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武侠梦》 第1章 梦醒觉未然 未然宗的宗主颜惊心俏然而立,满身红色绫纱无风而动,宛如秋意萦人。 她的对面一丈外站着位帅得令人发指的青衣玉面郎君。 本该是郎情妾意的场面,颜惊心却寒着脸:“十招之内定输赢,我赢了,你消失,不要再来烦我。” 原来是个备胎,难怪没好气,不赶走留着过年咩。 至于输了该怎么办,颜惊心就没想过会输。 她不等对方应承便主动出手,一个箭步跨出,一招大手印笼罩住了对方全身,兜头拍下。 备胎男见势一拧腰身,团身螺旋上冲拳,不但迟碍了扑面而来的气盾,还借势将拳劲搅成了一个气锥,以点破面,把气盾凿穿。 眼见气盾即将崩散,颜惊心适时变招,化掌压为平削,气盾被按压一挤,刚要离乱的气劲又聚成气刀,切在气锥之上,将之断为两截。 此时颜惊心刚刚与备胎男错身而过,顺势转身甩手挥出又一记掌刀,追着备胎男的身形直袭而去。 备胎男已经来不及转身,只能就地一滚躲过掌刀锋芒,却仍被气劲抛飞,带着他在空中滚转了两圈。 备胎男没认输,反而借着气劲加速,在飞过两三丈后又一个点地再度揉身反转。 他顿地的劲力过重,直接在硬地上炸出了个一丈方圆的蛛网裂纹。 借着这张“网”的反弹,备胎男放平了躯体像强弩一般疾旋破空袭来,一同到来的还有他那飞火流星如陨般的拳劲。 眼看拳劲激起的厉风及身,颜惊心一个战术后仰,借着风力斜向后滑行,同时以脚撩天,踢出了一记腿劲。 她扫出的气劲像一条被压弯的弧形杠杆,尾端正正好拱在了球状的拳劲上,将它向上撬起,就像一块荡板,顺势加疾就将对方弹起,一炮冲天。 画面到了这里戛然而止,严晶心惊醒了。 入秋的夜有点凉,薄被踢开了,严晶心并未在意,只随意地拉了拉掩住身子。 严晶心还在回味着梦境里二人交手的招式和劲道,情景活灵活现,大受启发。 有轻功和真气存在的情形下,武学招式竟然也挺合理,真是开了眼。 一边咂摸着新的收获,一边摸到手机,点亮一看才三点,眼皮又打架了,严晶心头一歪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相完全不符合美少女的形象,还有口水在嘴角垂下,随着她在梦中闹腾而挂丝晃荡。 可另一边魏溯难却瞪大了眼幽幽地盯着天花板,颜惊心?严晶心!不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也不对,自己对严晶心不来电啊,那样的母老虎,谁牵走了还不得包个大红包道声辛苦,没理由念念不忘的。 看着手里紧紧握着的月牙形墨玉,魏溯难在其发出的浅浅冷光映照下眼睛越来越亮。 …… 次日一早到了学校时严晶心已经累得像条咸鱼,她懒得直起腰来便趴在课桌上细品昨晚的梦境。 情景还历历在目,可细节全然回想不起来。 只隐约记得梦中她是号称魔教的未然宗的宗主,好像还有个比帅战还帅的帅哥寻死觅活地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这可不是严晶心喜欢的调调,为毛是魔女而不是侠女呢? 难道自己潜藏着抖的一面?严晶心摸着滚烫的脸颊,竟有些痴了。 这时同桌魏溯难用肘尖顶了顶严晶心,她便往回收了收手臂。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家伙得寸进尺,还来。 严晶心怎么知道的?听来的,她能听出对方的动作,包括谁确方位和速度。 叔可忍婶不可忍,严晶心将手肘一横,正正好等在魏溯难肘尖顶过来的半道上。 魏溯难的肘底准确地撞上了严晶心的肘尖。 只听哎哟一声,有人哼唧起来,却不敢声张,只得捂嘴压住了响动。 严晶心可以确保撞中对方的麻穴,想来魏溯难的手臂此刻正酸爽地过电,够他喝一壶的。 不要以为这很容易,不以目视,准确判断动静并让身体作出应对还毫厘不误,世界上99.99%的人做不到。 能做到的人百分百是高手,高到没边那种。 潜艇的声纳了解一下,那玩意配了个高速计算机。 能与高手过两手着了道还能喘气,魏溯难可以庆幸兼带吹一波。 魏溯难是个四眼娘炮,成绩好到不上水木燕园对方都遗憾的程度,可这家伙有个很不好的爱好,喜欢当宝宝。 在家是妈宝,在校老师宝,特别爱告小状,整天当班主任的跟屁虫。 更气人的是班主任李臻还是个先锋派,仗着教育心理学博士的名号在学校里大搞教育实践。 于是严晶心所在的高三一班就成了学校里的奇景,就连隔壁班的发小都流口水了。 “你们班主任希望你们早恋?不然为什么弄个男女同桌,真羡慕死了!魏溯难不是心姐的菜吧?近水楼台先得月,帮奴家拿到微信号,必有重谢。” 望着发小那向阳花木早逢春的死相,严晶心转身就走任呼不回头,没说的,友尽! 怎么没发现这小如此莲里莲气,想我严晶心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净直,不平不翘,岂可为猥琐男折腰! 叮嗒叮咚,铃响了,将严晶心飘飞的思绪拉了回来,李臻走进了教室。 一股男人婆的干练气息迎面扑来:“魏溯难,衡水测试卷都收上来了吗?” 没办法,他们坐在迎风纳水的第一排,正对着讲台,老师的眼皮都能夹到。 刚刚还呼天抢地的魏溯难啥事也没有了,打足了鸡血一样噌地站起来:“李老师,就差一位了。” 严晶心暗呼要遭,忘了这茬。 昨晚为了追新番,草草地搞完了基础和阅读,本打算积攒一下灵感再ko作文,谁成想制作方太狡滑,魂被勾走了,唉,《陈情令》误我! 仓皇中严晶心忽得一计,举手高声:“老师太……巧了,今早乘公交车被掏包,试卷不幸罹难,但我写了的,以示清白我愿当堂诵作,以正视听。” 同学们顿时哄笑,看到李臻不豫的脸色又急忙收声敛嘴,可还是噗嗤声不绝于耳。 他们不想笑,可严晶心重击了他们笑穴,实力不允许药丸不能停啊! 给了严晶心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李臻好整以暇:“题目还记得吗?” 李臻以为刀把子握手上了,还不是随便她切。 可严晶心也不简单,问题少女虽然跳脱,却冰雪聪明张口就来:“作文题是我有一个梦想,不少于千字,突出为人生立志为祖国发奋的主题。” 严晶心要没几分本事也进不了这个市重点的火箭班,可惜她爸妈的放养态度让严晶心长歪了些。 歪的是行径,卖相可不歪,瓜子脸柳叶眉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小嘴,再加上一米七的身段,妥妥美少女一枚。 可这么个国民美少女竟然不爱红妆爱武装,平常也是吊儿啷当女汉子样。 李臻望着严晶心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她只得放平语气:“那你背诵吧。” 严晶心脊梁骨都直了几分,一声“得令”,又笑趴了几个,莺声翠语便响绕空谷:“我有一个梦想,使国人筋强体健,则人人如龙,强脊刚膝,可傲然于世界之林……” 别小看一篇作文,它能看出一个人的学习功底,严晶心基础很扎实,尤其阅读写作强得令人咋舌。 全拜她老爸老妈所赐,俗称遗传。 严晶心老妈当年以文化、体育成绩双第一入读首体大武术系,毕业就当了教练,还拿过金牌。 她老爸也曾仗卷将一省文科考生斩于笔下,燕园历史系考古专业,人到中年便成了个中翘楚。 都是文化人,经济也还宽裕,家里有藏书四壁,严晶心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跟着爸妈啃大部头,耳濡目染基础打得磁实。 凡事总有但是,严晶心的老妈工作之后忙于带队集训参赛,她老爸也常年进行野外考察,女儿俩人都管不来,遂长成了野丫头。 万幸严晶心野归野,心眼却很正,可能是那一屋子书熏陶出了正义感和同理心,她在同学中一直是大姐大的角色,颇有威望。 只不过她不屑于做一个帮老“灭绝师太”欺压“良民”的班干部,平时偶尔也掉点小链子,才在李臻那不讨喜。 就为这,李臻隔三岔五地给严晶心的老爸老妈语音提视频命,这俩口径还出奇一致:“以咱们的交情,就请你多费心,任打任骂无二话,就当成是你女儿好了。” 每次打完电话李臻就牙痒痒,为什么当年不狠下心来横刀一手,若然也不至于混到个老灭绝的称号,如果严晶心真是自己的女儿该多好,绝对能出落得秀外慧中冠绝一方。 可每每想起这一节,李臻眼前又会浮现严晶心她妈当年挡在自己和几个小混混中间的飒爽英姿。 唉,罢了罢了,一定是前世今生欠这俩公母的。 在李臻神思不属时,严晶心已经将她的作文背到了结尾:“故民必壮于体魄,士必健于精神,文武同驰,相辅相成,远废退,恒用进,如此则梦不仅为梦,可实形践态,使得其然。” 这一篇急就章,用的是文言文的体裁,说的是最实际的理念,不仅不老套,还发陈出新,容易理解且朗朗上口。 同学们听了之后齐齐鼓掌,大姐大又为咱出了一口气,晃点了老灭绝一轮,赛高! 李臻出神归出神,但也听了个七七八八,虽然她不喜欢这种态度,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篇作文一级棒。 于是李臻只得和颜悦色:“写得很好,老师给49分,扣一分是怕严晶心同学骄傲,但是老师不建议同学们模仿,还是尽量采用常见的体裁,以增加阅卷老师的认受度。” 同学们都有气无力地回答“知道了”,或者扯长了语气说“是”,星星散散错错落落,很明显,他们都口服心不服。 不能让局面失控,李臻转移了话题:“此外在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时也要注意安全,东西丢了可以再买,过后报警或者通知老师,万万不可跟歹徒纠缠,严晶心同学的处理方式是正确的,大家要引为榜样,严晶心同学请坐下。” 不能让严晶心再秀了,人心要是散了队伍还怎么带? 严晶心得意地以马步虚坐,还朝魏溯难扬了扬小拳拳,拳下之意是越界的帐姑奶奶还没算,识相点就闭嘴。 魏溯难慑于严晶心的雌威,只能收声屏息,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兽。 还得把腰弯下去把胸寒起来,魏溯难也快一米八了,挺难的。 第2章 两小总疑猜 魏溯难其实跟严晶心是世交,父母出差时她没少在魏家搭伙,他也是在她的小拳拳操练下长大的。 小时候一不小心恶了严晶心,换齿门牙漏风的小囡便会朝魏溯难挥舞小拳拳:“再刮草就打屎你。” 所以魏溯难爱护花花草草且从不便秘,今天也一样。 没一会魏溯难便收到了严晶心递交的象征两人传统友谊的“国书”。 看着条子魏溯难眉头都挤一块了:“我知道你报了跆拳道班,也打听了培训中心在哪,放学后我去拜访那家道场向你的教练问拳。” 魏溯难很为难,虽然他的名字含有迎难而上不畏难险的意思,可那仅限于勇攀科学高峰。 对于严晶心这座大山,他估计这辈子没指望了。 其实魏溯难不是书呆子,各种球都溜,还在严晶心老妈的启蒙下练过几天武,不然也不会引来狂蜂浪蝶无数。 可自从被严晶心三拳两招打趴还被骑在身下时起,魏溯难就知道,武术不是他找回自尊的捷径。 从中学开始,但凡魏溯难去报各种武术班,包括但不限于太极拳,他的教练都得面临严晶心的挑战。 严晶心还美其名曰帮他把把关,省得被人骗了钱。 以至于人家不但退学费,还礼送出门不道再见,皆希望永别。 局面扳不回来,高一时魏溯难就见识过省散打队的青年队员们在严晶心手下也没撑过三个回合。 偏偏这头母暴龙不像她爸妈那样读文科,非得立志要学生物。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魏溯难且得再难上个大半年。 像挨年关一样挨过了一整天,放学后魏溯难几乎是按寸踱着步来到昨天刚刚报上名的那家韩艺道场。 抬头望着高高挂起做工精湛的灯箱,魏溯难心中不禁祈祷:希望教练的本事也像招牌一样高吧。 一狠心一咬牙,魏溯难低着头走了进去。 严晶心果然已经来了,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擂台边上,一见着魏溯难就很熟稔地来了句:“才来啊,等你很久了。” 魏溯难无奈又无力地保持着高冷,只微微地朝严晶心点了点头,就顾自坐在了一旁,接下来就得面临大型车祸现场了,他得严阵以待。 严晶心也没有为难魏溯难,而是倏地蹿上了擂台,还向上面的那位点头鞠躬。 “教练,我同学说他来这里学习跆拳道,我也有些心动,请教练指导一下,如果贵道场水平没问题我就报名。” 魏溯难的教练是一个年青大帅逼,一米八几的身材,满脸阳光,听了严晶心所言,心下一痒:“好q的一个美少女哦,唔,比较岩我。” 大帅逼教练矜持地点了点头:“没有问题,我会拿出浑身解数,让你见识到跆拳道的魅力。” 严晶心笑得能甜死个人,还不忘又鞠了一躬:“谢谢教练。” 大帅逼教练不由自主地摆了个脸颊斜向上四十五度,这是最好的镜头脸了,还能止鼻血。 同时他也摆了个起手势,等着严晶心进攻。 严晶心一看就不是练家子,竟然奶里奶气地连拳架也不摆就向大帅逼冲了过去,不论步伐还是节奏,都轻浮凌乱得紧。 哟,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生还挺虎,大帅逼想象着等一下格开严晶心的小拳拳,然后一个倒卧将对方的支撑脚一勾,让她摔在自己的怀里,那该是怎样一个软玉温香哦。 一切都顺着他的思路进行,严晶心的冲拳被他轻描淡写地挡住了,他也顺势下冲探腿,大长腿将严晶心的后支撑腿轻轻一推,美少女就飞了起来。 大帅逼还在心中默念,一定要将美少女接好垫住,不能让她摔痛了。 最佳方案是让她倒在自己厚实的胸膛上,然后樱桃小嘴正正地砸中自己的脸。 不能嘴对嘴,那样太轻浮了,嘴脸上就好。 然后自己在三秒钟后适时地挪开偶像脸,将对方扶起来一并道歉,既彰显了武德,又发场了绅士风度,一定会是蜜汁开始。 他估中了开头,没有猜到结尾。 剧本在这里被一支生花妙笔改了一下,然后大帅逼只来得及瞪大瞳孔,脸上就开了花。 让我们镜头回放,当后支撑腿的重心被破坏时,严晶心前脚的脚腕轻轻一拧脚掌抓地一蹬,随之腾跃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严晶心扭动腰躯半转过身来,她的右手肘尖已经团在身侧,而她的左手已经成了虎爪样。 虎爪正好顺势扣到了大帅逼教练的脸上,好像失重滑倒的人都要抓住点什么。 当然严晶力也不着痕迹地用力一扣并以之为支撑点撞进了大帅逼怀里。 此时她藏在身侧的肘尖一点都不引人注目却正好击在了大帅逼的心口。 这是集合了冲力以及严晶心全身重力加速度的一击,约等于450公斤的力道,合泰森一拳。 大帅逼教练没有经过严格的抗击打训练,晕过去是对身体最好的保护。 计算这样的力道并不难,严晶心只需要掌握速度位移公式和动量定理即可。 她腾起的高度约两米,虎爪确保接触时间被限定在0.1秒,越短越促力量越大,严晶心还拉长了一些,共计350公斤的冲力。 当然严晶心近60公斤的体重也是产生巨力的原因,这个要保密。 剩下的是她冲过数米距离时积攒的冲劲,没有用全力怕打屎人。 只听得嘭的一声哑响,魏溯难已经闭上了眼,他保持着不忍猝观惨祸现场的好习惯。 接下来的事情走程序,救护车呼啸而来,急救医生冲刺入场,严晶心发挥了十二分演技,一个受到惊吓的清纯美少女眼角带泪道歉不停跑前跑后照应,还提出负担医药费。 道场的老板可不敢作,急救医生说没啥大毛病,应激过度痛晕而己,看,呼吸心跳脉博正常,骨骼无损,承惠一千二,刷卡还是现金,有医保吗? 于是魏溯难又重新体会了一把学费全退出门请回的待遇,老板也只当是大帅逼装逼不成反操弄了自己。 流年不利哟,一定不能让家长过来搞事,挣点小钱钱容易么? 严晶心又一次扮母老虎三口一头猪,回程时一路蹦蹦跳跳的,好嗨哦。 只是到了魏家楼下,当严晶心照常一马当先时,魏溯难拉住了她的衣袖。 “总这样有劲吗?” 严晶心眨了眨大眼睛看了看西天,没错啊,今天太阳还是打西边下去,妈宝男敢造反? 魏溯难也没想造反,只是想弄清楚为什么:“我们都快十八了,思维应该成熟,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没造反?严晶心继续嘎巴大眼晴:“没意见啊,咱俩谁跟谁。” 说完她还揽起魏溯难的肩膀作哥们状:“不忍心让这位小弟弟被人骗,虽然那点小钱钱不值一提,但也是慧妈妈辛辛苦苦挣来的不是。” 魏溯难摆出一副我读书不少的脸:“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希望你不要牵连无辜,有不满冲我来。” 说完魏溯难蹲下抱住了头,打人不打脸嘛。 打击来了,语言上的:“哟哟哟,这是谁家的男子汉哟,赶紧的,看看床单湿了没有,你看看你,都这么大了还画地图。” 严晶心用的是魏溯难老妈的语调,从小一块长大,魏溯难所有的糗事尽皆在她的掌握之中,她一边调侃着一边伸出了五指作盖压状。 哪怕魏溯难心猿难抑,也架不住面前的这尊大佛,五指山啊,该怎么翻越,总不成熬白了头吧。 魏溯难抬了抬鼻梁上的平光镜,这是他拼了命维持住的小秘密,连严晶心也没有发觉。 他首先假装了近视,并在体检诊察中一条龙瞒过了医生,并骗过了散瞳和验光师,然后再将镜片换成了平光镜。 总的来说,这很难,但魏溯难克服了,就是这么nb,不解释。 这幅眼镜敛住了魏溯难眼里的精光,是为了摆脱严晶心的魔爪悉心准备的,总得有点什么能藏住自己才行。 好在严晶心精准打击之后也洗地:“那家伙看我的眼光邪得很,不算无辜。” 说着严晶心还老气横秋地在魏溯难肩上拍了两下,把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势给拍散了。 此时楼上,魏溯难的妈妈贤慧正小心翼翼地从阳台缩回脑袋,并肘了肘正在布菜的魏嘉新:“你说难难和心心会不会早恋。” 魏嘉新也扶了扶鼻梁上的真·近视眼镜:“还早恋,快十八了,现在这种叫黄昏恋,他们要真能来电得烧高香,不过我觉得心心看不上难难,难难也把不住心心。” 贤慧为难地叹了一口气,她觉得生下魏溯难都没有这么难:“我从小也很注意培养难难的男子汉气概,现在看来不乐观,比做手术难多了。” “你是关心过度,让孩子们自己成长就好,越干涉越糟糕,量子是不能干涉的,观察就会改变状态。” 魏嘉新的话让贤慧气不打一处来:“你也跟严老古和荆铁手一样的胡闹,这俩不着调就算了,你还来?” 其实严晶心的老爸叫严励,老妈叫荆桔,可他们的习性还真被贤慧嘴里的外号给概括了十足十。 魏嘉新估计没想让贤慧加薪减税:“这不是还有我们嘛,有本事就把你儿媳妇带出来,不管是老古还是铁手都说了,是多个女儿还是赚个儿媳全看你的手段。” 这更难,贤慧的川字眉都出来了:“能看得出心心打心眼里跟我们亲,问题不在她身上,儿子还是不够优秀啊,没法打动她。” 魏嘉新减低了音量嘀咕:“我觉得是没法打赢她。” 贤慧白了魏嘉新一眼,完了,早晚得补征算老帐。 没一会,严晶心和魏溯难就进了门,还是严晶心走前头,魏家的钥匙她有全套,还有她的专用闺房。 晚饭没什么好谈的,贤慧和魏嘉新的手艺没得挑,严晶心也收敛了些,没吃成小猪样,反正贤慧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只是饭后严晶心就借口欲遁:“慧妈妈,今天丢了些东西,得回去重新补齐。” 贤慧听了一惊一咋追问不停,拍心口连连,倒是魏溯难闭口闷葫芦。 其实他知道严晶心没说实话,只是她的演技太高魏溯难没法拆穿,万一得罪了家里的“太后”更是吃不了兜着走,还是作壁上观吧。 严晶心回去以后魏家又恢复了固定的节奏,贤慧又去上夜班了,她是医生。 魏溯源则找老爸探讨了一下量子力学的问题,超纲了,高考不考,但魏嘉新无所谓,他只希望儿子的眼界可以开阔一些,找到兴趣点。 为什么要了解量子纠缠呢?魏溯难回到房间后拉出抽屉,里面赫然躺着那块月牙形墨玉。 第3章 梦里啥有都 这块墨玉是严晶心的老爸送给魏溯难的,严晶心那也有一块 自从得到它魏溯难就开始做梦,总梦到那位美丽出尘的魔教未然宗宗主,他对她一见倾心,却难以打动对方。 他跟严晶心不来电就因为后者跟梦中那位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 梦境一直打转三年多了,魏溯难知道绝对不正常,并不能从心理学上来解释这个现象。 细心如魏溯难用了排除法,最后发现自己的潜意识受了这块墨玉的影响。 科学上解释得通,纠缠的量子对,在分离后恰好有一个量子进入魏溯难的身体,产生关联的梦境就顺理成章了。 当魏溯难在猜疑不定时,严晶心已经进入了梦乡,至于什么头悬梁锥刺骨发奋刻苦一类的事情,完全不存在。 指望严晶心挑灯夜战八方秘卷,还不如告诉她有一本武学秘笈更香。 一点也不夸张,严晶心从小就喜欢收集各种武学秘笈,严励又是学考古的,耳濡目染,她看一眼纸质样式就知道是不是真的古本善本,一般人骗不了她。 所以严晶心的零花钱压岁钱基本上就被地摊上十块钱一本的旧书或复印件给收走了。 这个说法矛盾吗?不矛盾。 所谓积土成山积水为渊,积少成多不是路障就是坑,十块钱一本买多了也破产。 只要不坑她,严晶心大方得紧,复印也是体力活不是,还得装订,你挣个对半很合理嘛。 所以远近卖旧书的地摊主都对严小美女有口皆碑,就一个词:敞亮。 他们也不敢忽悠长期饭票,尽心尽力地帮严晶心收罗各式各样的“武学经典”。 其中甚至还有从老把式家里翻出来的长蠹虫的清代白氏《易筋洗髓经》刻本。 当然那一次收得贵了些,翻拍打印总得有些处理费用不是,三百块,不找了。 至于原本,荆桔介绍给了一位本地的传武世家,最后谈到了六万块成交,皆大欢喜。 眼下严晶心的床底就堆满了十几箱“神功秘笈”。 就这,还不算从网上扒来的电子文档,以及严励和荆桔奈不过女儿肯求四处找来的资料。 严励是利用职务之便翻阅古书,荆桔则是趁着跟传统武术世家打交道时拍照复印。 别信什么秘笈不示外人传男不传女之说,所谓的武术秘笈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少林易筋经都挂网上了,压根没用。 有用传武也不会被一个打野拳的骑在身上痛殴了。 得亏严晶心没瞎练,她也只当兴趣爱好触类旁通而已。 至于内功气功劲力什么的,严晶心是半点也没练出来。 她的武力值,主要得益于从小系统化地训练,基础打得好身体素质很棒。 要说对严晶心的功夫贡献最大的反而是运动生理学专着以及数物化生,也是煌煌巨着。 就因为这些,严晶心的动作更合理,反应也更敏捷,再经过十数年系统化的训练,一个高手自然就出来了。 学一个动作,往往荆桔的队员们得花两三天才能弄明白上手,而严晶心看一眼就能明白发力的原理并做得分毫不差。 要是严晶心也吃这碗饭,那些武术队的队员估计就得叫苦连天,差距太大了。 这就是有文化的威力,就是文化太厚了。 巧的是,当严晶心被浩如烟海的学术着作拦住前路时,一条小便道帮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做梦去吧,梦里啥都有。 这不是一句调侃的话语,而是现实。 自从严晶心不定期地进入一个稳定的梦境后,迟迟没有动静的武学瓶颈松动了。 最简单直白地说就是她的神经反应速度得到了提高,并且跟她的思维速度能配合上。 是不是觉得莫名其妙,思维的速度不就是神经反应速度吗?还真就不是。 举一个最常见的例子,大部分人的心算能力要高于手的反应速度,用手掐指一算试试。 然后经过后天锻练,比如算盘高手,他们能稍稍跟上思维的速度,但依然不够。 可当你遇到惊吓时,你的下意识反应比思维还快,这远不是肌肉记忆可以解释的事情。 这种现象现代生物学只能给出一个笼统的解释,并不能清晰地说明机制原理,也不能将机制重复还原。 这种能与思维同步甚至更快的神经反应,就是严晶心在擂台上电光火石之间还可以筹划应对方案并能给出最优解的原因。 换成一个街头小混混在跟人对战时算一算重力加速度和动量定理试试?脑壳不开瓢都算是中奖。 可在此基础上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这种现象是如何发生的?能不能维持住它?能不能强化它? 严晶心还没有答案,心大神经粗如她只会不断地进入梦乡,先把爽感给记牢了再说。 不过一切都在这天晚上起了变化。 魏溯难睡前做了一件事,他把《黄飞鸿》系列电影又拉了一遍,然后才在床上躺好,默念了一句:“严晶心,咱们梦中相见咯,这一次我要打屎你!” 又进入了梦境,意料中的画面果然来了。 黄飞鸿和十四姨正从蔡李佛武馆出来,刚刚他们送去的“礼物”都成了包咸菜的纸,没有人在乎纸上的文字有什么意义。 黄飞鸿喟叹道:“看来要办报纸就要先办学校,不然这些报纸就只能用来包东西。” 十四姨瞪大眼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世界上多几个你这种人就好了。” 黄飞鸿开心得快要爆了:“你姐姐从来都没有这样称赞过我。” 十四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是我好还是我姐姐好啊?” 黄飞鸿低头骨碌了两下眼珠子,抬头就是一句:“两个都好。” 两人的目光都有些游离闪烁,似有还无的一丝情愫在空气里酝酿。 就在这时路人高呼起来:“红灯照仙姑来啦!去看仙姑啊。” 人们都争先恐后地往前涌,十四姨也有些好奇,便提出:“我们也去看看。” 言罢她不由分说便一把挽着黄飞鸿的手臂将他往前扯。 两人循声而就,只见长街那头走来了一队少女青姑,皆身着红白相间的褙子,擎幡扬彩,转着方便铲和空竹,唱着俚曲谣,两边还搭了人塔一路撒花。 一时间漫天红舞,宝莲灯耀,鹂唱莺歌,实在是美煞了人。 但更具冲击力的画景还在后头,红灯照仙姑巡游队伍的后尾是一座三层高的人塔,最上头的那位头戴红巾肩披云霞,正双手挥转着红帕,脸上浮着盈盈的笑意和光华,一种说不尽道不完的胶原蛋白美。 黄飞鸿一眼望去,心跳就漏了一拍,完了,这张脸怎么如此眼熟?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啊! 此时苗三娘也看到了一身正气英姿勃发的黄飞鸿,可是她一点都没有欣喜,心中反而滋生出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厌烦,有酸涩,还有一些不屑。 难道是因为俊男旁边的那个西洋装女子?有可能,又是一个假洋婆,待我前去吓吓她。 想定苗三娘便收起了红帕从人塔顶端一跃而下,还在空中翻腾了一周,点地又连续数个空翻,将冲力尽数卸去。 一连串的动作晃得人眼花缭乱,好像平白地出现了一条大花锦鲤在街道上翻飞,人群中发出一阵轰然的叫好声,尽皆鼓掌欢呼。 苗三娘却不为所动,爽朗的一个转身亮相,站到了十四娘面前,还把多事的黄飞鸿给闪到了一边。 这,这,这,黄飞鸿被闪着了,刚才他还以为对方是冲着他来的。 没办法,人帅功夫俊,一直都是这么受欢迎,可到了这个红灯照仙姑面前却白瞎了。 苗三娘懒得理他,而是瞪了一眼十四姨,轻启贝唇:“穿洋装并不意味着文明,真正的文明在脑子里。” 十四姨一脸茫然,她看看黄飞鸿又看看苗三娘,往黄飞鸿身后缩了缩,还用手抵往黄飞鸿的宽肩膀,将他往前推了推。 苗三娘气不打一处来:“追求独立就不要处处依靠男人,没出息。” 说罢苗三娘就一个侧身后空翻,接着三个腾身,最后一下更是用力一蹬地,团身七百二十度倒蹿,稳稳地站到了人塔顶端。 还顺手抄起人塔下方抛上来的花球,嗖地一声向十四娘射去。 其实用了巧劲,看似速度飞快,接在手里却轻柔如拂,是多事的黄飞鸿替十四姨接住了花球。 人塔上方的苗三娘斜瞥了十四姨一眼,扭转了头,继续她的表演去了。 停在人流后的黄飞鸿和十四姨,注目着远去的红灯照仙姑队,一个怅惘,一个沉思。 黄飞鸿是想装却反被装的失落,十四姨却在玩味苗三娘所言,若有所得。 游行的队伍缓缓地来到了租界,在德国药房门前停了下来。 只听领队一声令下,仙姑便齐齐将手中的红莲灯甩向药房的牌额,一时间烟火爆燃,声响不断,牌额顿时黑了脸。 刚刚还一派祥和的气氛突然就变成了森罗地狱,苗三娘还亮出了扶清灭洋的令旗。 众仙姑拨出配剑,正欲上前砍杀,却被苗三娘喝止住了:“等会洋人会有支援前来,不要杀这些手无寸铁的洋人,要杀就杀那些扛枪抬炮的,杀了洋兵才能将洋人赶走。” 得了钧令,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散开,一部围住德国药房,剩下的大队却翻墙越瓦,埋伏在通往药房的东交民巷里。 这时苗三娘又下令:“让你们准备好的红莲火劫都备足了吗?” 领队闻言连忙禀报:“回圣姑话,足足备了三百斤。” “好,将红莲火劫分发下去,让姑娘们都找地方躲好,记得,洋人的洋枪有妖法,我们虽刀枪不入,但也要防备巫术,千万不可露出身形直面洋枪,大伙先用红莲火劫招呼他们,等他们乱了阵形,眼迷鼻泣时再近身攻击。” 众人听令而去,苗三娘则招呼身旁的会众继续向德国药房里砸红莲灯,每一朵红莲灯砸在药房的大门上都会激起一蓬火雾,带起的滚滚浓烟,没一会就飘上了天,老高老高。 另一边黄飞鸿正带着十四姨往回走,突然看到人群仓皇奔逃,还听到不少人嘴里高呼“打起来了”,“杀人啦”。 以黄飞鸿的性子当然不可能不管不顾,他拦住了十四姨,留下了一句“那边危险别过去”,自己却卷起了长袍,开始向人群逃离处发命狂奔。 十四姨只能在他身后高喊:“那我在这里等你啊!” 可黄飞鸿压根就没听到,他已经跑远了。 中间被一驾马车挡路,黄飞鸿还一脚蹬在车轮上腾起剪身一跃而过,顺手抽走了马夫手中的马鞭,只扔下了句“借马鞭一用”,让马车夫在车驾上凌乱。 而另一边,上百名手拿火枪的德国卫兵正结队以鼓点似的步伐沓沓驰来。 第4章 横枝误入囵 黄飞鸿的脚程还是比德国卫兵快些,等他赶到德国药房外时,红灯照刚刚砸完了一轮红莲灯。 好个无影脚,他加速助跑突出人群,横着身子在街道旁边的墙壁了连蹬数下,便跃过了看热闹不要命的路人。 接着黄飞鸿大步流星飞身腾空,手里的马鞭向前一挥抡了个半圈,啪地一声抽在了德国药房的牌额上,甩直了的马鞭前端被牌额一挡,便绕着牌额转了两圈。 他也顺着马鞭的去势一提拉,再一次拨高身形。 横身越过红灯照众人,去势如虹地一脚踹在一个仙姑的肩胛上,借着这一脚的后劲在半空中团身一旋,再一次蹬踏了一个仙姑借力转过身来,劈开双腿抵住药房的大门柱,悬空而立。 兔起鹘落间黄飞鸿将挡在药房门前的仙姑们都崩飞,口中高声喊着:“这是洋人的药房,不能滥杀伤无辜。” 亮相很精彩,却又一次做给瞎子看了,红灯照压根就没有往药房里突。 见没有人追击,黄飞鸿才收腿落地在门廊上摆了了侧步起手式,请了。 可等着黄飞鸿的却是苗三娘戏虐的眼神,小样,就知道你这事妈会来捣乱。 领队的仙姑见有人闯了进来生事,也不客气,高喊了一声结阵,仙姑们便擎剑据位,刷刷十数把青钢剑亮了出来,将黄飞鸿团团围住。 艺高人胆大,黄飞鸿一点都不怵,卷动马鞭冲入阵中,左右甩动中马鞭像是被黄飞鸿注入了灵性,像一条灵蛇在人群里闪转舞动。 一条马鞭被黄飞鸿舞得密不透风,在他周缘滚卷如龙,啪啪地抽打在众仙姑身上手上,将仙姑们抽得哀叫连连,一时间人仰马翻,众人竟然近身不得。 他一边动手,还不忘一边斥责:“你们都是仙姑,为何要做杀人放火的事?” 苗三娘不忍部众们被黄飞鸿戏弄,也抬高了声调:“退后。” 仙娘们得令便抽身散开,离了黄飞鸿远远的。 苗三娘可不会给黄飞鸿面子,俏脸一寒:“你哪只眼看到我们杀人了?” 见红灯照没再动手,黄飞鸿想以大义压服她们,便朗声道:“药房里面都是医生护士,不能杀。” 苗三娘闻言撇嘴道:“红灯照在这里放烟花,如果烧坏了东西我们照价赔偿,但我们站在牌额外未逾越半步,反而是你跑到人家门前耀武扬威,算个什么意思?” 黄飞鸿蹙眉不解,总觉得有些不劲,却又想不起来。 这时外头的东交民巷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砰砰密集的枪声,还伴随着劈哩叭啦的爆吵,像是放烟花爆竹时的啸响,但密集程度和强度更高。 原来是德国洋枪队到了,近百人的洋枪队刚一进入东交民巷,就发现两侧围墙里扔出了近百个灯笼一样的东西。 不论谁碰到如此诡异的事情而手里又拿着枪的话,一定会搂火射击,哪怕扔过来的是金砖也不例外。 可他们一开枪就祸事了,那些红莲灯在空中被直接引燃炸响,却并不是炸弹,而是烟花爆燃。 火光和硝烟顿时便罩住了洋枪队,失去了视线,后面扔出来的红莲灯砸到地上,又加剧了硝雾,更多的烟花弹几乎就在洋枪队的头顶、脚下甚至身上绽放。 红莲火劫就是个大烟花,引信就是摔炮,洋枪队的鲁莽举动,等于直接捅开了数百个马蜂窝。 那些烟花弹可不会客气,它们带着各色的火花,直接就咬到了德国士兵手上、脸上。 有些还在他们的眼前耳旁炸燃,于是他们手里的枪也扔了,都忙着捂脸痛呼,太狠辣了。 这才哪到哪,等红莲火劫燃放完,一队蒙住口鼻的仙姑们翻过围墙越了出来,个个手持长剑,照着德国士兵就是一阵砍杀。 她们整齐有序也不慌乱,口中不断喊着暗号,将听声辩位的手段用得淋漓尽致,丝毫不会担心误伤。 反观德国洋枪队,他们条件反射蒙脸捂耳朵,完全忘了防备也无力组织反击,不管开枪还是突刺刀,都有可能杀死自己人。 于是这场哨烟之战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一阵“呃”、“啊”的临死呼吼过后,洋枪队就再也没有能站着的士兵。 红灯照这边还会循着呼吸声补上一两刀,等硝烟半散时,大街上趟了一地的红毛鬼,都是有出气没进气的,大捷。 自有领队的仙姑大吼一声:“得手了,速速撤离。” 仙姑们又一次施展身手疾驰而去,还不忘人手背走一击洋枪,这是圣女交代下来的事情,洋人的妖法了得,可不能让他们再捡回去。 何况这些都是上好的精钢,值老钱了,谁都不傻。 数息后,一阵风吹过,卷走了烟雾,长街上横七竖八地倒满了尸体,或许有个别士兵漏网,但也伤得不轻,苟延残喘罢了。 刚才还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东郊民巷,转眼间就变成了寂静如坎的阿鼻地狱,只在黄土路上流成沟溪的热血尚有余温,却炙眼得很。 同样炙热的还有德国药房外的死胡同里,苗三娘正跟黄飞鸿在噼里啪啦地交手。 声音是你来我往拳脚交击的碰撞,苗三娘还处于上风。 刚才枪声传来时,黄飞鸿就醒觉了过来,但他刚想突出红灯照的剑阵,还没来得及动手苗三娘便高呼:“拦住他,不要让他过去坏事。” 于是剑阵便动了起来,猛的一个收缩进逼,就挤压了黄飞鸿飞遁的空间。 可黄飞鸿也不吃素,他直跃而起,故技重施抡甩手里的马鞭,长鞭呼啸着卷住了德国药房的牌额,挂在其上。 黄飞鸿顺势一个牵拉就从众人头上荡了过去,其间两脚轮流踢踏,蹬在了众仙姑的肩上背上,助他跃过十数米空中,落在了牌额外。 刚一着地黄飞鸿就一个下抽,鞭绳就被他甩离了牌额,然后顺势便抽在了地上,抽出了两寸深的沟槽。 长鞭抽在地上激起一蓬沙石,向着空中四溅,飞溅起来的砂粒就像暗器一样打得仙姑们措手不及,她们想扬手转头挡避。 黄飞鸿却趁势再度甩动马鞭,抽击一侧仙姑们的小腿上,抽出了一阵烟尘,也将一半的剑阵抽得仆倒在地。 得势不饶人,黄飞鸿反手又是一甩,马鞭在弹地后又抽在了小一侧众人的小腿之上,又一轮的跌倒连连,有的仙姑还因为剧痛崴脚直接摔了个跟头。 当然黄飞鸿的攻击也到此为止,苗三娘一个箭步戳脚让他不得不放弃对仙姑们的戏虐,后退避开。 但他躲过之后也不忘顺着撤步之势一拉,将马鞭在空中转了个大圆圈,唿地一声套向苗三娘。 同时鞭尾抽爆了空气,发出咻的一声啸响,像一条毒蛇一样蜷曲箭射,咬向苗三娘的后颈。 苗三娘听到了身后的响动,将戳脚改为点地,重力霎那间一换,另一边腿向后一个勾撩,就踢在了马鞭未梢,将它踢到了牌额上,又卷住了。 苗三娘这一脚并未用尽,她顺着腿势就是一个前翻,然后整个人以腿为刀,借着抡圆一圈加力,从头而下,向着黄飞鸿劈去。 后者也实在了得,又脚向前一蹬,整个人向后斜飞,却因此绷紧了挂在牌额上的马鞭,还借头这股反拉的力在半空一个转折再度飞高,:一脚点在牌额上,飞跃出了十数米,脱出战圈还手一挫卷回了马鞭。 这时伏击洋枪队得手的信号传来,黄飞鸿刚刚露出得色的脸顿时转青了。 苗三娘看了看挣扎再三也爬不起来的十几个会众,只得银牙一咬:“两两搀扶着快撤,我缠住他。” 发完指令苗三娘便冲向黄飞鸿,也不给他施展马鞭远攻的机关,而是以短打快手不断地变向袭击,也不用尽招式,只是轻灵迅捷地威胁对方,将黄飞鸿逼进了一条胡同里。 两人便在胡同里展开了响若奔雷的近身攻防。 黄飞鸿除了腿功了得,他的虎鹤双形更是其成名绝技,既有大开大合风云从动的虎形爪击,也有细微精到翩然翻舞藏踪幻影的鹤啄。 二者结合,黄飞鸿如虎添翼,一时间胡同里尽是他满场纷飞的身影,爪过啄出,辅以腿攻膝撞,其速度之高频度之密,在苗三娘身前侧后布起了如虚般攻击潮。 可即便如此,黄飞鸿却越打越心惊,因为哪怕他再快,苗三娘都要比他更快一分。 而且苗三娘的路数很杂,八卦的游走缠拍,太极的爆烈炮锤,咏春的寸劲冲拳,甚至还在看不出门派的贴身撞靠。 要命的是这些搏击技被苗三娘揉合在一起信手拈来,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而且她还充分发挥了女子身材矮小攻击灵活的特征,上一刻的寸劲刚刚被黄飞鸿横掌挡住,她便一个贴靠肩撞肘窝心挤了过来。 动作小,冷不丁,黄飞鸿的手脚还挤在一起没展开,苗三娘微不可见的招数就连连奏效。 关键是这个女子硬得紧,她全身上下好像是铁打的,任何一点皆可攻击,还连贯在一起连绵不绝。 刚与柔被苗三娘无逢捏合了,打到现在,黄飞鸿发现自己的手腕、臂弯、肩窝、脚踝、腿弯都在炙痛。 整一个软刀子割肉,专攻这些练不到的部位,就像用很小巧的钢具,在这些地方或刮或锉或钻或凿,也不求一击奏效,却疼上加痛、酸里掺麻,让人难受得紧。 就当黄飞鸿萌生退意时,苗三娘又变了,她的攻击忽然间变很大幅起来,一连串的鞭腿,整个人像是化身为一双灵活的筷子,上下翻飞地向黄飞鸿夹来。 这是将自己当盘菜要下饭啊!黄飞鸿气得脸都歪了。 他唰唰唰地后弓步左右交叉连退数下,人高马大的优势显现了出来,每一次滑步都退了近三米,一下子到了胡同口,却一下子退到了一丛枪阵里。 德国洋枪队未被全灭,还是有两个士兵在队伍后头侥幸地逃过了杀劫,他们回去后又拉来了一队援军。 此时黄飞鸿一脸的愤然,正冲着苗三娘质问:“你这样做会引起开战的。” 苗三娘不屑道:“我杀的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你以为我不杀他们就不开战了?醒醒吧!他们是大清国八抬大轿请进来的吗?” 这时德国人的援兵已经荷枪实弹地摆开了阵势将两人瞄准,苗三娘被黄飞鸿拖住了也走不了,被几十支步枪指着更是插翅难飞,她索性也懒得动弹了。 黄飞鸿回身还想跟那些洋枪兵解释一番,结果却被不耐烦的德国士兵一枪托砸在后背。 第5章 冷暖自问心 黄飞鸿一个踉跄趟了数步差点仆倒,背后却火辣生疼,牙都差点咬崩了。 梦境也崩了,魏溯难从睡梦中猛地坐直,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什么鬼,为什么梦境跟电影情节偏差了那么多?不是说好了让自己大展神威打得严晶心哭爹叫娘的吗? 魏溯难一边擦去一头一脸的大汗,又将置放在床头的一大瓶纯净水咚咚咚地吹完,却还是没想通透。 没道理呀,严晶心应该破不了自己的独门核心科技才是,魏溯难陷入深深的思索。 屁的核心科技,都是从老爸老妈还有老师那里得来的小窍门。 魏嘉新告诉他量子态不可观察、不可复制,一旦受了外力影响就会改变状态。 虽然不确定梦境一定是量子纠缠作用,但魏溯难宁可信其有。 接着他从贤慧那里掏来了不少神经学的知识,了解到梦的生理成因。 梦境是由脑前额叶皮层的抑制机制失衡而引起的神经反应,激活了潜意识区里的信息。 潜意识不就是心理学研究的范围吗?李臻这个强悍的大腿,此时不抱更侍何时? 这就是魏溯难成为李臻跟屁虫的缘故,李老师好歹也是个心理学的博士,能没两把刷子?他只不过是为了从李臻那获得技术支持罢了。 李臻也确实帮上了忙,教了魏溯难不少心理学的知识,甚至一些粗浅的催眠原理也被魏溯难蒙到手了。 有收获就肯定得付出,于是魏溯难就成了班上的“小间谍”,偶尔通个风报个信什么的。 就这样,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魏溯难终于凑齐了对梦境下手的条件。 他开始锻炼自己突然醒来的能力,如此就不会破坏梦境信息的量子态,只是恰好让梦境在转储进潜意识区之前中断。 魏溯难还特意改装了贤慧的电子按摩仪来制造干扰或痛觉,让自己形成条件反射,反复地练习一直到能在固定时间醒来为止。 改变生物钟很痛苦,要不是有贤慧和李臻的帮忙,搞不好魏溯难就会神经衰弱甚至精神分裂。 他聪明地把这些问题拆开混杂求教,就如同他为了遮掩自己弄了一副平光镜一样。 魏溯难有着大毅力和坚定信念,也有足够的城府,他一直没让老妈和老师抓住马脚,都以为他是兴趣爱好广泛。 就这样,花了三年时间,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设想,能大约记往梦境的细节。 人的记忆很奇怪,我们接触到的每一点信息其实都进入了大脑,但总会被潜意识区屏蔽起来。 如果刚好碰上了断点,信息多半还停留在显意识状态,通过这招能让梦境在记忆里存留。 我们是不是常常对被打断的事物印象最深刻?那一刻情绪会有很大的波动,内分泌会影响大脑对信息的处理。 魏溯难凭借的就是这个原理。 对梦境的追寻也给魏溯难带来了意外之喜,他的记忆能和理解能力都上了整整两个台阶。 他的学习效率和深度都远超同侪,别人白天学,他是白天学了晚上睡梦还复习。 没办法,误中副车,大半的学习记忆被这个唤醒机制给强化了。 平平无奇小帅哥,日常不见多用功,晚上睡觉爱做梦,考试从来不走空。 这个秘密要让同学们知道了,估计分泌出来的酸水能把他淹成老酝泡菜。 所以魏溯难一直做角色扮演,尽量把真实的一面掩饰起来,尤其是对严晶心,他更是不露一点真容。 小时候尿床时严晶心就弹过他的小吉吉,这个魔女恐怖如斯,一不小心就露怯了,不谨小慎微怎么行? 魏溯难已经笃定梦境里的颜惊心就是严晶心代入的,她手上也有一块墨玉。 不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是墨玉带来了量子纠缠,让严晶心也进入了同样的梦境。 想到这点魏溯难就被呛着了,要遭,梦境里的事情严晶心都知道,要了亲命哩! 他仔细地回想每一个细节,花了很长的时间,直到冷汗将后背打湿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以严晶心粗线条的行事作风,又没有对套取梦境信息进行磨练,应该不像自己一样掌握读取梦境的办法。 想通透了魏溯难又摊倒在床上,已经到了半夜,还有几个小时得抓紧时间睡觉,不然明天又是一个熊猫眼。 可是他睡得不安稳,梦境又回来了。 黄飞鸿被撞回到苗三娘身前,抬头看到苗三娘一脸的轻蔑:“你以为你救了洋人就可以邀功了?当狗也得看别人愿不愿意认领。” 领头的德军士官一声断喝“押他们走”,黄飞鸿和苗三娘就被士兵们推搡而去。 此时十四姨也向这边寻来,还拉住了两个慌里慌张的路人:“前面的情况怎么样?” 路人气喘如牛:“那是红毛的租界,红毛军来了,杀得血流成河,别过去,被抓住了就没命了。” 十四姨再问一句:“你们见到黄飞鸿了没有?” 路人已经挣脱了她的拉扯闪开了到一边,随手指了个方向:“黄师傅他一定走了。” 言毕立即奔逃,十四姨只能冲着路人大喊:“你们亲眼见到他走了?” 路人却并没有回复,只顾低头看路,十四姨着急上火咬了咬嘴唇四顾,无奈之下照着路人所指的方向逆着人潮跑去。 当她来到德国药房后面时,药房里的洋人正蜂拥而出慌不择路地逃蹿。 兵慌马乱中十四姨差就点撞到了一个洋人的小孩,她只能抱起小孩跟着几个洋人一起躲进小巷的夹墙缝中。 紧接二十几个红灯照的仙姑们经过,她们正搀扶着一步一拐地撤离,十四姨只得缩进阴影里,待仙姑们走远了才敢冒头。 三个德国妇人也带着小孩一起躲在小巷里,十四姨见状便操着流利的德语叽哩咕噜地询问起来。 “你们有看到一个中国青年从这经过?他拳击很厉害的,应该会参与保护你们。” 等待着十四姨的是数声茫然的“没有”。 到处兵慌马乱,十四姨也不知道该去哪找黄飞鸿,她只能跟着几个德国妇人护送那个跟大人走散的洋人小孩一起到了大教堂。 教堂里倒处是受伤的洋人,有手臂折断的,有摔伤的,都是奔逃时不小心引起的。 当然也有被清国的民众趁机搏乱打伤的,洋人并不能简单地分为好人与坏蛋,就像清国的国民也没法这么区分一样。 十四姨学过医护,将小洋人交给了神父,她就加入了救护的行列,帮着包扎,安慰哭泣的孩子,看到逝去的人也一样难过悲伤,人类的情绪是相通的。 可正当十四姨忙得团团转时,一位纱布吊着手臂的德国妇人拦住了她:“我们认为你还是尽快离去的好。” 她看向十四姨的目光充满了不信任,还有仇恨,十四姨能看得出来。 她只能放平了语气:“好,假如你觉得这样更妥当,我现在就走,可是你们说不定需要人帮忙。” 大教堂的神父这时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位受伤的德国妇人却不觉得她的作为有什么不对,她伸出手指了指大门:“我看不用了,你走吧。” 语气冰冷而强硬,没有骂出口只不过是她在坚持她所谓的风度和修养。 十四姨有些难过,眼里好像进了沙,嗓子里又似卡了些什么,她不想失态,扭头便走。 大门上了锁,神父赶了上来:“孩子,我来帮你开门。” 十四姨哽咽地道了声“谢谢”,神父帮她打开门后压低了声音:“刚才我看到了,上主是不会抛弃那些把爱赋予别人的人。” 十四姨想了想,紧绷的脸松驰下来:“神父,我希望真有一个上主……” 说着她转过头,看向教堂正中的上主神像:“……来化解我们之间这场仇恨。” 然后她又毅然地面向神父:“不然我们都逃不过这场浩劫。” 神父还能保持着慈祥:“放心吧,孩子,一切都有安排,愿上主保估你。” 他还对十四姨画了个十字,十四姨好受了些:“谢谢你,神父,你保重。” 然后十四姨便走出了教堂走到天光中。 此时,十四姨心中莫名地想起了苗三娘刚才说的话:“真正的文明在脑子里。” 同在一片蓝天下,德国的军营里来了一些特殊的客人,两个怪相的人带着几个身穿黑西装、头戴文明帽、手执文明棍的手下。 一个长头发的怪相人穿着德军的宝蓝色军服,另一个留着西装头的怪相人穿着绿色的军大衣。 一个德国军官站在一列卫兵前,对长发怪相人露出了笑脸:“参迎你们来参加我们的军队,你们的祖先为了反清复明壮烈牺牲了。” 德国军官这时望向军营操场上竖立的一列龙旗,抬手一指:“插在我后面的,就是现在大清帝国的所谓八色军旗,段天雷,现在你们有机会替祖先报仇了。” 段天雷望着清八旗,一个箭步上前,加速几步后便高高跃起在军营的城墙上一蹬借力转折再升高,半空他两手交替抓捞,就将八色龙旗全都扯了下来。 还不罢休,段天雷举手擎天,将八色龙旗不断挥舞搅成一团,随着他的高速搅动,旗子被不断搅紧,再被气流切撕,很快就碎成了一团破布条,被乱风吹散。 原来段天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拨出了他的西洋重剑,以之为轴将八旗尽数抽碎。 其时朔风狂呼沙石飞扬,配上段天雷狰狞的面目和脸上的长疤,可谓是煞气冲天。 德国军官也不适应这样的情景,他看向另一个西装头怪相人:“大力王……” 话没说尽,意思很明白:到你表演了。 一个德军士兵将一匹军马牵了过来,在马屁上狠狠地抽了一鞭,那匹高头大马便向大力王狂奔而去,哒哒的蹄声踏在人们心头,震颤欲裂。 大力王发狠了,脸上的神情一扬,显出丧门星一样的厉狠,他擎起拳头向着奔马对驰,十数步后高高腾空,舒展了身手,一拳击在马脸上。 数百斤重的奔马被他一拳打了个翻转,四蹄朝天重重地砸在地上,砸出了一团烟尘,登时便了了帐。 一阵鼓掌声传来,穿着白色将军服的德国军官不知何时到了场中:“我是克林德将军,段天雷,大力王,告诉其他反清复明的志士和后裔,我任何时候都支持你们对抗入侵你们领土的清兵。” …… “呸,也就是你们一帮傻子才信八国联军能给清国带来文明,他们一直在联络反清力量,撒出了大量钱财,这场战争早就策划好了的。” 黄飞鸿被苗三娘骂得说不出话来,这场牢笼里的对话,直击了他的心。 第6章 何计破牢笼 严晶心一觉醒来,发现天已经大亮,她大喊一声“糟糕”,便一沉身借着床垫的弹力跃了起来。 连拖鞋也没有趿便三步化作两步冲了出去,然后就看到了客厅的日历。 严晶心懊恼地往额上一拍,竟然是周末,中了邪了,都怪昨晚那个奇怪的梦。 这才反应过来光着脚丫,便踮起脚尖一跳,又在房门处一点,接着便侧身飞回到床上。 想到此处严晶心才回想起昨晚的梦境,不就是黄飞鸿里的情节吗?虽然梦里的事情记得不太清,可电影的情节她可没忘。 曾经看《王者之风》时严晶心还吐槽,什么破电影,非要组cp,就苗三娘那样的还上赶着去讨好黄飞鸿,无聊。 不对,昨晚梦里苗三娘是打赢了的,严晶心脑海里重新又过了一遍苗三娘与黄飞鸿交手的过程,每一个动作都历历在目。 然后她发现这些动作她大差不离可以重复出来,最难的那个团身七百二十度倒蹿,在助跑距离足够的情况下,好像也行。 凭什么呢?就凭严晶心对每一个动作的肌肉发力都有了预估,也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嘿嘿,严晶心笑了,做个梦还长活。 为了练武,严晶心这些年来可谓是把每一块肌肉能发出多大的劲力都熟悉到了条件反射的程度,反复磨练直到再也压榨不出潜力为止。 已经到达了人体的极限,再也不能寸进,她被肉体这个牢笼给困住了。 所以严晶很郁闷,因为她看到的武术世界跟她想像的差太远了。 人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可以高来低去,可以拳镇山河,可以单枪匹马七进七出,可以辕门射戟箭取上将,想一想都令人心潮澎湃。 结果照着现在的科学分析,单人的长弓射程连个三百米都不到,就这,威镇三军? 关于这一点严晶心曾经跟老爸有过一场非常严肃的对话。 “爸,按照《三国志》所言,吕布辕门射戟时的场景,再结合现在考古的发现,根本没有效用。” 严励很耐心:“也许古人见识到这样的场面就已经吓破胆了呢,那时资讯不发达,也不像现代人这么有见地。” “嘁,古人再没有见识也不是蠢蛋,面对数万敌军一箭取上将军这样的事情在史书上并不少见,几万人排成阵列,都拿着兵器,要想后排的不扎死前排的至少也得隔个一点五米以上,算下来这个距离就不止三百米了,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橹槁,这句话也是古人说的,如果真那么弱,怎么能威胁到敌阵后方的主将。” 严励被问得无话可说,想了想换了个角度:“也许是军阵威势所致,就像惊弓之鸟,训练有素的部队杀气凛然,更容易吓倒对手。” 严晶心打小专业抬杠:“那就更不可能了,冷兵器时代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例子比比皆是,反而是热兵器时代很难得,这不科学,从杀伤力上来讲就不通,再好的军阵也顶不住十倍的乱刀,难不成说古人都撒谎成精?” 严励招架不住了,可严晶心也不停火:“还有那些射虎猎豺的,三百米就没有杀伤力的弓箭,以虎豹豺狼的速度和攻击力,还能有个好?” 当时荆桔也在,她揉了揉严晶心的脑袋:“武术应该还是有的,只不过这种博杀的技术现在失落了,原始人时女性也参与狩猎,还能跟剑齿虎对拼,刚刚出土的石矛石斧,有几个现在的女孩子能扛起来,这也符合生物性,用进废退。” 那时刚满十岁的小囡一脸严肃地丢给了老妈一个嫌弃脸:“头发都被你弄乱了,没听说过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丢吗?” 荆桔的打岔解救了严励,也让严晶心转移了注意力,却在她的心里埋下了“用进废退”这句话,也成了严晶心对生物学狂热的发端。 还好她所处的年代表观遗传学已经获得了很大的发展,用进废退不再是个笑话。 而严晶心更关注转录后的基因沉默,它似乎能解释人类消失了的能力去了哪,以及最重要的:如何把这份人类失落的能力找回来。 是的,严晶心一直有一个美梦呢,她要重现武术的荣光。 这也是她不愿意像荆桔一样成为业内人士的原因,一旦入了行,就被行规给束缚住了。 所谓在哪山唱哪山歌,所谓端人碗服人管,所谓屁股决定脑袋,都说明了一点,你在一个行当内,就不能打破它一直以来的惯性。 只有跳出三界外,才能不在五行中,绝对不能按着现在的规矩来想办法,因为他们要有办法就不是现在这个样。 昨晚的梦境让严晶心再度看到了希望,于是她自然而然地又忘了醒来时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全副心神都沉浸在梦境里的武功里。 另一边魏溯难可不像严晶心一样咋咋呼呼,他一如往常般七点起床,用过了贤慧精心准备的早餐,然后才回到房间。 这时魏溯难大大方方地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调出了一个很复杂的思维导图,尽是公式定理,全是符号标记。 房门是开着了,贤慧在外面偷瞄了一眼,然后满心欢喜地去补觉了,儿子的学习自觉性很高,她很欣慰。 贤慧以为魏溯难是在复习数学呢,其实他是在找问题。 这个思维导图是他精心设计的掩护,那些公式符号是他设计了一套算符替代,每一条公式都是梦境内容的关系图。 这会魏溯难也抓瞎,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呢? 可即便是他这边思虑如涂,他还是听到了贤慧回房休息时发出的细微响声,就连贤慧睡着后不同的呼吸频率魏溯难也听出来了。 魏溯难可不是严晶心,他的思维非常缜密,这种与平时不一样的改变无法逃过他锐利的知觉。 靠,自己的听力变好了,不是好一点点,而是超神了。 不用想,一定跟梦境有关,原来严晶心那么厉害是因为做梦的缘故啊。 魏溯难一阵头皮发麻,兴奋的。 他为自己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终于换回了成果而激动。 可他又不像严晶心那样有武功就万事足了,魏溯难想找出原因并提高效率,不可避免的,问题又回到了梦境上来。 为什么梦境的内容跟自己潜意识里的电影情节不同了呢?自己又该如何突破梦境这个牢笼? 花了整整一天,魏溯难都没有找到头绪,只能带着郁闷沉入了梦乡。 当啷当啷的响声在昏暗的牢房里回响,黄飞鸿被一群德国士兵拖了回来。 苗三娘也被这个动静给吸引了,她想凑到铁栅前,却一不小心就摔了个踉跄,她的手上脚上也像黄飞鸿一般戴上了沉重的镣铐。 不过苗三娘还是挣扎着挪到了铁栅前,扶住了栅栏,正听到牢门边上的守卫在那唾骂:“臭中国猪,要你坐大牢!” 黄飞鸿也像一头死猪一样被两个德军士兵架着前臂拖进来,扔进了属于他的监仓。 扔得过于用力,又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像是绑住了牢房里犯人的思绪。 看到满身血痕的黄飞鸿挣扎着要撑起身来,她也靠到了这边的铁栅:“他们拷打你啦,看看,这就是你认为的文明,他们有听你辩解过半句吗?有问询过当时在场的人吗?你保住了整个德国药房的洋人,他们回报你什么?” 苗三娘也并不是毫无人性,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而已。 被打蒙了的黄飞鸿需要把眼眯小,才能就着牢房外唯一一盏昏暗的油灯看清苗三娘,他问了句:“你是红灯照的那个仙姑?” 快被打傻了,痛的,痛苦能让人神志不清。 苗三娘点点头:“黄飞鸿,不知道别人还以为你跟红毛鬼是一伙的呢。” 黄飞鸿垂下头:“我错了,洋人也不全是文明人。” 这里,在德军总部,一群德军军官正在商讨,一个军官向克林格报告:“为了保护我们在华的利益,那两个清国人必须严惩不贷。” 那个招揽段天雷的德国军官也走了过来:“此外,清政府利用这些组织对我们进行反抗,施加压力拿这两个杀一儆百,清国人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时克林格回转身来看向众军官:“但这是在清国,若贸然将他们处置,恐也有防。” 前面的那个军官托帽肃立:“八国军队已在天津定下盟约,早已作好了征讨满清政府的准备。” 克林格踱了两步搓了搓手才走到几案前,双手一按:“今天晚上就把他们处决了,明早将他们曝尸大街。” 言毕克林格握拳一击桌面,旁边的军官们顿时立正:“遵命,将军。” 等军官们都离开了,克林格才压低了声调:“你们两个想跟黄飞鸿较量,没有机会,因为今天晚上我就把他处决了。” 一直呆在军情室角落里的段天雷和大力王一脸的厉色,眼中好像两只饿狼一样闪着青光。 …… 半夜里,德国人就开始行刑,枪毙牢房里的犯人,闭眼小憩的黄飞鸿和苗三娘都被枪声惊醒。 黄飞鸿坐起身来,看到一队德军卫士兵跑到刑架旁,一个军官发出命令:“了结了他。” 旁边的德军兵士立即拨出腰刀,一刀将正在绑在刑架上受刑的囚犯斩首,一汪热血喷了出来,牢房里顿时充满了血腥。 这时,牢门打开了,一队卫兵领着神父进来,还为神父指了指黄飞鸿:“犯人在这边。” 卫兵又向黄飞鸿呼喝:“站起来。” 黄飞鸿刚转过身面对铁栅,还没来得及起身,神父便蹲了下来:“你就是黄飞鸿?我是汤玛士神父。” 神父的脸上带着戚容,他看了看手里的表:“我很抱歉给你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一个小时之后,你将接受德国军法的死刑。” 对面仓的苗三娘闻言噌地站了起来,呼道:“黄飞鸿!” 黄飞鸿也一脸茫然:“死刑?” 苗三娘朝着神父斥道:“连一个营救你们的人都要杀,你们这群妖魔,一定会受到天诛地灭。” 神父转头看了苗三娘一眼,又回头朝黄飞鸿神秘一笑:“孩子,在这个时候走神可救不了你。” 只见神父从经书中捏出了一柄钥匙,还得意地晃了晃:“只有上主赋予我的这件神圣的衣服,让他们不会怀疑我偷走了这把钥匙。” 黄飞鸿看向牢房挂钥匙的地方,发现果然有一柄钥匙不见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黄飞鸿将脚镣靠到铁栅边,神父麻利地帮黄飞鸿解开了脚镣。 可还没来得及开手铐,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传了进来,牢门口已经可以看到一队士兵斜长的身影投射在影壁上。 第7章 脱狱展神威 不用问,一定是德国人变卦了,他们也怕夜长梦多。 黄飞鸿朝神父扬了扬手:“神父,先让开。” 汤玛士避到了一边,一队德国士兵已经冲进了牢房里,数支黑洞洞的枪管都快抵到黄飞鸿脑门上了。 一个士兵打开了仓门,用枪管怼了一下黄飞鸿:“站起来。” 黄飞鸿还没来得及动作,对方就一巴掌抡圆了扇在黄飞鸿脸上,差点让他扑倒。 黄飞鸿面无表情,只出方提醒汤玛士:“神父,再退后一点。” 汤玛士闻言无奈地耸耸肩晃晃头,却也依言后退,他细微的动作是向黄飞鸿传达:这里不是动手的时机和地点,好多条枪瞄着呢。 刚才掌掴的士兵可能是觉得黄飞鸿太慢吞吞了,又过来揪起他的衣领,想把他扯起来。 黄飞鸿却顺势一甩手中的锁链,将瞄着他的枪管全都打得抬起,德国士兵本就紧张,这一下全都搂火了,砰砰数响,一阵硝烟,子弹全都射到了顶棚上。 趁着硝烟弥漫黄飞鸿一跃而起,一脚将身旁的那个德军士兵踹了出去,接着便手捧锁链蹿起,拉着了牢门上的铁栏挂空,侧转身一个后蹬,将挤在牢门的士兵蹦飞到对面的铁栅上,用尽了力,那个德国兵连内脏碎块出吐出来了。 抢到了身位,黄飞鸿落地便马上下蹲,扫堂腿一勾,将门外的士兵扫得仰身欲跌。 可黄飞鸿却并没有放过他,而是顺着扫腿滑身,在这个士兵另一边脚踝上一踹,让他翻腾起来。 然后黄飞鸿就地半滚,竖起脚掌上蹭,那个德国士兵就没法落地,只能继续向上飞。 此时黄飞鸿已经出到了牢仓外,他借着脚上反弹的力旋起身来,不断地弓步连环后旋踢,并顺着这股劲力站起了身形,最后一下干脆跳步换侧蹬,将那个德国士兵踹得像沙包一样砸向他身后的人群。 那一群德国士兵都被这个“沙包”砸蒙了,被齐齐带得踉跄,到了黄飞鸿表演绝技的时候了。 他横身跃起,不断地交换双腿,以密集到看不清形影的脚步蹬在“沙包”的胸口,将沙包一路向后踹。 这便是无影脚,苗三娘激动到跑到栅栏边,一边看一边舔嘴唇,汤玛士神父则目瞪口呆,倚在铁栅上不断划十字:天啊,重力不存在了吗? 苗三娘还嫌汤玛士挡光,把他往旁边拨了拨:“重力怎么不存在,你对力矩没搞清楚。” 沙包后面是有十几个人的,他们人叠人不断向后倒,碰撞中给了沙包一个支撑的反作用力,而沙包又给了黄飞鸿一个反作用力,让斜着身子的黄飞鸿始终获得一个向上的力矩。 这句话又让汤玛士神魂不定,他转头看了一眼苗三娘,像是见了鬼一样。 他懂汉语,正因为懂所以才莫名其妙,清国的一个迷信组织里的头头知道重力还知道力矩,这是什么鬼? 然后黄飞鸿那边的动静又吸引了汤玛士的注意力,他来不急多想,又转头看向这边,眼睛不够用了。 黄飞鸿一路将沙包和他的同伙蹦出了牢房,十几人摔成了一团,他们手里的长枪也走火了,打在顶棚上,一时间烟尘硝火填满了牢房。 黄飞鸿又故技重施,挂在了大牢门的铁梁上,匆匆转了一圈视线,脚一扫,将几个士兵扫进了直道里。 他悬臂换手,两个猿挂就到了牢门边,脚一撩手上的铁链一送,就关上了铁门,牢门印在德国人的脸上,两竖一横,刚刚挤出来的几人又齐齐撞个仰翻。 一个德国士兵靠后,隔山打牛似的劲道让他连退数步,一头撞在了苗三娘手心里,苗三娘握着头盔一拧,只听嘎嗒一声,拧断了颈椎。 这一下又将汤玛士吓得一主出世二主升天,他猛地往旁边一跳,还不断地划十字,今天实在是太刺激了。 外头更刺激,出了牢房狭窄的通道,黄飞鸿如龙归大海,四下翻飞。 他的腿功有了施展的空间,斜身上扫腿,侧身回旋踢,蹦腿,勾戳,前踹后蹶,挡者披靡,都是横身出去的下场。 还可以用“暗器”,地上的枪杆子被他当成了棍子,用脚面蹦向德军士兵,就像一根根的横杆,被加速到极致,将欲冲过来的德军士兵拦胸撞飞。 而后黄飞鸿探步冲入数个德军士兵中间,一个单脚铁板桥,避过了向脸上砸来的枪托,手中的铁链飞出,击中了来者的面部。 然后他仰起腰身,顺势以脚后跟将旁边的德军扫得翻了个跟斗,还被黄飞鸿在肚皮上一点,重重的地摔趴在地上。 借到了力,黄飞鸿又腾身而起,连续三个旋风落叶腿,都扫到德军的面门上。 