,让中间空个位置,“你晚膳吃了吗?”他觉得好笑。 “嗯,女儿也吃了,玩得累了,沐浴完已上床睡了,你也可以回去了……嘿,谁准你上床?”她瞪着竟然先躺下的朱汉钧。 “我梳洗完才来的。”他将她拉往他怀里,她却开始挣扎,“等等,先让我好好休息一下,你知道我负责的是京城的治安,得不论日夜巡视警戒,十分忙碌,这几天又因为你的事,堆积了太多公事,又没睡好……” 她突然安静下来了,他熬夜办公,她很清楚的,那的确是件累人的事。 男人要的是权势、女人、金钱,而女人天生就多了一分痴,又重感情,朱汉钧改以温情哀兵攻势,她反而不忍,不过,现在他的手在干嘛?怎么开始往她的身上摸了,他不是很累吗?! 怀抱软玉温香,要朱汉钧如何清心寡欲,虽梁宁努力想拒绝,但他故意朝她的敏感处挑逗,让她毫无抵抗能力,只能再次沦陷情欲漩涡。 朱汉钧一连几日在芙园留宿,因他知道只有陷在情欲里,梁宁才会忘了一切烦心事,只是,尽管他能带领她享受欢愉,但一旦云雨过,她疲累沉睡后,他却总得凝睇她熟睡的娇颜久久,才能入眠。 烦心事着实太多,穆莎这事迟迟未定,他与梁宁的幸福也悬而未决,但又能如何,穆莎公主已给他吃足了上百斤的闭门羹。 “穆莎公主知道我想谈解除口头婚姻一事,便刻意避开我。”这一点,朱汉钧其实也感无力,就连他托总管送去的亲笔书信,也原封不动的被送回。 “一切都是你惹来的。”梁宁绝对不会同情。 “我知道,最难消受美人恩,我是自找的!”他苦笑,一时踏错,竟让自己成了混蛋。 “我要到商会去了。”她昨晚又沦落在他的温柔乡,超堕落的。 “一起走,我也要再去拜访穆莎公主。”他一定要再接再厉。 她颇为懊恼的瞪着他,“我们不要再同进同出了,昨天皇帝舅舅都宣我进宫,问我到底跟你在干什么了。”害她也超尴尬的。 “皇上也不见我,我从不知我何时变得如此不招人待见。”对此,他忍不住负气冷哼。 他怕你找他算帐啊!梁宁在心里嘀咕,但皇帝舅舅有交代不可说。 两人最终还是上了不同辆马车,一来,地步不同,二来,两人确实已不算是夫妻,形影相随就怪嘛,这是梁宁很坚持的一点。 而朱汉钧再次前往使馆拜会穆莎公主,但最后依然是无功而返。 “公主为什么不肯见王爷?”富丽堂皇的厅堂内,穆莎的贴身丫鬟实在忍不住积压多日的好奇,开了口。 穆莎板着一张丽颜,冷冷的道:“你以为你是谁?有资格问本公主?” 该丫鬟吓得立即跪地,“奴才错了,请公主饶命。” 此刻,一名侍从快步走进来,站定拱手,“启禀公主,有两名瓷商请求见公主,他们还有一封信要先交给公主过目。” 她微点螓首,该名侍从立即将信送上,她展信一看,原来是京城经营瓷器的老店“玺瓷坊”,玺瓷坊也洋人往来贸易多年,此次前来的是其大当家跟二当家,“让他们进来。” 出乎意料的,不见朱汉钧,就连皇帝派轿要接她进宫,也以身体微恙谢绝的穆莎公主竟然同意了。 厅堂内的侍从、丫鬟莫不睁眼惊讶,但无人敢吭声。 一会儿后,两名商人打扮、年约五十的男子走进来,两人还各捧了一只做工精细的白玉瓷瓶,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两人将瓷瓶交给侍从,即恭敬行礼,异口同声道:“这两只白玉瓷瓶是敝坊的镇坊之宝,也是我们送给公主的结婚贺礼。” 她仅是沉默的看着两人。 两人互看一眼,大当家拱手道:“我们是真心祝福公主能成为靖王爷的正妻,因为梁宁郡主一点都不适合。” 穆莎终于开了金口,“你们跟郡主很熟?” 二当家连忙点头,也拱手道:“是,郡主在瓷商的商会很活跃,虽说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实属正常,但梁宁郡主行事不厚道,完完全全断了我们的财路,害我们现在生活大不易,还得卑贱的去拜托买主买货。” “没错,我们已经过得很不好了,她又着手帮乡巴佬杜喜兄弟拿洋人单子,那些洋鬼子从此再也没跟我们下过单!”大当家看着美丽的穆莎出言暗示,“说这么多,就是要告诉公主,只要有任何需要我们的地方,我们都很愿意为公主尽一分绵薄之力。” 穆莎脸色一变,怒看两人,“你们是什么东西?我堂堂蓟金王国的公主,还得靠你们出力?再说了,我跟郡主是要结为姊妹,不是要成为冤家,你们究竟在使什么坏心眼?” 两人先是一愣,接着急急下跪,“公主饶命啊!”两人惶恐的低头互看一眼,明明从蓟金王国来京城从商多年的老友就告诉他们,穆莎公主并不如表面那般正派亲切,只要有利有钱就什么事都能谈,还建议可以藉公主之力来一吐他们生意被坏的大怨气,要不,他们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也过来大放厥词啊! 穆莎怒甩手,“还不滚!” 一旁的侍从连忙将两人揪起来,赶了出去。 穆莎沉默的绷着一张俏脸,事实上,从她拜访梁宁回来后,大多时候都是这样,唯一做的事,就是派人每天打探朱汉钧及梁宁的行踪,令人摸不清她意欲为何。 突然,她开了口,“备轿,本公主要进宫觐见北棠皇帝。” “请皇上作主,诏告天下,为靖王爷跟穆莎举办一场隆重的婚礼,不然再空等下去,万一我父皇不堪等待,发生什么伤及两国情谊的憾事,穆莎也无能为力。” 崇贤瞪着跪在地上的穆莎公主,先前要她进宫,她佯称身体不舒服不来,没想到,这次她主动进宫求见,开门见山就是提这件让他也很挣扎的难事。 崇贤沉沉的吸了一口气,“就朕所知,王爷与郡主仍然深受彼此,所以,朕替公主另觅良人如何?事实上,我国优秀男子不少。” “禀皇上,穆莎是为靖王爷而来,而王爷有三妻四妾亦不为怪,穆莎不觉这有何难办之处。” 崇贤皱眉,穆莎看似温和,但却执拗得让人头疼,这朱汉钧也真是的,女人有千百种,他就挑到这种死心眼的。 “一切拜托皇上了,穆莎会心生感激的。”穆莎以乞求的目光凝睇,起身再恭恭敬敬的行个礼后,退了出去。 乘轿出皇宫后,行经大街时,一抹熟悉身影入了穆莎的眼,她示意轿子停下,附耳交代侍从一句话,就见该名侍从愣了一下,即道:“是,奴才会去办。” 穆莎拉开轿帘看着后方巍峨的皇宫,神情复杂。 皇宫内,崇贤仍坐立难安,看来解铃来需系铃人,他看向太监,“去!把朱汉钧宣进宫来……还有,让宁儿也一起进宫。” “是!”太监连忙领命退下。 片刻之后,朱汉钧、梁宁都进了宫,不待两人行礼,崇贤就皱眉直指着朱汉钧,“你是怎么处理的?你的烫手山芋穆莎公主都主动进宫找朕了。” “臣见不到公主,所以才想进宫见皇上,但皇上也不见臣。”他也有话说。 崇贤瞪大了眼,“说来又是朕的错了?” “皇上是有错,且大错特错!”朱汉钧是理直气壮。 “注意你的用词,免得真要犯下大错。” “那臣也认了,因为臣要批判皇上,纵然是九五之尊,也不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给臣一点尊重,随意主宰臣的婚姻,此等行径着实令臣无法忍受。”朱汉钧挺直背脊,面无惧色。 崇贤脸色一变,梁宁则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疯了?怎么如此莽撞? 崇贤瞪着朱汉钧,“你不仅质疑朕,还嫌朕多管闲事?” “是!所以,臣不领圣旨,也不愿叩头谢恩,臣更要说,皇上单方面下方面下旨毁婚,对臣是一种莫大的屈辱……” “够了!你别乱说话。”想死也别这样啊!梁宁急得制止他,也想安抚皇帝的情绪,但朱汉钧只是扬手要她别插手。 椅上的崇贤倾身向前,一手撑着膝盖,黑眸阴郁的瞠视着朱汉钧,“光是你现在的态度,朕就可以把你关进牢里!” “臣无畏,臣站在这里,就是捍卫臣的荣誉与尊严。”黑眸坦然直视,义正词严得令皇帝的脸几乎要扭曲,而如此胆大妄为的行径,更令在场的人胆寒不已。 “皇帝舅舅,他、他语无伦次,可能是喝醉了……”梁宁连忙为他找藉口,没想到这个笨蛋竟不领情,上前一步再开口。 “臣没喝醉,臣只是拒绝当一个‘惟命是从’的丈夫,还是,原来皇上就是看准了臣抗命,如此刚好可以名正言顺的再削掉朱家的实权?” 