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让妞劫个色》 第一章 「大当家……大当家……不好啦!」 接连下了几天的小雪初停,气温非但没有回升的迹象,反而更加寒冷了起来。 岂燕山白水寨上一片萧条景象,随处可见翻倒的木架车和奇形怪状的雪人,寨里最大的一间茅草屋上,只能从掉了一半的木板中,模糊识得「当家房」这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几经风霜,也在抗议房屋的年久失修,想要随时掉下来结束它惨澹的一生。 一名穿着破旧棉衣、棉裤的少年,蓦地踢开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气喘吁吁地瞪着屋内正抱着火盆蜷缩成一团的人。 「怎么了?看你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那人闻声回眸,整张脸都几乎埋在了厚厚的围巾下,只露出一双匀称好看的杏仁眼,嫌弃的瞥了少年一眼后又转过头去认真的烤着火。 「咱们这次盯上的肥羊又被对面的黑云寨给抢了!」少年看着她事不关己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好歹也为寨里的人想想,连着两个月没有抢到东西,吃的没有、穿的没有、花的更没有,这还让不让弟兄们活了?」 「怎么又是黑云寨?」她皱了皱眉,躲过火盆里蹦出来的火星子,拿木棍去挑了挑烧红的木炭。 没错,不用怀疑,这个看起来更像是「贫民窟」的地方,其实是座山寨,还是那种靠打劫为生的山寨! 而她就是白水寨的寨主,大名怀绿,最后她嫌名字不好听,就随手改成了「怀玉」,美其名曰有格调、有修养,虽然常常被一堆没有欣赏细胞的人一口叫成「怀孕」,但也权当笑话看了,无伤大雅。 「可不是嘛!」少年急得跳脚,表情更是义愤填膺,「我都怀疑他们是和咱们对着干的,要不然以咱们当年的风光,怎么会混到现在这种地步?」说罢,埋怨的眼刀即刻射向怀玉。 想当年白水寨可谓是威震四方,整座岂燕山谁敢和他们叫呛? 可自从两个月前黑云寨当家换人后,他们就像是走了楣运一般,东西抢不到也就罢了,还屡屡被人抢!而他们的领头人物,不但不出面主持已渐混乱的大局,反而窝在屋子里烤了近两个月的火! 「小五,你要冷静一点!」怀玉不甚在意的招呼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人要取暖,熊要冬眠。天这么冷,你们出去干嘛?况且仓库里不是还有东西吗?一整个冬天饿不死人的。」 「仓库里只剩下一石米了!」小五悲愤的开口,「一石米,你准备让全寨五十多口人吃一整个冬天吗?」 「啊?」闻得此言,怀玉顿时瞪大了眼,「我们这些年抢来的东西呢?」 「在两个月前被黑云寨抢了!」小五说到这里,情绪更是慷慨激昂了起来,「那一天他们上门挑寨时,我来叫你,你当时说你要睡觉,就让他们抢吧,大不了日后再抢回来……然后他们就真的抢了!」 「呃……」怀玉抓了抓脑袋,干笑。 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看见她的表情,小五顿时了悟,「你想说咱们被抢了以后,为什么没有告诉你对不对?」怀玉眨了眨眼,点头如捣蒜。 小五见状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她的手指都在颤抖,「因为自从那天以后,你就一直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凡是想要进来找你想解决之法的弟兄们,全都被你打飞了出去!如果不是今天你正好清醒,而我又进来的及时,恐怕此时已经躺在门外起不来了!」 怀玉听到这里,额头上的冷汗已经一滴一滴淌了下来。 她……有这么恶劣吗? 她只是冬天喜欢睡觉,不想被人打扰而已,只是没想到才两个月的时间,寨里就已经完全变天了吗?怪不得近日来总觉得睡不安稳,觉得身边的「苍蝇」增多了呢。 冬天,真是一个容易犯错的季节啊…… 「对了,你刚才喊什么『不好了』?发生了什么事吗?」她狼狈的抹了一把脸,尽量忽视自己逐渐蔓延上心头的罪恶感,怀玉朝小五眨了眨眼,一脸天真可爱的试图转移话题。 「哎呀!」听她一提,小五更是着急,「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了一只『肥羊』,我领着弟兄们下山去抢,谁知黑云寨的又来搅局,最后弟兄们实在气不过,双方就打了起来……」 「你这个笨小五,这么大的事怎么到现在才说?」怀玉一听也不禁着急了起来。 这寨里只剩下一石米,如果今天弟兄们拼尽了力气回来使劲吃,那他们岂不是连今晚都熬不过了? 想到这里,怀玉蓦地站起身来拿起搁在一旁的长剑,朝小五喊道:「小五,带路!」 待他们冲到岂燕山下,那里已经混战成一团了。 被抢的人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在一旁抱着马脖子不住哀嚎,而黑云寨和白水寨的人在一起打得难分难舍,尤其是她的弟兄们,简直是拼着老命在护卫才刚抢过来的木匣子,舍身为寨的英勇行为让她看着真是感动…… 「大当家的,你瞧,站在树底下的那个人,就是新上任的黑云寨寨主祈花见!」小五拽着怀玉的袖子,食指指向不远处正站在树下抱臂看众人打斗的黑衣男子,「想当年,就算给黑云寨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和咱们叫嚣,谁知自从这小子上任了以后,他们就一个个飞上了天,竟连『主子』都不认了!」 怀玉没有理他,只是踮着脚一个劲的伸长脖子去看站在树底下的人。 因为距离太远,所以他的五官具体长什么样根本无法看清,只知道他是一个极年轻的男子,皮肤很白,尤其是和黑衣服配在一起,更白。 「这人看上去不怎么样啊……」怀玉喃喃嘟嚷,「细胳膊、细腿儿的,哪里厉害了?」 「大当家,你可别小看他,这小子武功厉害着呢!」小五在一旁说道:「而且天生神力,咱们寨里力气最大的阿牛,都被他只用一只手就掀翻了呢!」 「是吗?」怀玉两眼不离那人,又问:「那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是五十两白银,若抢了过来,就够我们好吃好喝一阵子了!」小五答。 「说得也是。」怀玉以指蹭了蹭下巴,往前走了两步,「我亲自下去抢,顺便看看那个穿黑衣服的小子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说罢一撩衣摆,往正在混战中的人群里冲去…… 一手拎一个,然后往后一甩,这些小喽罗们根本就用不着她费多大的力气,出来抢劫的,靠的就是那点胆色、那点蛮力,除了这两点之外,其他方面根本不值一提。 「你们看,大当家来了!」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然后,气氛便沸腾了起来。 「真的是大当家!我们这回可有救了!」 虚荣心迅速膨胀,怀玉勾起唇角,拎人、甩人做的更加卖力。 「天啊!大当家的终于睡醒了!」 怀玉刚刚挑起的唇角瞬间落下,她往出声的那人狠狠一瞪,把抢到手的匣子用力朝「不小心说出实话」的人扔去! 「没大没小,该砸!」 怀玉满意的看着一地狼籍,意思性的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么弱,还敢和我们白水寨抢生意?哼!」 「想必……阁下就是白水寨的寨主了?」 正在怀玉得意洋洋时,突然从她身后传来一道轻柔悦耳的男声。 怀玉雄赳赳、气昂昂地回过身,鼻子翘上天的答:「正是本妞儿!」 一句话落,让本来爬起来的众人又再次跌了回去。 小五以手掩面,早已不忍再看。 在如此剑拔弩张的场合,她说一句「正是老子」或者「正是你姑奶奶我」都比她说得那一句话来得有震撼力……为什么……为什么在这样严肃的时刻,她的那句「正是本妞儿」会让人这么、这么的想笑场呢? 「『笨妞儿』?真是好名字。」祈花见嘴角抽筋了一下,目光挑剔的将她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 她穿着一身浅紫色的棉布长裙,围着厚厚的同色围巾,整张脸都几乎掩盖在围巾之下,只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的杏核眼,眸光流转之间,顾盼生情……一双眼睛,就可以拿到一百分。 而此时怀玉也在打量他…… 他穿着一身黑色布袍,看起来甚是单薄,一头长发用粗绳草草扎住束于头顶,留着长长的发尾。丹凤眼、玉琼鼻、朱丹唇,肌肤若瓷,如女子一般细致,竟然生得很是斯文俊秀。 「真俊啊……」怀玉由衷地发出一声叹息,「你长得可真俊啊!」真符合她的审美标准,真想动手去捏捏看啊…… 「谢谢赞美。」祈花见不动如山,「我姓祈名花见,请问寨主芳名?」 「妞儿叫怀玉。」怀玉蓦地向他走去,祈花见眉头一皱正要躲开,却听她冷冷一喝,「给妞儿站住,不许动!」 或许是她那一声喊得太过震撼,祈花见竟然真的站住不动了。 满意的点了点头,怀玉在棉裙上擦了擦手,竟然在祈花见惊愕的眼神中,堂而皇之的捏住了他的脸! 「你……」 「果然很滑、很好摸!」对手中的触感甚为满意,怀玉好天真、好单纯的看向早已呆住的祈花见,「这位爷,介不介意给妞儿劫个色?」 「什……」祈花见一句话还没有说完。 