最后的一个德军,黄飞鸿止住身形时小腿后挂其肩卡住,另一边脚跳起,一个翻身脚尖突,重重地击在喉骨上,没了。 此时牢房内的德军士兵尽数被撂倒,大多是出气多,进气少。 黄飞鸿耍帅耍惯了,还不忘摆了个弓步迎手式,也不知道做给谁看,至少苗三娘是没眼看,汤玛士是想看也不敢看,看了怕阿妈都认不出来了。 没人喝彩,黄飞鸿这才想起,哦,不是比武呢,是在逃狱,他只得讪讪地收起了架势,从钥匙盘上拿起了钥匙,抛给了苗三娘。 两人急匆匆地解开了脚镣手铐,就想向外奔突,汤玛士神父喊住了黄飞鸿:“孩子,等等,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说着汤玛士凑了过来:“你必须要打晕我。” 黄飞鸿一想有道理,汤玛士救了自己,可不能让他背锅,打晕了可以洗脱嫌疑。 他道了声“委屈您了”,便抬掌欲切在汤玛士的脖子上,手到半路,将被苗三娘一把抓住了手腕。 “傻冒,在颈动脉上按一下不就晕了,还想打人啊,不是号称针疚推拿样样精通吗?这点都不会?” 苗三娘不等黄飞鸿,就以拇指在汤玛士的颈动脉上一掐,汤玛士应声而倒。 可她还不作算,又从旁边的士兵身上揩了一起血,打算抹到汤玛士嘴角和身上。 这次又到黄飞鸿伸脚拦住了她:“行了,干嘛还要再作弄他?” “满地都是伤的残的死的,你让他这么光鲜谁信?” 说罢苗三娘一个寸劲,就将黄飞鸿的大长腿击到一边,顾自帮汤玛士“化妆”,嫌不够像,还从地上抓起了一把土抹了上去,这才满意。 黄飞鸿跺了跺发麻的脚,一脸的不舒服,连连催了两次。 苗三娘起身后也不招呼黄飞鸿,闪身一个八步赶蝉便走,黄飞鸿只得快步追了上去,两人就此消失在夜色里。 另一边,十四姨也跟着黄麒英带着梁宽、鬼脚七和阿仁到了都统府。 白天十四姨跟黄飞鸿走散之后就回了广东会馆,可一直等到晚上了也不见黄飞鸿回转,众人在京城里不熟,只得向都统大人求救。 都统大人跟黄飞鸿有交情,是他请黄飞鸿北上参加八国联军的赛狮大会,眼下也只有他有办法找出黄飞鸿来。 黄麒英道明来意,都统大人也很意外,黄飞鸿失踪了,那次日的赛狮大会就鸽了。 十四姨毕竟受过教育见过世面,便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告知了都统大人。 他们这边在分析讲述,梁宽和鬼脚七以及阿仁那边也在开小会,梁宽以为黄飞鸿是用失踪引他出来。 因为他犯了错,被黄飞鸿勒令回佛山闭门思过,可他就没有走,偷偷地藏了起来。 现在师傅不见了,自我感觉爆棚的梁宽当然就以为是为了他:“师父知道我聪明,所以用这个方法引我出来,这招还蛮新鲜的。” 就连老实巴交的阿仁都不信梁宽的说辞:“师傅不用劳师动众,只需要我和七哥去找你就行了,一找一个准。” 梁宽指着阿仁还抖起了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你啊,还多嘴,上次不是你撂了口风,让十四姨知道,师傅怎么会知道我还留在京城呢。” 他一边指责着阿仁,还一边背着手逛荡,正好就冲进了都统大人那一群里。 还挨个十四姨一句:“阿宽,一点规矩都没有。” 都统大人倒是知道黄飞鸿的这个徒弟是咋回事,一笑了之:“你们也不必太担心,我一定尽量帮你们把飞鸿救回来。” 黄麒英认为黄飞鸿是被红灯照抓了去,可都统大人却认为黄飞鸿在德国人手里,他决定亲自去跟德国人交涉,十四姨挺身而出:“大人,我跟你一起去。” 都统大人厚道,呵呵笑道:“这件事情我还看是做官的跟做官的容易商量,放心吧,都统衙门在京城里还是能打点打点的。” 事不宜迟,都统大人当即就出府去找德国人了,十四姨一行人也只得先回广东会馆等消息。 可他们走在大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冷清得像鬼域一般,就连木头如阿仁都觉得不对劲了。 果然,等他们回到广东会馆,发现会馆里挂满了红灯,四下里红灯迎风招展,说不出的诡异。 也没让他们久等,红灯照的仙姑们就现了身,或从房顶飞身而下,或从围墙外翻入院中,会馆大堂上还垂下数匹红绸,将叠成人阵的仙姑们徐徐送落,还口称:“红灯照,仙姑到,教民下跪参拜。” 梁宽这家伙最没立场,看到红灯映照的桃花人面就笑成了春风:“我跪,我跪。” 一边答应着,梁宽一边上了前,一个滑跪,到了红灯照仙姑们的跟前。 鬼脚七和阿仁想拉住他都没拉住,倒是梁宽死死地抵住了他们:“我喜欢他们,你们别跪,不然注意力不在我身上。” 他还朝着仙姑们抛媚眼:“红灯照,照梁宽,梁宽俏,仙姑妙,仙姑笑一笑,梁宽跳一跳。” 这家伙,整一荷尔蒙过剩的公猪样。 色胚不受欢迎,他果然就被斥骂了:“放肆,还不快快让黄飞鸿出来,还有我红灯照圣姑何在,速速交人。” 黄麒英不敢置信,追问道:“不是你们抓走飞鸿了吗?” 仙姑头领脸色一寒:“黄飞鸿枉称一代宗师,却里通外国,他勾结红毛鬼抓走了红灯照圣姑,还想倒打一耙,奸诈小人!” 十四姨还想辩解:“飞鸿绝对不是你们说的那种奸诈小人。” 得到的回复只是:“狡兔三窑,欲盖弥彰,难道他藏起来,我们就相信他与此事无关吗?若黄飞鸿不出现,你们就跟我们回香堂,看他能藏到什么时候。” 黄麒英跟得拉下老脸:“仙姑,你不要执迷不悟,应该共同想办法,合力解决这个问题。” 老人家已经放低了身段了,可他得到的是斥责:“大胆,是你们执迷不悟,不听我仙姑指示,烧馆!” 那就没得商量了,只能打过。 第8章 又结连环套 梁宽一听到烧馆,也不干了,膝盖又直了回来,他是不靠谱,但他不糊涂,对方摆明了没留后路,那就得狭路相逢了。 梁宽冲了上去,阿仁也没落后,十四姨只得要外围喊了一嗓:“小心,她们有机关。” 鬼脚七狰狞着疤痕脸,一脚蹬在门房上借力转身飞了过去:“她们没有机会用。” 他是不会给仙姑们机会的,黄飞鸿的腿功鬼脚七学到家了的,他双腿交旋,就像一个卷动鸡毛胆子,将挡路的数个仙姑当作尘埃碎屑尽皆弹了出去,这才落到了场中。 黄麒英老胳膊老腿不方便动手脚,却在外面指着红灯照的领队厉害喝道:“擒贼先擒王,抓住中间那个。” 不给他老人家脸面,礼尚往来,黄麒英也是有火气的。 鬼脚七应了声“明白了师公”,接着就一个滚地扫堂腿,逼退围了一圈的众仙姑。 借此蓄足了势能,他也以背挺身手按地面倒卷腾起,展开了无影脚像只竹蜻蜓向红灯照的人阵攻去。 鬼脚七的交替飞踹密如蜂影,领队的仙姑见势不妙,大喝一声“闪开”,众仙姑就荡了开来。 原来她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搭着一条彩布,悬在梁上,可以悠来悠去避开攻击。 可她们荡悠时两个仙姑踩在了“粤狮雄威”的匾额上,这分明就是砸牌子。 鬼脚七怒气额被这两脚给填满了,一双脚舞得更密,力度更大,将十数个仙姑一发蹦踹发送了出去。 十数人或摔或滚着落地,散落了一片,活像十几只破麻袋。 领队发现难缨其锋,只得招呼仙姑们“避开他”,自己也和对面的仙姑对顶了一脚,各自飘向两侧。 鬼脚七见他们躲了,只得手一拍地飞起,以脚勾住正房梁,拉着仙姑们遗留的红绸落了地,左右换腿开弓,见一个踹一个。 又跳起一字马,前后双击,还用红绸作为轴心,来了个满堂圈的落叶腿,一时间横的滚的,人影翻飞,近身不得。 也有仙姑趁着鬼脚七、梁宽他们被围攻,转而来捏软柿子,黄麒英看着年纪大正好欺负。 但她们想错了,黄麒英一卷长袍,就在墙角那跟她们对练起来。 他动作不大,或借力或借身形遮档,将结队的仙姑分化瓦解,只攻其一,还利用墙角反弹一步跳起,左一脚后蹬右一前踢,打得仙姑们滚地痛呼。 领队的仙姑挂在半空,看到鬼脚七被围,梁宽和阿仁那边却带着少数几个仙姑兜圈子,她便一个飞身,甩起数脚登仙脚,将想要与鬼脚七会合的梁宽和阿仁又逼出了大堂。 阿仁本以为攻坚克难是他这个小师弟的事,大喊:“宽哥,这个我来对付!” 梁宽却一把推开了他,大鱼眼落出一丝狡黠:“她比你高不合适,你去找个矮的吧。” 领队的仙姑受不了他这个色与魂受的样,从莲花灯里抓出一把火劫就扬了过去,呼的一蓬大火将梁宽弄得手忙脚乱。 仙姑却趁机上前右一个鞭腿跟着左脚后扫腿,接着又以手中的红莲灯一戳,再又是两招连环腿,把梁宽忙成了陀螺,团团转招架。 他只得以一招风车手舞得飞转,想把仙姑逼开,却冷不防仙姑下脚一冲他的后腿,让他踢成了一字马。 领队的仙姑此时自己也下了腰马,两人对视,梁宽很无奈,瞪大了死鱼眼:“仙姑,你怎么老爱攻我下盘哪?” 气不过梁宽的挑逗,仙姑一甩手中的红莲灯,“烧你这臭狗”,一蓬火劫又撒向梁宽。 梁宽只能向后仰倒在地,慌忙中抓到了一株年桔盘景挡开了火团,索性也抡过来抵挡一阵。 火劫将年桔引燃了,烧得梁宽狗爪卷毛,他一边甩手,发现这个烧着的年桔好像还可以当成武器用用,便以之挥舞起来,冲着仙姑或扫或捅,嘴里还喊着“烧你才对”。 仙姑手里拿着红莲灯,里面的红莲火劫可不少,要全点燃了那就麻烦了。 她只得也向后仰倒,两个人就这么坐着打来打去,都是用家伙往对方身上招呼。 舞了几下桔株,梁宽发现仙姑将红莲灯远远地擎开,宁可自己被燎了满脸的火烟都不愿用红莲灯来架挡他手里的“兵器”,他也察觉了:“原来你也怕火。” 这时仙姑仰起头来,梁宽看到了她的半边黑花脸,乐得指着她大笑,还向她吹了一口气。 仙姑闻闻不对劲,用手在鼻子上一抹,才发现了满脸的黑灰,她抓狂了,就地一滚蹬起腿来就朝梁宽脸上猛踹。 梁宽以树株抵挡,也被踹歪倒一旁,两个就这么在地上打滚,不经意间仙姑的红灯就脱了手。 这可是好机会,梁宽一把抓起了红灯,却以背脊不断地挤靠那个仙姑。 敏感部位受到攻击,那仙姑恨不得吞了梁宽:“这些也是黄飞鸿教你的?下流。” 梁宽得意再往,一边不断地用靠贴挤撞仙姑,一会戏谑:“黄飞鸿哪有我这两下子。” 得意过头了,冷不防被仙姑一掌趟在胸膛上,后退了数步,却又被一脚在同样的地方踢实了,咧瘸了出去。 他索性也不打了,在人群在窜来窜去,以之为挡箭牌,让仙姑奈他不何。 那边鬼脚七却是一人单挑二十几人斗得正酣,却不防仙姑们大吼一声“金钱红索”,接着数串绑在红线上的铜钱串就让他击来。 铜钱串似暗器又似软索镖,鬼脚七左一挥右的捞,就将它们都擒在了手里。 却不防仙姑们一拉绳索,鬼脚七手里的铜钱就飞了回去,原来铜钱的边都磨利了的,割了鬼脚七满手血。 红灯照见久攻不下,小机关小暗器出来了,先中招的是黄麒英,他踢飞了一盏红莲灯,一把撞在墙上,引燃了一团火花,却带着浓烈的烟雾,这时他才意识到红莲灯里另有乾坤。 可还没等他喊出来,又接连一串红莲灯向他砸来,他只能运起双手,像杂技接抛一样接下红莲灯,然后轻抛给旁边的十四娘和阿仁,一边喊:“迷魂灯,接着”。 却冷不防几个仙姑将红莲灯放平,就向他挥过来,中招了!没等黄麒英反应,他便被一阵迷雾兜头,晕倒在地。 那些仙姑却齐齐退后,捂住了口鼻,避过了这一阵迷魂雾。 十四姨他们见状也知道手里捧着的是烫山芋了,她出了个馊主义:“把灯吹灭”。 结果等三人鼓足了腮帮吹灯时,又一阵烟雾扬起,十四姨还想挥舞开烟雾,没两下就跟着阿仁他们一样中了招,只是迷迷糊糊间马后炮:“吹灭了也不行”。 同时中招的还有鬼脚七,还是冷不防一团粉雾打过来,落了个满头满脸,他也意外,却只发出了“这什么呀”的疑问,便仰头晕倒了。 只有梁宽躲来躲去,却被一群仙姑堵在了巷子里,前后左右皆敌,没地方跑了,他扯着嗓子大喊“阿七,阿仁,师父”,却没有人应他,梁宽只得向天大吼:“师父快救我。” 可任他合什拜遍了满天神佛,也丁点儿用都没有,神佛们太忙,管不着他,梁宽被一大圈红莲灯围逼,也晕菜了。 此时都统瓜鄂成都大人来到了德国军营,校场上一队队的洋人正在训练,他们正在准备与清国进行醒狮大比的道具,德国的是牛,英国的是狮,美国的是鹰,法国的是鸡,意国的是狼,俄国的是熊,日国的是八歧,奥匈的是蜈蚣。 可这些道具都不是他们本国人在训练,全是清国的百姓,这是八国联军搜罗来的反清复明的地下组织,或者是只认钱不认人的黑帮。 成都大人看得皱眉不已,这不是让清国人打清国人嘛。 不仅仅是斗狮用中国人,他也被段天德拦往了去路。 又是一个中国人,成都大人心里一沉,但他还是稳住了:“我要求见克林德公使,黄飞鸿在哪里?” 成都大人抬头看到克林德就在城上,却避走了,看来这一趟不善。 那个向克林德建议处决黄飞鸿的德国军官出面:“成都大人,我不认识黄飞鸿是谁,在德国租界没人可以干涉德国的司法制度。” 还好成都大人见惯大世面,也不怯:“你们无故抓走了我们的人,依照我国的司法制度,我得保护他们。” 德国军官语气冷得很:“你要知道租界条约,是我们战后双方的协议,你如果要改变它的话,除非我们之间再来一场战争。” 德国军官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按住成都大人胸膛将他向后推。 瓜鄂成都可受不了这个,他一掸手,就挥开了胸前的德国咸猪手,口中斥道:“岂有此理。” 段天雷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冲上前来,振起身后的斗蓬,想罩住了瓜鄂成都的头。 瓜鄂成都侧身避开,可他背后的清兵们没躲过,被遮住了视线,段天雷趁机双拳左右勾击,将数个清兵打下了城墙。 可他还不罢休,卷起斗蓬来不断车轮转,将斗蓬变成了武器,连连击打在清兵的喉头上,两列清兵被他在中间卷过,尽数被他打倒在地。 大力王也没闲着,他抓起了两个清兵的辫子,一纠一送,就将两人扔下了城头。 瓜鄂成都怒了,当着他的面杀他的手下,这还了得,他拨出了手枪指向了大力王,口中斥言:“简直没有王法!” 可德国军官也拔出了手枪指向瓜鄂成都:“现在就连你也要遵守我们的司法制度。” 瓜鄂成都只能把手枪又对准了德国军官:“看来我们之间的战争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德国军官一语双关:“告诉你,战争明天就会开始,八国狮队恭候你们八旗金龙,来校场一比高下,到时你就知道我们的厉害。” 输人不输阵,瓜鄂成都只好爽脆地应承:“好,我瓜鄂成都一定奉陪到底。” 两人的眼中都像是能射出利箭,将对方扎上对穿,德国军官蔑视着瓜鄂成都:“你们输定了。” 言毕他先放下了枪,瓜鄂成都也只得收枪,身上的手上低声问了句:“大人,黄飞鸿怎么办?” 瓜鄂成都想了想,看了一眼德国佬:“谅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先回去。” 瓜鄂成都转身便走,不走在这里也没有好果子吃,人势单薄,讨不到便宜。 同样的时刻,黄飞鸿和苗三娘推开了广东会馆的大门。 本来苗三娘不想来的,是黄飞鸿非纠缠着,说是让苗三娘一起回去,大家说清楚误会尽释前嫌。 可他们进门一看,到处狼藉,会馆里还挂满了红灯。 黄飞鸿懵了:“这是什么回事。” 苗三娘却知道发生了什么:“圣灯光照满堂红,是红灯照向广东会馆施灯问罪,没办法,谁让你看起来跟德国佬是一伙的。” 麻烦了,都结成了连环套,不好解。 第9章 解铃待一搏 再难人也得救哟,黄飞鸿的老爹徒弟们都在,还有十四姨,不救回来怎么跟少筠交待? 少筠是谁?十三姨呗,十四姨的姐姐,黄飞鸿的准夫人。 黄飞鸿只得又跟苗三娘回她的总堂。 “百灯香堂,这是你们的总堂?”黄飞鸿仰头看着红灯照的牌匾,问了句废话。 苗三娘冷冷地回了句“是”,想了想还是跟他解释了一下:“我们分红灯照,蓝灯照,青灯照,总称百灯香堂,这里也是我们处决洋鬼子的地方。”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看到挑檐下挂着扶清灭洋的令旗,然后青、蓝、红各色花灯满眼,还有彩旗如展,虽然足够明亮却阴气森森。 黄飞鸿似是下了决心,冒了一句:“不管什么地方,我也要进去看看。” 走过回廊,穿过影壁,二人来到一进院子,寂寥廖的院子里竟然摆着一套木桩阵,成太极形状接连,木桩下地面上布满一圈又一圈的油灯,中间鱼眼的位置是一盏大大的青莲灯,足足五尺宽。 黄飞鸿一路狂奔,苗三娘还待唤他慢些,他便冲到了阵前,只听对面香坛的两个仙姑念起了偈:“还我河山还我权,刀山火海也敢闯。” 看来这一战又不可避免了,苗三娘上前一步,手作莲花印,唱了个喏:“百万天兵驱洋狗,保家卫国头可断,弟子带黄飞鸿前来参拜黄莲圣母。” 唱毕苗三娘还行了个抱拳礼,黄飞鸿有样学样,也抱拳道明来意:“在下黄飞鸿前来寻找家人和弟子,如有他们的下落请指点迷津。” 一个执三尖枪的仙姑向香堂里行礼禀报:“堂前三炷香,红灯照弟子苗三娘领黄飞鸿前来烧香。” 然后她便转过身,面向黄飞鸿作了个请的手势:“黄飞鸿,入百灯香堂,第一关是青灯桩坛,桩不下地才算过关。” 黄飞鸿听明白了,郎声抱拳答复:“恭敬不如从命。” 接着他便飞身一跃,跳到了木桩上,但木桩却在不断地摇动,站都站不稳。 原来这些木桩就是一块三寸厚的木板搁放在地上,并没有固定。 那两个仙姑见黄飞鸿上了桩,也跳了上来,她们一个手持三尖枪,一个提溜三截棍,分成两边与黄飞鸿遥遥对峙。 可她并没有冲过来,而是脚一踹就却木桩给踢倒了,木桩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片倒伏,敲击地嗒啦嗒啦的节奏,向着黄飞鸿传过来。 不能让木桩着地,黄飞鸿一顿步高高跃起,空中一展长腿,跨过数米,截住了木桩倒伏的势头,向前一推,又让木桩一片片地往回翻。 两个仙姑却趁着黄飞鸿立足未稳,就挥舞着三尖枪和三截棍左右夹击。 黄飞鸿也挺吃亏,她们手里都有长兵器,黄飞鸿是赤手空拳,既要防她们上三路的攻击,又要防她们下脚破坏木桩,着实是不好应付。 没有办法,黄飞鸿只能一路游走,不断变换马步,晃晃悠悠地以腿击来抵挡。 毕竟人高马大的黄飞鸿一腿踢出,也差不多有对方的武器长度了,攻击范围算是拉了平。 拿三截棍的仙姑见状便将之当成鞭子挥舞起来,脚下却以八卦步不断地勾戳踩踏,想让半后仰的闪避的黄飞鸿脚下不稳。 无奈,黄飞鸿一个贯力提脚,踢在三截棍中间,将对手抽飞,而后面的三尖枪又从飞起的仙姑胯下咬了过来,明晃晃的枪头跟眼镜蛇飘移不定的飞噬好有一拼。 黄飞鸿后退,拿着三尖枪的仙姑便进前,接住了上面落下来那位,二人竟然在木桩上搭起了人梯,上下夹击,不愧是耍杂技出身,平衡感硬是要得。 不能让她们这么玩,黄飞鸿瞅准时机,当上面那位仙姑飞身踢来时一个侧身铁板桥让过,右脚高抄,抽在仙姑的屁股上,一下子将地抽飞了出去。 仙姑失了重心,只得落了地面顺势一滚,又起身摆好了架势,木桩不落地,她下去了还可以打。 拿三尖枪的那位黄飞鸿也不放过,一个鞭腿,当对方欲以三尖枪刺来时,他脚尖一抖,这是以脚为枪施出了枪法抖出了一个圈,卷飞了对方手里的三尖枪。 兵器脱手身形也不稳,小仙姑顺势两个后翻退下了木桩缓了几步才站稳。 另一边拿三截棍的那位急眼了,两人都被黄飞鸿逼了下去,照规矩她们是不能再上桩的,她牙一咬将三截棍往前一送,一招青龙探海,击在木桩上,木桩又开始倒伏。 而另一侧赤手空拳的仙姑见状也受了启发,口称“我也来,看你怎么救”,却在站住后倒身向前用脚一踹,又将木桩推倒。 这一次就不好处理了,木桩开始倒伏的位置离着中间的青莲灯很近,且分了两头,眼看就救不回来了。 好个黄飞鸿,一跃高起鹘翔,在空中展开了一字马,以自己身为桥,跨过青莲灯,架在了两端的木桩上,将最后两块木桩给支住了。 这时所有的木桩都倒伏了,只剩下最后两片,黄飞鸿一声“还原”,又运劲脚尖向外一搓,让两块木桩往外冲,将倒伏的木桩都撞起复位。 他本人也借这个力道再次腾起在空中转身,再以一个一字马落下,稳稳当当地架在木桩上。 直到所有的木桩复位,他才碎步飞点,跃至香堂前,依然抱拳行礼道了声“承让”,又转身冲向了里进。 推开院门,这里还是一个阵势,蓝灯渗渗,一圈圈的屏风将整个院子围了个团团转,中间的屏风还被吊挂起来,不断地转圈。 苗三娘也跟着进来了,一边疾走一边给黄飞鸿指引:“这是蓝灯照里的天旋地转,令人头晕目眩,你进去后要找个出口出来才算过关。” 黄飞鸿没听完,道了声“谢谢”就冲了进去,连苗三娘喊他“小心”都没注意听。 哪有那么好吃的饭,一群仙姑们执剑也跟着攻入阵中,她们以剑在屏风的间隙不断地刺出,而屏风也在转动,白色的屏风上还都是狂草,确实让人目不暇接,都分辩不出剑光来,极易被偷袭。 黄飞鸿在阵中打翻踢飞了几个仙姑,她们便不露身型了,而是以耍花巾的手绢作为暗器扔来。 被甩得疾旋的花巾从不同的方向射来,躲闪不及,黄飞鸿的肩胛上还被划了一道,外袍划破,里面也飙血,花巾的角上藏着刀片的。 这时黄飞鸿才注意到这个迷阵的奥妙,不过已经陷入了被动,他只得在阵中高飞低扑,横闪卧避。 纷飞不暇的红色花巾不断来回切割,不但切断了屏风,也将白色的灯笼一分为二划成上下两截。 躲过了一阵,黄飞鸿也学精了,顺势以脚尖顶着飞旋的花巾让其变向又送回原处,这下仙姑们可算乱了阵脚。 黄飞鸿趁乱往外突,一拳一个,一脚一双,把仙姑们揍得人仰马翻。 这时仙姑们又用出了杀手锏,迷魂灯被她们祭了出来,当作暗器扔向黄飞鸿。 幸好他用脚扫开几盏迷魂灯,引发了一串火光炸裂,那些飘飞的粉尘让黄飞鸿发现了问题,立即捂住鼻子闭了气。 可这样却让仙姑们看到了希望,她们纷纷将迷魂灯当作炸弹攻向黄飞鸿。 黄飞鸿只得以脚为兵,不让迷魂灯近身,远远地就扫飞踢空踹翻,一时间阵中粉雾弥漫,再衬上蓝莲灯的幽光,实在是勾魂夺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黄飞鸿甩起了长袍的下摆,以之为扇,以腿攻带动,将迷魂灯和烟雾倒卷向抛来处,也放倒了好些仙姑。 但他自己也因为闭气的原因有些眩晕了,眼前尽是人影重重灯迷雾罩。 苗三娘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还得自己出马。 她抓紧了一个间隙飞身进入阵中,与黄飞鸿过了两手,“不小心”地被黄飞鸿扫中了一拳。 黄飞鸿总算还有一些理智,及时地让开了拳锋还拉住了苗三娘:“苗姑娘,你来干什么。” 苗三娘趋机压低了音调:“想要出阵跟我打,我带你过关。” 说完她便挣开了黄飞鸿,一个后翻双飞燕,将黄飞鸿踹了出去,不过她收了力,黄飞鸿也感觉到了。 两人选好了路线在交手的同时边打边退,倒也拳脚到肉,互有攻守,拳脚密集,一时旁边的仙姑们还插不上手。 待到经过几个仙姑们汇合处时,苗三娘还劈手夺了两把剑向黄飞鸿削去,却故意卖了个中空,让黄飞鸿能一脚攻来。 黄飞鸿果然发现了,他还没怎么使力呢,苗三娘便被他一脚蹦飞,飞出去了得有两丈。 怎么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呢? 黄飞鸿也没来得及细想,看到苗三娘飞出去的方向正好就是出口,他也管顾不了那么多了,冲身向前突出了天旋地转阵。 仙姑们看到圣姑被重踹一脚,急忙围了过来。 苗三娘心里是真不得劲,演得夸张了,看来不出点血不行。 她趁着被踢飞的当口咬破了嘴唇,让嘴角有了一丝血迹,只是这一咬受痛,严晶心便醒了过来。 嘴唇还真咬破了,好在不是很用力,只是破了点油皮,严晶心一阵懊恼,什么破梦境,最近越来越不靠谱。 不对,照着情节下去苗三娘是要倒贴上性命去成全黄飞鸿的,这怎么能忍? 严晶心爬了起来,跑到客厅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心不在焉地喝着,一边回想电影里的情节,记忆有点模糊了,想不太起来。 对了,我有碟片的,猛然想起来严晶心就在客厅的书架梭巡起来,结果发现碟片被搁放到了书架的最顶层。 那时看武侠电影只是一时兴起,后来发现全是无聊瞎编就束之高阁了。 严晶心也没有拿梯子,膝盖一曲一挺就弹了起来,在书架的中间一点,就够着了快到天花板处的碟片包,手一勾,碟片包就飞了出来。 人则在挺腰翻转的当口轻轻一拍书架,利用这个反推力在空中来了个后跟斗,从下落的碟片包上方腾过,落地脚尖一缓,脚踝再轻轻一卸就立住了,连个声音到没有。 这时碟片包才慢吞吞地落在严晶心平伸的手掌上,刚刚好。 果然又有了进步,搁以前严晶心是做不到这两下鹞子翻身的,不是做不出动作,而是做不到那么轻灵迅捷,看来做梦确实提高了身手。 但眼下的梦境牵挂着严晶心的心神,也来不及细想个中缘由。 严晶心冲进房间抽出碟片打开笔记本塞进了光驱,自动播放跳了出来,她一下子就拉到了情节处。 得把情节熟悉一下,不然苗三娘早早领了便当就耽误事了,凑完情节坚持到最后收获一定更大。 反正明天是星期天啊,还有的是时间慢慢磨。 第10章 悬丝当空跃 黄飞鸿又冲入了一进院子,看到红旗招展,大喇喇的扶清灭洋旗高悬,而黄麒英他们被数个仙姑用剑抵着,绑在了一边。 看到黄飞鸿,他们便高喊起来,有的喊“师父我没事”,有的呼唤黄飞鸿的名字,唯独梁宽扯着喉咙大叫:“师傅,快来救我啊!” 这个劣徒,黄飞鸿脸一黑:“你不是回佛山去了吗?” 梁宽这才想起又穿帮了,一个战术后仰脖子一缩,躲进了人堆里。 没容他们多说话,仙姑们又唱起了偈:“头对神烛红通通,英雄豪巾出帮中,雀杆枝上飞彩凤,船舱以内卧苍龙。” 循声看去,只见一条竹纸扎成的红桥对面,香堂上两挂红灯笼照得红彤彤,一个满脸扑满了白妆粉的老阿婆端坐红莲灯上,手结莲印,头戴八宝冠,身披宝蓬,好个宝相庄严的模样。 她见到黄飞鸿便口吐阴阳怪调:“红灯宝坛黄莲圣母在此,凡夫俗子跪下参拜。” 黄飞鸿没什么好气,直梗梗地问道:“你就是黄莲圣母?我的家人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为难他们?” 又想到还是得以理服人,黄飞鸿又放缓了语气:“请你放了他们。” 黄莲圣母此时一跃而起,两下间便跳下法坛,却并没有落地,而是口中念念有词“脚踏天梯”,身子却悬空迅疾踏步而来。 她鹘翔数丈飞临纸桥上,止住了身形还摆了个白鹤亮翅的架势,将黄飞鸿吓得一愣。 就连梁宽他们也看傻了,梁宽将脑袋凑到黄麒英那边:“师公,这是什么功夫可以在空中走?” 黄麒英也不淡定,吱唔了一下才猜蒙:“这……旁门左道吧。” 黄莲圣母依然摆着pose,居高临下对着黄飞鸿:“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你要负起救天下大任,驱逐洋妖。” 说着她又换了个手印:“本座看你应该加入神兵权民参悟天理。” 然后她又变成了引手势,将手印对准了黄飞鸿,威压直下。 黄飞鸿站得笔直两手一摊:“参加神兵权民?我跟鬼神无缘,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也懒得多说,负手而立,不再仰头,只以目光锁定黄莲圣母,就像一把利刃擎天,将黄莲圣母的气势尽皆劈开。 见黄飞鸿不受蛊惑,黄莲圣母厉声斥道:“黄飞鸿,你怎么执迷不悟,我只好替天行道,教训教训你。” 说着黄莲圣母手一翻,便从袖子里抖出一串红符,反手一抹,盖掌不断挥出,向黄飞鸿射来。 那一串红符不断地击在地上树上灯上,炸起霹雳,将地砖、树叶和红灯都炸裂炸落炸碎,逼得黄飞鸿一步步地向后退出了数米。 此时又一队仙姑纷纷从围墙飞进了院中,她们鱼跃飞身穿过回廊,滚动而起,手擎红莲灯,口中唱着偈语:“红灯招来众神仙,驱洋奴来法无边,对洋枪,招宝剑,保圣地,意志坚,哎嘿哟,红灯照,法无边。” 偈语不停,人潮也不停,又一队仙姑从瓦面跃下,接过地上同伴扔来的红莲灯,落在地面众人的肩上,好家伙,又一个三层人阵塔了起来,整一戏班杂技团。 还别说,配着俚歌,再加上她们整齐划一的仙姑装束,以及手缠着手,脚勾着脚的十数个人阵,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挺唬人。 黄飞鸿见怪不怪,冷冷地问道:“这回怎么才算过关?” 黄莲圣母那怪声怪调的语音又起:“只要你过得了我的宝塔跟我的宝桥,那我就实行我的诺言,放你的家人回去。” 不就是打嘛,黄飞鸿一点都不怵,抱拳一礼:“那我就多有得罪了。” 没等黄飞鸿上前,宝塔人阵里就飞出了十几块花巾,跟天旋地转阵里一般模样,都是带有刀片的杀器。 这得躲啊,黄飞鸿一个旋身高弹腿,高高地跳起,避过了第一波暗器,然后他顺势下劈腿,脚尖戳入沙地里,一个浪里翻身,一篷沙石就被他扫向了仙姑们聚成的人塔。 许你们见天放暗器,黄飞鸿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不但沙石将整个人塔打翻了一半,回旋的花巾也被沙石带偏了方向,好几个仙姑都受了伤。 黄飞鸿的气头被激了起来,开始真刀真枪真家伙,不再留手。 见势头不对,在最底下的仙姑肩手一荡,就将顶上的同伴荡飞,她们纷纷落于宝桥上方,却也是悬空浮立,口称:“走天梯,荡尘埃。” 站得高些远些,这样黄飞鸿就没有办法用沙石打到她们了。 待她们一站稳,一声“看灯”,便向黄飞鸿甩出手中的红莲灯,黄飞鸿只得以风车手、回旋腿将红莲灯扫到一旁,却在他身边炸起了爆闪的烟火,这是红莲火劫。 刚才被击倒在地的仙姑们连滚带爬,急忙地退避,黄飞鸿却抄手一盏红莲灯,转了一圈缓了来势,又加了力道与速度,顺手就砸回了半空中的仙姑群中,一同过去的还有“看好了”这句提醒。 哪里来得及反应,一个仙姑就被红莲灯砸在了腿上,力道和速度太大,她发出了“啊”的一声痛呼,身子趔趄就往下摔。 张手踢脚乱舞间那个仙姑只来得及在空中一抓,就停在了离地一米多的半空不断地晃悠挣扎。 也许是太痛,也许是不着力,她只得一松手,摔在地上,好在不高且缓冲了,没摔出什么大毛病。 黄飞鸿运睛一看,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铜丝和钢丝,好,我也上去跟你们玩玩。” 他在院了里的石灯座上一蹬,就飘飞了起来,划过数米,落在了钢丝上,双手一展,作势欲击。 原来院子的半空拉满了铜丝和钢丝,一路从院门经过所谓宝桥上空直到黄莲圣母的坛位,这些金属丝线太细,又被夜色和灯光迷乱,不认真看还真瞧不出来。 弄清楚了对方的底细,黄飞鸿信心也上来了,他一边荡悠着钢丝,一边戏谑:“站稳了,各位仙姑。” 仙姑们都被他晃得重心不稳,前后摆荡,摇摇欲坠。 趁它病要它命,黄飞鸿以脚掌一勾一回转,钢丝就圈在了他的脚掌上,提腿向上一位,钢丝就被绷紧了,拽得绑钢丝的木柱子呀呀作响。 接着黄飞鸿悠着钢丝跳起,腿向后一绷,木柱子终于承受不住被拉断了,站在钢丝上的众仙姑重心一偏,终于撑不住纷纷摔了下去。 黄飞鸿却借机在另一条钢丝上一踹,借着反弹的力道就飞步过去,中间还点在仙姑们的肩上借了力,凌空飞渡,向着黄莲圣母攻去。 一时间莺啼鹂叫,哎呀声不停,仙姑也是人,慌了痛了也会呼叫的。 黄飞鸿数步间就到了黄莲圣母跟前,他重重一脚前蹬,攻向黄莲圣母的胸口,黄莲圣母抽腿上踢,与黄飞鸿对了一脚,将他高高垫起。 他也趁着飞退的空当避过了黄莲圣母,找了条钢丝站稳了脚根。 说是站稳,其实都像是船行大浪,不断地上下颠簸,很是考验下盘功夫,需要不断地以千斤坠定住身形。 此时下面的仙姑们也意识到这一场不是她们掺和得起的,都搀扶靠贴着向外撤了出去,伤兵满营啊。 黄飞鸿在跟黄莲圣母对峙时还不忘了倒找些心理压力给对方:“仙姑完了,就剩下圣母了。” 黄莲圣母嘴一样硬:“打赢我再说吧。” 她身材矮小,还真就是戏班子出身,在钢丝上稳定性更好,也懂得利用这个优势,只见她脚掌轻轻一压一弹,钢丝就被她弄出了一股波浪似的传动。 黄飞鸿被这个起伏弄了脚底一空,只得腾身而起,在一字马跨立在两条钢丝上才稳住。 而黄莲圣母就比他灵动多了,一个后翻,踩着钢线时借力一滑,就退出了钢丝波动的区域,靠近了更受力的末端。 退是为了更好地攻击,趁着黄飞鸿荡来荡去腾不出脚来,黄莲圣母扯出藏在腰间的两根红布条,一招双龙盘柱,红布条就像灵动的飞龙,蹿过一丈多的半空,缠向黄飞鸿。 手忙脚乱中黄飞鸿只来得及踢开了一路布带,另一条布带却缠在了他的小腿底部,还绕了数圈。 等他落脚在钢丝上时,布带已经缠得死死的,让下面紧张地关注着场中情形的徒弟们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鬼脚七还哎呀一声叫了起来:“师父的脚被缠住了”,他的腿功了得,知道被缠住了脚限制住了就麻烦了。 黄莲圣母一招得手,便大喝一声“下去”,手上用劲狠命一拉红布条,将黄飞鸿的右腿都拽了起来,要是真被她拉倒,那这一场就完玩了。 急切中黄飞鸿不断地甩动脚掌,又勾了几圈布条,让它一直绷紧,这样可以受力,然后他运劲下劈右腿,以一招磐石腿将黄莲圣母往他这边扯,稳稳地压往了钢丝。 腿的力量比手大,而且黄莲圣母的力量也弱,在这场拨河中失去了先手。 扯了几下扯不动,黄莲圣母也悟出来了,她也以脚勾踩红布条,终于将黄飞鸿扯动。 黄飞鸿不得已脚一松再向后一顿,就顺着布条以一字马滑过钢丝,向着黄莲圣母的脚跟铲去。 本以为一招得逞,没想至黄飞鸿来了个蛇上棍,眼见就会被铲倒,黄莲圣母只得跳起向后飞退。 黄飞鸿却趁着布条变松双腿一使力收胯,也变成了弓步,等黄莲圣母退到尽将布条拉直时,黄飞鸿右脚一送一收顿,布条应声而断。 空中的黄莲圣母被布条一松一紧又一松扯乱了身形,重心一失,就向下跌落,好险才站稳。 此时她也急了,回身又是两条红布条甩了过来,原来她腰间缠着厚厚一摞布条。 黄莲圣母如此急切,是因为黄飞鸿跨立在两条间距很大的钢丝上,腾挪不便使不上力。 这一次可不能再被缠上了,黄飞鸿双脚一夹,就将两条钢比压近,脚掌一滑,钢丝收紧托住了他的小腿。 然后他向后一翻身,就以钢丝为杠转了一圈,不但避过了布条缠腿,还用腋窝夹住了布条。 接着黄飞鸿双手左右各划一圈,勾住了布条,又跟黄莲圣母拨起河来,这一次他摆明了就欺负对方力气小。 黄莲圣母脸都憋变形了,还是拉扯不过黄飞鸿,却冷不防黄飞鸿来了个“还给你”,一松手,用力过度的黄莲圣母就此翻了出去,落下了钢丝,还将纸桥砸了个稀烂。 还有后招,黄飞鸿跳起追上了布条,脚一勾一提,又将黄莲圣母拉了起来,却被他一脚踏在了背上,又被踹了下去。 而黄飞鸿就借着这一次垫步,空中跨越数下,身姿飒爽地跃过了纸桥,还给黄莲圣母留下了一句“借你过桥”的话,能让人呕血。 第11章 莫入迷踪阵 纸桥被黄莲圣母砸得不能看了,散成了一摊,而黄飞鸿则向着黄麒英一群人飞扑了过去。 打完了,打赢了,梁宽腰骨就硬挺了起来,冲拿剑抵着他喉咙的仙姑大喊大叫:“桥都烂了还不放人?” 仙姑们看到黄飞鸿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也互相打起了眼色,喊了声“撤”,便收剑快速地溜了。 黄飞鸿冲到自家人跟前,发现仙姑们都惊走了,回身向上纸桥这边又摆了个起手式,他得防着黄莲圣母不服气,大不了就再练过。 这样式让摔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从竹枝纸堆里挣扎起来的黄莲圣母都快气胖了,浑身打起了哆嗦。 她又不敢再跟黄飞鸿找揍,满肚子气没处撒,索性令旗也不要了,甩手一扔砸进纸桥里。 还不是随手而为,令旗里有大量的火劫呢,引燃了纸桥,爆起一团焰火,黄莲圣母则趁着烟花炸裂的掩护,悄没声地飞过了围墙,一走了之。 见没了威胁,黄飞鸿便开始帮着家人徒弟松绑,那边苗三娘才姗姗来迟。 她一进院门,就看到了十四姨扑到了黄飞鸿怀里。 黄飞鸿赶紧拍着十四姨的后背安慰:“没事,没事了!” 梁宽这个好事者刚被解开束缚,猛然间看到搂成一团的师父和十四姨,大眼睛都直了,然后又看到大步而来的苗三娘,连黄麒英问询他们怎么样都忘了答。 十四姨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小鹿乱撞,逮住了个宽胸怀死命地找安全感:“飞鸿,刚才我好担心你!” 梁宽彻底傻眼了,捅了一下鬼脚七和阿仁,边摇头晃脑边叨叨:“乱了乱了,乱了套了,要是十三姨见着十四姨这样,那什么桥我看也别过了。” 黄麒英也听到了,回头一看,老头也麻瓜了,嘴都张成了个蛋形。 好在他及时省悟:“飞鸿,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写封信给十三姨报平安。” 那“十三姨”三字他老人家还加重了话音,希望儿子能领悟到他的良苦用心吧。 几个互相扶持着就往外走,梁宽低头轻声自语:“这十五姨也要来了,那不更乱。” 结果他吃瓜的愿望没有得到满天神佛的顺应,苗三娘拦住了一行人。 黄飞鸿觉得很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而苗三娘也没找他,而是手一指十四姨:“我找她。” 十四姨今晚是真的凌乱了,刚被辈份上的姐夫下了脸,又觉得有些对不起姐姐,心情正遭着呢,结果那个红灯照的圣女说要找她,这是得罪了哪路毛神啊。 她伸出一根手指着自己冲苗三娘问了一个字:“我?” 苗三娘点点头:“对,就是找你,别人说不上。” 黄飞鸿眉头一皱:“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吗?” 可他得回来一句:“对牛弹琴如果有用,这大清国何至于此?” 牛又被苗三娘堵得说不上话来,苗三娘总算还卖了个脸面:“就到一边,在你眼皮底下说。” 十四姨又看了黄飞鸿一眼,想让他拿主意,苗三娘又是一通夹枪带棒:“好歹留下过洋有现代知识,就不能有点主意,你所谓的女性独立之精神去了哪?” 好吧,十四姨总算没被情感冲昏头脑,她想起了苗三娘前面的告戒,觉得苗三娘还算是能勾通,便鼓起勇气走了上前。 结果苗三娘也劈口叽哩咕噜起来:“德须?英格丽斯?弗隆塞?” 十四姨眼都大了,这么正宗的外语从一个红灯照圣女口中吐出,确实雷到了她。 十四姨随口就答了个“英格丽斯”,然后两人也叽哩咕噜起来。 这一幕让旁边的黄麒英、梁宽、鬼脚七他们下巴都不够用了,纷纷地往下掉,就连黄飞鸿也不例外。 十三姨是教过黄飞鸿学英语,可他也就是说几个爱老虎油之类的水准,对于苗三娘和十四姨噼里啪啦的对话完全应付不过来。 苗三娘之所以找上十四姨,是因为她觉得这事只有跟十四姨沟通才能说得明白。 “不仅仅德国,所有的八国联军全都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他们已经秘密收买了不少的清国人给他们带路和运输弹药辎重,最迟不过三天,他们一定会向京城发起进攻,以清国精锐尽丧的状态,完全不是八国联军的对手。” 十四姨懵了,慌忙追问:“你从哪里得到这些消息?” “江湖上的风闻,所有反清复明的帮派,甚至没有倾向只认钱的黑帮都收到了花红,只要他们到时策应八国联军就能得到更多的奖赏。” 苗三娘言之凿凿,十四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那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不想掺和这场战事就尽快离开京师,不过以我看黄飞鸿多半不乐意,但我要提醒你,八国联军举办的赛狮会完全没有意义,只是为了牵绊清国的注意力,这样赛狮不论输赢,都不会影响最终的大局。” 十四姨终于确认,苗三娘对黄飞鸿完全不感兴趣,她只是想她的扶清灭洋大业,这勾起了同为女性的十四姨心中的一丝怜悯。 “那你们怎么办?真要冲上前去跟洋人斗?你们真信刀枪不入吗?” 苗三娘轻蔑地笑了:“我才没那么傻,我手里也有近百条洋枪,我会想办法再搞到点弹药,虽然打不赢,但我也要崩了洋人的牙。” “战争应该让女人走开!” “可这满大清的老少爷们腰杆挺不直,这是家园,不分男女老幼,都得守护它。” 十四姨已经感动得泪水涟涟了,她忍着悲伤,上前抱住了苗三娘,在苗三娘的耳边轻语:“我只能祝你好运,愿你平安。” 苗三娘受不了这样悲悲戚戚的氛围,仅三秒钟便往后退开,还板起了脸:“你作为进步知识女性,要记住,你除了男人和家庭,还是华夏儿童少年的避风港,女性有知识,国人才不愚昧,好好活着,把你头脑里的学识教给更多的华夏下一代。” 说完苗三娘向十四姨抱拳一礼:“保重!” 然后她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出了院子,只留下十四姨在原地两眼迷蒙。 好事者梁宽这时作势欲追,鬼脚七回神拉住了他:“你干嘛去。” 梁宽伸长了脖子注意着苗三娘的背影,很不耐烦道:“我想去安慰一下那个仙姑。” 鬼脚七又迷糊了:“你认识人家嘛就安慰,瞎安慰。” 可他一愣神,梁宽就挣脱了,追着苗三娘的背影大喊:“仙姑,仙姑,你等等!” 苗三娘这时站住了,也没回头,冷冷地问道:“有何指教?” 梁宽十数步并作三五步,正喘气呢,还没来得及回答,刚刚伸出手来想拍苗三娘的肩膀,却冷不防苗三娘回身一个崩拳,将他一拳崩飞。 人说打人如挂画,但这式半步崩拳苗三娘使来却更见神髓,梁宽就像迎风而起的风筝,直直地飘飞数米,又连连地退了好几步,正好退回了黄飞鸿面前。 苗三娘冷冷的声音又起:“半步崩拳,没要你命是因为你是无心之行,给你点教训,对女性不要拉拉扯扯,黄飞鸿,你这个师父除了教拳还要教德教礼,不可误人子弟。” 黄飞鸿被呛得脸上一阵热辣,瞪了一眼梁宽。 后者正嘶牙咧嘴地欲呼不得,刚才那一拳让他胸口火辣气都喘不上来,现在师父又发火了,更是火上浇油。 他脖子一缩,退到了黄麒英后头,发现胸前的辣痛竟然消了下去,果然只是给点教训。 黄飞鸿冷着脸向苗三娘抱拳行礼,苗三娘回礼之后也没再说什么,垫步一跃,消失在围墙后,这一次是真地走了。 黄麒英觉得今晚是真够乱的,这里果然不是啥好地方,他忙出声招呼:“走走走,离开这回去再说。” 黄飞鸿忙扶揽愣在当场的十四姨,她好像失了魂没回神,被黄飞鸿轻轻一带就下意识地跟着黄飞鸿迈步。 众人急匆匆地冲出了百灯香堂,如避瘟疫一般,只有拖后的梁宽一边揉着自己的胸脯一边叨咕:“师父这一次碰到了个劲敌哟,这一战可不好打,关键是不知从何打起。” 黄飞鸿一行人回到广东会馆时,天已经亮了,散出去找人的学徒们也都回了来,看到师父师公众人无恙而归,学徒们都兴高采烈地迎了出来。 他们围着黄麒英七嘴八舌地询问,黄麒英只得没口子应答:“没事了,没事了。” 学徒们不明就里,顺着话夸上了:“当然没事了,他们哪是师父的对手啊。” 黄麒英刚一进门,却见都统大人的两个手下迎上前来,都抱拳庆幸:“黄师傅,你们回来就好,我们整晚在租界想办法营救黄师父,天亮才发现红灯照也来过,刚派人去找您,您就回来了。” 黄飞鸿只得抱拳致谢:“令各位大人操心了,谢谢!” 一个随官向都统大人的副官亮出了怀表,副官脸上又是一紧:“糟糕,已经开始了。” 副官向黄飞鸿行礼躬腰:“瓜鄂大人再三叮嘱,如果一见到黄师傅,请黄师傅立刻赶去逐州校场,八旗金龙和八国巨狮已经开赛了。” 黄飞鸿听了很意外:“什么,今天就是狮王大会?” 黄麒英“噢”了一声,懊恼地拍起了脑袋瓜:“对对对,八国狮王大会就是今天。” 梁宽有事就兴奋,在一旁凑热闹:“是是是,师父,就是今天。” 黄飞鸿前面的气还没消呢,转过脸来瞪向梁宽:“你又这么兴奋干什么?” 梁宽好像老鼠见了猫,大眼睛躲躲闪闪:“我怕你忘了。” 黄飞鸿鼻子出气:“又想闯祸!” 这边却向瓜鄂都统的副官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请带路。” 副官一边回“好”,一边拨腿就向外走,却冷不防被十四姨堵住了去路:“你们不能去!” 黄飞鸿正郁闷呢,粗声追问:“为什么不能去?” 十四姨没有让路,反而张开了两手拦着:“那个赛狮会就是个陷阱,八国联军挖好了坑正等着你们跳呢!” 副官听了脸都青了:“陷阱?消息可靠?” 十四姨溜得很,马上就答了上来:“那个赛狮会就是为了拖住都统大人,好破开城防,不管怎么样,他们一定在那有埋伏,是不会让大人全身而退的。” 副官这下急了,一拍大脚:“完了,大人已经出发了,这会估计都进了涿洲校场了。” 黄飞鸿的心一下子就揪扯了起来。 魏溯难也难受地醒了过来,他倒没揪心,而是快尿崩了。 急匆匆地冲进盥洗室,下边在放松,上面却眉头紧皱,完了,不会被严晶心识破了吧? 第12章 踯躅难抽身 苗三娘当着黄飞鸿的面跟十四姨聊的那些英文,这会魏溯难一字不拉地都回想了起来。 得亏十四姨当时选了英文,不然魏溯难现在就得瞎。 他知道严晶心自学了好几门外语,荆桔教的,她常年出国交流参赛。 苗三娘会的外语,不用说就是受了严晶心代入的影响,也给魏溯难出了难题。 该怎么办呢?到底严晶心知不知道梦境的秘密? 好在魏溯难也有战略武器,贤慧被他搬了出来,这是唯一可以克制一下严晶心的大杀器。 今天星期天,贤慧难得没有手术可以在家休息。 魏溯难早饭时若不经心地告诉老妈:“严晶心这几天好像很困,上课老打嗑睡,是不是那天被吓着了?” 天塌啦!贤慧一碗稀饭吃到一半就扔下了,然后以两分钟不到的速度穿着好拎上包就风风火火地冲出了门。 魏嘉新还在慢条斯细地细品滋味不错的咸菜,贤慧的话音被风从门外吹了回来。 “晚上我带心心回来吃饭,咱们包饺子。” 等电梯打开又合上的声音再传回来了,魏嘉新才下了断语:“这次破纪录了,73秒,你小心,要是没说实话你就麻烦了。” 魏溯难不怵:“是真的,心姐最近确实休息得不好,熊猫眼了都。” 魏嘉新难得有了些烟火气,放下筷子走过去合上了门,回转来坐下盯着魏溯难看了好几眼。 “心心只是比你大了不到一个月,没有道理一直将这个放在嘴边,除非你在心理很排斥她,可我很意外你注意到了她的小细节,最近有什么事发生吗?” 不愧是科研人员,任何一点异常都不放过,魏溯难挑了挑鼻梁上的眼镜:“是她让我喊她姐的,另外她跟李老师好像有些不对付。” 还好魏溯难早有准备,不然就穿煲了。 这个新情况转移了魏嘉新的注意力,他跑出阳台掏出了手机给李臻去了个电话,又分别远程骚扰了严励和荆桔。 那俩还是老样子,一贯的女儿就卖给你老魏了多关照的语气。 李臻那里也没啥情绪,倒是认为严晶心就是青春期逆反,过了这个劲头就没事了。 魏溯难趁着这个时机三口两口扒完了碗里的稀饭,一口囫囵了一个鸡蛋,遁了。 没遁回房间,而是出门去了学校。 李臻在教师宿舍楼住,他得从李老师那里找找门道,看看有什么办法解决电影情节植入的问题。 这边严晶心就得应付杀上门来的贤慧,忍受着念叨了八百遍的生活经,然后两人还一起双剑合壁将购物中心杀了个对穿,大袋小袋挂满了四只胳膊,全是给严晶心买的。 这时魏溯难才在老妈的电召下屁颠屁颠地跑来当人形运输工具。 在李臻那里刚刚得了两招,魏溯难眼下心情正嗨,再加上最近力气也变大了些,不就是十几个纸袋嘛,轻得很,走起! 就是回到家上楼时,他难得没有乘电梯,而是跟着严晶心爬楼。 十二楼啊,严晶心说是爬楼锻炼身体,魏溯难一改往日里的惫赖劲要跟着,贤慧还以为他们有悄悄话要说,就不管了。 只是贤慧一走魏溯难就不打自招了:“心姐,我也是迫不得已,老妈问起我不得不招。” 严晶心重重地在魏溯难肩膀上一拍,让他觉得那些袋子沉了数倍。 “没事,不怪你,慧妈妈带我逛脚呢,开心极了。” 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让魏溯难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么用力,不会真的……? 就在魏溯难的心快要迸出胸腔时,严晶心“咦”了一声,然后用看小京哈的眼神看向魏溯难:“最近很耐操嘛,臂力增加了那么多。” 魏溯难装着有点吭哧,脸上却露出了阳光:“最近打篮球练远投,我也觉得力量提升了许多。” “哦,怪不得,长期锻炼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是有一个飞跃的,量变到质变。” 严晶心记挂着自个儿的事情,也没有为难魏溯难,自顾自加快了脚步,蹭蹭蹭地往上蹿,将魏溯难拉在了后头。 至于帮魏溯难提东西,那是不可能的,不是说臂力增加了嘛,那就再锻炼锻炼。 严晶心的背影消失后,魏溯难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过关,看来严晶心压根就没有产生联想,魏溯难松了一口劲,脚步也加快了,十级的楼梯也可以三步并成两步。 两人几乎是前后脚进的门,魏溯难还主动背了锅,帮严晶心卸包袱:“我没让心心帮忙,最近我感觉身体素质增强了。” 严晶心很意外地给了魏溯难一个我欣赏你的眼神。 贤慧看到魏溯难如此知机,也满意地点点头,就该这样,得把男子汉的气概拿出来。 既然拿出来了就拿多点,包饺子的时候,魏溯难将严晶心一直垄断的擀皮的活都揽了。 包饺子用机器压的面皮没灵魂,往常都是严晶心将面甩成长条,指钳一揪然后在桌上一搓一压,饺子皮就成型了,不比机器压的差到哪。 这非常考验掌劲,严晶心是将八卦掌的牛舌劲活学活用才有这样的技巧。 可她今天看到魏溯难也能这么玩,虽然跟她还有差距,但也挺有劲道,严晶心也有些奇怪了:“什么时候学会的?” 魏溯难反应很快:“刚学会,我看到你经常这么玩,自己练了很久都没练成,后来见到楼下李大爷玩健身球就问他试了试,好家伙,那两个钢珠球重得我都快抓不稳,但练着练着就会了。” 严晶心还想了想,露出梨涡:“是这个道理,也是巧劲,不错。” 发现严晶心依然没有往梦境想,魏溯难心里乐开了花。 此后诸事可以略过不提,严晶心晚饭后也没有遁走,而是就在魏家安营扎寨。 贤慧得确保她能睡好觉,还要求以后魏溯难必须跟严晶心一起上学,上次被“掏了包”让贤慧放心不下。 严晶心也不抗拒,在贤慧的唠叨和一点点的自由自在之间选择,她更倾向于耳根清净。 所以这天晚上严晶心早早就上床睡觉了,昨晚拉片拉了小半夜,后来补觉又入了梦,也真的是挺困的。 魏溯难则是一直硬撑着张开眼皮子,直到他确认严晶心睡着了,呼吸声变得很悠长才彻底地安了心。 倒不是他猥琐,而是他得确保今晚的情节严晶心不会跳出来捣乱。 只是现在他的听觉也上来了,对严晶心的呼吸咂舌不已,因为严晶心的逆腹式呼吸转换的节奏真的很强,至少魏溯难现在还做不到。 严晶心一呼一吸之间隔着得有五秒,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气走全身能来一个大循环? 不管了,他很快也可以追上严晶心的步伐,只要梦境可以进行下去,总有一天他也能成为大高手。 李老师说了,梦境还是受主观意识影响的,强烈的执念会干扰梦境的内容,魏溯难决定以后要尽量避开严晶心在意的点。 怀着莫名的心情,魏溯难沉进了梦乡。 十四姨没能拦住黄飞鸿,当她告诉众人八国联军在台面下的异动时,黄飞鸿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坚定了要去参加赛狮会的决心。 “瓜鄂大人对飞鸿有知遇之恩,现在他身陷危机,飞鸿不能不救。” 十四姨见事不谐,又提出了新的要求:“飞鸿,姐夫,我跟你一起去。” 黄飞鸿拦住了十四姨,扶住了她的肩膀:“你去了万一有什么事,我怎么向你姐姐交待?” 十四姨压住了肩上黄飞鸿的手,却被他抽走了,然后他便转身阔步向外走去。 梁宽、鬼脚七他们望穿了眼,黄飞鸿走到大门前才站住回转头:“阿七,跟我来!” 鬼脚七见状一晃一晃地跟了上去,他的脚受过伤,有一边一直弯着短了一截,走路总是一高一低的。 梁宽就郁闷了,觉得自己被遗弃了,低着头自哀自怨。 黄飞鸿看着牙根都有些痒,又喊了一声:“阿宽,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这下梁宽就像是中了大奖,握拳举起双手庆祝,连云手都来了两趟。 那边鬼脚七还学起了他的样子,装着他的表情,别提多难看。 不过梁宽不在乎,他还来了个撑手前翻,像舞起了狮头一样跟了上去跟鬼脚七和阿仁闹作一团,嘴里不断地叨咕鼓点:“锵且且锵……” 得意忘形说的就是他这款,惹得黄飞鸿又回身瞪了他们一眼,这下都酸爽老实了。 此时在涿州校场,瓜鄂成都带着八旗金龙已经跟八国联军的巨狮队对上了。 穿着白色镶金纹短打抱手傲立的瓜鄂成都一脸的阴云:“我们九条金龙千万不能轻敌,那个磬的下面装有连环火枪。” 他说的是校场中间采青的磬台,最上面是一台臼炮,金牌和红表就挂在炮口上,中间隔着一个圆盘,下面一层是朝向四面八方的数挺机关枪。 机关枪上还连着彩带,只要有人拉动彩带,机关枪就会被拉动开火射击。 这哪是什么赛狮会,压根就是欺负人,比的就不是舞狮舞龙的技艺。 处处用技术领先的优势给清国设了数不清的陷阱,还是要命的那种,比一人单挑一群和一伙群殴一个还过分。 黄飞鸿等人正在飞马赶来,可随着八国联军全体举枪射空三响,赛狮大会已经开始了。 战鼓擂了起来,瓜鄂成都鞭子一甩,一声“九龙出海”令下,接过一个龙头便领着各色彩龙就向着八国联军的巨狮队冲了上去。 八国联军的巨狮队也不示弱,直直地冲八旗金龙队撞了过了,他们的所谓巨狮都是硬壳巨怪,大得要命,直接就撞进了金龙队中。 巨怪还配了勾镰,上下舞动见人就勾斩,就奔着要人命来的。 许多龙身龙尾的杆手被牵扯着没能躲过去,被勾镰拦腰勾住,登时便魂归枉死城。 瓜鄂成都只得将龙头横舞,带站舞龙队不断盘旋,想将巨怪挤撞出去,避免龙身的手下被斩杀。 可数个巨怪是越逼越近,没有办法,瓜鄂成都只得大吼一声“舞龙在天”,蹬在一只蜈蚣的背上腾空踏步越了过去。 后队也跟着瓜鄂成都纷纷从各个巨怪的身上越过,但对方抖动巨怪滑溜的背脊,将两条金龙堵住,连人带龙一起斩了。 突出了重围,瓜鄂成都提高了声调大喊:“镶黄旗和正红旗的金龙已经被毁了,还有很多敌手,大家要小心。” 提醒完他又挥起了金龙头,向站巨怪撞去。 在场外,黄飞鸿一行人也与八国联军的卫兵撞上了,瓜鄂成都的副官带着黄飞鸿一行人匆匆赶来,却被堵在了外面。 “比赛已经开始了,你们不能进去!” 该怎么办?黄飞鸿回身便走,梁宽在后面追着问:“师父,这就走了?” 黄飞鸿的冷声传来:“阿宽阿七,上马,我们冲过去。” 第13章 碧血染黄沙 几人跨上马鞍,一抖缰绳,便纵马冲向了卫兵设置的拦截卡。 德国卫兵见状慌忙闪避,数人数马就闯过了涿州校场的外围。 但德国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也拉来战马,跨上便急追上来,还在后头不断地放枪。 黄飞鸿一行人只得侧身在马腹藏住身形,一边向演武场疾驰,跑出了滚滚烟尘。 校场里,瓜鄂成都他们也被追击,数个巨怪横冲直撞,将八旗金龙队分割成了几块,巨怪又大又硬,头部配着宽大的撞角,还是开了锋的。 八旗金龙碰上了,不是被撞倒在地就是被撞角切成两截,或者被撞角另一侧勾住,住上一抬,就将整条金龙连人带龙一齐挂起掀翻出去。 瓜鄂成都用龙头抵住一头牛怪,吃力得紧,忙大呼“上它的背”,擎住龙头的杆子在牛嘴一敲一顶,就像撑杆一样跃了上去。 可跃上去后反而麻烦了,他后头的队众没有他的身手,被拖着满地走,撞在一起又被龙被搅住,在沙石地上拖得满身伤痕。 这头牛还不断地抖晃,瓜鄂成都刚刚喊出“小心敌人变阵”,牛怪便拆成了三截,原地旋转起来,将背上舞龙的众人摔了下来。 牛怪还以头部的撞角和尾部的刀尾将金龙夹住,往死里挤,瓜鄂成都倒地才堪堪避过。 可对方又再闪开再次夹击,这一次有了足够的助跑,怕是顶不住了。 瓜鄂成都只得将龙头往后上方一抛,嘴里喊着“接龙头”,自己却趁着撞角尾刀即将咬合的间隙在牛头上一蹬,又反身在牛尾上一踏,将将从缝隙间突了出去。 要是没闪开那就是一刀两断的下场,撞角和尾刀“咔嚓”一声撞在一起时,可是撞出一簇星火的。 刚刚逃离,瓜鄂成都又反身接过了龙头,带着龙队急转,得避一避。 可是跟着他一同闪避的另一条金龙被牛撞角给挂住了,刺啦一声戳穿了龙被,被抬起的牛头拉倒了一队人马。 牛头怪还不放过,而是向后急退,勾扯着舞龙的清国兵众连滚带爬,手也好脸也好都在沙石上磨擦,蹭破了,拉出数条血印。 校场外头,黄飞鸿正飞马绕着校场疾驰,一路沙尘。 在他们身后,德国军士也在追击,两条尘土黄龙时近时离,情势十分危急。 这时城头上的段天雷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他一闪身就跃下了城头,一边利用身上的厚斗篷张开荷风减速,一边在城墙上踏了两下缓冲,就向马队罩去。 他正正好截住了鬼脚七,还好有些风声传来,鬼脚七向后一趟便平伸在马背上,躲过了段天雷的飞扑。 段天雷一击不中,又在城墙上一蹬飞出,将双手的鬼爪交错得几乎只剩下残影,再加上他披头散发的狰狞样和斗蓬遮光带来的阴影,连丑得像鬼样的鬼脚七都直打哆嗦,太阴沉了。 双鬼见面冷气森森,鬼脚七趟着,以鬼脚迎上了段天雷的鬼爪,一个向下抓挠,一个向上猛踹,两人瞬间便交手了好几记。 段天雷是靠上鬼脚七上踹的劲道在空中翻飞,鬼脚七则靠着骏马的奔驰加速了腿影,两影曈曈,好瘆人。 段天雷见手短过腿,趁着鬼脚七上踹时也用脚跟他一顶,高高腾起,拨出了腰间的重剑,跟着便利用翻身的旋转和重力下刺。 鬼脚七直起身来侧向一边避过,段天雷的西洋重剑却刺入了马腹,几乎没柄。 这匹马不要得了,鬼脚七只得在马背上一蹬,飞身出去,瞄准了一个德国兵,一脚将他踢下马,占住了新的战马又一甩缰绳向前奔突。 那个德国兵飞出去了得有两丈远,在沙石个滚了十几圈,嘴里喷出的血和内脏到处飞撒,眼见是活不成了。 鬼脚七也没省事多少,有了段天雷,大力王会远吗? 他迎着马队大步驰来,将跑动的腿脚迈得就像两只风火轮一般,不待靠近便一跃而起,重拳挥到十足。 好在鬼脚七见机早,他一拉缰绳,让飞速的奔马向旁边一跃,好玄才躲开大力王的重拳一击。 可他身后的德国兵就没那么好运了,大力王的重拳打在马头上,让马上的德国兵冲了出去,以头着地,连着脖子和胸腔都折断了。 鬼脚七得以从旁边驰过,却也瞪着眼回头与段天雷和大力王视线交锋,大家都不甘心,总有再碰上的时候。 而校场里的状况却是一边倒,八旗金龙顶不住了,八国联军的巨怪们开始喷吐烟雾,将金龙锁在浓烟里。 舞龙手们连呼吸都不行,不断地咳嗽呛气。 接下来的才是杀招,一队穿着绿色怪物装的打手擎着一面面刀伞冲了过来,他们将刀伞车得飞旋,十几面板刀就这么车在了八旗的舞龙手身上,血像过了泵一样抛飞而出。 瓜鄂成都看到这等惨状,大喊起来:“正蓝旗的金龙出事了,快把伤者救离现场。” 他正想舞动龙头上去顶一下子,可转眼一头被高杆撑起来的巨鹰怪又向他啄来。 这头巨鹰怪的嘴可是锋利闪亮的尖矛头,不躲开被啄上一口身上就会是一个碗大的窟窿。 瓜鄂成都只得舞起龙头,不断地和鹰嘴侧撞闪避。 另一边镶白旗的的金龙又被一条所谓的多头彩凤逼到了一角,说是多头彩凤,其实就是泥盘的八歧。 每一个头就是一勾镰,不断地砍切在金龙上,龙被一下子被砍成了数截,舞龙手也没躲过,有些被勾镰砍在肩膀上,整只胳膊都被削了出去。 状况不断,正红旗的金龙被法国巨鸡嘴里抛出的勾索缠住了,向后一扯,整条金龙就被扯翻在地。 旁边的镶红旗则被一只螃蟹怪给困住了,那只怪整个背壳都嵌着刀,变成了一具轮盘斩,一车过来,整队的舞龙手都被斩倒在地。 瓜鄂成都看到此等惨状眼瞪得直欲滴血,却丝毫奈何不了对方,他们把八国联军想得太善良了,虎狼破门是要吃人肉喝人血的,哪会讲究什么规矩。 此时黄飞鸿一行人从北到南绕了半圈涿州校场的内城,堪堪冲到了城门外,后面的德国兵一面紧追不舍,一面大喊:“关城门,快!” 守城门的卫兵听到了,嘴里呼喊着“关城门”,一面在城门前排起了枪阵。 怎奈马队速度太快,他们刚刚退进甬道里还没来得及掩上城门,黄飞鸿他们就冲了过来。 黄麒英也扯着嗓子提醒:“飞鸿,他们要关城门了。” 黄飞鸿一面操马向前,一面答应,“关不了”,话声未扬,他便一踩马镫飞身而起,以双脚顶住了城门,愣是顶住了近十个德国兵的两边推挤,将城门又向外顶开。 他的马匹已经跑了过去,冲散了欲意开枪的德国兵。 黄麒英跟在他后头过城门,黄飞鸿轻轻一落,便落在了黄麒英身后,两人共乘一马,又继续前冲。 一行人连人带马冲过了城门,落在后头的阿仁在高喊:“快追上来了。” 鬼脚七大吼一声:“别怕,有我!” 他也学着师傅飞身而起,飞腿蹬在城门上,不过他蹬的是门里侧,城门就声而阖,嘎呀作响。 踹得太大力了,门轴跟门套磨出了令人牙酸的响声。 鬼脚七就着踹门的劲力腾高,用手抵住门柱,一只脚蹭住,另一边脚一踢,门龙就掉了下来。 他则顺着门柱滑下,转身一个后翻脚跟,将这边的门龙踢了起来,卡在门栓了。 门外的追兵被堵住了,鬼脚七这才向前奔去。 他的马跟着马队已经向前跑远了数丈,梁宽还得意地喊道:“阿七,你没马怎么追上我们?” 鬼脚七的腿功没白练,他甩动双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疾奔,双脚几乎连影子都看不到:“好,咱俩看谁更快。” 跑了有一会,马匹也没有办法一直保持在六十公里的时速,而鬼脚七夺命狂奔也攀上的极速,一消一涨,鬼脚七还真跟梁宽越拉越近。 最后一步,鬼脚七发狠了,扯着嗓子“啊”地吼了一嗓,重重地蹬地飞起,脚步却没有停,踩在马屁股和梁宽的背上飞了起来,越过了梁宽,落到了阿仁的马上。 梁宽则被这一脚踩得趴到了马背上,一边跑一边咒骂:“臭小子,踩着我往上爬。” 一行人冲进了校场,只见到处是八旗金龙,被扯烂斩断散落一地,还有清军的舞龙手们,在地上翻滚呻吟。 黄飞鸿想纵马向内圈冲过去,那条巨牛却张牙摇角撞了过来,黄麒英只得拨转马头避过。 此时八旗金龙就只剩下瓜鄂成都那条还在免强维持,却被数个八国联军的巨怪团团围住,突不出来,只得绕着采青的磐台转圈。 瓜鄂成都不愿认输,还在高声的给手下们鼓劲:“就剩下我们一条龙了,给我顶住。” 他则带动整条金龙在几个巨怪中间的缝隙游走。 黄麒英则欲入不得,只得纵马绕着转圈,黄飞鸿只能抬高声气告诉黄麒英“成都大人在场中央”,想让他找一条路出来。 这时场内异变又生,一头巨怪的嘴里喷出了一条水箭,瓜鄂成都一闻不对劲,忙高声提醒:“是油,闪开。” 可他喊迟了,火油都喷在了金龙的龙被之上,然后巨怪的嘴里就喷出了几条火舌将瓜鄂成都的金龙点燃了。 瓜鄂成都拼命地舞动龙头,想将火抖熄,却冷不防被一辆冲过来的马车给撞翻在地。 他的身躯在空中翻飞时压到了勾连着磐台上机关枪的彩绳,机关枪被拉动开火,哒哒哒,整整一链的子弹在瓜鄂成都身前身后身左身右炸响,击起沙石烟尘将他整个人都掩住了。 同样不可避免的,瓜鄂成都的胸前也被打成了麻花,血花飞迸。 城楼看台上,克林德看到这等情景在满意地摇头晃脑,笑脸盈盈。 城楼校场中央,瓜鄂成都却挣扎着站了起来,不愿倒下。 巨怪们见计划得逞了,也不再煎逼让开了封锁,黄飞鸿冲进场中,将瓜鄂成都拖抱了出来,拉到校场的城墙下。 终于见到了黄飞鸿,瓜鄂成都睁大了眼,紧紧地抓住了黄飞鸿的手,他支撑着,一面吐血,一面双手合握:“飞鸿……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然后他只来得及恨恨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克林德,就陷入了黑暗。 不管黄飞鸿怎么样使劲地摇动他呼唤他,瓜鄂成都永远地去了,死不瞑目。 只余下鬼脚七和梁宽阿仁等人“来晚了、可惜呀”的嗟叹,还有满脸火烟和热泪的余生部众们的悲悼。 