这一席话,顿时激怒了隐忍怒火的崇贤,“来人啊!将靖王爷关入天牢!”他绷着脸庞下令。 两名御前侍卫立即上前,梁宁慌了,急急的站到丈夫身前,但马上又被朱汉钧拉到身后,他直视着皇帝,“男子汉敢作敢当,臣还要说一件事,因为臣仍视宁儿为吾妻,所以,我二人仍有夫妻之实,这笔帐,皇上一并算吧。”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结,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中。 虽然暖阁内除了他们,也只有太监跟侍卫,而他们也知道在这里听到的任何话都要有听没有懂,或是听而不闻,但这一席胆大包天的话仍让一些人频频冒汗,却又不敢去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当事者梁宁也困困窘而粉脸通红,这个男人是笨蛋吗?想被革职?还是要掉脑袋?“皇帝舅舅……” “将靖王爷关入天牢,还有,这件事谁也不许外传,只要有任何耳语出现,你们这些奴才全要掉脑袋!”崇贤厉声下令,一旁的太监、侍卫立即低头应声。 第十七章 其中两名侍卫步上前,一脸歉意的向朱汉钧行个礼,才带着他出暖阁。 崇贤这才吐了一口长气,但似乎想到某件事,他眼里竟闪出一道笑意。 而梁宁眼巴巴的看着朱汉钧被带走,再见一干人等都离开了,马上拉皇帝的手,“皇帝舅舅,你怎么让汉钧去吃牢饭?他可是负责京城城防的人。” 崇贤反问:“你心疼了?”也应该啦,两人还有夫妻关系。 “我……”梁宁语塞,但心疼是真,她也真的很不争气。 “别说了,他逆君欺上,朕乃九五之尊又怎可戏言?他是关定了,你就回去吧。”崇贤强忍住笑意,撑住一脸严峻神色。 梁宁咬着下唇,难过的向皇帝行个礼,这才沮丧的退出宫殿。 终于,崇贤再也忍俊不住的大笑出场,再抬头看着雕绘精细的天花板喃喃道:“母后,您是不是也觉得太好了?当初是咱们将宁儿塞给靖王,本以为宁儿是半推半就的,所以怕宁儿不开心外,也担心他不会真心珍爱宁儿,可现在再也无虑了。” 他真的确定朱汉钧是爱宁儿的,因为不满他下旨让两人离异,所以朱汉钧才会一脸怨恨的看着自己,好像恨不得要剜出他这个皇上的眼珠子。 但旨都下了,总不能马上收回,毕竟,一个皇上朝令夕改,像话吗? 唉,这事变得棘手,他得好生处理了。 阴森的墙面、冰凉的铁栅,牢房里,朱汉钧静静的坐在石桌旁,一支火把高挂在一隅,忽明忽暗,更是诡异,“请往这里走。” 他突然听到狱卒讨好的说话声,还有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近,他起身看出去,就见梁宁朝这里走来,她身旁的狱卒更是恭恭敬敬的,也是,她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外甥女。 梁宁走到牢门前,守在牢房的狱卒立即退后一步,向她行礼,也朝牢内的朱汉钧行礼,再怎么说他可是郡主的前任丈夫,而且,还是功在国家的大将军,被皇上封为步军统领,因此即使身牢笼,他们一干狱吏都很礼遇他。 给的牢房很干净不说,还弄来桌椅,至于石床是早就有的,不过他们为他铺上褥子、给了被子,毕竟已是夏末近秋,地牢阴凉啊。 思忖间,拎着油灯的狱卒已将牢门打开,再识相的退出去。让这对刚离异不久的夫妻可以好好的说说话。 朱汉钧看着梁宁走进牢里,“我挺讶异你这么快就来探望我。” 她气呼呼的瞪他,“你到底在使什么性子?你是个男人啊!” “就因为我是个男人,才要护卫属于我的女人!”他一脸认真。 她倏然住口,但一想到他的愚行,又忍不住道:“不过是女人而已,何况,你有新的可以尝鲜啊!”她说得咬牙切齿。 “我只要你,我无法想像没有你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事实上,我连想都不愿意去想。”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所有的深情都锁在他的眼眸里。 见鬼了,他怎么选在这种灯光不美、气氛阴森森的地方说出这种浪漫的话?更白痴的是,她竟然感动的想哭,在他将她拥入怀里时,还主动的环抱他。 “公主怎么办?我知道她不会放弃的。” “我会解决的,穆莎是个善良的女人,只是太过执着。”他不得不承认就执拗这一点,他是看走眼的。 是他说的这样吗?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梁宁总觉得公主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你原谅我了?”他突然问。 “不原谅!穆莎的事没解决,你又把自己陷在这里,怎么给我幸福?”她仰头看他,直接吐槽。 “皇上关我几天就会把我放走的,这一点,我有把握,不然,他又何必下令不许将我身陷囹圄一事传出。”他自信的说着。 “是吗?皇帝舅舅真的会放你走?”她咬着下唇,还是不放心。 “因为皇上在乎你,而你在乎我,他不得不屈服。”他笑了,笑得很得意,真的很臭美,但怎么办,她竟然认同,唉,她这没骨气的笨蛋! 两人静静依偎了好一会儿,但总是在牢里,朱汉钧不希望她待太久,便要她离开了。 朱汉钧被关过天牢一事,梁宁谁也不能说,包括自己女儿在内,被问起只能诳说他忙于朝事,但几天过去,皇帝仍没动作,面对她去求放了朱汉钧竟无动于衷,女儿又嚷着想见爹,靖王府的老总管又来报-- “老王爷、老王妃要回宥城了,他们对王爷的不闻不问,连家也不回的态度非常不谅解,所以,是否可以请王爷回家一趟?” 他被关在牢里怎么回家?不得已,她只得请老总管先行回去,再让女儿跟她回靖王府。 “你尽量嘴甜一点,要爷爷奶奶在京里多留些日子,告诉他们,这些天连你也没见到爹,爹真的不在娘这里……” 一大一小坐上马车,梁宁叽哩呱啦的面授机宜,就是不希望二老对她的误解更深,却怎么也没想到内忧未解,还有外患。 车夫与车行经一弯道时,突然有一名陌生男子悄然飞身上车,靠着他并肩坐下,车夫一脸困惑,还没来得问这是怎么回事,男子突然将一把利刃抵在他腰侧,压低声道:“不想死就照我说的做,闭上你的嘴,往城郊走。” “可……”腰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车夫脸色一变,惊恐地低声请求,“好、好,我还有老婆孩子,求求你,别伤害我。”忍着腰侧的痛,车夫迅速的将马车转往城郊的方向去。 好半响,车内的梁宁才惊觉不对,到靖王府的路分明不远,怎么还没到?她不解的拉开车窗帘子一看,一愣,车子怎么走到山林里?她往前拉开帘子,“走错路了……” 声音戛然而止,她惊愕的看着一名陌生男子竟一刀砍向车夫,温热的鲜血飞溅到她的身上,她倒抽口气,惊惶的看着男子将车夫踹下地。 朱佳萤看到这一幕,更是发出尖叫声,“娘!” “别怕,别怕。”连忙将女儿拥在怀里,看着站在车座的男人,还有两名从林木间驾着马车出现的黑衣人。 见他们围住马车,尽管已吓得魂飞魄散,但她仍力图镇静,“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没说话,其中一人手上拿了一捆绳子,跃上她们的马车,很快将母女俩的双手反绑,同一时间,陌生男子拿起鞭子不停抽向马儿,两辆马车在黄昏夕照下,朝着梁宁未知的方向飞驰。 整整一昼夜,梁宁母女没回府,也不见马车回来,遣人去靖王府打听,对方却告知未见两人,芙园总管只得急急直奔皇宫求见皇帝,这一见,皇帝才得知母女俩早已失踪一天一夜。 崇贤急忙派出大内侍卫低调的去城内城外找人,并要他们别惊动百姓,数个时辰后,却得到一个坏消息,迫使他不得不赶紧派人去牢里将朱汉钧给放出来。 