就见怀玉收回了手,朝着已经看傻的众人道:「小的们,把这小子给妞儿绑到寨里去!」 结果,这名从一开始就让白水寨闻风丧胆的黑云寨寨主,就在某个妞儿极为期待的眼神中被绑上了山。 而他,甚至因为过度惊讶……而忘记了挣扎! 当祈花见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半个时辰后,他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本来,他是因为听大哥说白水寨一直打压黑云寨,便在上任之后,对白水寨主动出击,然而连续与之对抗了两个月,甚至连他们的山寨都抢了,也没见闹出什么事来。 因此,他还专程回去告诉大哥让他安心养病,跟他说,区区白水寨根本不足为害。 可是今天所发生的事,却把之前他认定的一切全都推翻了。 白水寨不仅很强,而且是非常的强。 最、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白水寨这两个月之所以这么好欺负,是因为他们大当家没有出面的关系,而他们大当家不出面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一个「懒」字。 枉他之前还在得意洋洋,甚至暗中瞧不起白水寨,为了达到「打压」对方的效果,他还屡屡派人与之抢「生意」,只想把他们逼到山穷水尽,自动退出岂燕山…… 「喝茶。」原来轻柔好听的女声,因为被围巾掩去大半而有些微的沙哑。 祈花见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端着一杯茶正朝他笑得眸光盈盈的怀玉。 「哦。」他呆呆接过,因为那双被自己打了一百分的眼睛而有片刻的失神。 真想看看她长得什么样子啊……是不是和她的眼睛一样,也生得十分美丽呢? 「咱们寨里现在虽然寒酸了一些,但是会慢慢好起来的,」见他喝了自己端上的茶,怀玉心情很好的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她的意思是说……被他们黑云寨抢走的东西,她会慢慢夺回来吗? 祈花见眯起眼,放下茶杯,与怀玉相对视。 「你长的可真俊啊……」怀玉丝毫没有危机意识的看着对面已经面露危险之色的祈花见,把自己手边的点心往他那边儿推了推,发出第无数遍的感叹。 「谢谢。」祈花见也不和她客气,随手拈起一块酥糕放进嘴里。 入口的触感香而不腻,滑而醇厚,十分可口,他忍不住舔了舔唇瓣,却想不到自己的这一番动作,让怀玉的眼神更加幽深了几分。 「祈寨主今年多大了?」又盯着他看了半晌,怀玉突然问。 「二十三。」祈花见无可无不可的答。 「很好,本妞儿今年二十有一,从年龄上来看,也算是般配了。」怀玉笑眯眯的开口,对于他的回答十分满意。 「什么?」一口酥糕不上不下的噎在喉咙口,祈花见瞪着她,像她的脸上突然开出了一朵花。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他被人劫色还不够,她还准备打劫他的一生? 想到这里,他不禁勾唇一笑,带着三分有趣七分邪气……不错,很有趣。 「你看,我们两寨来来回回打了这么多年,多伤和气!」怀玉两眼眨也不眨的瞅着他,「若是能因为什么事而谈和,岂不是美事一桩?」一句话说白了……就是我想娶你,你嫁不嫁? 「我们两家抢了这么多年,我倒觉得很有趣,不如继续抢下去?」祈花见面不改色,脸上一丝震动的情绪也无,反而相当游刃有余。 「和黑云寨对战了这么多年,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视他的拒绝为无物,怀玉脸皮极厚的转移话题。 「我之前一直待在叶花东城照看母亲,两个月前母亲过世,我只好来岂燕山投奔大哥。」 「哦?看来我提到你的伤心事了,真是对不住。」怀玉勉强挤出一滴「鳄鱼的眼泪」,两眼闪着水光看着对面粉嫩嫩的祈花见,「我听说几个月前黑云寨前当家身染重疾,你一个人支撑着那么大的山寨,想必是极为劳累吧?」 「哪里!」祈花见面目含笑,嘴角抽筋,「如果无事,在下是不是可以告辞了?」 「何不再多坐一会儿?白水寨如此美景,难道还入不了祈寨主的眼吗?」怀玉不动如山,继续文绉绉地和他东侃西侃,只为增加和「美人」相处的机会。 祈花见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破旧的大门外萧瑟的雪景,选择沉默。 「小女子和祈寨主一见如故,想要尽尽地主之谊,你看如何?」 祈花见依旧沉默。 他们同在一座岂燕山,哪来的「地主」之说?怀玉的心思目前他还摸不清,莫不是以为把他掳来了这里,以后白水寨就能平静了吗? 「怀玉姑娘有什么事就明说吧!」祈花见淡淡开口,「区区白水寨,除了你尚可与我对上几招,其他人根本不值一提,你若想将我软禁在此,可就打错如意算盘了。」 「哎呀,祈寨主误会了。」怀玉一手掩口作惊讶状,依然笑眯眯的道:「我的目的不是一早就说过了吗?祈寨主如花美色,让小女子简直是闻之色动、望之心动,只恨不能把你供起来一日三拜,怎会舍得软禁你?」 祈花见狐疑的朝她瞟去一眼,「当真?」 难道他的这副皮相当真如此所向披靡?能把这看似单纯,实则狡猾的白水寨大当家给迷了去? 「天地可表我心。」怀玉举手发誓,眼神再真诚不过。 「既然你不是软禁我,那我就回去了,寨里事务甚多,我还要回去处理。」听到她的话,祈花见当即起身就往门外走。 「喂。」 他身后,怀玉懒懒开口,祈花见皱了皱眉,却没有停下脚步。 「你不想救你大哥吗?」 风起,又止。祈花见停下脚步,转身静静凝视怀玉。 「你知道我大哥得了什么病?」 「当然。」怀玉弹了一记响指,笑得眉眼弯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黑水寨的那点八卦,即使她堵住耳朵不愿听,也会被罗嗦的小五时不时的念上一番,想不知道都难。 刚才她问他什么时候上任,只不过是闲来无聊逗逗他,虽然她一开始真的有点好奇这小子为什么会选择上山当「土匪」…… 「你母亲已经去世,若再失去大哥,今后一定会觉得非常寂寞、非常孤单吧?」 「你的要求?」没有理会她的调侃,祈花见眉目沉冷,再也不见方才的平静。 「很简单。」怀玉站起身,走过去一手挑起他的下巴,「第一,你不准再抢白水寨的生意;第二,你有了生意,要分一半的好处给我们;第三,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 「休想!」祈花见闻言气得血都快吐了出来,前两点他还可以勉强接受,反正不管怎么说,这日子都过得下去。 而第三点……简直就是折辱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视一名女子的话惟命是从,让他情何以堪? 「大哥的事不劳烦大当家的费心,在下自会为大哥寻来神医!」 「我就认识一名神医!」怀玉一字一顿的道,似乎觉得他气愤的表情很有趣,「而且,普天之下,没有人会比他更有名。」 「难道……」祈花见一怔,源源的希望便从心底攀升了起来。 大哥的病其实是……他寻遍天下名医,却无人能救。自 己当年在叶花东城,和被人传说为「医仙」的人住的极近,几番探访,却也未能进得他家大门……而如今…… 「你猜的没错,我认识的人,是医仙桃宝宝!」怀玉笑答:「你说,普天之下是不是没有人比他更有名?」 「的确。」祈花见立即回应。 「就算是死人,到了他手里说不定也能救活,你大哥人且尚在,又怎可无医?」怀玉收回摩擦着他下巴的手,笑得胸有成竹,「那么,你的答案?」 「我答应!」祈花见抬起头,直视怀玉,「只要你能救得了大哥。」 目送祈花见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怀玉蹭回火盆边,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不去。 逗这小子真好玩,看来他不仅人长的俊,性格也很讨喜,有他陪着……这个冬天就不会太无聊了吧? 得意洋洋的眯起眼,与其说是要胁祈花见,倒不如说恶作剧的成分居多。 怀玉虽然喜好美色,却极有情操,只远观不亵玩,且喜欢逗弄性格容易冲动的美人,那是她人生的一大乐趣。 祈花见那家伙好巧不巧,长了一张讨她喜欢的脸也就罢了,连性格都非常对她的味儿,如此一来……她不逗他逗谁去? 笑眯眯地拍了拍手站起来,怀玉走到窗边把食指放在唇间,吹出一记绵长的哨音…… 哨音一落,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随即向她飞来,她抬起左臂让鸽子停下,右手极快的抓过一旁的文房四宝,在一张手指粗细的纸条上写了几个字,折叠好后仔细的绑在鸽子腿上,振臂让它飞走…… 如此有趣的事,不让阿九看到怎么行? 如此大的事,没有真的「医仙」出面怎么行? 怀玉双手叉腰,大笑出声。 哇哈哈,有时候真的觉得……认识那两个人真好! 在白水寨待了几天,除了那天见到怀玉,之后她就彷佛完全消失了一般。 寨子里除了几个小喽罗还在尽职尽责的站岗放哨,其他的人都处于放牛吃草状态,整日要死不活的凑成一堆玩牌九、掷骰子,赌的竟然是粮食。 这么大的山寨,似乎没有了怀玉就不能运行,破破烂烂的也没有人整理,他住的客房虽然是寨里最好的,却也是墙上能钻风、顶上能漏雨,连那标写着「客房」二字的牌匾也在抗议着寨中长久的虐待,摇摇晃晃滴想要结束自己惨澹的一生……让曾经打劫过白水寨的祁花见也不禁有些良心不安。 