场中的磐台上那门高高仰起的臼炮却丝毫不为所动,胜利者自有其傲,黄飞鸿只得硬生生咽下这口苦涩不堪的怨气。 第14章 誓狮不伏首 此时十四姨也正吐出喉咙里热辣辣的快要烧着的一口气,她找了老半天,终于找到了苗三娘。 那时苗三娘跟着几个仙姑女扮男装,穿着搬运苦力的衣裳,一脸有烟灰尘土,正扛着几个箱子兴高采烈地准备爬进百灯香坛的后墙。 十四姨也不敢明晃晃地去百灯香坛正门外逛荡,怕又被红灯照的仙姑们抓了去,于是她跑到了后门,本意是拦住一个从后门走出来的落单的仙姑,让其帮带话,却没成想将苗三娘拦了个正着。 主要是苗三娘的身型高挑,跟其它的仙姑一比就像是鹤立鸡群,如囊中之锥怎么都藏不住。 被十四姨叫住苗三娘也一愣,但她反应神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左右看看正好发现了一条夹墙缝,也不顾肩上扛个箱子,便一手将十四姨拉了进去。 十四姨惊魂不定,拍了几下胸口才回复过来,可一回神她便压低声音疾呼:“我没拦住飞鸿,他还是去救成都大人了,怎么办?” 苗三娘嘴里玩味了一下,既意外又了然:“瓜鄂成都?也算是条汉子,可惜死抱着清廷这条烂船,这会多半……准备丧事吧。” 十四姨被苗三娘的话吓得小脸一阵青一阵白,都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着就要落泪了。 苗三娘鄙夷地白了她一眼,嘴里吐着“没出息”,却也放下木箱帮她拍了拍后背顺气。 十四姨没哭出声,豆大的眼泪却是汩汩地往外冒,只剩了一魂一魄失神幽声:“怎么办,飞鸿也去了,去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 苗三娘一听乐了,拍了拍十四姨的肩:“只要你确定他去了不到两个小时那就没事,因为赛狮开始后校场就封锁了,黄飞鸿进不去,他又捡回了一条命。” 十四姨听说了好消息眼里又有了亮光,可随即又暗了下去:“你如何确定?” 苗三娘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箱子又抖了抖身上的衣裳:“八国联军趁着赛狮会让清军分神,在京中征集了近千人搬运弹药,就是从涿州校场拉出来的,当时我就混在挑夫里,看了一眼。” 说完她还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洋,放嘴边一吹,大洋就发现了呤呤的响声。 “八国联军可是下了血本的,他们的人不便进入城内就让民夫代劳,现在他们的弹药都进来了,大方得很,每人两块大洋,一上午的功夫,去哪找那么好赚的活计。” 当然了,苗三娘也趁机顺了几箱弹药,这就是她高兴的原因,她手的里洋枪能派上用场了。 这回十四姨信了苗三娘的话,心下稍定,便提出告辞,她得回去守着,黄飞鸿没到家她就不能彻底放心。 苗三娘却拉住了她:“你告诉黄飞鸿,千万别再掺和了,这一战不可避免,是国战,不是他个百来斤能顶事的。” 十四姨回过头,很为难又很坚决地点了点头。 苗三娘松开了手,十四姨头也不回地跑了,只留下苗三娘在原地摇头,唉,男人有那么香吗? 得,还是看看洋枪香不香吧,苗三娘满意地踩了踩子弹箱,满心欢喜。 十四姨回到广东会馆时,正好碰到满脸森然的黄飞鸿,连十四姨招呼他都没听进去,自顾自往里闯,黄麒英等人也是一般模样。 只有梁宽稍稍正常些,吊在后头轻声地告诉十四姨:“成都大人去了,师父心里难受。” 十四姨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们,只得跟着进了院子,梁宽慢了几步,就听到黄飞鸿扯着嗓子大吼:“阿宽,跑哪去了?你来抬鼓。” 梁宽只得应声急忙跑了进去,一会儿的功夫,黄飞鸿就扛着一头白底黑纹素色的狮子头出来了。 这是哀悼的仪仗,自然是打算去奔丧。 黄麒英和众人也都换了衣服,皆是玄黑或者素白,应该是打算去瓜鄂成都府上悼念。 十四姨也赶忙冲进去换衣服,留了一句“我陪你们去”在院子里悠悠飘荡。 黄飞鸿心里有气,没等她,直接往外走,鬼脚七想出声又不敢,被黄飞鸿扯着出了广东会馆,他负责掌狮被,牵连着。 梁宽和阿仁抬着鼓,讪讪地看向黄麒英,唤了一声“师公”。 黄麒英哀叹了一下,“你们先走几步,我等一等十四姨。” 可能黄飞鸿是怨怪十四姨拦了他一下,要没那一下也许他还能救回瓜鄂成都,可他不明白,大势不可逆,浪潮不可挡,不是多个人少个人的问题。 一行人再来到瓜鄂成都府上时,府里已经开始举丧了。 大理寺和顺天府的官员已经来了,李鸿章也来了,府里喊起了中堂大人前来祭拜的传声。 黄飞鸿等人进去时正好就碰上了李鸿章从灵堂出来,他舞着哀狮不便多说,只能跟打着照面的李鸿章点点头,各有心怀。 哀狮有讲究,在灵堂外的台阶下就开始伏首,一路跪着前行,狮子头也被他舞得哀怨连连,不断地眨动着眼耸动软耳。 狮王争霸大会是李鸿章起的头,上一次帮中堂大人挣回了面子,黄飞鸿也是那时结识了在李鸿章帐下听用的瓜鄂成都。 没成想,聚也赛狮别也赛狮,一腔热血情怀终究抵不过枪炮,国不强,狮舞得再好又有何用。 黄飞鸿现在体悟不到这些,他只能望着大大奠字悲戚垂泪,瓜鄂成都能放下身段与他结识,肝胆相照兄弟相交,现在却天人永隔了。 想到此处黄飞鸿悲从中来,他用力将狮头一送,黑白的狮子头就飘飞进了灵堂,而他则俯低了身形,连着数个旋身翻,跟在狮子头下面进去,啪地冲身跪在灵堂前,接着狮头,伏首一叩,再叩,三叩。 后头黄麒英亲自敲鼓,与十四姨以及抬鼓的梁宽、阿仁一起进了灵堂。 待黄飞鸿的狮头叩完首,他旋身将狮头一卸,置于一旁,自己却带着鬼脚七又再一次跪伏于地。 黄麒英恰在此时停了鼓点,在边缘一划,嘎呀一声似是悲咽,几人同样下跪行了悼礼。 行完礼,黄飞鸿并未起身,而是挺直了腰身将衣服的下摆一撕,嘶呀一声就扯断了一截出来。 他也咬破了食指,将衣摆铺在地上,就在灵堂上写起了血书。 这是割袍之举,意示不共戴天,当然针对的是血书的目标——八国联军。 “本人乃光绪十七年狮王争霸大会之狮王,上次八国邀请于校场之狮王大会,因误时未能与各国较艺,故今日特下此血书,向各国狮王挑战,阁下若接受挑战,两日后于校场一见高下,生死由命,胜负在天,黄飞鸿。” 礼宾一边看着黄飞鸿书写,一边将血书之誓朗声读来,引来瓜鄂成都府上吊孝的部众纷纷下拜,跪了一地。 待黄飞鸿写就反身一展,人们全都呜咽不成声,黄飞鸿哽着嗓子大吼一声:“阿七!” 鬼脚七跪步到黄飞鸿身侧,大声答“在”,黄飞鸿一举血书:“明日大人出殡后给八国联军送去,清国狮头,誓不伏首。” 众人齐齐低伏,大声应和:“诺”。 其时斜阳正下,声震归鸟,不可停落又无枝可依,只得在天上徊翔。 事已至此,十四姨也无法再劝,只得晚上又偷偷地出门找到苗三娘,除了她,十四姨也不知道能找谁帮忙。 不过这一次她学了个乖,换了一件褂衣,扮作了寻常百姓模样。 只是她被仙姑带入百灯香堂后院时,苗三娘正在擦拭着洋枪,零件散了一地,很明显,苗三娘也没有完全掌握洋枪的使用。 见到十四姨,苗三娘眼睛就亮了:“你来了正好,你留过洋,应该知道洋枪该怎么用吧?” 兴奋中苗三娘将沾满枪油的手往脸上一抹,顿时就多出了三道猫须。 十四姨见状噗嗤一笑,一整天都没开过颜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色彩。 也没提前来求见的事,而是耐着性子给苗三娘讲解哪一个是撞针,哪里是底火,气室有什么用,弹簧该怎么上,弹仓能压几颗。 苗三娘也招呼几个机灵听话的仙姑过来,一同听十四姨讲解。 讲得细致,听得入神,没一会苗三娘便掌握了洋枪的结构和压弹、瞄准、开火的要领,冷不丁问了句:“你为什么懂这些?” 十四姨也随口答道:“我姐教我的,我姐连成亲都推后了,她说没国哪来家,覆巢之下岂得完卵,所以她要再度出洋,寻找强国之法。” 说着说着,十四姨的语音变小了,眼神也黯淡了,变得像蚊子叫唤:“我也不想,可我忍不住关心姐夫,在大清像他这样有英气的男儿太少了。” 苗三娘没多想,只是提声振气:“所以我们更要自强,不论男女。” 十四姨闻声又随口问了句:“对了,还没问你怎么懂外语的。” 这个问题还真将苗三娘问住了,她愣了一下才答上来:“我妈教的。” 然后苗三娘就醒悟了过来:“你来找我不会是问外语或者来教我用枪的吧?又出了什么事情?” 十四姨顺水推舟,将日间的事情一说,让苗三娘冷嘶了一口气,黄飞鸿也真的是作死,明知是坑还硬要往里跳。 苗三娘正想回绝,但一看十四姨哀求的眼神又有些张不开嘴,毕竟刚刚领了人家的大人情呢。 想不到什么好招数,苗三娘一咬牙:“到时候见机行事吧,不会不管,我也是讲义气的,再说,有了这近百杆洋枪,总有回旋的余地。” 虽然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但苗三娘愿意帮忙还是让十四姨脸上露出了些许阳光。 然后苗三娘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也别去劝那头牛了,牛不喝水不能强按牛头,咱们自己规划。” 俩人又开始商量起了细节,虽然没有办法进入校场内,但在外头接应总还是有用的,八国联军搞赛狮会摆明了是为转移清军的注意力,也不会一上来就直接翻脸赖帐,只要能撑到狮会结尾,那就还有转机。 真到一步一步地做计划,十四姨也不像她表面上那么柔弱,她的学识也还能发挥不少作用,只不过这些一直都被她忽略了。 女人的软弱,只是因为背后有着依靠,等她们需要站出来面对时,女人的刚强往往出乎人们的意料。 谈得兴起,自然就耽误了时间,广东会馆里就快炸锅了。 黄飞鸿铁青着脸质问梁宽:“什么?十四姨出去了快两个时辰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怎么不跟着?” 梁宽委屈得很:“我又不方便跟着……” 见黄飞鸿欲意发作,他又收住了声,改了个说法:“我现在就去找。” 黄飞鸿却喊住了他:“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他们又惊动了鬼脚七等人,师徒走几焦急地往外走,却在门口碰上了送十四姨回来的苗三娘。 黄飞鸿顿时觉得牙关发冷,又来事了。 梁宽则偷偷地跟阿仁咬耳朵:“这一次师父输定了。” 第15章 刀兵不可免 说魏溯难怕严晶心就像老鼠见到猫好像不恰当,但严晶心确实快成了他的心魔。 担心了一整天,最后还是被严晶心吓醒了,还吓出了一身冷汗,昨晚这一觉,等于白睡了。 所以魏溯难这一天整个人都是神不守舍的,一直在牵挂着如何才能避免严晶心造成破坏。 又加上梦境让他休息得很不好,没了精神头,魏溯难的万年三好生形象终于崩塌了。 不要紧,严晶心会帮忙的,还专冲她的御用唤醒穴位——肘底麻穴下手。 一上午整整让魏溯难过电了四五趟,到后来严晶心都乐呵了。 怪了哉,这只瞌睡虫怎么就这么听话呢?每每闲得无聊时它就跑出来让严晶心消遣,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 以至于严晶心都有些过意不去,终于在临午休的课间“热心”地向魏溯难致以了“亲切”的问候。 “怎么回事,你今天一直在打摆子,别不是被蚊子叮咬得疟疾了吧?” 也许是太累了神智不清醒,也许是将严晶心与梦境中的苗三娘结合在了一起,魏溯难心里没好气,趴在课桌上半眯着眼有气无力地随口应付。 “确实是被蚊子咬子,母的,快十八岁的陈年蚊子精,喏,长得跟你极像。” 小样,三天不打还蹬鼻子上脸,严晶心挑了挑眉毛,那张宜嗔宜喜的脸转阴了:“那要不要我帮你按摩头部醒醒脑?” 魏溯难立即清醒了,神魂归位,眼角瞥了一下严晶心,心响雷鸣。 这是严晶心快发火的征兆,没见人家已经开始活动手腕关节了吗?真要等严晶心动起手了,形象怕是会彻底地完蛋。 对了,还有蛋,魏溯难感到下体一凉,立即抱头夹腿:“对不起,我昨晚没睡好,说胡话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 严晶心朝缩成一团的魏溯难展示了一下晶莹润白的小拳拳,拳下之意很分明:“识相点,别讨打。” 这一下帮魏溯难撑过了最后一节课,他草草了地划拉了几口午饭,便去了李臻的宿舍,投奔他心爱的午休床去了。 李臻的宿舍是三居室,老姑娘了,迟迟不结婚,偌大个房间一直小姑独处。 本来也有严晶心的位置,但跟李臻不对付的少女从未光顾过,倒是魏溯难不客气,在学校里占了个据点。 跟李老师客气那是严重地不给她老人家脸面,在家长面前也不好看,明显是骂李老师没关照好。 唔,严晶心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 李臻没回来,魏溯难往床上一啪就进入了梦乡。 午睡也没逃过梦境,唯一的好处是苗三娘没有出现?不一定! 瓜鄂成都出殡了,很体面。 十六抬的棺椁,大队的人马素服相送,长约里许的仪仗,漫天的纸钱,可谓是哀荣备至,照足了八旗大爷的规格,该有的都没少。 可不该有的也来了,长街相送,哒哒的开路拐棍声惊退了路人,却引来了恶鬼。 德国人和段天雷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路扯高气扬纵驰而来,在一旁看热闹,看到瓜鄂成都亲属的哀哭,德国佬还笑吟吟地点头。 他们是来添堵的,为了显耀他们的胜利,这下满意了。 正愁着该去哪找他们呢,送上门来了,鬼脚七也觉得省事不少。 就在德国人心满意足拨转头打马离去时,鬼脚七冲了上去。 清晨的长街几无人影,前面是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后面是鬼脚七紧追不舍,两脚迈得飞快,嚓嚓嚓的脚步声和德国人纵马狂奔夹在一块,敲人心坎。 追了一段,鬼脚七干脆一脚蹬在酒店挂酒旗的幡柱上,噌的一下就上了房顶,顺着屋脊嘀哩哒啦地疾点,很快就抄到了德国人的前头。 等着德国佬经过,鬼脚七找准时机从瓦顶上一跃而下,横空跨步从德国佬头顶越过,翻身一甩,便将血书掷了过去。 然后鬼脚七靠着在牌坊上一蹭的缓冲,又反身落在了德国佬一行人的马前,摆了个起手式,眼里却瞪得出火。 他是故意的,被段天雷和德国佬欺负了好几趟,今天也让他们出一身冷汗,偿偿滋味。 段天雷整天抽别人冷子,这一下轮到他头上也不好受,听到响动从马背上跳了起来,却在空中茫无目标,惶惑间只得伸手抄过了那幅血书,他也怕暗器伤着德国佬。 还真吓着他们了,德国佬也好段天雷也罢,看着鬼脚七都跃跃欲试,可他们还是压住了。 这里可不是租界,只要段天雷他们讨打,鬼脚七一定会给他们好看。 段天雷落在了马上,展开血书一看,眼光又刺向鬼脚七:“黄飞鸿的血书?” 没轮到段天雷做主,德国佬傲然地仰起了头:“黄飞鸿要替瓜鄂成都报仇是吗?哈哈哈,好,你回去告诉他,我给他机会,让他死得更惨。” 见德国佬没有动手的意思,鬼脚七冷哼一声,转身背手走了,打又不打,耍嘴炮没意思。 清晨的风还很大,京城的黄土路上浮尘盈尺,被风刮了起来,迷了视线,隔断了德国佬与鬼脚七。 等到鬼脚七回到广东会馆,向黄飞鸿禀告了送血书的经过,黄飞鸿抬起了茶几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茶比较粗粝,又浓又苦,黄飞鸿却觉得只有它能稍解痛闷:“德国人答应下来就好,总不免做过一场,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十四姨也收到了消息,过了一会,她又趁乱乔装打扮,找到了苗三娘。 “血书送了?德国人应下了?那看来这场刀兵躲不过去了,想开些,咱们该想想到时要如何收场了。” 苗三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气,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点:“在百灯香坛这里太惹人耳目,咱们出去找个地方。” 十四姨又没了主意,因为苗三娘成了她的依靠:“这乱糟糟的去哪找地方?” 苗三娘掏出了兜里的两块大洋抛了抛:“两块大洋,昨天从八国联军那蒙来的,正好够短租一个京郊杂院十天半月了。” 十四姨有些不好意思,苗三娘压低了声音:“正好我也要用到,洋枪和弹药放在香坛里也不方便,我们去靠近涿州校场的地方租个农家杂院,要是能脱身就从那里撤离,京师不是善地,如果这一趟不死,得躲远点。” “清国虽大,可我们又能躲到哪里去?到处都是洋人的租界,大清国都快成了他们横行的兽圈了。” 十四姨倒没乱说,这就是眼下大清国的现状,国将不国,世态炎凉。 苗三娘还认真地想了想,悄声道:“依我看,大清国长不了了,肯定会有仁人志士揭杆而起。” 十四姨卡了一壳,虽然犹豫着还是吐露了心声:“如果是像红灯照这样的闹法没有用,不但打不过洋人,也不是长久之计,我说的是心里话,请你别在意,你们的做法不像是能成事的样子。” 苗三娘不爽地点点头:“我知道。” 她的音调又往下沉了几度,最后几不可闻,十四姨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两人陷入了沉默。 可等了一会,苗三娘眼中猛地露出精光看向十四姨:“如果能脱了此劫,我们去南方拉一支队伍吧。” 十四姨愣住了,苗三娘趁机加了把力:“我听说南方有革命党了,到时你来帮我,用革新的办法,不要像红照灯这样乱糟糟,咱们组一支真正的百战之师,励精图治。” 十四姨犹豫了,可她看向苗三娘炯炯的眼神又不由自主地点了头,还补上了一个强援。 “到时我写信让姐姐回来,让她也来加入,姐姐懂得比我还多,一定会有许多办法的。” 苗三娘欣然应允:“好,就这么办,走,我们先去找地方,下午就搬,早做打算早准备,我觉得我们能脱难。” 拉上十四姨,苗三娘又找来两个知心的小仙姑,一行人便出了百灯香坛,往京郊而去。 在她们不注意的身后,梁宽和阿仁露出了头,阿仁还念念叨叨地担忧:“还是回去告诉师父吧,十四姨老跟着苗三娘混,万一她也混成仙姑就麻烦了。” 梁宽鄙夷地白了一眼阿仁:“你懂什么,十四姨不会当仙姑的,倒是苗三娘,有可能会被十四姨拐跑,唉,师父这一次不是对手哟。” “对手?什么对手?难道苗三娘欲对师父不利,可十四姨……” 阿仁捉急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放什么地方,原地团团转。 梁宽不得不拉住他,摆出一副老实睿智的样子:“说了你也不懂,你还是个孩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这个老“孩子”往前走,阿仁扭来扭去不愿动弹,梁宽只得连哄带吓:“快点,万一跟丢了你怎么回去向师父交待?不跟着怎么知道十四姨有没有危险?” 这招有效,阿仁嘴里一边嘟嚷着,一边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魏溯难醒了,是按照生物钟自然醒的,他睁开了眼,一个鲤鱼打挺就立了起来。 回过头看一看床头的手机,还有二十分钟才上课呢,他又坐在了床沿上。 不管怎样,梦境还是照着大体的走向向前发展,该来的总会来,一毛钱也不带多,一分钱也不能少。 梦境的情节是有大体框架的,哪怕再处心积虑地去改变,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有句话叫做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既然梦境就像电影里的情节一样无法改变,为什么不拥抱它呢? 严晶心想干啥就随她去好了,只要不干扰自己的初心就行。 自己的初心是什么?是在梦境里打屎严晶心吗?虽然是魔女,但好像真的将她揍得大小不能自理也下不去手。 严晶心除了脾气坏点、任性点、霸道点,貌似心肠也还行,算了,为了不让家里的太后唠叨,就放过她吧。 只要梦境能持续,总有一天不用梦境也能打赢她的,就这么定了! 与其在梦境里过干瘾,还不如在现实中堂堂正正地将严晶心击败。 至于自己,好像研究梦境是为了量子纠缠效应,还意外地提高了身体素质,又帮到了自己的学习,也中了三重大奖了。 人不能太贪,要知足,知足常乐,其乐无穷啊。 想通透了,魏溯难觉得困倦一扫而空,神清气爽了,现在该上课去,把下午的测试卷拿下! 第16章 谁人与肝胆 研究了那么久心理学,魏溯难都没有意识到严晶心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还不肯承认,将来就有热闹看了。 情感,也是从念念不忘开始的,无法防备,不可避免,刻入骨髓还没察觉到。 不过魏溯难这一天过得顺顺当当的,要不怎么说若想生活过得去,头上难免带点那啥呢。 到了晚上还是老样子,等着严晶心睡沉了魏溯难才入梦,他还做了准备,把电影又强化了一遍。 严晶心肯定不愿当领盒饭的龙套,魏溯难也有了思想准备,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躲不掉! 梁宽和阿仁把十四姨跟丢了。 苗三娘本来找据点就是为了避人耳目的,怎么会不小心?她像一只捕食的猫一样谨慎地绕来绕去藏匿着踪迹。 结果猫没丢,梁宽却迷路了,不得已,他只能带着阿仁回广东会馆搬救兵。 这一来一回,不管是十四姨还是苗三娘都失去了音讯,等梁宽拉上鬼脚七他们再出来,一切都无从谈起。 这时已经入夜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又开始燃放起了烟花。 拳民和红灯照可不管什么都统不都统,死了个清廷官员无足轻重,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说的就是这个理。 他们把扶清灭洋运动搞得像过年过节一样,游街、表演、拉人头,一个都不能少。 仙姑们在大街上一路打着空翻,吸引来满大街的路人,还有各式的杂耍表演,配合着烟花火炮,可谓异彩纷呈。 百姓们都扶老携幼出来看热闹,哒呀哒嘀个哒的欢歌,响彻满城。 一个门洞里,伸出了两个丑得让人想吐的“仙姑”,其中一个还用一盏红莲灯挡住了脸。 先露脸的那个仙姑拧着嗓子,发出瘆人的怪声:“宽哥,这样行吗?” “别叫哥,仙姑仙姑,得叫姐!” 脸上有一个大黑痣,头别两个耳朵髻的高个“仙姑”心不在焉,一面四下张望,一会随口回应:“我觉得行,不信问阿七,百分之百娘们。” 他身后又露出一个脑袋,这个更要命,还一脸的纠结:“说真的,我觉得不像!” 前面那个仙姑尖声妖气:“我怕露馅啊宽姐。” 梁宽没好气地冲他发火:“不是包子露什么馅!真的露馅我叫阿七吃了,走。” 他推了一把阿仁,跟上了红灯照游街的队伍。 原来是梁宽出的馊主意,他们找不着苗三娘和十四姨,梁宽便突发奇想。 “我们不用找苗三娘啊,跟着红灯照的仙姑就行了,苗三娘肯定要回来的,找到苗三娘就找到十四姨了。” 这才有了三个面貌吓人的“仙姑”,这招是够馊的,把全天下的人都当瞎子了,哪里用遮脸,见人就念“你看不见我”不是更高招? 三人还真混进了红灯照的队伍里,一路穿街过巷,惹得路人反胃,同样是仙姑,别人也离他们远远的。 但他们却全然不在意,还“扶风摆柳”地走着,柳条何辜? 三人还一边攀谈:“宽姐,你说的仙姑长什么样啊?” 这是永远睡不醒犯迷糊的阿仁。 梁宽应付式:“她的样子跟我差不多,千人迷万人爱呀!” 一边说着三人还一边跟着仙姑们翻腾打滚,只是他们都被鬼脚七传染了,全变成了跛脚鸭。 不过梁宽和鬼脚七做做样子就偷懒了,只有老实吭的阿仁一直打翻车不停,翻着翻着就有点晕菜了,连方向出了岔都没注意。 鬼脚七见状忙招呼:“仁妹仁妹,别乱跑,会走丢的。” 梁宽用手肘捅了捅鬼脚七:“没关系呀,待会咱们俩还得分道扬镳。” 鬼脚七迷蒙了:“分道扬镳干什么?” 梁宽左右看看才神秘一笑回答:“找自己的仙姑啊。” 这时阿仁真就岔上了另一条道,鬼脚七砸嘴:“呦,这下麻烦大了,喂,这条路好像是租界哟。” 梁宽的神魂都不知道飘飞到哪去了,一脸的春情:“管它什么租界不租界,什么都没有的话,还不得租得借。” 他们随着红灯照越走越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全然不知晓。 这会黄飞鸿正在一家打铁作坊里,就是蔡李佛拳馆的赵师傅开的。 他向赵师傅抱拳行礼:“赵师傅,您找我什么事?” 赵师傅直抒胸臆:“我听说黄师傅挑战八国狮队,我白眉派师祖曾练过千斤拳,留下一样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黄飞鸿和黄麒英引到角落处,只见一块红布罩着一个大大的物什。 “我让这里的铸匠连夜修好,不知道黄师傅用得上吗?” 赵师傅唰的一声掀开了红布,露出下面一个金灿灿的狮头。 黄麒英人老成精,识货,但也有些惊讶:“这是铜狮头!” 赵师傅点头:“不错,这狮子是用九十斤纯铜铸成的。” 他将手一引,在狮头上比划:“您看,这是头顶日月穿山角,铜眉铁目金钢嘴。” 那个狮头的角锋利耀眼、明亮鉴人,再加上眉目狰狞,一股煞气冲天而起。 “我们白眉派这么多代弟子,都没法耍得起来,这次狮王大会,如果黄师傅用得着的话,请收下我们白眉派送给黄师傅这份礼物。” 赵师傅说到此处,抱拳单膝跪礼,向黄飞鸿请愿。 这是他们敬重黄飞鸿冒死也要为瓜鄂成都报仇的义气和血勇。 黄飞鸿赶紧托住赵师傅,口中疾呼:“赵师傅请起!” 手上的劲也没松,硬生生将赵师傅托了起来。 赵师傅既是礼敬,也为了看看黄飞鸿有没有这样的劲道能舞得起铜狮头,他满意又兴奋地向黄麒英点头致意,黄飞鸿能行。 黄麒英却有些担心,他拧起了眉头看向铜狮:“飞鸿,这个狮头比普通的狮头重多了,要想把它舞起来可不容易。” 说着他还拍了拍黄飞鸿的肩膀,希望他三思后行。 黄飞鸿毅然决然:“是啊,弓有利必有其弊,八国狮队弓坚利锐,如果要以一敌八,单靠狮艺等于以卵击石,我们要从战略上瓦解他们。” 赵师傅也血气上涌:“英雄所见略同,我早决定跟黄师傅一齐迎战。” 黄飞鸿激动地与他把臂,手都有些颤抖:“赵师傅。” 这才是真的肝胆相照呢,两人齐齐点头,此时无声胜有声。 现在朝堂上的辇辇诸公还忙着议和,地方上的封疆正急着互保,谁人在乎面子以及瓜鄂成都的冤屈? 仗义每多屠狗辈,豪杰几曾膏粱丛。 只有这些底层的民众还留有余勇,可却无法温热整个国家渐凉的血脉。 租界里的教堂现在也挺冷清的,汤玛士正跪着祈祷,一个教士却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神父,神父!” 他跑得气缓不过来,一下子趴到了汤玛士身边:“神父,红灯照来了。” 汤玛士脸色一变:“红灯照?” 此时红灯照已经将整个教堂团团围住了,一群仙姑不分清红皂白,见人就砍逢人就杀,还不断地向教堂里抛射火箭。 教堂中的洋人正在四处夺命奔逃。 汤玛士只得放下不灵光的上主,对教徒们进行安抚:“大家稍安勿躁,这里不安全,我们得马上离开。”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跑,红灯照就冲了进来,领头的赫然是那个带队绑架十四姨和黄麒英的二圣姑。 她看到慌里慌张的汤玛士,大喝一声:“妖道,哪里跑!” 汤玛士才不管那么多,跑得更快了。 二圣姑也不急着追,而是向众仙姑派发命令:“我们分头追妖道,一队人跟着我,剩下的人烧妖坛。” 仙姑们齐声应和,她这才带着一票人马冲出了教堂的后门。 此时,一直失踪的十四姨和苗三娘也听到了响动,她们租的农庄就在教堂不远处,靠近租界,也便于到时接应。 十四姨和苗三娘出了院门,往嘈杂的地方一望,十四姨就“啊”了一声:“着火了,是教堂。” 苗三娘也脱口而出:“糟了,多半是红灯照,她们去烧教堂。” 接着她又懊恼地击拳:“那个洋教士救过我,这……” 苗三娘犹豫了一下,就向里院喊了一声:“抄家伙,得过去救人。” 她们已经搬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十几个一直在苗三娘手下听命的仙姑。 接到号令,她们一人背起了一支毛瑟连发步枪,跟着苗三娘和十四姨向教堂冲去。 另一边,打铁作坊外黄麒英也大喊起来:“着火了,看方向多半是东交民巷。” 黄飞鸿也跟苗三娘一样的反应:“汤玛士神父的教堂好像也在那边,上次就是他将我救出了德国人的监狱,不行,我得去看看。” 闻言黄飞鸿就奔了出去,刚走两步,发现没有趁手的家伙,看到门口的大缸里插着几把伞,他随手抽出一把勾柄长伞,迅速地冲向火光的方向。 更巧的是,梁宽、鬼脚七、阿仁现在也夹在红灯照的队伍到了教堂。 他们只得找了一个角落藏身,鬼脚七着急火:“阿宽,这仙姑又杀人又放火的我们怎么办?” 梁宽四下里瞄瞄,压低了声腔:“不要暴露身份,快溜,走!” 说完他便带头冲了出去,没走两步,被迎头撞上了黄莲圣母,老相识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黄莲圣母大吼“站住”,领着众仙姑截住了梁宽三人的去路。 “早知道你们三个是男人了,快给我跪下。” 梁宽猥琐地笑了起来:“哈哈,捅穿了我们就可以坦白了。” 黄莲圣母气极了,手里的旗帜向他们一指:“众仙姑听令,将他们阉了。” 鬼脚七见状小声道:“我们保不住了,快溜。” 他自己却迎向了杀过来的仙姑,打算抵挡一下子,为梁宽他们拖时间。 黄莲圣母跳下人塔,口中喊着“哪里跑”,也向鬼脚七杀来。 梁宽见对方势大,扯起了喉咙:“阿七,分头走。” 后面的阿仁迷了:“分头走?那我跟谁啊?” 没人应答,他踹开拦路的仙姑,跟在梁宽后面夺路狂奔。 后头鬼脚七却被黄莲圣母截住了,两人开始交手。 黄莲圣母一个滚地趟,就趋近了鬼脚七的下盘,她以手后撑,两条小短腿不停地上踢,脚脚都向着鬼脚七的不可描述部位踢去,密得像打米桩一样,要把鬼脚七的子孙根砸扁砸碎砸成年糕状。 鬼脚七被她逼得一路交替飞退,最后索性与黄莲圣母对顶一脚,高高地飞起翻滚了两转,才退出了黄莲圣母的攻击范围。 第17章 火劫种金莲 另一边到处奔逃的洋人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被追击的仙姑拦住了,一声“就地正法”令下,仙姑们挽弓射出火箭,向着洋人攒击。 洋人们挤成一团,瞪大眼看着漫天飞射而来的火箭,瞳孔都快散开了。 有救星,关键时刻黄飞鸿赶到了场,他一个纵身飞扑,将手中的长伞舞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扇,将火箭都扫了出去。 还用扇柄勾住几支箭,滴溜溜地转了数圈又送了回去。 不过他留了手,没有照着人抛送,而是从仙姑们的眼前射过,扎在了贴报示的告示板上,不断地颤动,发出噔噔的震音。 抵挡过了这一次,黄飞鸿转腕收伞,一个藏剑式将雨伞竖在了背后,人则挺身侧立,目出剑芒刺向仙姑们。 仙姑们一看是黄飞鸿,自知不敌,喊了声“撤”,哗啦啦地溜走搬兵去了。 见黄飞鸿打跑了那群凶恶的女人,那些洋人齐声鼓起掌了,大声赞叹。 原来都是一群半大小子,洋人教会学校里的学生。 黄飞鸿听又听不懂,看着干着急,只得板起脸来斥道:“你们还不快走?快走啊!” 总算还有一个能听懂汉语的,告诉了同伴:“他让我们赶紧跑!” 这群小洋崽子又齐齐奔逃,却也没停下鼓掌,该死的礼仪。 黄飞鸿看他们没跑对路,又喊了一嗓子“这边比较安全”,带头向另一边跑去。 那个懂中文的小伙子听到了,停下脚步,转了向跟上了黄飞鸿,一边跑一边喊“这边”。 掌声又倒了过来,唉,以为看表演吗?心真大。 汤玛士可不像这帮青头仔,他是老狐狸,带着一队教士并没有一直跑,而是一路藏藏躲躲,还真地给他们躲过了几队仙姑的追杀逃出了教堂。 二圣姑追着追着发现不对劲,便停了下来给手下吩咐:“两面包抄,带着人马绕教堂一圈,看他们往哪躲。” 仙姑们分成了两队,一队向着原来的方向追,另一队则掉头往回梭巡。 十四姨和苗三娘带着十几个仙姑一路寻来,发现红灯照的仙姑们出了手,苗三苗娘只得让十几个拿枪的手下躲在灌木丛里,她和十四姨进教堂里打探。 没走两步,她们就碰上了刚跑出教堂的汤玛士一伙,看到苗三娘的装束他们还吓了一跳,魂都快没了。 定睛一看,才想起这是自己救过的那个女子,没办法,洋人看清国人脸盲。 十四姨看到汤玛士则脸上一喜,迎上前去:“神父,你没事吧?” 汤玛士不忘划了个十字:“哦,多谢上主,孩子,红灯照的人追来了,快逃!” 他们找了个方向就想撤,可包抄而来的仙姑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 苗三娘耍了个心计迎了上去:“你们到那边去,我来对付他们。” 仙姑们被苗三娘支走了,汤玛士上前向苗三娘致礼:“姑娘,放过我们,主会保佑你!” 苗三娘则一撇嘴:“让主先保住你再说,快走,再不走就迟了。” 已经迟了,二圣姑追了过来,看到汤玛士,眼睛都冒火:“抓住他们,就地正法。” 她说着就持剑冲了上来,急切间苗三娘只得迎了上去,踢开她的剑锋:“二妹,先住手。” 二圣姑不听,又攻向十四姨,苗三娘只得又飞身插了过去,以腿当兵,与二圣姑拆了两招,寻了个间隙一脚踹在了二圣姑的肩上将她蹦飞回去。 二圣姑摔倒在地,支撑着起来,咬牙切齿:“就知道你是叛徒,要杀洋人就没了踪影。” 苗三娘只得解释:“这个神父救过我的命,况且我杀的洋人不比你少,杀手无寸铁的老幼妇孺算什么豪杰。” 二圣姑更理直气壮了:“你果然变心了,黄飞鸿到百灯香堂的时候我就怀疑你了,亏得圣母告诉我我还不信,现在终于露出尾巴了,这扶洋灭洋的大旗你不配拿!” 苗三娘被二圣姑说得不知所措,二圣姑那边却突然下令“放箭。” 仙姑们还有些犹豫,十四姨却喊了起来:“她是摆明了要杀掉你取而代之。” 苗三娘这时醒悟了,她将手插进了衣兜里。 对面二圣姑见手下迟疑,抢过了一把弓,挽得满弦,嗖的一声就向苗三娘射来。 众仙姑见二圣姑动了手,也不再愣着,纷纷射出了手里的箭,一时间十数枝利箭向着苗三娘扑来。 苗三娘这时才从衣兜里掏出了手,向前一挥,一把铜钱便撒了出去。 听声辨位的功夫用上了,再加上苗三娘甩手的劲道,铜钱飞在空中正正好就接住了箭头,方孔卡在了箭头上。 噗噗噗噗十几响,箭矢全都射到了苗三娘身上,其中二圣姑那支还正中心脏。 十四姨这时已经闭上了眼“啊”的尖叫起来,汤玛士的脚也软了,他扶住了十四姨,自己也有些踉跄,两人只能互相支着才不至于坐倒在地。 然后所有的箭矢都嗒嗒嗒嗒地掉在地下,还有铜钱落地发出的叮叮声和滚动时发出的哩哩啦啦响。 苗三娘冷冷地站着,一动不动盯着二圣姑,后头躲在树丛里的苗三娘嫡系也持枪冲了出来,还朝天放了一枪。 确保汤玛士他们无忧,苗三娘这才发话:“你就那么着急想要我的命?但我不会杀你,你们走吧。” 十四姨听到枪声张开了眼,看到苗三娘没死,跑了过来死死地抱住了她的手臂。 二圣姑见谋划不成,头一歪,一个“走”字,便带着众仙姑撤了。 这时几个穿个西装的人趁着仙姑们不注意从斜次里冲了出来,手里的文明棍一甩就变成了手里剑,几人配合,冲进了二圣姑的队伍中,砍瓜切菜般刺倒了一大片。 二圣姑只抵挡了剑客们将手里剑舞得纷飞,虽然没有办法危胁到苗三娘,却也无法突过去。 一个剑客见十四姨站在一边,便用了围魏救赵的办法持剑向十四姨刺来。 没辙了,苗三娘只得从后抄上来,以手硬握住利剑的剑身,将将压住了剑势避开了十四姨,却被锋刃割得手里血流连珠。 另一人见同伴得逞,也故技重施向着苗三娘背部刺来,十四姨看到了,上前一步用肩头撞开苗三娘,也学着她用双手卡住对方的利剑,被其一抽剑,也是割了满手血。 黄飞鸿终于赶来了,人未到伞却直直地甩了过来,一击正中一名剑客的太阳穴,将他打翻在地。 长伞被弹飞起来,不断地旋转着,然后黄飞鸿才大步流星奔至,一左一右剪腿,将又欲趁机搏乱刺向苗三娘和十四姨的剑客踹飞了出去。 顺手接过了落下的雨伞,正准备亮个相,看到十四姨和苗三娘都是一手的血迹,顿时火冒三丈怒气冲天,也不讲礼节了,向着剑客们冲了过去。 几步间跃起,来了个八方旋风腿,在剑客群里扫了两圈,扫飞了几人才落地。 也不忘大吼:“带着受伤的离开。” 然后他就将长伞舞得水泼不进,以伞作锏,穿裆过背,交手挥击,挡者披靡,与剑客们战成一团。 也团不起来,那柄伞或刺或勾,每一下都击在剑客们的脸上胸前,趁着对方被打蒙了,伞柄一勾就勾了一个剑客过来垫底,然后以他为圆心,四面出击。 有了这个挡箭牌,剑客们被压制住了,长伞被黄飞鸿挥出呼呼的响声,重重地抽在一个剑客的肩上。 然后顺势一勾过来挡剑,再拨开反手又是一甩,弯勾就击在一名剑客的下巴,将他抽出一个后滚翻。 下边的腿也没闲着,一个垫步一字后蹬,踏在一名剑客的肚皮上,整个人都折了起来向后飞出两三米。 然后也不换腿,就着支撑又脚弓前送,又一名剑客被他蹦在了喉头,呃呃呃地蹒跚退步,被横躺着的同伙绊倒。 这时只剩四人了,黄飞鸿趁着对方退闪的时机上步一个横身,双腿合拢重踏在一名剑客胸前,又顺手用伞柄勾住他的手里剑一甩,利剑飞出嗤的一声插入了对面那名剑客的胸间。 十四姨在后头,看到那名被重踏的剑客后背明显地隆起了一个鼓包,这是胸骨全被打断顶起来的结果。 剩勇追穷寇,黄飞鸿在空中横身翻转,仆一落地就一蹿,以伞柄勾住想开溜的剑客后颈,整个人却挤了过去,先是膝撞将他顶起,然后脚弓不断地蹦他的肚皮。 这边伞勾着,那边脚踢着,生生将他拉直在半空,七八脚就敲在了他的胸腹。 剩下的最后一名剑客见状后退连连,他的胆都吓没了,黄飞鸿却将半空的那名剑客甩了过去,将他砸退。 自己也欺身上前,握住长伞的中部,像舞棍花一样左右交替挥转,舞成了风车样,伞头和伞柄轮流地抽在这名剑客的脸上,由白变青,由青变紫,直抽到了僵住了才收手。 一转身,又一个马踏连环,那名剑客两脚发送了出去,直直地倒伏在地,压起了一丛尘灰。 黄飞鸿在大杀四方,十四姨和苗三娘趁机想把二圣姑扶起来,却被她推开了。 她一边挣扎着,嘴里还骂骂咧咧:“不用你们管,滚开。” 十四姨和苗三娘只得收了手,二圣姑摸索着从地上抓起了那杆扶清灭洋旗,以之为支撑坚难地站了起来,还将那面旗展开。 可是她嘴里胸前却不断地涌出血流,站不稳,一个踉跄又重新扑倒在地。 汤玛士等几个神父见状也上前帮忙,几人抬手抬脚扶头,将她抬到一个花坛边,倚住让她能坐着,她却不断地打摆子。 一个神父见状随手将扶清灭洋旗捡了过来,盖在二圣姑的身上,还解释了一句:“她受伤了,会发冷,把这个给她披上。” 众人看向神父,又看了看那张旗,心情复杂得很,相对无言。 二圣姑已至弥留,伸出手摸索着:“为什么这么黑,我什么也看不见,大姐,大姐!这是报应,我的报应来了。” 苗三娘握住了她的手,二圣姑断断续续地吐字:“大姐,一定要杀尽邪魔妖怪,不然我死不瞑目。” 苗三娘忍痛应了:“好!二妹,我答应你。” 二圣姑听了重又露出了笑容,嘴里还在呢喃:“我看到了小时候跟大姐一起燃放红莲火劫了,真漂亮,不对,不是红莲,是金莲,好亮眼。” 她的声音就此低沉了下去,可她的眼里一直闪着亮光。 第18章 热血可却泪 另一边鬼脚七还在和黄莲圣母交手,单打独斗,鬼脚七还没法在黄莲圣母这占到便宜,被黄莲圣母追得到处蹿。 可德国人来了,一队德国士兵围了上来,冲着两人抬枪便射。 鬼脚七知机地滚地躲开,黄莲圣母却正在空翻滚转,被击中了双脚。 她受了伤,踉踉跄跄地撑了起来,仍紧追着鬼脚七不放。 鬼脚七眼都瞪圆了,冲着黄莲圣母大吼:“喂,你已经受伤了,还要打?” 黄莲圣母也不作声,就是要打,腿伤了还有手呢。 两人你追我逃,又回转到教堂前,鬼脚七一个飞跨,越过了花坛。 梁宽和阿仁正躲在花坛下面,见到鬼脚七梁宽便伸头大喊:“阿七,你去哪?” 阿仁也伸头了,看到黄莲圣母亡魂大冒,着急地提醒:“宽哥,圣母追来啦!” 梁宽回头一看,嘴都张大了,惊惶失措抱头就跑。 黄莲圣母跃上花坛,见到梁宽他们也不追鬼脚七了,又向梁宽攻来。 阿仁连躲带喊:“七哥,快救我们!” 鬼脚七见状又只得杀回,远远地就把无影脚踹得飞起。 他本意是迟滞一下黄莲圣母,没想到黄莲圣母受伤后不灵便了,在空中防备不及,被鬼脚七踹个正着。 连连中了两脚,黄莲圣母摔飞了出去,挂在了教堂前的一个告示板上。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嘴里骂着“死秃驴”,刚才那两脚踹得太应了,她还没清醒过了。 冷然间她看到告示板上的十字架,气不打一处来,又骂了声“邪教”,抬腿想一脚踢飞十字架。 这时德国士兵们又追了过来,领头的队长下令瞄准,德国士兵齐齐端平了枪就开火,枪口不断冒出一团又一团的硝烟和火光。 黄莲圣母站在告示板上,躲都没地方躲,冷不防被打中,啪啪啪十数枪,子弹就打在了她的胸口,打出了一蓬又一蓬的血花。 子弹的冲力将她带飞,从告示板上摔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黄莲圣母口里喷出一股血雾,浑身变成了个血葫芦。 可她犹自起挣扎着起身,让躲在柱子后的鬼脚七和梁宽等人都不忍直视。 阿仁还悄声问了一下:“我们救不救她?” 梁宽赶忙嘘声:“怎么救,十几杆洋枪呢,我们穿着红灯照的衣服,一出去就被人打死了。” 一阵排枪过后,段天雷从告示板后飞身而出,向着黄莲圣母走了过来。 眼里的影像由模糊转而清晰,见是个中国人黄莲圣母更怒了,死命地支撑起身子,指着他们斥骂。 “你们这些红毛鬼,来我们清国奸淫掳掠,老天爷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还有你这个……假洋鬼子,汉奸……卖国贼,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黄莲圣母的斥骂戳种了段天雷的痛处,他从斗篷里向外一挥手,甩出了西洋重剑,一剑将黄莲圣母斩了首。 梁宽他们躲在阴影里目睹了这一幕,心下也无限怅惘,不由得偏转头,站了起来找着柱子靠着,得有支撑,不然会无力。 黄莲圣母做事混乱,可大义不曾有亏,却落得这个下场,令人嗟叹。 梁宽拍拍鬼脚七,又拉着阿仁想偷偷地开溜,段天雷这一伙人心狠手辣,还是躲远点,别被他们灭了口。 可梁宽的运气不好,躲鬼躲进了庙,迎头碰上了寻来的黄麒英和赵师傅。 黄麒英见到他们便喊了一嗓:“你们三个站住。” 他一面疾走一面打量,看清了才喊出了姓名:“阿宽?阿七?阿仁?你们师父呢?” 这时黄飞鸿一行人也赶过来了,苗三娘看到地上尸首分离的黄莲圣母,眼马上一红,一挥手,她的手下就举枪跟德国人对峙起来。 黄飞鸿扶着十四姨,也看到了教堂廊柱后的几人,见梁宽他们这一身打扮也生气了:“为什么穿成这样,唱戏啊?” 红灯照的仙姑们这时也冲过来了,看到黄莲圣母的惨状也扑了上来,开始哀声痛哭,口中不断呼唤着:“圣母,圣母!” 还有仙姑当场跪下,冲着黄莲圣母磕头。 段天雷这时却用剑一挑,将黄莲圣母的头颅向仙姑们这边挑来,头颅咕噜咕噜地滚过了石板,滚到了仙姑们的脚下。 有仙姑捧起黄莲圣母的头颅,发现她眼都没闭上,更加悲不自胜。 段天雷却扬高了声气斥骂:“咎由自取!” 苗三娘出离愤怒了,瞪着段天雷,斩钉截铁:“今日所赐,必有厚报。” 接着她转过身,提高了音量:“不要哭,哭是没用的,你们哭,仇人就会笑,只会让他们更得意。” 慑于苗三娘的气势,仙姑们收往了哭声,但还是泪水涟涟。 苗三娘这时扬起了受伤的手,向仙姑们展开,然后一转身,指向德国人和段天雷以及大力王:“记住这些面孔,血债要用血来偿,从今天起,咱们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泪,只有用热血才能化解泪水。” 仙姑们闻言都抬起来了头,直直地看向德国人,德国兵被她们一个个恶狼一样的眼神看毛了,有几个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段天雷见对方人多势众手里也一样有枪,他也不敢硬拼,咬起了牙关冷冷地迸出“我们走”,一抖斗蓬,转头扬长而去。 德国士兵们见状也溜得飞快,现在他们没有打进京城,并不占优,更何况对面的对手也实在令人害怕。 苗三娘没有转头,而是继续扬声:“看到了吗?当你手上有威胁到他们的利器他们也会害怕,从今天起,我们不杀手无寸铁的洋人,要杀就杀这些拿枪拿刀剑的洋人,没了这些洋人,其它洋人怎敢在清国地面上横行霸道。” 从仙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声向苗三娘行礼:“红灯照从今天起唯圣姑马首是瞻。” 苗三娘也没停下,而是走过去接过了黄莲圣母的头颅,将之重新安放回身躯处,还用布条扎好。 这才站了起来,握拳崩开伤口,让自己的血滴在黄莲圣母胸前。 然后举拳擎天,高喊:“吾以吾血荐轩辕!” 全体红灯照的仙姑都跟着她举臂高喊起来,一声又一声的“吾以吾血荐轩辕”形成了声浪,又将汤玛士一伙人吓得颤抖。 黄飞鸿刚才一直伸手挡着十四姨的眼,这会被十四姨拨开了:“姐夫,我不怕,我要看。” 然后她注意到汤玛士在战粟,便向汤玛士劝慰道:“神父,请放心,苗三娘不会为难你们的。” 汤玛士却失神却摇摇头:“她不会为难我们,但她们会威胁所有的外国人,清国人总会从睡梦中醒来,你看她们,她们清醒了,我想是时候离开中国了,祝你平安,我的孩子。” 他向十四姨划了十字祈福,然后战战兢兢地走到苗三娘面前:“姑娘,我该走了,离开清国回欧洲,我为我的同胞的不名誉行为向你和你的同伴致歉。” 苗三娘也同样向汤玛士抱拳行礼:“我也为我的同胞的愚昧无知以及野蛮的行径向您道歉。” 十四姨开始同步地向德国教士们平民翻译,他们又一次齐齐鼓掌。 但苗三娘的话没说完,还有一段:“如果是抱着善意以及和平前来,我想中国人会欢迎你们的,如果想为非作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或者说只要中国人还没有死绝,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 汤玛士本想划一个十字作为告别祝福,但苗三娘的话语太铿锵了,让他硬生生收住了,改成了抚胸欠身致意,然后他便领着在场的德国人走了。 仙姑们用木棍树枝做了个担架将黄莲圣母抬走了,没抬远,就近在树林里直接火化,红灯照称之为火劫种金莲。 苗三娘向十四姨打了个眼色,领着众仙姑收拾残局救治伤员。 场面冷清了下来,黄飞鸿开始秋后算帐,首当其冲就是梁宽:“阿宽,你们为什么跑出来,又为什么穿着红灯照仙姑的衣服?” 上一次苗三娘骂他为师不重道德,面子上还火辣呢,他怕梁宽他们去干些让人不齿的事,这个师父的脸往哪搁? 梁宽期期艾艾地低着头,正在想如何组织词句,没想到老实巴交的阿仁就撂了。 “师父,宽哥说我们跟着十四姨暗中保护,结果十四姨和苗三娘出门逛街我们跟丢了,宽哥就说跟着红灯照能找着苗三娘,那样就能找回十四姨。” 见冤枉了梁宽,黄飞鸿有些过意不去,但师父的架子得端着:“那你们也不用穿女装,像什么样!” 梁宽见过关了,正在庆幸自己心里的小九九藏住了,脸上现出丝微儿喜色,怕被师父看到便将脸扭到了一边。 不成想却正好看到了被仙姑们抬走的二圣姑,他的脸色僵住了,由喜变凄,控制不住自己便走了过去。 容貌清丽的二圣姑静静地趟在担架上,瞪大着眼,从此再也不会骂他下流了。 梁宽的眼也红了,只好揉了揉自言自语:“京城风沙太大了,还是南边好。” 可他想起了什么,转身回到黄飞鸿这边咬牙切齿地请缨:“师父,明天对战八国狮王,我要出战。” 黄飞鸿还纳闷呢,一向偷奸耍滑的梁宽怎么突然间就变得那么慷慨激昂了。 这时苗三娘走了过来,向黄飞鸿他们抱拳行了个礼:“红灯照与诸位的恩怨我们就此揭过,明天的狮王大会不是善局,尚望各位珍重,苗三娘先告辞了。” 她也没提跟十四姨筹谋接应一事,现在她不打算仅仅只是接应了,她要给德国人准备一份大礼。 同样红灯照也必须马上整合,不然在接下来的大战中难逃覆灭的下场。 不待黄飞鸿回礼苗三娘便转身离去,十四姨见状也跟了上去,跟苗三娘一路随行窃窃私语,转眼就没有踪影。 阿仁小声地问鬼脚七:“怎么感觉十四姨跟苗三娘的交情还好过师父?” 以黄飞鸿的听觉怎么可能没听到,他眉头都愁出了个川字。 魏溯难一觉醒来,眉头上也带着个川字,怎么都抚不平。 严晶心终于还是挣脱了剧情的束缚,只不知又有什么在前面等着黄飞鸿。 窗外下起了雨,滴滴答答地敲打着玻璃,让魏溯难转移了注意力。 他下了床,从角落里抽出了一把长伞,随手就舞动起来。 不经意间,黄飞鸿的伞技被他使了出来,那柄长伞像是在魏溯难的手上身上长出来的一样,在眼前不断地甩出左一个右一个的圈影,还能在后背旋转着传到另一边手上。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孙大圣舞动金箍棒的时候比转笔带劲呢? 第19章 断喝起醒狮 严晶心也劲头十足,她早早就起床了,都没等魏溯难,而是一个人跑到了学校的体育馆。 也不惊世骇俗,就是练起了飞镖。 可不是电影里那种漫天花雨式的金钱镖,而是最普通的英式甩盘飞镖。 梦境是记不太清,但多多少少有了些印象,好像跟电影里不一样,反正苗三娘是没死。 没死不得继续作啊!好像那个飞镖挺带劲的,而且甩飞镖的法子可以用在枪上啊。 凭着直觉计算弹道,像甩飞镖一样用枪不好吗?不用露头不用瞄准,离着数里远悠着开枪也一样能打中。 洋枪不多,就只能提高命中率了,这是严晶心的觉悟。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要念念不忘就能影响到电影里代入人物的表现,严晶心虽然不知道梦境是怎么来的,但再粗条了知道这一点,而且昨晚也验证了,那就强化印象吧。 不知不觉中,严晶心也用上了魏溯难的办法,虽然没有他那么专业细致,但大方向算是抓住了。 这一天,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练上了,虽然没有商量好的默契,但梦境让两人形成了天然的默契。 于是在这天晚上进入梦乡后,两人也同样在练习。 黄飞鸿是在练习如何有效地使用铜狮,苗三娘则是带着红灯照的仙姑们像使飞镖一样使枪。 其间十四姨还回了广东会馆一趟,把侦察到的黄飞鸿他们狮队的消息带了回来,然后她就看到了苗三娘一伙躲着斜向天开枪。 她当时嘴都不够用了,樱桃小嘴张得能塞个弥猴桃进去。 正好,趁着这天晚上京城够乱,枪声哭喊声此起彼伏,也没有人注意到苗三娘一伙练枪的动静。 但她们曲线射击吊射远处挂着的钟磬,击中后不断传来的当当声还是太吓人了,这么远不直瞄也能打中,神乎其技。 十四姨因此多了些信心:“神了,三娘,有这样的枪法,不怕八国联军人多势众,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压制我们。” 这是将自己算到了苗三娘一伙里去了。 苗三娘也满意地握紧了手中枪:“还行,至少这样不至于吃亏,远战能打洋人个措手不及,近战也有红莲火劫让洋人摸不着头脑,再也不能站着让别人瞄准开火了。” 然后她又想起了那头倔牛,打问起来:“黄飞鸿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不会还像以前那么傻乎乎以为别人是跟他堂堂正正地斗狮艺吧?” “没有,他们也知道八国联军的布置,对火攻、机关枪、炮磬都有了准备,我听飞鸿说宁可毁狮,也不强行采磬。” 苗三娘想了想:“单单这样还不够,你再回去一趟,要多做准备,尤其要防着洋人的暗枪暗箭,胸前要穿护甲,手脚也要有防范,他们不是赛狮,他们是打定主意杀人来着。” 十四姨倒无不可,爽快地答应了:“好吧,那我再跑一趟。” 可苗三娘想了想又喊住了她,又吩咐两个仙姑:“你们送十四姑回去,另外再拿上些红莲火劫,也许用得着,别人有火油有机枪,让他们也别太老实。” 可这一趟十四姨也不顺利,因为黄飞鸿觉得根本用不上苗三娘说的这些。 这一次十四姨被惹急了:“以卵击石,石头不会痛,以君子度小人,小人长戚戚,你有铜狮,那梁宽、阿七、赵师傅他们呢?任人宰割吗?别人手里拿着刀枪,你们就用竹子做成的狮头?” 这一轮算是把黄飞鸿的脸面都下了,但黄麒英却站了十四姨这边:“干妹,这番说道有见地,我们不能把八国联军当正常人看,夏虫不可语冰,对畜生可不能讲道义。” 于是黄麒英拿了主意,赵师傅的作仿连夜开工,每个出战狮赛的人都配了胸甲护腿护臂,全都铁打铜包,至少那些巨怪想来阴的也来不成了。 十四姨还将红莲火劫分发给了梁宽他们,交待好如何使用,便告诉黄飞鸿:“为免你分心,我连夜离开京城。” 黄飞鸿如释重负,又吩咐梁宽他们送十四姨,结果十四姨是出了京城,却去了郊外的农庄那。 梁宽想了想,回来也没有告诉师父,反正十四姨算是出了京城了,没毛病。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这一晚,大家都在紧张的氛围中度过,也不累,反而战意盎然。 次日,涿州校场,清国的狮队与八国联军的巨怪遥遥相对,黄飞鸿他们打的是广东会馆的幡,人数也远少于对手。 八国联军则将巨怪舞得飞起,耀武扬威好不热闹,克林德在城头上也满意极了。 他在想像着等下八国巨怪将黄飞鸿等人蹂躏成渣的快感,就当是攻入京城前的一道开胃菜吧。 黄麒英也在行列里,一行人静静地站得笔挺,没有一丝声响,却好像有冲天的气势,硬生生破开了八国联军的喧闹。 本来黄飞鸿不让黄麒英出战的,但他坚持,昨晚汤玛士的说法让黄麒英深有感触,国人不醒则无从抵抗,国人若醒则天地变色,就从他这个老朽开始吧。 他挥拳一声断喝“擂鼓”,后面赵师傅他们就将狮鼓擂得山响。 就着急急的鼓点,黄飞鸿一脚尖入黄沙中,脚向上一抬,就将九十斤重的铜狮撩了起来,飞了两三米高,再落下时就被他手一接,便套在了头上。 大家纷纷以同样的样式提起了狮头,先伸脚,再转身,弓步抖尾眨眼甩耳,睡狮已醒,打了个哈欠,正在磨利獠牙。 铿锵的锣鼓声在这时到达了高点,黄飞鸿不断地抖动着铜狮头,将力量从身体里抖搂出来,当狮头顶到最高处时,他一个挺身前冲,便带头扑了出去。 数十个狮头跟在黄飞鸿身后,也一涌出击,好像排山倒海一般冲出了一股气势,迎向了八国联军的巨怪,他们要噬咬撕碎对手。 黄飞鸿和鬼脚七的铜狮一狮当先,冲到了八歧大蛇的跟前,两下伸腿亮相,这是狮子在捕猎前抻开腿脚。 然后铜狮头便摇晃了起来,左右观瞧,似是打算在哪一块下嘴。 八歧大蛇在杆手的挥舞下想先下手为强,前冲向黄飞鸿啄来,明晃晃的刀镰斩击直下,上一次他们就是这么建功的。 黄飞鸿怎么可能给他们打这样的如意算盘,一吼“雄狮上天”,便一缩狮头躲过斩击,鬼脚七闻声向前攻步挺身,黄飞鸿就靠踏在鬼脚七膝上胸前助力,飞跃起来。 鬼脚七脱开掌狮被的手,黄飞鸿在空中快速地旋转,铜狮头也跟着他转动,将斩击的长杆刀镰都尽数挡开。 黄飞鸿则同样在空中以旋风腿将撑着刀镰都长杆尽数踢断,或者让握紧长杆的杆手被带翻,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摔出了满目沙尘,一阵灰烟过后,八歧大蛇被破了。 黄飞鸿这里才落了下来,单手擎狮头,让狮背覆在身上,向着城头亮相示威。 克林德被他这一下惊得脸色都变了,他在城墙上看到了首战接敌自己的麾下一败涂地,有些坐不住了。 黄麒英和梁宽他们这时则聚在了黄飞鸿身边,听其分派目标:“每人攻打一头怪,注意配合不要落了单。” 言毕,他又冲身向前,口中大吼“一步登天”,却是趁着八歧怪的杆手挣扎起身的时机,踩在他们身上向上飞扑。 黄飞鸿数步间飞临到被斩首的八歧怪背上,脚掌不断地蹬在大龟壳的中心旁。 这是借着铜狮头够沉重心稳,带动着龟壳旋转,下面顶着龟壳的人被弄得晕头转向,有个大喊起“你们不要转啊”,可他得到的回复“我们没转哪!” 他们不明白,是黄飞鸿在蹬动龟壳,用的是离心力的原理。 转了两圈,黄飞鸿又顶着狮头高高跃起,嘴里喊着“扭转乾坤”,又重重地踩在龟壳上,这一次他用的是反向的力。 刚刚向一边转,马上又换方向了,就像疾驰的车里的乘客,突然刹车肯定会东歪西倒。 下面的人更加晕顿,黄飞鸿以龟壳的中心不断带动加速旋转,见差不多了又再一次跃飞,这次用上的是“翻江倒海”。 原来他落下时相准的是背壳的边缘,铜狮头加他的体重带了了很大的势能,被他一跺脚转移到了龟壳上。 本就转得很急的龟壳向下一沉,又得了个翻转的力,下面支撑的人重心全散乱了,你勾着我的脚,我拦着你的腰,全都绊倒了在地。 龟壳被掀翻了,下面的人由黑转亮,又被闪着了,眼里还不断地冒火星呢,“哎呀”呼痛的声音不绝于耳。 旁边黄麒英和赵师傅两个也沿着城墙根急行,赵师傅掌狮被,没看到外面的情况,被带着不便地兜转也觉得奇怪,便掀开露头问了起来:“黄老师傅,我们打的是哪国的巨怪?” 黄麒英则一边观望一边回答:“不管哪国的怪,反正都得打,但不要傻傻的冲上去硬拼,游走找机会。” 这话说得有理,赵师傅大声赞了个“对”,两人一路进进退退,碰到机会就凑上前,点子扎手就躲开。 遇上了美国的巨鹰就凑近伏低,巨鹰的长杆没有办法伸缩,啄不着,而黄麒英则不断地将脚下的沙石踢向对方的杆手。 这些东西要飞入了眼可真是要命。 一只蜈蚣怪见同伙吃亏,仗着他们身位低然后一大堆勾镰可以威胁到黄麒英他们,便过来帮忙。 黄麒英马上拉着赵师傅就跑,你们的勾镰挥得唰唰响,傻子才站着给你们砍,你有利器,但你们慢啊,敌进我退呗,有种你们追上来。 早该这么打了,瓜鄂成都他们就是放不下面子,怕猥琐流影响了自己的形象。 可也不看看八国联军跟不跟你一样堂堂正正,别人是怕不得暗箭不利冷刀不快,你却跟人讲规矩,哪有这样的玩法。 如果瓜鄂成都也跟八国联军一样的做法,哪至于枉死不闭眼。 说到底,还是清廷高高在上惯了,总觉得别人怕它要受着它,也不看看世道,早变天了。 现在黄麒英他们醒悟了,人数还更少,却将八国联军的巨怪遛得像无头狗一样。 再好的武艺,也看谁来用,用得对不对路。 这样灵活(猥琐)的风格让后面的梁宽开了窃,他将狮头扔给了鬼脚七:“阿七,帮我拿着,没有狮头我更方便。”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白面小丑,套在头上就向蜈蚣怪冲了过去。 鬼脚七只得大声质问:“你方便了,我拿两个怎么耍?” 梁宽止步,戴着白面小丑不好说话,只得又脱了:“哎呀,你反正不大正常,拿着两个狮头他们还以为你另有高招呢,吓都吓死他们!” 第20章 沙场任骋驰 梁宽高声快嘴就像机关枪一样,把鬼脚七说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怎么回嘴。 然后梁宽也不管埋了,趁机套上面具拿出一个破蒲扇就冲去了出去,比跳蚤都快。 鬼脚七也只得一手一个狮头,左看右看咧嘴一笑,也有用,狮头硬,一个抵着一个砸,也满好使。 阿仁则带着会馆里的一帮学徒在后面掠阵,见到大伙都用上了巧招,他们也跃跃欲试,阿仁大吼一声“轮到我们了”,便带着十几个狮头前冲。 冲到一群拿着刀伞的对手面前,一声“金狮摆尾”,便把狮屁股冲准了对手。 不是用屁熏却却胜似放屁臭,原来后面掌狮被的人手里拿着十四姨给的红莲火劫,被他们点燃了喷向对手。 大量的火花烟雾让对手躲之不及,然后阿仁他们的狮子肚里钻出一群人,人人手里拿着拐棍,就地一滚就冲进了对手阵中。 一趟绊马拐就使了出来,砸在对手的脚上咔嚓直响,这是腿骨都敲断了,打得对手人仰马翻。 而他们因为手上腿上前胸后背都有护甲,压根就不怵对方,当然是所向披靡,只管猛冲猛打就对了。 扛狮头的人也上来配合,这边抵住对方的伞刀,后面跟上蒙头就是一拐,有杀错没放过,真要打到自己人有护腿呢,会铿的一声响。 然后被扫倒的八国联军一方,还会被十几头狮子一阵踩踏,没办法,惊兽群就是这个德性。 八国联军的这一个阵势,在一阵烟尘过后只剩下倒地呻吟的份,伞刀也不要了,扔得到处是。 这幕场景让城头上的段天雷铁青了面,牙关一阵一阵地带动着脸部的肌肉抽抽。 这些巨怪的操作手都是他训练出来的,现在被打脸了,还左一下右一下地不停,太难看了。 黄飞鸿也同样难看,他碰上了硬茬子,对方的一个绿色的甲虫怪也同样带着一队扛着伞刀身穿甲虫衣的爪牙挡住了他的去路。 甲虫怪嘴里吐出一阵白色烟雾,让黄飞鸿的视线受阻,然后那些爪牙们将他围住,纷纷将手里的伞刀旋得团团转,当作血滴子一样向黄飞鸿甩来。 伞刀边缘全是锋利的刀齿,转动中迷人眼,唰唰地飞来飞去,让黄飞鸿只得步步退闪。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黄飞鸿用铜狮头抵挡了两下,灵机一动,抓着狮被,将铜狮头将作绳锤放了出去,砸在那些伞刀上。 伞刀手想以伞为盾,却不曾想铜狮头本来就重,又被黄飞鸿舞了起来,冲力大得很,砸在伞面上,将伞刀手们纷纷砸倒撞飞,还真的像拍苍蝇一般模样。 黄飞鸿砸得正起劲呢,梁宽带着鬼脚七一路顺着墙根就缀上了巨鹰和蜈蚣怪。 鬼脚七被梁宽带着到处跑,总觉得不得劲,追问他:“阿宽,你搞什么鬼啊?” 梁宽却不断地在前面吆喝“来来来”,见巨鹰攻来了,他头一缩顺着城墙根溜了,只留了句“自己小心”给鬼脚七。 眼见着巨鹰啄来,鬼脚七只得在城墙上连蹬数脚不断升高,连着后头掌狮被的学徒也被他拖着住上。 这一下避过了巨鹰的啄击,巨鹰的金属利喙锵的一声撞在了城墙上,攻出了火花四溅,又被弹开了。 这时鬼脚七才明白梁宽为什么一直沿着城墙根游走了,原来这样可以减弱一半的攻击面,对方的巨怪也不方便。 巨鹰见状从嘴里射出了十几条勾索,鬼脚七只得以狮头挡走一边退闪,但两个掌狮被的武馆学徒却被勾索击中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有护甲倒也没受伤,但却被勾索缠住了腿脚,巨鹰后退,两个学徒也被拉了起来,悬在了半空。 原来他们手里还攥紧着狮被,脚被勾索拉着,成了拔河了,鬼脚七拼命地拖动狮头,也没赢得这场角力,被巨鹰拖着步步向前滑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两个学徒会被勒死的。 鬼脚七这时发现城墙的好处了,他一下子放松了下盘,顺着绳索的拉力就飞了起来。 中间还在城墙上踏了一脚加速,使出了无影脚就向巨鹰的头部踢去。 巨鹰的铁甲头被鬼脚七的数十下无影脚踹得直往下沉,终于那些杆手们也抵不住了,因为手里的长杆杵地上就使不上力了,只得脱手,鹰头失去了击撑,掉落在地上。 鬼脚七踹得不过瘾,又倒地将鹰头往上蹬,还以两个狮头往地上一撞,旋身飞起,又将失控了的鹰头蹬上了半空。 一连蹬了十几脚,鬼脚七才飘然落下,那边鹰头仰天重重地砸了下来,又厚又尖利的铁甲将下面的杆手砸得或伤或晕,横七竖八地全都躺下了。 梁宽此时却是乐极生悲,他逗弄着行动迟缓的蜈蚣怪一路溜,不成想一不小心他的头盔啪地撞在了城墙上。 头盔撞歪了,梁宽也撞倒了,摔在地上趴成了个大字。 