金碧辉煌的宫廷内,崇贤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他急急上前,将梁宁母女失踪,还有刚刚得知道的坏消息一一跟他说明。 “马车跟人都不见了,在近郊林子内还发现芙园车夫的尸体?!”朱汉钧的心顿时一沉,“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你先别急,朕已派人去搜了林子,她们应该是被掳走了,只是掳走他们的人不知奉谁的命令、目的为何。” 朱汉钧紧绷着一张脸,已在思考该怎么做。 “朕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把她们母女找回来--但别惊扰到老百姓,事关她们的清誉与生命……” 崇贤的话还没说完,朱汉钧已经转身就走,连君臣之礼都没做。 他摇摇头,“算了,其他的,朕再派人处理。” 妻女遭人绑架,朱汉钧哪能等待,他精选八名侍卫,一路策马疾奔往发现芙园车夫尸体的山林。 经过几日跋涉,几夜露宿,载着梁宁母女的马车来到一处独门独院的民房,虽然母女俩仍无法梳洗,但吃、住没问题,只不过,他们在此没休息多久,就又载着她们母女俩上路,也或许是离京城比较远了,绑匪也拿下脸上黑巾,小声交谈。 “你们绑架我们做什么?谁派你们来的?若为财,我可以给更多。” “请你们放孩子走吧,她只是孩子。” 梁宁一路上都试着跟他们谈话,想探出他们绑架她们母女的动机,找点蛛丝马迹,但他们相当小心,就是不跟她对话。 而其中一名留着落腮胡的男子,总是以低级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目光甚至还移到女儿身上,吓得她不得不时时紧紧靠着女儿,不许任何人靠近她。 然而,一天又一天,她们离京城愈来愈远了,眼见都已到了更加荒僻的荒郊野外,她还是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带她们去哪里,会有人看到她特意要女儿扔下马车的弹珠吗? 时间拖得愈长,梁宁的恐惧感便愈深,尤其绑匪看着她跟女儿的眼神,是那么不怀好意! 其中,那名留着落腮胡的男人看她的眼神更是愈来愈露骨,完全不掩饰对她的邪念,她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但一定要先让女儿有机会逃走。 此刻,她从马车窗户看出去,外面是一片荒芜的山峦丘陵,还有一条不小的野溪,她挺直腰身,仔细察看地形,在看到某一处时,眼睛倏地一亮。 她立即附耳在女儿耳边说了些悄悄话,朱佳萤马上摇头,眼眶泛泪,“不要--” “嘘……”她额头抵着女儿的,“娘跟你一样手被绑着,不能抱你,不然一定紧紧抱着你。” 朱佳萤也用力点点头,“我也一样。” “我知道,娘也知道你是个聪颖乖巧的孩子,一定会听娘的话,是不是?” 朱佳萤皱皱鼻,但在母亲坚定的目光下,也只能点点头。 梁宁吐了一口气,立即对着马车外大叫,“可以停一下马车吗?” 马车停下来了,一名彪形大汉拉开车帘,梁宁立即将女儿内急一事告知,“拜托,她是个孩子,忍不住的……” 男人看向朱佳萤,见她的确是要哭不哭的,而且小屁股左挪右移,看起来就可怜兮兮的,“去去去!” “我不敢一个人去,我要娘陪。”朱佳萤害怕的道。 “求求你……”梁宁话还没说完,那名落腮胡绑匪即拍胸脯自愿陪她们去。 “不成!”另一名绑匪也看出他下流的视线都集中在谁身上,“没时间给你乱搞。”似是带头的男子努努下巴指示另一个人,“你去。” 两人解开母女的绳子,示意她们往前,梁宁连忙牵着女儿的手,跳下马车后,再一路往别一边的山涧走去,监视她们的男人也亦步亦趋的跟着。 她不容易找了处近溪边又有块大石头的地方,梁宁又回头看向男人,“你能再退后一些吗?小孩子还是不自在,出不来。” “怎么那么麻烦?”他不耐烦的背过身。 但半晌,她又开了口,“请你再走过去一点,这么近,她真的没法子……” 第十八章 他粗声低咒一声,咬咬牙,往前又走了好几步,同一时间,梁宁已很快的脱掉女儿的外衣,紧紧握着她的手,再将头上仅有的一根小发钗交给她,被绑架后,较显眼的珠钗首饰早被拿走了,而这根小发钗价值同样不菲,却不显眼,侥幸存留,而朱佳萤将弹珠袋交给了母亲,让她能继续留下线索。 此刻,梁宁的眼里尽是叮咛,看到女儿准备好,在大石头闭气潜进水里后,她将衣服用力的往溪水里扔去,等了一会儿,再回头大喊,“啊啊--救、救命、救命啊!我的女儿被水冲走了!” “什么?”男子急急的跑过来,梁宁也不着痕迹的刻意跑向他,适时的跟他撞成一团,两人跌坐到地上,再起身回头望时,朱佳萤的衣服早已漂到激流瀑布一隅,瞬间就消失在两人眼前。 梁宁泪如雨下的揪着男人,“救她!快救她!快救啊!” “人都不见了,还怎么救!” “不要、不要!我要我的孩子……”梁宁哭得涕泗纵横,好不凄惨,这样的哭声也将别一辆马车上的两名绑匪引了来,在得知发生的事后,两人四处看了看,这个溪涧除了大大小小的石头外,也没什么遮蔽物,就只有几簇小树丛,藏不了人。 “走了,你也别哭了,少赚一个小的钱了,你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其中一名绑匪气呼呼的道。 梁宁泪眼瞬间一亮,“你们是要卖我了?那把我送回给王爷,我保证你们一定拿得比卖掉我多--” “那有什么用?有钱没命花,你以为我们会笨到在绑架你跟你女儿后,再去见靖王?他怎么可能饶了我们!走!”男人略带懊恼的拉着她往马车的方向走去,其他两名绑匪也跟了上来。 但梁宁仍不时回首,在看到一颗小头颅偷偷的浮出水面后,她这才松了口气,却仍不忘拭泪哭喊,“我的孩子……呜呜呜……” 再次被丢上马车后,她不时在心里祈求老天爷保佑,一定要让她的女儿平安的逃回京城。 蹬蹬蹬蹬……朱汉钧夹紧腿下的黑色骏马,带领八名随侍一路追踪,他们已经发现每隔一段路,或是在转变处,就会有一料彩色的弹珠作为指引,但有时寻找起来并不顺利,他们也走了好几趟冤枉路。 那些弹珠是女儿最宝贝的东西,她总是随身带着,他相信一定是梁宁要女儿每隔一段路就扔下一颗。 他的妻子如此聪颖,却更令他不安,绑匪若单纯要财,就不需要将人带那么远,所以,劫色再卖给人口贩子是最有可能的,但依她的性子,若要受侮辱,她绝对是宁死不屈的! 想到这里,他就心痛无比,握着缰绳的手指甲都深陷和掌心,天,不可能!绝不可以做傻事啊!他不也想像若失去她,日子会是什么样子! 前方山路迎面驶来一辆马车,他无心关注,加快速度掠过马车。 “ 爹!”蓦地,车窗内传出一声极为熟悉的喊叫声。 他急拉马缰停下马儿,猛一回头,一个小小身形已经跳下马车朝他跑来,他翻身下马背,将飞扑过来的小人儿紧紧抱住,“天啊,你没事?你怎么脱困的?你娘呢?” 所有的骑士也跟着停下来,见到她,都露出笑颜。 但朱佳萤原本开心的脸立即皱成一团,眼睛也泛起泪光,“不知道,但是娘在马车里要我装内急……”她将情形简略描述,“娘有给我一根发钗,要我等马车走远了,再等待别的马车,以发钗为酬劳,找个慈眉善目的车夫,带我回京城。” 驾车的车夫是个陌生人,显然是从外县来的,朱汉钧再给他一袋酬金,请他载女儿离开,又安排两名侍卫跟车护送,但朱佳萤却不想走,“我要跟爹一起去救娘。” “不行!你娘都想尽办法要你脱身,爹怎么可能让你再陷危险!但爹答应你,一定将娘救回来。”他试着表现得信心十足,但早已心急如焚。 看父亲胸有成竹,她用力点点头,“好,那我回家等你们。” 朱汉钧让两名侍卫先护送她返京,其余人则跟着他继续追踪下去,只是放眼望去,一片空旷荒野,那些人到底想把梁宁带到哪里去? 梁宁一行人一路往偏僻的西北方走,一直来到一处翠绿山林,虽然偶有几处炊烟,但看来仍荒凉偏僻,山林间,有一处呈南北走向的大河缓缓流过,在穿过两山间的哑口后,一路流往下方地势低平的丘陵平原。 