那么响的名号、这么穷的山寨,还真是生平仅见。 「以打劫为生,让你们过得很贫穷吗?」 翌日,祁花见再也按捺不住好奇,随手抓过一名放哨的小喽罗问。 「打劫,会让我们很富有吗?」小喽罗深沉的摸了摸下巴,用十二分认真的眼神回望祁花见。 「但至少不会让你们的山寨沦落到现在的地步吧?」忍无可忍,祁花见不禁加大音量。 「可是,现在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啊!」小喽罗诚恳的回答。 头痛的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祁花见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怒气,决定去找那个强行把自己留在这里,而她自己却消失无踪的某个女人,「你们当家的呢?」 「当家的……」小喽罗欲言又止的瞟了一眼他,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弯成诡异的弧度,一改先前的随意态度,十分殷勤的指了指不远处一栋略高一些的房子,「在那边的当家房里!」 无暇去看小喽罗诡异的眼神,祁花见带着一丝被冷落的怨怼走向当家房。 怨怼? 他挑了挑眉,十分不齿的把这个词给遗忘在了脑后。 开什么玩笑?他竟然会对怀玉的冷落产生「怨怼」的情绪,以后若是让大哥知道了,也不知会怎么嘲笑他! 走到门前,才发现这里比自己所在的地方安静了不只一倍,严肃的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没有人气!他想,所谓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说的也不过是如此境况吧…… 心里突然划过一丝很奇怪的感觉,让心头压着火气的祁花见也不禁放轻了推门的力道,只听「吱嘎」一声,比自己那间好不到哪里去的破旧木门被他从外面缓慢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火盆。 已近三月的天,气温早已回升,这屋子里却燃着一个大到不像话的火盆。 一抹人影蜷缩在火盆旁边,身上不知盖了几层棉被,厚厚的,从远处看就是圆滚滚的一堆。 看了眼前的情景,联想到近几日自己被「冷落」的原因,祁花见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恶火从自己的心头升起! 「怀玉!」他大步迈进门内,掀开怀玉身上盖得厚厚的棉被,先前一肚子火气的祁花见,却在看到裹在里面的人时,突兀的楞住了! 只见被中的女子穿着一件深蓝色绒布小衣,闭目睡得正香,先前被围巾遮住的容貌完全显露了出来…… 淡淡的柳叶眉,形状完美。那双被自己打了满分的眼睛微闭着,被长而卷翘的睫毛所覆盖,鼻梁挺直,嘴唇小而菱,竟生得十分娇艳美丽。 祁花见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张完全和「土匪」、「强盗」、「山贼」搭不上边的脸,连周围蓦然变得危险的气流都没有注意。 「混蛋!」 彷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失了原本清亮甜美的音色,变得阴毒诡谲至极。 「嗯?」祁花见反应迟钝的眨了眨眼,似乎以为自己是幻听。 「扰妞儿睡眠者,杀无赦!」 随着这一句话落,祁花见才蓦然警觉的后退了一大步! 只见一只木炭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耳边擦过,还未熄灭的木炭点燃他的鬓发,祁花见慌忙以手为刀,斩断那缕发丝,抬眸之际正看到原本睡着的怀玉坐直身子,眸光暗沉,似在瞬间加重了三重的色彩,阴寒而不起波澜。 「你……」刚张开口,却发现嗓子彷佛哑了一般,出口的话语细弱蚊蝇。 「你想怎么死?」怀玉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如若想活,你是要自己滚出去,还是我踹你出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被她的言语所激怒,祁花见走上前一步,与也站起身来的俏丽女子相对视。 「我的态度?哼!」怀玉冷哼一声,语气鄙夷,「整个白水寨谁敢指责我的态度?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 哪里来的……野小子? 祁花见瞪大眼,猛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怕自己再不吸气平衡呼吸,就会被怀玉生生气死! 她把自己掳来这里,又以大哥的「病」为威胁,让他在这萧条的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贫民窟」的地方老实待着,而如今,她却问他是从哪里来的「野小子」,简直是欺人太甚! 「怎么?」怀玉用鼻孔对着他,态度很跩,「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不满? 学她的样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祁花见的脸臭的几乎可以媲美锅底。 哼,他的不满可多了! 「看来你是想死了!」怀玉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开始扳着手指,「不然,就是不愿意自己滚出去!」 随着骨节劈啪声,迎面而来的就是怀玉的拳头! 第二章 祁花见没有料到她会连招呼也不打的就攻击自己,反应慢了半拍,虽然已经闪躲,还是被她击中左臂……顿时,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袭来,他瞠大双目,满眼不可思议的瞪向怀玉! 她真的是个女人吗?这么野蛮的力量,如果是一头牛也该被她打死了吧? 「臭小子,吓得脚软了吗?」不屑的睨他一眼,怀玉再次攻上! 祁花见自然不会默默挨打,况且他们两人本来就是敌对的关系,就算今天不打,早晚也会有一天兵刃相见,当下也不再犹豫,迎面接招。 打了几个回合,连怀玉也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 「臭小子,功夫不错嘛!」 「废话!」祁花见嗤笑,「出来打劫的,没点功夫怎么行?」 「打劫?」怀玉挑眉,「原来咱们是同行。」 祁花见闻言气得差点吐血! 同行?他们不但是同行,还是死对头呢! 等等……怀玉这女人今天表现的这么奇怪,好像一点也不认识他一眼,难道是…… 「同行见面分外眼红,今天我不把你这小子打的喊娘,我就不叫怀玉!」无视祁花见沉思的表情,怀玉话音一转便捋起绒衣的袖子……只见一把通体雪寒的软剑缠绕其上,她抽出软剑,也不觉得自己拿武器而祁花见没武器有点胜之不武,当下再次袭去! 而祁花见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和女人打架,虽说在打的时候,可能会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也算是自己占了便宜,但苦于他这张皮相,往日没做黑云寨当家的时候,可谓是总因为和女人打架而被逼婚…… 逼婚啊,多么可怕! 被往日的阴影所影响,祁花见也不去想怀玉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奇怪,一心只想着不着痕迹退出门去,抱着可打可不打的态度和怀玉过招。 怀玉察觉到他的放水,细眉一皱,手中软剑更是不停,招招击他要害! 接招吧,他手中没武器。 不接招吧,怀玉又咄咄相逼…… 正在祁花见进退两难的时候,只听怀玉娇叱一声「有破绽」!抬眸时便见那柄软体朝着自己的面门直刺而来! 祁花见眼疾手快的抓过竖在一旁的扫帚挡住她的剑势,「劈」的声响随之响起,扫帚把手从中间被她轻易斩断,那张曾经让自己一度惊艳的容颜也逼近眼前! 明明是不该分心的时刻,祁花见却突兀的傻了眼。 近在咫尺的容颜娇中带艳,却艳而不俗,光洁的额头,纤长的眉眼,嘴唇鲜艳欲滴。 呼吸一紧,他慌忙退出门槛,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怦怦跳着,声音震耳欲聋。 「怎么?认输了?」怀玉嗤笑,亦从容迈出门槛。 分明是尖锐的问句,可出自那张莫名吸引了自己的红唇中,却让祁花见一点也不觉得生气。 他突然觉得自己疯了,不然就是这个世界疯了……因为,他竟然对眼前这名身为自己死对头的女子,产生了性欲! 「想跑?」怀玉见他后退,不禁更加咄咄相逼,猫戏耗子一般以锋利的剑刃指向祁花见的鼻尖。 跑?他祁花见打劫被人这么多年,还没有逃跑过呢! 刚刚冒出来的怜香惜玉之心,终是在怀玉一而再、再而三的讥讽里消失殆尽,一再安慰强调自己对她的心情全部都是错觉! 祁花见一挑眉梢,在怀玉的剑尖更加逼近自己时抽身后退……怀玉的剑刃随即跟上,祁花见矮身伸臂击她侧肘,腰部韧性柔软,在怀玉收剑再刺时出掌击向她的胸口! 只听「啪」的一声闷响,等祁花见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手掌已经先行触到了对方的柔软!