等他踉踉跄跄地挣扎起来,头盔里黑咕隆咚的,脚步又不稳,晃晕了口齿都不清了,发出了“天怎么黑啦”的疑问。 这时蜈蚣怪过来了,他靠到了蜈蚣怪头上,浑不觉旁边的勾镰在他身边唰唰地砍来砍去,心真大。 等梁宽好不容易摘下小丑头盔,迷迷糊糊地自问“我这是在哪呢”,冷不防就被蜈蚣怪又撞倒了。 蜈蚣怪里的操作手想把他踩死,不成想梁宽身上武装到了牙齿,全副铁甲呢,压根就伤不着,不过倒是留下了无数脚印在身上。 这一踩就将他踩清醒了,要不怎么说傻人有傻福呢。 被踩了一通不能不出气呀,梁宽好不容易挣扎着起来,从背上摸出了一大筒红莲火劫,甩向蜈蚣怪里的操作手,嘴里还恨恨地骂着:“我让你们踩我!” 红莲火劫在蜈蚣怪的外壳里噼里啪啦地炸响,地方又窄,那些操作手被炸得手脚乱摆。 梁宽却一点也不怕,他有头盔,身上也有护甲,伤不着他。 回到黄飞鸿那,一个铜狮头被他舞得风生水起、八面来鸿,砸了这一会,甲虫爪牙们大都倒翻在地。 只剩下三两余孽,这是黄飞鸿故意留着了,有敌手的自家人当盾牌,也能减少一面的攻击。 这时甲虫怪也急了,嘴里又射出了一炮浓烟,这是准备不管不顾自家人也要冲上来了。 那就不用客气了,黄飞鸿一抡狮头,就将这些残余或砸倒或砸翻砸飞,最后剩下的一面伞刀盾,被他用狮头一车,就飞旋着飘上了天。 黄飞鸿此时却转过身来,一手托着狮头,双脚却拼命地往后擦踢,大量的黄沙被他扬了起来,将整个甲虫怪的头部笼罩着。 你有烟我有尘,谁也见不着谁。 嗤嗤声从天上传来,加速上天的伞刀终于落下,疾旋的伞刀被黄飞鸿甩出狮头一撞,又再加速,车进了甲虫怪的嘴里。 然后甲虫怪的腹中便响起噗噗的割肉声和啊啊呃呃的呻吟,下面的地上还淌出了大量的血流。 里面的操作手刚刚从甲虫怪的壳里钻出来,这边蜈蚣怪又冲了过来。 原来梁宽在蜈蚣怪里不断地扔红莲火劫,一路逼着蜈蚣怪向这边撞来,两怪撞在一起,不但撞翻了,也将甲虫怪的操作者撞飞出去。 蜈蚣怪的操作手又被红莲火劫追着屁股,恨不得多长一条腿,那是跑得飞快。 巨怪那么重,惯性当然很大,那些甲虫怪的操作手都被撞得吐血,眼见是爬不起来了。 梁宽这时来了个大的,最后一大筒红莲火劫被他甩出,他则趁机倒地一滚出了来,一边呛着气,一边哈哈大笑。 蜈蚣怪委顿于地,那些操作手全被炸伤了,也不能要了。 梁宽笑着笑着,又沉下了脸,只是收些利息而已,他心目中的老婆没了,亏大了,也不知二圣姑在天之灵宽心点了没有。 黄麒英带着赵师傅是打一阵换个地方,合是仗着腿上有铁质的绑腿,不断地勾踢对手,倒也占了不少便宜,终于还是碰上了螃蟹怪。 这家伙底盘低啊,边上又全是刀齿,还真是难下嘴。 那些学徒威风了一阵,见黄麒英这边不占优,嘴里喊着“咱们去帮师公”和“冲啊”的怪叫,便舞着狮头冲过了来。 猛冲猛打得了便宜吃惯了嘴,他们也生猛猛地舞着狮头撞去,十几个狮头齐齐发力,却奈何不了螃蟹怪。 反而被它一车,十几人便被撞了出去,好在有护甲,伤是没伤着,就是仰八叉屁股摔得生疼。 黄麒英见壮往后一跳,双腿就夹着赵师傅的腰,耍着狮头就往螃蟹怪下面横扫,他现在平着身躯身位也低。 奈何螃蟹怪的边缘太宽了,啥也没捞着,扫了两下,赵师傅也只能带着他退了出来。 赵师傅又把他抛起,撑着他的腰让他猛地蹬踏螃蟹怪,虽然能踩得边缘斜倾,可螃蟹怪里面的操作手人数多,还是没能踩翻它。 该怎么办呢? 黄麒英大眼乱转,看了看旁边,心里有了定计,旁边也有一个小一点的小螃蟹呢,大的无处下嘴,小的呢? 他向着小螃蟹怪冲去,不断地跳起蹬踹,将小螃蟹勾引了过来,等两只螃蟹靠近时,他飞身一退,手里的狮头却飞了出去,挂在小螃蟹上。 黄麒英抓住狮被狠命一拉,嘴里吐出“下去”,小螃蟹被狮头的角挂着,冲进了大螃蟹的肚子底下。 这下可要命了,那个小螃蟹的边缘也是布满了利刺的,这一扎就铲中了大螃蟹底下密密麻烦的腿脚。 又破一阵,八国联军了发狠了,送了瓜鄂成都那条牛怪顶着光头明晃晃的撞角冲杀了过来。 黄麒英大喊一声“赵师傅躲开”,便拉着赵师傅的腰带将他往后甩。 飞起来的赵师傅险险地避开了撞角,却倒在地上不断翻滚,牛怪趁机踩了过来,里面的操作手将沙地都踏得嗒嗒直响。 急切中黄麒英只得将狮被抛了过去,喊了一声“抓狮被”,就猛地一扯,赵师傅总算是被拖了出来,甩出了一边。 可黄麒英却被牛怪抵着狮头,疾速地朝城墙撞过去。 情势十分危急,黄麒英只得快步后退,牛怪是想生生将他撞死才罢休啊! 还好黄飞鸿够孝顺,见着老爹遇险,挥舞着铜狮头就飞身过来了。 他十数步间一跃而起,冲高了得有四五米,就着惯性,将铜狮头抡圆了,当作一个大锤,狠狠地砸在了牛鼻子上。 牛怪的鼻子被这么一砸就掼在了地上,将下面的操作手也砸趴下了,翻滚了出来,一路哭爹叫娘的。 第21章 输赢谁定论 哪有那么便宜,黄飞鸿恨极了牛怪,脚上在牛唇上一踢,就将牛怪踢得侧倾,踉跄着向后退。 紧接着黄飞鸿挥着铜狮头一个上敲,打在了同样的地方,牛怪只得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不断向上仰。 但黄飞鸿可不会停手,手里的狮头被他当成了超大号的拳套,不断地翻转旋身,一下又一下的“上勾拳”夯在牛唇上。 铜狮头与铁牛唇相击,发出了铿铿的声音,黄飞鸿则如一头狂狮,不断地以同样的动作砸撞着牛怪。 随着狮头不断地砸撞,牛怪的操作者也被一阵一阵的劲道振飞了出去,满地打滚,哎哟妈呀的叫个不停。 这些全是中国人,他们的手被铜狮头撞击的劲力震裂震碎了骨头,十指连心痛,钱不是那么好挣的。 终于,在七八记翻身打砸后,牛怪的头部已经没有人了,被黄飞鸿砸飞了起来,滚转了好几圈,重重地砸到了地上,砸得散碎。 城头上的大力王也像段天雷一样咬牙切齿握起了拳头,这叫没逼数,就许你杀人,不许别人杀你吗? 牛怪分成了三段,见前面牛头被干翻了,牛身也朝黄飞鸿撞来。 没逼数的人带出没逼数的手下,牛头那么硬挺都不经砸,牛身还没有硬壳防护,被黄飞鸿一个飞狮头就砸穿了。 然后牛尾也跟着撞过来,原来不是没逼数,而是有阴招,牛尾是带着尾刺的,锋利得晃眼。 既然这样,那就下地狱吧,下面还缺牛头马面呢。 黄飞鸿一跃而起,拖着狮被勾着牛身,就将他们拖着掼到了牛尾上。 倒刺扎伤了牛身里的操作手,牛尾也被撞翻了,黄飞鸿扯出铜狮头四面抡,一人赏了个铜锤。 鬼脚七一人擎着两个狮头,倒是被梁宽说中了,是挺招人的。 一个泥盘忍者就架着马车向他撞来,马车上还架着一只飞天龙,瓜鄂成都就是中了它的暗算被撞飞的。 鬼脚七没等马车跑近就将手里的狮头挥了出去,狮头拖着长长的狮被套在了马头上。 拉车的马失去了视线不适应,停下了脚步嘶叫起来,罢工了。 那个天飞龙在马车刹车时被惯性带了飞起,向风筝一样迎风上扬,向着鬼脚七冲来。 把持着飞天龙的忍者还调整了一下方向,压低高度准备撞向鬼脚七。 鬼脚七可不是吃素的,腾身一个飞腿就抽在天飞龙的腹部,将那名忍者甩了出来。 忍者尽量地舒展自己的身手,继续荷风滑翔,越过了鬼脚七的头顶,又飞了一两丈远,一个翻滚落地,滚了两三圈才缓冲下来。 他正好就落到了梁宽面前。 这得打啊,梁宽冲了上去,忍者慌忙拔刀左右挥舞了两下与梁宽对峙。 这派头好像能打,梁宽也摆了个起手势,一手持小丑头套,准备拿它当武器抵砸。 忍者见状站直了身,收刀就跑,让梁宽莫名其妙,这就吓跑了? 阿仁这时大声喊了起来:“宽哥,后面……” 原来是被鬼脚七踏高了的飞天龙滑翔着向梁宽撞来,梁宽回身一看亡魂大冒,双脚往前一蹬,就趟平了身子一个屁墩滑倒,不断却用两脚蹬踹着后退,险险地避过了天飞龙。 脱了难,梁宽爬起来照着天飞龙就一阵狂踹,嘴里骂骂咧咧:“吓唬我吓唬我,妈的!” 不解气,他还把小丑头套砸在了飞天龙上。 这时他才想起来,正主跑了,便回身冲着五六丈之外的忍者大喊一声:“喂,送个东西给你。” 喊着他便从身后抽出了一捆东西向忍者用力甩去。 忍者再一次拨刀,将他扔来的东西当中一劈,唰的一声一刀两断,也将他逃走的希望斩断了。 特制版的红莲火劫,就是黄莲圣母向黄飞鸿扔的那种,它在忍者的身边炸响,一时间一大团焰火将忍者罩住了,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等火光硝烟过后,忍者已经摊在了地上,全身都被炸烂了,就像一坨烂肉一般,还是烤半焦的那种。 这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打了这么久,打到了将近黄昏的时分。 八国联军的武官们都不断地抬头打望斜阳,纷纷交换眼神,克林德旁边的美国军官还跟克林德聊了句:“太阳很快就会没于紫禁城下。” 克林德也长舒一气:“历史很快就会改写,且看谁是胜者。” 场中的武斗连开胃菜都算不上,大部分的八国联军心神早就不在这了,他们已经做好了布置,很快就将对京城发起攻击。 历史也改写了,有一只小蝴蝶扇动了它的翅膀。 在涿州校场不远处的一个小农家杂院里,苗三娘和十四姨看似忙前忙后,实际上啥也没干,就伸长了脖子看着院门,似乎在等着什么。 也许等得太久了感动了满天神佛,院门终于推开了,两个穿着普通农家衣衫的女孩走了进来。 等院门一合上,她们马上就显露出了焦急的神情,苗三娘向房里偏了一下头:“到屋里说。” 然后她就带头向厢房里疾走,十四姨也跟上了,那两个女孩更是小跑着。 进了屋就跟外面不一样,里面密密麻麻的藏着上百号人呢,要么提枪,要么拿着刀弓剑棍,就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刚回来了两个女孩有些急,接过同伴递过来的水碗一仰头就干了,这才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跟着就开始报告。 “城里开始动了”,“校场那边还没有动静,没有人出入。” 苗三娘一拍桌子,压低了声音喝了声“好”,然后等了一下,才给出了说法。 “八国联军在城里一动,肯定就是要攻打京城打开城防,那里人多势众,咱们插不上手,强行上的话是以卵击石。” 众仙姑有些不甘,交口问了起来,“那不给圣母报仇了吗?”“咱们不跟洋人交手吗?” 苗三娘只得伸出手下压,连挥了数下才止住了众口:“我们不进城,我们打涿州校场的洋人,这里也有近千人呢。” 这下就没有人打岔了,只是仙姑们都按耐不住站起身上,齐刷刷地望向苗三娘,眼里冒着精光。 “洋人将大部分兵力都调去攻京城,涿州校场这里只留下了少量的洋兵,但他们一样有枪有炮,还有这里都是洋人的军官,他们为了迷惑清廷故意在这里观看狮王大赛,正好给了我们可趁之机。” 仙姑们又齐声应道:“圣姑,我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苗三娘点点头,群情激奋军心可用,当能一战。 “按我前头排布好的,涿州校场两个门,一个门一队枪手,每队二十人,每两人三支枪,一个开火一人装弹,有没有问题?” 拿枪的齐声应命,苗三娘一摆手她们又静了下来。 “剩下的一队掌红莲火劫,等听到枪响了就在京城的城门炸开,然后你们就跑,尽全力地跑,争取跑到承德去,我们到时在那汇合。” 其实这一队人最危险,她们的使命是引开八国联军的注意,延误八国联军回援涿州校场的时机。 万一她们到时跑不出来,下场就是一个死,但她们人人脸上都带着毅然的神情。 这一队人是抽签抽出来的,当众公开,她们愿意为了报仇做出牺牲。 不过苗三娘还是下了令,所有的红照灯仙姑都脱了原来的所谓“仙袍”,穿上了普通老百姓的衣裳,如果她们跑得快会躲,也未必不能躲过去。 “剩下的人也不轻松,你们是要直接跟涿州校场里的人近战的,一定要小心,互相之间要学会掩护,另外红莲火劫也别省,能用则用,只有乱起来我们才有机会,千万不要跟敌人真刀真枪的拼杀,记得上次在东郊民巷的做法吗?就那样打。” 这长长一大段下来,总算把事情给安排好了,苗三娘又看了看十四姨,眼珠子转了转:“这个杂院今天之后就不回来了,你跟着我们走,跟着枪队,她们会离交战远一些,相对安全。” 十四姨听说要把她撂在后头还有些不高兴,但转念一想自己身手不行,跟着拼杀还真是个累赘,反而跟着枪队至不济也可以帮忙上子弹搭搭手,于是她又按捺住了。 没人有异议,苗三娘一挥手:“出发!” 也没有一涌而出,而是三三两两地往外走,枪、武器都用破布或麻袋包了起来,不注意看还以为是农具什么的。 苗三娘则背着数捆绳索,跟十四姨一道最后出门。 出门前众人还在头脸上抹了土,不认真观瞧,原来的天生丽质就变成了黄脸素面,这下就不惹眼了。 见了苗三娘拿着绳索,十四姨还有些好奇:“拿这个干什么?” 苗三娘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绊马,八国联军在涿州校场里有很多战马,我们追不上,只有让战马跑不起来我们才有机会。” 十四姨仍然有些担心:“里面有近千人噢,可不好啃。” 苗三娘嘿嘿一笑:“趁乱干掉里面的军官也不错,京城那里是输定了的,不过我们可以让八国联军没有军官去参加他们的胜利庆典,我说过要崩了他们的牙,说的就是这个。” 她抖搂了一下肩膀上的物什:“军官要么骑马要么乘马车,只要拦下马来,就有机会干掉他们,这两天枪法也不是白练的。” 十四姨却一脸的黯然:“不论怎么说,清国都输了。” “他们就该输,你看看,瓜鄂成都死了,他们有放一个屁吗?一个二个都忙着头上的乌纱帽,忙着转移安置自己的家产,这样的朝廷,还不如没有。” 苗三娘没好气,骂完也觉得没劲,清廷再怎么烂却也是自己国家的政府,作为国人,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严晶心影响了苗三娘,她过了会恨声道:“朝廷是扶不起来了的,不如换掉它。” 十四姨抬头愕然地看向她,过了会也反应过来了,她们要做的事可不就是这样么,想救这个国就不能让腐烂的肌肉继续蔓延,得忍痛割掉它们。 但对于一个文弱女子来说,真的把这重话说透了心里也有些忐忑,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突然就在眼前迸了出来,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于是十四姨也沉默了下来。 两人没多久就到了红灯照预选好的枪队阵地,一个小土坡,原来是一条废弃的土城墙,够厚够硬,能接住射来的子弹,甚至轰上几炮应该也能顶住。 这里离着涿州校场能有三里地,根本就没有人关注这边。 苗三娘却在坡顶趴下来,逆着斜阳眯着眼通过准星观察涿州校场的城头。 她手中的枪决定不了大局,却可以决定谁下地狱。 第22章 金牌不足惜 对手和队友们都在准备些什么黄飞鸿全然不知道,他只知道要将八国联军狮队的巨怪们全干倒砸翻。 要不怎么说武夫头脑简单呢,干就完了。 现在他们一群狮子头正围着一只半球型的大龟壳,左撞右砸不得其门而入,无处下嘴呢。 就是喷火油和到处放火烧人的那个大龟壳,圆滚滚的,它的护板很低,几乎贴着地,四面可以开出小窗,一打开里面的操作者就向外喷油雾,呛鼻的煤油像不要钱一样的挥洒。 然后大龟壳不断地旋转着,下一个小窗就是喷出火舌了。 经过这么一番连环招,很多狮子头都被点着了,躲也没地方躲。 狮子手们只得扔了狮头后退,却拿大龟壳没办法。 黄飞鸿砸得正起劲,见到遇上难题了冲了过来,一路助跑,找准了没开窗的间隙,数脚蹬踏在大龟壳的罩壁上,三五步就跃到了大龟壳顶上。 接下来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铜狮头抡起来,不断地砸就行了。 嘿呀嘿呀地运足了力,铜狮头就是一个开山劈石的大锤,这个竹木油布做成的大龟壳就开了天窗。 但还不够,砸了几下黄飞鸿也发现这样太笨了,要砸到几时才能砸破它哟,都是竹篾扎成的,弹性很大,再用力也被缓冲掉了一大截。 好在他看到铜狮头的角很锋利,便抡着狮头抓着狮被,以自己为圆心,在大龟壳顶上划起了圆圈。 嗤嗤作响中,大龟壳被他割出了一个圆,一脚将这一扇圆顶踢飞出去,大龟壳就露出了里面的大肚子。 没有满肚肥肠,却都是吃自己同胞的血吃得肥肠满肚的清国人,黄飞鸿一见心里更加不得劲,便向着会馆的学徒们大吼:“把烧着的狮头扔上来。” 师父有交待学徒们也不客气,纷纷将着了火的狮头往上抛,黄飞鸿便以铜狮头拨撞,将那些火狮头全砸进了大龟壳里。 大龟壳停了下来,里面的操作手全都满身火苗地爬了出来,在沙地上打滚,还不断地哀嚎着。 黄飞鸿少见的没了恻隐之心,这些操作手在喷油喷火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他们有没有想过挣的钱都是拿国人的命换来的? 既然知道,那么在烧别人的时候就该有被别人烧的觉悟,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浓烈的烟雾从大龟壳里滚滚冒出,里面的火油也被引燃了,一团烈火将其包围了起来,玩火者,必自焚。 所有的巨怪都解决完了,阿仁这个憨憨这时瞄上了挂着红封的炮磬。 三层的炮磬被八条彩绳牵引着,彩绳上面挂满了八国的国旗。 再上面是一台臼炮,炮口上挂着一朵红绸花,连着一个红封和一块金牌,在夕阳下明晃晃的,闪着了勾人的金光。 阿仁想抢先立一功,于是他趁着别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顺着彩绳往上爬。 那个金牌红封太吸引了人,如果是经他的手摘下来,那以后传出去该多有排面啊。 真是个蠢蛋! 可这个蠢蛋就冒冒失失地动手了,他踩在彩绳上,站不稳还哎了一声,浑然没有注意到,机枪被彩绳拉动了。 机枪哒哒地就开了火,一条火舌从机枪口吐出,然后一梭子弹就全扫在了阿仁的胸前背后。 被打中了,阿仁倒了下来,手里还拿着狮头,不断地“啊啊”叫唤,估计痛得钻心。 但他还知道用脚撑着往后躲,只不过手里的狮头被机枪一扫而过,裂成了两半。 同为师兄弟,小滑头见状也冲了过去,他抱起阿仁就在地上打滚,只要滚出了机枪的射界就没事了。 可两人又不小心压中了另一条彩绳,于是一挺机枪刚停火另一挺又接上了。 黄麒英看到了,狂呼“阿仁、小滑头躲开”,可他自己却没有躲开,被机枪扫中了肩胛,还好赵师傅扑上身一把搂住了他翻滚了出去,才免了冤死。 梁宽这会了冲了上来,他想去解救阿仁他们,但梁宽聪明,他知道救人不是好招,而应该把压着的彩绳腾出来。 可不断抖动的阿仁和小滑头把他连累了,他想扯出绳索都不行。 阿仁还不断地喊“宽哥”,让梁宽没好气地一把扑下来把他压住了,嘴里大吼:“别乱动,你又没死,穿着甲呢!” 可这回梁宽中招了,脸都挤成了一团:“哎哟,我的屁股被打中啦。” 小滑头倒是安慰他“死不了”,便拖着两人不断地往后蹭。 这时黄麒英和赵师傅也匍匐着搭起人链将他们往外拖,鬼脚七也想冲过来帮忙,却被机枪扫在小腿上,失了力一下子跪了下去。 小滑头只能大喊“阿七,快过来”,让鬼脚七就地打了个滚,终于抓住了地上趴着勾连在一起的一丛人,被拖出了机枪的射界。 黄飞鸿在大龟壳顶上正想往外跳呢,火已经燃上来了,看到这边的危情,退后两步奋力跃出,中间将铜狮头推出,撞在了机枪台上,将机枪都撞歪了出去。 狮头被反弹,正欲落下,黄飞鸿却奔了过来,鬼脚七见了就地一滚,嘴里大吼:“师父,我送你上去。” 他滚到磬台下,以背挺地,腿向上一蹬,正好就接力了黄飞鸿,一脚将黄飞鸿蹬了上去。 黄飞鸿往上飘升,接到了铜狮头,正正好就越到了炮口的高度。 他就趁着到达顶点这一下滞空,脚一勾就将红封金牌摘了下来。 可这一下又麻烦了,那朵红绸花上有一根绳索,连着臼炮的线引,被一拉就引燃了,嘻嗦声响起,火花迸溅。 不好,等不到黄飞鸿落下去臼炮便会打响,这一炮足可将黄飞鸿轰杀成渣。 好在黄飞鸿临危不惧,脚尖一点踢在炮口上,炮口被他踢转了,正好就转向了八国联军的观礼台。 克林德等人看到了,慌忙手脚并用连爬带滚地闪开,段天雷也冒着危险狂吼“将军快闪开”,还一把揽着克林德,扑出数米后将他压在地上。 火炮这时转到了正对着城头的位置,引线上的火花嗖地一声钻进了炮膛里,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一团硝烟冒了出来。 城头上也几乎同时冒起了一大团硝烟,太近了,炮弹打过去的轨迹都没法用肉眼看出来。 城头的楼阁被轰塌了一大面,来不及跑的八国联军士兵被爆炸震出来城墙,吧唧一声在城楼下摔成了肉酱。 滚滚烟尘过后,克林德等人才爬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看向校场中。 黄麒英此时正高举着那面金牌,向着城头上展示,嘴里吼着:“我们赢了。” 金牌是黄飞鸿落下去时抛给他的,这时黄飞鸿也跟着众人站成了一排,也瞪向城头。 克林德望着雄雄烧起的龟壳巨怪,还有向他挑衅的几个中国人,牙都快被咬碎了。 正当他准备违背规矩下令向黄飞鸿他们开枪时,涿州校场的城门被打开了,一骑德国军士飞马驰了进来,一边大喊:“好消息,八国联军已经攻破紫禁城。” 校场下面的黄飞鸿听不懂传令兵的外语,只能干看着。 阿仁几个还互相询问,“他们会不会耍赖开枪啊?”“要是他们开枪怎么办?”“躲呗,刚才那一阵机枪都没要了你的命。” 梁宽这时倒一边捂着屁股呻吟,一边嘴里喃喃着:“还是不你们几个乱来,害死我了,哎哟,好痛。” 然后他又想起了什么,脸上一喜:“给你报仇了,高不高兴,高兴也别踢我啊,顶多回去我多给你烧点纸。” 可情形越来越不对劲,因为城头上的八国联军都欢庆起来,振臂挥舞狂叫,还有拿着枪就往天上射击的。 黄飞鸿他们只得聚在一团,互相打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洋人一点也不像输了的样子,倒像是赢了。” 鬼脚七也一头雾水:“他们为什么这么开心?” 这时梁宽回地神来,答了他一嘴:“废话,为我们庆贺嘛。” 黄飞鸿没好气地白了梁宽一眼:“你才废话,去看看。” 他说完就打头向城门处走去,众人也跟上了黄飞鸿的脚步。 其实黄飞鸿也有赴死的决心,他也认为八国联军如果打输了不会善罢甘休,上一次狮王大赛俄国人不就想不守规矩暗杀李鸿章了嘛。 可今天这个样子,八国联军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就像过年一样。 八国联军都纷纷地跑下城楼,向着校场外涌去,这时一辆马车逆着人潮冲进校场中,到了黄飞鸿跟前才停下。 马车门打开,是易了容的瓜鄂成都的副官,见了黄飞鸿就打了个拱手,语气焦急得很:“黄师傅,八国联军已经攻入了紫禁城,老佛爷已经御架西避,我们也趁着乱快跑吧,现在他们没回过神想不起我们。” 众人听闻齐齐抽了口冷气,纷纷发出“啊”的错愕声。 副官又催了一声:“黄师傅,我们走吧。” 黄飞鸿心乱如麻,扶着黄麒英憋出了一个“走”字,又看到黄麒英捧在手里的金牌。 他将金牌接了过来,盯了又看,看了又盯,举了起来:“我们赢了这个牌子,却输了整个江山。” 越想越不解恨,他一甩手就将金牌扔进了校场中央:“这样的金牌,不要也罢。” 说罢便拉着黄麒英向外走。 一丛人顺着人潮向外走,没走两步,却看到十数丈外克林德正准备爬上一辆马车。 怒由心头起,恶向胆心生,黄飞鸿瞪大了眼,扯开喉咙大吼一声:“克林德!” 克林德听到声音也向黄飞鸿看过来,段天雷这会正跟在克林德身边,附耳提醒:“将军,您进城庆祝指挥部队,黄飞鸿由我们对付。” 克林德稍一想,头一低就钻进了马车里,待卫将门一关,马车就动了。 黄飞鸿怎么能容忍克林德以胜利者的姿态就溜了,一声“你给我等着”,便揉身冲了过去。 但出城的八国联军太多,黄飞鸿也跑不起来,没等他挤开了八国联军的士兵,马车已经跑远了。 段天雷和大力王两个倒是在原地杵着,正在等黄飞鸿过来交手呢。 而克林德则通过车窗看了一眼黄飞鸿,就放下了窗帘,一脸的笑意和不屑。 你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小老百姓,也配跟德国的将军交手? 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八国联军的士兵们跟在马车后面兴高采烈地向校场外涌去,黄飞鸿则在后头拼命地向前挤。 可人潮忽然就停住了,然后便听到嘈杂的庆祝声忽然没了,好像数百只鸭子猛地被人扼住了脖子。 第23章 巾帼犹浴血 远处传来了砰砰砰砰的枪声,不密集,但不停歇。 城头上的八国联军也一个接着一个地往校场里摔,摔得频率好像是排好了似的,连着不断。 接着,前面出去的兵士们又涌了回来,口中还大呼着救命。 然后他们也像被一个无形的球追上了,一个一个地被撞倒,定睛一看,倒在地上的八国联军背后都有一个血洞,正在向外汨汨地冒着血流。 八国联军也在军官的指挥下端起枪向外射击,可他们找不到任何一个对手,天上飞来的子弹好像莫名其妙就出现了,却毫不留情地收割着八国联军的生命。 能听到枪声,似乎在很远的地方传来,这超出了他们的理解,他们吩吩叫嚷起了“恶魔,是恶魔来啦,中国人的恶魔!” 他们也没有先进到什么都懂,也就仗着比清国领先那么一点点就横行霸道,碰到他们无法理解或不能搞定的对手,他们也就只剩下祈祷的份。 还真有士兵当场就掏出了胸前的十字架,跪伏在地上向上主祈祷。 可他们的上主却并不能帮到他们,只会让子弹更准确地咬中他们的胸膛和印堂。 黄飞鸿站在人丛里,见势不妙一个就地打滚,就避开了城门的方向,跑到城墙下,也看得不明就里。 黄麒英他们也凑过来跟他们汇合,看着眼前的景像也是眼都大,这……这也太吓人了。 一向凭着枪炮无恶不作的洋人,竟然也会有被枪弹打得不知所措像无头苍蝇一样头破血流的一天。 是苗三娘和红灯照的仙姑她们。 原来刚才校场里炮声一响,苗三娘她们就收到了动静,于是她们开始收割城墙上和涌出城门的八国联军。 但刚刚八国联军的士兵太兴奋,不自禁地往天上放枪空射,于是掩盖住了苗三娘她们的枪声。 这一来让苗三娘她们正中下怀,一阵好杀,就像是刈田里不会动的稻禾一般。 其实她们也不是不瞄准,只是她们隔得太远了,视力上根本就不容易发觉,也超出了射程,八国联军的指挥官们压根就没有往那么远的距离找。 再加上他们本来就惊慌失措了,惶惑间也无法集中注意力,所以红灯照的射击阵地此刻对于涿州校场内的八国联军来说就相当于不存在。 而这种不存在,对于一边倒的被杀伤一方来说,才是最恐怖的。 短短的数分钟之间,苗三娘她们至少撂倒了有两三百的八国联军士兵。 这也让躲在城墙根下的黄飞鸿他们不素净,因为上头老有尸体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总得躲来躲去,不然被死尸砸死那才真叫一个冤枉。 梁宽看到一地的尸体,兴奋的大叫:“师父,一定是二圣姑和圣母显灵了,降下天兵天将,除魔卫道。” 黄飞鸿却不信这个,他翻转了一具尸体,看到胸前的枪口,认真观瞧了一番,接着又翻开了一个,发现也是同样的枪伤致命,只不过这个就正好打在眉心。 他想了想才斥道:“哪有什么天兵天将,全是枪伤。” 可是他也想不通,皱起了眉头来自言自语:“不对劲,这些枪伤都太轻,不像是往时中枪时伤口会炸开,可又刚刚好致命,怪了!” 瓜鄂成都的副官也看了两眼,想了想猜摸着:“像是被流弹击中的一样,我见过流弹的伤口,是同僚的,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黄麒英这时也插了一句嘴:“那也不能枪枪是流弹啊,这流弹还长了眼睛,专门照着人身上钻?” 黄飞鸿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提高了声量:“阿宽,十四姨呢,她去了哪?” 梁宽刚想大声应,一听是问十四姨的,又缩了头,只轻轻地答道:“十四姨昨晚就出了京城了。” 声音是越来越小,他恨不得黄飞鸿没听到,可黄飞鸿又瞪了过来:“我问的是十四姨去了哪?” 没办法了,看来只能将十四姨卖了,梁宽眼睛咕噜一转:“十四姨去了前面不远的农庄,我是亲自将她送到门口的,确保安全才回来的,阿仁可以作证。” 阿仁这是也傻乎乎地不问自答:“师父,十四姨跟红灯照的仙姑呆一起呢,安全得很,她们也昨晚就出城了。” 这算是真相大白了,黄飞鸿一阵懊恼,向黄麒英解释道:“是苗三娘她们干的。” 副官有些不解:“这枪法也太神了吧!” 黄飞鸿只得再解释:“苗三娘在东交民巷杀了百多德国士兵,她手里有近百杆洋枪,至于子弹怎么来的我就不知道了,这样开枪的手法不是用枪的手法,而是扔暗器、射箭的办法,抛射。” 苗三娘要知道被黄飞鸿猜中了不知道该怎么得意呢,这会她也还在那段废城墙下压阵,还一边喊着:“不要着急,就这么打,已经杀了很多洋鬼子了。” 为什么红灯照能这样用枪,因为红灯照的仙姑都是杂技班出身,抛甩正是她们的绝活,只要将距离估算好,她们能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将小铁签扔进铜钱眼里。 很多放羊娃也有这样的本事,用石头赶羊,就得将提前量和手劲约好,而枪还省了手劲的约摸,所以这些个仙姑个个都是人形弹道计算器。 这可是人家十几年讨生活练出来的,再加上距离规划得好,那当然打起八国联军来是一打一个准。 其实打不准也没关系,连发的毛瑟九八型可以形成相对的弹雨,八国联军站位那么密,又没有形成散兵线,随便中一个都不难。 但这些都必须是在特定的条件下,凑足了凑巧了各种环境条件才能实现的特例。 同时八国联军的自大和目中无人,也帮了苗三娘她们的忙。 仙姑们正打得起劲呢,十四姨也在一旁帮忙压弹,这样打厉害是厉害,可子弹的消耗也不少,眼见了子弹快用掉一半了。 这时在京城方向又传来嘭的一声轰鸣,然后可以看到距离涿州校场最近的城门方向扬起了一股黑烟。 苗三娘看了两眼,凑近了十四姨的耳朵喊道:“城门那边得手了,八国联军的后援会被引开,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你让她们注意节省子弹,瞄准好了再打。” 十四姨也学着苗三娘的样咬耳朵,却是在耳边大声喊,没办法,枪声很响,又密集,都变成了半个聋子,耳朵里嗡嗡直响。 “那你去干什么?” 苗三娘甩动了一下肩膀上的绳索:“我去埋绊马索,得防着洋鬼子冲出来,另外还得和仙姑们杀进去,黄飞鸿被他们包围着呢,别被他们当成人质,那样就不好打了。” 十四姨一想有道理,她也当过人质,知道束手束脚的情况下很难跟人交手,所以她点点头,又喊上了:“那你去吧,这里我看着。” 苗三娘收到了回复,扛着索绳就跑了出去,走了两步又回来交待了一句:“如果有八国联军的援军突过来,你们就撤,不要等我们,想办法在承德汇合。” 交待完苗三娘就嗖地一声蹿了出去,离开旧城墙这一段后还猫低身形,没有直走,而是一路绕着圈,尽量不让远处的视线能注意到自己的身影。 而十四姨则一路爬着,一个一个地传讯,旧城墙下的沙石粗砺割手,她娇嫩的皮肤都磨破了却浑然不觉。 现在,她也体味到了自己能有一番作为的滋味了,那种心里填得满满的感觉,让她暂时把黄飞鸿给忘了。 苗三娘则一路躲躲藏藏地跟另一队仙姑汇合,她们准备与八国联军近距离接战,离着涿州校场不远,只有一里多地,都在菜地里匍匐着,不敢冒头。 苗三娘将较粗的两条绊马索交给了几个仙姑,吩咐她们在必经之路找两棵大一点的树木拉绊马索设陷。 剩下的大部分仙姑则由苗三娘带着,开始爬着往涿州校场摸过去。 避开了城门,绳索会绑上飞爪,她们还是翻越城墙摸进涿州校场。 有件事苗三娘没有告诉十四姨,在京城的城门制造骚乱引开八国联军的注意只是一时的便宜,八国联军不傻,迟早会发现的。 所以剩下的时间并不充裕,如果城里的八国联军发现他们的上司迟迟没有现身,是肯定会过来找的。 苗三娘估摸着,顶多一个小时左右,城里的八国联军就会警觉,而他们派出大队人马,估计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单单靠着枪阵没有办法杀完涿州校场里的八国联军,里面的人也总会反应过来,不再给红灯照当靶子。 所以要想击杀克林德为黄莲圣母和二圣姑报仇,就必须靠上去主动出手。 同样,也只有红灯照在外面发难,黄飞鸿他们在里面往外冲,这一局才有赢的机会。 不然回过神来的八国联军就会将黄飞鸿他们团团围住,到时就算是八臂天王也拿几百杆枪无可耐何。 而红灯照如果不主动出击制造混乱,也没有好下场。 八国联军是有战马的,哪怕现在就跑也跑不远,藏起来是有些机会,但太被动了,得寄希望于别人疏忽才能逃出生天。 最好的办法就是手里有人质,那样就有了挡箭牌,可以扬长而去。 而这样的人质,只能自己杀进去将他们控制住才算落在实处。 所以,苗三娘将一半的力量留在了这里,她们要冒着枪林弹雨进击。 谢天谢地,黄飞鸿也想到了这一点。 可能是魏溯难的缜密思维终于起了作用,黄飞鸿观察到克林德的马车退回涿州校场后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将众人聚拢了过来,趁着八国联军还没有整队快速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必须马上动手跟红灯照里应外合,让这里乱起来,不然敌人一察觉我们就没有半分逃生的可能。” 黄麒英有些作难:“这么多人,怎么战?” “冲进去,近身搏杀我们还有机会,趁着红灯照的枪手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我们冲进人丛中近战,这样他们没办法开枪,而我们个个都身穿护甲,只要一直呆在人丛里就比他们有优势,拿他们做挡箭牌。” 黄麒英盘算了一下,果断地占头应允了,鬼脚七没什么可说的,赵师傅和瓜鄂成都的副官想了想也没有意见,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 唯有梁宽他们是恨事不大,兴奋地跃跃欲试。 黄飞鸿想了想又加了一条:“红灯照的仙姑们正在外面浴血奋战,八国联军势大,挡是挡不住的,得抓住八国联军的军官做人质,只这样我们才有机会,现在我们分工,一队人负责一国的圈子,记住,要抓住军官。” 第24章 男儿当自强 武器都没带来,也不可能用狮头跟八国联军干仗,学徒们带着的拐棍分了分却正好够。 学徒们都是双拐滴干活,因为那样在人丛里扫腿就像砍甘蔗,太过瘾了,歪打正着帮了大忙。 分派好了目标,黄飞鸿也不啰嗦,冲着克林德就上了。 他将拐棍转了起来,让棍影成了一个手盾,所有碰到这个影盾的德国士兵全都被砸晕了过去。 跟长伞差不多,用着更顺手,主要是枣木做的拐棍比扇骨更硬更耐砸。 远处的大力王和段天雷一直盯着黄飞鸿呢,刚才他们也被混乱岔了神,等克林德被迫退回来后他们就一直在意着黄飞鸿,怕他暴起发难。 怕什么来什么,黄飞鸿他们刚刚已经躲到了一边,没想到还是不甘心,既然如此,他们就决定送黄飞鸿上西天,死人不闹事不麻烦。 大力王先按耐不住向黄飞鸿冲了出来,一边疾步奔跑一边扬起他的重拳,攒足了势。 另一边手还不断地将德国士兵往旁边拨,还一边大喊“敌袭,快闪开。” 这一下就让德国人全吓趴下了,刚刚那阵弹雨印象可够深的。 他们趴下了,也将匿着身形鬼鬼祟祟地从墙根溜到黄飞鸿侧后的段天雷暴露了出来,总是这个德性,好像见不得光一样。 黄飞鸿迎着大力王就前冲跃起,在空中将腿不断地交夹,像一个大剪刀一样向大力王绞去。 夺命剪刀脚不是浪得虚名的,黄飞鸿这几下让大力王蓄足了势的重拳散了架,因为他得来回的用手抵住黄飞鸿的飞踹,没有发力的空间。 是鬼脚七在后头暴喊了一声:“师父,小心他的重拳。” 所以黄飞鸿改变了策略,就是不让大力王蓄势发招,落地后也不给大力王拉开距离,而是靠上去贴身短打。 下面是不断地试探脚攻大力王的腿弯或膝撞其腰腹,上面是靠着大力王挤崩,弓起身来一通磨盘手,打乱了大力王的节奏,两人身贴着身。 这时黄飞鸿莫名地就想起了苗三娘的招数,他也信手拈来,拨开大力王的挥拳,肩头就撞在了大力王的胸前。 也不仅仅撞,而是连撞带擦,这一下就能让大力王有胸肌上青黑一路。 然后弓膝下压,又撬动大力王的重心腿,刚刚又擦撞在他大腿的内肌处,又是一阵热辣。 这一顺势,黄飞鸿的云手也上来了,不断连环的上面蹭撞,再换一边腿上弓。 进步转换好几个侧身之间,大力王觉得腿肌下的大筋都快要抽搐了。 大力王一分神,脚步就散了,踉跄起来,黄飞鸿正好趁机一个回身后旋踢,一脚就抽在大力王的脸颊上。 将大力王抽出了个一横滚翻,转了数圈,又摔在地上不断地滚了出来。 段天雷慢了半拍,在城墙上一蹬也横身击来,中间还抽出了重剑,刺出了咻的一声音爆。 他也精,一边嘴里大声喊着“黄飞鸿”,实际上是想掩盖重剑的刺空声,可黄飞鸿也不怕,大声地回应:“在这里,尽管来!” 同样也趁着段天雷还在半空,脚尖一踢,就将一蓬沙子向段天雷的脸面扬去。 段天雷只能收回手挡住脸,手里的重剑也改刺为劈,向上黄飞鸿头上抽去。 这招不好使,黄飞鸿手一扬,以手作剑就来了式苏秦背剑,段天雷忍不住露出了阴笑,这次看你还不中招。 可是重剑抽在黄飞鸿的手臂上,一声清亮地“咔”响起,有拐棍呢,贴着手臂拿着,让段天雷脸都变形了,郁闷的。 段天雷急了,一落地,就使用了西洋重剑的刺击式,以试探步不断前逼,还将手里的西洋重剑抖出了剑花,像一条灵蛇倏地向着黄飞鸿咬去。 这招跟国术的打法还不太一样,黄飞鸿还不太适应,只得用起了铁板桥,后仰身子躲避。 然后他就发现其实用腿也够得着,他干脆又用出了那招剪刀脚,不断地用鞋底蹭踢在西洋重剑剑柄的前方,将段天雷持剑的手不断踢歪。 跟着他便旋起身来,在空中一绞,再绞,翻转了几下后终于踢中了段天雷的手,让他不得不回撤,因为手很疼。 一个后退一个也没有追击,得歇一会,攻防得太密集,气喘不上是一方面,另外双方都在打着主意,怎么样抽对方的冷。 鬼脚七也在抽冷,他不断地利用步法在德国士兵丛中蹿来蹿去,然后手上的拐棍就来上一记,都从后面敲,再加上他一高一低地不规则步法身形,很是让一批德国佬蒙头就晕了过去。 敲着敲着,他猛地看到打着火把的德军士兵,原来天已经入暗了。 这个好,鬼脚七找了个德国士兵碰瓷,被对他一“撞”,一个踉跄就扑到了拿着火把的德军身后,脚一横一勾,那个德国士兵就吧唧应声摔倒。 鬼脚七还“好心”地让他正好摔中脑袋,一点都没有痛苦就晕了过去,也不知死了没。 但那支火把鬼脚七没有接手,而是顺脚一勾就踢了出去,原来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摸到了克林德的马车旁边。 火把划了个大弧,正正好砸中了拉着马车的战马头上,还把马鬃给燎燃了。 战马受惊了,扬起了前蹄乱踢乱踏,嘶叫起来,见没有用,它又开始奋蹄跑动,将马车里的克林德摔得是七荤八素,啊啊地大叫救命。 马车在校场里不断地转圈,德国士兵想拦住惊马却无从下手,一个骑着战马的军官这时大呼起来:“保持队形,保护将军。” 可狂野的战马可不听招呼,它照腾踏不误,德国士兵们也管不上命令了,先躲了再说,被踏上一脚可就没命了。 德国士兵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逃,也掩护了鬼脚七,他又趁机敲晕了一人,还弄到了一杆洋枪。 可德国兵手里的枪他不会使啊,倒着过来把枪托朝着马车,任是鬼脚七怎么用力把攥它就是不开火。 靠,还没有烧火棍好用呢,鬼脚七狠狠地将洋枪当成了梭标,砸向了赶马上的德国士兵。 这一下倒是建了功,枪托正正好砸在了车夫的脑门上,将他砸飞了出去。 没人勒缰绳,又被马鬃上的火苗燎得生疼,那匹马快疯了,它迈开了大步,便向着校场外驰去。 只有奔跑起来,它才会觉得没那么痛,因为风会将火苗压小吹灭。 这时马车里的克林德也是亡魂大冒,他还不知道车夫已经摔飞了出去,于是他只得扯着嗓子大吼:“这是要去哪儿?” 没人回答他,马车“的了的了”地冲出了涿州校场,向着野地里驰去。 克林德遇险也连累了段天雷,他刚才正在跟黄飞鸿不断地试探攻击,仗着手里的西洋重剑,本来就还将黄飞鸿逼出去。 可一听到德国士兵的呼吼他就分了神,被黄飞鸿引向城墙边上,趁着他甩剑花的时候一跃身,段天雷的西洋重剑就刺到了城墙上。 这一卡就给了黄飞鸿时机,他在城墙上踏直反身,侧勾着给了段天雷脸上一个大鞋印。 拉着趁他病要他命,不待落地就单脚一点,换腿跳起又是一轮无影脚。 段天雷倚在城墙上,倒是给黄飞鸿找到了支点,十几脚就兜头踹了个正着,脸上胸前腹间都有,把段天雷踹得眼前火星不断,竖着趴在城墙上滚转着好几圈,最后伏在上面晕菜了。 那边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大力王见同伴有难,也强撑着攻了过来。 他吸取了教训,没有近身就大开大合地甩动了大长腿,来了两个连环踢,让黄飞鸿近身不得。 这边他的重拳已经蓄好了势,转了大半圈扫了过来。 黄飞鸿一个翻身旋,脚跟正好点在他的手臂上,又给他的重拳加了速,借此高高跃起,一通前踢蹦脚就扫在了大力王的脸上下巴上和胸前。 大力王没法避开,因为他的重拳砸在地上,砸进去了一个深坑,大半只手臂都陷在里面呢,抽不出来。 于是他只得承受这一通暴风骤雨般像锤打肉丸一样的双尖脚。 重力还是有作用的,数下之后,黄飞鸿落了下来,大力王以为终于脱难了,他刚拔起手,不防黄飞鸿又一个翻身砸脚,双脚狠狠地踏在了大力王的颈脖处,将他又踩得伏下。 还没完,借着大力王给过来的弹力,黄飞鸿一个前空翻,脚却后撩到大力王的脸上,将大力王当作了一个肉球发送了出去,在沙地上直直地滚出了一条槽。 必须阻止了,不然大力王绝对会被黄飞鸿生生打死的,段天雷支撑了起来,向黄飞鸿扑来,一边扑一边将身后的斗蓬往前一翻。 天本来就暗了,再加上斗蓬这么一挡,黄飞鸿眼前一暗,然后就听到西洋重剑破风而来的嗖嗖声。 段天雷又故技得施了,可黄飞鸿把眼睛一闭,就感觉到了西洋重剑向他喉咙咬来的轨迹。 他将腰身一松,就是一个半弯桥,身体向后倒去,那柄西洋重剑就差了一厘,从他的下巴上刺过。 而他也趁这个时机向上一撩脚,就踢在了段天雷握剑的手上。 西洋重剑被荡了起来,段天雷也被荡开,眼前一亮,黄飞鸿双手在地上一拍,就着半弯桥的势直接变成了后空翻,又一脚蹬在了段天雷的胸前。 有了支撑,他再飞高了起来,又了一个空翻,又一脚,接着双脚交替,一下,两下,三下,最后一脚就戳在了段天雷的喉头处。 段天雷变得迟缓呆滞了,脚下好像踩着棉花,缓缓地向着城墙后退,终于靠到了城墙上,一口血雾喷出,委顿于地。 本来黄飞鸿还想上去补两下的,可鬼脚七却突然喊了起来:“师父,前面在开枪。” 黄飞鸿转脸看去,却是向外跑去的马车,车厢上正不断地闪火子弹击种钢架的火花。 马鬃上的火苗终于被风吹熄了,但马车却暴露在了红灯照枪手的视线里。 可惜她们一通弹雨,却没能击中,变了距离仙姑们也没办法一次过就调整好弹道。 那匹马见势不妙它又朝涿州校场这边跑回来了。 红灯照只追着射了几枪就放弃了,移动靶可不是那么好打的,也不是真的狙击枪。 黄飞鸿向着马车冲去,可不死的龙套段天雷和大力王也奋命冲了过来,同时向着黄飞鸿夹击。 克林德是他们的靠山,靠山要倒了,他们吃什么? 黄飞鸿无奈只得先一个后旋腿踢开了段天雷,然后咬着牙飞身一脚蹬在大力王的重拳上。 他要借这一拳之力,攻向马车。 是够劲,黄飞鸿的脚都被这一拳打麻了,但他不在乎,借力飘飞了近两丈高,向着马车踹去。 红灯照一介女流之辈还在奋战,身为男儿,也不应惜身。 第25章 一墙隔生死 大力王的重拳可真够重的,让黄飞鸿足足飞出去了得有五六丈远,他还来得及大吼一声“克林德下来受死”才一脚踹在马车上,将马车踹翻了。 整个车厢都被踹翻了,连着架着车厢的木车驾都扭断了。 黄飞鸿还能隔着车窗看到里面的人影晃动,一定是克林德无疑。 忍着腿脚的酸麻胀痛,黄飞鸿又向车厢飞身攻去,只差最后一下了。 段天雷和大力王也没有眼睁睁看着,而是齐齐起身,大力王拉起段天雷拼尽了全力一甩,就将其扔了过来,那柄讨厌的西洋重剑又一次发出了刺响。 黄飞鸿踹烂了车窗,却并没有踢中克林德,后者趴到了车座的缝里躲开了。 这边段天雷和他的重剑又临,却听鬼脚七一声大喊“师父小心”,然后鬼脚七也奋不顾身地鱼跃冲顶,以头重重地撞开了车厢门,一头顶在了段天雷的胸前,两人一齐飞腾了出去。 这下克林德终于露出了那张吓得快尿了的白脸,黄飞鸿脚后跟一送,踢在克林德的手臂上,就将他蹶出了车厢。 此时大力王向鬼脚七和段天雷冲了过去,鬼脚七还晕糊糊的,就被大力王一脚扫在了前胸,被踢飞了鬼脚七才听到了“鬼脚七吃我一脚”的呼喝声,拉着才感觉到了痛楚。 这一下倒是清醒了过来,可他翻飞在空中猛然就看到大力王呲牙咧嘴地尾随而来,那沙煲大的重拳也蓄足了势,在视线里不断地变大。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这下完了,鬼脚七连眼都闭了起来。 他没有感觉到铁拳临身,只是听到了黄飞鸿大吼一声:“大力王,接着。” 他睁开眼,却看到有一物从侧后飞来,挡在了他与大力王之间,然后大力王的重拳就直直地打在了那一团白影上,发出了“噗”的一声,那个白色的大麻袋就飞了去了,飞得老高老高。 这时鬼脚七才重重地摔在地上,痛死了。 原来,黄飞鸿见救之不及,便将瘫软在地上的克林德当成了个麻包袋扔了过来。 大力王收不住拳,正正就擂在了克林德的腹间,眼看着克林德飞了出去,只留在原来凌乱,喃喃着“啊,将军!” 这下是彻底断绝念想了,还是亲手做的,大力王咬起了牙,哇哇地大叫起来。 段天雷也站了起来,也看到了这一幕,让他如丧考妣。 这时他看到了旁边挣扎着起身的鬼脚七,段天雷嘴里还大叫着“你跑不了”振剑袭来,他想拿鬼脚七出气。 鬼脚七奋力起身在城墙上一溜蹭,就着有少许坡度的城墙腾高了身形,向段天雷攻去。 段天雷又住上一扬斗篷,想遮住鬼脚七的视线然后用重剑偷袭。 可鬼脚七见多了,他不上当了,在空中爬着段天雷的斗篷一搅,就将斗蓬束了起来,也勒住了段天雷的脸。 一边答着“我才不跑呢,我踢”,然后双脚用力在城墙上挺腰一蹬,就将段天雷吊起甩飞。 这等于就是给段天雷来了个绞刑,接着让他重重地砸在地上,砸得痛不欲生,连挣扎都挣扎不动了。 大力王见状又发狠了,大吼着“鬼脚七我杀了你”,踏着重重的步点向鬼脚七冲过来。 黄飞鸿可不会看着,应了句“没那么容易”,也借着城墙一溜加速腾身,一个剪刀脚,夹住了大力王挥出的重拳。 “咔嚓”一声,大力王重拳之手被黄飞鸿夹断了,然后被带着飞旋起来抛出,撞在城墙上,哼哼唧唧起来。 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克林德又动弹了两下,还没死。 黄飞鸿想冲过去了结他,大刀王再一次咬牙发狠了,站起肩膀在城墙上一撞,借力又撞开了黄飞鸿,两人再一次抛飞。 原来是大力王又重燃了希望,用另一边手搂住了黄飞鸿死死地缠着,不给他脱身向克林德下手。 黄飞鸿只得以一脚过肩踢,隔着自己将大力王踢飞,再以一个后翻腿将他蹬远了。 可那边段天雷终于跪起了身,从怀里掏出了一支手枪,向着黄飞鸿指来。 好在他看到了,一个后撤步倒蹶,将地上的西洋重剑踢了过去,正中段天雷的胸腹正中,一下子透心凉。 鬼脚七趟在地上看到了,脸上一喜,一声叫好:“活该!” 但他很快又笑不想来了,段天雷忍着巨痛,又向鬼脚七抬起了枪,他要找个垫背的。 黄飞鸿看到顶门都发冷,忙出声:“段天雷,我在这!” 鬼脚七则已经引动身形向段天雷滚了过去,也大喝:“段天雷,冲我来。” 黄飞鸿跳了起来,以一字腿向段天雷铲去,鬼脚七也两个滚地龙靠近了,段天雷犹豫了一下该向谁射击,就被黄飞鸿将他的手枪向上踢起来。 手枪还是击发了,啪的一下打在鬼脚七的小腿上,巨大的冲劲让本来翻身跺脚的鬼脚七又飞转了半圈。 鬼脚七也狠,忍着巨痛用另一边脚重重地踏在了段天雷的天灵盖上,还咬牙吼了一声“看脚”,将疼痛转移了出去。 这一脚太重了,硬是将段天雷的颈骨踩断了,头都半缩进了胸腔里,这下不用担心了。 而这一枪,也同样要了大力王的命。 他被黄飞鸿踢着翻滚了出去,正好滚到了马车的旁边,那匹马受惊嘶叫了起来,大力王大声斥之:“滚开!” 却不想一声枪响,马匹前蹄支起重重一踏,就踏在了大力王的胸前和手上。 大力王被踏得满口狂喷鲜血,可他还不改恶人样,又大声叫骂:“我拧断你的脚!” 这一次那匹马没叫唤,而是又一次重重的双蹄猛踏,马眼里分明露出一丝报复的畅快。 就在大力王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瞬间,涿州校场里的德国人终于鼓足了勇气,一个军官骑着一匹马带着一队士兵冲了出来,他俯身一捞,将克林德提上了马背一勒缰绳便走。 黄飞鸿和鬼脚七想追击,那些士兵就抬起了枪,开火的命令马上就来了。 见势不妙黄飞鸿只得一揽鬼脚七扑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噼噼啪啪的一阵枪声,德国人手里的枪杆子里不断地冒出火花,追着黄飞鸿和鬼脚七在他们身后打出了一丛沙土。 这时远处又一阵噼噼啪啪的枪声,这群德国士兵又被撂到了好几个,是红灯照的仙姑们看火光听到枪声在向这边射击。 德国人怂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就跑回了涿州校场,还关上了城门。 吱呀的门轴转动和嘭的大门合并撞击的声音提醒了黄飞鸿,他心下一沉:“糟了,德国人关了城门,他们还在里面。” 鬼脚七一听了懵了,站了起来:“师父,那怎么办?” 黄飞鸿也没有办法,他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城墙,也只得摇头。 这一堵城墙,像是隔绝了生死,里面的人能不能逃出生天,就只能看天意了。 可正当黄飞鸿和鬼脚七绝望之时,城里忽然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燃声。 黄飞鸿侧耳倾听,不是枪声,当然也夹了些枪声,却是零零星星的,这声音更像是……“红莲火劫,在东交民巷时就是这个声音,在百灯香坛也是这个声音。” 下意识地就说了出来,鬼脚七眼都瞪圆了,他还真听清楚了黄飞鸿说的是什么,可红灯照怎么进去的? 鬼脚七抬头望了望高高的城墙,黄飞鸿却却沿着城墙跑了起来,跑得疯得紧,速度奇快,连背后的鞭子都甩平了。 “师父,我怎么办?” “留在这里别动,蓄好力气准备接应她们。” 黄飞鸿的声音随着夜风飘回来,总算让鬼脚七心里有了着落,他动了动发麻的腿,还是一阵钻心的疼。 刚才没觉得,这会后劲上来了,护腿又立了功,腿没被打伤,可被子弹近距离咬上不比用大铁锤砸一下来得轻省,就算是没断,估计也黑紫了一大片了。 鬼脚七倒地坐下,解开了绑腿,果然像他预料的那样,乌黑了一片,他忍着痛揉搓起来,得趁着热乎散开淤血,不然等会真用得上他的时候还是只软脚虾。 黄飞鸿则一路沿着城墙没命地奔跑,他想着追上红灯照仙姑后头,用她们的飞爪进入涿州校场。 可他跑了差不多半圈,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苗三娘也怕留下绳索让八国联军的人逃走,于是上了城墙后都将绳索收了起来。 她是下定的决心不成功便成仁,要么她们从涿州校场走出来,要么八国联军扯高气昂地提着她们的头颅从大门出来,总之,两边只能活一路。 这条城墙,就是一条判定生死的绝域。 运气比较好,黄飞鸿在追了大半圈后还是赶上了小尾巴,绳没有,城头上正在收麻绳的小仙姑被他眼利见着了两个。 于是黄飞鸿扯起了嗓子大喊:“喂,能放下绳子让我上去吗?” 小仙姑对黄飞鸿心里有气呢,回复道:“圣姑说里面的事情就不用您掺和了,在外头等着接应吧,如果是八国联军出去了,那您就逃命去吧。” 这怎么忍?就得忍!除非黄飞鸿能飞,不然他也奈何不了对方。 于是他只能按耐下怒气,又扯声喊道:“八国联军不能全杀了,不然我们离不了京城。” 小仙姑嫌他啰嗦:“圣姑早交待了,军官留下,拿来当人质,不劳您费心了。” 就在这时,啪啾一下,一颗子弹打在城头的射击垛上,离着小仙姑只有不到半尺,小仙姑一下就趴了下去,有枪声就得躲,圣姑说过的。 黄飞鸿也不敢再大喊大叫了,刚才要不是他小仙姑也不会有危险,唉,城里在厮杀,而他只能当个看客,黄飞鸿心里真不得劲。 他只能闷着头往城门走,一路走一路听,分辩着各种各样的杂音,听得他手心冒汗,苗三娘,真是个命中克星。 克星却没有这个觉悟,她现在正杀得过瘾呢。 用飞爪爬上城墙,在城墙上看着人堆就往下扔红莲火劫,然后就像在东交民巷里一样,用绳索滑降。 大量的硝烟完全遮住了她们的身形,然后靠着统一的口哨号令来指挥,凡是被笼罩在烟雾里的八国联军,几乎就没有一合之敌。 八国联军本来就准备撤出涿州校场去城里参加那场“盛宴”的,命令早就传下来了,东西随便抢,金钱随便拿,看上女人就扛,看不顺眼的东西就砸。 所以八国联军的士兵心神早就不在这里了,城头根本就没有人管,因此也帮了苗三娘的大忙,在城头完全没有遇到抵抗。 所以,这首隔绝生死的墙,是八国联军给自己造下的。 第26章 匹夫何言归 黄麒英他们在城里也知道来了强援,他们一看到红莲火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他们见惯了红灯照的这招,所以一遇上就招呼着同伴散开,不然被仙姑们一勺烩了可就冤枉了。 这时天已经全黑,八国联军也只是打起了火把,人影瞳瞳兵慌马乱的,谁也顾不上谁。 那就有机可趁啊,黄麒英把广州会馆的学徒们都招了过来,也没什么定计了,就告诉他们一条,尽量把火把打掉,以此配合红灯照的行动。 浑水摸鱼趁黑揩油可最对梁宽的胃口,现在他一个残障人士,大打出手不行,可抽冷子黑人最拿手。 不就跟戴着大头佛面具时一样嘛,可惜,他摸了摸身上,红莲火劫被他浪完了,只摸到了伤口,又抽痛了一下,一定是二圣姑生气了踢他,还没报完仇呢。 于是梁宽也跟着阿仁小滑头他们一路溜墙根,手里的拐棍也被他们舞得浪荡,在人丛里一敲一个准。 两伙人两头夹击,就这么凭借着猥琐流,很是摸了几票人马,都一样的原则,士兵敲倒,能不能活就看对方运气,军官则是敲晕聚起来,这些是等下开路用的道具。 摸得多了八国联军也醒悟过来了,他们也会朝着黑处放枪,城头上的小仙姑就是被流弹差点收了命。 而且八国联军还在剩下的军官命令下聚集了起来,团团地围成了一个圈,一排排枪口向外,凑成了个龟壳圆阵。 还喊着整齐划一的口令挪到了校场中央的磬台那。 点了点人头,八国联军在涿州校场里还能站直了的已经不到三百人了。 此时苗三娘也与黄麒英汇合,他们躲出了内场,守在中门外,也有些为难。 最后的乌龟阵不好啃,而时间也在一分一秒地流走,再不下决断等会就麻烦了,八国联军的援军应该快到了。 似乎是回应了苗三娘的担心,城外这时又响起了一阵抄豆子般的枪声。 苗三娘沉着声喊了个“不好”,见黄麒英脸色不好,便解释道:“是十四姨领着枪队在阻截八国联国的援兵。” 黄麒英神色稍霁,可苗三娘又将他踹进了绝望里:“弹药剩下不多了,她们坚持不了多久。” “这……”,黄麒英有些犹豫:“眼下手里的人质不够吗?” 苗三娘摇头:“不够,还差着德国和美国的军官,要知道,八国联军虽然是联盟,可他们互不统属,不抓完八国的军官,我们不一定能脱身。” 说着苗三娘又朝场中看去,火把照耀的磬台和远处若隐若现的城楼映入苗三娘的眼中。 她转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属下,发现还有几个仙姑拿着弓箭呢。 苗三娘心中有了定计,向黄麒英拱了拱手:“黄老先生,我去城门楼子那,用绳索往磬台那里荡过来,等下我在上面准备好就向您这边射一箭,然后您就带着他们摔响火劫弄出声势来。” 黄麒英低头一沉吟,发现只有这个办法,也只得应允了,便向苗三娘也拱手一礼:“小心,保重。” 苗三娘点了三个仙姑,拿着弓箭和麻绳走了。 也就花了不到三分钟,她们就跑到了城门上。 苗三娘负责找抛射的感觉,仙姑们帮苗三娘把麻绳连接好,又将飞爪绑在了最大的一根箭矢上,点了点头向苗三娘示意。 苗三娘先向内场的大门处射了一箭,当那支箭唰的一声没入沙土里时,黄麒英便带着学徒和仙姑们向场中扔红莲火劫,还大喊大叫起来。 这边的响动果然吸引了磬台下面的八国联军,他们齐齐地朝着内场的大门处射击,排枪放得比鞭炮还密。 是时候了,苗三娘深吸一口气,举起了系着绳索的长弓,一用劲,就将弓弦拉成了满月。 然后她的手就带动着冲天的弓慢慢垂下,等到了差不多水平时,手里的弦一脱,崩紧了的弓弦就将箭矢弹了出去。 箭矢带动着一旁连成一捆的麻绳,向一条虹扑的虬龙,扎向磬台上的臼炮口。 麻绳头的飞爪,就像张开的龙嘴,轻灵而迅捷地钻进了臼炮的炮眼里。 枪声太响也听不到,苗三娘只能在心里数了五下,等麻绳崩直不被牵扯时,用力地拉了一下,确保飞爪卡住了,这才向她的属下使了个眼色。 她带头,将弓挂在麻绳上,双手抓住两边,脚一蹬就滑了出去,后头两名仙姑也跟着,三人划破夜空,垂摇着身形,真就像仙女般向磬台飞掠过去。 幸好黄麒英那边得力,完全吸引住了八国联军的注意,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凌空飞渡过来的苗三娘她们。 倒是黄麒和梁宽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红灯照的仙姑看着圣姑的身影更是激动万分。 噗噗噗三声响,苗三娘带着她的手下落到了场中,将手中的弓弦往躺坐着的克林德脖子上一勒,苗三娘便用德语大声呼道:“别动,只要我轻轻一切,你们的克林德大人就要去见上主了。” 两位仙姑也一懵,圣姑什么时候学了洋鬼子的鬼话?不过她们头脑比较简单,认为能者无所不能,正经是圣姑懂得说,不然还怕洋鬼子们听不懂咧。 两人也跟着苗三娘,将弓弦套在军官样的洋鬼子脖子上,十四姑和圣姑都教了的,穿着不一样衣服,显得很有模样的就是军官。 那个跟克林德在城楼上交头接耳的美国军官,被这么一勒,眼一白就晕了过去,太阳是落在了紫禁城中,而他的日头也快下山了。 八国联军终于还是反应了过来,停止了开火,他们又挤成一团,连将枪向后瞄都不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长官被制住。 更有些士兵裤子都湿了,天太暗,看不到上面的绳索,他们以为苗三娘等人真的是从天而降。 欧卖糕,这些人不是天使就是魔鬼,他们更希望她们是天使,要是魔鬼的话今天就完了。 大约有一半的德国士兵更是直接横举了枪投降了,没办法,苗三娘说的是德语啊,他们听懂了,嘴里不断地祈求上主保佑来着。 黄飞鸿这边在城外也等得急,因为他既听到了校场里的枪声,也听到了两三里地外的枪声。 可过了一会,两边的枪声都停下了,里面发生什么不知道,没一会外面倒是来了一队人,把黄飞鸿吓了一跳,忙拉着鬼脚七躲进了城墙根的阴影里。 可等这队人走近时他更是吓了一跳,因为他认出来了,来人领头的是十四姨,虽然她换了普通衣服,脸也弄了脏兮兮的,可从身段黄飞鸿还是看了出来。 他走出了阴影,压低了嗓音叫了声:“十四姨?!” 十四姨看到黄飞鸿也心下一喜,可不知怎的,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喊出了飞鸿二字,而是张嘴就来了个“姐夫”。 黄飞鸿听了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而是迎上去就问:“怎么是你们,刚才开枪的也是你们?” 十四姨这时脸上好像多了层亮光,眼里也迸发出了神采,然后又苦了脸:“没有子弹了,阻截了一阵子八国联军的援军又退回去了,得马上走,再过来就是大部队了。” 黄飞鸿作难了,看向了城门:“可他们还在校场里。” 老天爷今天不高兴,专打黄飞鸿的脸,校场的大门这时忽然就吱呀作响,城门打开了。 最先出来的是扶着黄麒英的赵师傅和瓜鄂成都的副官,然后是广东会馆的众学徒,最后出来的是苗三娘和红照灯的仙姑,她们押着二十几个八国联军的军官,还牵了百多匹高头战马。 见着老爹了,黄飞鸿慌忙迎上前,发现众人都没什么大碍,跟分开前差不多,至少没多添伤势。 十四姨也凑上前向苗三娘说了一下形势,接着便提高了声调:“现在兵荒马乱,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吧!” 黄飞鸿一想也觉得是个理,便附言:“有马有人质在手,最好还是跟八国联军脱离接触,这样走起来会安全一点。” 这时醒过来的美国军官却忽然大嚷起来:“克林德将军已经重伤危在旦夕,你们不能够这样对待俘虏,这不人道。” 十四姨还是将他的话翻译了出来,苗三娘没回嘴,正想结果了克林德,梁宽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苗三娘顿时领会,又跟旁边的仙姑咬了下耳朵,仙姑便拉着其他的仙姑到一旁了。 然后苗三娘也用英语冲那名美国军官说道:“伤者可以留下,但你们必须配合,不然我会逐一枪杀人质。” 黄飞鸿听不懂,只得看向十四姨,十四姨便给他翻译,听完之后黄飞鸿也点头同意。 然后苗三娘的一挥手,仙姑们就将克林德放在了城门边的马车车架上,车厢没了,但破烂车架还在,正好合适放个担架。 黄飞鸿出于尊重问了黄麒英一句:“爹,接下来我们去哪?” 黄麒英想了想拿定了主意:“京城已经沦陷,我们还是回南方准备复国吧。” 黄飞鸿想了想一咬牙:“好,我们回南方,走!” 可他这回失算了,红灯照倒是拨了一些战马给他们,但十四姨却站在红灯照的阵营里没走。 不但她没走,她还跟黄飞鸿道别:“姐夫,俘虏会跟着红灯照,我们也会将八国联军的注意力引走,你们可以放心回去,我就不回去了,我打算跟着三娘去南方闹革命,我们会先去承德。” 这时仙姑们也扛出了一箱箱的弹药,放在马背上绑好。 黄飞鸿看看广东会馆的众人,又看了看仙姑们,心情无比复杂,却没有任何办法,他只得向十四姨和苗三娘扛手道了声保重,两队人马分道扬镳。 走出了一里多地,鬼脚七这个慢半拍的家伙才反应过来,驱马凑到黄飞鸿身边:“师父,我们不干掉克林德吗?” 黄飞鸿无奈道:“杀他一个也改变不了大局。” 这时梁宽神秘兮兮地凑了上来,将声音压得很低,一脸的得瑟:“师父,我趁着克林德晕过去,往他嘴里塞了很多迷魂粉,好几两呢。” 鬼脚七神色一松,顿觉念头通达,可这家伙缺根弦,愣头愣脑地又问了一句:“那十四姨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万一十三姨要问起来怎么办?” 梁宽见势不妙,一抄鬼脚七的缰绳将他带了出去,然后并辔着跟他咬耳朵:“你这憨货,师父明明输给了苗三娘,把十四姨都输了,你还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尴尬的不止一个,苗三娘和十四姨她们出发后,一个仙姑了问了苗三娘:“圣姑,你从哪学的洋鬼子的话?” 苗三娘很自然地答道:“我妈教我的呀!” 