终于,在夜幕低垂时,马车停下来了,梁宁被带下车,望着眼前这处藏身在浓密山林间,以石块砌成三间石屋,她心中是忐忑的。 三名绑匪带着她进入其中一间,点燃了烛火。 “只剩下不到两天的路程就要交货了,应该可以放心享用了吧?!” “没错,应该后无追捕兵了。” 三人邪笑的交换着目光,他们往来于几个城镇间,以贩卖人口为业,但这一次不必自己找人,还先拿到一笔令人咋舌的酬劳,掳到这身份尊贵的人物,以她的气质、美貌,随便卖,价格也绝对不低。 三人起了色心,狰狞的靠近梁宁,还粗鲁的拉扯她的衣服,抚摸她的脸颊,她忍住恶心与厌恶感,“不把绳子解开怎么办事?你们三个还怕我一个弱女子?” “没想到……哈哈,好!”其中一名笑咪咪的男人为她解开绳子,没想到她立刻来个过肩摔,还很快抢走他腰上的小刀。 那人倒地痛呼一声,其他两人同时愣住,怎么也没想到身材纤细的郡主竟然摔得动男人,但也只是如此而已,刚才那只是出乎意料,他们三人都高头大马,不必以多欺少也能摆平。 其中一人恶意的上前揪扯她的衣服,她又踢又踹,但那人马上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手掐断了,即使是柔道黑带,她也不敌这名粗鲁男子。 他一下将她压倒在地,她痛呼一声,但另一手仍紧抓刀子不放。 “放开我!”她忍痛朝正忙着撕裂她裙摆的男人的胯下一踢。 “哦!”男人痛苦的凄惨叫声陡起,沉重的身躯立即跌至一旁,双手护着胯下哀号不已,趁着另一名男人目瞪口呆的同时,她起身,再用力朝另一人的胯下踢一脚,男人立即痛苦的倒在地上扭动身子,另一名男人凶狠的上前,“娘儿们!” 她急喘着气,早已是一身冷汗,就见眼前这个粗壮男人,还有别外两个倒下的男人都起身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她逃不了了! 她的脑海浮现朱汉钧的脸,还有她最可爱的女儿……老天爷,她真的舍不得啊,但想到要被这几个男人压在身上--她一咬牙,拿刀用力朝自己的肚子戳下去。 剧痛袭来,她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从自己腹部流出,她作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又要见鬼差了…… 是时候到了,还是她得再换另一个肉体附身?她跪跌在地,极力的忍着痛,三名大汉表情悚地一变,“该死的,你可是一大笔钱!” 没人注意到一阵杂沓的马蹄声愈来愈近,忽然一个高大身影飞掠过来,转瞬间一掌击飞其中一名绑匪,另一脚狠狠踹倒另一名绑匪。 来的人就是朱汉钧,在看到插在梁宁腹部的那一把刀时,他眼前一黑,心几乎要碎裂了。 “老天!”他呼吸一窒,咬牙瞪向三名绑匪,“你们全该死!” 摄人气势令三人脸色一变,朱汉钧黑眸闪动着狠辣杀意,右手闪电般的击出一掌,一声凄厉哀嚎即起,一人倒地,他冷着脸,飞身而起,朝另一人再发凌厉的一掌,第三名男子持刀杀过来,他一掌地击去,男子吐血,刀子铿锵落地,他拾起刀子,冷冷射向第二个中掌的男子胸口,男子随即气绝身亡。 两人被杀,中掌幸存的绑匪跌跌撞撞的想逃,却因脚软而双膝跪地,他全身瑟瑟发抖,又见另外几名侍卫也冲进来,他更是点头如捣蒜,“救……救命!不是我们要抓郡主的……是、是玺瓷坊的大当家给我们钱要我们绑……呕?”猛地吐了一道血箭,仅剩的绑匪也倒地而亡。 几名侍卫看着地上的绑匪,明白主子是怒气攻心,才会下手这么重,但现在--他们安静的退出去,不打扰两人。 梁宁轻喘着气儿,泪眼婆娑的忍着腹肚痉挛的刺痛,“终……终于……来了……怎么不快点……不快一点来……我好痛、好痛……” 朱汉钧紧抱着她颤抖的身子,看到她腹部那道口子流出更多的鲜血,他的心脏紧缩,目眦尽裂。 “我可能……要不行了……”她的身体好重,眼皮她好重,呼吸好困难。 “想都别想!你改变了我,没有你,我的人生要怎么办,你没有资格丢下我!”他咬牙瞪视着眼神涣散的妻子,“别昏过去!” 她沉重的喘了一声,“我很想留下来的……相信我……死掉的感觉一点一点都不好……”她很经验的,孤魂飘满,只剩无助与惊恐,更糟糕的是,现在这感觉就挺熟悉的,一种快要昏厥气绝的迷离感,很可怕。 “那就别死,你要敢死,佳萤就会有新的娘,她不会对她好的,我也不会对女儿好,你听到了吗?你要自己留下来照顾女儿!” 他脸色惨白的胡乱说着话不让她昏迷,就怕这一昏迷,她就再也醒不过来。 她知道他是刻意激她的,她也想留下来,但她撑不开眼皮,瞬间,黑暗袭来,她似乎听到一声朱汉钧惊恐的吼叫声…… 梁宁被掳来的这片偏远山林其实已到了北棠王朝偏西北的靖东境内,最近有人烟的处所也仅是一个还算热闹的小镇,因平时就有旅客南来北往,所以客栈店铺还算不少,朱汉钧就近找了间客栈包下,将梁宁安置在一间窗明几净的上房,为她净身更衣,急急找来大夫上药包扎伤口,再修书一封,要手下快马返京呈报皇上。 约莫三天后,崇贤就已带了太医与上好药材,在多名大内侍卫下,亲自来到客栈,要太医再好好诊诊脉。 “郡主那一刀没有深入内腑,只是失血过多,要多加调养身子,再加上这几日忧惧参半、内外煎熬,睡不成眠,可能会昏睡几日。”太医拱手禀报。 “嗯,她已昏睡两天两夜有余,若非大夫向臣保证她只是失血再加上太过疲累所致,臣真的会竭尽所能的让她醒来。”朱汉钧也点头。 “既然如此,朝政繁忙,朕留不得,不过朕让太医留下来。”崇贤思忖再三,做了决定。 “臣也会派人让皇上随时知道她的情形,一切请放宽心。” 崇贤蹙眉看着他憔悴的容颜,再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熟睡的外甥女,“朕知道你会好好照顾她,但也别自己累着了。”他不忘叮咛,又补充道:“另外,京城一切安好,宁儿母女被掳可能是单一事件,就你信中内容,朕派人扣押了玺瓷坊的大当家,要刑部亲自审问,但他完全不知情,这事儿可能还有得查。” 第十九章 “是臣不好,怒不可遏下忘了留活口。”这一点,朱汉钧一直很自责,“不是你的错,当下那个情形,换成朕也无法把持住理智,总之这事儿会继续查,不会不了了之。”崇贤顿了一下又道:“城内站岗巡逻,也依你信中所言做了调整,在固定的定点加派侍卫站岗而未部署重兵,至于御前侍卫就完全负责朕的生活起居,他们跟前跟后的,不会有问题。” “但臣得旷职个把月,有负皇上的托付。” “别说那些话了,倒是佳萤,因为你的父母已返回布城,老总管便将她送进宫,她知道朕要来,吵着要跟来,但朕怕她来了,宁儿反而无法好好调养身子。” “皇上考虑得是,但臣相信,宁儿醒来时,一定想先看到她,才能放心的好好休养。”朱汉钧知她甚详。 崇贤想想也是,便允诺另外派人护送她前来,再好好看了梁宁一眼后,才先行离开。 一连几日,朱汉钧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但梁宁总是昏昏沉沉的,这两晚还断断续续的发起烧来,时睡时醒,还不断喃喃呓语,“不可以……谁也不许……动我的女儿……走开!什么事都朝着我……来……” 听着她心心念念的还是女儿,朱汉钧心疼极了,“你先醒过来,没事了,她没事。”他伸手轻抚着她的额头。 月光从窗外跃进,她的面容竟如此苍白,肤色近乎透明。 蓦地,她的睫毛颤了颤,甫张开眼眸,就见到朱汉钧坐在床边,灼灼黑眸正看着她。 “终于醒来了。”他沙哑的声音道,“我怎么了?”她的声音听来十分虚弱。 “忘了?”他温柔的抚着她的脸。 她皱起柳眉,蓦地想起,苦笑道:“我刺了自己一刀。”伤口还泛疼呢,啊,感觉全回来了,愈来愈疼。 “幸好你刺得不深,不然我就见不到你了。”他轻轻执起她的手,落下一吻。 “佳萤呢?佳萤呢?”她突然惊慌起来,要起身却也扯痛伤口,“哦--” 他连忙让她躺平,“不急,佳萤毫发无损,这会儿应该在睡呢,今早她才来到这里,守在这里就不走了,若非真打瞌睡了,还不愿回房小睡。”