脑中的绮思还来不及生出,又听怀玉一声惊呼,似是才发现自己被占了便宜。 而祁花见这时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记耳光赏在了自己脸上! 「下流!」 下流……祁花见默默忍下她的污蔑,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看吧看吧,他早就说过了,这辈子最讨厌和女人打架,尤其还是和一个「神智不清」的女人! 「祁……花见?」 刚刚走出第四步,就听到身后的怀玉惊疑不定的呼声,祁花见黑着一张臭脸回头,瞪着一脸无辜的某人。 「睡醒了?」这时候,就算他是一头猪也知道怀玉的起床气有多么严重,怪不得自己说要来找她时,那小喽罗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 怪癖怪到她这种程度的,还真是生平仅见,哼!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会在这里? 心头憋了一肚子火气的祁花见原路返回,在怀玉面前站定,「白水寨的大当家怀玉姑娘,这难道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呃?」怀玉眨眨眼,没有说话。 「你使用卑鄙的诱惑把我留在白水寨,却接连几天对我不闻不问,所承诺的事情也没有做到半分,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我因为担心大哥的安危,凡事小心翼翼,但大哥的『病情』却再也拖延不得!你若不是诚心帮我,就一句话说到底,放我离开!」 他一口气劈哩啪啦的把近几日积累下来的担忧、不安和愤怒,以及那一巴掌的怨怼全部吼了出来,祁花见的表情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悲愤了! 「呃……祁寨主你冷静一点听我说……」面对祁花见的连声质问,连怀玉堪比铜墙铁壁一般的脸皮也不禁红了一红,「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自我答应了你之后,我已经飞鸽传书给宝宝他们了,可是叶花东城毕竟离岂燕山太远,就算他们快马加鞭的赶过来,也多少需要一些时间,我、我真的有帮你……」 怀玉习惯性的进屋拿起那条厚围巾仔细围上,带着羞愧挠了挠头,向站在她对面的祁花见道歉再道歉,「而且关于刚才的事我很抱歉,我的起床气很重,最讨厌睡觉时被人打扰……有时候甚至会……做一些很奇怪的事,你不要介意……」 「哦?」祁花见挑了挑眉,怒极反笑。 难道他之前所受到的讥讽、屈辱和胁迫,只用一句「很奇怪的事」就能打发了?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他抬起眼睫,望向怀玉不知所措的眼眸。 况且,这逐渐动荡的心,自看到她真面目的那一刹那,就已经不属于自己。 死对头的身份、被要胁者的身份、先动心的自己……他无法确定再和她待在一起,自己会不会还未开始,棋局便全盘皆输…… 放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他却在略微的踌躇之后展开笑颜。 既然是她害他动心,那么,就算是拼尽这一生,他也要把她也拉下水! 「所以,你安心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吧……」自我感觉已经解释完毕的怀玉击了一下掌,在经过那么多的指责之后,依然开朗的提出让祁花见安心留下来的理由,「等宝宝他们来了,你大哥的病一定会好起来呢!」 祁花见舒展开眉宇,答了一声:「好!」 诡异的干脆,本来警觉心极高的怀玉却因为之前的乌龙而没有察觉。 就这样也没有关系。 祁花见勾起唇角,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怀玉认识医仙的事肯定属实,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欺骗他并无好处,更甚者,还会承受整个黑云寨的报复,怀玉武功自是不弱,但两家寨子真的打起来,也必是两败俱伤……她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大哥那边有「华姑娘」在,想必也可以再拖上一段时间,现在,他只需要安心等着她兑现诺言。 他只需要小心翼翼的在怀玉这里布好陷阱,掳获她的心,那么,这个爱上了自己的女人,定然会拼尽全力帮助自己,并用她的一生,圆满他因她而动摇的心扉! 自从上次误打祁花见,怀玉和他的相处就徒然间「融洽」了起来。 不知是否是怀玉的错觉,近日来祁花见对她并不像之前一样冷冰冰,甚至会回应她的话,有时还会诡异的出现在她身边,害她的小心肝每每都吓得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当然,这些事并没有多么奇怪,看在他人眼里更是再平常不过,但若两人的身份是死对头,并且对方曾被自己羞辱一番…… 呃,虽然那其实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但这样的发展还是让怀玉多少有些不能适应。 托祁花见的「福」,怀玉最近的失眠率严重上升,更可怕的是有时夜不能寐,还要担心某人会突然出现……虽然一开始是她因为贪恋祁花见的美色,而强行把他留在白水寨,但她现在却有一百分、一千分、一万分的后悔! 好看的花都是有刺的,果然美人们都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比如暂居在白水寨的这位和远在神巳庵的那尊…… 「大当家的,饿啊……」 又失眠一夜的怀玉刚刚踏出自家大门,就见躺了一地的男男女女,其中以小五的叫声最为凄惨。 「大当家的,不能活了……」小五原地打滚,「一石米前天已经吃完,弟兄们连啃了两天的草根树皮了……」 有这么严重吗? 怀玉的眉心不禁抽了一抽。 就算寨中如此萧条,她也没有吝啬到连几石米都供应不起的地步吧?管帐的小六呢?负责采买粮食的小七呢? 「这是……」刚做完晨练回寨的祁花见,看到眼前的壮观景象,也着实楞住了。 「为了让大当家吃好喝好,再顺道照顾这位掳来的黑云寨寨主,我们把好东西都省下来给你们了,可是……可是……」 小五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祁花见,表情悲愤,「原本一石米足够我们活小半个月,可是!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似乎风一吹就能飘走的家伙,竟然能一顿吃五碗饭!」夸张的伸出整只手掌,小五眼里含泪,又指向缩在角落里体积庞大如牛的中年男子,「咱们寨子里的阿牛才一顿吃三碗饭而已啊!」 一顿五碗饭…… 怀玉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身旁面色如常的祁花见。 那的确是够可怕的,要知道他们寨子里用的可都是「大碗公」啊,一碗能比得上普通人家的两碗…… 「所以……」小五唰的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后面几十个人也跟着他站起身子,彷佛他就是全寨的领袖,「我们要吃大米,我们不要啃树皮草根!」 「我们要吃大米!」随着他的一声口号,身后的人也吟诗似的附和:「我们要过正常人的生活!」 「我们要起义!」小五再喊。 「打倒当家的享乐主义,还我们健康的身体!」 「大米万万岁!」 「吃大米我们将永远不会生病!」 「……」怀玉一手扶额,做出一脸快要晕倒的表情。 丢人啊…… 两眼不动声色的瞟向面露惊讶的祁花见,她真是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原来你们比我想像中的……还要贫穷啊!」祁花见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良心又开始惴惴不安,「当年打劫你们的我,是多么的邪恶啊……」 「谁说我们穷?」面子上挂不住的怀玉闻言不禁有些恼羞成怒的大吼,「小五,我们前些天抢到的那五十两白银呢?」 小五听到她的话,应变神速的从怀里拿出一张长长的帐单! 「近几日买鱼、买肉、买菜,以及修寨内破旧的房屋,和阿虎帮满月的孩子添置衣物,还有帮阿宝说媒的媒婆前来要喜金,总共算来是四十八两九钱七铜,再加上寨中原先留下的『财产』……共计还有三两白银!所以……」 小五不带喘气的念完那一段,面不改色的提出要求,「所以,为了让弟兄们不抛弃这个日渐萧瑟的山寨,我,小五,代表全寨请求当家的,请你动用你的私房钱,并亲自下山采购粮食,慰劳我们受创的脆弱心灵!」 怀玉嘴角抽筋的听完他那一通废话,咬牙开口,「臭小五,其实最后两句才是你的心声吧?」 小五继续面不改色的反驳,「不,我是为了山寨以后的发展与繁荣!」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怀玉扫了一眼默默等待着她答覆的全寨弟兄,又看了看抱臂站在一旁看戏的祁花见,胸中一股郁气袭上,让她想也不想的就开口:「好,我下山!」 「当家的英明!」小五当即扬手大喝,他身后的人听话附和。 