可那名仙姑也憨直:“不可能,阿姨不会讲洋鬼子的话,我又不是不认识她。” 第27章 功夫难上身 十四姨也向苗三娘看过来,眼里有了少少的幽怨,估计是认为苗三娘骗了她吧。 这就尴尬了,严晶心一下子就醒了过来,还晃了晃睡得昏昏沉沉的脑袋,没错啊,是我妈教我的外语啊。 她还没分清楚梦里梦外呢。 魏溯难倒是分清了,可醒了过来脚还是痛怎么破? 梦境里受了大力王重拳一击,这会腿脚依然酸麻胀痛,难道做梦受了伤,醒来还带着后遗症? 一狠心,魏溯难就滚下了床,用另一边脚在地板上重重一跺,“咚”的一声,然后这边脚也有些痛麻了,那正好,他扯开嗓子就“啊”了一声。 大约过了不到一分钟,贤慧和魏嘉新冲了进来,还好魏溯难没锁起房门,不然就演过了头。 动静太大,紧接着严晶心也跟着睡眼惺忪地跑过来了,一看,得,这个“小弟弟”又来事了。 没办法,送医院检查吧。 本来魏嘉新还想亲自上,严晶心不由分说就将魏溯难打横一个公主抱,走起。 这一下将魏溯难羞得了头都抬不起来,一直保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时还以为他是这么大个人了还掉床难为情,也没拿他取笑。 都是贤慧的同事,只是这一次是骨科的事,跟外科不沾边。 贤慧还得庆幸没有外科的事,不然魏溯难就得享受一下老妈的手术待候了。 就是拍片出来的结果让骨科的大夫有些意外,还找来了贤慧一起看片,把贤慧也吓了一跳:“这得多用力啊,都拉伤了。” 其实看着更像是受力重击的应激反应,但骨科的大夫想了想,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大抵是魏家小子做梦一脚蹬墙上了。 人在做梦时是不知道量力而为的,甚至有人做梦一脚把腿骨踢折了都有。 他还好心地提醒贤慧:“小贤啊,最好让心理科介入,可能孩子最紧精神太紧张了,要以开导为主,不要增加压力,这么好的苗子可得上心啊!” 魏溯难的作死让他老妈受了牵累,谁让魏溯难也算得上院里的孩子宝呢。 阳光上进有出息,好几个主任都想撺掇魏溯难报医科,因为他们也带研究生呢,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不敢劳动心理冶疗科了,有李臻在呢,跟李老师有啥好客气的,中学时贤慧还跟李臻一个寝室,上好的闺蜜。 于是宝宝男魏溯难得了七天大假,这还是骨科的大夫怕耽误他学习,自告奋勇说出院后他负责后续上门跟踪。 魏溯难是自家知道自家事,一定是梦境里挑战到了身体的极限,自己的身体素质还跟不上,所以才有了这一次受伤。 看来梦境也不是绝对安全的,不能挑战潜意识的极限,很多人因为怕死内分泌失衡,结果就真的得病死翘翘了。 但李臻的唠叨他得受着:“平时没发现你精神这么紧张,看来是老师大意了,可不要这样,以你的成绩上任何一个大学和专业都没问题,不要给自己太大的思想负担。” 李臻还看了一眼旁边的严晶心,眼里饱含着深意。 严晶心也破天慌地给了魏溯难少许的阳光:“放心,这一周我都认真听课做笔记帮你补回来,这总行了吧,要说你也真是,都快拉了我半科了,用得着那么紧张吗?放心,不会威胁你的太子地位。” 当然这段话是趁着没人私底下说的,严晶心也有些自责,跟一个没长大的小弟弟计较个啥,人家还在为考试被自己追着做恶梦呢。 在学校,一向是魏溯难一骑绝尘的,然后严晶心万年老二,主要是严晶心的注意力压根心就不在学习上,心情好的时候看看书做做题就行了。 都够妖孽,只不过魏溯难知道严晶心比自己更妖孽,但他不能说出来。 住院了,魏溯难却是欣喜的,因为他的伤势恢复远远比预计的快,他浑身一阵一阵的麻痒,能切实地感觉到身体在发育。 应该是梦境打开了身体的某一项潜能,只能这么解释,因为魏溯难又长高了两厘米,仅仅花了五天,够吓人的。 当然,这个变化也被他糊弄过去了,稍稍屈一下身就能不被人察觉。 反正住院了营养跟得上,自己的骨垢线也没闭合,过段时间不那么惹眼时再让父母知道也不迟。 这些都是住院期间跟那些老主任老教授们打问来的。 而那些有资格带研究生的老主任们,也时不时借机来查查房,搞得魏溯难不像来住院的,倒像是来进修的。 还是老规矩,他将不懂的东西都打散打乱,一一地拉着这些老主任们请教,可让他们乐开了花,都有一种执教关门弟子的爽感了。 不得了啊,这才中学呢,凭着兴趣爱好都能学到这个深度了,要是专业学习一番那还得了?去哪找这样的衣钵传人呢? 甚至都有个别老主任跟大学那边打报告了,目的只有一个:要特招名额。 学校那边也难,这小家伙他们知道,招生办的人早盯上了,可奈何人家不要保送。 对,魏溯难足够保送的条件,他的成绩和那些竞赛的证书都能拿个大箱子装了,可他就觉得要通过高考来证明自己,这回魏潮难更是铁了心要去攻读量子力学了。 倒不是因为热点,主要是他手里的墨玉就是打开量子纠缠大门的钥匙,那扇半开半闭的大门,对于魏潮难来说充满了无穷的诱惑。 所以对于老爷爷老奶奶们的蛊惑魏溯难一概乐呵呵地装傻,该问的问题照样问,就是一谈到高考报哪所大学哪个专业他就暴露了对中科大的向往。 那是国内研究量子力学的殿堂,还是魏潮难老爸的师门所在,名正言顺啊。 老主任老教授里面有一位顾奶奶还在开会时跟潘教授抱怨说中科大搞学术垄断,把好苗子都摘走了。 大家都是学部委员,圈子有交集的,老潘一回想,小魏不就是自己的博士嘛,这小子的小子也出息了?那可算是自家菜地的苗! 于是魏嘉新就得到了自家导师的一通电话,把医院里老主任的念头都断绝了。 等到了魏溯难快出院时,老教授们看他是充满了怨念,往这边来得也不那么热切了。 托贤慧的福,住院部特批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单人病房,理由是为了魏溯难的学习。 这让魏溯难得了便宜,不虞有人打拢,让他有了大量的时候来进行磨练,就连双臂支撑他现在都能顶上一小时有余。 就是坐着双手顶起来悬空身体,没办法,腿吊着呢,只能这么练。 这一次受伤让魏溯难明白了一条,打开身体的潜能容易,但功夫可不是那么容易上身的。 严晶心是因为长期地训练,可以说是把全身练到了瓶颈,可他不是。 他也就看着算健康,实际上是花架子的普通人,一旦离了梦境,魏溯难就觉得身体跟不上思维,这也是他受伤的主要原因。 所以魏溯难趁着无人打扰的时机拼命地锻炼,得把身体素质好好地补回来,哪怕躺着也是可以干点啥的。 也不是完全不受干扰,院里的小护士们听闻贤大夫家的小帅哥住院,可是换着法子调岗顶岗往这边凑,那么奶帅奶帅的小帅哥,谁不喜欢?万一实现了呢? 就是这些花痴妖艳小姐姐们遇到了重大挑战。 严晶心每天都来,她认为作为大姐头,小老弟受伤了她得尽尽心,不是还得把白日里的笔记补上嘛。 刚开始小护士们一听是魏溯难的姐姐那可是热情得不得了,水果酸奶零食是整篮子上的,让严晶心大饱口福。 可当她们拐弯抹角打听到严晶心是啥角色时,她们就受了打击。 再结合贤慧一谈起严晶心就眉眼放光的神采,小姐姐们也只能在夜深人静的值班室里自哀自怜,唉,王子就合该与公主在一起。 这里面唯独顾奶奶是有心人,别人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她不一样,她是搞内分泌和神经学的双枪老太婆,深黯游击战顺手牵羊之道。 贤慧是神经外科的大夫,因为专业的原因跟顾奶奶很熟,所以就漏了嘴,将严晶心的底细给卖了。 顾奶奶当即下定决心,这支潜力股要拿下。 她找了个机会,找严晶心攀谈,性格四海的严晶心没两下就中招了。 “我想学生物,最好的方向是基因工程。” “哦,为什么呢?” “我对人体进化感兴趣,这方面必须研究基因工程才有希望。” 顾奶奶有招:“那太好了,最好的人体基因工程专业不在生物领域,而在生命医学领域,这方面交大是排得上号的,而且人体进化离不开神经学和内必泌,这方面奶奶还是有发言权的。” 严晶心一听开心了:“是吗,我就感兴趣如何让人体变得越来越强。” 顾奶奶一拍手掌:“这就对了,奶奶正好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工作。” 高兴完严晶心才下眉梢又上心头:“可是我不想当医生,只想从事研究工作。” 顾奶奶心下一转,先忽悠上船再说,到时就怕你哭着喊着要干这行。 于是顾奶奶摆出最慈眉善目的和蔼笑容:“傻孩子,从事生命科学的研究人员大部分都不是临床医生啊!” 严晶心的大眼晴又闪亮上了,貌似这个建议不错诶,于是严晶心用力地点点头:“好的,奶奶,到高考时我就报交大的这个专业。” 顾奶奶本来想把事情先定下来,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严晶心的成绩考上也是板上订钉的事,自己也无谓多事,太急了反而不美。 但她还是指指自己的胸牌:“奶奶打一下广告,要认准奶奶的名字来报志愿,那是本硕连读的种子班,可要下些力气哟,别考不上了哭鼻子。” 魏溯难这时插了一嘴:“顾奶奶您放心吧,要不是心心姐整天忙着练武,她的成绩会比我好。” 顾奶奶当然是乐呵呵地笑开了花,乳臭未干的小子不知道自己要的是啥,没准自己还落手一个赚一个呢,当年老伴苦于市里的研究所缺顶梁柱,还不是老太婆我妙手一施,你老子就屁颠颠跟着贤慧回来了,连留校也辞了! 顾奶奶心满意足地走了,魏溯难破天荒地跟严晶心请教起学武锤炼身体的问题,理由是自己不够壮实,要不然也不会受伤。 神经大条的严晶心也不疑有它,而是耐心的给魏溯难讲解如何打熬身体。 反正最近梦境断开了,不但没有新内容,还回到了以前万年不变的备胎男情节,严晶心也没往心里去,谁能决定做梦的内容呢? 现在能过过功夫瘾也不错,虽然是嘴瘾,谁让魏溯难也确实太娘了些。 能决定做梦内容的人却有这个觉悟,导入新的情节不着急,得等他将身体素质补上来再说。 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第28章 铁杵磨成针 可以向顾奶奶请教一下自己不懂的问题,严晶心也上了心,往医院里跑得更勤了。 魏溯难出院后,鉴于顾奶奶自己也不是每天都在医院里呆的,严晶心更是得了无上法旨,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家里。 顾奶奶也算看出来了,严晶心是不上心,要是上心,她的潜力大得吓人,她就靠着自己啃大部头,对很多东西也理解得似模似样,要是培养一下,绝对是好苗子。 于是顾奶奶旁敲侧击了一下,问了一下关于魏溯难的事,严晶心大大咧咧的:“他呀,就是整天妈宝,缺少阳刚之气!” 这这这!顾奶奶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问题,那看来自己还是可以施美人计的嘛。 于是顾奶奶也跟贤慧提了一句,贤慧一听也急了,回家就跟魏溯难谈了心,让魏溯难有苦说不出,还阳刚之气,是不是要满脸胡子全身肌肉块胸口长毛像李逵张飞那款才算哪?那还是免了吧。 贤慧不知道好心办了坏事,让魏溯难对严晶心更排斥了。 但魏溯难可是八面玲珑,果断地向老妈保证,立下誓言上大学前剩下的不到一年时间,一定要在把身体素质提高起来。 “总不成下次再被心姐打横抱着吧,我都这么大了,多丢人啊!” 贤慧将信将疑,但她以为魏溯难这一次受了触动,也姑且信了他。 这期间荆桔回来了,还能在家呆个十天半月才会有下一次比赛的任务。 严晶心自是回家去享受老妈的宠了,魏溯难也有行动,他瞅准了周末的空闲,偷偷去了荆桔的工作单位——省武术队训练中心。 得益于从小就跟着荆桔混,魏溯难顺利地忽悠过了看门的老大爷,代价就是一个奶帅奶帅的阳光笑脸。 他小时候其实经常来,跟老大爷混得瓷实,反而是严晶心对这里不感兴趣,照严晶心的话来说就是:“跟他们练没劲,三下两下就没对手了。” 所以魏溯难来这不用担心被严晶心倒档,严晶心不让他去报那些社会上的体术班是因为那些更加空架子。 要不是魏溯难的自尊心作祟,他本可以成为这里的常客的。 因而荆桔也很欣喜,魏家小子竟然主动光临自己的地盘,真是太阳西出了,难道又想把武术训练拾回来? 还真是,而且魏溯难还直言:“姨,我前段掉床底下受了伤,痛定思痛,还是身体素质不行,所以得补课。” 荆桔求之不得呢,她挺喜欢魏溯难的,就是看不上他奶里奶气的,荆桔本身就是个女汉子,如何能容忍亲朋戚友里有个这样的鲜肉款,更何况这小子是以后女婿的热门人选哪。 可魏溯难却提出了超高要求,他想跟武术队里的“师兄”们请教一下。 这让荆洁作难了,她的学生们都是专业的,魏溯难连个业余都算不上的,如何能与学生们过招? 可师兄们却热烈地响应了,早就看这个小奶狗不顺眼了,小师妹嘴里就对这个小奶狗评价不怎么样,但奈何老师和师公喜欢啊。 没办法,虽然没法把老师改口成妈,但让这只小奶狗吃点教训也不错,也不为难他,让他回去擦几天红花油就行。 于是,在荆桔再三确认,双方都承诺点到即止情形下,魏溯难得以走上擂台。 他一上去就摆了个黄飞鸿的起手式,魏溯难的这个做派就连一边当裁判的荆桔都乐了,快嘴斥道:“难难,别学这样电影里的花架子!” 那行,魏溯难换成了虎鹤双形的拳架,没办法,他刚代入了黄飞鸿,就会这个。 可他拳架一出,荆桔眼亮了,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魏溯难的拳架一点都不业余,看得出是长期浸淫的结果。 虽然跟现代的综合格斗效率没办法比,但就传武的角度来看,并不是不堪一击的那种。 荆桔点了点头表示赞许,看来魏家小子在后头还是偷偷习武了,并不甘心被女儿一拳撂倒,年轻人有心气就不错。 她也出口提醒了她的学生:“认真打,别轻敌,难难手上的活没荒废,轻敌了你这个师兄就不好看了。” 师兄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一些不屑的。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挺身一个鞭腿就上了,还打出了唿的一声。 听到这一声荆桔就放心了,一是学生没有太过轻敌,二是学生也留了手,只用了平时的三成力道。 普通人挨上这一记自由搏击的鞭腿就只有踉跄出去的份,因为力道,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并不能很好地卸掉冲力。 此外鞭腿也是有变招的,可以变成膝撞,也可以改成下扫或直踹,长期训练下盘很稳而且攻击面大,能将对手的身形逼开。 可魏溯难却又一次让荆桔意外了,他进步蹲身就是一个下探腿,手上也没有闲着,一个侧身扑爪,手上的虎爪拿向师兄的小腿和大腿大筋。 这是传武应对自由搏击的最合理招法了,下探腿可虚可实,能威胁对手的重心。 双爪拿捏对方的小腿和大腿下侧,不会有被扫中危险,也不存在卸力的问题,手臂还可以格挡头部,不虞对方变招的攻击。 荆桔想喊停的,可已经迟了,师兄被魏溯难扣拿住了大筋,脚一软又失了重心,魏溯难已经化虚为实,下探腿变成了戳脚,轻轻一顶就将师兄推倒。 好在魏溯难也留了手,没有尽全力,所以师兄也只是倒伏在擂台上,啥事都没有。 荆桔这里的话声才到:“小心……不要使力。” 可两人已经分开了身形,又分别站了起来,还各自拱手致了敬。 荆桔还是给了学生一个台阶:“你大意了!” 师兄却摇了摇头,并没有不服气:“老师,就算不大意也是这个结局,难难的反应速度远高于我的预期,而且他拿捏我腿筋的力道也是收着的,即便我不轻敌也是输。” 说着他还上前给了魏溯难胸脯一拳:“好小子,一直都在练哪,扮猪吃老虎把师兄都赢了,不过你还是打不赢心心的,那丫头手太黑了。” 魏溯难不自主地点点头,严晶心在梦境里给他吃的苦头也不小。 师兄是输了,但上面还有好几个师兄呢,他转向了同伴们:“你们谁上,记得戴拳套!” 这是一种尊重,职业的拳手戴上了拳套,意味着把魏溯难当成他们一个等级的对手看待,只有同级的对手才值得认真严肃地对付。 大师兄出马了,还真地戴上了拳套,一脸的凝重。 刚才他一路看着,魏溯难绝对是个劲敌,师弟已经是省里的散打银牌了,就一个回合,虽然有轻敌的成分,但魏溯难赢得绝对不侥幸。 大师兄上来就没有直接出腿,而是以刺拳游击,而魏溯难则把那套贴身短打擒拿手用了出来。 步法是八卦步,手里是寸劲、崩拳、八卦掌,却都不用尽力,都是一出就收,而且肩膀、手肘、膝盖、脚下的贴身撞靠蹭擦很隐蔽却很迅疾,也让大师兄如临大敌。 大师兄的刺拳拳速很快,可魏溯难以八卦掌的牛舌劲揉拍,将力道都缓冲得差不多了,至少两人交手了十几记魏溯难并没拳心红肿。 见状大师兄也没用重拳,因为凡用重拳一定带来较大幅的重心变化,黄种人还是不能像黑人拳手那样兼顾蝴蝶步的灵活与发力,因为肌肉强度的问题。 可对面这个奶油小子却好像身体里加装了一台大功率引擎,他的发力短促且急,但力量却并不弱于大师兄这个专业选手太多。 没办法,只得出绝招了,大师兄没有上鞭腿,而是用上了勾脚,他的勾脚在队里可是一绝,中者都得酸麻上好一阵,出了名的快准狠。 再辅以一定力量的拳击,这是大师兄拿到金牌的原因,好几届了,银牌不停地换手,这个重量级的金牌却从无旁落。 面对着大师兄的绝招魏溯难也没有办法,只得不断地躲避,他也知道挨上一脚绝对是个倒。 可老躲着了不是办法,闪避间魏溯难看到了擂台边上的护栏,那弹性好的很,于是魏溯难一个闪退一脚蹬在护栏上。 护栏被他蹬得扯了出去,然后将魏溯难嗖地反弹了出来,身形腾高了一米半左右,魏溯难朝着大师兄就是一通无影脚,还真给他攻出了五六下。 大师兄以一通迅疾的摆拳予以抵挡,让魏溯难获得了向上的力矩,让他的身形一直在半空飘着。 旁观的众师兄也看呆了,竟然真的有人在现实中用出了无影脚,要知道这样的动作对腿部肌肉可是一个bug,要快速有力地蹬腿,一般人的肌肉受不了,没两下就拉伤了。 可如果没有这样的速度频率,又无法保持住身形,重力会教那些随便用无影脚的人做人的。 而且魏溯难也算违规了,他借了护栏的力,这不符合格斗的规则,但他这一下还是吓到了众人。 荆桔喊停的声音也来了,魏溯难也恰好觉得难以为继,便借着大师兄拳劲一个后空翻,飘落在擂台角落,还靠在了护拦上缓冲。 大师兄被这一通组合式进攻弄蒙了,还连挥了三四拳才停下,刚才确实是好险啊,他还真怕魏溯难的鞋帮子或鞋底在自己的脸上来那么两下。 “好了,这一局是难难输了,他违反了规则。” 荆桔作出了裁判,可大师兄难为情:“老师,如果是真的格斗,赢的是难难,他没有完全踏实,要是他真用了力,我一定飞出去了。” “那就算平手吧,难难这样的攻击漏洞也很大,要真打他也会让对手有机可趁的。” 大师兄本想说如果魏溯难腿部力量够大的话就不算是漏洞,可他也收了嘴,没必要逆着老师。 况且,这一轮也让他打开了眼界,原来发力的办法还是可以再提升的。 于是他上去就勾住了魏溯难的脖子:“好小子,快点说,怎么练出来的爆劲?” 几个师兄也围了过来,都热切地盯着魏溯难,这个发力的技巧他们要掌握了,那……师兄们仿佛看见了金腰带在向他们招手。 可魏溯难给出来的办法让他们傻眼了:“跟心姐学的,就是背着东西上楼梯,限定时间内得爬完楼。” 魏溯难仓促间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可荆桔把他的方案给否了:“这样的训练办法会造成肌肉损伤,不是好办法,心心的肌肉韧度天生的,铁杵磨成针不适合所有的人,训练要讲究方法和科学。” 师兄们也知道这一点,他们退散了,严晶心那样的妖孽不能提,提了就是伤自尊。 可荆桔却一句话将魏溯难拿住了:“说吧,找姨有什么事,不会是来打擂台的吧。” 第29章 人人可如龙 魏溯难挠了挠头,还是扔给了荆桔一个阳光脸,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他知道自己的笑脸老少通杀,屡试不爽。 荆桔会错意了:“还为小时候打不过心心耿耿于怀哪?” 魏溯难笑得更灿烂了,说实话,他其实就是因为这点自尊心所以离严晶心越来越远的。 但人生经验还少的魏溯难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荆桔则想当然地以为魏溯难只是一点点小男生的自尊,也没深想。 “阿姨帮不到你,想要打赢心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阿姨都是专业从事这个的,可以从广大的青少年里挑苗子,但还是没有培养出一个可以打赢心心的学生。” 说着荆桔耸了耸肩摊开了手,没办法,她对于女儿也是无解。 魏溯难已经不关心这个问题了,他要问的是其它的事。 “没事,阿姨,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您刚才说铁杵磨成针不适合大多数人。” 这个问题好办,荆桔是张口就来:“作为一个励志的故事,铁杵磨成针很好,但在一些事情上它并不能通用,因为人与人不同,有资质的区别,很多素质是先天性的,这就是一个人的上限,或者现在流行的天花板的说法。” “那就不能从技巧上想法办法吗?” “可以从技巧上着手,但正因如此,天花板一直在那,显而易见,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有些人就生在罗马,其实我们没有必要纠结这件事,人的长处不一样,重要的是心气,可以扬长避短嘛。” 麻烦了,荆桔理解错了,她以为魏溯难无法接受打不赢严晶心的事实,所以想开导他,只要够阳光够man就行了,可以树立别的成就,难道严励能打得过她?百炼钢可以化为绕指柔的嘛。 她对魏溯难偷偷习武的事情很欣慰,这说明魏溯难并不像严晶心形容的那样娘里娘气,反而很执着很认真,认定了一件事能不放松,有这样心性的人是很容易取得成功的,她对于这个准女婿很满意。 可荆桔的话却让魏溯难理解成了他的技巧还不行,于是他又发问了:“阿姨,你看我的发力还有问题吗?” 这就是荆桔的专业方面了,她也严肃了下来:“你的发力不是有问题,而是到处是问题,是基础缺失,说到这里阿姨还要批评你了,想习武就大大方方练,偷偷地练没有人指导是要出大问题的,就像爬楼梯练腿部发力的办法就不适合你,这次受伤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魏溯难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腼腆地笑笑,他总不成告诉荆桔他可以在梦境里进化吧。 然后误会被放大了,荆桔反而是转过来安慰魏溯难:“想学武术就来找阿姨,咱们得按照正规的路数来,放心,阿姨不告诉心心总行了吧,这是咱们的小秘密。” 荆桔还伸出了小手指,这是还把魏溯难当小男孩呢,还来拉勾这一套。 但魏溯难装相装惯了,也大大方方地跟荆桔做了约定。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荆桔详细地跟魏溯难讲解了如何锻炼肌肉力量,如何正确地练习发力,如何拉抻韧带,还把魏溯难会的拳架结构原理给他一一做了说明。 不懂行的人以为习武就是照着本秘籍猛练就行了,那才是真的瞎练,很多人就这么练废了都不知道。 拳理说得头头是道,一拳打出去眼一黑就得劲了?可饶了人家吧!这样的江湖师傅没练死人算好了。 眼为什么会黑?你的视网膜供血不足就黑了呗!那就是发力不正确的下场,多拉几下视网膜不脱落算你强。 还有说闭气提肛炸毛的,这么炼,迟早是个脱肛的主。 括约肌是有弹性的,拉伤了就会减缓它的弹性,神经的损害是无法再生长的。 这些说法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道听途说了一点点就以为走上了金光大道,全没看见眼前的坑。 人体是一套比最复杂的机器都复杂的系统,轻轻一拳,能带动身体上几十块肌肉和无数神经元。 如何分配?如何让它们协同运作达到更高的效率而不损伤? 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就是最基本的拳理。 你冲一拳,是否旋动手臂?角度和方向的变动,都会由大脑指挥神经系统带动肌肉作出反应。 这里面的学问大了去了,甚至于不同肌肉块的不同的紧张程度,都会带来效果的千差万别。 别以为这些是现代运动学的研究结果,古老的拳经里面一样有这样的东西。 只是有太多东西不是文字可以描述的,必须身体力行,言传身教。 这才是很多武学没有办法落于纸面的原因,只有师父的经验能帮到弟子去体悟。 很多时候还要师傅亲自上阵,帮着弟子感悟肌肉的发力,自摸以及互摸是常有的事。 异性不教拳的道理在于这里。 除了肌肉,还有骨架结构等等,摸骨定资质,判定的是骨骼结构是否合理,神经反应速度够不够优秀。 说一点共通的道理,猫也好狗去罢,肩胛宽的打架厉害,能活得长,因为同样的捕猎动作,它们做起来更省力。 传武为什么懂骨科的东西?经常跌打损伤只是很小的一方面,最大的原因是不懂这些根本就没法习武。 都不用去想经脉神经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大家都踢个腿,为什么别人可以攻出去?而有人脚都抬不起来? 懂送胯了吗?懂送胯之后支撑脚的弯屈扭动保持住重心吗? 此外还有韧带的拉伸弹性利用以及限度,诸多种种都决定着功夫上不上身。 在这些基础上,还有韧带、关节、筋脉、骨骼以及各种软组织的保持和协调、养护,这也是一名武者必备的常识。 很多人拿个沙包或木架就不断地踢打,以为这样就行了,恭喜你,练得越多坏得越多,尤其是手关节和脚关节,到老就是富贵病。 握起拳头看看,大部分人的拳眼不平或大小不一,这就是指关节打坏或长得不好的结果。 当荆桔将这些告诉魏溯难时,可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差一点他就在武道上成了废人。 然后他当然而然地追问起来:“那为什么小时候学武术时您没有教我们这些呢?” 荆桔理所当然地摇头:“那时候教你们这些能弄明白吗?反正我看着也错不到哪。” 理由好强大,魏溯难竟无言以对,只能苦着脸。 荆桔却满眼欣喜地看着魏溯难不断地点头,就像看着一块喷香的奶油蛋糕。 “不错,基础打的好,都没长歪,后面也没练歪,把一些细节补回来就行了,都没耽误。” 魏溯难自家知道自家事,其实他没走对路,拜墨玉所赐,在他正长身体时打开了梦境,将他长歪了的地方又纠正了回来。 否则以他的年龄,是断然绝了武道的路。 看来墨玉梦境还确实强大,把人的潜能都调动了,还影响到了肌体的发育。 正当魏溯难走神时,荆桔又喊了他一声:“行了,这段你多抽时间过来,把基础补上,这些虽然懂了,但没形成肌肉记忆条件反射还不算是武学上的懂,功夫上身说的就是这个原理。” 荆桔是不担心魏潮难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但能不能把知识变成行为习惯,得看魏溯难自己。 然后魏溯难神差鬼使地问了句:“那心心也懂这些吗?怎么感觉她用的办法跟阿姨说的全不一样。” 荆枯看了一眼魏潮难神秘地笑了,然后又变成了苦笑。 神秘其实不足以完全地表达她的全部情绪,因为她以为魏溯难是很着紧女儿呢,跟一个小男生还不能把这些点透,没到时侯。 至于苦笑则是严晶心的异类和无解:“她从小就很有自己的主见,我们说的她也不听,一直忙里忙外我以为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认为她会像我一样以武为生。” 魏溯难当然跟了个“那后来呢?” 荆桔笑容更苦了,还多了些奇怪:“后来她就自己看书弄出来了一套看似不合理却又很适合她的办法,我拦也拦不了,而且也没有危害,我也就索性不管了。” 荆桔说到这变得严肃了起来:“心心那套只适合她自己,不适合别人,我分析可能是表观遗传的原因,心心的外公也是武者,我们家上去好几代都是武者,所以遗传到了心心这里,让她有了异于常人的体质。” “所以心心狂热地想做人体研究,她要读基因工程。” 魏溯难算是顺着荆桔的话把情况带到了,他也就没了责任,当然他的这种行径在严晶心看来就是告小状。 不过这个小状告得荆桔很满意,她也希望多了解些女儿的动向,虽然严晶心想从事什么她都支持,但知道与不知道还是不同。 “所以你也不要老是跟心心比武功,人生道路各不同,各有各精采,阿姨听说你想学量子力学,你看,这就跟心心不一样,你们要比的是心气,比的是成就,而不是用一把尺子量完所有。” 有句话荆桔没说,要是两个小儿女能互相成就就完美了。 该说的说完了,还是得练,中间荆桔还拉了学生们来跟魏溯难对练讲解。 武术队没有放假一说,拳不练手生,一日不练就等于白废了一周,所以魏溯难倒不用担心挤占师兄们的时间,反而是有了魏溯难的加入让他们也有了许多触类旁通。 虽然魏溯难没法把做梦触发潜能的办法教给他们,但从梦境里学到的一些武学的原理还是共通的,里面有不少不需要特别的体质也可以用上的技巧,这些也能帮到师兄们。 师兄们也没在意,只当是魏溯难脑子活,把他们无法领悟理解的细节发掘了出来。 反正有严晶心这个妖孽在前面做样子,魏溯难他们也还能接受。 毕竟魏溯难的脸不臭会做人能来事,不像严晶心那个臭丫头,每次赢了脸也是臭臭的。 严晶心人不孬,就是太痴诚于武,把一些细节忽略了,这正是魏溯难这个腹黑的家伙擅长的,厚黑学他都能倒背了。 所以等两家一起聚餐时,严晶心不打自招了:“我想去交大跟着顾奶奶学人体生命科学,这样就可以实现人人如龙的愿景。” 在此之前,严晶心刚刚将她那篇急就章背了一遍,还是托了“不速之客”李臻的福。 当然得了满堂采,但在严晶心看来李老师就是告家长。 也不知为什么,严晶心跟从小疼她到大的李臻就是不对付,让荆桔无比的头疼。 好在严晶心从不在人前表露,荆桔也只能懂装不懂了。 只是魏溯难此时却在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人人如龙?等着,很快就打得你像蚕虫一样乖。” 第30章 何物相生克 想的是天花乱坠,动起手来却是满目疮痍,想打服严晶心,魏溯难的路还很长。 不过荆桔回来的这段时间,还真地帮他补上了基本功,现在就算是正常训练,魏溯难也能跟师兄们打得有来有往。 私底下试了无影脚,哪怕是没有护栏他也能跳起来上个四五下的,这也是魏溯难心里蠢蠢欲动的本钱。 而且魏溯难也知道量子纠缠是无法断开的,就像是两个同卵孪生之间也会有类似于心电感应一样的体验。 前者是他老爹魏嘉新告诉他的,后一个现象是顾奶奶说的,科学上也有发现,但还没有完全地破解。 这就意味着他无法在梦境里避开严晶心,必须找到办法抑制严晶心对梦境的影响。 然后在他请教荆桔时,得到了不同拳种之间相生相克的秘技,其实严晶心就是这么玩的,她把各种拳法综合在了一起,取长补短。 而她之所以能将师兄们欺负得这么惨,也正因为这个。 师兄们在翻墙逃溜出来跟魏溯难吃烧烤喝小酒时很是掬了好几把辛酸泪,喝醉了的大师兄还拍着魏溯难的肩膀满脸同情:“兄弟,这些年误会你了,你也不容易啊。” 魏溯难可不会坐以待毙,他开动了一百六十分以上的大脑,硬是憋出了一个招:找到抑制严晶心发挥的情节。 你功夫好是吧,那找些功夫派不上用场的情节,既然武功能相克,那情节也一定会有不利于她发挥的。 于是在掉床底“摔伤”腿半个月后,魏溯难开始行动了。 冷雨夜,黄飞鸿一行人终于回到番禺,可是马车抛锚了,加之雨势又大,也无法再赶路。 人困马乏,黄飞鸿决定歇歇脚,便让梁宽进入一个镇集去探探路。 过了一段,梁宽也终于恢复了伤势,可他整个人都消沉了下来,随着屁股上的伤口不再疼痛,他也认为二圣姑是舍他远去了。 于是梁宽最近几天都不太灵光,像个木头一样,黄飞鸿让他去看看,他哦了一声,就木木地往镇去了,连脑子都没带。 还是被冷雨淋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没拿伞呀! 没办法,将罩衫脱了下来顶在头上,梁宽就敲了一家米铺的大门,这家大,能容得下他们。 可过了很久,当大门拉开一条缝时,就从门里迸出了一句话:“我们千军万马,你找谁?” 梁宽硬挤出皮笑肉不笑的脸:“我不是找人的,我是过路的。” 然后他从门缝外往里一瞧,吓了一跳,里面的人个个拿着棍棒刀叉,一脸紧张。 “真的是千军万马啊”,梁宽下意识地就吐出了口,然后又连忙改口:“不找了,我敲错门了,惊动了你们不好意思!” 然后他拔腿退后就溜,又向来路跑去。 米铺里的伙计们关上了门,掌柜思量了一番断言:“看他的样子鬼鬼崇崇,眼睛像猫头鹰一样,一定是来探路的。” 米铺老板被这么一分析也吓着嘴都大,忙向伙计们吩咐:“你们跟着那个猫头鹰,看看他的贼窝在哪儿。” 伙计们不愿动弹了,既是因为雨势大,也是因为强盗可不好打交道,他们是来打工的,不是来卖命的。 米铺老板见状一咬牙:“你们跟踪他到贼窝,把他们一网打尽,我就赏你们一石米。” 掌柜也在后头撺掇:“有一石米啊!” 伙计们一听都蜂拥着出门了,乱世人命如野草,不值钱,一百斤米就能让人甘冒掉脑袋的风险。 伙计们出了米铺,没有快速追上去,而是交头接耳起来:“先把家伙收起来,别太张扬!” 于是个个都把棍棒刀叉藏在了身后,还不如不藏呢,根本藏不住,怎么看怎么像看到肉的恶狼。 梁宽回到马队前,看到鬼脚七正在修车轮,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早不坏迟不坏,从京城到番禺都没坏,偏偏一下大雨就坏。” 嘴里骂着,手里的锤子也没轻没重地砸在车轮轴上,结果把轮轴崩裂开了。 见到梁宽缩头缩脑地回来,鬼脚七大喊了一声:“阿宽,你有没有找到人来帮忙修马车啊?” 梁宽则高兴地回答:“有啊,人多得把马车抬进客栈都行啊。” 其实是米铺的伙计追了上梁宽,三言两语间就把梁宽哄了,说是过来帮忙,一帮没脑的碰上一个不带脑的,就这么乱哄哄地过来了。 鬼脚七还意外:“想不到这里的人这么热心啊!” 可走近了马车,那些米铺伙计就露出了发财的热眼,大喊着:“一石米,上啊!” 他们纷纷挥舞着身后的刀叉棍棒,向着鬼脚七杀过来。 鬼脚七蒙头了,大呼“一石米?我不是一石米啊!” 可那些伙计们哪里肯听,都被一石米迷了眼,不由分说就上手,手里的柴刀挥得唰唰响,叉子还带着粪便草料的腥臭,那些棍棒还是扁担门栅一类,怪异得紧。 但没办法,别人都拿着家伙上来了,解释不通那就得打啊。 鬼脚七也只能上了,将鬼脚舞得风声水起,还真形象,呼呼的风雨跟呼呼的脚脚到肉的响声和在一起,噼里啪啦作响。 这些伙计哪里是鬼脚七的对手,被他的连环腿踢了出去,一个拿着大竹棒的还被鬼脚七脚弯一夹就卡住了大竹棒,然后脚掌一绕一提,大竹棒就脱了手,被鬼脚七抢了过来。 他将就着大竹棒一圈扫,就有七八人被扫倒,然后鬼脚七一松腿一个后踹,大竹棒就直直地撞上了一个米铺伙计,连人带起,一个屁墩就摔了出去。 梁宽这时也终于发现自己没带脑子了,也动起手来,还被鬼脚七斥骂:“叫你探探路找人帮忙想省点力气而已,结果更浪费力气。” 可梁宽却理直气壮地停了手,站直了看着鬼脚七打,还指手划脚:“锻炼你一下,那边还有两个。” 鬼脚七没好气地回了个“看到了”,手脚却没停,追着那帮伙计打,一手一脚一个,没落空的。 有几个米铺伙计见势不妙,看到马车停在一旁,就舍了梁宽和鬼脚七,想着或许有软柿子。 硬铁板被惹出来了,黄飞鸿拿着把雨伞一振一排,就抽开了两个米铺伙计,人也出了车厢,站在车轮上一旋脚,就着湿滑的车轮就转了一个圈,数个围上来的米铺伙计,一人赏了一脸,都被伞尖抽红了,好意头。 黄飞鸿还是这么潇洒,伞一张,就没人能近身,他就擎着伞,在雨中进步前戳脚,腿步后甩踢,好一支雨中华尔兹。 扫倒了围着马车的人,黄飞鸿还挺立雨中喊了一声“阿七”,鬼脚七也慌忙应声:“师父,他们来找一石米的。” 米铺伙计这时被打倒了一地,可鬼脚七也好,黄飞鸿也好,都没有下狠手,他们并没有受伤。 他们不愿意舍弃一石米,便又爬了起来,又向马车而去。 高手都出来了,马车里应该是老幼妇孺了吧?逼住了外面的高手还敢动手? 可他们又没讨好,车窗里伸出一只手就是一通螳螂啄,一下两下三下,都啄在了伙计们的眼上,黄麒英动手了,有些气愤,怎么到哪都是欺负老人家的。 这还得了,鬼脚七脚下的力道开始往上加,噼噼啪啪数下,又将几个米铺伙计踹倒了,这一次就没有那么容易爬起来了。 黄飞鸿也开始用了些绝招,手里牛舍劲一捋,就将一把雨滴摘到了掌心,然后掌心一送手指一弹,这些雨水就像暗器一样打在米铺伙计们的眼眶里。 这一下可真够劲,他们都啊啊地叫唤起来,有排难受的,都顾不上前来讨打了。 米铺的伙计都爬不起来了,黄飞鸿转了一圈看了看,朗声喝道:“你们认清楚,这里没有一石米这个人。” 米铺伙计都撑着两脚蹭着屁股墩往后退,终于还是有伙计被打醒了,捂着红肿的脸叫道:“一石米不是人,一石米真的是一石米。” 黄飞鸿脸都寒上了:“为了一石米,伤了这么多人,医药费也不够。” 这时黄麒英撩起了窗帘:“认错人了吧?” 黄飞鸿哭笑不得:“是呀爹,我想要把药箱拿出来了。” 巧了,就在这时,又一队人马冲了过来,将场中的人团团围住,还举着枪,当头的大声喝道:“都举起手,不许动,谁是海盗,谁是本地的。” 这声音化成灰黄飞鸿都记得住,这不是苗三娘嘛. 然后又一声女声响起,充满了欢欣:“姐夫!怎么是你们,不是说镇上来了海盗了吗?” 不用说,这是十四姨。 他们两队人,竟然在番禺又撞上了。 黄飞鸿好像心被什么扎了一下,但眼下躺了一地的人,也不是多想的时候,这些人得赶紧扶回去救治,不然本来就伤着了,再被风雨一打受了寒,那真就是雪上加霜了。 最不爽的是这些人还是自己打伤了,还得自己来冶。 红灯照的仙姑们也在苗三娘命令下开始搭手,人多力量大,他们很快就将米铺的伙计们都抬进了米铺。 可这些伙计们这时却哀叫起来,此起彼伏,太痛啦,刚前脑子里总想着一石米不觉着,现在却是要了命,因为一石米没了,而自己又伤了。 米铺的掌柜只得穿来梭去地安抚这帮伙计,可越安抚他们叫得越大声。 鬼脚七在旁人上药,那个伙计“哎哟哎哟”地狂叫,像杀猪一样。 等鬼脚七上完药,说了声“好了”,那伙计还呻吟不停:“你怎么打人和医人都这么大力?” 梁宽这边在帮一个脱臼的正位,那掉下来了的手臂被他摇得像磨盘一样,咔嚓一声,手是接上了,可那个伙计白眼都翻出来了。 掌柜让一个机灵点的伙计去叫老板,自己又向着众人打拱手:“各位各位,真是不好意思,大家不过是一场误会,既然你们不是海盗那我们就放心了。” 梁宽腾出了手,走到掌柜面前叉起了腰指着骂:“你说什么,你说我们像海盗?我英俊潇洒哪儿像海盗?” 他还一边骂着一边手足飞舞,将米铺掌柜囧得手足无措,然后梁宽又指着鬼脚七“你说这个光头的是海盗,我可不怪你……” 然后他又将手指头怼向自己:“我见到海都会晕的,我能当海盗吗?” 掌柜只得嘟囔着:“我没说你是海盗啊,我都说了是误会了。” 十四姨带着仙姑们在一旁帮手包扎,也顺便带着仙姑们学习医护,闻言也噗呲笑了。 可苗三娘却在一边出了神,她听到海盗眼中放光,好像可以干一票了。 第31章 无敌绕指柔 梁宽还在跟掌柜缠夹不清:“你用用脑子嘛,你见过那么英俊的海盗吗?” 米铺的老板终于出来了,还战战兢兢地向黄飞鸿打了个拱手。 黄飞鸿倒是大大方方爽爽朗朗地向他见礼:“老板,真是对不起,我们是过路的,想去投宿,没想到中途车子坏了,所以……” 黄飞鸿话还没说完,米铺老板就一甩手“大家既然不相识也没什么好说”,然后他就转过脸交待跟班:“叫他们快点走。” 这就是一只二十四k纯的势利眼。 可他一偏头,眼角看到了苗三娘那一帮背着枪杆子还有各式武器的仙姑,又打起了哆嗦。 红照灯一百多人呢,帮忙肯定用不上那么多人手,剩下的几十人都在一旁站着看热闹。 当米铺老板又变成了奴才样向苗三娘行礼时,苗三娘连着抱拳都懒了,手掌一伸:“免了,大家不熟,没什么好说的,我们走!” 米铺老板还怕苗三娘发作,挤出像哭一样的笑脸来。 苗三娘她们纯当没看见,只向十四姨打了声招呼:“你去跟你姐碰头,我们在码头那找房子租下来。” 说完红灯照的仙姑便拿着武器家伙什鱼贯而出,也没多久,这支队伍就被苗三娘训练得井井有条,一点都不乱。 黄麒英正在给米铺的伙计上药推拿,闻言也出声了:“阿七阿宽,放下药酒跟药丸,我们去客栈。” 他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可不受这种冷眼,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鬼脚七一一地给伙计们分发伤药,还耐心地解释:“这些跌打丸拿回去吃吧,这一瓶药酒是外敷的,我们宝芝林的跌打酒最有效的,放心,不会有后遗症。” 米铺老板眼疾手快就抢过了伙计手里的药酒瓶,眼里放光:“宝芝林?” 鬼脚七老实,照实回答:“是呀。” 老板哎了一声,药酒也没还回去,而是拿在手上左瞧右瞧,嘴里还叨咕:“是不是黄飞鸿师傅那个宝芝林?” 跟班倒是小心地提醒老板:“我看就是了。” 老板一抬头,脸上又洋溢起了笑容,声调也轻了三分:“呵呵,你们认识黄飞鸿啊?” 黄飞鸿嘴一撇,但还是换上了个正常脸色,一拱手道:“小弟就是黄飞鸿。” 那些鼻青脸肿的伙计们这下又觉得没那么痛了:“原来刚才我们是跟黄师傅过招啊,回去了可吹嘘一番了。” 大伙都齐齐站了起来向黄飞鸿拱手行礼:“黄师傅出手可真厉害啊!唰的一下就中了几个,我也被打中了,失敬失敬。” 黄麒英见他们变脸演得那么好,也凑了个趣:“在下黄麒英。” 马屁如潮而来:“双眼炯炯有神呀”“多多包涵!”“久仰久仰!” 这个时候怎么能少得了梁宽,他斜着脸拉高了声调:“梁宽。” 可他就看着伙伴们跟他大眼瞪小眼,还有两个低声交头:“猫头鹰呀。”“没脑子的,特别好骗!”“就是那个花拳绣腿啦,连我都打不倒!” 见冷场了,鬼脚七也笑呵呵地中和一下气氛:“我是鬼脚七。” 众人又热烈起来:“七哥你那一脚真厉害,像风车一样快呀!” 鬼脚七也只能愧领了,不断地重复“过奖过奖”,在抱拳丛中一一点过。 梁宽转回头愤愤然自语:“说我花拳绣腿?猫头鹰?真是岂有此理!” 十四姨也亮了个相:“我是十四姨,你们好!” 又是一通抬轿:“真漂亮,将来肯定是黄师母!”“真叫人精神一振,长得好正啊!” 十四姨听了都有些不好意思,心底里的小九九又被翻了出来。 不行,再这么下去我梁宽的面子往哪搁?梁宽张开双手示意:“各位各位,我是梁宽,哈哈哈哈。” 他还双臂振拳为自己打气,可换回来的仍是一片复杂的眼神,然后米铺伙计们干脆就不看他了,而是继续为十四姨鼓掌。 梁宽不干了,瞪大了眼拉着一个伙计质问起来:“十四姨你们都拍掌,我是梁宽都不能令你们感到兴奋?我不是猫头鹰……” 他们在外面热热闹闹的,却不防米仓里进了个飞贼,全身黑衣短打,连头脸也包上了,拿了个袋子在米仓里拼命地装米。 米铺老板这时拉着黄飞鸿死也不给走:“你们赶时间吗?先吃个饭嘛!” 黄飞鸿只得推辞:“不好意思,我们约好了家人在客栈,也不远了,就几步路。” 他收起了衣服就往外走,黄麒英也跟伙计们道别:“各位,告辞了。” 伙伴们倒是很不舍,纷纷地帮拿东西挑箱子送黄飞鸿他们出门。 这时,米铺养的狗吠了起来,老板听到了,又向跟班疾声斥令:“狗怎么叫得这么厉害,还不快去看看!” 他说完又追了上去跟黄飞鸿套近乎,嘴里大喊着“黄师傅,先别走嘛!素仰大名,你们是仗义之辈,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啊!” 跟班无奈,只得拿了根大竹棒,自己进到黑漆漆的米仓,四下里观瞧。 跟班惊着了飞贼,飞贼一慌躲闪又吓着了跟班,他慌忙往外跑,手里的大竹棒也不要了,一扔了事,嘴里却大呼起来:“海盗啊!” 黄飞鸿一听正想往里冲,却被米铺伙计拦住了,他们一拍胸脯:“黄师傅,这点小事让我们来解决。” 伙计们又抄起了家伙,这会儿又龙精虎猛了,刚才喊得厉害是想让老板出点血补贴补贴,可不是真那么要命。 抠门老板碰上了精怪伙计,不是一伙人,不扎一个堆。 偷米贼被他们堵住了,一时间棍棒刀叉又都上了,打得热闹。 梁宽嗤笑了:“刚刚一说海盗都怕得要命,这会倒是像打老鼠一样。” 十四姨也抿嘴笑了:“趁着你师父在,老虎一样照打不误,有人壮胆撑腰嘛。” 偷米贼被捉住了,伙计们还是围着一通暴踹,一边打还一边骂:“打你都不还手,你这海盗也做得太窝囊了。” 黄飞鸿见状也只得冲上前拦住叫停:“好了好了,你们都打得他透不过气了,手脚都在抽筋啦。” 那个偷米贼终于缓了过来,拼了命地喘气呻吟,嘴里却还在低声地辩驳着“我不是海盗,我不是海盗。” 梁宽也上前,一抽老板的腰带,留下一声“借裤腰带用用”,就压着那个偷米贼捆绑起来。 一边绑还一边骂:“就是你这种老鼠,搞得我们被人家误会是海盗。” 骂着还不解气,还扬起拳头想来上一拳,黄飞鸿蹲在旁边看不过去,只得又出声提醒:“看着来绑,他的肋骨断了!” 梁宽只得噢了一声收回了拳头,黄飞鸿看着偷米贼直摇头:“这小偷伤得动不了,送他去衙门吧。” 伙计们听了齐声疑问:“衙门?” 黄飞鸿奇了怪了,站起来看向伙计们:“这里没有衙门吗?” 老板终于勒实了裤子搭声:“实不相瞒,这里的衙门有等于没有!海盗这么嚣张,他们连影都不见。” 黄飞鸿也诧异,问了声“是吗?” 可他想了想还是建言:“怎么都好,人不能由我们处置。” 米铺老板也不服:“那也不能放虎归山嘛。” 黄飞鸿一沉吟,就下了决定:“这样的衙门我也要领教一下!” 然后他又吩咐鬼脚七:“阿七,你留下,提防他有同党再来偷袭。” 鬼脚七自无不可,爽快地答了声“是”,黄飞鸿则向米铺老板解释:“我们去客栈放下行李,回来就带他去衙门。” 米铺老板还有些犹豫:“黄师傅,真的要把他送去衙门吗?” 黄飞鸿则一脸轻松地拍了拍米铺老板的肩:“放心吧,衙门管不好的话,我们再商量其他办法。” 见黄飞鸿出头了,米铺老板也放下了心,不再坚持。 外面的雨也停了,伙计们帮忙又将车马弄好了,就是轮轴脱了位,需要人抬着重新放入槽位里。 得快去快回,黄飞鸿一行向众人告辞,又驱上了马车。 可他们这一回失算了,梁宽赶着马车走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地方,他又抱怨了起来:“师父,都到木棉里了,别说客栈了,连人影都没有。” 街上的大小店铺,全都关着门,还用板条钉着封了起来,市井凋敝如坟场。 黄麒英不断地摇头叹气:“唉,八国联军攻入了京城,想不到现在连南方都变得这么萧条。” 十四姨也感慨不已:“一路回来时看报纸上说南方安定繁荣,也是粉饰太平。” 黄飞鸿啧啧愤愤:“都不是真话,现在看来识不识字不要紧,反正新闻纸说的都是假的,难怪街市上的婆婆拿报纸来包咸鱼了,都一样的臭。” 客栈里还有亮光,牙擦苏正在摆弄一个发条座钟,还跟肥头大耳肉山一样的猪肉荣发问:“猪肉荣,看清楚,现在几点?” 猪肉荣看着钟像便秘一样吱吱唔唔,牙擦苏没耐心了,亮出了大龅牙:“什么数字,到底几点?” 猪肉荣只得伸出了两个手指头:“照你的说法,两个洞。” “两个洞?”牙擦苏火了,一甩手里的棍子:“holyshit.” 他是在教猪肉荣看时间,但猪肉荣答的是座钟中间有一个大洞,旁边有一个上发条的小孔,这就是两个洞嘛。 但牙擦苏一发火还是让猪肉荣肉一紧,手里的闸子就被他压碎了,没办法,力气就是这么大。 猪肉荣倒是精,懂得恶人先告状,倒打了一耙:“你这么紧张干嘛,吓到我了。” 这时黄飞鸿他们终于到了约好跟十三姨汇合的广来客栈,可客栈的门也是封起来的。 没办法,只能敲开了。 梁宽弟子服其劳,不断地敲啊,里面终于有了人声:“找人白天来,夜晚不开门的。” 梁宽一听火了:“白天?我们没地方去啊,我们不是海盗。” 得到的还是客栈老板的碎嘴:“我知道你不是海盗,可我要开了门,海盗来了怎么办?” 还好,十三姨站在了被板条封住的窗前,透过缝隙看到了十四姨,喊了一声,十四姨也看到了,高兴地大声招呼“十三姐”。 十三姨冲出了房间,一边兴冲冲地跑下楼,一边喊着,“飞鸿到了,猪肉荣,牙擦苏,快下来拿搬行李。” 她也不理老板了,拉开了扛住的门条就打开了门。 十四姨迎面扑了上来,给了十三姨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这不算什么,十三姨放开了十四姨,就冲出了门,飞一般地向黄飞鸿冲去,嘴里呼喊着“飞鸿”,连鞋都踢掉了,挂在了吊灯上。 她一个箭步前扑,就扑到了黄飞鸿怀里。 这一扑就把魏溯难给扑醒了,他就是一个青头仔,哪里受得了这个,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不过倒是给他提了醒,自己是男的没法对付严晶心,那找个女的来也不错,刚不能克柔,那就以柔对柔,看谁更软! 第32章 心中皆有贼 还没等算计到严晶心呢,魏溯难自己先被装进去了,整整一天他都蔫乎乎的。 严晶心再怎么大大咧咧的也发现了不对劲,她还摸了摸魏溯难的额头:“还没好?” 魏溯难刚摔着时是发烧来着,大夫说那是炎症的反应,所以严晶心以为魏溯难毛病又犯了。 可她这一下却让魏溯难像是中了电一下腾跳起来,差点把课桌给撞倒了。 万幸不是李臻的课,不然又是大型车祸现场。 其他的老师早就不在乎魏溯难听不听课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一枚市状元是捞定了,至于有没有省状元,看看天气如何吧,最近的天气,呵呵,不错! 魏溯难战术后仰,拉大了与严晶心的距离,好像将她看成洪水猛兽一般。 严晶心一阵气就顶了上来,但她也没出声,而是写了个便条拍到了魏溯难那边:你到底怎么回事? 魏溯难小心翼翼地拈过便条,又将凳子往外挪了些,好像严晶心是传染源一样。 这个动作让严晶心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她也不想管妈宝男了,反正关心他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她一个。 又过了好久,那张便条才被推了过来,还是用笔头来点着的。 严晶心瞥了一眼,上面写着:“我好像过敏了,一碰着什么就针扎一样痛,等下我请假。” 严晶心在心里呵呵一笑:“活你该!” 这节课后,魏溯难就请假遁了,也没有真的去看大夫,而是到处乱蹿着去散心。 只是心也没散开,就像是里面有一只虫子在不断地啃咬着。 魏溯难也不敢把这个告诉李老师,回到家也没敢告诉老妈,而是自己进行心理调节。 其实魏溯难的症状说穿了也不值一提,不就是知好色而慕少艾了嘛,他自己都知道。 可知道归知道,但真要来了,这种敲骨吸髓的感觉还是让他难以适从。 这家伙就不缺人喜欢,但要认真考究起来,他还从来不在脂粉堆里,真正地原因很显然,旁边老是有个严晶心呢。 凡是想靠近魏溯难的女生,要么比照着严晶心自惭形秽,要么被严晶心给唬住了不敢下手,还有一种就是被严晶心直接打屎了,包括严晶心自己的发小。 所以,托严大魔女的福,魏溯难不但是个初哥,就连女生的小手都没拉过。 这种事情发生在魏溯难这种校草级人物身上也算是天方夜潭了,可事实就是如此。 再然后,梦境里的颜惊心又填补了这一块空白,所以在梦境里一接触到十三姨,就让魏溯难如临雷殛。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背叛了自己的信仰,但他也说不上如何是好,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放浪的人。 这就难受了,这份难受也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魏溯难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空落落的,总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这在他获得墨玉后就从来没试过。 还是想到了今天严晶心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时的反应,他才释然。 原来不是感情的问题,而是生理反应,也许最近发育过快,荷尔蒙分泌太旺盛了,一定是这样。 要不然严晶心碰了一下自己都过电一样,怎么可能,自己不可能对严晶心有感觉。 心理轻松了下来,魏溯难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只是他还没意识到,他的心中贼来了,安了营扎了寨,就在他思维里慢慢地占山为王。 黄飞鸿的胸怀被十三姨占了个满满当当,连心眼里都填实了。 软玉温香在怀,还是思念了许久的人儿,此刻没有什么可以替代,除了满足感。 但黄飞鸿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的不自然,不过他也没多想,以为只是太久不见面了有些不习惯。 至少,自己在十三姨的怀抱里就觉得懒洋洋的,什么也不去想,只剩下欢喜。 他呢喃着:“少筠!” 两人这一下可让旁人看呆了,这年代这样的事情可是出不得街面的。 猪荣肉更是肉紧得往牙擦苏身上一跳,他那堆大肥肉就把牙擦苏压倒了,可他却没察觉,而是一个劲地低呼:“哎哟我的妈呀!” 黄麒英则是连黄飞鸿行李箱脱手砸到他的脚都没发觉,而是愣愣地看着黄飞鸿和十三姨,再看看客栈大厅吊灯上摇曳的女式皮鞋,嘴巴里干得要命。 黄飞鸿则取笑十三姨:“你看你,鞋都没绑好,飞走了。” 十三姨则万事俱足:“有你,我什么都不要了!” 这时牙擦苏才感觉到自己被一座山压着,压得喘不过气了,吞吞吐吐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本来就口吃,说起话来一字一顿的,现在更是卡壳,可跟他抱坐在一起的猪肉荣浑然不觉,而是失神地叨叨:“师父变了,他吃豆腐。” “他…他…他,吃谁谁的豆腐?” “十三姨的!” 十三姨这时也调皮了起来,蹭磨着黄飞鸿的脸颊:“我不要鞋子,那你也不要行李了?” 黄飞鸿这时清醒过来,发现手里空了,低头一看,完了!行李箱正压在黄麒英的脚面上呢。 他慌忙松开了十三姨,也卡壳了:“爹…爹您的脚没砸伤吧?!” 被黄飞鸿这么一提醒,黄麒英也痛也起来:“哎哟,痛死我了!” 他一瘸一拐地往马车那挪去,急得黄飞鸿忙扶住了,十三姨也知道闯祸了,忙上前献殷勤:“快看看,哎,有没有砸伤啊!” 黄飞鸿则是一脸的自责:“爹,怎么砸到了您也不出声呢?” 黄麒英一边颤颤巍巍地坐在车架上,一边答:“我怕叫散你们嘛!” 然后他又向十三姨抱怨:“十三妹,你也是,鞋子都不要啦?” 黄飞鸿只得呵呵地讪笑,而十三姨则是向黄飞鸿吐了吐舌头,然后继续装乖巧。 十四姨这时扭转了头,懒得看,结果又见到猪肉荣和牙擦牙两个搂坐着像傻冒一样痴笑。 要搁着以前,十四姨或者会有些难过,不过现在嘛,这些小阴影很快就消散了,大风吹去。 黄飞鸿帮黄麒英查看脚脖子,却心不在焉神思不属,黄麒英见状只得喝斥他:“你也是,还不快去放行李,你们还得去衙门的。” 这一下黄飞鸿才又醒过了神,出声吩附起来:“阿宽拿行李入房。” 梁宽得把口,嘴里应着噢噢噢,却又去十四姨那里献殷勤:“十四姨,我来帮你提?” 十四姨才懒得睬他,一扭头,“不用,我自己拿”,然后就噔噔噔噔地上楼了。 猪肉荣则跟牙擦苏搭起了人梯,他们要帮十三姨把鞋子从吊灯上拿起来。 结果梁宽屁颠屁颠地跟着十四姨上楼,猪肉荣以为又有什么事也分了心,追着梁宽问:“阿宽,阿宽,什么事?” 他走动了两步,又把牙擦苏从肩膀上晃了下来。 一通混乱,总算把事情搞定了,三人吭哧吭哧地抬着行李进到房间,猪肉荣还追着梁宽打探:“宽啊,十四姨脸色都变了,有什么内幕?” 梁宽看了看门口又压低了声音:“就怕你不问呢,师父犯了桃花劫了!” 猪肉荣顿时兴奋了,用手背撞了撞梁宽的肚皮:“唔,我也怀疑啊!” 梁宽则越讲越夸张:“师父失控啦!一边跟十三姨卿卿我我,一边跟十四姨含情脉脉,这算什么?伪君子啊!” “唔……啊,有道理!” 这俩在口吐莲花,连黄飞鸿进来了都没有发觉。 牙擦苏拼命地向他们挤脸色,可他们讲得太投入了,这么上好的八卦,哪找去? 于是等黄飞鸿走到他们身边里,梁宽正说到“师父又不知道自己是干柴,现在遇上烈火了,结果肯定欲火焚身咯!” 猪肉荣终于看到了,也不敢再唔唔啊啊了,一个劲地背过脸去眨眼睛,还猛地甩手指,也只敢指天花板,他也不想想,梁宽能明白嘛? 梁宽也发现了猪肉荣的不对劲,还一脸的死相追问:“干什么?你也热血沸腾了?” 猪肉荣只得低下头躲来躲去,可梁宽说上了瘾,就一直追着他,浑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黄飞鸿。 猪肉荣也不知往哪躲了,嘴里说着“不是不是”,干脆耙耳朵装傻了,可梁宽还是没停下来:“口干心跳了吧?好戏还没锣呢。” 他的眼里精光闪烁:“十三姨十四姨全都上场了,看看师傅怎么……” 牙擦苏没办法了,拿起了桌上的糖水就往梁宽嘴上塞:“吃消夜吃消夜!” 梁宽不干了:“干嘛,想堵上我的嘴啊?” 他拉过了碗,又从牙擦苏手里抢过筷子,捅了两下猪肉荣,还瞪大了死鱼眼,一脸的贱:“这叫什么来着?英雄难过美人关?” 猪肉荣已经在低呼“师父!师父!” 可梁宽还是完美地避了过去,他又转到了桌子前坐下来,嘴里还在叨叨:“过得了关,也解释不清楚喽!” 然后等黄飞鸿跟着坐过去时,梁宽又正好转脸拍了拍猪肉荣的后背:“哎,你们看着我的表情啊!我的表情很过瘾的!” 然后他发现手里的碗一重,转过脸来,看到一块咸剪饼,梁宽往嘴里一塞,咬了一大口,感觉还不错,赞了句“可以啊!” 结果正当他想表扬牙擦苏时,抬头一看,黑口黑面的黄飞鸿正坐在他旁边,正定定地盯着他。 梁宽“噗”的一声,嘴里的咸剪饼就吐了出来,他是一口气呛着了,可这一口正喷在黄飞鸿的脸上。 他啪地扔下了饼,一下子就跳到了猪肉荣背上,口中大呼“师父!” 自己却囧得将脸贴到猪肉荣的背上,猪肉荣转过脸来面对黄飞鸿,梁宽就往猪肉荣背后一猫,躲了再说。 猪肉荣可不敢跟他一起背锅,吞吞吐吐起来:“师师……师父,我可没说话。” 然后猪肉荣屁股一甩,甩开了梁宽往旁边一挪,将梁宽露了出来。 梁宽猫着身,举起了手作投降状,这一次脸上没有得意了,一脸的惊恐沮丧。 黄飞鸿可没好气:“什么美人关?” 梁宽手一合,做出了祈祷状,但这会满天神佛都不帮忙,他只得颤声:“美人关……” 黄飞鸿一拍桌子:“不是好戏开场了吗?” 这一下把房门外的十三姨惊动了,她走了进来,牙擦苏只得凑到黄飞鸿的背后,指着十三姨:“来来来……来了!” 他是想提醒黄飞鸿,但十三姨进来了,他又不敢再说了。 十三姨走到桌旁,看到跪着的梁宽也一头雾水,有些诧异:“阿宽,你跪着干吗?” 梁宽抬起头,竟然是吓得满脸煞白。 十三姨也被吓着了:“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苍白的?” 梁宽只答了个“我晕车”,又低下了头。 黄飞鸿又叫了声猪肉荣,没想到猪肉荣也应声跪下了,他的心里也有贼啊。 第33章 官匪也不分 猪肉荣不但跪下了,嘴里还哀嚎着“师父”,那叫一个可怜哟,看得十三姨都有些不忍,也可怜巴巴地向看黄飞鸿。 这时黄飞鸿才接上了下半截:“猪肉荣,你很想跪吗?为什么不叫十四姨出来吃消夜?” 猪肉荣一听过关了,赶紧又站起来,腿都没直就急忙“哦”了一声:“我这就叫十三……不对,十四姨出来!” 十三姨见这几师徒神神叨叨的,也没眼看了,坐到了桌前,她一闪身,就将牙擦苏露了出来。 这下又到牙擦苏坐蜡了,他刚才藏在十三姨身后藏得多好的。 果然,黄飞鸿又喊了一声“阿苏”,让牙擦苏吓得一激灵,这到底是跪呢还是不跪呢? 牙擦苏想了一下,自己倒没做什么亏心事,可万一师父在气头上……于是牙擦苏采用了半跪不跪的姿态,半屈着膝盖小心翼翼地缓步蹭着走。 黄飞鸿都鼻子出气了:“干什么?很想跪吗?吃夜宵!” 闻言牙擦苏如蒙大赦,呵呵地笑着应对,出溜一下就从黄飞鸿后背潜过,跑到了桌子对面坐下,隔着远好像安全点。 十三姨觉着不对劲了,就帮忙缓缓颊:“阿宽不舒服,就让他回房间歇息吧!” 这个杆得爬,梁宽马上就应了声“好”,低猫着就从十三姨后面钻过去,得快。 慢了!黄飞鸿一声厉喝“坐下”,让梁宽老鼠见着猫一样浑身筛糠,忙不迭地应“好”,却挤到了十三姨和牙擦苏中间。 十三姨脸上都开始有些委屈了,黄飞鸿这才想起得给十三姨面子,又轻声补了句:“他强壮得很!” 其实是提醒十三姨,别被骗了。 十三姨是见惯了几师徒搞这些猫捉老鼠的把戏,闻言又恢复了笑盈盈的神情,不就是黄飞鸿生徒弟们的气了嘛,不知道又是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事。 她也不在意,拿起筷子来开始吃宵夜,还一边给黄飞鸿夹菜:“飞鸿,真想不到去香港的船票这么难买,码头上人山人海的,好不容易才抢到几张,是后天的,我还怕你们赶不及呢。” 原来黄飞鸿他们到得这么迟,是因为火车轮船全停了,只得跑马从京城回到广东。 黄飞鸿在中途给十三姨发了电报,时局太乱,他决定带着宝芝林众人一起到香港避一避。 至于原来参与复国念想,那真是一腔热血喂了狗! 大臣们都在搞东南互保,两个多月了,复国什么的啥动静也没有,皇帝不急,太监不急,大臣们也不急,那升斗小民还急个啥? 这时猪肉荣也把黄麒英和十四姨喊了过来,然后猪肉荣很机灵地大屁股往牙擦苏那一挤,把牙擦苏挤得差点歪了出去。 黄麒英则是大马金刀地坐主位,丝差没有察觉到什么,自顾自打上一碗干炒牛河开吃。 十四姨就不方便了,只剩下一个位置,她也只那往黄麒英那边靠,还挪了挪凳子,都快蹭到黄麒英身上去了。 这时黄麒英才觉着不对头,因为左右两边都被堵着,筷子都伸不自在。 他看了看猪肉荣和十四姨,唉,算了,老人家多担待点吧。 十三姨却越看越不对头,甜甜的笑脸打了折扣:“你们怎么都心事重重的?时局虽然乱,迟早会好转的嘛!” 看了一圈,发现还是从自己妹妹那着手吧,十三姨便提了一嘴:“十四妹,怎么都挤到老爷那边去了,你挨着飞鸿坐嘛!” 完了,黄麒英瞪大了眼,嘴里的干炒牛河也不香了,大大地“啊”了一声,猛地摇起了头。 十四姨也微微地晃了晃脑袋,猪肉荣则收不住嘴,闷声吐了个“危险”出来。 看来这餐宵夜也不能吃安心,黄飞鸿搁下碗起身了:“我去找阿七送那个小偷到衙门去!” 说完他就背着手往外走,没走两部又回身:“猪肉荣阿宽!” “有”,猪肉荣、梁宽和牙擦苏齐齐站起身了,黄飞鸿不满地摇摇头:“阿苏没叫你,你坐下,你们俩跟我来!” 猪肉荣和梁宽倒没有丧气,而是精神一振地答了声“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死早投胎,总好过整天提心吊胆的,大不了就是被师父罚一下嘛。 牙擦苏左右看看,又无奈坐下,嘴里还喃喃着:“我还以为要受罚呢!” 黄麒英这时才想起来,伸出手向儿子招呼:“飞鸿,等等!” 