想到那一幕,他仍是感动的,“你这个娘当得真好,也很值得。” 听到女儿没事,梁宁松了口气,细细打量丈夫,忍着痛说笑,“我想我这个妻子当得也很值得!” 坐在床榻的他,一双黑眸布满血丝,下颚也有青色的胡碴,更甭提眼眶的两个黑轮,但看在她的眼里,还是俊美迷人。 他握住她的柔荑,“我被你吓坏了,我这一辈子就算上战场打仗,也没有这么害怕过。” 她眼眶微红,“我也是。但我知道若不让女儿先脱险,我可能会为了保住清白之身而自尽,到时佳萤怎么办?” 门突然砰地一声被人用力打开来。 “娘!”朱佳萤一见到娘醒了,马上扑往床上。 幸好朱汉钧眼明手快,及时抱住她,不然,肯定撞疼妻子了,“小心你娘的伤。” 朱佳萤吐吐舌头,“对不起,娘。” 她笑着摇摇头,示意想坐起来一点,朱汉钧立即贴心的上前,替她在背后垫了几个枕头,让她能靠坐起来,好好打量女儿。 她紧紧的握住女儿的手,“你安然无恙,太好了。” 朱佳萤的眼眸闪动着沾光,哽咽道:“可是娘受伤了,还流好多血,这是太医跟我说的,他也叮咛我尽量别来吵娘,这样娘才会好得快。” “看到你没事,娘的伤就已经好了大半了。” 她眼睛倏地一亮,“那太好了,对了,李伯伯也在外面,他也好想见见娘。” “李大哥怎么会来这里?”梁宁惊讶。 朱汉钧抿抿唇,“李哲伸是跟佳萤一起来的,他日前返京,知道你跟我之间发生很多事,所以,特别上芙园想见你,没想到你不在,佳萤又被安置在皇宫,觉得这很不像你的作风……我没想到,他这么了解你。” “李伯伯认识好几位皇族,他请他们带他进宫谈官瓷合作一事,实际是要找我,因为娘跟李伯伯是好朋友,所以,我就跟李伯伯说娘发生的事……”朱佳萤愈说愈小声。 梁宁不解的看向朱汉钧。 “这次你跟佳萤出事,生死未明,又是在京城内被掳,为了不引起百姓恐慌,也顾及日后你的清誉,皇上下令知情者都得保密,对外,则称你们母女出游散心,故不在芙园。”朱汉钧只能解释。 原来是女儿不小心告知李大哥了,她微笑的看着女儿,“李伯伯知道事情的轻重,也不会说出来的,你放心。” 朱佳萤这才宽了心,而朱汉钧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要奴才去请人。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斯文倜傥的李哲伸撩袍就在床榻前的椅子坐下,忧心的看着面色不佳的梁宁,“你看来很不好。” 她微笑摇头,“是吗?我觉得很好,我活着,佳萤也没事,我已经很感恩。” “你就是这样讨人喜欢,总想好的,不想坏的。”他笑道。 喜欢?!站在一旁的朱汉钧黑眸蓦地一眯。 “只是,我不过走了一趟南方,你就发生那么多事,真的很抱歉我都没有在你身边--”李哲伸真的很心疼。 “我在她身边就够了。”朱汉钧不悦的插话。 李哲伸瞪了罪魁祸首一眼,再看着梁宁,“我带了很多补品来看你,但你的下堂夫很霸道,不许我进房,就连在门外瞧你一眼都不成。”他趁机控诉。 “我很谢谢你对我‘妻子’的关心,但她需要休息。”朱汉钧特别强调妻子二字,表情更臭了,其实,从他的言行举止,在场的任何人都可以感受他对李哲伸的敌意与不欢迎。 这么清楚的醋意让梁宁忍俊不住的轻笑出声,却又因为笑扯到伤口,痛得唉了一声,两个男人同时急忙上前,但朱汉钧立即瞪视另一个男人,“她是我的妻子。” 李哲伸也不畏惧,“皇上已下旨……” “我抗旨了,再不久,皇上就会再次下旨让我两人成亲。”他已经决定要拿上回皇上应允的请求,来逼皇上让宁儿再次成为他的妻。 见两人剑拔弩张,女儿还看得津津有味,梁宁连忙开口,“呃--两位,我想休息了。” “你好好休息,我就住在附近的客栈,明天再来看你。”李哲伸柔声说。 “明天不欢迎、后天也不欢迎。”人夫则冷冷的从牙缝间迸出话来。 见李哲伸仍然维持风度的微笑点头,这才慢条斯理的走人。 朱汉钧气得咬牙,看着都在偷笑的母女,对着妻子说:“明天他若来,你就告诉他不需要来看你了。” “他就像我哥哥啊。”梁宁忍笑忍得好辛苦。 “连当哥哥也不成!”他霸道的说着。 终于母女俩破功,同时笑了出来,只是,梁宁笑得好痛--伤口好痛。 片刻后,朱佳萤被赶回房睡,侍从端了药碗过来,朱汉钧立即接过手,细心的吹凉了,让她能一口一口的喝下,侍从也就静静退下。 梁宁凝睇着丈夫,他的言行举止在在都表现出他有多么在乎她,当初自制又冷漠的男人早已不复见了。 她真的好感动,即使他并没有说出我爱你,但她都感受到了。 “怎么哭了?伤口又疼了?”他连忙将碗放到一旁,温柔的为她拭泪。 她摇摇头,笑中带泪的道:“第一次看到你打翻那么多醋坛子,连空气都好酸哦。” “是,我承认,我吃醋了,但那是因为你能牵动我的心魂,也只有你能敲动我不曾悸动心,也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闻言,她热泪盈眶,心情激荡到说不出话来,他倾身上前,以吻吮泪。 在朱汉钧细心照料下,再加上皇宫补品以及李哲伸张罗而来的珍贵补药外敷内服、专心调养下,约一个月后,梁宁的伤势几乎都痊愈了,可以行动自如之后,自然也想家了。 朱汉钧在询问过太医,确定她身子已无大碍,可以承受舟车劳顿后,即启程返京。 几日后,一行人返回京城,朱汉钧一家先进宫见过皇帝,才返回靖王府。 呼,还是在家舒服!梁宁吐出满足的叹息声,而与唐子昴一个多月没见到面的女儿已经像脱缰野马,拉着当初护卫她回家的杨震及胡允中出门,去找唐子昴还有久违的玩伴们。 房间内的气氛静谧而温馨,夫妻俩躺在床上静静依偎。 “等等!王爷他们才刚回来……” 砰地一声,房门突然被打开,温馨的气氛顿时丕变,朱汉钧倏地从床上起身,下意识的挡在梁宁身后保护,没想到闯进来的竟是穆莎公主跟她的两名丫鬟。 “你们真是的--”穆莎斥责自己的丫鬟,再愧疚的看着朱汉钧及梁宁,“对不起,我的丫鬟因为我被挡在厅堂,一时替我感到委屈,就冲进来了。” “王爷恕罪,奴才已经跟公主说你们刚刚才从西北游玩回来,不见任何访客,可是……”老总管更是诚惶诚恐,可怜他一把老骨头还没有穆莎的丫鬟高大粗勇,真的无法阻止啊。 穆莎的两名丫鬟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闯进屋内如入无人之境,现在却跪下来,将头垂得低低的,其中一名开口道:“冒犯了,王爷、郡主,可是我家公主已经被晾在京城一个多月了,好不容易听到你们回来的消息,才急着过来。” “你们起来,都出去吧。”朱汉钧不想听。 两人连忙起身退了出去,老总管也行礼跟着退下。 穆莎则一再的跟两人道歉,态度仍是婉约而愧疚的。 梁宁显得很无奈,如果她蛮横跋扈,她还比较知道怎么应付,但这位美女一脸楚楚可怜,她不会对付,她看向丈夫。 “我们出去谈吧。”朱汉钧看了眼穆莎,再转向妻子道:“你休息一下。” “可我想在这里谈,三个人都在的时候,姊姊,请你答应让我一起伺候王爷。”穆莎突然开口请求。 她变姊姊了?梁宁真是啼笑皆非,“公主,我想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好到能以姊妹相称。” “可以,因为我们会共事一夫……” “不!我们不会,因为我要的是独一无二的情感,如果会,我又何须离开王爷?”梁宁真心诚意的说着,“你对他、他对你的感情若是对等的,我就会成全,但若只是一方执拗的争取,不顾他人意愿,也恕我无法退让。”她的目光看向朱汉钧,在爱情面前,是需要勇气的,为了他,她愿意捍卫一回。 穆莎表情一变,直觉的看向朱汉钧,就见他的黑眸闪动着深情,温柔的看着梁宁,而自己似乎是多余的,她的胸口开始发疼。 朱汉钧收回了深情的目光,平静的直视着穆莎,“我们出去谈一谈。” 