「当家的万岁!」 「当家的是我们的骄傲,我们的救世主!」 理所当然的,原先还抱有不满的怀玉,听到如此恭维,随即飘飘然地下山采购去了,连身后跟着祁花见都没有发觉。 而当她察觉到身后跟着自己近几日的「恶梦」还来不及尖叫时,又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一件更加重要的大事! 「臭小五……!」 顾不上祁花见被她吓到的表情,怀玉尖叫! 「寨里还有三两银子,为什么你要觊觎我的私房钱?」 没错。 因为临走时所受到的「夸奖」太多,导致于心情激动的某人,忘了拿上那仅剩的三两银子,必须自掏腰包! 而此时,白水寨内…… 小五和一堆喽罗围聚在一起,正蹲在地上掷骰子。 「大、大、大!」 「小、小!一定是小!」 他们在这边赌的热火朝天,一点也没有刚才饿的两眼发蓝的惨样。 缩在角落里的阿牛看了他们一眼,良心有些不安的推了推正在疯狂赌博的小五,「小五,你说大当家的知道了会不会杀了我们?」 「为什么?」小五吊起眼梢,满脸被人打扰的不快,「如果不把她赶下山逼她用自己的私房钱买粮食,你以为懒惰如大当家会想起经常饿的饥肠辘辘的我们吗?何况我们是真的没有多少粮食了啊。」 看看,是「没有多少粮食了」,而不是「没有粮食了」。 说罢,小五豪气的撩起衣摆,喊了一句「大、大!我赢了!」又抽空去看楞住的阿牛,「而且你不觉得,没有大当家的山寨,我们不但有粮食吃,还有银子睹吗?」 说的……也是,阿牛呆呆点头。 「瞧!」为了更加招揽人心,小五又得意的晃了晃手里明晃晃的银子,「瞧,这三两白银,都是咱们弟兄的。」 这样的话……阿牛两眼瞪着他拿在手里的银子,吸了吸快要流出来的鼻涕。 这样的话,他还真是觉得大当家不在寨里很幸福呢! 大当家,你和你的黑云寨寨主一起去好好采购粮食吧,最好……在我们饿死之前回来,没饿死的话,你们就不要回来了。 阿牛不负责任的想,双手合十朝天拜了一拜。 愿佛祖保佑你们,阿弥陀佛…… 对小五他们的阴谋诡计毫不知情的怀玉,正一步一脚印的下山,难得的好天气,却无法让心情郁卒的她愉快一分。 雪初融,风轻暖,天上一轮太阳高高挂起。 下了山一路前往市集,越走越热闹,祁花见跟在她身后,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的表情。 逢了难得的好天气,大多数人都出门游玩,市集上小摊贩们各个忙得热火朝天,虽然辛苦,也不禁因为生意红火而笑容满面。 怀玉用围巾蒙着脸,手指蜷在袖子里,原本就郁卒的心情在咻咻的冷风里更加恼火十分、百分、千分! 「为什么这个冬天冻不死你们?」她忿然的开口。 冒着这么冷的天出门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剥削她所剩无几的私房钱? 而祁花见丝毫不受她的坏心情所影响,看着她那双因为气怒而越加明亮的眼睛,不禁有些心痒难耐……然而还不等他做出行动,就见怀玉回过头来。 「你看着我做什么?」 被他灼热的注视所惊醒,才发现还有一个大活人跟着她的怀玉,感觉到身旁诡异的冷清侧过头,正看到祈花见若有所思的脸,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舒展开眉宇,二话不说就抓住了他的手! 抓入掌心的手掌和自己的柔软娇小不同,带着特有的柔韧骨感,修长而有力,而且……很温暖。 本来想以逗他变脸来安慰自己郁闷心情的怀玉,一下子就不舍得放手了,她抬头瞟了一眼祁花见,又看了看被自己握住的他的手掌,嘿嘿一笑。 「真暖和!」 这个女人…… 祁花见吃惊的看着她,眼眸色彩逐渐加深。 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竟然这样……这样大胆的抓住对她心怀不轨的他的手,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引诱! 「果然今天出门的时候,我就应该带上暖手炉,不过现在有你牺牲,也很不错呢!」怀玉理所当然的说,丝毫没有察觉祁花见诡异的沉默,又用力拉紧他的手,「而且逛集市的话,牵在一起才不会走丢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脆动听。周围的路人听到她的话,或好奇或看热闹的往他们身上看来,祁花见眨了眨眼,察觉到眼前小女人的恶劣心思只是一笑。 若是换作之前的他,他或许会不适、会尴尬,但是现在…… 他垂下眼睫,看着他们交缠在一起的手。 包住自己的手掌柔软细嫩,彷佛没有骨头,有着暖暖的体温和淡淡的清香…… 他侧过头,看着依然把脸蒙在围巾之后的怀玉,眼神古怪。 「怎么了?」怀玉好笑的问他,似乎是以为祁花见被她吓到了,带着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得意挑起眉梢,「害羞啦?」 「那倒不会。」祁花见眯起眼睛,「虽然我很洁身自好,但是如果有女孩子主动投怀送抱,我也不会拒绝呢!」 一句话,说的怀玉着实楞住了。 她以为自己的行为会让祁花见无所适从,可以看到他尴尬窘迫的脸……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的,她竟然被他一句话说的有些胸闷,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竟然会……觉得羞恼。 「祁寨主长得这么俊俏,一定有不少女人投怀送抱吧?」张开口,却发现自己的语气酸溜溜的,像泡了醋。 「一定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多,但是也不少。」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祁花见笑答。 突然觉得她找的话题很差劲。 明明她想要逗祁花见生气,为什么最后生气的人会是她?而且她为什么要生气?真是奇怪透了!她想,这肯定都是因为这可恶的天气,所以才会让她胡思乱想,对,一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怀玉皱了皱鼻子,不再说话的走到一家蔬果摊旁,认真挑选着食材。 「快晌午了呢。」祁花见见她沉默也不介意,抬头看了看天色,佯装不在意的开口,「你早上也没吃饭,不如找家客栈吃饭吧?」 因为心情郁卒的原因,让往日抠门的怀玉竟然想也不想的就答了一声好。 毫无留恋的离开那家蔬果摊,揣了揣怀里即将离开她的银子。 她迳自朝前走着,竟然没有发现祁花见反握住了她的手,把她小巧的手掌完全纳入他的掌心。 她的心思很单纯,还在计较小五讹诈她的银子,和祁花见为什么突然变得不好逗了,远远没有往其他方面想,而祁花见就不同了。 他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有自己的思维和欲望,他觉得怀玉可爱,自己为她动了心,就千方百计的想要她适应自己的存在。 时间久一点没有关系,他才二十三,还有六十年的时间可以纠缠她,所以……一点也不用着急呢! 笑眯眯地看着怀玉走到临近的一家客栈,她大步迈进去豪爽的喊了一声「小二」!然后找了个空位子坐了下来,坐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祁花见抓着,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瞅了瞅他,不动声色的看菜单去了。 但只有祁花见从她刻意的躲避里,看出了她的窘迫和羞涩。 哈。他在心里闷笑一声。 原来这个一开始显得很豪爽、很「爷们」的怀玉,其实也很有女人味的嘛! 「偶尔出来走走,吃点除了白菜、大米之外的东西,滋味还真是不错呢!」坐在不算大的客栈里,怀玉一手拿着筷子挟着牛肉,一手去抓热腾腾的烙饼。 虽然祁花见不明白她为什么有其他主食可吃而非要选择烙饼。 垂眸看着桌上可怜的饭菜,除了一盘酱牛肉算得上是荤的,其余就是萝卜白菜炒豆芽,外配烙饼四张,蛋花汤两碗…… 在黑云寨里,他虽然不是每顿都大鱼大肉,但好歹像样的四菜一汤还是有的。 但是白水寨就不同了,除了大米,就是炒白菜、熬白菜、炖白菜、凉拌白菜,偶尔见一株青菜就和见了稀世珍宝似的……一开始他以为白水寨的人都爱吃白菜,但看了怀玉如今的模样,恐怕是不舍得花银子买比白菜更加「奢侈」的东西吧…… 食不知味的抓起一块烙饼嚼了嚼,面皮很硬,好像还没有熟的样子,刚才看到怀玉点菜,小二在旁边记录时脸上的惊疑不定,祁花见就十分羞愧。 如果怀玉真的没有银子,他是男子汉大丈夫,不介意请客的,何必弄得这样寒酸让别人看了笑话? 「这块牛肉给你。」怀玉抽空看了看埋头啃烙饼的祁花见,又看了看自己拿在手上牛筋比肉多的牛肉,反覆思量了片刻,佯装很大方的递给他,「要多吃肉身体才会变得强壮。」 哦……这样啊。 祁花见眨了眨眼,虽然知道怀玉并不会那么好心的关心他的身体,而是不想吃那块牛筋比肉多的牛肉,他还是非常乐意的接了过去。 怀玉坐在对面偷偷地看他,见他真的吃了那块牛肉,不禁有点傻眼。 那么大一块牛筋,他难道不会觉得塞牙吗? 当然,她这种想法,纯粹是猫哭耗子,那块肉还是她亲自递上去的呢。 将她有些幸灾乐祸兼小心翼翼的表情尽收眼底,祁花见干咳一声,坐直身子看她:「菜不好吃吗?」 怀玉「咦」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只顾着看他忘了继续嚼烙饼。 