他也放下碗离席,凑到黄飞鸿那才低声吩咐:“米仓的人说这儿的衙门有问题,你们要小心点啊!” 黄飞鸿也凝重地点了点头。 师徒三人回到了米仓,汇合了鬼脚七,又带着两个米仓伙计和偷米贼往番禺县衙赶。 偷米贼被两伙计绑在一根大竹棒上,像抬死猪一样抬着,米贼这会了不呼吼呻吟了,倒也老实。 几人来到番禺县衙,却发现衙门里静悄悄的,大门紧闭。 梁宽还以为也跟大街上一样,就主动请缨:“师父,应该就是这了,我去敲门。” 他身上还背着个大锅呢,不积极点怎么找借口向师父求情呢! 可等梁宽一敲门,一伙兵丁就从围墙上巷弄里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口中还喊着:“趴下!”“什么人?”“干什么?”“别动!” 然后就是唰唰唰的拔刀声,十几刀明晃晃的大刀就亮了出来,齐齐地向着黄飞鸿一行人。 这时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在两个随从地伴随下最终露脸,一露脸就吹胡子瞪眼:“什么人?我是衙门的巡检。” 梁宽和鬼脚七他们已经摆好了架势戒备上了,黄飞鸿倒还正常,衙门里的作派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有理无理先唬你三分再说。 黄飞鸿平声静气地向来人坦言:“巡检大人,我们抓到了米贼,带到衙门来交给大人处置。” 巡检大人斜眼睥睨了一眼偷米贼,眼忽然眨了一下,然后又冷吸了一口气。 他的眼珠子左右动了动,就变了脸,挤出了些笑容:“好,那就交给我们,抬走!” 他一扬手,就有两个兵丁来抬走那个偷米贼。 可巡检的神情变化被猪肉荣和梁宽看到了。 黄飞鸿却在这时一扬手,叫住了巡检:“大人,请问我们来报案,是不是要登记一下?” 巡检大人脸一紧又松下来,回身挡住了黄飞鸿:“哦,这些小事情我们简化了,你们可以回了。” 他说着一摆手,意思是让黄飞鸿他们早点滚蛋,自己却直直地往衙门里赶。 黄飞鸿觉得不对头了,又追了上去:“可不可以让我们见见县老爷呢?” 巡检又转身拦住了他:“那不行,县老爷在开会没空!” 说完巡检一甩手就进了衙门,兵丁们马上将门一阖,啪的一声,给黄飞鸿吃了个闭门羹。 梁宽见状气也上来了,空举着双手也没用,干脆叉起腰来:“一走全都走啦!” 猪肉荣也不岔地附和了一句:“连我们是谁都不问问。” 黄飞鸿也脸色铁青地转过身来,向徒弟们下令:“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查!” 查那当然就得上县衙的屋顶看看了,黄飞鸿和梁宽以及鬼脚七三下两下就垫围墙跃了上去,跑到正梁的屋脊上掀开了一块瓦。 然后他们就看到下面兵丁们正手忙脚乱地在医治那个偷米贼,有人压低了声音吩咐“快点拿药来帮他止血”,也有人在急语呼唤:“阿根!” 梁宽恨恨然呛声:“原来是衙门指使的!” 巡检大人在帮米贼上药,他还挣扎着起来,答应了一句“大人,我挺得住!” 巡检只得按住他:“阿根,你休息一下!” 鬼脚七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出离愤怒:“难怪米仓的人不相信衙门。” 他们抬起头来交换眼神,梁宽老毛病又犯了,鄙视鬼脚七:“你知道什么!这么多话。” 黄飞鸿好像是故意地,重复了一遍鬼脚七的话:“难怪米仓的人不相信衙门了!” 这一次梁宽倒毫不犹豫地赞同了:“你说对!” 还有没有立场和原则了? 黄飞鸿也懒得逗他玩了,这个徒弟就是这么个货色,嘴上没把门,心里没逼数。 “阿宽,叫阿荣踢门!” 梁宽应了一声哦,就爬到了檐头,然后这只“猫头鹰”就发出了野猫的叫声。 这只“猫头鹰”还一边叫着,一边作出推开门的姿势。 可下面的猪肉荣听不明白啊,迷糊着:“喵什么呀?” 梁宽急了,又叫了数声,手上的动作也拼命示意,可他这么作就惊动了衙门里的人。 一个兵丁听了几下之后放松了:“没事,猫叫春而已!” 可猪肉荣这个憨货学了两下也学不来,猛地摇动满是肥肉的腮帮:“不行,不会,不会!” 他索性学起狗叫来,完了,变成猫狗打架了。 梁宽急眼了,瞪圆了眼两手作爪向着猪肉荣猛地一通抓挠,“喵喵”得更厉促。 可下面的大肉狗还不服气,也是一通狂吠,梁宽没招了,也跟着乱吠起来。 两狗相争,必有一鸡,鸡犬相闻嘛,鬼脚七也爬过来了,一只“老母鸡”出笼了,咯嗒咯嗒起来。 黄飞鸿是气得蒙上了眼,没眼看,唉,自己跟这些徒弟生什么气,都是一帮傻子。 他忍不了了,让前就给了梁宽一个后脑抽:“你当畜生吗?” 猪肉荣见到师父露头了,还有些惊惧,黄飞鸿却压着嗓子喊:“踢呀,踢门!” 可猪肉荣就是个大听的,听不清,就喊出了嗓子:“什么?” 黄飞鸿彻底来气了,一吼而出:“踢门!” 这下够大声了,可猪肉荣又被师父的声气慑住了,嘴里含糊不清:“用手砸门啊,哦,用脚踢门,踢对吧,好,我用脚踢门!” 这才晃动着一身肉,小跑到县衙门前。 嘿的一声,县衙的大门不被猪肉荣一脚崩开了,也崩垮了,连门柱都断了开来。 这一下算是把兵丁和巡检吓住了。 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头上的瓦就叮铃当啷地往下掉,原来是鬼脚七他们一踏脚,就穿过了瓦顶落了下来。 下来就是一通旋风踹,鬼脚七是鬼影脚,梁宽则用出了他的翻云十八腿,将兵丁们一圈全扫倒了。 猪肉荣一看有架打,那不能少了自己啊,于是他一个后铲步,就滑了过去,绊倒了一个,屁股撞飞了两。 还不够劲,双手十字拳一冲,又擂出去了两个。 接着一脚前踹将米贼阿根躺着的大桌子踹翻,后脚一崩又将两扇门踢了回位。 还好巡检将阿根揪着甩了出去,不然阿根就会被猪肉荣像杀猪一样拆了。 可巡检自己也没好到哪,他拿着把刀追斩梁宽,却被鬼脚七一脚踹在了脸上,连人带刀砸在地上,痛得都难爬起来。 梁宽见机将阿根提起来向猪肉荣扔了过去,还吼了一声:“猪肉荣接着!” 猎肉荣抄手提起被扔过来的阿根,举到了头顶,大吼:“别动,再动我撕了他!” 第34章 形势迫人沦 巡检挣扎了好几下才爬起来,靠在公堂的栏杆上挥舞着手里的钢刀:“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闯进衙门!” 可任是他吹胡子瞪脸,梁宽也夷然不惧,而是一脚踩在公堂的椅子上,流里流气地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最重要的人物总是最后出现的,黄飞鸿这时才从屋顶跃下,一个侧旋翻,坐在了县太爷的椅子上,一甩长袍大刀金刀地坐下,还翘起了脚:“大胆,居然在衙门内假扮巡捕!” 巡检可被他气得浑身颤抖,一边喘着气一地吼:“我们没有假扮,我们本来就是衙门的巡捕!” 鬼脚七那张丑脸也凶了起来:“巡捕怎么会勾结米贼呢?别骗人了!” 猪肉荣则将阿根举高了,另一边手把了上去,这是准备开撕? 这肥佬力气吓人,巡检也怕,他挥了挥手里的刀,大喊:“放下他!” 他是担心猪肉荣真地将阿根撕了,众兵丁见状又持刀围了上来。 猪肉荣也紧张,脸一绷也喊上了:“别过来啊,过来就真的将他撕成两半!” 大家都害怕都紧张,气氛凝固了。 这时被猪肉荣举在头顶的阿根哭着腔喊叫:“我叫阿根,跟他们一样也是巡捕啊!” 说着说着,阿根竟然委屈得呜呜地哭了起来,让众兵丁都不忍观别开了脸。 这个事情不对劲,黄飞鸿也向前一倾身子,而猪肉荣则跟鬼脚七面面相觑,好像偷米贼也不必要拼着命说自己是巡捕的。 巡检大人觉得脸上好像被了扇了两个大耳括子,羞愧地一抛手上的刀,倒提着做了个揖:“各位英雄,我们真的就是这儿的巡捕!” 他还将两手张开,敞开了胸,还断地抖搂着双手,好像这样做能让他的话可信一些。 然后巡检大人也实在是难以出口,一甩手:“唉,他们也真的是太不争气了!” 说着说着,巡检大人了哽咽上了:“但他们也是迫不得已,我们这所有的人,已经两天都没有进过一粒米了。” 或许是觉得太丢人了,巡检大人闭上了眼,将手高高地举过头顶,一甩,就将手里的刀砸在地上,当啷一声,自己却也垂泣起来:“真的丢脸!” 场面冷下来,黄飞鸿也离了太爷椅,欺身到了公堂高台的边上,靠到巡检大人的旁边。 “这们差大哥,你们堂堂的衙门巡捕,怎么连饭都没得吃呢?” 巡检大人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来:“自从八国联军攻陷了京城,老佛爷出走之后,这的县太爷把所有的钱都卷走了,他也跑掉了。” 猪肉荣见状也将阿根放了下来,举着个人也挺累的。 鬼脚七也连忙去接手,两人架着阿根,耳朵地竖得老高,这也算是奇闻了。 巡检大人却也没停嘴,一直往下说:“上面到现在都还没有派人来接管,因为没有粮食,下面的人全都跑光了,只剩下我们这十几个人。” 阿根也恓惶得低下头,都没脸见人,让黄飞鸿他们几个一脸的不知所措。 “再加上海盗猖獗,老百姓吓得都不肯走出大门半步,现在全城就像个废墟一样,百姓们见到我们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我们又到哪里去找吃的?” 黄飞鸿听完了巡检大人的哭诉,一个翻身下了公台,抱拳行礼:“我们无礼闯入,请大人不要见怪,兄台如何称呼?” 巡检大人也举拳还礼:“这里所有的人都叫我谢四。” “小弟黄飞鸿,他们全都是我徒弟。” 谢四的眼又瞪圆了:“黄飞鸿?佛山黄飞鸿?” 人的名树的影,黄飞鸿的名气大,让谢四仿佛看到了亮光。 黄飞鸿只得摇拳连道惭愧:“刚才真是失礼了!” 这是扬名立万的好时候啊,猪肉荣闷声闷脑地就转了一圈脸:“各位,我就是猪肉荣。” 兵丁们也拱起手来行礼,称呼着“荣哥”,让猪肉荣都飘了几斤,忙道“失礼!” 鬼脚七也向兵丁们点头致意,脸也不绷着了:“我是鬼脚七。” 兵丁们又哄上了:“厉害!”“久仰!”“刚才输得不冤啊!” 梁宽这一回没有凑热闹了,转身低头埋脸,又想让我上当,这一次我就偏不如你们的愿! 谢四这时抬高了声调:“真是明师出高徒,想不到今天有这么多佛山英雄来到这里。” 他看到梁宽一脸的不自在,便又出言相询:“这位英雄怎么称呼呢?” 梁宽还是毫不在意:“我?哼哼,梁宽。” 他下定决心,这一次我就不给你们下我脸的机会,低调!再低调些。 可兵丁们一听梁宽,就涌上前来:“梁宽,宽哥?”“真是是宽哥啊!” 就连受着重伤的阿根也踉跄着凑了过去:“就是跟黄飞鸿师父学功夫的宽哥啊?我们跟你一样,也是从梅县来的,你是我们梅县的大英雄啊,今天见到你我们感到很荣幸啊!没想到宽哥这么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大侠风范,我们真的很感动,回乡一定要告诉乡亲们,宽哥是什么样的。” 还有兵丁们眼泪水都出来了:“太兴奋啦!”“咱们梅县人也有人出人头地,不像咱们这么落拓。” 梁宽也激动得转过了脸,眼角也湿润了,嘴角还噙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的叨叨:“我…终于…不再是…猫头鹰了。” 鬼脚七看着他这个娘炮样不断地摇头:“谁说英雄不流泪啊,唉,他也总算苦尽甘来了。” 猪肉荣则与鬼脚七交换了一下眼神,发出了公猪一样的哼哼声:“是吗?” 同一时间,没有找到地方租住的红灯照仙姑们刚在苗三娘的带领下到了码头上,啥人烟也没有,所有的门都敲不开。 没招了,仙姑们只得看着苗三娘拿主意。 苗三娘银牙一咬:“没办法了,你们上房顶,看看哪一家大户人都跑光了的,我们就进去在门廊上对付一宿吧,干粮还有吗?” 十几个仙姑应声走了,剩下的管后勤的仙姑则回复了苗三娘:“干粮还有,备着呢,一路上都怕饿着了。” 苗三娘恨声道:“没办法,这世道就逼着人当贼。” 没一会,仙姑们找到了地方,离着码头不远,应该是原来的货仓,但里面人都跑光了,倒是方便了红灯照,她们还有马呢,地方不够大安顿不下来。 终于找到了安顿的地方,仙姑们苦惯了,都纷纷开始搭手垒灶烧水做饭,要不是她们随着带着锅,连煮饭的东西都没有。 几个大姐头又凑到苗三娘这里来,领头的神色有些灰暗:“圣姑,盘缠不多了。” 苗三娘也有些懊恼,她们离开京城后到承德汇合,本想是顺手将清廷老佛爷这个老妖婆干掉的,可没成想她们前脚到,后脚老佛爷就跑了,一跑就跑去了西安。 红灯照追之不及,也不可能一路尾随,只能抢了些地主富豪的浮财,就一路南下。 枪弹有些,但数量并不多,当时走得急也没有空搜罗,钱财更是见短,想要拉起一票人马,道阻且长啊。 后来还是十四姨说先到了南方,让十三姐想想办法,所以红灯照众人才一路南来。 这兵慌马乱的,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卖艺为生,就是自己演,也得有人看不是。 因此苗三娘在米铺听闻海盗时就上了心,她听到手下说难处,神情一紧:“明天想办法去米铺那套套口风,打听清楚海盗是怎么回事。” 大姐头听了苗三娘的吩咐眼也亮了:“圣姑?” 她拿起了手里的枪抖了抖,意思明白得很。 苗三娘也重重地点了头:“海盗横行海上,有船,有人,有钱,这些都是我们缺的,既然被逼到这份上,就得狠下心,老百姓我不忍心动,海盗是最好不过的下手料,刚好拿来开开荤,咱们手里头这几百杆枪,可不是用来当烧火棍的。” 又一个仙姑有些作难:“可我们都是旱鸭子!” 苗三娘有主张,手一摆:“不怕,首先我们不会晕船,在钢丝绳索上荡了这么久,不怕海,至于水性,别人学得,我们也一样学得。” 这么一分析好像红灯照还真的挺有优势的,仙姑们互相看看,也纷纷同意,还有仙姑出了主意:“圣姑,红莲火劫用完了,我们正好在番禺重新做点,凭这个也可以跟海盗周旋一番。” 这是红灯照的拿手绝活,将这些优势条件一摆,苗三娘也觉得智珠在握了,她五指一张一收就攥紧了拳头:“世道虽乱,可人心也乱,正是我们趁势而起的大好时机,抓紧时机吃饭休息,明天还有排忙。” 众仙姑散开去召集人手传达上意,苗三娘则一个人坐在火堆前发愣,也不知道十四姨那边能不能趟出条路子来。 枪弹也得有路子才能买到,就算把海盗给剿了,后续还有个地盘和口众的问题,唉,诸般头绪,还真够头疼的。 然后前头直梗梗问苗三娘外语哪学来的仙姑也趁着人少的时机凑了过来:“圣姑,你说的阿姨到天津洋行买办家里接浆洗活学会的外语,我想起来了,那些洋行买办手里有枪弹啊!” 苗三娘听了脸上一喜,追问道:“怎么说?你怎么知道?” “上次给八国联军搬运弹药不就是他们出头联系的吗?以前在天津就不止一次的找生手去货仓做挑夫,就是那样的箱子,我肯定没记错。” 苗三娘神色又一淡:“可我们也不在天津啊!” 那个仙姑却并没有气馁:“我寻思着,南方也有这些人啊,十三洋行名气那么大,咱们把海盗打下来,有了钱,就可以从他们手上买啊。” 这番话让苗三娘豁然开朗了,她沉思了一会:“现在清廷还在和八国联军磨洋工,广东这边暂时是没戏了,还得去香港,明天要十四姨想办法,咱们得去香港跟那些洋买办接上头。” 一夜无话,魏溯难醒过来时激动地拍了拍被子,让十三姨来对付苗三娘,这不就等于对付了严晶心了嘛,我真是太聪明了! 他不知道,严晶心醒过来时也不像平时那么迷糊,而是奇奇怪怪的,但也很惊喜:原来梦境中的内容还是可以记起来的,是什么原理呢? 她看了看手机,今天是星期六,可以去找一下顾奶奶问问,她老人家不是研究神经学嘛,也许顾奶奶能知道是什么一回事。 魏溯难是聪明,可严晶心也不傻啊,这两冤家开始各自搭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对垒上。 第35章 先下手为强 趁着周末,魏溯难破天荒地睡懒觉了,贤慧鉴于最近他受了伤,也没计较这些,得减压呀! 其实是他想做做白日梦,把情节往前推,严晶心没准正玩得不亦乐乎呢,等她进入梦境时也许想挡着自己都没机会了。 魏溯难先下手为强的思路倒也没问题,只是他也不想想,一般白日梦都是形容日思夜想着却吃不到嘴的东西。 打也打了,县衙都变成了半废墟,那得收拾啊,等他们将衙门恢复原样,天都放亮了。 黄飞鸿将巡捕们带回了客栈,打算帮他们填饱肚子。 可这十几个大肚汉一吃就吃到了快中午,一大桶米饭不够,又再煮了一大锅,十三姨和十四姨两个人轮着帮着巡捕们添饭才将将忙过来。 太饿了,都快饿死了,这也是阿根不得不去偷米的原因,说是说宁可饿死不为五斗米折腰,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鬼脚七和猪肉荣草草地划拉饱了肚子,也不跟他们挤了,免得巡捕们被人看着难为情。 两人站在客栈的窗口上看了好长一会,大街上还是人影都没有,只有狂风吹着满地的纸屑到处纷飞。 猪肉荣也看不下去了:“都过中午了,街上一扇门都没有开过,你说这鬼地方还能够有得救吗?” 他看向鬼脚七,鬼脚七也头皮发麻:“这的人怕成这样,怎么过呀?” 猪肉荣回头看着巡捕们,拍拍鬼脚七感慨:“看这一群人,跟枉死城的饿鬼似的。” 十四姨还得一边乘饭一边安慰巡捕们:“慢慢吃吧,还有饭呢!” 一个巡捕接过饭碗就将头埋了进去,连夹菜都顾不上。 鬼脚七见状不断地摇头懒得答了猪肉荣了,这世道,人不人鬼不鬼的,谁知道。 里间黄飞鸿正带着牙擦苏和梁宽正在给阿根打针,阿根看着长长的针筒在不断地打抖,怕的:“那么大根针插下去?” 梁宽则不断拍着阿根的肩膀安慰他:“这是消炎针。” 可他的安慰没用,那边牙擦苏一扎进他的手臂开始推药,这边阿根就“啊”地长嚎起来,又是杀猪样。 不过还好,黄飞鸿这里还有药,不然断开的肋骨可真的是会要了阿根的命。 都在忙,红灯照早早地就给十四姨送了封信过来,不过十四姨也没找到时间看。 而黄飞鸿也忙着阿根的伤势,他也只得等巡捕们回去后才跟十三姨说了一下十四姨要跟着苗三娘去闹革命的事,这时已经是晚上了。 黄飞鸿刚说出要想办法将十四姨跟苗三娘隔开,十三姨就一口应承下来了。 其实是十三姨还没有想清楚,南下的中间十四姨也给十三姨写过信说这件事,十三姨也为难,一边是男人和家庭,一边是自己的理想。 她偏向于尽快跟黄飞鸿结婚相夫教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就更不好劝妹妹了。 答应黄飞鸿只不过是随口堵住他的嘴,于是十三姨借口要拿船票给黄麒英走开了。 十三姨其实担心黄飞鸿又多管闲事滞留广州,所以她打算行拖字决,等明天上了船,什么都好解决。 她敲了黄麒英的门,喊了声“老爷”,让黄麒英没来由一阵欣喜。 这在广东话里老爷就是家翁的意思,早点定下来早好,十四姨的事总让黄麒英有不妙的感觉。 所以就连十三姨告诉他次日是早上的船让他早点休息黄麒英也完全没在意,只顾着开心:“看到船票我就放心了。” 十三姨走后他更是自言自语:“今晚不睡喽,到香港再睡吧!” 回到房间时,十三姨终于理清楚了头绪,这时十四姨正在烫衣服,一边看苗三娘送来的便签,一边出神。 十三姨忙提醒了一下十四姨,后者回过神来放下了信签,赶紧推动那个快要烫坏衣服的烫斗。 十三姨拿过信签来草草地浏览了一下,便开了口:“十四妹,你在京城跟飞鸿相处了一段日子,觉得他怎么样?” 这下又戳中了十四姨心里的尴尬,连衣服掉下去都没察觉,只将烫斗一架,还不断地在烫衣板上喷水:“呃,我们很少见面,就算见面也说不上两句,我们都很忙,各忙各的。” 十四姨为了掩饰,还拿着喷水壶在烫衣板上刮擦起来,咔咔作响。 十三姨看到这些心里也有点乱,又接着问了声:“那他的缺点优点你都没有发现?” 十四姨慌忙拿起了茶杯装喝水,倒了两下发现茶杯是干的,想拿水壶倒水,结果又拿到了烫斗,卡在茶杯口怎么也倒不出来。 可她全完没察觉,而是自顾回答十三姨:“辈份不同嘛,我是他的长辈,他是后辈,长辈是不会注意后辈的优点和缺点的!” 十四姨的这个样子十三姨看了心都悬了起来,她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你觉得他人品好不好?” 十四姨被这么一问心更虚了,她一手压在喷水壶上,喷嘴的水喷了她一脸,可她却故作无所谓:“其实我觉得每个人都一样,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姐,你说是吧?” 十三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下麻烦了,看得出来,十四姨是对黄飞鸿动了心了。 她也只能递给十四姨一块毛巾,让她擦擦脸,没好气地嗔道:“我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十四姨赶紧转过脸去,呵呵假笑:“呃,我也觉得不知所谓。” 看着自己的妹妹,十三姨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问完了我就不问了。” 十四姨终于找到了茶壶,故作镇定地住杯里倒水:“哦,那你问吧!” 水都倒出来了,不断的洒在地上,十三姨无力地撑住烫衣板:“你是不是很喜欢飞鸿?” 完了,十四姨张大了嘴,啊了一声,接着她就真地高声叫了起来,原来她将手放到了烫斗上。 十三姨只得拿起喷壶帮她往烫到的手指喷水,一边手忙脚乱地帮忙,一边责怪:“你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啊!” 十四姨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心里憋屈的,哭了起来,一下子揽住了十三姨:“我已经很小心了,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这是一语双关的回答,十三姨也懂了,她抱紧了十四姨,轻轻地帮她揉拍后背:“别说了,我明白。” 看来,有两件事得做,一是帮着苗三娘出谋划策让她的队伍能拉起来,这样有事做了妹妹也能把注意力转移走,可能十四姨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另一个就是要抓紧时间跟黄飞鸿结婚,生米煮成熟饭,先下手为强,断了妹妹的念想,那就皆大欢喜了。 这一晚黄飞鸿也睡不着,海盗的事没解决,自己真的就这么去了香港,那广州的父老乡亲怎么办?真地就让海盗荼毒吗? 外面的风呼呼作响,忽然一阵风吹来,把客栈里用板条钉上的窗户都拱开了,黄飞鸿连忙起身都窗户扣上。 然后他便想到,该来的挡也挡不住,还是得直面自己的内心。 他跳起来下了床,坐到了几案前,就着昏黄的煤油灯拿过便签就提笔狂草起来。 外头梁宽、猪肉荣、鬼脚七和牙擦牙几个还在吵吵嚷嚷,为了谁拿多拿少点行李而讨价还价。 梁宽把一个行里箱叠到了牙擦苏那里去:“这是师公的!” 鬼脚七见状又压上去了一个,牙擦苏不干了,可他说话不利索,关键时刻见真情,猪肉荣上前扒开了梁宽和鬼脚七两个:“抽签吧,抽签最公道。” 然后他就从怀里掏出一把签,原来不是主持正义来了,是早有准备:“抽到红色的拿两件,抽到蓝色的拿三件,黄色的拿四件,抽到黑色的提剩下的那些。” 几个拉来扯去的就像菜市场一样,可就算这样也没有办法将透过窗户看黄飞鸿房间的黄麒英和十三姨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他们正看着黄飞鸿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奋笔疾书。 十三姨凑到黄麒英耳边轻声提醒:“飞鸿似乎想一个人留下来,老爷你怎么看?” 怎么看,这不正站着看嘛。 黄麒英则拿船票遮住嘴,生恐惊着了黄飞鸿被他听了去:“我这个儿子就喜欢这一套,明天一定要睁大眼睛盯着他上船。” 后面的抽签抽完了,猪肉荣像是中了大奖一样呵呵笑:“没我的事,红色的。” 鬼脚七也挺满意的:“我也不吃亏,抽到蓝色签。” 只有牙擦苏抓脑袋:“为什么黑色偏偏被我抽到,这些行里全都堆给我了。” 静了下来,十三姨便拉着黄麒英赶紧走,是她将黄麒英叫来的,就是为了防着黄飞鸿半路开溜。 可黄飞鸿并没有,他写完了信,顿觉神清气爽,施施然躺回床上,又是一个好梦啊。 魏溯难在做白日梦,严晶心却眼都黑了。 她去找了顾奶奶,结果顾奶奶就从书架上掏出了n本书,还一点一点地给她掰开了揉碎了讲。 如此热心肠,好意思不认真吗? 所以整个上午,严晶心不断地掐自己的大腿掐出精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背了再说。 她的记忆力也是拔群的,还硬生生给她记了下来。 可十几本书塞进脑袋里,像直接撬开用漏斗灌进去的,严晶心也晕头转向了。 幸好是严晶心感兴趣的东西,不然怕她会直接坐着睡着。 然后等顾奶奶过足了老师瘾,午饭之后,严晶心终于可以问出了心中的迷惑。 “顾奶奶,如果梦境的内容总是重复的定向的,那说明什么?” 顾奶奶认真斟酌了一下才断言:“要么就是你一直接触着这样的相关内容,这些信息处于热点状态,要么就是这个内容曾经对你造成了很大很深刻的触动,不然是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的。” 严晶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总不成说出梦境的内容来吧,那多吓人啊。 可顾奶奶斩钉截铁的断定又让她有些忐忑,于是她摆出了少女脸,以一种娇憨的姿态装傻着发问:“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可能了吗?比如一些没研究出来的猜测?” 顾奶奶笑了:“还没学会走呢,别想着长翅膀就飞,我们得脚踏实地。” 美少女听了满脸郁闷,然后顾奶奶就当讲个奇闻异事松驰一下神经:“在神经学的前沿研究领域倒是认为梦境是一种神经信号溢出,应该是量子力学范畴的东西,可这样的信息如果没有提前进入意识里,人类现在也没掌握生成类似神经元量子信号的技术,所以那些奇闻异录听个新鲜解解闷还行,要是把它当真了就是不严谨的学术态度了。” 严晶心低下头,嘴里带出了个“哦”,可她的眼神是透亮透亮的。 第36章 莫道君行早 从顾奶奶家出来,严晶心一路地回想,梦境应该就是最后也最不可能的这种现象,有人故意地引导了内容。 因为她知道,苗三娘的情节变了,即便是受了自身性格代入的影响,可这些电影远远说不上触动她。 而且梦境真的影响到了现实,她现在的功夫一直在涨,虽然缓慢,却也没有瓶颈。 严晶心倒没有想过如何对梦境内容进行编辑,因为顾奶奶说的话她信,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技术呢。 但顾奶奶说的一直处于热点状态这个事让她上心了。 她训练飞镖就是受了这点影响,而现实中她也做到了,又同样对梦境造成了反向推动。 这时严晶心也快回到家了,她看着快二十米外的垃圾箱,将口袋里的一张纸条团了起来,随手一弹,隔着老远纸团真地就被她弹进了垃圾箱的小孔。 还是昨天魏溯难写的那张呢,纸条没了,严晶心也没有再试,万一被人看到了太惊世骇俗。 但严晶心确认了心中的猜测,她觉得回去应该再拉一拉片,《黄飞鸿之龙城歼霸》里面肯定没有苗三娘这个角色,既然已经乱入了,不如提前做些功课,如果能影响到情节或者能进一步推动也好。 虽然不知道梦境的植入是什么回事,也不知道这背后是谁,但严晶心已经有办法对梦境进行一定的干涉了。 先下手为强,总不成一直被动挨打,不管是谁改变了梦境,她都有信心让对方喝一壶。 她倒没有想到魏溯难,因为在严晶心的意识里妈宝男压根就没有这本事,还是一个哭着到处找妈妈的小弟弟,哪里够格。 这一天下午到晚上,严晶心硬是顶着昏沉沉的头把电影过了三遍,看得她都想吐了。 这还不算,她还根据电影里的情节查阅了大量的特种战资料,把军事论坛那帮家伙都惊得嗷嗷叫,啥时候狼群里来了位如此高标准的美少女?提的问题还能把他们给镇住了! 没办法,大意了,忘了换头像,严晶心不小心掉进了狼窝里。 也亏得这帮单身狗胆儿小,没敢约着严晶心奔现,不然他们的狗爪子就堪忧了。 而当严晶心在冲刺时,魏溯难却一脸舒坦地享受妈宝男的惬意,一会一个“难难,那听燕窝你喝了没有?”“难难,晚上我们煲猪手汤!”“难难,切好的橙子别忘了,妈去上班了。” 只是贤慧走后魏嘉新还怪声怪气的来了句:“难难,你爸我吃醋了,今晚的碗筷太多,太难了!” 魏溯难多乖的,立马应声“来了”,他把老爸请出了厨房:“您瞧好嘞,看我表现。” 没办法,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觉得一切已经尽在掌握了。 所以魏溯难一睡下去就清醒了,是黄飞鸿醒了,阳光大好! 码头上还是挤得不像样,黄牛正举着两张船票大声嚷嚷:“到香港的船票啊,舱底,还有两张,每张四千两,先到先得啊!” 人群都住前挤,但船票太贵了,一个路人试着砍价:“老兄,四千两?有没有便宜一点的?” 黄牛丝毫不在意:“到船底潜水,还不用钱哩!” 黄飞鸿打着把伞给黄麒英遮阳,一路喊着借过借过,终于挤到了码头边上,向黄麒英指了指趸桥:“在那边上船。” 说着他就拉着黄麒英往那边挤,鬼脚七在后头扛着行李,吭哧吭哧地紧紧跟随着,边走还边抱怨:“船票炒得这么贵?” 猪肉荣应了声:“黄牛党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梁宽却兴致勃勃:“如果我们的票都这么贵卖出去,那就发财啦!” 鬼脚七没好气地斥责他:“卖了船票怎么下香港!” 梁宽大眼一瞪跟鬼脚七别苗头:“我说说而已!” 猪肉荣是拿惯了杀猪刀,总是往有油水的地方戳:“说说都不行吗?” 还在为抽签的事生气呢,梁宽坚持认为鬼脚七那张是他的,被抢了先手,而鬼脚七则认为猪肉荣出了千。 然后牙擦苏打着伞护着十三姨也挤了进来,鬼脚七马上有反应:“阿苏,你怎么空着手,不要行李了吗?” 梁宽也停住了,看着牙擦苏:“你不是抽到黑签的吗?” 牙擦苏一脸得意:“分…分…分了。” 鬼脚七几个眼全大了,立马扯起了嗓子:“全分到我们这啦!”“唔,不行不行!”“你个死爆牙苏,你给我等着!” 三个家伙不由分说就将行箱李堆牙擦苏身上,十三姨只得不断地劝解:“不要挤嘛!哎不点心!飞鸿在那边快过去吧!” 通道边上还有一家八口坐着,买不到船票一脸的怅然,几个小孩子不耐烦了,站了起来,嘴里还在不住的抱怨:“啊,我们还要得等久啊?” 他们的大人只得安扶他们:“坐下,坐下,别着急,我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了,我想一定会有人让便宜票给我们的。” 十三姨看着有点难受,只得往前走装作没听到。 行里都堆在牙擦苏那,梁宽和猪肉荣也跟着过去了,鬼脚七终于还是心软了,帮着牙擦苏扶着,一路地喊“借过”,以免别人撞到牙擦苏。 好不容易挨到上了船,黄飞鸿就关上了仓门:“我去一下厕所。” 早知道他会来情况的十三姨只得向身后的鬼脚七翻了一下白眼示意。 进了船舱,黄飞鸿就拿出一套家伙什乔装打扮起来,又在舱位上留下了一封写着父亲大人亲启的信。 然后贴上了一脸长胡子,拿了把伞就钻出了弦窗。 接着他轻轻一跃,就跳到了码头的货堆里,两步三步就转了出来。 过了闸口,黄飞鸿就直奔等票的那一家人处,将票递给了那位大叔:“你先让个家人上船吧!” 大叔也有意思,接过票一边向黄飞鸿鞠躬示意,一边解释:“他们全上船了,刚才有几个大胡子将票给了我们家人,说等会黄飞鸿会给我票的,你是不是黄飞鸿啊?” 黄飞鸿只得乐呵呵地干笑,大叔又鞠一躬:“谢谢您黄师傅!” 然后大叔就急匆匆地进了闸口跑了,留下黄飞鸿在原地笑笑:“几个大胡子?还是老样子!” 他也无所谓,反正早有预料,便缓步走到码头上黄麒英身边,干笑着喊了声爹,却只听到黄麒英冷哼了一声。 船开了,几个大胡子在岸边向那一家子挥手送行,他们全站在船甲板上,扯着嗓子在喊:“谢谢了黄师傅!” 几位大胡子则回以再见和一路顺风。 梁宽比较蔫,因为几千两银子飞了,可其他人兴致都不错,日行一善嘛。 就是一转头往回走时黄飞鸿才觉得不对劲:“十四姨呢?” 十三姨也冷哼了一声。 不对啊,又有变数? 当然有变数,苗三娘一早就跟十四姨汇和,在番禺地头上到处打听海盗的消息,这会已经差不多收集齐了。 可她们回到货仓之后却是满脸的无奈,因为没有船。 没有任何一家渔民或者货船愿意出海,就连看到苗三娘她们兵强马壮的米铺老板也不看好。 哪怕苗三娘给出了许诺,只要米铺老板出船,她就保米铺平安,可那个老抠就是不见兔子不撤鹰。 惹得苗三娘都想干脆把米铺老板给绑了,反正从十四姨那得来的情报,这里的衙门压根就平不了事。 可最终苗三娘还是把火气压了下来,一则是十四姨拉了拉她,另外,手下的仙姑们似乎也有话想说。 苗三娘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一进了货仓就将枪往桌面上一扔,砸出了砰的一声:“你们刚才为什么拦住我?” 十四姨马上出声了:“没有衙门的身份是不便行事的,而且以后我们还要跟附近地面的人打交道,虽然说事急从权,可要是真的动了米铺老板脏了手,以后在这一带也不好呆。” 仙姑们也推了一个大姐头出来:“圣姑,其实跟宝芝林的人合作也没有什么,上一次我们就跟黄老爷子合作过,他老人家还是挺好说话的。” 十四姨又抓紧时间献计献策:“我姐夫也想打海盗,他们缺人手,而我们有人有枪,我们缺官面,他正好跟巡检大人谈得来,不如我们就合作吧!” 苗三娘也冷哼了一声:“那些当官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十四姨想了想又劝道:“县太爷跑了,巡捕们跟着谢四留了下来,宁可挨饿也不跑,说明他们还有救,而且以后我们在这周边活动,如果跟巡捕打好了关系,会方便许多。” 苗三娘也觉得十四姨说得在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想到黄飞鸿就气不打一处来。 最后还是仙姑们的大姐头说动了她:“圣姑,跟宝芝林合作吧,最多你看不上黄飞鸿咱们不跟他打交道,直接找黄老爷子总行了吧。” 苗三娘还是能听得进人劝,但也提了个条件:“谈判我不去,十四姑和你去找黄麒英老爷子吧。” 总算是说通了,这脾气,也真够犟的。 黄飞鸿他们从码头回来也没有回客栈,而是去了县衙。 谢四翻出了海盗的卷宗,给黄飞鸿做了个详述。 横行粤东的海盗一共有八色旗号,最猖獗的是红旗的张保仔,然后蓝旗麦有金,黑旗蛤蟆养以及青旗笑面虎,他们号称是“四大天王”,声势日益壮大。 嘉庆十五年,朝廷平乱无功,只得向他们招安,结果张保仔就当了官,县太爷见了他还得鞠躬行礼。 现在时局混乱,海盗又重现原形,在南海、番禺、顺德一带他们又逐渐活动了起来。 黄麒英听了觉得不可思议:“从张保仔封官那年开始算他过百岁了,怎么可能现在还活着?” 谢四给了解释:“据我所知,这些海盗都是八色旗的后裔,他们的头目是张保仔的儿子张玉麟,还有他的相好单眼英。” 黄飞鸿关心打不打得过,追问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马?” 谢四只能摇头:“唉,他们行动神出鬼没,从不留活口,有多少人我实在是不清楚。” 猪肉荣还是个猛人,闻言有了想法:“师父,管他多少人,不如我们像在佛山那样,组织民团来对抗他们不就可以了?” 黄飞鸿也作此想,却又提出了另一点:“海盗在暗我们在明,他们一定有眼线,要特别小心,不能让他们知道衙门的县太爷跑了,我们想搬进衙门来,希望谢大人准许。” 谢四当机立断:“可以!” 黄飞鸿笑了:“那我们可就放肆了!” 第37章 当仁岂能让 是真放肆,黄飞鸿终于点出了他的想法:“首先要做的是衙门照常办公,你们全部穿上制服。” 这个好,比较威水,梁宽和猪肉荣马上就喊了“是”,鬼脚七和牙擦苏也没拉下多少。 然后黄飞鸿对着黄麒英笑得很虚:“爹,辛苦您一点,您来假扮县官。” 黄麒英一个“啊”字,嘴巴又被撑开了合不拢,这个儿子真是不省心啊,这是杀头的大罪。 没办法,为了儿子黄麒英也只能拼了。 可番禺的县衙也不大呀,这一伙人涌进来往哪呢? 阿根有了主意:“各位,真不好意思,衙门地方不够,要委屈委屈大家,住在牢房里。” 黄飞鸿无所谓:“没问题。” 一伙人只得去打扫牢房了,幸好牢房也是善良的牢房,已经很久没有罪犯了,都不去抓哪来罪犯? 但黄飞鸿还是免了“坐牢”,县太爷跑了,空着的套房正好可以安置黄麒英和十三姨,黄飞鸿也跟着得了好处。 徒弟们肯定不可能跟着黄飞鸿一起挤啦,阿根也陪着梁宽到牢房里搭铺,他想跟心中的大英雄呆一块呢! 猪肉荣进到牢房一看,他还混了最大的一间,一个巡捕还特意强调:“这是专门给你留的。” 猪肉荣左看右看,地方是满宽敞,就是感觉有点瘆的慌。 但他还是点点头:“地方不错嘛!” 这时几个巡捕费力地从牢房的仓库里抬出了一个大箱子,重得很,把几个抬箱子的人压得都像蚂蚁一样挪步了。 鬼脚七和牙擦苏见状也过来看稀奇,鬼脚七还问了声:“这箱子什么呀?看起来好像很沉。” 阿根挠头了:“我也不知道啊,摆在这里很久了,上面写的是洋文,没人懂,我们也不敢乱动,不知道里边什么东西。” 牙擦苏上心了,他懂啊,凑了过去,梁宽不能有热闹,闻到动静也过来了,还摆出大师兄的范:“哎,什么东西。” 用手轻轻地拨开了箱子上的灰尘,牙擦苏震惊了:“军火?!” 猪肉荣也过来了,看看一掌就把箱子盖拍开了,掀开一看,满满的一大箱枪械,都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动作太大,那些灰尘马上扬起来,腾腾翻滚,呛鼻得很。 梁宽摆了好几下袖子才扫开了味道,凑上前一看,马上就百事通了。 “这也没什么嘛,都是洋人用的东西,我们中华儿女呀,不用这些东西!” 阿根等几个巡捕跟着忙不迭点头,在他们心目中梁宽可是个大拿。 梁宽有人捧场就得意了,挥挥手:“来来来,拿走拿走,拿走!” 他还指挥起那几个巡捕来动手,猪肉荣却伸出肥掌拦住了他:“哎哎,你别动,得先告诉师父!” 鬼脚七也附和:“是啊,要跟师父说!” 猪肉荣也不傻,还懂得找同盟,他左右看看,提了句“是不是啊”,然后他冲着谢四问:“大人,你说是不是?” 谢四当然不会说不是,笑盈盈地点头:“是是!” 好玄,这一箱武器保住了。 其实清廷这样的事也不少,八国联军攻占京城后,打开了清廷的武器库,里面有上万杆毛瑟滑膛枪,还是后装连发的。 还有近两百挺马克沁重机枪,吓得八国联军的指挥官们冒冷汗。 以八国联军五万出头的兵力,拉得过长的补给线和分散的驻扎,如果清廷当时将这些武器下发,将八国联军包圆了绰绰有余。 所以说再厉害的武器也拦不住想投降的人,就如同永远也唤不醒装睡的人一般。 慈禧想的是八旗的精锐都打没了,她没有办法弹压国内的汉人,所以她要借重八国联军来制衡地方的武装力量。 算计的是她的位子还坐不坐得稳,而不是国家的损失,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就出于此。 在满清贵族的心中,哪有国,只有家!这国就是他们家的,剩下的人全是奴才。 可惜了,苗三娘想堵她没堵上,给她跑了。 黄飞鸿跑不了,他被十三姨给堵住了。 县太爷的套房虽然装修得很精美,但几个月不住了人,也得收拾。 十三姨一边收拾房间,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后就从行李箱里翻出了在国外买好的订婚戒指。 在香港成婚的想法泡汤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就地解决,反正也是江湖儿女,一切从简了,关键是要把生米做成熟饭。 十三姨看着戒指,想得都痴了,下定了决心,就拿着戒指冲进了黄飞鸿的房间,还把门给关上了,戒指收到了身后直直地看着他。 看着一脸笑盈盈还有少许扭捏的十三姨,黄飞鸿也笑了。 一定是有什么花招在等着呢,他猛地斜了一下身,瞄了一眼十三姨身后,逗了她一句:“你又干什么?” 照着往常十三姨一定会害羞的,黄飞鸿就喜欢看她这个样。 可今天十三姨胆子大了,她一拉黄飞鸿的手,一声“来呀”就把他拽到了窗前。 太生猛了,搞得黄飞鸿小心肝也扑通扑通的。 十三姨将戒指压在了心胸前,眼里快溢出了彩,看了看发现窗帘拉上了,又让黄飞鸿“先等等”,自顾将窗帘拉开了一条小缝隙。 婚礼嘛,得当天立誓呀! 然后她便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黄飞鸿,那眼神里带着勾子。 “飞鸿,我们常常到处跑,看来我们很难成亲,我想让你帮我做件事。” 说着十三姨打开戒指盒,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我想让你帮我戴上戒指!” 黄飞鸿蒙了,心快跳出来了:“戒指也要我帮你戴?” 十三姨眨了下眼,微微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那声音,糯得让黄飞鸿脚都软。 后然她伸手拉住了黄飞鸿,将他的手凑到戒指盒上:“来,这是规矩。” 然后十三姨灵巧地用纤纤素手拈起了戒指塞到了黄飞鸿手里,自己翘起了无名指,凑到了黄飞鸿面前。 她还哼起了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这……不就是婚礼进行曲嘛。 没有旁人,但十三姨的大眼睛里分明看到了满堂宾客,看到了祝福连连,脑补就行了,有情什么都有了。 黄飞鸿愣愣地给她套戒指,十三姨就举起手来,七彩的纸屑飘落到两人头上。 黄飞鸿想闪,却被十三姨拉住了,他只得哼哼:“这是什么?” 十三姨俏脸一歪:“戴啊,这也是规矩!” 然后她又摇头晃脑起来,虽然没有办法有一个让人满意的婚礼,但她享受这一刻的温馨,嘴里还“当当当当当”的不停。 等戒指终于戴上了,十三姨深情脉脉地注视着黄飞鸿:“该我给你戴了!” 黄飞鸿就像一只牵线木偶一样,被十三姨主导着,只是他口中满是胡诌:“啊,我也要戴啊?” 十三姨娓娓道来:“这是一双一对的嘛,现在我们是结婚,在行礼啊!” 完了,黄飞鸿眼都迷了:“结婚?” 他忙转头看了看房门,就想往外冲:“结婚要跟爹说呀!” 可他却被十三姨拉住了,要说力气,十三姨哪里拉得住他,口不对心! 十三姨有些小紧张,眼里满是祈求:“别别别,结了一半不准跑!结完了再去跟爹说嘛!” 这又娇又柔的语气,将黄飞鸿的力道全化解了,他觉得就像踩在一团棉花上,快要飘起来了。 然后十三姨又给他戴上了戒指,口中还不断哼唱着婚礼进行曲,还娇斥了一声:“愣着干什么,撤纸啊。” 说着就将纸屑盒塞到了黄飞鸿手里。 黄飞鸿无奈了:“又是洋鬼子的玩意儿,新东西。” 他在摇头,十三姨却斜着脸看着他,一边点头一边眼中放光:“现在还差一样就成了。” 黄飞鸿撤纸的手都僵住了:“唔?还有一样?” 他的眼神都有些虚化了,有些不敢看向十三姨炯炯有神的眼睛。 然后黄飞鸿也怂了:“全都一块办了吧!” 十三姨微笑着点头,掏出了一块白纱巾,盖在了头上,双手轻轻地缚好,然后就以无比娇羞地语调冲着黄飞鸿要求:“老公,你快掀开我的面纱!” 黄飞鸿的嗓子都冒火了,沙哑得紧:“老公?你还是叫我飞鸿的好!” 他快撑不住了,可十三姨得意地晃了晃肩膀,将顶着白纱巾的头靠了过来:“老公,你快掀开我的面纱亲我的嘴!” 黄飞鸿被逼得只好战术后仰,却也仰无可仰了,两人就快碰到一起了。 “亲嘴?一…一…一定要吗?” 黄飞鸿的声音就像被十二级台风吹着一般,剧烈地打颤。 十三姨将白纱巾撩起了一角,看了一眼房门,快速地点了点头压低了声腔:“唔哼,快点,现在没有人!” 可她这个语气,吐出的如兰气息,就像一阵风暴在黄飞鸿的头脑里刮过。 黄飞鸿彻度地凌乱了,全身电麻,呃地一下就打了个嗝:“让我做个准备啊!” 十三姨樱嘴一张:“呃,好吧。” 这一声更轻,吐出的气息更缓,就像柔然的春风拂过黄飞鸿的面颊,他觉得脸上热得发烫,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 死就死吧!黄飞鸿深吸了一口气,掀起了白沙巾,还左右乱瞄了两眼,一闭眼,就嘴了过去。 柔,软,清,香,嫩,滑,甜,蜜,世界上所有的形容词,都不足以表达黄飞鸿此刻的心情。 他的心中有一团火,在不断地延烧,慢慢地连脑海也像是被这团火煮沸腾了。 此时黄飞鸿好像失去了知觉一般,可就在这里,房间被砰地一声推开了。 不是推的,而是几个徒弟在外头,先是牙擦苏找黄飞鸿想禀报军火的事,然后鬼脚七怕他卡壳说不清就跟着来了。 接着梁宽怕他们打自己的小报告,不放心也跟在了后头。 这一下就坏事了,梁宽正好看到了十三姨闪身进入房间然后关上了门,梁宽当即一拍手:“师父这是要过关啊!” 还好他用手捂住了嘴,才没有闹出大动静,但他也拉住了牙擦苏和鬼脚七,三人就在门外听起了墙根。 最后,猪肉荣见他们去久了不回,也上来了,看到三个家伙趴在门外,也凑了过来,还一边探问:“什么事情那么好玩?” 梁宽回了句:“正在过关。” 哎呀,这可撩中了猪肉荣心头的痒处,他往三人肩上一趴,坏事了! 房门被猪肉荣的大力给挤开了。 正在接吻的黄飞鸿和十三姨暴露在了徒弟们面前。 梁宽最夸张,五指张开往脸上一盖就往外闪,那手指缝大得都露出了整个眼珠子。 等黄飞鸿追出房门时,徒弟们都跑没影了,平时咋不见有这么快的身手呢? 十三姨无所谓,她将手里的彩屑一抛,就在房间里旋舞起来,还拿着纱窗帘披在身上当婚纱。 搞得黄飞鸿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冷吸了一口气:“嚯,戒指的力量这么大?” 第38章 更有早行人 十四姨带着大姐头仙姑找到了县衙,她倒是知道十三姨没走,因为早上出门前十三姨便告诉她多半是走不成的。 可客栈那也没有再续期,那就只能在县衙里了。 可等她到了县衙,看到坐在公堂上充样的黄麒英,十四姨也被吓着了:“老爷,现在卖官的手脚都这么快了吗?” 黄麒英见到十四姨也心里悠得慌,不是说跟着红照灯去搞事了吗?怎么又找上来了? 他最怕十四姨又插进来,好不容易盼到了“睛天”,可不能再“下雨”了! 但他也没表现出来,而是带着十四姨进了后衙,边走边解释:“飞鸿让我冒充县太爷,好迷惑海盗,可没有捐钱做官。” 十四姨也笑了:“现在捐钱做官可不划算,想贪都没地方贪去。” 到了后衙,黄麒英让鬼脚七找来谢四,本来想唤来黄飞鸿的,可十四姨却说跟老爷子和谢大人商量就行。 黄麒英听了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这样好,他忙不迭地应承。 十四姨道明来意,说苗三娘有意领着姐妹们打海盗,谢四听了也两眼放光,因为大姐头仙姑说她们有一百多号人,还有数十杆洋枪。 这时谢四也懒得想她们的洋枪怎么来的了,只要有人手能用上,他都求之不得。 黄麒英更是好好好,因为苗三娘那帮人的战斗力他领教过,如果可以合作,那打海盗的把握就大了好多。 他也想尽快完事尽快走,再不走,总觉得黄飞鸿和十三姨的婚事会出现变故。 他盼着这杯媳妇茶盼很久了,可好事多磨,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原因耽误,要知道,以黄飞鸿的年纪,在别人家那孩子都上街打酱油了。 黄麒英盼儿媳妇盼孙子算是盼得望穿了秋水,心里已经再也受不得半点晃悠了。 然后谢四和黄麒英就做了主张,同意了苗三娘关于打下海盗战果要对半分的要求。 人家出那么多人枪,这个要求也合理,况且浮财也不可能归还失主了,失主都找不着,拿去给朝廷上供,最终估计也是进了哪些个上官的腰包。 谢四这人虽然还有忠心,可也并不迂腐,所以他们谈得很愉快,很快就定下了章程。 十四姨和大姐头也很高兴,这下可以回去向苗三娘复命了。 可事情就是这么寸,他们刚谈成,黄飞鸿就冲了进来,还一脸的不高兴。 听到双方合作的条件了,更是一脸的不乐意,还给十四姨来了句:“你告诉苗三娘,攻打海盗的事情就不劳她费心了,上阵打仗是男儿之事,妇孺做好女红就行了。” 这算是把城墙根下之辱又还了回去。 十四姨听了也伤心了,噌地站了起来:“姐夫,你怎能如此?上一次要不是三娘筹谋,你们走得出京城吗?” 黄麒英也连忙附和:“是啊是啊,苗三娘她们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可黄飞鸿这一次就是倔牛了,他向着十四姨和大姐头一拱手:“我意已决,不必再说了,番禺将组织团练,协力剿除海盗,苗三娘的好意心领了,恕不远送,阿七,端茶!” 好嘛,十四姨和大姐头气鼓鼓地走了,黄麒英回头一想,这也不错,这下变数算是没了。 倒是苗三娘那里并没有什么难受的,她听了十四姨的回报也不生气,而是淡然处之:“果然不出我意料,黄飞鸿也不是做大事的料,这样,攻打海盗的计划不变,我们自己来,尽量想办法劝服有船的士绅。” 没了黄屠夫,难道还吃带毛猪? 十四姨有些悲观:“可本地的大户都是唯恐吃了亏的,哪有那么容易说服。” 苗三娘摇摇头:“不用我们说服,海盗会帮我们说服他们的,没有不吃腥的猫,海盗迟早会动手的。” 大姐头叹气不已:“这样一来百姓们就受苦了。” “那是他们自己选的,变成今天这样,不仅仅是官老爷们的责任,百姓自私自利无动于衷,也得吃点亏见点血才会醒悟,没人能逼着他们走向自强的路,只有淋漓的鲜血才会让他们醒过来。” 黄飞鸿就没醒悟,他让谢四打着建立民团的旗号,召集了各界人士来县衙。 黄麒英刚开始装县太爷还有些紧张,可他很快就不紧张了,反而哭笑不得。 谢四先召来了当地的武馆,当他向拳手们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的县官大老爷”时,一脸笑容的黄麒英面对的是一张张麻木的脸。 馆主看着很好说话:“你们当官的要组织民团打海盗,我们武馆很乐意参加,但是我不能够替徒弟们拿主意啊,请大人自己问问他们吧!” 然后馆主抱个拳头也不回地走了。 武馆的学徒们也跟着一声不吭的走了,剩下两个好像看起来有点睡不醒的,还向黄麒英抱了拳行礼,可他们说出嘴的就只有两字:“告辞!” 黄麒英的笑容就变得像凉白开一样淡了。 再来一波村里的保长,带着十几条靓,还挺有气势,拿着把叠扇,说得头头是道:“现在我们是打海盗还是打洋人?如果让海盗上岸,他们就该打洋人了!干脆这样吧,不如我们跟海盗联合起来,那不更好!” 他还收起了叠扇在椅子扶手上一敲,把黄麒英和谢四都吓得一震,这伙人可不能招惹,也不知道他们是打海盗还是打自己呢。 接着士绅的代表就更难谈了:“你们这些地方小官有所不知,其实上面早就谈判好了,很多事全都内定,现在海盗只不过是一两个在做戏,里面一定有许多内幕,你我全都不知道,要是我们一插手岂不是越搞越乱?” 黄麒英快哭了,这县太爷原来就是这般难作的呀! 码头上的苦力就更直接:“我们干活吃饭的,要跟老板说才行!” 米铺的伙计也被找来了,可他们一口咬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们老百姓哪分得出来啊,反正谁打赢了谁就是好人。” 其他的伙计们连声附和:“对对对,我们跟打赢的那边干。” 谢四不放弃,又找到了几个当地有名的塾师,那语气真叫指点江山:“古人云乱世出英雄,他们是贼寇还是英雄那就要让历史来裁判,我们是没有能力阻止历史潮流的。” 黄麒英连嘴里的茶都喷出来了,“啊”,这些当先生的这种想法,那教出的学生能干嘛?跟在赢家屁股后面做从龙之辈混点汤喝吗? 他也不干了,向黄飞鸿抱怨:“这五花八门什么意见都有,可就是没人愿意打海盗,我看还是算了吧!” 黄飞鸿被打脸了,可他仍然坚持,看到黄麒英累得一头一脸的汗,只得缓和一下:“先休息一下从长计议吧。” 可海盗不愿跟他们从长计议,苗三娘猜对了,这么一口肥肉到了嘴边,他们如何忍得住? 这天晚上,几个海盗的舌头就溜进了番禺,他们是来县衙打探虚实的。 不止海盗来打探虚实,十四姨又跑回县衙来了,她打算帮红灯照打听一下消息,也没往黄飞鸿那边凑,而是跑到黄麒英这献殷勤。 她捧着一碗糖水往黄麒英这送,笑得可甜了:“干姐夫,你今天也够累了,来,喝碗糖水。” 见到十四姨,黄麒英心里又悬空了,“啊”的一下就张大了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可人老精鬼老灵,黄麒英也够玲珑,他笑着打呵呵:“白忙了,完全没有结果。” 然后他就手一用劲,扯断地手里的朝珠串,让它们掉到了地上:“呃,朝珠断了!” 这下有事做了,啥也别谈了。 十四姨不知是诈,便赶忙上前搭手:“我帮你捡。” 两人趴在地上到处捡拾朝珠,黄飞鸿进来了,看到也觉得莫明其妙,便问了声:“爹,干什么呢?” 黄麒英笑呵呵的:“这有朝珠都不像官,现在珠都断了,明天怎么办?” 结果黄飞鸿很干脆也蹲了下来:“我帮你!” 黄麒英真想给自己一嘴巴,早知道换个办法,这不是想让儿子离得远些吗,这下好了,凑一块了。 三人在地上凑成了一团,黄飞鸿就专找犄角旮旯,看到门背后也有,就掩上了门,打算先清理这一块。 他就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个好事者,梁宽正拿着个地球仪想去清洗,看到十四姨和黄飞鸿在房间里,黄飞鸿正关上门。 这下就有好戏看了,梁宽放轻脚步,飞也似地跑去报信了。 他纠集了师兄弟几个,钻进了厨房,那里正好可以看到那个房间的露台,有一个大大的落地门。 梁宽还一边走一边催:“上场啦!师父跟十四姨,有好戏看啦!” 牙擦苏心好在一旁辩解:“不要乱说,师父可能在教十四姨功夫呢!” 他总算是把话说圆了,可猪肉荣唯恐天下不乱,也夸张地大嘴:“哇,一上一下这是什么功夫?” 其实是人影投射到窗户上,黄飞鸿他们蹲下找到一颗珠子就递给黄麒英,让他穿在链子上。 猪肉荣还配上了音:“噢,这什么套路啊?” 梁宽则一脸的贱笑:“真笨,我示范给你们看,阿苏,跪下!” 牙擦苏也傻乎乎地蹲下了,梁宽嫌猪肉荣碍事,将他扒开,清出了空,这才站到牙擦苏面前,先噢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摸了摸牙擦苏的脸。 牙擦苏脸往后一缩,觉得不对劲,梁宽又兴奋地嚷嚷:“现在该我啦!” 他把手扇得像蒲扇一样,不断地示意牙擦苏起来。 等牙擦苏一站下了,梁宽就单膝下跪,拉着牙擦苏的手在手背上唔了一口。 然后猪肉荣和鬼脚七就肉麻地大叫起来,连牙擦苏也不断地甩着手,梁宽则站起来一脸的荡漾,还哈哈地奸笑:“现在明白了吧?” 几个家伙太投入了,连十三姨走进厨房也没察觉,十三姨见他们鬼鬼祟祟的,就问了一声:“你们在干嘛呢?” 四个家伙“啊”了一声跳了起来,脸色大变不会动弹了,将十三姨也骇住了。 十三姨回过神来,一边抱怨,一边向他们走过来:“吓我一跳,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猪肉荣将两只手抵在额角上,装兔子想引开十三姨的视线,闻言连忙发动急智:“我们饿了弄消夜吃呢,那谁,阿七,拿个西瓜出来。” 其他三人闻言都动了起来,猪肉荣则堵在了十三姨面前,不让她靠近窗户,还一边快嘴打消十三姨的注意力:“我做西瓜盅给你们吃啊,这是我家传手艺,不轻易做给人吃的。” 然后他又摆着一副肥肉不断晃荡的笑脸:“十三姨你干吗?” 第39章 眼见未必实 十三姨系好了围裙,听着猎肉荣询问便暖暖地笑了:“飞鸿明天生日,我来做个生日蛋糕。” 猪肉荣献殷勤:“我来帮你啊!” 可他的猪爪子一碰到烤炉就缩了回来,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十三姨把饼铛抽出来,抬着向着窗台前走,那边有一张几案,正好是白案。 猪肉荣想挡着,便又伸出手来托饼铛,可太烫了,他也顶不得,只得让开了位置。 还好梁宽又凑了过来,再加上拿着陶罐的鬼脚七和抱着西瓜的牙擦苏,正好将几案挡住了。 梁宽嘴伶俐:“这么大的蛋糕啊,真好吃,这下我们可以学怎么做蛋糕了。” 他将手里的盆子一放,也想过来接手,可他一碰饼铛就往耳朵上捂了,还发出哎哟哟的痛呼声。 倒是梁宽像猴子一样手舞足蹈让十三姨担心,她将饼铛调转了个,朝她身后的厨桌上放去。 鬼脚七也过来夹道护送,就是想让十三姨离开窗户,他还一惊一咋的:“哇,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蛋挞呀!” 梁宽瞪了鬼脚七一眼,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蛋糕呃!” 十三姨被捧了两句也挺高兴,欢声应允:“好啊,我来教你们吧!” 然后她扭头看看,见到牙擦苏了,便吩咐起来:“阿苏,你去拿小蜡烛来!” 其实是其他几个不太靠谱,估计也找不到,只有牙擦苏接触过外语和洋物,有见识也使得顺手。 十三姨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走到了厨房的一角,嘴里还有自言自语:“然后得拿一些奶油,用个布袋把它装起来。” 梁宽和猪肉荣以及鬼脚七则在后头咬耳朵,鬼脚七还将猪肉荣拉过来堵窗口。 猪肉荣继续当他的肥兔子,却叽咕起来:“油?油怎么拿布袋装啊?” 鬼脚七打断他:“你也别说了,我们也不懂,都快顶不住了。” 他一闪眼看了一下对面房,又伸头看了一会十三姨那边,紧张得不得了。 梁宽则站在厨桌上,伸头看对面,看到那边有动静了,他一个激灵:“又来了!” 可他这一下就将饼铛给勾倒了,蛋糕掉到了地上。 三个家伙手忙脚乱地去检蛋糕,饼铛又烫,鬼脚七还不断地催:“快快快,哎呀!” 他说着自己也上手帮忙将蛋糕扫回到饼铛上,梁宽终于把饼铛放回到厨桌上,却忙不迭甩手,实在太烫了。 鬼脚七看着乱七八糟的蛋糕,又嫌弃上了:“哎呀,不是这个形状,刚才没有那么尖的。” 梁宽不爽了:“那你来,我看你怎么弄。” 三个人还在缠夹不清,浑没注意到十三姨那边。 十三姨一边在装奶油,冷不丁注意到黄飞鸿那边,原来厨房角落里还有一个圆形的油烟口,这样纸就包不住火了。 从窗户上可以看到黄飞鸿又站了起来,往被窗帘挡住的地方走,那边还可以映照出十四姨的身影来。 其实是黄麒英坐着,托着个碟子在等黄飞鸿和十四姨将朝珠汇集过来。 可在窗户上看起来就像是黄飞鸿拉起了十四姨的手。 十三姨愣住了,向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地想躲开这个视野。 后面那三个家伙还在争吵,鬼脚七换了梁宽的手,梁宽也开始挑三捡四:“别揉了,快变粉啦!” 猪肉荣在旁边不断地泼冷水:“诶呀,没得救了没得救了……” 然后他注意到十三姨回转身了,忙用手拍拍梁宽和鬼脚七:“回头了,更没有救了。” 三人齐齐转过后来,梁宽还拿头上的帽子把蛋糕渣给盖住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嘻嘻样没话找话:“十三姨啊,还有什么闲差我们做好了!” 猪肉荣也话赶话:“要不要我们帮忙?实在是太无聊了。” 鬼脚七身手快,一把接过了十三姨手里的布袋,可他一用力,就将里面的奶油挤得喷了出来,射到了猪肉荣的脸上,于是又一声猪嚎响了起来。 梁宽一挥手,让鬼脚七“站一边去”,他还继续地攀话头:“十三姨,下一步该怎么样啊?你说呀!” 可十三姨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看,原来她看到了手上的戒指。 梁宽以为她被烫着了,连声问:“你手指怎么了?” 十三姨摸着戒指,木木地回答:“手指没事,下一步把鲜奶油挤上去吧。” 她又回身向着对面看去,猪肉荣蒙了,想问清楚:“挤完了脸还挤在手指上啊?” 十三姨看到对面的影子,神魂都快散了,随口就答:“嗯,挤匀点。” 她好像看到了十四姨吻在黄飞鸿的脸上。 其实是黄麒英在穿朝珠,看得不清楚,十四姨上前帮忙,黄麒英还叹到:“哎呦,老花眼了!” 这时猪肉荣还不甘心,又伸出了大肥爪:“十个手指都挤啊?” 十三姨这会得个人壳子站在此,还是随口答:“照挤吧。” 猪肉荣只得哦了一声,又将手伸了过来,梁宽还向鬼脚七发号施令,“照挤啦!” 鬼脚七也迷糊,愣头愣脑地请示:“我也挤?” 这时十三姨又看到对面穿户上的影子好像黄飞鸿和十四姨越吻越低,影子消失在了窗台下,好像是两人抱在了一起,倒了下去。 其实就是十四姨又发现了一颗珠子,蹲下去捡。 但十三姨不知道啊,她都快哭出来了,当然不耐烦:“全都挤,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问那么多遍!” 梁宽轻声地提醒那两个:“发脾气了,快点挤吧。” 猪肉荣则闷声闷气:“挤过来一点让我搽一下!” 那行吧,奶油变成了护手霜了,三个家伙拼命却住手上搓,鬼脚七还嘟囔了一下:“留下一点给阿苏啊!” 说曹操,曹操到,牙擦苏拿着一扎小蜡烛跑了进来,看到他们这个样不明就里:“你们做什么?” 梁宽劈口就答:“蛋糕啊!” 猪肉荣还觉得有理:“那么简单的事也要问啊?” 牙擦苏理解不能,摇摇头不理他们了,他拿着蜡烛递到十三姨面前:“十三姨,蜡烛来了。” 十三姨失魂落魄地接过蜡烛,转过身来,眼里却没有聚焦,愣愣地走到厨台前,也没看,就将蜡烛一根根地往梁宽的帽子上插。 她一边插一边说:“你们把蜡烛插上去,点着了,叫你们的宝贝师父来吹灭它吧。” 刚才始她的情绪还没有,可她越说越伤心,最后都变成了恨恨难平的样,一扭身,就跑了。 牙擦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迭声答“知道知道”,梁宽和猪肉荣以及鬼脚七却觉得不正常,牙擦苏想问他们,梁宽却向他展示了双手:“我们拿不了。” 十三姨气冲冲地从露台上拉开了门,看到十四姨正钻在床底下,露出大半身。 她一口冷气直贯顶盖:“你不用躲了,出来吧!” 听到十三姨的声音,十四姨从床底下爬出来,喊了声“姐”,但她看到十三姨满脸煞白,也蒙了。 十三姨怒气上冲,控制不住了,全身都在发抖,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不断地向后退:“我全都知道了。” 然后她就扭身哭着甩上了露台的门。 黄麒英这才听出了不对劲,望着露台的门疑惑不已,黄飞鸿也一脸懵,侧头问黄麒英:“他知道什么了?” 黄麒英也生气了,你媳妇你还来问我?他也板着脸向黄飞鸿斥道:“快去问问她,她的表情这么凝重,当然是很重要的事情啦!” 黄飞鸿愣愣地加了个“哦”,也跟着冲了出去。 可他一打开露台的门,那几个傻帽就拦在了门口,见了他都齐声喊“师父”。 黄飞鸿更蒙了,因为这几个傻帽浑身不对劲,有三个爪子上满是奶油,一个捧着顶帽子,上面还插了很多根蜡烛,还点着了。 “搞什么花样?”