她想了一下,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出去,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凉亭内,“我们的事,我有责任给你一个交代,是你一直不肯面对我。”朱汉钧先开了口。 第二十章 “半年未见,第一次见面你就为了挽回郡主而错过,从那天起,我派人打探你们这半年来的相处,才知道你们相知相爱……”穆莎难过的看着他,“我怎么跟你见面?就像现在,谈的不就是不在一起的事?而我一点也不想谈。” “若你这么想,事情永远无法解决,穆莎,我对你有很深的罪恶感,但我的心除了宁儿,谁也容不下,怎么给你幸福?”他试着开导她。 她一脸深受伤害的样子,泪水已盈眶,“她已是你的下堂妻。” “不,我们会再成亲的,皇上很快就会再下旨。” “那我呢?我没有脸回蓟金去了,如果我因此伤害我自己,你不内疚吗?”她喉头紧缩。 他摇摇头,“希望你不是在威胁我,因为即使如此,我仍要很残忍的对你说,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对宁儿情有独钟,对你,我会恳请皇上安排宴会,让你多认识其他青年才俊、王公贵族,一定有适合……” “我不要!”她打断他,“我父王已派特使过来,对婚事悬而未决一事表达愤怒,直言再不定下婚事,他会禁止北棠商旅进出驿路,你不担心?北棠皇帝不担心?” 他表情意外的平静,“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有应对之策,一点也不畏惧这件事了呢?” 泪水滴落,身子微微一晃,像是要跌倒似的,飞快的转身飞奔而去。 汉钧再度回到房间,天气阴沉,暮色已浓,烛台上的烛火随风摇曳,梁宁正静静的看着窗外,但视线不知落在何方。 “想什么?”他走到她身边,拥着她。 “在欣喜自己的感情有了回应,但一想到穆莎--”顿了一下,“同是女人,她的事让我感到心烦,爱一个人怎么这么辛苦?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我知道。”如果可以重来,他不会再做那么愚蠢的事,凝睇着梁宁眼底的不忍、难过,他的心其实比她还疼,如果穆莎是男人,两人就能大打一场,不必这样虚耗着,像在凌迟,也让他跟宁儿的幸福底下总藏着一根刺,令他们的心布满忐忑。 “我会努力让她释怀的,相信我。” 翌日一早,朱汉钧就进宫去了,女儿回私塾上课,梁宁则往商会去,不同的是,她身后跟着的不再只是丫鬟,还多了个杨震,女儿那里则多了个胡允中,这次事件经过调查,玺瓷坊的大当家虽被排除主谋的嫌疑,但因不知是否只是单一事件,而非针对她们,为了安全,朱汉钧就做了这样的安排。 而梁宁一个多月没有出现,可让商会里的许多人想死了,耳闻她终于游玩回来,杜喜兄弟及其他瓷商莫不过来商会见见她。 “真抱歉,出游太久了,大家一切都还好吧?”她歉然又欣喜的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一切都好,有些问题,李会长也会帮我们解答。” “而且,商会已经遵行郡主的方法建立一套行事模式,大家互相支援,没问题的。” “没错,瓷器从配方、制坯、上釉到烧造,教学相长,大家都不吝相互指导,做出的瓷器几乎都是上品。” “尤其再打上宫廷专用的瓷器的标示,价格一下子就涨了好几成,这都是靠你的行销方法,当然也是靠我套关系,合作得来的。” 在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争相让梁宁得知近况的同时,刚走进来的李哲伸也补上一句,接着他笑笑的看着依然美丽如昔的梁宁说:“玩回来了。” 她点点头,“是,谢谢李大哥了。” 两人相视一笑,很清楚彼此指的是哪件事,众人再寒暄一会儿便全退了出去,李哲伸刚跟梁宁面对面坐下就抱怨了,“你那口子还真霸道,我探望几次,每每都见到他那张炉火四冒的脸,我受不了,只好先回京,但看来,我不在,你也被照顾的很好。” “别糗我了,不过他真的很用心。”她真的很幸福。 李哲伸看着她脸上散发出的幸福光彩,知道自己无望了,不过……“穆莎公主的事怎么解决?” “京里的人都笃定王爷不会娶她了,但她似乎没有接受这个事实,还在京城。” “她是,老实说,若是她很难相处,泼辣蛮横,那还好,但是……”她摇摇头。 “我也一直以为蓟金男女不拘小节、爽朗豪气,但那些特点显然在她身上绝迹,在我看来,她就是钻牛角尖、执拗不听劝。” “不要这样说她,她只是还没想开而已。”同是女人,也不是不理解,她为她说话。 “王爷呢?” “进宫了,对了,关于最近一批货品……” 在梁宁与李哲伸谈话同时,雄伟富丽的皇宫内,朱汉钧正与皇帝面对面坐着,谈的也是梁宁的事。 “如今政治清明、民生富足,却偏偏让她们母女发生那件憾事,幸好有惊无险。”崇贤光想到那情形,还是余悸犹存。 “她们现在外出,都有侍卫跟随,皇上不必担心,只是,因证据不足导致目前追查整个停止,的确让人气结。”朱汉钧提到这事,仍感无奈。 “胆敢伤害朕最在乎的人,这事朕会继续查下去,绝不轻饶!”崇贤也气得牙痒痒的,只是还有一件得解决,“你跟穆莎的婚姻是结不成了,可以预见的是,驿路交通将会受阻,这事儿……” “是一个契机。”见皇帝不解,他继而解释,“这件事一直是我与穆莎婚事最大的症结点,所以,我一直在思考解决之道。”他随即娓娓道来,商旅若不能进蓟金王国,绕道贸易肯定要花更长的时间,但若改以水运,瓷器运送将更便利,也能减少瓷器的碰撞损失。 “但何来水路?” “臣在营救宁儿时,在当地无意间发现有一条未知的水道,两山之间只有一处哑口,只要用火药炸诵引流即可,臣愿意亲自参与开凿并督造渠道,不过,穆莎的婚事,还是要请皇上施点力。” 他顿了一下又道:“两方联姻一事是势在必行,只是夫婿得换人。” 崇暴风骤雨笑开了嘴,“朕的眼光真好,替宁儿找到你这样的男人当她的夫婿。” “说到这一点,宁儿与臣的夫妻之名,还得请皇上再开金口,下旨赐婚。” 闻言,崇贤皱眉了,“这事情可是你惹出来的,你再娶即可。” “不同!众百姓皆知是皇上下旨毁婚,自然也该由皇上下旨再指婚。” “这……”崇贤为难了,他是皇帝耶,怎么可以反反覆覆的?君无戏言,这会变成是皇上带头胡闹嘛! “若皇上觉得为难--”朱汉钧一说,皇帝立即笑了,但听见他接着说出的话,脸又垮下来了,“臣想那该是时候跟皇上要回上次的口头承诺了。” “这……朕都让你升官发财了,那个承诺自然也就跟着抵消了。” “宁儿说过这个承诺还在,而且她是她,我是我,她要求的封赏不能算在臣头上,皇上对臣允了诺便是君无戏言,臣先谢皇上了。”朱汉钧笑得好不开心。 崇贤瞪大了眼,这眼前这土匪是谁啊?!蓦地,太监进来拱手道:“禀皇上,穆莎公主求见。” 崇贤与朱汉钧都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崇贤挥挥手示意,“罢了,让她进来吧。” 穆莎公主很快进来,虽没料到朱汉钧也在,但她仍分别行礼,在皇帝赐座后,她坐在朱汉钧身边,将求见目的告知,“请皇上作主,我与王爷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父皇已再次送信来,表示这婚事再不办,北棠商旅再也不能走进驿路一步。” “那就这样吧,北棠已有应对之道,将自凿水道,我们绝不因受友邦威胁就将郡主的幸福拱手让出,这也大失北棠颜面不是?”崇贤倒是态度强硬,他站起身来,看着两人,“你们好好谈谈,这事儿今天一定要解决,朕打算挑个黄道吉日再为郡主及王爷下旨赐婚。” 语毕,他先行离开殿内,留下眼眶泛泪的穆莎与神情漠然的朱汉钧,“你都听清楚了,放手吧,不然,你困住的将是三个人的幸福。” “那也是我的选择!”她不甘愿,她都已经如此委屈了。 “那你就不顾我的选择?