「只吃这些东西很难吃饱吧?」祁花见又问。 他这是什么意思? 怀玉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腰包。 他的意思是这么多东西还吃不饱,准备继续讹诈她吗?别忘记了这顿饭可是她请呢!虽然只有区区二十八个铜板,但铜板也是钱啊。 「你不要那么紧张。」祁花见好笑的看着她,「我只是觉得你吃这些东西不行,菜色单一而且没有营养,我在白水寨叨扰多日,从礼数上来讲,本该是我请你。」 怀玉听到这里,才松出一口气来,但又不好意思在祁花见面前表现的太过小气,让自己没面子,所以她只好挥挥手掩饰自己的尴尬,「祁寨主真是见外,只是区区一顿饭罢了,妞儿还请的起。」 祁花见没有说话,他正很仔细的观察着怀玉。 每当怀玉非常得意或者是非常紧张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把「妞儿」这个字眼挂在口头上,几日的相处他早已看得透彻,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得意还是紧张呢? 「小二!」虽然很好奇,但不想让她只吃这些清淡又没营养的东西,祁花见招手喊来小二,点了几个菜,这才继续面对着怀玉。 「你……点了那么多,吃的完吗?」张口结舌的看他非常熟练的报出一堆菜名,怀玉问。 「你忘了我一顿要吃五大碗公吗?」祁花见反问。 说的也是,想到他那可怕的食量,怀玉才收起了怀疑的心思。 反正只要不是让她掏钱就好,其他都没关系。 第三章 「来,尝尝这道菜。」正在怀玉低头沉思的空档,店小二已经重新端菜上来,祁花见自然而然的挟过一只鸭腿递给她。 「嗯,谢谢。」看他如此大方,更加显现出自己的小气。 怀玉怔怔地看着那只鸭腿,在吃与不吃之间挣扎,结果反覆思量片刻,仍然是躲不过美食的诱惑,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 「对了,你们听说了没有?」这时,旁边的那一桌传来说话声,怀玉侧目朝他们瞥去一眼,见是几名打扮朴实的乡绅,又毫不在意的收回眸光。 「近日来岂燕山上不太平,就算是白天也没有人敢从那里经过了呢!」 「喔,你是说岂燕山上两家山寨不和的事吧?」另一名乡绅道。 「可不是嘛,往年普通百姓从岂燕山上经过是没事的,但最近那两家山寨头子不知是怎么了,竟然连小娃娃的糖葫芦都抢!」 「哇,竟然这么可怕?」旁边的人配合的发出惊呼声。 怀玉嘴角抽筋的听着,努力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拳头,才不至于冲上去打断他们的危言耸听。 「来,吃块鱼。」祁花见无可无不可的给她挟了一块鱼肉,权当听不到那些乡绅的话。 「可为什么黑云寨和白水寨会变成这样呢?」那边的对话仍然在继续。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前一段时间黑云寨换了个当家的,据说长的十分凶恶,屡屡和白水寨过不去。白水寨当然也不是软柿子,两家就杠上了!谁知道,这年头还真有什么『一见钟情』的,白水寨的女当家,是个二十多岁还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又貌比无盐,正巧黑云寨的新当家长相凶神恶煞,看在她眼里就十分的有男人味,所以呢,白水寨的当家的就看上了黑云寨的当家的,可是呢……」一个长长的拖音,带着欲擒故纵的味道。 旁边的人立即配合的问,「然后怎么了?」 「可是,黑云寨当家的喜欢娇小玲珑的女人,不喜欢白水寨当家的,所以,白水寨当家的就因爱生恨,为了发泄自己被人拒绝的惨澹心情,竟然是非不分,连小孩子都打劫了!」 「原来是这样啊!」周围的人发出恍然大悟一般的惊呼。 而正在努力无视他们的话,大嚼桂花雪鱼的怀玉仍是不可避免的听到了,不禁两眼一翻,鱼刺卡进喉咙,顿时咳得昏天暗地……祁花见见状,连忙端过茶水递到她唇边。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怀玉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大口。 刚缓过气来,怀玉就义愤填膺的吼道:「凭什么说我貌似无盐还是嫁不出的老姑婆?好吧,就算我真的貌似无盐,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婆,为什么你明明被他们形容的那么丑,还是拒绝了我?而最后,为什么因为心情惨澹去抢小娃娃糖葫芦的人还是我?」 那番话简直是严重侮辱了她「高洁正直」的人格!虽然「高洁正直」人格在她心里根本就不存在…… 「旁人无聊说的闲话而已,你这么计较做什么?」见旁边的人开始好奇的看向他们,祁花见有些无可奈何又啼笑皆非的放低声音,「乖,咱们别计较了。」字里行间,竟然带了宠溺的情绪。 「我怎么能不计较?我怎么可以?」怀玉瞪着他,「被说得那么凄惨的人又不是你!」说罢,她捋起袖子就想冲到那群乡绅面前为自己讨回公道。 「喂,就算你去说了又如何?」祁花见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就算你去说了,你在他们眼里依然是个无恶不作的土匪头子,不是吗?」 说得……也是。 怀玉放下袖子,又坐回了桌前。 当初选择当土匪,不是就已经作好会背负骂名的准备了吗? 那么如今她的激动、她的不满又是为了什么呢? 眼睫不动声色的抬起,看了依然悠哉悠哉的祁花见一眼。 或许,是因为在他的面前吧。 因为是在他的面前,觉得自己被人这样说,又是被……拒绝的那一方,所以才会这样生气,感觉自己十分没有面子。 她迳自发着呆,手里还捏着挟了炒豆芽的烙饼。 那模样很无辜又很单纯,看的祁花见心里不禁有些痒痒的,他犹犹豫豫、挣挣扎扎,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突兀的伸出手朝她脸上摸去…… 手指触到的肌肤细腻而柔软,祁花见恍然抬眸,看着怀玉依然迷糊的脸,她黑色的眸子半眯着,少了往日的不正经,多了一分天真无邪,嘴唇微微开启,吐出芬芳的香气,有什么暧昧的东西,似是在这一瞬间悄悄改变了…… 脸庞与脸庞靠近,在众人惊讶的呼声中,吻上她诱人的红唇…… 「你……」 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关系,怀玉并没有抗拒,她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祁花见的脸,任他温热的双唇覆上她的,灵舌窜入,止住她的呼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怀玉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祁花见这是在……吻她吗?他又是为了什么而……吻她呢? 「你……我……」话不成话,怀玉这才想到要挣扎,她伸手挡住祁花见的胸口,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用力推了开去! 「嗯?」祁花见被她推开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他看着怀玉,下意识的舔了舔唇角,那动作看在怀玉眼里更是让她脸上发烧。 「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她张口结舌,沐浴在众人好奇的眸光之中,羞窘的想要找一个地洞钻下去,「你……真是可恶!」 她跺了跺脚,想了半晌,竟然只骂出了这么一句。 而她这句话听在不明真相的众人眼中,只不过是恼羞成怒罢了。 「我?我是很可恶!」而让人不可置信的是,祁花见竟然还承认了!他看着怀玉的脸,动了动嘴唇,想到刚才的那个吻,又把目光定在了她的唇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你做这种事……」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才是有鬼了! 祁花见在心里冷嗤。 除了一开始的意乱情迷,后来他到底做了什么自己可是清清楚楚!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一个有需求的男人,看到怀玉在他面前露出毫不设防的表情,要说不心动、不情动, 那就是假的。 所以在她没有推开他的时候,他舍不得放开她,但是现在…… 难道要坦诚自己喜欢她吗? 这样简单的就……承认了?怀玉本来就握着他的把柄,她的手里有救大哥的唯一希望,在最初,他就已经输给了她一棋。 如今,若是他先开口说了喜欢,莫说怀玉会吃惊、会不相信,要是她万一被自己吓跑了或者是……用这个理由再要胁他什么…… 唔,虽然最后一点不可能,但是这样简单的就承认了,真是很没有成就感。 最起码在怀玉还没有喜欢上他的时候,打死都不能承认自己比她先动心! 「或许是……」想到这里,祁花见就开始搜肠刮肚的找理由,「或许是这道桂花雪鱼太好吃了,我忍不住想要尝尝味道……」 「这、这样吗?」怀玉已经羞窘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紧张的连说话都会结巴,「竟然是这样吗?