黄飞鸿一脸的怒气,刚刚十三姨那来了状况,这几个徒弟又这么奇怪,今天什么日子? 几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猪肉荣照直了说:“十三姨叫师父吹灭蜡烛。” 梁宽生鬼脚七也忙应声:“是啊!” 黄飞鸿却满满的狐疑:“想做什么?” 黄麒英看不下去了:“既然这样,吹灭它你不就知道了,来,吹吧。” 梁宽和鬼脚七还是附和:“快吹吧!” 黄飞鸿刚想低头吹气,又看到了那三个的爪子,便又疑问:“你们的手指?” 梁宽答得快:“也是十三姨吩咐的。” 那就没什么好问了,黄飞鸿一口气就将蜡烛吹灭了。 可什么也没有发生,黄飞鸿问了句“看到了什么?” 牙擦苏还转了转手里的帽子,猪内荣啊个不停,梁宽则是“没东西啊?” 鬼脚七则一头雾水抓脑袋,黄麒英也摸不着头脑了:“哎呀,这也太深奥了!” 但他老人家不管,只管赶着黄飞鸿:“快去问她,我老人家也想知道知道!” 十三姨又气又凄,冲出了后衙,跑到了街上,她想干脆就离家出走算了,看看黄飞鸿紧张不紧张,出不出来追。 可她一转进了一条巷弄,就被几个海盗的舌头给拦住了。 十三姨怒火冲天,冷冷地呛道:“你们想干什么,老娘今天我心情不好,别惹我发火!” 说完她就朝着海盗直直地走过来。 那些海盗可能是精虫上脑了,有一个海盗从旁卡住了十三姨的脖子一搂,还嘿黑直笑:“还挺英气的!” 十三姨穿着骑马的骑士装,还脚蹬着马靴,确实是有一番风情在。 可这番风情可不是给海盗准备的,她真的出离愤怒了。 于是十三姨嘴里念着“锁喉,抓手,走腰马”,便一拧一折背后海盗的手指,让他吃痛弯腰,然后十三姨一个背弓接一闪,就转过了身来。 她还一脚踢在了海盗的不可描述部位,让对方缩成了大虾,然后从对方手中顺过那把弯刀,转身一个斜劈,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了“去死吧”,将站对面的海盗也砍翻了。 没办法,这招擒拿手是黄飞鸿教的,用这招就想到了此人,十三姨将气都撤海盗身上了。 这么冷气逼人的几下,让隔个两丈的海盗都觉得脖子一凉。 放倒一个砍了一个,十三姨却觉得没出完气,用刀又指着剩下的几个海盗:“叫你们别惹我发火,还惹我!” 她最后喊那下已经变成了揭斯底里,将母老虎的威风发到了地动山摇的地步,手里的大弯刀也挥舞着,朝着海盗们逼去。 海盗们也蒙了,忙转身后退,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惹到毛神了,女的,多半就是扫把星。 可他们也没来得及溜,因为黄飞鸿杀到了。 第40章 后下手遭殃 黄飞鸿来了肯定就是一通招牌式的双飞燕、马连环、春风剪外加落叶旋啦。 更别提后面还有一溜四个高矮胖瘦,梁宽和鬼脚七冲得最快,一边打还一边喊:“是海盗啊!” 嘿呀,这下好玩了。 十三姨看到黄飞鸿冲过来,脾气更上一层楼,她退回到被她踢中某地方的海盗那里,将大刀敲在挣扎着想跑的海盗脖子上:“别动!” 她的声音似哭似泣,沙哑难堪,正好将她的心情衬托十足十,也不知是向海盗说还是向黄飞鸿说,反正海盗是愣住了。 黄飞鸿没有这个觉悟啊,他还蒙查查呢,一紧张就两步飞了过来,嘴里也紧张:“少筠!” 这一声的语气透着焦急不安,却也让十三姨有了胆色:“你还追我干什么?” 原来不是跟海盗说呀,那他就得逃了,他让过了刀锋又向前爬。 可十三姨气得浑身发抖,那明晃晃的刀尖就不断地在海盗脖子、眼前、咽喉处乱摆,让小心翼翼住前爬的海盗眼都快要瞪爆了,到底给不给走啊? 黄飞鸿更急了:“你总得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呀!” 十三姨火气上冲,就摘下了手里的戒指往地上一摔,戒指是扔了,可心也扔了,还发出了委曲的怒吼:“哼,这戒指我不要了。” 戒指摔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叮”的一声,又反弹起来,恰好就被跟上来的黄麒英抄到了手上。 黄飞鸿也红了脖子:“这是我们成亲的信物,为什么扔了他?” 他的声量起提起来了,让后头忙着绑海盗的几个徒弟们眼又大了。 “唔?”“成亲?”“这…”“成成成成………”牙擦苏话说不出来就被梁宽给捂往了,这下可放了个大料。 黄麒英也上火了:“成亲,你们是什么时候成的亲?” 他还捏着那只戒指在面前怼了怼:“为什么我一杯茶都没喝过?” 老人家也急了,又将戒指一甩,还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又叮了一声,戒指不知跑哪去了。 黄飞鸿这下上了夹板进退不得,他急得直跺脚,嘴里说着“十四姨,快向你姐姐解释解释”,那边就忙去拉住他老爹,这下乱的。 海盗们都忘了痛了,还能听到这么精彩的一出?他们耳朵也竖了起来,正等着高潮迭起呢。 猪肉荣不干了,一掌就将一个海盗的脖子扇得转了大半圈,嘴里还骂了一声:“家庭内幕不许听啊!” 没法听了,猪肉荣扇得太用力,海盗的脖子都折断了。 猪肉荣的话让黄飞鸿和黄麒英都瞪了过来,麻烦了,又得罪人了,猪肉荣刚想捂嘴,转头又灵机一动,支使起另外三人:“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捡戒指吧。” 这个借口不错,梁宽、鬼脚七和牙擦苏都应声跑了过去揍热闹,说是捡戒指,可心思都在耳朵上了。 十四姨也赶忙解释:“十三姐,你误会了!” 十三姨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刀正却正好指到了翻身朝上想靠着后背蹭走的海盗鼻头上,唉,又被发觉了。 那边黄飞鸿也拉了拉黄麒英的衣袖:“爹,您一定是误会了!” 可他也换回来一声冷哼。 那几个装模作样捡戒指的也猫蹲着交头接耳,猪肉荣还轻声哂道:“是不是误会我们最清楚了,是不是啊?” 牙擦苏终于利索了一回,一句“别说了”就堵了过去。 十四姨靠到十三姨肩旁,和声细语:“刚才我跟干姐夫捡朝珠啊!” 十三姨又是一声“哼”,再转了半圈身子,带动着手里的刀尖就在海盗脸上划了一条,海盗又不敢吭声,只得硬生生忍着痛惧,将“唔”咬在嘴里。 梁宽又有题材了:“捡珠子,还不如说收拾房间,那还能够接受。” 猪肉荣是记吃不记打,这会又“唔”上了,还跟了句“这还差不多。” 就连牙擦苏都拼命地点头,鬼脚七也一个劲地“对对对”。 这帮家伙,现场解说上了。 黄麒英气愤地在巷子里踱来踱去,黄飞鸿也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跟着,晃得人眼花:“爹,我们不是想瞒着您的,实在太忙忘了。” 鬼脚七的评语又来了:“这句话说得不够,不够……”,他眼都憋大了,就是憋不出这个词,还是牙擦苏帮他圆上的:“诚意,不够诚意。” 鬼脚七比牙擦苏还卡壳,狠狠地点头称赞:“没错!” 十四姨也追着十三姨辩白:“你问问干姐夫嘛!” 正好,黄飞鸿也跟老爹乞求:“您问问少筠嘛!” 梁宽觉得太没存在感了,两手将眼睛一盖,转头向伙计们抱怨:“为什么不问我们呢?” 那声“呢”还被梁宽怪腔怪调地特意拉得长长的,他还作怪地搂抱住猪肉荣,让猪肉荣又肉紧了,“啊”了一声,用手捂住了脸,真没脸看。 十四姨也越说越委屈,赌咒也上来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猪肉荣受不了了,脸偏向鬼脚七那边,向鬼脚七嘀咕:“刚才不是说捡珠子嘛,这会又说什么都没做过?” 鬼脚七一脸不解,无言以对,他没词了。 黄飞鸿快要上蹿下跳了,一咬牙:“我们只是成亲,还没洞房呢!” 这下连牙擦苏不能忍了,他不断地用手拍自己的脸,嘴里吐出“impossible!” 这下连黄麒英也迷了,看向黄飞鸿,不禁问了个“什么?” 十三姨也看过去了,连着十四姨也眼大了,而高矮胖那三个也学着瘦的一拍脸,来了个“impossible”,他们也不信。 这不是看见了么。 猪肉荣还补了声:“师父这下算是狼狈了。” 梁宽则是斜着眼眯着像热锅上蚂蚁样的黄飞鸿:“这次解释不通了吧!” 可十三姨倒是想通了些东西,眼睛四下里转。 牙擦苏又跟着梁宽的话头,低声地吼:“noway!” 鬼脚七更迷了,脱口就问:“还能威?” 十三姨思想在剧烈地波动,手里的刀不由自主地收了回来,让地上躺着的那个海盗喘大气摸胸口,差点没命啦! 黄飞鸿则在黄麒英和十三姨这间两头看,嘴里又大声质问:“你们到底相不相信我?” 十三姨心乱如麻,太矛盾了,她亲眼看到的东西难道不准吗?断断不可能几个人都窜通好来骗自己吧?而且也没有这样的时机。 她只能愤然地一甩手,大喊一声“我不知道”。 十三姨的喊叫却正好将刀锋划过海盗脖子那唰的一声遮掩了过去,还是没跑掉! 她走开了几步,避开了黄飞鸿的目光,胸腔地因吐呐猛烈地起伏着,难啊,太难了! 鬼脚七看到了那个海盗的动静,跑了过去,一试鼻息,没了! 他忙向黄飞鸿禀报:“师父,他断气了。” 这下又惹到了十三姨,她回转头大喊:“谁叫他睡在那里的。” 转过头来不解气,又发作了,哼的一声,又挥动了手里的刀朝着这边地上躺着的海盗脖子上劈了一下,又死了一个。 挥得太大力,她手里的刀也飞了出去,嗤的一声,又插进了一个海盗的胸口。 冤吗?也不冤,吃得咸鱼抵得咸,杀别人时痛快了,被别人杀时也痛快些,咽了这口气算了。 十三姨见自己杀星这么大,也有些讪讪,径自走回了县衙。 其实就是心里接受了,但嘴上还不认,幸好,海盗们让她解了气。 黄麒英一肚子气也没地方撤,只得拿黄飞鸿作筏,他指着黄飞鸿的鼻子痛骂:“都说别那么风流了,唉,没眼看!” 说完他老人家也回了。 黄飞鸿站在原地只能不断地哀求:“爹,爹!” 可黄麒英也没搭理他,前面那个气消了才是关键啊,他得快步追上去,趁热打铁,他生气是装的,只不过是为了消除威胁。 梁宽这时捂住了自己的帽子,这是准备开动大脑了:“美人关桃花劫,这次要有人跟师父一起过关,帮他挡了桃花劫,师父才能过关哪!” 那几个也齐齐将脑袋凑了过来,一起摇头晃脑,这时应该给他们一人配一把鹅毛扇才行。 黄飞鸿不知道黄麒英的算盘,看着这几个大头鹅心里更乱,已经够乱了,他气也急了,语气不太好:“谁送十四姨回去?” 这下几个傻帽都纷纷举起了手来,倒不是他们想一近芳泽,十四姨这样的他们也自觉自己够不上,可谁让十四姨回到那边就变成了十四姑了呢。 那边可有着上百号呢,总有一款适合自己。 这几个向十四姨那涌去想献殷勤,黄飞鸿气不打一处来:“好了好了,一个人就够了,其他人押海盗回县衙去。” 说完黄飞鸿也径自回县衙了,那里面才麻烦呢! 这四个吵不成份了,都为了谁能护送十四姨回去而揪扯不清,十四姨一声清脆地“好了”让他们停了下来。 “你们全都不用争了,我不回去,留下来陪你们。” 她还扭捏了一下才又继续:“我求你们件事!” 傻帽们都笑呵呵的,语气和祥得很:“什么事啊!” 十四姨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出了口:“你们假装追求我吧,这样姐姐就不会再生我的气,我知道你们很为难,但如果你们答应的话,我就帮你们跟仙姑们认识。” 为难个屁,那几个都点头点得像点蒜一样快:“不客气!”“不为难!”“没问题”“小意思!” 没出息啊! 交易谈定落手,他们这才回头看海盗,得,也不用押了,下手重,再加上猪肉荣和十三姨又解决了几个,没得押了,改抬去埋了吧。 又是一个不眼之夜哟。 可第二天更难熬,次日一早,码头上就来人拍开了县衙,祸事了,昨天出海的那艘客船被海盗给劫了。 等黄飞鸿和巡捕们来到码头上时,码头上一溜铺满了尸体,都是用一块烂席遮盖着。 这些都是随海浪飘回来的,还只是第一批,后面不知还有多少这种让人肝肠寸段的事。 黄飞鸿掀开席子一看,眼都黑了,地上躺的一排里,正有他好心送了船票那一家。 黄飞鸿嗓子都哽咽了:“这些海盗……我跟他们不共戴天!” 他将手里的刀一剁,就砍在了码头的青石条上,石条被斩出了一条槽,而黄飞鸿手里的刀也应声断成了两截。 黄飞鸿心里满是悔恨,可悔恨也没有用,谁让他自大来着,谁让他拒绝了苗三娘联合剿匪的提议来着? 如果下决心快些,马上行动,或许客船就不会被劫,但世上啥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是黄飞鸿自己选的后手,能怪谁? 第41章 耳听也不虚 等黄飞鸿安葬好了遇难的人,再回到县衙找十四姨想重新开始跟红灯照合作剿匪谈判时,轮到十四姨摇头了。 因为苗三娘那边已经完成了布置,今天一早十四姨就将昨晚有海盗的舌头潜入县城的消息传给了苗三娘。 苗三娘一听就喜出望外,为什么,这个消息可以利用啊。 她立马就发动手下,到处去传播这条消息,这就把米铺老板这些乡绅吓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耳听为虚,但他们还是派出了人员四下打探互相印照。 就在这时,客船被劫,货物被抢,整条船无一活口的消息也传了开来。 谢四也没有办法将这样的泼天大事盖住,再加上他们去码头,那里早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没办法,中国人就是这样,不管好的坏的,只要有热闹就会往前挤。 这些人又将码头上的惨状带了回去,还添油加醋地照着自己的想象多描画了几句,不得了,简直把海盗说成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然后又将番禺当前的处境说得是危如累卵。 感觉海上就有十万兵马,随时会杀过来一般。 这下米铺老板这些乡绅就被吓住了。 怎么办,海盗要杀来了,他们的全副身家性命可都在这呢,能跑的早跑了,跑不了的就是跑不动的。 特别是像米铺老板这种,米仓里还堆满了米,运又运不走,跑也跑不了,只能干着急等死。 还有那些米铺的伙计们,本来嘴就碎,再加上坐立不安,红灯照的仙姑轻轻一吓,就什么都往外抛了。 苗三娘这才知道,为什么那天到番禺时会有那样的误会。 原来海盗盯上了米铺里的米,给米铺送了一箱子手指来,限期让米铺将米送到海盗的地头去,一只手指一石米,那一箱手指,整整两千只啊。 苗三娘当机立断,又去了米铺,米铺老板早不吓得六神无主了,什么事都说了。 海盗的老巢就在澳门隔海不远的氹仔岛上。 葡萄牙人占领了澳门岛后,曾不断地向清政府索要氹仔和对面不远的横琴以及岸上的拱北,但都被香山知县顶了回去。 然后葡萄牙人就以联合剿匪为名游说清政府,想以此趁机换得上述地方上的驻跸权。 而实际上是海盗跟葡萄牙人是勾结在一起的,葡萄牙人实力不够强,但他们有名份,海盗则实力强横,却见不得光。 他们都是张保仔的手下,张保仔接受招安后并不满足于台面上的实力,又害怕清廷找他算老帐,就与葡萄牙人合谋,贼喊捉贼,顶着葡萄牙人在前面当挡箭牌。 由于在澳门眼皮子底下,清廷不敢与葡萄牙人直接产生摩擦,所以氹仔岛、桂山岛等澳门附近的岛屿就成了三不管地带,变成了海盗的巢穴。 至于米铺老板为什么懂这些,因为他往那卖过米。 海盗也要吃饭的,他们的粮食来源一直在广州附近而不是对面的香山县,因为他们也要掩人耳目。 只不过这一次海盗趁着局势混乱,想再下手捞一票大的,所以就不想出钱交易了。 而米铺老板也善财难舍,双方就这么纠结上了,这才有了海盗送手指来恐吓的一出。 搞清楚了底细,那下面就好谈了,苗三娘提议米铺老板出船,助她去攻打海盗的老巢。 米铺老板吓得直摇头:“海盗的老巢固若金汤,有枪有炮,还有几千人马,你们去打那里无异于以卵击石,这样的亏本买卖我不干!” 说穿了还是抠,他不看好苗三娘,要是苗三娘一伙全完蛋了,他的船就白费了。 这家伙也不纯是守财奴,还有点见识,看来得让他再见识见识。 苗三娘朝旁边的仙姑打了个眼色,仙姑就将枪哐当一声放在了桌面上。 米铺老板以为苗三娘要来硬的,舌头都打结了:“你想干什么?要是杀了我你也跑不了,黄飞鸿就在县衙,他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苗三娘气笑了,这家伙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可她就不是这样的意思,苗三娘朝洋枪示意了一下:“你打开看看!” 米铺老板手打着哆嗦,但还是强撑着解开了包装洋枪的麻布,他一看枪上的铭牌,也吓了一跳:“毛瑟1898,天啊,这是德军的最新装备。” 苗三娘还不止这一点,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个军徽,扔在桌面上,跟枪管撞击出丁零当啷声。 米铺老板是识货的,一看更是魂都飞了,他指着苗三娘:“你们……你们杀了……” 说到这米铺老板就捂上了嘴,眼眶都快爆出来了,这是要杀他灭口了? 苗三娘撇嘴乐了:“在京城,这样的洋鬼子我干掉了几百人,枪就是从他们手上抢来的,那个徽章也是从他们身上扒下来的,就连黄飞鸿和广东会馆的人都是我们救出来的。” 她说到最后充满了轻蔑,这是取笑刚才米铺老板用黄飞鸿来吓她们呢。 “那黄师傅跟你们是一伙?” 米铺老板问完脸又像是要哭了一样,糟了,怎么又捅出来了,这嘴真的是贱,他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可苗三娘摇头了,让米铺老板如得大赦,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可苗三娘马上又让他提心吊胆起来:“黄飞鸿不愿跟我们剿匪,他想靠组建民团办事,可等他把民团建起来,怕是你们的脑袋都搬家了,今天那一船人就是因此而枉送了性命。” 米铺老板又做难了,苗三娘虽然看着势大,可跟海盗一比不够看啊,即便是她说能干掉几百德国人,耳听为虚,难啊,太难了! 苗三娘见米铺老板动摇了,就加了一把火:“你只需要给我们准备一条船,我们失败了,大不了你就损失一条船,反正海盗要来了你的家产也保不住,可要是我们得手了,我分你这个数!” 苗三娘伸出了五个手指,米铺老板眼冒绿光:“五千两?” 然后不等苗三娘改口,他就一把握住了苗三娘的手:“说好了,五千两可不许反悔,另外你得压二十条枪在我这,等你们回来了用银两来赎!” 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极品,真的是钱比命还大。 本来苗三娘是准备说五万两的,可没想到就是一张高价船票的钱米铺老板就上勾了,早知道是这样的货色还费什么劲嘛,直接拿钱开道就行了。 虽然苗三娘手上没什么钱了,可抢来的那些富豪们的珍宝玉器还有一些,但现在兵荒马乱的也没地方换。 乱世的金银盛世的古董,都比不上实打实的能吃的粮,可米铺老板这么精明的人,就愣是被钱堵住了眼。 事也谈成了,苗三娘就想抽出手,毕竟她还是个大姑娘呢,可不能让米铺老板占了便宜。 可米铺老板还以为苗三娘反悔了,使出了死力气,硬是抓着不放手。 这下苗三娘火了,眼一瞪,吓得米铺老板赶紧松开,可他嘴上还是叨逼着:“说好了的,可不能耍赖。” 苗三娘是彻底拿他没招了,只得利眼一剜:“谈生意归谈生意,再动手动脚,小心我砍了你的爪子!” 听到不是改主意,米铺老板什么都无所谓了,嘿嘿就讪笑起来:“不敢不敢,船马上就可以备好。” 靠,这真就是个守财奴。 也因为从米铺老板这里打开了缺口,所以苗三娘就给十四姨送去了消息,自然的,黄飞鸿就这么给蹶了。 不过这样倒是让十三姨放了心,原来十四姨真不是为了黄飞鸿跑回来的,只是为了打探消息啊。 她以为苗三娘是故意为给黄飞鸿一个下马威呢,唔,这样也好,让黄飞鸿吃个瘪,省得他整天自以为天老大他老二。 再说了,十四姨这么一拒也得罪了飞鸿了,他一气之下肯定也不会给十四姨好脸,这样自己就没了威胁。 十三姨也守得云开见明月,便又安慰起黄飞鸿来:“飞鸿,以我看那个苗三娘是生气上次你拒绝了她们,没准过两天就好了,要不我再跟十四妹说一声,让她再去说说情,有人在中间就好斡旋。” 黄飞鸿听了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十四姨还真回去了,可一进门就看到红灯照上下都忙着整军备战,就连她还被拉着一起商量。 然后等她听完了苗三娘讲述的情报,她也有些怕了,海盗势力这么大啊,于是她也有些忐忑,便软语向苗三娘请求:“三娘,我们真不跟我姐夫他们合作吗?毕竟人多力量大些,姐夫他们身手也高啊。” 苗三娘这次倒是做足了准备:“这样的战事,身手没啥用,只能智取,不能硬敌,如果是打硬仗,多他们也不多,如果是靠脑行事,那也不必要,以他们的性子反而误事。” 十四姨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接着苗三娘就语重心长地望着她说了句让十四姨心里翻江倒海的话。 “这些情报,不能告诉你姐夫,包括你姐姐也不能说,你想一想,去打一仗是不是很危险,你不愿你姐夫去冒这个险吧?所以一丁点口风都不能告诉他们,而您也要继续回县衙去,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我们成功或者失败。” 这十四姨就接受不了了,说了是一起拉一支队伍,怎么到了打仗时就把自己支走了呢。 苗三娘有话等着她呢,一个手指竖了起来:“先听我说完,海盗有眼线,肯定不止一波,可能在县城里还有固定的,你回县衙将黄飞鸿他们稳往,也是帮了大忙,让海盗不知道我们的行动,将他们迷惑住,这样我们才能出其不意。” 十四姨想了想,还真就是这样,自己的作用并不小。 这样一来她就没有了失落感,便答了一声“好”,又加入到商量对策的行列。 怎么打,智取是智取,可怎么混进去呢?得有个理由吧? 想用米铺送米的名义,可那样一来就真的要动用一批大米了,以米铺老板的德性,肯定没商量,要说买,现在苗三娘手里又没有那么多钱。 再者说了,估计米铺老板一听要用他的名义多半就反悔了,钱是好挣,但他的胆也不够大。 最后还是一个大姐头出了主意:“海盗大部分是男的,除了有家眷的,多半要劫掠妇人,要不咱们就伪装成人伢子吧?” 这个主意不错,苗三娘欣然采纳了,剩下的她就套路化了,怎么样伪装成贩卖女性的船,怎么样混进去然后投毒迷魂药,如何从外面摸哨子,都被她一一的铺陈出来。 就连十四姨都有些意外:“三娘,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这次苗三娘有准备,掏出了一本《步兵操典》:“回来时你不是教了我识字嘛,喏,看了这个就知道军营是怎么摆布的了。” 还是德文版的,从八国联军那里搜来的。 第42章 须眉欲奋扬 魏溯难想着一振雄威,可严晶心一招釜底抽薪就将他的架子掏空了。 可他不知道啊,星期天他都没有继续白日梦,在他想来,情节都进行到这份上了,严晶心就只有跟在他后头吃屁的份,望尘莫及了都。 可现实中他差着严晶心也不少呢,得抓紧时间追回来。 武术队又被荆桔拉出去了,他也没有地方训练,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在家是不可能在家的,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当妈宝男了,可偏生今天又是贤慧的休息日,怎么办? 好办,李老师就是最好的挡箭牌,她的宿舍就在学校里,又不担心有人打扰,一般周末时李老师都不在家,多半被家中父母压着去相亲呢。 那就是自己的地盘啊,魏溯难找到了借口,跟老爸老妈吱了声就出门了。 他得把劲找到,这是荆桔走之前交待到的,功夫上身,就一定能感觉到劲力。 这个劲力还不是普通的发力原理,而是在这个基础上,在身体动作完全合理形成条件反射后多出来的一份力道。 它的原理到底是什么,不好意思,当前的运动科学还没有发达到能研究出这种奥妙的程度。 但荆桔猜测,劲力有可能是一种全身肌肉骨骼等各个环节磨合好了之后诱发的某种还未证实的身体机能。 就好像机械运行状况良好的时候,也会有谐振发生,它能帮助整个机械系统更高效的运作。 有些内燃机,磨合的好,发动机的马力是多于铭牌上的标称的。 荆桔用这么个道理一说魏溯难就理解了,他还补充了一下:“甚至理想状况下还会省油。” 他学习好啊,这些对于魏溯滩来说都是小case,可当时荆桔却一句话把他打蔫了:“这个道理其实是心心总结出来的,想不到你们竟然想一块去了。” 荆桔只顾着高兴了,完全没注意到当时魏溯难的笑得有多僵硬。 “其实阿姨也是仅仅摸到劲力的门槛,那时年纪就上来了,所以阿姨也就再无寸进了,心心是十六岁时达到这个程度的。” 十六岁,那不就是得到墨玉不久之后嘛?哼,看来严晶女这个魔头也是作了弊开了宝箱才这么厉害的。 现在自己也打开了宝藏的大门,那接下来还不是任自己掏? 魏溯难想着很快就能大杀四方了,走起路来脚步都轻快了些。 有句话叫得意不可再往,等他优哉游哉掏出钥匙打开李老师家的大门,他蒙了。 李臻在家呢,破天荒没出门,正拿着一本相册在看得愣神。 听到响动她也没在意,肯定就是魏溯难这家伙,但她把相册合上了,收拾了起来。 魏溯难倒也乖巧,先问了声好,然后就改了口:“李老师,我想找你补习一下前面的内容,我拉下好多了。” 那好啊,李臻也很满意,有这样的学生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刷拉几下就写下了一个清单:“你把这几篇作文写了,搁在书桌上,晚上我回来帮你改。” 然后李臻就把相册锁进了书橱里,还是密码锁,扒拉了一下就乱了位置。 今天其实李臻也要去相亲的,只不过她故意迟到了,对方太热心了,她得想办法让对方知难而退。 当然她也不会跟学生说这些,很快就出门走了。 也就三篇作文,对魏溯难来说还是小case,仅仅一个多小时就被他ko了,连修改的字迹都木有,无数的范文在脑子里,信手拈来,有啥可以出错的? 闲了下来,魏溯难看看时钟,今天训练的事怕是要泡汤,因为李臻万一回来了他怕被看到。 暂时他还不想让人知道他恢复习武的事,而训练又是一大堆套路,有点像瑜伽一样,全部做下来得很久呢。 然后魏溯难莫名的心就痒痒了,刚才李老师看的是什么呢?好像神神秘密的,他一来就锁上了。 谁都有好奇心,像魏溯难这样的更是好奇心max,想着想着,他就动手了,就看一眼! 他打开了李臻的密码锁,没办法,这把锁不够高级,推回去复位时是有声响的,以现在魏溯难的听力,他还真就听出来了。 密码锁被啪的一下打开了,他快速地拿出了相册,翻到了刚刚李臻看的那一页,然后魏溯难就傻眼了。 愣得得有十几秒,他又装相册装好,放了回去,连位置角度都没差,然后他又锁上了书橱。 眼力没问题,一切都恢复如旧,可魏溯难的心却砰砰直跳,因为他刚刚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怪不得李老师那么紧张呢,怪不得严晶心一直跟李老师不对付呢,以严晶心的知觉水准,一定会感觉不对劲甚至发现些什么的。 魏溯难倒没有觉得李老师做错了什么,因为李老师一向行得正站得直,可就是因为如此,他反而为李老师有些惋惜。 相册里好几页,全是李臻读书跟严励和荆桔的合照,有些因为时间久了都氧化起斑了。 这正常吗?太不正常了! 要知道,魏溯难的老爸老妈那时也跟李臻是死党,可那几页就没有魏嘉新和贤慧的照片。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李臻至今还对严励念念不忘,甚至引为人生大憾。 而严晶心跟李臻不对付也就再正常不过,任谁发现了有个人整天对自己老爹念念不忘,而爹妈的感情又没问题的话,都会是严晶心的反应。 想到这些,魏溯难嘿嘿地笑了,大魔王,你也有这一天。 可一转念,魏溯难又有些难过,不管是李老师还是严晶心的爸妈,大家都没有做错什么,只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让一切都走错了方向。 大家都熟,李老师平时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可她将感情藏在了心里,苦的只有她自己。 也难怪李老师迟迟不肯结婚,还说打算独身,甚至都开玩笑说认魏溯难和严晶心当孩子就行。 也许,李臻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趁着开玩笑的场合说出来,满足一下自己的愿望而已。 想到这里,魏溯难对严晶心意见更大了,没办法,李臻在魏溯难心里就跟老妈一样,严晶心不识好人心还这样对李老师,就太过分了。 而且李臻从来没有逾越这处,也是真心对严晶心和荆桔好。 是了,一定是这样,当时李老师喜欢严叔叔,然后荆阿姨也喜欢严叔叔,李老师因为荆阿姨救过她而退出了。 唉,真是造化弄人! 就当魏溯难像个小老头一样唉声叹气时,门又打开了,李臻回来了,还给魏溯难带回了午餐。 “贤慧刚才给我来电话了,让你下午去接心心回去,荆桔又走了,她一个人在家贤慧不放心。” “我吃过午饭就去吧,作文我写好了。” 李臻满意地朝魏溯难点了点头,还不忘再交待一句:“心心脾气有些倔,你作为男生要让着她明白嘛!不要给自己造成遗憾。” 魏溯难没听进去,也没听出后半句的余味,他此刻心里想着的却是:“她可没领你的情,这样的人就该怼她。” 严晶心正忙着呢,在怼军事论坛,有那么几个无聊的家伙不断地住上凑,也不是对线,而是热心过了头,问这问那的,司马召附体。 还猜严晶心是不是写小说需要构思情节呢,不管了,一群傻帽! 这两天严晶心又有了些心得,让她在醒来后对梦境的记忆越发的清晰了,所以她可以针对梦境进行准备。 可让人郁闷的就是这些都跟武功无关,都是一些屠龙术,懂了也没用。 好在很快就可以跟海盗交手了,就电影来看那个张保仔就不错,呵呵,没准又能长活。 严晶心正一脸地向住了,门铃响了。 她快速地送电脑里的文件归置好,还加了密,然后还把浏览网址给“毁尸灭迹”了才罢手。 等门铃再一次响起,她才打开了门,不用说一定是魏溯难那家伙了。 贤慧也给她来电话了,盛情难却,严晶心也只能从了。 魏溯难只进到了客厅就没往里走了,保持距离很重要。 “太后有旨,将在外不受君命,所以命小的来接将军班师回朝。” 严晶心则白了魏溯难一眼:“无聊!” 总算也还给点面子,她又接了一句:“等会,我要收拾东西!” “行,没事,有思想准备,我干等着,您随意。” 这俩一见面,准没好话,都是不断地变相挖苦着。 严晶心还特意磨蹭了一下,让时间破纪录地过了五分钟才收拾好,拿了个背包,走过去踢了一脚正在神游的魏溯难,让他眼镜都歪了。 “走吧!” 魏溯难也意外:“这么快?” 严晶心眼里寒光一闪,魏溯难噌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这么慢?等得花儿都快谢了!” 还好他知机,严晶心也没有再啰嗦,顾自换鞋往外走,还是魏溯难拉上的门。 这天接下来海清河晏,晚上的时候魏溯难一躺就入梦了。 十四姨回到了县衙,也没提苗三娘为什么拒绝合作,只是把苗三娘的态度说了说。 黄飞鸿感觉自己去了心头大患,可也恶心了。 苗三娘也太矫情了,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得两手准备。 黄飞鸿睡不觉,又找了谢四商量,他们都觉得如果民团无法如期建立,那么对付海盗也不能耽搁。 这时牙擦苏才想起了那一大箱军火的事,谁让这两天净是些糊涂事,三观受损,让他把这么重要的一节给忘了呢。 牙擦苏一说,谢四自然就应允了,反正放在仓库里连账都没有,如果能拿来打海盗,那用了也不用了。 黄飞鸿当机立断,将徒弟们召集了起来,那一大箱军火被抬了出来,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砸出了满屋灰尘。 打开箱子,把枪拿出来一看,牙擦苏喜出望外:“新的,擦一擦还能用,子弹也有。” 猪肉荣也拿起了一把双管猎枪,这个还趁手:“唔,真家伙呀!” 想了想黄飞鸿拿定了主意:“咱们得练枪!有了枪咱们就不怕海盗了。” 牙擦苏在他身后听了,不断地点头,是啊,武功哪有枪快! 这天夜里,牙擦苏连觉也不睡,就把枪上油擦好了,忙了一整宿。 次日,黄飞鸿领着徒弟们就出了城,在海边找了个地方,挂起了一个能转圈的桩,吊了数个陶罐上,开练。 可不管黄飞鸿还是鬼脚七,亦或是猪肉荣,拿着把左轮砰砰十几下,愣是一个陶罐都没打中。 梁宽以为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也是一通乱射,结果啥效果也没有,还让鬼脚七弄蒙了,剩下了一颗子弹没数,走火了,差点就打中脑袋。 梁宽不服气,把枪一扔,掏出了一把刀手:“洋玩意儿不中用,这才是中国人该用的东西!” 可他一甩手,飞刀也不知跑哪个旮旯里去了。 唯有牙擦苏双枪弹无虚发,将陶罐悉数干掉,到他露脸了。 猪肉荣想想不对劲,抬起双管猎枪一崩,连靶桩子都打断了,让猪肉荣若有所悟:“哦!” 第43章 谁喝头啖汤 黄飞鸿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不惊动海盗呢?人家又不是白吃饭,海盗在番禺的眼线就出动了。 可他们也没好,被苗三娘她们等在了后头,给一勺烩了,还问到了海盗的联络接头的办法。 至于海盗的眼线为什么那么乖,没办法,苗三娘的审讯办法别说海盗了,就是仙姑们看着都怕。 红灯照也是混下九门的,也许黄莲圣母手里还真有这些本事,所以她们也没有大惊小怪。 但这个情报一问出来也让人失措,海盗有一伙人就潜伏在周边,随时准备攻打番禺呢。 苗三娘下了决定:“不能等了,趁着黄飞鸿他们一伙暂时吓住海盗,我们今天就动手,不然等海盗攻进来我们更被动。” 仙姑们也同样应声,尤其是几个大姐头:“也有好处,他们拉出来一票人马,老巢里就相对空虚,我们出手正是时候。” 但苗三娘也没大意,而是又做起来筹划:“该准备的都准备齐了吗?” “都备齐了,吃的和淡水都装船了,备了三天的,船夫也是米铺老板提供的伙计,我们也查过了,没有问题。” “迷魂烟和红莲火劫都备下了,枪弹也都准备好了。” 苗三娘还有些意外:“这么快?红莲火劫不是要花很长时间吗?” “本地就有很多做烟花炮竹的,人都跑了,材料却留下了,我们借用一下,到时候再还上就行,现在也没人放烟花炮竹。” 苗三娘想了想提了一条:“红莲火劫都带上,但能不用还是不要用,离着洋鬼子太近了,会惊动他们的,如果我们能无声无息地端掉海盗老巢,取而代之,还可以披着这张皮继续从洋鬼子那里要好处,另外那里也是一个很好的存身之所。” 仙姑们纷纷点头应和,苗三娘手一挥:“出发!” 这条米铺老板提供的货船就偷偷出了海,没有走公用的码头,而是从私人货运码头开出去的,都没有人注意到。 苗三娘也没有全军尽出,而是留了十几个仙姑在番禺蹲守,她还是怕海盗强行攻来,同时也怕眼线没有清理完。 她的担心没白费,船一出港,留在岸上的仙姑又抓住了两个舌头,还在岸上给她们发了信号,这下可以放心了。 可苗三娘在船上却恨恨然:“简直就是官匪民一窝,这样的清廷,不倒就没天理了。” 一个大姐头却劝她:“也不是天生想当贼的,有很多人是迫于生计,活都活不下去了,还谈什么别的。” 苗三娘摇摇头:“我也没有那么迂腐,这次打海盗,如果打下来了,那些手上沾过腥的也就没有必要客气,但底层的海盗还是要甄选出来,人手并不多,能把他们拉过来,只要好好管束,以后也还可以用。” 说完她就进了船舱,不再呆在甲板上,一群女的在甲板上太惹眼了,万一中途要碰上海盗就只能强攻了。 尚幸,一路上顺风顺水,傍晚时分,船终于到了澳门外海。 这里就热闹了,即便是马上快要入夜,洋面上依然有零星的船只往来。 到澳门送货的香山县的商人要往回赶,而以澳门为目的地的货商要趁着天还没黑入港。 这里一点也看不出竟然是海盗老窝的样子,也跟清国岸上百业萧条沾不上边,反而是一派兴旺发达景象。 苗三娘她们这条船没有进澳门,而是沿着水道绕了半圈,驶进了氹仔岛的海湾。 从船舱里探出望远镜,啥也看不到,只有一座矮小的土山,全是荒野。 名义上这座岛只有数十户人家,全都是渔民,实际上这些全是海盗。 船一靠近,就有小艇划过,一个看着很老实巴交的渔民一下子就跳了帮。 一脸的凝重:“干什么的?” 掌船的船夫忙凑了上去:“送来了一批新茶,色泽上好,关键是香。” 他往海盗手里塞了个东西,还有一筒大洋。 可海盗却浑不在意,径自闯进了船舱,看到被绑起来的仙姑们,顿时换了一张脸,满是邪笑,眼里也露出湛光。 海盗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擦了擦嘴角:“很久没有这么好的货色了,商量一下,这个留给我。” 他一指就指到了苗三娘,靠,眼真毒,怪不得流口水。 可掌船就面露难色:“都是大当家在那边收来的好货,指名交给大姐的,这……” 海盗一脸的难舍,噗地吐了一口唾沫,脸沉得快滴水了:“知道了!” 张玉麟抢来的,指定单眼英接手,海盗哪里敢染指。 海盗跳回了小船上,还一边骂骂咧咧:“也不知哪个王八蛋能喝到这口头啖汤?” 没一会,这个海盗又带着三个同伙跳帮回来,递给掌船和船夫几个黑头套。 掌船知道该怎么做,麻利地套上了眼,还不忘招呼伙计们。 小船又动了,带着货船一路通过一个礁石滩,绕到了岛的侧后方。 在面向大洋那一侧,竟然有一个崖峡,进去后赫然是一个大港口,还连着一个崖洞,一直伸向氹仔岭的内腹。 怪不得要人领航呢,原来是别有洞天。 到了这里,就不是大猫小猫两三只了,而是有一队海盗来回的巡查。 领航的海盗跑上栈桥,跟小头领咬了一下耳朵。 然后掌船和三个船夫就被蒙着眼带走了。 那队负责巡逻的海盗则将苗三娘这一批人推搡着押上了栈桥,直接带到一个洞库中关押。 他们竟然也没有蒙上仙姑们的脸,或许在他们看来,这此女人压根就折腾不出水花来。 等海盗一走,仙姑们抖了抖手,绑着手的绳索就松脱了,这是一种杂耍技艺,巧了,红照灯最精通这个,海盗们根本看不出来。 然后锁上的铁栅笼门也没难住苗三娘,从贴身藏着的小布袋里抽出一根铁丝,三下两下就咔地捅开了。 这些都是吃饭的家伙,红灯照的天然属性。 等大伙都脱了身,仙姑们已经人手一根烟管,都是做好的迷魂烟,跟火折子做在了一起,一吹就燃。 苗三娘分了工,有人负责放烟,有人负责警戒,剩下的回船上取藏在暗舱里的武器。 所有的仙姑都一人口含一颗又麻又涩的药丸,这是迷魂烟的解药。 上次黄飞鸿闯坛反利用迷魂烟让苗三娘学了个乖,这一下海盗们可就惨了。 她们慢慢地向外摸去,遇见海盗就迷魂迷伺候,然后夺过刀来就结果了。 人手太少,没那闲工夫管俘虏。 等她们摸出了洞库,外面天都黑了,只有栈桥边上的哨楼上燃起了两个大火把,估计怕火光被外头洋面上看见,火把并不大。 这真是方便了苗三娘她们,那一队巡逻哨包括那个想喝头啖汤的领航海盗,没一会就全喝了上老火靓汤——孟婆汤。 救出了掌船伙计,武器也拿到了手,留下的活口也什么都招了,就一张棉低,湿了水盖脸上,百试百灵,都不用废话。 真正的巢穴在后面的山坳里,除去跟着张玉麟外出的五百人,岛上一共还有一千多海盗。 就是一千多头猪,宰杀起来都有排哟,幸亏是用智取的方法,不然真打起来还确实不是对手。 不过现在好了,有夜幕掩饰,还能攻其不备,应该能解决。 留下十个仙姑负责预警,掌船和船夫们则留下查看泊在栈桥边上的几艘船,苗三娘带着其他的仙姑又向岛心摸了过去。 不过她们也换了装,扒下了海盗的衣服穿在身上,远远看还真分辩不出来。 每两个时辰换一队巡逻哨,苗三娘也得抓紧时间。 可她们一穿出刚才那个崖洞,苗三娘就听到了一阵风琴声随着夜风飘来,这是什么鬼? 那边黄飞鸿也撞上了大头鬼,练了一天枪法,除了牙擦苏的双枪技和猪肉荣的双管猎枪还说得过去之外,包括他自己在内,都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短时日内是没指望了,有两个徒弟行,那也补上了不少,将就着上吧,时不予我,黄飞鸿是心急如焚。 他决定不等了,明天就出击。 米铺的伙计嘴巴大,能将海盗送手指要胁的事告诉仙姑们,自然也能落在鬼脚七的耳朵里。 知道这个事后,黄飞鸿决定乔装米铺老板,以运米的手法把海盗骗出来。 于是他拉上了谢四做了一回恶人,终于压着乡坤们从他们手里榨出了一条货船。 谢四和巡捕们打算跟鬼脚七他们几个连夜用麻袋装沙子冒充大米,明天当众装船,这样应该可以将海盗诱出来。 他们也分析出来了,海盗在本地应该有不少内应,不然无法解释海盗的消息那么灵通。 客船一出海海盗就能截上,除非早就等在航道上,不然海盗的帆船凭什么烂截客船这种蒸汽轮船。 甚至海盗在船上也有人动手,破坏船只让客船停下,不然以海盗的帆船追不上。 知道有内应就好办,把海盗钓出来,不然坐困愁城日日防贼也防不住,人心都快散光了。 当然就这么点人就想跟海盗过手风险也挺大的,这不,十三姨就一脸的不舍地找上来了。 也不生气了,也不闹了,而是强忍着反过来安慰黄飞鸿:“你明天就要出发打海盗,跟了你这么久知道如何随机应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也会把老爷照着好,你安心地去吧。” 这番表白深情是深情了,就是让黄飞鸿听着看着满头黑线,好像用的场合不对吧? 可十三姨说完就深吸了一口气,拧转身走了,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扑到黄飞鸿怀里,可黄麒英说了,出征前女人不能哭,不然不吉利。 黄飞鸿愣了一下想叫住十三姨,一声“少筠”刚出口,十三姨的背影就消失在了门廊里,然后十四姨就出来了。 原来是十三姨跟她约好了的,刚才十四姨就等在门外,十三姨一出去,就撂下了一句:“十四妹,到你了。” 十三姨想的是男人马上要出征,就怕有个万一,花心就花心吧,还好是自己的妹妹,不妨就如了他的愿,免得留下遗憾。 可十四姨想的不是这个啊,她还在为苗三娘担心呢,这万一黄飞鸿他们又冲过去,穿了煲怎么办? 所以十四姨刚才一直忐忑着,连她姐说什么都没听进去,就被十三姨拉了来。 这下见到了黄飞鸿,十四姨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她“呃”了几下都没说出嘴。 门外的十三姨则是泪空流,果然,妹妹心里还是挂着黄飞鸿,算了,自己也不管了,看他的心意吧。 她不知道,黄飞鸿听到十三姨的脚步声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脸认真地看向十四姨:“十四妹,请你无论如何不要把打海盗的事告诉苗三娘,这一口头啖汤,我是喝定了。” 这都什么嘛! 第44章 魔窟幽老鬼 黄飞鸿还在做梦喝头啖汤呢,苗三娘她们已经将孟婆汤端到了海盗嘴边。 岛心有一片屋宇,都是以木结构依山而建,连在了一起,然后在山坡上有两个岗楼,正正好可以览遍全岛,也不虞外界知悉。 苗三娘使了个眼色,四名仙姑就摸了过去,大约过了五分钟,她们又回来了:“圣姑,端掉了。” 领头的大姐头还做了个手掌切剁的手势,那就是岗哨已经没了声气的意思。 苗三娘头一点,发出了一声沙哑的“走”,穿着海盗服装的一队仙姑,就像正常巡逻一样向那边建筑走去。 时间紧,只来得及盘问了一下岛心里的布置,她们还转悠了一下,才找到等待轮换的巡逻队。 然后苗三娘她们就直直地冲进了营房,门一关,里面就啥声响也没有了。 过了十来分钟,营房门打开,一队“海盗”继续向外走,这是要去交接,可她们一拐过了弯就全都散了开。 现在又有了两个时辰,她们将星散地将岛心围起来,然后凭着迷魂烟不断的往里收。 至于完成“交班”的苗三娘这些人,当然是要去嗨皮一下啦,她们循着风琴的声音,慢慢地岛心靠山处最大的那个屋宇走去。 越来越近,风琴声越来越清晰,同时也听到了喧哗声,是海盗们在饮酒寻欢呢,中间还可以听到有女子的尖叫声。 不用想,一定是海盗们掳掠来的女子,那叫声充满了惊恐与凄厉,与海盗们高声大笑、猜码祝酒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真的是一个魔窟。 苗三娘的眼里满是冷洌,仙姑们则将迷魂烟擎在了手上,攥得太紧,铜质的火折子都被捏变了形。 一进到这个大棚,就看到里面数十张桌子摆得满当,基本上座无虚席,全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海盗,一股热气迎面扑来,还夹杂着酒气汗味,腥臊得紧。 一个大姐头还压着嗓子在苗三娘耳边问道:“圣姑,他们会不会认出我们来?” 苗三娘摇头:“他们常常招兵买马,死得快进得也快,怎么能认出我们,大家散开。” 并不会担心从面相上被识别出来,因为苗三娘他们都戴着海盗的半面具呢。 海盗经常受伤,也没有哪个身上是光鲜的,所以大多都戴着半面具,就连大棚子中间坐着如若进入了无人之境的女海盗也戴着眼罩,她正沉浸在她的琴声中,这应该就是单眼英了。 想不到一个女海盗头子竟然还有这等才艺,真是白瞎了,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仙姑们散开去布置迷魂烟了,苗三娘就找了张空出来的桌子坐了下来。 三个仙姑不离其右,都有些紧张,苗三娘又压着声音提醒:“既来了之则安之,淡定。” 然后她就听到旁边的海盗在攀谈:“金山不是很好吗?”“金山有什么好的,我在纽约买了块地,还可以保值呢!” 一个海盗对他们只谈钱鄙视之:“呸,我说巴黎更好,那里够浪漫!我已经在那里买了个古堡,还请了几十个工人,我随时可以过去当皇帝。” 然后令人意外的是,一个老外海盗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搭了话:“没想到这边的水这么肥,如果早过来,我他妈早回西班牙享受了。” 刚才那个说要当皇帝的海盗塞过去了一个酒杯,一脸的轻蔑:“喝你的吧!” 一个仙姑也学着海盗们的样到一堆大木桶那装酒,盛了几大杯,端了回来,却满是鄙夷:“这里的人都喝这个,一股子尿臊味,不知道是什么酒。” 苗三娘一看满是泡沫的黄黑色的液体,耸了耸鼻子:“德国黑啤,算是好东西啊。” 一个仙姑拿起了木酒盅,看了看又闻了闻:“这么多泡,闻想来像潲水一样,能喝吗?” 苗三娘径自拿起酒盅灌了一大口,咂巴了一下嘴:“还不错,挺正宗的。” 三个仙姑见状也跟着,可她们只喝了一口就全顶不住了,伸头到桌底吐了出来。 一个仙姑还抱怨:“又苦又臭,好难喝啊!” 她的脸形都变了,皱成了苦瓜样,就连半面具都挡不住。 一个大姐头跟苗三娘关系好,看着苗三娘笑了:“圣姑别不是强忍着装我们的陷阱逗我们玩吧,我尝尝你那杯。” 说着她就提起了苗三娘面前的那盅酒,又抿了一口,结果还是受不了。 这时单眼英终于收尾了她的琴曲,一个海盗头目立即就站了起来,举起了手里的酒盅:“好!英姐弹得好,大家敬英姐一杯,我们今年大丰收,全靠英姐带领有功,谁要不喝,就是跟英姐过不去!” 这马屁拍的,真没水准,但海盗们有啥格调可言?他们都呼喝着兴奋起来,全举起了酒杯。 苗三娘她们也跟着举杯,高兴吧!欢呼吧!最好气氛再热烈情,我看你们晕不晕。 几人装着喝酒,然后苗三娘又使了个眼色,三个仙姑得了令马上散开了,在大厅里到处游走。 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袖子里正有一股清烟不断地散发出来,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大厅。 单眼英跟海盗们碰杯,很快就注意到独自坐着的苗三娘,她朝着这边走过来,坐在了苗三娘的对面。 “你是哪条水的,很面生,新来的?” 苗三娘刚不动声色:“来了很久啦,酒都快喝完了。” 说着她又拿起了桌上的酒盅,又灌了一大口。 单眼英看不出什么,但她很警觉:“跟哪个大哥的?很少有女的像我一样做这行。” 原来单眼英听出了苗三娘的女声,引起了她的不安。 可苗三娘却笑了:“红花绿叶白莲子,一灯高照耀九州。” 单眼英脸色都变了,声音变得清冷下来:“白莲教红灯照,你们可不是这一路的人马,怎么到我们水路的地头来?” 单眼英向身手扬了扬手,打了个手势,想让部下们动手。 可她就只听到了噼里啪啦的肉体砸在地上的声音,不对劲! 她转头一看,就发现手下们全都摊倒在地上,只有几个人站着,很明显都不是她的人。 苗三娘这时鼓起掌来:“不错,懂得闭气,可你能闭多久呢?” 单眼英却一伸手就朝着苗三娘抓去,苗三娘避开了,也同样在单眼英的手腕上一蹭,单眼英从戒指里弹出来的针就掉在了地上,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而她自己也因为手腕的炙痛而猛地张嘴吸了一口气。 可单眼英还算厉害,马上又摈住了呼吸,一个旋身脚跟着踢了过来。 苗三娘向后一仰,堪堪避开了单眼英皮靴尖上明晃晃的匕首,这娘们,小机关不断啊。 可苗三娘她们也懂这些江湖套路,所以压根就威胁不到她。 反而是趁着单眼英高踢腿时,苗三娘一个寸劲崩拳就敲在了单眼英的脚踝上,让单眼英的腿脚又发麻抽搐了。 “两口气了,你还能憋多久?” 单眼英向后退开几步,就从腰间抽出了手枪,可没等她扣动扳机,苗三娘那边就有一枚铜钱弹了过来,正正好切在左轮手枪的转轮上,还切进去了一半。 然后手枪就随着单眼英的击发爆开了,不但没发射,还将子弹轮给炸坏,单眼英的手也受了伤。 吃痛的时候,单眼英闭气的动作又受到了干扰,气门一冲,一口空气就被她吸了进去。 头脑顿时就不清醒了,迷蒙间只听到了苗三娘喊了声:“还不倒!” 肯定倒了,单眼英就这么倒伏在地上。 苗三娘则给冲进来的仙姑下了个令:“这个女的是匪首,帮她包扎一下伤口,把身上的零碎都掏走,绑好,别让她跑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仙姑们都进来了,岛上的海盗已经全部被她们放翻了。 苗三娘又给出了一道指令:“海盗头目弄醒审问,其余的全部绑好稍后再甄别,分一队二十人仔细地搜,把海盗的财货都起出来。” 分头行动,仙姑们开始收拾现场,可很快领头去搜财货的大姐头就急匆匆跑了回来,一脸的欣喜加焦急:“圣姑,你快来看。” 苗三娘跟着大姐头进到了大厅背后的洞窟,入眼全是金碧辉煌,堆成垛的黄器银器,数不尽的珍珠宝石,还有几十个大木箱敞开着,里面不是金币就是银币,把人眼都耀花了。 大姐头还在苗三娘的身旁喃喃着:“这得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啊,怕是要以百万两来计。” 苗三娘朝堆满洞库的箱子努了努嘴:“不止,那些没打开的箱子里也肯定是珍宝,不要说百万两,千万两都算不清。” “那咱们发财了,别说拉起一支队伍,就是扛起一支大军都够了。” “也不尽然,真要组建一支大军,人吃马嚼的,没有数以亿计的银两是不够的,打仗,打的就是钱。” 苗三娘的定力让大姐头有些惭愧,她向苗三娘抱拳行礼:“圣姑,还是你看得远,我着相了。” 苗三娘莞尔了:“别说是你,换成是我刚才也心动了,咱们都不是圣人,让仙姑们轮换着进来清理,我不是为了防大家,而是要让大家开开眼,一时的迷乱能换来一世的清醒,就算是偷偷藏了,只要出去后清醒了交出来就行。” 旁边一个仙姑闻言忙从衣兜掏出一串珍珠项链,慌张地扔回箱子里,有些羞赧地辩白:“不知怎的就沾手上了。” 苗三娘没有计较,而是过去揽着她:“没事,咱们都是穷苦出身,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什么钱,人之常情,你能那么快就回过神来,说明你心里有着正气呢。” 这时仙姑们又有新的发现,还“啊”的叫了一声,苗三娘循声走过去,发现洞库的最里头,赫然是张保仔的灵位,他的真身还大马金刀地在灵位上坐着。 而他的旁边,竟然是一挺马克沁重机枪,也是灰尘满身,蛛网遍布。 苗三娘看着这一幕没来由心里一阵火气冲了上来,她张嘴斥道:“张保仔,你抢了一辈子还不甘心,死了还要守着这些财货,可知这些都是百姓血髓?不知羞耻!还为自己树碑立传,阴魂不散,留下孽子孽孙危害后人,我今天要把你的贼窝铲平!” 仙姑们听了也一同义愤填膺,她们都是苦出身,大部分是生活无以为继才被父母抛弃卖给了戏班子,苗三娘的话算是说到了她们的心坎上。 大姐头闻言更是眼圈都红了,她冲了上前,嘴里恨声:“先拆了他的灵位。” 苗三娘还没来得及提醒,大姐头就飞身上了灵坛,腿一扫,就将灵坛踢得七零八落的。 可就是此时,张保仔忽然动了,伸出了利爪抓向大姐头的喉咙。 第45章 化劲可得气 张保仔不但诈尸了,而且还口吐人言:“拆我宝座,我看你有几条命?” 苗三娘总算是仓促间反应了过来,手里又是一枚铜钱一弹,就直取张保仔的爪子。 不管他是活人还是僵尸,这枚铜钱都能把他逼退。 同时,苗三娘也揉身上前,一个垫步跃了起来,口中大吼一声:“快退。” 她既是让大姐头退开,也是让仙姑们去拉人支援,同时她们的武功不够,留在这里碍事。 反而是出去拿了枪,不管什么百年老鬼,一枪过去都得瞎。 张保仔的手被那枚铜钱击中,噗的一声就入了肉,有血花迸飞,这下苗三娘放心了,活的,那就更不怕了。 他受了一记暗器,吃痛了,换了一边手,抓住了大姐头的手腕住自己身前一拉:“过来挡着。” 原来苗三娘飞身弹腿攻了过去,还用上了黄飞鸿拿手的剪刀脚。 可大姐头在中间,要真的踢实的话麻烦了。 张保仔青皱的脸上也露出了得色,我看你怎么办! 苗三娘也没变招,就这么直直地踹了过去,却不是剪腿了,而是变成了双脚重踹。 这一下就出乎张保仔的意料了,他从大姐头肩旁露出了眼,看到苗三娘的脚底不断变大,崩在了大姐头的胸前。 不好!张保仔有了反应,可也来不及了,只见大姐头向后重重一靠,就撞到了张保仔身上,将他撞飞了出去。 而大姐头也被这一撞反弹开,却也没有受伤,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苗三娘在凌空踹来的过程中,当她接触到大姐头时忽然就绷起腰收腿了。 这一下缓冲避过了力道,只是将大姐头往后送,然后苗三娘崩腿的后劲又跟了上来,隔着大姐头运劲发送了过去,这是崩拳挂画的法门,只不过用在了腿上。 苗三娘等于是隔山打牛赏了张保仔一计靠山贴,这一记可真够劲,张保仔嘴角的血都出来了。 而大姐头也趁着这一下退开了身形,她知道苗三娘跟张保仔动手她插不上,还不如在后面掠阵呢。 她的胸前也有些痛,但完全不是受伤的样子,连她也咋舌,圣姑的功夫什么时候到了这份上,这是连黄莲圣母都没有达到的化劲之法。 张保仔有着一百多年的经验,他也喊穿了:“化劲?小瞧你了,没想到一个女娃子竟然有这等修为。” 苗三娘没空跟他废话,眼下他受伤了,还不趁他病要他命? 于是她又一跺地而起,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无影脚。 砰砰砰砰十数脚就被苗三娘踹了过去,腿影密得就像是蜻蜓舞翅一般。 可张保仔也了得,硬是用两双肉掌就接住了苗三娘的无影脚,还借劲把嵌在他手臂上的铜钱又崩飞了回来,将苗三娘逼开。 张保仔脚下的灵坛这时也垮塌了,他也化劲转移,等于是苗三娘这十几脚都在崩踹整个灵坛,当然会顶不住。 他趁机用爪抓住了苗三娘的脚掌,向下一拉,想拉着苗三娘垫底。 苗三娘却利用这个劲道一翻身,变成了马踏连环。 这时张保仔已经借着苗三娘的劲力提身起来,只得以手臂硬架苗三娘这一招。 于是他的手也松开了,被苗三娘跟上再补一脚的劲力崩飞出去,一路点过数个箱子,每点一下,箱子就散了架,一直到立住身形。 苗三娘一个倒翻落在地上,手指中间夹着的铜钱还在嗡声振动。 苗三娘看着高高立在一摞箱子上的老鬼,终于开了声:“你是张保仔?” 张保仔则呵呵笑了起来,那声音,又沉又沙,还真像是地狱来的恶鬼。 “呵呵,这么大的牌子放在我的宝座上边,还用问?” 苗三娘的语气也凌厉了起来:“真是没天理,你这种人为什么这么长命?” 张保仔一点也不在意,反而继续哈哈大笑:“我这种人是无法无天,吃得开心,睡得安心,当然长命啦!” “睡得安心,我看不见得吧,要真的睡得安心你还需要装死吗?” 都是旗鼓相当的劲敌,张保仔想缓一口气,苗三娘也知道,可她也在等手下拿枪来,大家都有算计,便斗起了嘴。 这下就戳中了张保仔的痛处,他厉声如怨:“朝廷在海上斗不过我就封了我的官,我头上的官帽,九门提督见了都要行叩禀大礼,可我也知道这是朝廷明的打不过就来暗的,我才不傻,我不装死难道等着让他们算计吗?” “你不做官也就罢了,凭什么鱼肉百姓?还想霸着这些民脂民膏,还幻想享受人间香火,想得美,没那么便宜,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将你打入无间地狱,不是想做老鬼嘛,我成全你。” 张保仔被苗三娘拿话堵住了,过了一会才恨声道:“说得好,有骨气,我祖宗十几代从明太祖到清嘉庆就没有服过老天爷,那些当皇帝的号称天子,他们又何曾替天牧民,全是自私自利,就看谁手里刀子利,哪有什么天道,真有天道,最先该劈的是这些人,哪轮到我,要说做恶,抢了江山的哪一个不是血流漂杵,怎么天道不管管他们?” 这番作恶的理由是强词夺理,但要真说起来,张保仔还真算不上是做恶最极的,苗三娘一时半会还找不出什么话辞来驳斥他。 张保仔见状就更嚣张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百姓都是天生地养,就像是圈子里的猪,有能者自然可以吃肉喝血,谁让他们没本事呢!” 这里,一阵脚步声传来,苗三娘知道是枪队来了,这回稳了。 她应声点头:“好,各凭本事,今天我就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张保仔长长地大叫一声,他也听到了脚步声,知道是苗三娘的后援来了,他可不会坐以待毙,刚才他只不过是为了喘口气,毕竟一百多岁了,岁月不饶人。 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活不够,每一天都是从老天爷手里抢来的,过瘾! 他一下跳了起来,双脚勾住了洞顶的崖石,就稳住了身形,这边手也没有等着,而是从小腿的靴子处抽出了两杆手枪,照着苗三娘抬手就打。 苗三娘没有站着不动等他,而是以八卦步在洞里不断游走,同时手上也不断地弹出铜钱,射向张保仔。 这点距离,铜钱和子弹的杀伤力是相当的。 张保仔还是老了,有句话叫老眼昏花,动作还是没有苗三娘麻利,他击发了数枪,手枪就被苗三娘打坏了。 他将枪一扔,就想向外突,可冲到一半又连忙向旁边蹿出,然后一阵十数发子弹就在他原来的位置炸响,将他踩着的木箱都打坏了。 枪队来了,封住了出口,没有办法了,只有将苗三娘制住他才能出去。 就怕他不回来,贴身短打,苗三娘谁也不怵。 张保仔以他的鬼爪不断地向苗三娘攻来,苗三娘却封捋如制猫,将张保仔玩弄于掌间,或搓或啄,或拍或捋,十几招手,张保仔的爪子都打抖了。 黄飞鸿那样的年轻人都受不住,更别说张保仔这样的糟老头。 趁着张保仔不注意,苗三娘还将他的爪子给擒住了,一个海底针,就将他的爪子按进了地面,让张保仔吃痛狂喊“我的手”。 可苗三娘没有心软客气的习惯,以擒拿手为据,一个前翻,脚跟就剁在了张保仔的领脖上,后脚再一顿,又踏在了背上,张保仔整个人都被压趴了。 到了这份上张保仔也不怕痛了,手往地上一拍,就将苗三娘顶飞了起来。 他则趁机一个灵猫翻身,双爪向苗三娘挠去,这一下要被挠中了,苗三娘就会被他制住。 没那么便宜,她在空间手腕一抖,就以牛舌劲捋到了爪子下的手腕上,接着一个太极肘底锤,先是肘撞张保仔的老脸,然后崩拳撞开另一只爪子,张保仔翻了个身,结果还是被苗三娘膝盖重新撞回到地上。 刚一落地,苗三娘就以手作撑,来了个旋身,提高了腿后一撑腰腹,两脚尖就重重地戳在了张保仔的腿弯上。 只听咔的一声,张保仔的膝盖被跪撞在地,连黄土地面都撞出了两个坑,还炸开了如蛛网般的裂纹。 可他就借着这么一下反弹,又负着苗三娘飞了起来,中间还拧腰翻飞了一下,与苗三娘对了一脚脱开了接触,飞到了一堆瓷器上。 苗三娘也同样落下在一个大花瓶上,为了缓力还不断地摇晃。 这下张保仔又得意了:“你们陆地上混饭吃的,跑来我海上来当过江龙,还想跟我们比平衡感?” 可他很快又收住了嘴,只见苗三娘单腿踩在花瓶上,花瓶还在一圈一圈地晃荡,苗三娘却摆出了一个白鹤亮翅,那身姿,就真得像仙鹤一般不断地悠啊悠啊。 大姐头这里噗嗤地笑了:“我们红灯照的平衡性是不大好,你看,我们圣姑总是站不稳,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你身上。” 哪里是踩哟,那就是踹好不好。 这句话将张保仔气得哇哇乱叫,他不等了,又向苗三娘攻去,枪队这边他哪怕神功盖世都没有办法。 两人就在一堆瓷器上悠来悠去的过招,也有一种动态的美,因为瓷器都没有坏,他们却能在重心不稳的形况下不断地发招。 苗三娘占上风,还在换招中把张保仔头上的官帽和那一串朝珠给扒了下来,露出了张保仔一头狂舞的白发。 心理攻击也不停:“张保仔,你差一点脑袋都不稳了,还能在海上站住吗?” 张保仔则趁机捞了一柄两头刀在手,恨声道:“我富贵一辈子够了,要我脑袋过来拿!” 他挥起了两头刀就向苗三娘斩来,可他冲到一半,就被苗三娘弹出的一阵珠雨给击中了。 不管是手上腿上,还是胸前喉头,就连眼珠子眉心都有朝珠嵌在了上面,全身鲜血淋淋,重重地摔倒,把十几个挺值钱的古董瓷器给摔了稀巴烂。 这下老实了吧,苗三娘缓步走了上前,看到张保仔嘴里不断地吐着血,全身都在打哆嗦,却不肯咽气。 他的嘴里还在不断地呢喃着:“要不是我年纪大了,化劲的一口气快散了,你打不赢我。” 化劲的一口气?苗三娘来了兴致,弯下了腰:“化劲之后就得气了吗?怎么化?” 张保仔却咯咯地笑了起来,喉头的血也被他吐了出来,这下气足了些。 “你没机会了,老天都不给你机会了,我也是年轻的时候化的气,后来气就没法炼了,哈哈,你不是说要替天行道嘛,你看看,这老天帮了你没有。” 张保仔这番话让苗三娘分了神,刚一愣,张保仔就嘴里就有一口血箭向她射来。 苗三娘也防着了,脚一顿就往后飞退,可那股血箭速度不快,却锐利无比,连她弹出的数颗朝珠都劈开了,直直向她眉心射来。 还是托了那些花瓶的福,将苗三娘勾倒了,身子向后一倾,那支血箭刚刚好从她的眉间划过,割出一条血槽。 第46章 后手收拾忙 苗三娘的第一反应是上当了,第二反应就是劲气外放还真有。 张保仔虽然骗了自己,可他真的有一口可以外放的劲气,不然那几颗她弹出的朝珠不会就被这口血箭切开。 可没等她多想,苗三娘就失去了重心,然后那口血箭就从她的眉心射过,让她眉心一痛。 严晶心就这么醒了过来,由于是突然醒的,刚才梦的一切她都如身临其境,每一个细节,每一帧画面都栩栩如生。 最要紧的是,梦境里的一切她都记住了。 “化劲可得气,还真的有气吗?” 