你真的有那么爱我?”朱汉钧很难想像,他们之间连拥抱都不曾有。 穆莎用力点点头,“对!我只爱你,一直以来只有你才能霸占我的心思,主宰我的喜怒哀乐,你无法想像我对你的爱有多深。” “你深爱到非我不嫁,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他有着无奈,也有一种无法辩驳的愧疚,一切的确是因他而起,就算他给了最大的诚意,她看来还是不接受。 “没有。”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但我无法娶你,我无法昧着良心娶你,无法当一个连拥抱都不愿意给,连与你说话都觉得烦躁的丈夫。” 穆莎看着他严厉得近乎漠然的拒绝,心都寒了。 “穆莎,易地而处,如果有个男人眼中只有你,不顾你喜恶,执着的要跟在你身边,你也能接受?你可以让他缠着你直至天荒地老?” 她哑口无言,也顿觉气弱心虚,因为她身边的确曾有这样的男人,为了摆脱他,她买通人口贩子的一名头子,将他掳走卖至他国当男妓…… 没错!被缠着不放是很讨厌,可是,要她就这么什么也不做的就走?不行!她高傲的自尊实在无法接受她比不上梁宁那女人! “我明白了,感情的确勉强不来的。”她掩下心思,苦笑。 至此,朱汉钧才松了口气,“公主能想开最好,你放心,北棠有许多青年才俊,我承诺,一定替你寻个才貌双全的夫君。” “谢谢,我也希望能找到。”她温柔点头。 穆莎公主不再执着于嫁难朱汉钧后,让不少人松了口气,崇贤更是带着感恩的心,将北棠王朝高大英俊、文武双全的青年一一引荐给她,简直像皇帝选妃。 梁宁感谢她的成全,一再表达谢意,也允诺只要自己有空,一定不吝陪她游山玩水,若有什么需求,也一定帮忙。 穆莎似乎真的释怀了,转而好奇于梁宁对瓷器的专精。 “术业有专攻,怎么你会这么了解?”她问。 “人总有喜好,我在皇宫里看了那么多各国朝贡来的陶瓷精品,便成精了。”听着梁宁对陶器的如数家珍,穆莎似也起了兴趣,陪着她上山看古窑、进出商会,二姝竟意外的培养出交情。 两发发展出友谊,皇帝也很感欣慰,至于朱汉钧-- “水运开发一事刻不容缓,快快进行吧。”崇贤对这事可是兴致勃勃,虽然蓟金王国那方已在穆莎书信往返下,答应不会封闭驿路,但若在他在位期间开发出另一条水路,可是会在史册上大大记上一笔的。 于是,两个月后,朱汉钧承接了运河的开凿工程。 这规模极大,整条运河得动用到数万人,一旦完成,就能运用这条河连接北方与京城,成了陶瓷水运这之路,专门运输易碎货品。 这次工程时间至少一年半载,而炸开两山之间的哑口一事则在半个月内就必须准备妥当,为此,梁宁带着女儿前来扎营小住,除了想亲眼看看古代运河的开凿爆破,当然更重要的是见见亲爱的丈夫。 终章 因为穆莎也极有兴致,遂带着丫鬟一起跟来了。 但没有人知道,城府极深的她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就在这一天,趁着所有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到爆破哑口的准备工作时,穆莎款步走到梁宁身后,以手示意后方的丫鬟、侍从再后退些,表示自己要跟她说些体己话,奴才不疑有他,恭敬的退到另一边,与怕爆炸声太大而改坐在棚架下的朱佳萤一起。 穆莎静静的看着梁宁,梁宁的目光跟多数人一样,都专注地放在埋炸药的准备工作上。 她真的好不甘心啊!她这么努力的迎合朱汉钧,压抑自己的性格,他却不懂得珍惜她,还要皇上安排几名自为以出色的青年才俊、皇亲国戚给她挑选! 呿!那是她要的吗?她要的是万夫莫敌的朱汉钧,但他不要她。 而他会如此绝情,全是梁宁造成的! 都是梁宁!是梁宁害她心痛如绞,害她夜夜不得不和着泪水入眠。 所以,一天又一天的,她都在等待机会,不惜憋着满腹的厌恶与她同进同出,就是为了等待一个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机会! 想到这里,穆莎的眼神愈来愈深沉。 梁宁蓦地感觉到一道不友善的眼神,她一转头,才发现穆莎就站在自己身后,眼神与平常的她很不一样。 “说来,我穆莎好歹也是一国公主,与你共用一名丈夫算委屈了,可是你却贪心的不肯成全我。”她脸色凄然。 “你怎么了?我以为你释怀了,不过,这件事,我跟王爷真的很对不起你,若你没有一个好归宿,我绝对会愧疚一辈子的。”梁宁急急的道。 “对不起?”穆莎嘲弄的笑着,“不必!因为相较之下,我对你比较坏,只是你命太大,那次绑架,你们母女应该死的,但那一票人太贪心,想把你们送得远远的再去卖个好价格,人口贩子就是人口贩子!” 梁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怔怔的瞪着不过在瞬间,神情就判若两人的她,“你怎么会知道那件事?!” 她眼神狰狞,“惊讶吗?你好好郡主不当,替什么烂村子出头争取洋人的订单?那干卿何事!玺瓷坊的大当家、二当家也是笨蛋,不自量力的想帮我,当我在京城街上看到曾经拿了我的钱,帮我对讨厌的男人下药卖去当男妓的人口贩子后,我就想到以那两个笨蛋的名义雇下人口贩子绑了你们母女。” “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们成为代罪羔羊,但很可惜的,他们没事,案子还被压下来,百姓们无人知晓,而你本该在被掳时就被杀掉,却该死的活下来了!” 她突然冷笑一声,趁着梁宁惊愕万分之际,用力的一把将她推下河谷,重力加速度,梁宁直直的下坠。 “天啊!”目睹一切的众人尖叫声与惊叫声此起彼落。 朱汉钧瞬间回头,就看到妻子落水的骇人一幕。 同一时间,执行兵点燃了炸药,砰地一声,惊天的爆炸声连林木都震动了,轰隆隆的石块崩落,掉入河里,漫天灰尘扬起。 朱汉钧脸色刷地一白,心脏更在瞬间揪成一团,他想也没想就跳下河去,其他人则冲到坡地边缘,但跳也不是,不跳了不是。 落水的梁宁不知碰撞到什么,全身剧痛,水流又突然激烈晃动,还夹杂着落石,她猛吸气却呛到了水,石头又如雨般落下,她无处可躲,也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整个身体开始往下沉去,渐渐的,神志也愈来愈不清楚。 因崩落的石块尘土染蚀了河流,朱汉钧怎么也找不到梁宁,该死的!到底在哪里?他忍着手臂被石块打到的疼痛,振臂泅泳,拚命寻找梁宁的身影。 山坡旁,众人脸色哀戚,心里有底,郡主怕是凶多吉少了。 穆莎早被侍卫揪到一旁,但铸成大祸的她只是冷笑,反正有人陪她死,她怕什么? 朱佳萤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在一旁低声嚎泣,有两名侍卫严谨的守在她左右,防止她出事。 终于,水面一阵骚动,朱汉钧将梁宁救起来了,但她面无血色,已无气息,朱汉钧一上岸便将她平放在地上,他硊坐在她身边,放声大吼,“大夫呢?” 一名中年丈夫立即跑过来,他是随开凿队伍过来的随队大夫。 他仔仔细细的探了梁宁鼻息、看看瞳孔、再探脉搏后,他吞咽了口口水,才支支吾吾地道:“禀王爷,郡主她……死了!” 死了!像是遭雷击般,朱汉钧的脑子先是一片空白,然后又回了魂,却是动也不动,一双黑眸死死的盯在梁宁脸上。 时间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众人仍然静默,气氛一片哀戚,没有人打破这凝重的氛围,除了朱佳萤外,她扑倒在母亲身上,拚命大哭,“娘!呜呜……娘……我不要……娘……”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朱汉钧突然大声嘶吼,“宁儿身子明明还温着!”