你想吃,可以吃盘子里的呀,何必……」何必吃她的嘴巴?就算她的唇上真的 有桂花雪鱼的味道,但也不是真正的桂花雪鱼啊。 「所以我根本不是故意的。」十分肯定的说了这么一句,祁花见继续坐下来吃饭,「我一定是被桂花雪鱼的味道给诱惑了!」 虽然他可以是被桂花雪鱼的味道诱惑了,但怀玉却再也没法在到处都是奇怪目光的客栈里面待下去,她跺了跺脚,又跺了跺脚,后来竟然直接奔出了客栈! 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那样害羞,祁花见先是一楞,最后也不禁匆忙结了帐追了出去…… 「怀玉!怀大当家……」从客栈里出来后,祁花见一路追着怀玉在大街上跑着,怀玉本就身怀武功,脚程更是不慢。 区区几里路而已,竟让一直追着她跑的祁花见累得气喘吁吁,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或许他和怀玉真的打起来,自己会是输的那一方。 眼看怀玉往和岂燕山相反的方向跑着,周围的景色也越来越荒凉、越来越萧瑟,他不禁提气用力喊了一声:「怀家的小妞儿!」 怀玉「嘶」的一声停下了脚步,甚至因为原本速度太快,身后还带着滚滚尘烟! 「呃,祈寨主?」她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祁花见,表情一片茫然,「这是哪儿?」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祁花见在她身前停下,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想,待在白水寨的这一段时间,他不仅能锻链自己泡妞的能力,更能锻链自己的耐心。 「你要是再这么跑下去,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了。」没好气的哼出一声,祁花见这才直起身子去看周围的风景。 因为前几天那一场雪的缘故,再加上这里本就荒无人烟,此时更是显得荒凉偏僻,除了几棵光秃秃的桐树外,连一户人家都没有。 刚才他只顾着着追怀玉也没有看路,此时认真问起他这里是哪里,他还真回答不上来。可面前的怀玉正一脸期待的望着他,让他怎么说出他其实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儿的话来? 「小花?」等了半晌也不见他有反应,怀玉以指点了点他的胸口,有些奇怪的挑起了眉梢。 「嗯,呃?」回过神来的祁花见,无意识的应了一声,正要待回答,却又突兀的楞住了,他瞪着怀玉,更正确的来说,是瞪着她的嘴唇,「你刚才喊了我什么?」 「小花啊!」怀玉一副「你真是大惊小怪」的模样,理所当然的说着自己的理由,「总是喊『祈寨主』多么生分,而且你不觉得『小花』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吗?」 一点也不觉得……祁花见无语问苍天。 这么女气又俗气的名字,他会觉得适合才傻了吧? 「唉,这个冬天还真是多灾多难。」 对面的怀玉,已经不和他继续纠结称呼的问题,独自站在那儿唉声叹气。 明明是她自己的懒惰,才造成了白水寨的财政赤字,又是她自己莫名其妙的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可是她却执意把一切不幸的源头,归结为无辜的冬天。 祁花见听着她的抱怨,禁不住为冬天觉得委屈。 除了气温低了一些,他个人觉得冬天还是蛮可爱的,更何况他最喜爱的梅花也是盛开在这个季节。 「看了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也和我一样迷路了,男人果然是托付不得的生物啊……」而怀玉埋怨完冬天,又把矛头指向了祁花见。 「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拜托你下次说话的时候,稍加修饰一下好吗?」默默接受她的污蔑,祁花见弹了一记响指,成功把怀玉的注意力转到了自己身上,企图挽回丢失的形象,「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按照原路返回,找家客栈休息,明日再继续采买粮食。」 「也好。」怀玉点点头,然后满怀希冀的望向他,「小花的记忆力真好,刚才我真是错怪你了,我都不晓得回去的路该怎么走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祁花见真的很想把这句话默默地接上去,可看到怀玉信任而期待的眼神,不禁让他打消了念头。 虽然这一路来他都只顾着追怀玉而忘记路线,不过,或许回不去也没有关系。 如果回不去,他们就必须待在这荒山野岭里,到了夜晚,可以抱着彼此取暖,她可以依靠在他的怀中入睡…… 惬意的构想着美丽的蓝图,祁花见拉起怀玉的手慢慢往反方向行去。 就这样下去也无所谓呢,只要……有她陪在身边。 可希望总与现实背道而驰,当他们鬼使神差的摸回原先的小镇时,已经是傍晚了。 祁花见臭着一张脸,抱臂站在一家客栈门外等着去问房间的怀玉,第一次觉得冬天确实不可爱了起来。 如果他的脚程再慢一点,又如果中途没有换了一条路,此时他们一定如他所愿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拥抱着取暖了吧? 「真不幸呢,这间客栈竟然只剩下了一间房!」 那方,怀玉一脸气愤的从客栈里走了出来,而一直郁闷着的祁花见却喜笑颜开。 「连柴房都被乞丐占去了,想凑合一晚也不行!这破镇上,就这么一家客栈,可恶的冬天,为什么他们都不回家睡觉?」 「那怎么办?」装出一脸紧张又无奈的模样,祁花见配合着怀玉的愤怒问道:「如果今晚找不到地方住,我们就只能露宿街头了啊。」 「露宿街头?你想冻死我吗?」怀玉瞪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本来就怕冷,你还出这等馊主意?有这空闲,不如想想我们能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祁花见回答的游刃有余,「最近流言猖獗,人人都怕惹了土匪,若是借住农舍,别人必是因为担忧而不肯的。我们又不能连夜赶回岂燕山,而如今客栈又只剩下了一间房,不如……」 「不如?」怀玉两眼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心头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不如,我们就先将就一晚。」祁花见一锤定音,好整以暇的抱臂等待着怀玉的回复。 「请问……是怎么个将就法?」 怀玉看着一脸悠闲的祁花见,有些艰难的反问。 「怀大当家冰雪聪明,怎会不明白我话中深意?」祁花见慢悠悠地道,斜睨着仍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怀玉,「只是一晚而已,当初怀大当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绑上白水寨,又能当着众弟兄的面提亲,如今怎么又扭捏起来了?」 怀玉此时却是百口莫辩。 当时她是看祁花见长得俊俏又容易被激怒才决定玩玩的,如今却被他反将了一军,如果自己拒绝他的提议,在之前的事件映衬下,便显得如今的自己太过矫揉造作,反而有故意装纯情的嫌疑…… 越想脸色就越黑,怀玉握紧手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谁扭捏了?我只是怕至今仍是单身的祁寨主和我共处一室,会惹人闲话罢了,我如此体贴温柔,你却丝毫不了解我的苦心!」 「那真是多谢怀大当家了。」祁花见严肃在面上,大笑在心里,「目前也是形势所逼,这一晚……还请怀大当家多多关照了。」 怀玉闻言挑起了眉梢,忽然觉得祁花见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大灰狼诱惑小白兔般的恶劣甜美。 「关照就关照,反正出事了也是你吃亏!」嘴里说着大义凛然的话,怀玉率先走回客栈。 祁花见默默跟进,脸上是哭笑不得的神情。 这个怀玉……也不知道是太过倔强还是如何,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算是那个女人先下手为强,最后吃亏的也一定是女人吧?身体构造上的差距,让女人一出生,就先输了男人一着,为何她却能如此淡定的自欺欺人? 不过……还真是可爱呢!诱惑,这才是第一步。 而自从他们两人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以后,各种各样的「不方便」就来了。 首先,床的问题,这间房子里只有一张床。 其二,就算他们其中一人可以打地铺,那男女共处一室,该如何宽衣? 其三,就算他们可以委屈几天穿着衣服睡觉,反正怀玉本来就怕冷,但是祁花见呢…… 默默对视了半晌,怀玉二话不说的就绕过祁花见直奔小床。 「你是男人,你打地铺。」丝毫不去想她曾经表现的比爷们还剽悍,怀玉理所当然的搬出自己「柔弱的女子」的身份。 「好。」祁花见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下来。 上天眷顾于他,完成了他心中的一个愿望,让他能和怀玉同处一室,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他不能这么贪婪。 反正他们少说也要在镇上待个三、四天才能采买足够的粮食,他有的是机会。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是第二步。 两人在屋里吃了晚饭,虽然她一直表现的很剽悍、很大大剌剌,但怀玉还是受不了两人住在一间房的暧昧事实。 怀玉绕过还在喝茶的祁花见,便往床边走去,掀起被子,脱了鞋就钻进被窝,将自己紧紧裹住。 而喝了快要一壶茶的祁花见,见她去睡了,才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子铺好地铺,慢吞吞地开始脱衣服。 他的动作很慢,从解开衣带,到挑开衣扣,然后脱下外衣、中衣、亵衣,直到完全露出光裸的胸膛。 听到异于寻常的响声,难免想歪的怀玉,于是好奇的从被子中探出头,看了一眼祁花见,然而这一看,就把她给看楞了。 她想了无数种可能,比如他在铺床床单却破了、在端水水盆却洒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一副「美男宽衣图」! 忍不住害羞又热血澎湃,怀玉用手捂住眼睛,又从指缝里偷偷的看。 哇,锁骨纤细修长,好想咬一口哦…… 哗,胸部白皙温润,好想摸一把哦! 啊,腹部有六块腹肌,看来这小子经常锻链,有着难得的好身材呢! 忍不住发出数声惊呼,怀玉最后连捂眼的手都放下来了,她瞪大眼睛看着祁花见赤裸的上半身,擦了擦嘴角快要流下来的口水。 「对我的身材还满意吗?」祁花见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又故意向前走了一步。 正在进行视淫的胸部突然放大在自己眼前,褐红色的乳首彷佛是在邀请着她……怀玉咽了一大口口水,眼睛都瞪直了。 「怀玉?怀大当家?」祁花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似笑非笑。 「还算差强人意。」面不改色的擦掉唇边的口水,怀玉一本正经的道。 「那你为什么看得入迷了?」祁花见存心逗她,再接再厉的问。 「我只是被你……被你不要脸的行径吓到罢了。」怀玉搜肠刮肚,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以后我们住在一间房,你、你不要脱衣服睡觉!」说罢,努力将目光从一直吸引着自己的胸膛上面收回,翻身倒头睡觉。 心跳的很快……她躲在被子中,摸了摸自己不断鼓噪着的心口,微微蹙起了眉峰。 似乎从她把祁花见掳上白水寨开始,就有什么感情在悄悄改变了。 一次牵手、一个亲吻,还有……看到他的身体。 在白水寨混了那么多年,夏天的时候寨里的弟兄们,都是光着膀子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她也从来没有对他们感到有兴趣过,可是今天却不同。 看到他的身体,她竟然会有渴望,比如摸一摸、咬一咬……唔,她还是未婚女子,怎么能……能这么「色」呢? 越想越觉得自己下流,怀玉抱紧自己,努力平稳着呼吸。 喜欢他……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吧? 一定是的,都怪这个可恶的冬天! 本来想着只要祁花见不脱衣服,自己就不会再动摇。可是怀玉把一切的事情都想得太过美好了,所以上天注定她的郁闷生涯不会结束。 从第二天开始,她就沐浴在了别人或好奇或暧昧的眸光中。 当然,造成这样的后果,不单是她前几天在这里发表的一番宣言,更因为祁花见总是和她同进同出。 这都没什么!对,这都没什么,可是……当别人用异样暧昧的目光看着她时,为什么她会这么的烦躁呢? 第一天,别人看到他们会说:「瞧,这是多么恩爱的一对小夫妻啊。」 第二天,别人又说:「他们每日都同进同出,感情是多么深厚。」 第三天,别人再说:「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如此深情,真是让人羡慕又妒嫉。」 而实在受不了的怀玉在某一日又要出门时,坚决把祁花见单独扔在了客栈里,以为这样她的「恶梦」就会结束,可是当她一下楼时,掌柜的刺耳又八卦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小娘子,今天独自出门?」 为了不造成多余的困扰、让别人看更多的热闹,先前还会反驳的怀玉,决定不搭理他,闷着头就往前走。 「小娘子,你长得这么标致,独自出门要小心点。」掌柜的无视她的冷脸,依然很热情,「当然,让你相公陪着最好最安全!」 她每天都用围巾蒙着脸,这老头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她长相标致了?好吧,就算那一天,自己在这家客栈吃饭时拿下了围巾,可是他们也用不着将她的脸记得这样清楚吧? 怀玉攥紧手指在心里腹诽,依然在用力忍耐。 「每次你都拎着那么多的东西,那该有多辛苦啊?要不要我去喊你相公下来?」 「拜托你不要再胡说八道!」忍无可忍,即无须再忍。 当掌柜的加油添醋八卦着,彷佛长舌鸟一样尖利的声音,持续在她耳边响个不停的时候,濒临爆发边缘的怀玉,刹时扭过头去朝热情的令人鄙夷所思的掌柜大吼道:「我和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们为何住在同一个房间?」早就对这对同处一室的男女有所兴趣的掌柜,听到她这么一说,两眼更是闪闪发亮,期望挖到更多的内幕。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奸情」? 「如果你的客栈还能空出一个房间,我何必和他同处一室?」被人提到这个问题,怀玉顿时脑袋一热,吼出了实情。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实情」听在别人耳里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奸情」! 「小娘子不要害羞了,其实你们是私奔的吧?」无视她的愤怒,掌柜的坚持己见。 「私奔你个头!你才私奔,你们全家都私奔!」 当日,气恼到极点的怀玉,砸烂了客栈的一张桌子、踹飞了三张椅子后,便嚣张的扬长而去。 而掌柜的则蜷缩在柜台里,没有敢找她要赔偿的银子,并非常认真尽责的在自己的每日一记中标注:三日前,店住一对男女,经过观察,私奔中。 「从此以后,不准你跟着我,也不准你和我说话!」 采买完一部份食材,憋了一肚子火气回到客栈的怀玉,看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喝茶的祁花见,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该死的心情,从那天的一个吻开始,就不断的搅乱着她原本平和的心湖。 她不想看到他,因为看到他就会心乱;不想听到别人谈论他们,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等到桃宝宝来医治了他大哥,他们就算彻底完了,永远都不会再有交集,就算有,也是「死对头」的身份! 为什么别人可以那样轻易的就误解?为什么他们不去想当事人的心情?就算……就算喜欢了又如何?当得不到期望中的回应,身在同一座山头的他们又该如何继续生活? 「为什么?」祁花见放下手中的茶杯,好奇的看着她。 「因为很烦。」怀玉瞪了他一眼,为了加强话中的力度,又补了一句,「看到你会烦。」 到底是烦,还是心乱? 祁花见看着她烦躁,微微一笑。 近几日客栈中的猜测,他并不是不知道,也并非不清楚。 更何况,如果不是他故意要在人前对她做出亲密的行径,那些缪传也根本不会存在。 「好。」他站起身来,与听到他的话略微有些震惊的怀玉相对视,「你若不喜欢,我就不出现。」 怀玉刚刚想要说什么,就见祁花见摊了摊手,一脸「好可惜」的表情,「但是,我不出现有点麻烦,毕竟我们住在同一个房间。」 「你……」本来还有些愧疚的心情,在听到祁花见的话后,就完全消失殆尽,怀玉张口结舌,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可以保证不在别人面前和你表现亲密,这是我唯一可以答应你的。」欣赏够了她为难的表情,祁花见才慢吞吞地道。 没有关系。 被人怎么说怎么看都没有关系,舆论,只是给他们增近感情的催化剂,适可而止就好。其他的还要他自己努力。 「那你答应我了?」怀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并且,我们同处一室,你要注意自己的行为,切记一定不要在我面前脱衣服……千万不要!」 不让他脱衣服,也是为了他好,因为每当看到他的裸胸,她都好想上去摸一摸啊…… 「好。」祁花见答应的爽快。 看她这副模样,自己的「脱衣秀」还是影响到她了。 甚好,今晚就脱光光!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祁花见抬首,与怀玉一起心照不宣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