但她会愈来愈冰冷……他知道,但他不愿意接受,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天啊,他人生头一回这么害怕!就算上回她被绑架,至少,他知道她会活着,可现在,她就在他的面前,呼吸却已经消失,他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不能做。 “宁儿,你给我醒过来!”强烈的无助与绝望在瞬间侵袭了他,他激动的扣住她肩膀用力摇晃,那排山倒海的剧痛直冲他胸口,让他痛的快要无法呼吸。 众人都不知如何是好,感觉着他最深沉的痛楚,只能默默低头。 “醒过来!醒来……太残忍了!若结果是如此我宁愿一开始就不要爱你!”朱汉钧的心就要被撕裂了,怎么可以?失去她,他就等于没有心了,那要他怎么活下去? “给我起来!给我起来!” 他黑眸湿漉,谁说男儿不落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该死的,我不许你死!时间还没到,我们的幸福还要延续,不要这么残忍……不要这么狠心!”他痛苦的大声呐喊。 在场的其他人听到他这一声声痛不欲生的呐喊,看到他沉痛的双眸一片湿润,也忍不住跟着难过落泪。 但梁宁的一缕芳魂早已离体。 所谓的一回生,二回熟,有经验的她看着眼前这飘飘渺渺的白色云雾,就知道自己已二度翘辫子。 可这回的感觉比上一次更令她心痛,她才跟朱汉钧过了多少天的幸福日子?而且,这个幸福里还老卡着穆莎公主的阴影,都还没happyending,她就拜拜。 愈想愈伤心,她干脆坐下来对着这些云雾大声抗议,“到底是哪个恶劣的家伙?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又没有做坏事,却先是被乌龙鬼差丢到古代生活,又直接送给我一个咿咿呀呀的胖娃娃!” “虽然第一次当母亲,我也当得有模有样啊,就算过程很慌乱、很受挫、很孤单,但总算是苦尽甘来,也让女儿从几十公分的小娃娃拉拔到现在有一百一十几公分高啊,而且她善良可亲,聪慧可人……怎么样都是个好女儿……” “然后,又来了个丈夫……就算一切都难以掌控,我还是选择面对,终于好不容易让他爱上我了,在幸福之余,我也努力行善,你们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出来!给我出来!” 忽然,还真的有一名牵魂鬼差出现。 原来还正正经经板着一张秀气的脸,但在看到她时,他眉头一皱,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而她一见到这张熟悉可恶的年轻脸庞,气得猛地弹跳起来,“厚!又是你!就是你!” 年轻鬼差眨眨眼,突然后知后觉的脸色大变,反弹一步,颤抖着手指,直指着她那张属于陆采箴的脸,“我的天!怎么又是你?陆陆采箴,我不是还给你好几十年的寿命了,时间还没到啊?你快跟我走!要是被上面发现我又凸槌了,就换我要倒大楣了。” 时间还没到?这一听,萎靡不振的她精神顿时全来了,“那快走啊!” 惊慌失措的鬼差连忙拉着她迅速离开,犹如光速般,两人眨个眼,就已经回到人间。 她怔怔的看着女儿正对着梁宁的身体口对口吹气、按压她胸口,忍不住眼眶湿润,“她记得我教她的cpr,好棒的孩子……” “佳萤,你在干什么?你娘走了,不要……不要惊扰她了,让她好好的走……”朱汉钧定定凝视着梁宁已无生气的脸庞,沉痛的嗓音明白显露出他的痛楚与绝望。 虽然父亲这么说,朱佳萤却不愿放弃,“娘有教我,对溺水的人这么做,可以寻回一线生机,娘还说,这是一次因缘际会下,她见到一名神医在河边救一名昏死的人,还把人救活了,娘才请神医教她的,这一定有效的。”说着,她一而再的重复动作。 朱汉钧戚然的看着女儿执拗的却还在落泪的脸孔,心紧紧抽痛着,他拍拍她的肩膀,“好,换爹来试试!” 然而,人死怎能复生?他其实不抱期待,但为了女儿,他一次又一次的按压、一次又一次的送气,脸上的泪水也一滴又一滴的,落在妻子脸上。 他哭了!一个征战无数的剽悍大将军竟-- 陆采箴哽咽了,他竟因为失去自己而哭了……对不起,对不起…… “你还在这里哭啥?!快进去梁宁的身体,还有,我警告你,在时间还没到之前,别再让我看到你!”鬼差差点气疯了。 她破涕而笑,“相信我,我更讨厌看到你……” “去吧。”鬼差用力推了她一把,她一下子以狗吃屎的方式接进梁宁的体内,接着-- “咳咳……”她附上身了,也吐出脏脏的河水,虚弱地睁开眼看着丈夫。 “天啊!”所有的人都又惊喜,难以置信,有人更是忍不住大哭,“太好了!郡主把水吐出来了,郡主活了!” 看着她的脸因咳嗽而有了血色,朱汉钧伸出手颤抖地探了探她的鼻息,她还有呼吸!她真的活过来了! 朱汉钧热泪盈眶,重重喘了口气,他真觉得自己刚刚也跟着她死了一回。 他俯身紧紧的怀抱失而复得的爱妻,忍不住全身颤抖,不是梦!是真的,她死里逃生了,她有体温,她在呼吸,老天爷!他紧张绝望的心情瞬间放松了,她回到他身边了!老天爷,谢谢你! 朱佳萤也乐不可支的抱着母亲,又是流泪又是笑,“我救了娘!不对,是爹把娘救活了!太好了,太好了!” 朱汉钧笑看着女儿,目光随即又回到爱妻身上,她也正笑看着女儿,然后,两人目光对上了,她伸手抚摸他湿法的脸颊,“你哭了,对不起……” “不,不用对不起,你没有离开我,你回到我身边了,够了,一切都够了!”恍若隔世,两人四目凝睇,浓浓深情都沉淀在彼此的眼眸里。 尾声 【尾声】 一个月后,崇贤再度为朱汉钧与梁宁下了一首圣旨,两人再次奉旨成亲,不同于第一次的心不甘情不愿,朱汉钧这次十分迫不及待。 虽然繁琐的迎亲、婚宴实在太折腾人,但也有令他感动的事发生。 他父母返京当主婚人自是应当的,但上回他们因为梁宁的事,几乎与他撕破脸,没想到在婚宴上,他们的态度与神情却是真真实实的喜悦,眉开眼笑的周旋在宾客间,开口闭口都是说梁宁的好。 于是,觑了个空,他与爹聊了一下,才知道梁宁写了一封长信,还让女儿当信差,亲自去请二老返京主持婚宴。 信的内容相当温暖,她说,人生偶有风雨,他们何其有缘成为一家人,或许开始与过程不甚完美,但是,她愿意再努力试试当一个好媳妇,请二老也给她一个机会学习成长。 而在人生中,拥有世袭爵位、权力财富便是幸福吗?就算拥有一切,若没有家人分享,一切都是空,有些事一定要往好的地方看、往好的地方想,才会有好事发生…… “穆莎的事也让爹跟你娘想了很多,难得的是,为了两国的和气,郡主决定让穆莎返同蓟金王国,由她父皇自己决定如何处置,不再过问,如此胸襟气度,还有许许多多的事,让我们两个老的都自觉比不上她呢。”朱宗达是真心接纳梁宁了。 时间流转,喜宴结束了,新房内,在龙凤花烛的烛光下,朱汉钧以喜秤挑起喜帕,旋即感到惊艳,一身凤冠霞帔的梁宁美得如梦似幻,这一切,也宛若在梦里。 “哇!娘好美哦!”窗外突然传来朱佳萤的童稚嗓音。 新婚夫妻一看,就见她躲在窗后,以双手撑颊,水灵大眼眨呀眨的。 “你怎么说话了?我们是偷看的!”还有一颗头也冒了出来,是唐子昂。 “不对!这叫‘实习’,我娘教过我的,就是下次换我们洞房时,我们就知道怎么做了。”朱佳萤还煞有其事的订正唐子昴的话。 朱汉钧回头瞪着噗哧笑出声来的妻子,她还笑得出来?!而且……“你竟然教女儿……”他难以置信到说不话来。 梁宁笑到无法言语,她发誓,她真的没有那样教女儿,只是女儿很懂得如何举一反三。 两个孩子逃了,新房则门窗紧闭,就怕还有第三双眼。 因为,洞房花烛夜要开始喽。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嫁到古代当人妻之一《奉旨毁婚》; 02、嫁到古代当人妻之二《御赐后娘》; 03、嫁到古代当人妻之三《弃妃二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