严晶心坐了起来,嘴里玩味着这句话,刚才梦境里的内容她全想起来了。 她是真的找到了劲,还因为梦境的原因将劲力都练得能游走全身,能散可聚,难道这就是那些武学经典里提到的化劲? 严晶心有过猜测,但并没有完全肯定,可刚才的梦境却让她有了充分的认识。 但气劲的外放是什么鬼?不科学啊,那些功夫的秘籍根本就没有用,哪里练得出什么气来。 像什么“存想有气在肺间,壮如白珠,俄而游走经脉,入丹田,上膻中,过喉头,口生津液,随之下咽,于督脉复归气海”之类的东西严晶心能倒备如流。 可她试过啦,全都是瞎扯淡,连气感都没有,还运个屁气。 正当严晶心为此而心生闷气时,她忽然发现,有一滴血滴在了被子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就像是下起了小雨一般。 严晶心赶紧抬高了手,又拿纸巾堵住了鼻子,还跑进了卫生间往额上颈背拍了些冷水。 一般来说就这么几下应该是能解决问题的了,可事实证明,她想简单了。 严晶心弄出来的动静惊动了贤慧,等贤慧起身出来时,正好在卫生间的门口撞见了严晶心。 接着贤慧就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啸声,“啊”的惊叫气贯长虹,将六点不到的清晨撕破,让附近几栋楼都惊得齐齐亮起了灯。 没办法,严晶心的鼻血冲开了堵住鼻孔的纸巾,像箭一样射到了严晶心的衣襟上。 这一幕太恐怖了,加上只有卫生间里微弱的镜前灯的映照,饶是贤慧这个见惯血的外科大夫也受不了。 一个月不到,救护车又一次光临,只不过这一次救治的对象换成了严晶心。 不过魏溯难倒是报了仇,在贤慧的坚持下,是魏溯难将严晶心抱上了救护车。 严晶心没往心里去,觉得是一般的流鼻血,还有些诧异魏溯难什么时候力量那么大了。 也不知道是为了一雪心头之耻还是为了岔开严晶心的心神,一放下她,魏溯难就悄悄地报个了数:“125左右。” 要不是这边鼻血又开始滴了,今天魏溯难铁定得带着熊猫眼去上学。 等到了医院,贤慧一点都不对自己的钱包客气,该检的不该检的全勾了,愣让了严晶心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才把所有的检查项目轮了一遍。 闻讯顾奶奶也来了,可是她拿了一大摞检查报告一看,就直接宣布严晶心的“刑期”:“没事,代偿性月经,休息个几天就好。” 她是内分泌的专家,那就是板上订钉的结论了。 可这时病房外就传来了贤慧声音,已经调高了八度:“我不管,桔子在国外参赛,肯定回不来,就只能你回来了……” 很快,这个声调再一次拨高:“汉墓?就算你挖出个神仙来也得给我回来……” 接着,贤慧的语气变得气急败坏:“严老古,别跟我提钱,是钱的事吗?到底是不是你女儿?知道是什么问题吗?倒经!倒经懂吗?处理不好会影响孩子一辈子的!” 一通气撤了,可她胸中的怒气很快又积了起来:“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说是代偿性,可那说明孩子心事重影响了内分泌,她没在我这受委屈,就是你们俩的事,桔子刚回来过,那就只能是孩子认为你不关心她心里难受。” 然后贤慧就彻底的揭斯底里了“你要不回来,我就……我就……我就跑你们单位去告状,就说……就说你跟我搞婚外恋,然后始乱终弃……” 估计这时严励也被贤慧的一通吓唬搞怕了,似乎答应了什么,贤慧的声音又低了下来:“你还知道要脸面?心心就是最大的脸面,不说了,最多给你两天。” 没有然后了,贤慧挂断了电话,严晶心也吐了吐舌头笑了。 顾奶奶还撸了撸她的头,似乎是想安慰她一下,然而严晶心却依然爽朗地告诉顾奶奶:“我不怨我爸,真的,而且我心理也没有问题。” 这时贤慧走了进来,似乎余怒未消,听到严晶心说的也斥道:“别帮你爸打马虎眼。” 严晶心则向着贤慧撒娇,伸出了手向贤慧要抱抱,贤慧急忙上前搂住她,这会严晶心可以装娇憨了。 “慧妈妈,你要真去告诉我爸始乱终弃,那我妈那怎么办?” 贤慧也终于阴霾尽散,噗嗤一声笑了:“能怎办,你妈要是找我算帐我就举手投降,也不知道你妈当年吃了什么迷魂药,老古那样的人也就只有她受得了。” 严晶心将脸颊在贤慧怀里蹭了蹭,然后贤慧突然想到了什么,“呀哎”一声,不自禁地就喊了出来:“我托了中医科那边开了方子,我得送到药房熬药去。” 说着贤慧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顾奶奶看着贤慧的样不断摇头,然后她又向严晶心解释:“中药在女性内必泌调理上还是有一定的功效的,现代医学对代偿性月经还没有很具体的冶疗方法,大多认为是子宫内膜异位,可临床上并不完全支持这一点,我倾向于是激素分泌影响了性中枢神经,它和鼻粘膜、耳粘膜这些相关连。” 她是怕严晶心像很多年轻人一样对中医药没有认识,排斥这个东西,便解释了一下。 可严晶心压根不在意,要说这些严晶心懂的就不比老中医少,那些武功“秘籍,要不懂这些可看不明白。 “没事,我不排斥中药的。”严晶心轻快地摆头。 听严晶心这么一说,顾奶奶也松了一口气。 但严晶心后面还跟着问题呢:“顾奶奶,代偿性月经如果是子宫内膜异位,通过生理检查可以找到很明显的病灶,如果是内分泌不平衡导致,那必然是一个长期的积累过程,可它是周期性的,与内必泌的平衡似乎有冲突,如果是神经反射引发的,那动力何在?” 这一下可把顾奶奶问住了,不是问题有多难,而是严晶心这么问出来,就说明那天顾奶奶跟她解析的东西她全记住了,不但记住了,还理解了。 然后顾奶奶就担心上了:“是不是你学的东西太多太快导致压力过大?” 严晶心摇头否认,顾奶奶也立即反应过来:“没道理啊,你的检查报告显示,你的雌激素分泌不是高了,而是偏弱了,如果是鼻粘膜对雌激素敏感的话,你压根不就会倒经啊。” “是不是我的身体健康指标都很好?” “是的”,顾奶奶脱口而出:“而且你不提我还没想起来,你的检查指标完全不像是会发生代偿性月经的样,真是奇怪。” 不过医学上的未知太多,现代医学无法解释的临床现象可不像人们认为的那么少,顾奶奶也趁机灌迷魂汤。 “你看,医学上生物学上有太多的东西等待我们进行发掘,所以我们应当投身到其中来,这项事业有着无穷的宝藏在等着你。” 严晶心也欣然点头:“顾奶奶,其实我真不是压力大,那天学的内容过后我都没有再接触,就是看一下就记得了,不信,我给你背一段。” 也不等顾奶奶应声,严晶心就背了一段关于性中枢神经的内容,恰好跟她现在的症状关连,还连顾奶奶书上的笔记也背了出来。 这就说明她真的是记住了,那天严晶心可没有将这些专业书拿走。 然后顾奶奶也被弄迷了:“不是压力大,你的内分泌也没问题,那是什么导致的呢?” 严晶心嫣然一笑:“我知道原因,因为我发育得比较慢,来月事也别人晚,我的雌激素水平一直低,跟我自己原来的状况比较来说,现在这样的水平算是偏高了。” 原来是这样,顾奶奶恍然大悟,然后又有些担心:“那可要注意了,女性雌激素偏低也不好,会影响以后的生活。” 严晶心直接把话挑明了:“我知道,会影响怀孩子嘛。” 顾奶奶闻言莞尔了,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就懂这些啦。” 严晶心又装娇憨了:“我一直在进行武术训练,水平不比专业运动员低,在运动科学里面这种现象是常见的。” 顾奶奶手掌一拍:“这就对了,怪不得我老觉得那些指标不对头,可又说不上在哪里,因为你的生理指标都太好了,原来是运动训练的原因,那更不用担心,休息几天什么事都不会有,等你到了一定的年纪停下训练后就正常了。” 顾奶奶也没有继续打搅严晶心,而是让她补觉,自己却心满意足的走了。 她很欣慰,这个学生将来一定能继承她的衣钵,身体好,头脑灵,哪哪都是满分。 其实顾奶奶不知道,严晶心骗了她。 所谓的以前雌激素水平低压根就不存在,她只是故意这么说,这样就能解释清楚严晶心现在的状况,让顾奶奶不起疑心。 这会,严晶心已经将鼻血止住了,不是通过什么雌激素,而是化劲。 她知道如何将劲力化开,也通过这种办法控制住了神经活动,性中枢神经那么敏感自然不在话下。 严晶心今天倒经的情况,不是任何医学上的症状,而是武学上的问题。 在传统武学上有一个说法,凡是女性,练功到了一定的程度,都得斩赤龙,而严晶心当前就是到了斩赤龙的关口。 完成斩赤龙后,就是达到了控制神经入微,能将这些血气锁住被身体消化吸收,成就无漏身。 严晶心只不是刚刚踏入这个门槛,没有办法作至精微控制,所以才引起了倒经。 通过这一次倒经,她已经看到了后面的路,将劲力完全化开就能激活气劲。 可气劲是什么,以后又得怎么练,严晶心一点头绪也没有。 魏溯难有头绪,他还以严晶心生病为由请了假,去网咖吃鸡,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亮,没准吃鸡吃多了自己的枪法就变好了呢。 严晶心生病让他很开心,不是落井下石拍手称快那种,而是老妈也说了没有大问题,就是女孩家的生理问题,让他放心。 他就真放心了,因为严晶心病了,苗三娘就对他没有威胁了,他腿伤着的时候也是蔫了一段时间,那严晶心也一样不例外。 今晚就解决海盗的事,剧情已经推进到那了。 第47章 背锅哪家强 次日一早,黄飞鸿他们还真的在码上装船了,一袋又一袋的米被扛上了货船的船舱,还把甲板上也堆得满满当当的。 这可是四个徒弟外加巡捕们连夜劳动的成果,看起来诱人的很。 黄飞鸿他们没有在番禺地面上浮头,所以很面生,再加上又乔装改扮了一下,也没有显出孔武气来。 猪肉荣肚皮最大成了米铺的东家,梁宽就当了他的跟班,而鬼脚七和牙擦苏则扮成了“朱”老板的保镖。 至于黄飞鸿,戴上了一幅眼镜配了一把折扇之后,倒也斯斯文文,摇身一变成了米铺的掌柜。 装船倒是快,可他们硬是磨蹭了足足一个时辰,一直拖到了晨时末,确保了有足够的人看见这一出才出港。 十三姨领着十四娘护着黄麒英站在远处的崖上相送,他们没有到码头上来,以免落人耳目,但也挺好认,打着伞嘛。 黄飞鸿也没敢向他们挥手告别,而是注目着直到船离岸出了港消失在岸线外为止。 此行前途未卜,心都悬着呐。 十四姨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告诉姐姐,但她最终还是守住了口,当然,现在身边的十几个仙姑也帮了她的忙。 这是苗三娘吩咐的,留守的仙姑们在攻打海盗期间需寸步不离十四姑以及她的家人。 黄飞鸿对此竟也无异议,还神神叨叨地讲:“苗三娘在番禺坐镇也好,这样出战时我以可以安心,以免腹背受敌。” 他是将苗三娘当成挡箭牌了。 可档箭牌现在也头痛,她正在为找人背锅而犹豫不决。 严晶心一躺下就睡着了,虽然在医院,可并不影响睡眠。 因为了解到化劲的消息,又加上要化解倒经,今天严晶心很疲累,但心很踏实,化劲已经被严晶心找出了头绪。 拜现代社会资讯发达所赐,各式各样的神功秘籍就像烂大街的大白菜一样随手可得。 有了线索又有各种工具书可查,再加上严晶心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地研读,很快就给她凑齐了化劲的功法。 也同样因为倒经的原因,气血旺盛,她当天就找到了气感。 这一天折腾狠了,当然睡得香了,只她也不知道,在她入睡后,脖子上挂着的墨玉在发出莹光,原来黝黑的色泽似乎在逐渐变淡。 此时,梦境中的苗三娘清晰地知道了,自己就是严晶心,是在梦境中代入到了电影情节里。 是什么原因呢?如果梦境真的是神经信号的溢出的话,自己开始化劲,那么对神经的控制和感知肯定增强了,或许就是这样,让严晶心破除了梦境的迷障。 这带来了大好处,因为严晶心脑子里可是装着电影呢,等于给了她一个作弊的挂,照方抓药就行。 可方子换了,药也就变了味,现在跟电影情节可差着不少呢。 自己抢在了黄飞鸿前面攻陷了海盗的老巢,也缴获了海盗的财货,但海盗还有一半的精锐在外头呢,他们迟早会回来的。 等他们回来时,就不可能像这次这样了,因为该审的昨晚连夜审完了,该杀的也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单眼英等几个海盗头目没有处理。 如果张玉麟回师,自己就得跟他打硬仗了,真是头疼死了。 这时大姐头又来禀报了:“圣姑,所有的财货都清点完了,也都全部装箱了,另外你让找的那些海盗跟葡萄牙人勾结的证据也收集了起来,你看?” 苗三娘是想取海盗而代之,自己占领氹仔岛的,这里的海贸额很大,控制在自己手还,还可以让沿海的老百姓们少受点罪。 而且以此要胁葡萄牙人,就有了一张名正言顺的皮,对于接下来拉队伍起事有很大的帮助,至少可以从葡萄牙人那里拿到军火不是。 可眼前最急的倒不是这件事,而是张玉麒的问题。 不过现在严晶心的神智完全清醒了,苗三娘也就有了更多的行事手腕,她照着电影情节想了想,便试了试能不能听听众仙姑们的意见,来个凑诸葛亮的办法。 “还有一半的海盗在外头,都是里面的好手,你们有什么想法?” 她们当然有想法了:“圣姑,我们可以避开他们啊,将财货全运走,那就等于捏着他们的命脉了,在这里打孤立无援人手少,如果把海盗骗回番禺去,那我们就有地利以及人和了。” 这个想法不错诶! 苗三娘想到黄飞鸿此刻就在海上了,那他肯定会按照原来的样子被天飞猿截住了,等他打完了飞天猿就一定会到这来,那就可以将这个锅丢给黄飞鸿去背了。 然后张玉麟就会被勾到番禺去,海盗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那剩下的就好办法,以有心算无心,再在番禺弄个袋子让海盗钻就行了。 苗三娘看着从海盗的洞库里搜出来的枪支弹药,一下子心就定了。 还有三挺马克沁和大量的弹药呢,利用好了,将张玉麟包圆了都不在话下。 想定苗三娘便给仙姑们派令:“把所有的财货装船,甄别出来的海盗带回去,剩下的不知道我们存在的海盗绑好留在岛上,至于单眼英等头目,她知道我们,就这样……” 苗三娘做了个切割的手势,大姐头心领神会。 红灯照的动作挺快,再加上又多了两百多的愿意反正的海盗,很快就装好了船。 这些反正的海盗,都是经过审问,然后再由他们互相指认,手上没有血债又在陆上有根脚的人。 诉苦会嘛,苗三娘不会严晶心可会,这几天在军事论坛里可是学了不少。 红灯照扬帆起航,还特意改了航线,一路避开黄飞鸿和张玉麟的耳目,顺风顺水的往回走。 苗三娘还大方地在岛上留下了一成的财物,让黄飞鸿背锅总得给点甜头嘛,就是仙姑们不太舍得。 坐在舱中,苗三娘看着一脸肉疼不断回望氹仔岛的手下,不由得笑出了声:“清点出来的钱财大约值三千多万两,珍宝古董名画不知凡几,我留下来的都是那些很难变现的,你们苦个脸干嘛?这样,每人可以挑三件首饰,原来在岛上的人每人分一百两。” 这下就不苦瓜了,都喜出望外了。 黄飞鸿他们也喜出望外,终于把海盗给盼来了。 出港不久,他正跟着猪肉荣在船头上眺望,看到远远地果然有一艘船掇在远处,这多半就是海盗的船了。 猪肉荣还担心呢:“浪这么大,会不会是刮风啊?” 黄飞鸿则心不在焉:“可能吧?” 接着他便扯着嗓子向后喊:“七老板,七老板!” 鬼脚七“哎”地应了声,赶紧跑到船头来:“师父!” 黄飞鸿用折扇一晃:“嘘,别叫我师父,要记住我是黄师爷!” “对对对,黄…黄师父爷?” 黄飞鸿只得摇头:“宽老板怎么不见人了呢?快去看看!” 宽老板都快不成人样了,牙擦苏正在给他按摩呢,这家伙晕船。 这会正有气无力地躺着,也睡不着,就是挺尸罢了:“阿苏啊,有没有话梅?” “话梅?没…没…没有。” 牙擦苏有招:“不如给你一颗…扭…扭扣,含在嘴里当…当…当话梅吧。” 梁宽含住了扭扣,也不忘抱怨:“死阿苏,话梅都不给我预备。” 鬼脚七进来了,看到躺在麻袋上的梁宽明白了:“晕船啊?海盗还没来你就倒下了?” 这一下就顶到了胃,梁宽又鼓起了腮帮发出“唔唔”的声音,牙擦苏慌忙拿出一个盘子怼到梁宽头旁:“又……吐了!” 他还好心地帮梁宽拍后背,前者在那哇哇上了,鬼脚七眼都瞪白了,真要命。 海盗虽然一直跟着,却没有动手,搞得黄飞鸿也只得让船一路悠着走,反正船满载速度也慢,离着他们指定的地点澳门也远,正好说得通。 两人在早板上等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猪肉荣等得脚毛都快被搓光了,唔了一声:“风平浪静啊!” 黄飞鸿则一边摇着纸扇,一边轻声提醒:“小心,船上有几个苦力鬼鬼祟祟的,可能是海盗假扮的。” 猪肉荣偷偷地瞄了一眼,又叼上了他的旱烟袋:“是吗?” 还真不是乱怀疑,几个苦力跑进了货仓,让一个人在外头盯着,其余两个扎破了里面的袋子察看,猛地喊了出来:“啊,是沙子!” 他的同伙也凑了过来:“不是吧?我瞧瞧!” 他们扒开了麻袋的裂口,发现里面全是沙子,这一样他们紧张了:“糟糕,假冒的米商,上当了,快走!” 可他们没跑出货舱,就被一把枪顶住了脑袋:“来探路?” 猪肉荣的大肥脸从黑暗出露了出来,他打开左轮手枪保险的声音就将海盗吓得筛糠了,吧唧一声跪了下去。 后头两个忙往后藏,可鬼脚七又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叼着一根雪茄堵住了去路:“你们来找沙子吗?” 黄飞鸿这里也走了进来,抬起了眼镜:“说!怎么跟后面的船联络?” 海盗们哪有不怕死的?什么都招了。 番禺所有的货运客运船上,都有海盗的内应,他们用信鸽给后面的海盗船发信号,只要查探清楚船上的虚实,他们就发通知。 海盗也不是什么船都劫,有一些约定好的就不动,同时他们只在固定的航路动手,出了那些航路他们只会尾随。 黄飞鸿听了也有些不可思议:“整个番禺都变成了海盗窝了,还真是商量好的!” 看来那些乡绅说上面早有安排还不是乱放炮,至少,官面上跟海盗是有默契的。 可他们也出海了,海盗是打定了,剩下的也管不了这么多。 这时苗三娘也回到了番禺,却是兵分两路,一路走私家码头,此处有接应,不虞被海盗侦知,财货和投诚的海盗在这些下船,偷偷潜进番禺。 另一路则大摇大摆地走公用码头,并开始搜索周边,如果有海盗的舌头就清理掉,这是故意摆出的架势。 黄飞鸿他们还没回来,打草惊蛇先把海盗们吓住,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了,苗三娘也没客气,就以巡捕的名义,还带着人进了县衙,把十四姨和迎出来的谢四吓了一跳。 她也没有告诉谢四海盗的老巢被打下了,而是说故意如此,好让海盗在黄飞鸿离开的时间不敢乱来。 谢四听了也没觉着什么,反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苗三娘肯站出来,也让他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 只有十四姨拉着苗三娘到房间里私下谈。 等苗三娘跟她说清楚了前后,她还抱怨:“你还真让我姐夫替咱们背锅啊?” 苗三娘笑得很灿烂:“反正也没有风险,他们此去没有大碍,他肩膀宽,那就多背点呗。” 第48章 坐以待毙敌 天亮时,黄飞鸿照着海盗们的约定释放了船上的信鸽,没一会,后面一直跟着的那艘船就张开了满帆开始加速。 鬼脚七跟在黄飞鸿身边有些紧张:“师父,要来了。” 黄飞鸿则浑身充满了战意:“要来的始终要来,准备吧。” 猪肉荣一听哧溜一声就跑进了船舱,他是知机的,得去通知梁宽了,结果他没抢到彩,梁宽还像死猪一样躺着。 “喂!你还在晕船啊?” 梁宽一脸的苍白,有点僵尸的样子了:“我也不想啊!因为我吃的不是话梅是纽扣,所以没法解呀。” 被梁宽这么一晃点,猪肉荣感觉自己身上的油水都开始干缩了,“呃”了一声。 “海盗快来了,师父让我们上甲板集合去啊!” 传达完猪肉荣掉头就走了,唉,没眼看。 梁宽却“啊”了一声挣扎起来,可一晃荡又开始反胃了,这一次连牙擦苏都没空管他了。 牙擦苏紧跟着猪肉荣走了,梁宽只得捂着嘴,没命地往外冲,竟然也跑到了猪肉荣他们前面。 梁宽的速度让黄飞鸿都刮目相看,正想夸他来着,而他经过黄飞鸿面前停也不停,直溜溜地路过。 终于,在吐出来之前,他趴到了船舷上,哇地喷出一条水箭,哦,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三个徒弟躲在黄飞鸿身后也捂嘴偷笑,连黄飞鸿都莞尔了,一下子冲淡了凝重的氛围。 海盗船没有重载,很快就从侧后赶了上来,已经在视线里清晰可见,桅杆上挂起了一杆写着大大的“张”字旗,那就是张玉麒的手下没错了。 没等追上货船,海盗船就突然地放了一炮,在黄飞鸿他们的船头前方不远处炸起了大大的浪花。 一大堆海盗在甲板上、船弦上露出了身影,挥舞着手里的大砍刀在哇哇地喊叫,“停船停船”的吼叫声已经隐约可闻。 炮火没停,连着三发,都全都打在货船的船头,这是要逼停货船。 然后呜呜的牛角号吹响了,黄飞鸿也只得让鬼脚七吹响了号角,这是海盗们的约定。 这时黄飞鸿才想起让货船上伙计们帮忙冒充卧底的海盗,可还没等他出声,那些伙计们全都跑进了船舱躲了起来。 没办法,黄飞鸿只得让鬼脚七和苏擦苏换上了伙计的装束,这俩长得歪瓜裂枣,看上去比较有海盗的样子。 而黄飞鸿和猪肉荣以及梁宽,那肯定是被海盗“绑”了起来啦,全身被绳子“捆”得结实,丢在甲板上显眼的位置。 梁宽嘴里还嘟囔着:“绑起了我怎么吐?难道吐师父身上?” 黄飞鸿眼一瞪,这家伙就老实了,还别说,连反胃的呃逆都压了下去,师父杀星就是大呀。 一待靠近,海盗船上就扔出了十几根勾索,嗖嗖嗖地满天飞过来,抓住了货船的桅杆和船帆,然后海盗们就凭着绳索荡了过来,嘴里喊着“停船停船”,还在荡着的中间将手里的大刀挥舞得翻飞。 可十几个海盗过来后站稳了一看,全歇火了,一个人都没有,货船的甲板上静悄悄的。 只有鬼脚七和牙擦苏拿着大砍刀,逼着三个看起来有点富商模样的家伙。 鬼脚七出面来答话:“兄弟,自己人,我们已经将他们绑起来了,船没办法停下,那些伙计都吓得像迷魂鸡一样了,我们两个也没有办法将船帆降下来。” 一个小头目样子的海盗扯着嗓子干哑地喊着:“其他人呢?” 鬼脚七答了一声:“怕死得很,都躲在船舱里,我们两个也打不过啊。” 这里猪肉荣自作聪明地抢了一句:“你们要的是米,也不用绑我们啊,快叫你们大王出来,拿了米就放我们走吧。” 梁宽哪怕只剩了半条命,有热闹他也得凑,只是他那有气无力的样子,还真不像:“快去呀,叫你们大王来。” 黄飞鸿看不下去了,就这样,哪里像被制住的样,唉,算了:“动手!” 他一边喊着一边用力一绷,身上虚绑着的绳索就被绷开了,人也冲了出去。 其实,海盗船近了目的就达到了,这样他们没有办法开炮,同时黄飞鸿等人也可以跳帮杀到海盗船上去,近战,他们谁也不怕。 徒弟们见师父动手了,也不再假装了,全都冲了过去,反正都得打,晚打不如早打,打完收工。 鬼脚七冲得比黄飞鸿还猛,冲进了海盗群中就是不断地踢腿,前冲弹腿,侧身旋腿,反身抽腿,伏身扫腿,全是腿,一腿一个,过瘾哪! 谁让海盗手里都拿着大刀呢,十几个挥起的刀丛,近身都难,也只有腿攻才够得着。 见势头不对,海盗船上的海盗又冲了一批过来,可他们还没站稳,就被一座拿着双枪的肉山给拦住了。 猪肉荣双枪一抬,对着海盗们就搂火,两支枪交替着射击,砰砰砰砰不断,一阵枪声将海盗们都被吓趴了,抱头等死。 可十二声枪响过后,海盗们发现好像不痛不痒,回过神来摸摸身上,发现什么事都没发生,大喜大呼:“全都不中!抓住这个大胖子!” 海盗们冲了过来,可猪肉荣还在拼命地抖手,一边抖还一边骂:“死洋鬼子的鬼东西!” 没办法,他太肥,手指粗大,卡在了扳机的孔里脱不出来。 眼看海盗们的大刀临头,猪肉荣只得抱头回身,跑,先躲了再说。 还好,胖归胖,猪肉荣很灵便,东躲西歪,海盗们就是砍不着,跑了几步,看看船弦上撑船的大竹棒,猪肉荣手一拨,大竹棒就像撞种一样撞倒了跑最前面的海盗。 这一下还带连击,前面的海盗撞倒了后面的海盗,又将弦梯上的海盗带翻了一大串。 危机解除,猪肉荣脾气也上来了,嘴里恨声:“抓我?” 他手用力一甩,就将手枪甩了去了,砸到一个海盗的额头上,见这一招好用,另一边手又甩出去,嘴里还跟着:“还有这一支!” 两只手枪被猪肉荣当成了暗器,但战果不错,一枪一个,都正中头部。 真正厉害的是牙擦苏,两把左轮手枪在他手里是真的用出了枪侠的风范。 那是真的一枪一个,不用瞄准,不需停顿,不管是远还是近,不管是翻身躲避还是飞身扑跃,甚至是被夹攻时手里的枪都没个停,一个不回头甩枪都能制敌。 一群十几个海盗,就被他一人两枪压制住了,撂翻了好几个。 鬼脚七也得同时对付好几个,四个海盗挥舞着大刀将他围住,他只得抽个了空,一脚跺在海盗的肩膀上,然后借着力垫起高飞,将身子旋得像滚桶一般。 腿脚却如打谷机一样砸在海盗的头上,抽飞了两,进而在起跳桩那再踩一脚,得了托力又探脚一戳,这才将四个海盗解决。 他看到牙擦苏那边一人解决七八个,也羡慕得紧,但那么近他也怕被误伤,忙出声提醒:“阿苏,小心别打到自己人!” 这时一个海盗趁着鬼脚七说话分散了注意力一个飞身持刀捅来,牙擦苏眼角看到了。 可他跟鬼脚七之间隔着弦梯呢,没有射击角度,仓促间来不及了,牙擦苏跳起用脚勾往了弦梯,身在空中借着下坠后倒的势完成了瞄准开枪。 这一枪解了鬼脚七的危难,而后牙擦苏骚气的“noproblem”才传过来。 鬼脚七被吓了一跳,还有点后怕地赞叹:“哇,真准!” 海盗们不断地涌过来,黄飞鸿一个人守着两船相靠的船弦,一个人也堵住了十几个。 他更生猛,当前不管是剪刀脚还是无影脚都不适用于群攻,因为甲板上也推满了麻袋,碍事,好像只有马踏连环才能搞搞这样子。 可黄飞鸿不是马踏连环,他是天马踏空,不管了,在一群海盗中间他愣是就没有下过地。 一个连环踢接着一个连环踢,都用海盗们当木桩垫脚,甚至连辫子也被他当成了软鞭使,身形翻飞间,一下子将七八个海盗像下饺子一样砸进了海里,响起了咕咚咕咚的水声,将海面都砸沸腾了。 可总这样也不是个事,黄飞鸿扫完了这一批,见鬼脚七也腾出手脚来了,便嚷道:“阿七,过船!” 师徒两人就借着海盗甩过来的勾索发劲,手拉脚踏两下,就冲到了海盗船上。 鬼脚七落在了海盗船桅杆上了望的软梯上,从上往下攻,将欲攀上软梯的海盗像踩地鼠一样逐个地往下踹。 而黄飞鸿则直接往海盗堆里扎,钻进了刀丛里。 刀影如林怎么办?黄飞鸿一把将身上的长袍扯下,就当成了软鞭使,长袍挺长的,又软,刀子砍不断,它却可以勾甩如风,蛇射如电。 一圈舞过,啪啪响个不停,海盗们都被抽中了脸或者扫住了脚弯,痛得妈呀妈呀嚎个不停。 打得这么被动,还是拜了梁宽和猪肉荣所赐,没办法,这两一个半废了,另一个吨位过大在船上不好施展,所以配合就没有打起来。 要不是牙擦苏一人双枪镇住了局面,还要更加险像还生。 这会梁宽就被两个海盗给堵住了,他手里的弓箭像摆设一样,被海盗一刀就弹飞了,而他前踢后蹶打中了海盗也没用,晕船腿软使不上力,海盗被踢飞了骨碌爬起来还能战。 而梁宽打着打着就得捂嘴巴,又要吐了,真是严重地拖了后腿。 受了梁宽的影响,牙擦苏这边压力更大了,不小心被海盗们围了起来,而他又正好站在了拉船帆的绳索上。 海盗们见机就放下了货船上的一张帆,坠落的船帆很重,牙擦苏被系着船帆的绳索拉挂了起来。 这下海盗们开心了,挂了你的腊肉看你怎么办? 牙擦苏被倒挂着,倒是有新发现,嘿,高高在上,看得更清楚了,还不怕近身偷袭。 他一悠脚上的绳索就转起了圈来,这一下双枪就打得像机关枪一样了。 打空了两仓子弹,他将手里的枪一扔,又一个仰卧起坐,从小腿上又拨出了两支枪,又再一次搂上了火,来喂! 海盗发现同伙们连连中弹,只得又砍断了绳索,让牙擦苏摔了下来,蹭着船帆落下的牙擦苏摔了个狗趴。 结果他挣扎着起来乐了,脊梁骨拉直了,舒服得很,这家伙一直有些担子不平的。 这下就更开心了,牙擦苏提枪就往海盗那冲,礼尚往来,得还回去啊。 猪肉荣终于振作起来了,船帆落了下来,给他看到了机会,老这么在窄巴拉的船上打架施展不开啊,跟他大开大合的风格不匹配。 他将船帆一提一掀,就罩住了一群海盗,然后他就拿起了刚刚那棍大竹棒,举着头顶挥舞了两圈,唿地一声敲在了船帆上。 “打肉丸喽,猪肉不打不好吃!” 猪肉荣将那根三米长的大竹棒挥得像棍小鼓锤一般,咚咚咚地就敲在了船帆上,那些海盗都将船帆顶了起来,一敲一个准。 让你们欺负我胖,让你们追着我砍,让你们……下一句什么来着?哦,让你们还动,都乖乖地猫着,老实点! 海盗们也挺老实的了,连气都不敢出了,断气了。 黄飞鸿和鬼脚七两人倒是配合得很默契,一路追着海盗们打。 其实海盗们也追着他们打,对方人太多了,三个半打近百人,哪是那么好玩的。 追着打着,师徒两人就被赶到了海盗船的船头,其实黄飞鸿也想去那,他将两个海盗踹进海里后,一个腾身就往前跃过了一丈,落在了那口炮上。 这才是黄飞鸿的目的,他让鬼脚七应该追过来的海盗,自己却对火炮狠踢一脚,咚的一声,火炮被踢得在转盘上转个半圈,然后黄飞鸿抽出了挂在一旁的火把。 鬼脚七也逼退了海盗,掏起一个炮弹就塞进了炮口里,往旁边一让,炮口就对准着海盗们亮了相。 黄飞鸿也往引线口塞了一个药包,那火把离着引线就只剩下两寸了。 这下黄飞鸿心定了,朗声大吼:“别动,过来就尝尝自己的大炮,叫你们舱主出来,否则就把船炸了。” 第49章 虎头蛇尾藏 海盗全都站着愣住了,人丛中突然一枝冷箭射出,直直地向着黄飞鸿射来,带起了一声尖哨。 鬼脚七看着呢,他一步垫在炮架上,就飞了起来,一脚将这枝冷箭踢上了天,让箭矢不断地旋转着,发出咻咻的声响。 竟然是全钢质的箭,怪不得带响呢。 鬼脚七落下来一个回旋踢,正好打在箭矢的尾羽上,又将箭矢踢了回去。 没射中人,却“笃”的一声扎进桅杆里,还穿过旁边一个海盗的头巾,将那个海盗挂了起来,海盗吓蒙了,白眼都翻了出来。 没结束,紧接就从海盗丛的背后飞起了一个人,一甩手里的铁链梭镖,哗啦哗拉地又向着黄飞鸿他们刺来。 这一次没有箭那么快,却刺眼,因为梭镖的尖头磨得很利,反射阳光会让人下意识的闭眼。 那就不看呗,纯凭听觉分辨鬼脚七就抓往了梭镖的踪迹,这次连跳起来都免了,一个高抬腿,脚尖就踢在了梭镖上,让它哪来回哪去。 可那边的海盗一抖手里的铁链,破坏了梭镖回射的势头,却让镖头挂在了那枝铁箭上,荡了两圈,嗤的一声划破了被箭矢挂着的海盗的喉头。 那个镖头两侧是开了锋的,比之利刀,被挂着的海盗还是没躲过去,不过这也怨不得鬼脚七了。 射出箭矢和梭镖的海盗身手可不弱,他手提着链镖,单用脚就数步间踩着桅杆上的软梯上到了顶端,回过身来,只对脚尖勾住软梯就立住了。 然后他就眯着眼朝着黄飞鸿和鬼脚七审视:“米商可没有这么好的功夫。” 黄飞鸿见正主出来了,也跳到了炮膛上开声质问:“你就是他们的舵主吗?” 海盗丝毫不知这是索命的点名,朗声回复:“我就是他们的大哥,大号飞天猿。” 那就对了,找的就是你,黄飞鸿冷声道:“知道我们来干嘛吗?” 飞天猿恨声切齿:“现在知道了!” “那就好办了,打蛇打七寸,拿住你就行了。” 黄飞鸿不等声落,一个箭步上前,将桅杆上挂着的卷收起来的软帆踢了过去,那里面有一个杆子,他早就相中了的。 软帆上扬,那根横杆就将站着的一丛海盗全撞倒了,黄飞鸿也是蓄力已久,用的还是全力,小喽啰也顶不住这相当于黄飞鸿正腿一踢的劲道。 白色的软帆挡住了视线,又向飞天猿撞去,他听到了下面手下的惨叫,没办法,他只得离了软梯下扑,手中的梭镖向下飚射,划破了软帆,人也穿了过来。 飞天猿人在空中,手里的梭镖便又向黄飞鸿刺来,黄飞鸿一抬腿,没扫掉梭镖,而是踢在了链子上,缓了梭镖的势,又勾住了链子,一个探步,将链镖踩在了脚下。 可梭镖是两头的,飞天猿见一击不中,另一头又跟着上来了。 黄飞鸿有些被动,却一侧身让过了镖,下探步一过桥,黄飞鸿顺势鱼跃前冲,肩膀撞到了飞天猿的胸口,将他撞了出去。 这飞天猿也是了得,身大了半空也没忘手一拉,他的梭镖又倒着向黄飞鸿切来,黄飞鸿只得就地一滚,让过了镖,也让飞天猿收回了被踩着的链子。 可这一下也够飞天猿吃劲的了,他的嘴角都流出了血丝。 这下他知道是个劲敌了,落地退了几步站稳,没有急着上前,而是大吼一声:“你们去攻那边,这里我来应付。” 这是打着下驷耗着上驷的主意,让手下们将那边的货船解决,到时有人质在手,还怕你不就范。 哪能让他这般如意,鬼脚七向着海盗们冲了过去,想转移重心先过了他这关再说。 但海盗人数多,鬼脚七又没长着八条腿,还是让一多半海盗冲过了货船,那边又紧张了。 梁宽终于还是觉悟了,没力气还靠什么拳脚,他抢了一柄海盗的大刀,这样还欺负他腿软吗? 唰唰两个八方刀势,大刀在头顶肩周一旋,就劈翻了两个海盗,然后他又顶不住了:“你们先打着,我要吐……” 话没说完,又一阵气劲上涌,梁宽只得快步跑去伏在船舷上,哇哇地往外翻。 海盗们可不管,见梁宽这样了,还不趁机捏软柿子? 也是明晃晃的大刀又刷刷地向他砍来。 梁宽只得一面翻身一面让,可海盗却紧追不舍,惹急了,梁宽也不靠外吐了,呼呼地就喷到海盗脸上。 两个海盗被他这么一喷,完了,太酸臭了,顶不住啊,梁宽接着上来两刀帮他们解脱了。 猪肉荣这时终于注意到了他这边,提着那个大竹棒冲过来了,这下梁宽才又安心地趴回到船舷上。 只见猪从荣将这根一丈长的大竹棒舞得呼呼生风,棒棒都敲在海盗们的脑门上,一时间甲板上就叠起了人堆。 有一个还因为猪肉荣收不住力,扫飞了出去,摔在梁宽旁边。 梁宽刚刚缓了点,发现有人撞他,回过头来一看,却是一个七窍流血的海盗,这让他又生气了:“妈的,为什么要死在我旁边?” 他上手又甩了一巴掌过去,不成想那海盗嘴上的鲜血溅到了他脸上,这腥味一冲,梁宽又只能向外倒,还得吐。 一边吐着一边骂:“唔…死肥猪,能不能…哇…让他们…呃…死远点…呕……” 飞天猿果然不愧号称飞天猿,他的动作很灵活弹跳又好,还靠着手里的梭镖不断地到处勾挂,所以他可以在船上悠来荡去,分明就是一只猴子样。 都是高举高打,还是从天上走的,黄飞鸿还真不好追他,无影脚再厉害它也不长翅膀呀。 发现了这一点,黄飞鸿果断地捡了把刀,一踩刀柄就让它翻飞起来,手一抄,就向飞天猿追去:“想逃?门都没有!” 黄飞鸿在追逐中腾身跳起时脚上用了巧劲,脚踝一拧,让自己在空中不断地旋转,他手里的大刀就车出了密密的刀影,像一个圆盘一样向飞天猿切去。 当当当数声,大刀全数砍在飞天猿的梭镖上,靠着铁链的牵扯将劲力都传了过去。 黄飞鸿也不求杀伤了,得先让飞天猿不那么灵便再说。 这下让飞天猿虎口都震裂了,手指更是完全麻木,都找不到知觉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飞天猿等黄飞鸿落下后双手向两侧一甩,两个镖头分别刺穿了两面船帆,挂在了上面。 等黄飞鸿又举刀冲过来时,他向一侧一冲,让黄飞鸿以为他要去住那边。 可黄飞鸿身形刚一变,飞天猿就靠着另一边绷直了的链链拉住回转身,手里不断地收握着铁链,像猿猴一样荡向另一边的船帆。 也没等荡到位,飞天猿就手上猛一拉,让自己的身形撞到了船帆上,人却回过脸来一甩,梭镖又蛇噬向黄飞鸿。 由于有了船帆的倚靠,他这一镖力气很大,黄飞鸿在半空中只得横刀挡住了梭镖,不防飞天猿还有后招,另一边的镖头也被他拉了回头,勾击向黄飞鸿的身后,这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可没等飞天猿高兴呢,他发现被黄飞鸿挡开的镖头也向他飞刺回来,而且速度更快。 此时他靠在船帆上,也没地方发力,看来是躲不开。 原来黄飞鸿在以刀挡镖时,手上有一个横拧的劲力,让镖头回射的方向和力道都改变了。 飞天猿只得了扯铁链,档住了自己的镖头,那边攻向黄飞鸿后背的隐藏手段又被破坏了。 这下他就只能翻身落下船帆,再想办法了。 可就这个节骨上,黄飞鸿却在半空中硬是拧身一脚就尖在了飞天猿的小脚上,吃痛太过,让飞天猿在落下后没法站稳,摔了个狗趴。 没有再给他机会,黄飞鸿脚一勾,用飞天猿脱手来不及管的铁链套住了飞天猿的脖子,这边脚住后一拉,就勒住了飞天猿。 可他气不过,脚上用劲大了些,飞天猿被铁链拉着翻转了好几圈,被勒得太紧,差一点就没了气,眼里直翻白,这下就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这时黄飞鸿才上前,将刀架在飞天猿的脖子上,大吼一声:“都别动,放下兵器,你们的舵主让我抓住了。” 这算是打完了,梁宽那边也吐得差不多了,他唔着嘴翻转过来,却猛地打了一个嗝,只见甲板上满是尸首,密密麻麻的一个叠着一个,都是七窍流血的多,这是猪肉荣气不过的结果。 梁宽被这么一惊,终于缓过气来了,胃里也不再翻腾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才吐了这么一会,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 他也不管了,倒头往死尸上一躺:“我先歇一会。” 猪肉荣也打得嗨了,好不容易发现还有个能动的,刚一抡着大竹棒过来,还好没用上力,在梁宽头上一尺处停了下来。 “靠,吭一声嘛,差点拿你当肉丸子给锤了。” 梁宽挥挥手,毫不在意:“你随便!” 还随便个屁,黄飞鸿已经在招呼他们收拾手尾了,把打坏的东西修修,他们又得启航,还得到海盗的老巢去呢。 抓住了飞天猿,后面的航程就很顺利了,因为从飞天猿嘴里掏出了海盗老巢的具体位置,有了准确的航线,事情也变得简单起来。 他们赶在了太阳西斜之前到了氹仔岛,比苗三娘他们那次还早。 可不知为什么,整个氹仔岛静悄悄的,黄飞鸿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照着海盗们的交待画的海图没问题。 不管了,飞天猿一伙都被直接灭了口沉了海,没有活口可以问,这一趟前方哪怕是龙潭虎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了。 这个感觉从入港时就在不断地加强,因为崖峡里的港口很隐蔽,规模也很大,这一切都说明,这里肯定是海盗的巢穴没错。 可就是没有人,还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四下里幽寂得很。 黄飞鸿心里莫明的就有一种毛毛的感觉,好像有一双眼睛在他们身上盯着,择机欲噬,这种到了他们进入岛心更剧,到他们走进海盗营地的大厅时,终于炸开了。 一个女的坐在风琴前,一动不动,然后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的海盗,全都是被脖子上割了一道的,地上的血迹都已经干了,变成了漆黑一团。 然后绕到那个坐在风琴前的女海盗旁边,赫然发现她也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还是同样的手法。 从女海盗的装束来看,这就是张玉麟的相好单眼英,可她现在连气都不会出了,谁干的? 黄飞鸿他们几个又小心翼翼地到处查探,都是这样的诡异情形。 直到他们摸进了洞库里,一幅更瘆人的图景出来了。 张保仔的那个香坛已经被收拾好又重新垒了起来,张保仔还是大刀金刀的坐于其上,这一次却是个名副其实的死尸。 而在香坛旁,整齐划一地堆叠着一溜的箱子,得有一两百口,全是那种大得能装下一个人的规格。 猪肉荣还是大大咧咧地上前一掌趟开箱盖,马上就捂住了嘴,因为他口中吐出来的是“发财了”的惊呼。 梁宽高兴啊,哈哈大笑起来:“一定是天降神兵为民除害!” 黄飞鸿气不过,斥道:“胡闹,真有满天神佛还需要我们出来打海盗吗?” “可是师父,你看,如果是别人干的,他们为什么东西都没拿,你看看,这些珠宝玉器,这些名画古董,全都一箱箱整整齐齐的码着呢。” 梁宽不服气,还要跟黄飞鸿抗辩,却被师父冷哼了一声。 这下他也不敢作了,看着张保仔越看越来气,飞起一脚,将张保仔给踹下了香坛。 苗三娘也损,走之前让手下将一切都收拾得好好的。 她是留下了估价的十分之一,可那些不易变现的珠宝奇玩,她全都没要,所以海盗的宝藏,以数量来算基本上被她拉下了一半左右。 黄飞鸿也知道,这只死猫他啃定了,得为人背下这个锅。 于是他只能吩咐徒弟们:“让船上的伙计来帮忙收拾,死了的海盗头目,有名有姓的要把他们的首级带回去。” 到底是谁让自己吃了个那么大的闷亏呢? 第50章 气从何处来 给黄飞鸿挖了坑的苗三娘现在也不太顺当。 回来后她给米铺老板送去了整整三万两的银子,五千两是所谓的分红,剩下的钱从米铺买了整整五千石大米。 再有钱,没吃的都活不下去,时局还不知道会动荡到什么时候呢。 苗三娘也没想到,米铺老板竟然会存下两万石的大米,这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疯子。 可疯子并不真傻,苗三娘想买完所有的大米,他就不干了:“我不是不知道海盗有钱,之所以大开口分红,只是意思意思,是因为我知道那些钱不是我能惦记的。” 他这么说,苗三娘就愣住了,猛地抬头看他,可米铺老板一点都不害怕了。 见他如此苗三娘也奇了:“那你还借船给我们?” 米铺老板却一脸的智珠在握,好像他还是终极大boss一般:“这就是机遇与风险的问题了,三娘当时给我亮了枪,我就想着,万一你真把海盗打下来了呢,一条船,顶天了就值个一万两,可真要打赢了,就那不是一万两的事了,几十倍上百倍都有。” “那你那天还装成那样?” 米铺老板讪笑:“这不是要一个台阶嘛,你们手里有枪,万一不高兴呢?对不对?有了那五千两,我就能顺坡下驴,再说那五千两也挣着啦,船又没坏,我发财啦!” 苗三娘理解不能:“那你不是亏大了吗?” 米铺老板仍然得意:“包括卖米给你我也亏了,但你将海盗打下来我的米就值钱了,所以这是对你的谢意,剩下的米至少能给我赚回个几十万两,这是我应该挣的钱。” 不管是苗三娘的思维,还是严晶心的意识,都被米铺老板的说辞堵得无话可说,照道理讲,米铺老板才是真正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是利用了苗三娘,可他同样于苗三娘无愧, 当然了,那些不爱财的人不在米铺老板的逻辑里,他没有过贪过他自己那一份,别人想怎么高尚他不拦着,但别伸手进他的米缸里高尚就行。 米铺老板给苗三娘上了一课,回到货仓,苗三娘手下的大姐头们还不岔,可苗三娘却叫停了她们。 “试问,如果米铺老板不卖米给我们合不合理?” 大姐头们一下子被噎着了,最梗直的那个不平道:“那米到了我们手里,等他粜高价时,我们就平价出售抑制粮价,看他怎么办?” 有着严晶心思维的苗三娘摇头:“他可以坐等我们平价卖,他可以高价收,或者不理,反正两万石米远远不够拖过这个饥荒,最终他还是能挣到他想挣到的钱。” 又有一个大姐头出声了:“他这么干,迟早有一天会被人砸了米铺,到时候他的米被抢了,看他怎么哭!” “那些这么干的人,与海盗又有何异?” 大姐头们都不吭声了,苗三娘又一记重锤敲了下去:“不是米铺老板的问题,是这个世道,如果没有这个世道,米铺老板敢这么做这种低买高卖的事情吗?” 仙姑们的观念很朴素,还是有一定的想法的:“那他也不能这么干,这算是趁人之危。” 苗三娘则继续往深了说:“这个危难是米铺老板加诸给众人的吗?他还算是有原则了,所谓富贵险中求,他用自己身家性命来求这笔财无可厚非,真要怪,咱们得想想是谁造成了这样的世道。” 缓了缓,苗三娘又下了命令:“虽然不想讲道义,但从道义上来讲,咱们不能拆米铺老板的台,咱们手里的米只能等饥荒时用来救济吃不上饭的人,一粒米都不许卖,只能送。” 十四姨也被苗三娘启发了,她刚进门就听到了苗三娘和大姐头们的对话,她也不吭声,这会觉得很合她的胃口,才提高了声量:“说得对!” 其实苗三娘知道十四姨来了,也没提。 十四姨走了过来,跟大姐头们点头示意,然后才说出了她的观点:“是要送,但不能白送,得了米就得干相应的活,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付出和收获负责,这样这个世道就能改过来,咱们要拉队伍,不就是因为这一点吗?” 终于有一个大姐头听明白了:“打海盗的收益,不能人人均摊,得是出了力的才能受益,这样就公平了。” 这算是点到了给苗三娘添堵的一方面,十四娘跟着也提到这个问题。 “在姐夫回来以前,民团的事压根就没有办法。” 说完了开心的,十四姨也来了点受气的:“我跟着谢大人去找乡绅们谈联防海盗,他们都不愿意配合。” 已经不是打海盗了,而是联防,可他们还是各人各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苗三娘也跟着摇头:“就只能寄希望于黄飞鸿回来前海盗不会挺而走险,这些人,没得救。” 大姐头们互相交换了神眼,愤恨道:“这帮人果然就该饿死!” 现在红灯照有了足够的人手和枪械,连海盗的大炮也带回来了好多门,但要布置防御阵地,就得发动乡绅和各方的协同。 因为大部分需要用到的地方都是有主的。 比如想在街市的边上设一个伏击的阵地,那得有个院子啊,不好意思,主人不想借出,也不希望他们在那开战,那能怎么办? 反而是刚刚被骂被咒了一通的米铺老板好说话,他的码头随便用,到时照价给钱就行,这也真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家伙。 当然,苗三娘也可以像借用货仓这样强行占着,但她不想。 为什么要为了帮别人保住身家性命还要倒着去求他们呢?不愿意那就等死好了,死上一些见到血了,这些人自然就会醒悟了。 至于到时迟不迟来不来得及,那就不是苗三娘可以左右的了。 人一定要靠自己!虽然这句话常被某部电影里的大反派挂在嘴边,可这句话没问题啊! 剩下的让苗三娘不舒服的事情就跟别人无关了,而是严晶心发现,她在现实里都开始化劲了,可她在梦境里却无法聚气。 这时她才想起了张保仔说的话,老天都不给机会,张保仔自己也只是年轻的时候化了劲,后来就没有办法炼气了。 现实中都有效的功法,在梦境里练习反而一点用也没有,根本就没有化劲聚气的征兆。 每当严晶心运起功法,都像泥牛入海,一点浪花都激不起来。 难道是梦境的原因,跟现实环境不匹配?可严晶心自己又否认掉了这一重,因为以前进入梦境一直在长活的,没理由到是这个节骨眼就不行了,梦境是在自己的身体、意识里发生的,别人控制不了,这一点严晶心倒是可以确认。 又或真的像张保仔说的,现在的环境已经变得不能练气了? 严晶心想到了那些古武传武的衰落,莫非真的就是天地大变?可张保仔为什么可以保留着一口气呢? 严晶心没有答案,但她知道张保仔长寿的原因也许就在于此,他有一口吊着命的气。 真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 严晶心不信这个,她认为活得长不长跟好人坏人无关,只跟一个人的健康状况和心态有关。 与世无争的人也不一定心态好,想尽一切办法掠夺的人,也可能心理很健康,跟谁说理去呢? 这些大道理可以先不想,眼前最关键的是如何把气给练出来。 另外严晶心还想着在梦境中观察一下种种的蛛丝马迹,把将她拖入这个荒唐梦境的罪魁祸首给纠出来。 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换了谁都不舒服不乐意。 现在严晶心已经不那么讨厌这个人了,但她还是希望能把真相挖出来,弄明白。 如何能做到自主地把电影情节导入梦境?为什么不同的人可以共同地进入梦境并对它造成影响和干扰? 弄明白这些,以后哪怕大家互不干涉,能凭着电影继续对武学修为有所助益,也是很不错的事情。 看来梦境还得继续啊!严晶心感慨了一下,却做了一个实验,她要找出快速安全不破坏记忆地离开梦境的办法。 每一次都是到了一些让人很着急关头才醒来,她想试一试能不能在正常的状态下退出。 可她试了许久,还是一点效果也没有,不管是不停地念想着醒来,或者制造一些惊悚的的体验,都没有任何帮助。 她依然还在梦境里,脱身不得。 难道还是受了别人的控制?严晶心有些毛了,她感觉到自己光溜溜的被人瞧了个通透。 这种体验还真是糟糕,可即便这样,她依然没能退出梦境,顶多是让苗三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后严晶心消停下来了,回想了一下她为什么能带着现实中的思维进入梦境,以及引起变化的过程。 还真就被她找到了,虽然梦境里没有办法修炼气劲,但她就是靠着化境才脱出了梦境迷思的。 根源在于化劲,化劲时控制了身体的神经反应,或许,因为对神经系统的掌握,让自己有了突破梦境限制的能力。 苗三娘从睡榻上爬了起来,开始打太极拳,不是刚猛的炮锤,而是那种像公园里老太太们乐此不疲的慢动作。 她尝试着去体会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感觉,也许这样就达到了人不知我,我独知人的境界。 恰好这时有一只蚊子向苗三娘香滑的皮肤袭来,就它了,苗三娘控制着肌肤轻微地抖动,让蚊子怎么都没有办法将针刺叮进她的皮肤去。 随着苗三娘的细致入微,蚊子在她皮肤上连站都站不稳了,因为苗三娘的肌肉振动的频率越来越高,已经让蚊子都有些无所适从,蚊子想溜了。 来了就别想走!苗三娘将肌肉一缩一弹,一股力道就撞上了蚊子,将蚊子撞晕了过去。 严晶心就此睁开了眼,醒了。 原来只要对神经的控制力达到一定的水准,就能自主出入梦境,明白了。 严晶心离开了病房,在病区的大树下打起了太极,很是让一些老太太眼热不已。 “这闺女太极打的就是好看,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看着觉得舒服!” 这是由心而发的羡慕,当然也不乏好事者:“看着人家闺女漂亮,想给你家孙子占着位吧?” 一群碎嘴老太婆可算是找着了乐子。 当然严晶心的举动也把顾奶奶给吸引过来了,她还教了顾奶奶如何打太极,太极对于身体健康的作用并不小。 说传武没用,那要看用在什么上,以太极拳对身体部位的牵引达到的锻炼效果来说,尤其是对于老年人,什么操什么舞都比不了。 一趟太极拳打下来,它调动的关节和肌肉,达到的活动和养护的功用,远不是健体操能匹及的。 最终,那些闲着无事的老太太还是被放学后来医院探望的魏溯难打败了,自家孙儿要能有这派头,还操个什么心哟,退散! 魏溯难还乖巧地向顾奶奶问了好,而顾奶奶则看着魏溯难神秘地笑了,让他半天摸不着头脑。 严晶心对他没好气,入院时那125的账还没算呢。 “你来干吗?” 嘿,魏溯难心里一阵的呃逆,但他没在脸上表露出来,继续地傻笑:“李老师让我给你带笔记来,还有测试卷,上次你也帮过我忙。”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心心,晚饭要不要顾奶奶帮忙?” “不用,谢谢顾奶奶,我妈都做好了,等一下就来。” 魏溯难还是那么会演,顾奶奶则又看着他神秘一笑,摆摆手就走了。 然后严晶心的脸就立即上了霜,不是面霜,而是寒霜:“试卷我懒得做,笔记用不着,你回去吧,好走不送!” 其实魏溯难也不是来献殷勤的,而是在打探的,他想弄明白是不是严晶心在梦境里抽了他的冷。 现在看不出,严晶心没有露出破绽,但魏溯难的目的达到了,她应该还不知道梦境是自己导致的,要不就不是冷言冷语了,至少都得拳脚侍候。 他还是知机地留下了测试卷和笔记,然后潇洒地告退了。 得做给老妈看啊,不然老妈到医院发现他没来过,那耳朵不得起茧? 第51章 人心不可量 黄飞鸿回到了番禺,带回了一大堆珍宝古玩,当然,还有十来个被凑得不省人事的海盗头目。 没办法,虽然苗三娘故意留了些活口给黄飞鸿,但他们只是被迷晕了,难不成还给他们继续为恶? 严晶心可是清楚电影情节的,知道黄飞鸿都没有杀这些海盗,而又带回番禺,后来还被张玉麟给救了出来,引发了大骚乱。 所以红灯照一伙人将这些匪首都废了,将手脚的神经全给破坏了,哪怕醒过来也是没用的一摊烂泥,留着一口气是为了让黄飞鸿问口供然后钓张玉麟而已。 黄飞鸿也领会到这一点,所以他回来后独独没有将单眼英的首级拿来示众,而是谎称单眼英被关押在县衙的大牢里,还让牙擦苏冒充了一回。 只看背影,披头散发的牙擦苏还确实有点像单眼英。 不管怎么说,大捷而归,黄飞鸿除了带回来战利品和俘虏,还给番禺带回了久违的生机。 大街上的店铺又开门了,人们又重新走回了阳光下,整个番禺市集又恢复回了原来的样子,到处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商铺们的生意又开始兴旺起来。 正逢天后诞将至,这可是广东沿海的大节庆,百姓们摆出了贡桌,当街焚香燃烛,祭上了牲食瓜果,祈求天后娘娘保佑,天下太平,大家都有好日子过。 店铺们又重新点起了鞭炮,庆祝重光,希望生意红红火火。 苗三娘也带着几个仙姑出来趁热闹,听着祭拜之人口中念念有词,大姐头跟苗三娘开玩笑:“圣姑,他们还不如直接拜你的好。” 苗三娘却一脸的不舒服:“我希望他们谁也不拜,或者在心中拜他们自己。” 县衙里也有人被人拜,十四姨就差点就被黄飞鸿的徒弟们当成了观音娘娘。 梁宽带头,几个徒弟都从海盗的宝藏里砍了狗尾巴,这下可以拿来献殷勤了。 不过鬼脚七就难过了点,受了比较重的伤,黄飞鸿等几个人正在给他包扎。 牙擦苏最轻松,他用枪的,谁都没法近他的身,所以在一边闲着无聊。 危机过去了,十四姨觉得疏远黄飞鸿的计划还得照常进行,见牙擦苏闲着,就兜搭他帮忙:“阿苏,趁着姐姐和你师父都在,快点表示表示啊!” 牙擦苏眼一亮,连着眼镜都闪光了,他还真的掏出了一个翡翠戒指,压低了声音:“十四姨,送…送…送…” 兴奋了,紧张了,牙擦苏连话话说不利索了。 理解错了!十四姨是想让牙擦苏假装追求她,可牙擦苏以为十四姨真打算帮忙介绍几个仙姑呢,文定都掏出来了。 哪里瞒得过耳目聪利的黄飞鸿,他一眼瞪过来:“阿苏,你又没有受伤,趴那里干什么?很想受伤吗?” “哦,没受伤没受伤!”这一下牙擦苏又利索了,急忙装成无事忙到处找活干。 一个不成再找一个呗,十四姨又找上了猪肉荣,这次她学精了,压低了声音说明白:“快点扮追我啊!” 猪肉荣倒是秒懂,于是他捏着嗓子喊了声:“十四姨……” 那声音,充满了缠绵痴怨,让人肉麻。 可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啊,便把这声拖长了,变成了粤曲,那个姨字被他唱成了《荔枝颂》曲调里打头的那声卖荔枝的枝字,又尖又长。 谁让猪肉荣平时就只知道点粤曲来着,别的他不会啊! 他作怪的样子让谢四都不忍听了,忙提醒黄飞鸿:“猪肉荣伤得很重啊,还在呻吟呢!” 黄飞鸿知道,也没眼看,装作没听到,手上却加快了动作,让鬼脚七吃痛也哎呀了起来。 没迁怒,有用着呢,看到鬼脚七的痛吼,猪肉荣的粤曲唱不下去了,真的变得有些肉疼了,屁股上不知什么时被削了一刀,那打肉丸打得兴奋,全然没发觉。 这时怎么可能少得了梁宽,他又喊上了,“十四姨”喊得是有气无力,这家伙就真的是吐到脱水了,这会还是半条命呢。 十四姨应了声,还真过去了,谁让梁宽怎么看怎么像马上要断气的样呢。 黄飞鸿不能忍了,抱怨道:“忽然间个个都喊十四姨。” 十三姨倒是满脸得意:“可能十四妹人缘好吧!” 个鬼,是觉得十四姨对她没威胁了,所以十三姨可以装大方。 十四姨跑到梁宽那边,刚刚悄声提醒了一下:“阿宽,假扮讨好我啊!” 可梁宽大眼一张:“我不是装的,这条珠链送给你!” 他真就往十四姨手里塞了条珍珠项链,还拉住了十四姨的手:“我是真心的!” 哈,十四姨被吓往了,樱桃小嘴都能放进个蛋:“真心?我们不是说好了假装的吗?” 可梁宽突然袭击:“你真假无所谓,我对你是真心的。” 原来是钱壮怂人胆,梁宽在宝藏里偷藏了好些宝贝,他认为发达了,眼界也高了,看来看去,也只有十四姨才衬得上他这般英明神威的大英雄。 所谓帅不过三秒,他的心事和想法被十四姨看透了。 要冶这种得志便猖狂的家伙并不难,十四姨不惹人注目地轻轻捋了捋袖子,露出了手腕上戴着的冰种帝王绿手镯。 这是苗三娘特意帮十四姨挑的,红灯照不是允许一个人挑三件嘛,苗三娘就帮她就选了一个手镯一个挂坠还有一条项链,都是穿戴在里面不惹人注意的。 苗三娘还把这个办法告诉仙姑们,说是哪天遇上困境了,随便典当一件就够渡过难关了。 这会正好用上了,一条珍珠项链就炫耀上了,给他看点看家伙。 亮了底,十四姨又将珠链放到梁宽手里,嫣然一笑:“谢谢,暂时用不上。” 梁宽只能张大嘴说不出话来,他真受伤了,还挺重,心里被扎得鲜血淋淋的。 祸不单行,黄飞鸿又喝问上了:“阿宽,哪来的珍珠项链?” “捡…捡…捡来的!” 得,牙擦苏的卡壳还没好,梁宽又被传染了。 “哪捡的?” “哦,昨天搬东西时不小心掉出来了,我捡好打算放回去的,后来忙着忙着就忘了,我这就放回去。” 说完梁宽也不躺着了,身手敏捷得快赶上他师父了。 十四姨则是一脸不自然地走开了,她也难受,由梁宽她看到了自己,或许她也是自不量力吧。 离开大堂,她被尾随着出来的十三姨拉住了:“装得那么辛苦干什么?露馅了!别装了。” 十四姨眼都红了,不自觉地呢喃了句:“穿煲了吗?” 她愣愣地别过身走了,让十三姨留在原地又心痛又无奈,唉,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代价太大了,张玉麟看着被打扫一空的洞库,心里在滴血。 番禺一挂出海盗的首级他就收到了风,带着手下火急火燎地赶回到氹仔岛,却发现人去楼空,洞库里干净得像被什么舔过一样。 只有地上来不及擦去的血迹提醒着张玉麟,他的老窝被人端了,连根拔起一根毛都没留下。 他紧紧地握起了拳头,厉声吼道:“明天就攻打番禺,这一次我要鸡犬不留!” 张玉麟的怒吼在洞库里回荡着,久久不息,让他身旁的海盗们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忙了大半天,黄飞鸿终于忙完了,带着包扎好伤口的徒弟们和黄麒英一起上街上去看看。 因为谢四告诉他,番禺又活过来了,黄飞鸿认为这是自己的功劳啊,得感受一下。 出了县衙一看,还真如谢四所说的那样,只不过比谢四说的还夸张。 街上已经有人在搭彩棚了,明天就是天后诞,得连夜赶工才行,这会都太阳都快下山了,工人们忙得是手脚缠结。 不过大大的彩棚已经有了模样,红彤彤的面板再配个金灿灿的纸花,还有成挂成挂的灯笼,流金溢彩,醒目招风。 黄麒英也感慨:“想不到这地方全都活起来了。” 阿根则负责捧哏:“现在大家信心十足生气勃勃,有好多年没见到这样的场面。” 谢四也一样欣喜:“我还以为这里再也没有天后诞了呢!” 几人踱步到围满了人还排起长龙的民团招募处,谢四又再一次喜上心头:“没想到以前连看也不愿多看一眼的民团现在也吃香了。” 黄飞鸿这时很煞风景地问了一句:“谢大人,从海盗那里起回来的珍宝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谢四脸色都难看了:“看朝廷的决定了,已经上报,就是……唉,我还宁可你没把这些珍宝夺回来。” 黄麒英也摇头:“朝廷……” 说不清道不明啊。 这时他们又看到前面一堆人涌在一起,米铺伙计大声叫卖的声音传来:“买了买了!最后两桶了,存货不多啊,价高者得。” 然后人群里发出一阵阵的嘘声,还有抱怨声:“太贵了!”“米怎么能拍卖呢?”“抢钱啊!” 米铺的伙计无所谓:“今天就这两桶了,卖完就关门,明天请早。” 黄飞鸿他们循声过去,一路上听到怨声载道:“哪里买得起啊!”“就是,还让不让人活了。” 阿根和鬼脚七挤进人群打听了一下,又跑了回来,黄飞鸿连声询问:“到底什么事?” 阿根很简练:“米商在制造米荒,不断地提高米价。” 黄麒英一拍大腿:“到底想干什么,刚起点信心,又要弄得人心惶惶。” “源头不是米商这里,没有米才是主因。”鬼脚七不笨,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 黄飞鸿带着他们离开街市,径直去找南粤米仓的老板,他那米最多,不用问,源头就在他那里。 到了南粤米仓,米铺老板正被一群人围着,在抱怨米贵了买不起。 米铺老板一脸的不耐烦:“买不起就别作声,买不起就走!施粥放粮是官府的事,我是生意人,一手钱一手货。” 看到脸色铁青的黄飞鸿,米铺老板让开了众人,向黄飞鸿他们打拱手见礼,嘴里却开心得紧:“哎哟,黄师傅,多亏了您啊,这次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黄飞鸿一肚子气,提声质问:“怎么把米当成古董拍卖呢?” 米铺老板理直气壮:“当然啦,我的米本来在米仓里会血本无归,现在形势变了嘛,我的米最多,需求也大,水涨船高一本万利呀!” 黄麒英不以为然:“那也不能卖这么贵啊!” 米铺老板笑出了声:“这您就不懂了,做生意我在行,您得看我表演喽。” 他还轻轻地用手背碰了碰黄飞鸿的胸脯,一幅成竹在胸的样。 鬼脚七直梗梗:“表演?你这不是跟海盗一样嘛,刚被海盗抢完,现在又被你抢!” 米铺老板没在意,而是看向黄飞鸿和谢四:“我这合法的,不算抢啊,有买有卖可以不买的嘛。” 鬼脚七脸都被气歪了:“没有米怎么活呀?” 米铺老板呵呵一笑:“这就叫乱世出英雄,越乱越发财呀,我也是先苦后甜啊!” “你就不怕别人抢了你的米仓?”黄飞鸿也不爽了。 米铺老板这时笑出了声:“黄师傅,民团组建我可是捐了三百石的大米哟,你们得保证我米仓的安全的,大家要合作,猫捕鼠狗守门各司其职,这样就能太平无事了,你看,这地方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 见伙计们停下来在一旁看热闹,米铺老板又不干了,向他们甩甩手:“你们都不用干活的吗?要吃饭吗?快点去干活。” 他赶开了伙计,又向米仓里面扯开了嗓子大叫:“掌柜,掌柜!” 掌柜连忙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帐本和毛笔呢,嘴角还带些黑,估计是不小心把墨汁涂上去了。 米铺老板直接得很,朝着掌柜喷过去了一句:“去找些廉价的劳力来干活,我看谁还敢偷懒。” 说完他一边嚷嚷着一边进了米仓,他得去盯着伙计们干活。 掌柜跟黄飞鸿他们照了一眼,大家却相对无言,也不知道该说啥。 米铺老板没说错,组建民团他是第一个响应,也是捐款捐物最多的,没得弹呀。 可黄飞鸿他们还是不得劲,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呢? 第52章 胸中恨难消 魏溯难从睡梦中醒来,他知道,问题一定出在严晶心那里,估计米铺老板就是有了苗三娘撑腰和支招,才敢这么干。 真有她的,都受了伤还能给自己惹出这么大一堆麻烦。 不用说,海盗老巢那个坑一定是严晶心给自己挖的,十足十,不然十四姨的翡翠手镯从哪来的? 就是魏溯难没想明白苗三娘什么时候、如何下的手。 好在他也不是纠结的人,现在他想的是趁着打张玉麟的情节,把劲道给找出来。 每在梦境里打一次,魏溯难就觉得他对劲力的了解加深,让他痴迷其中。 想到这个,魏溯难发现该起床了,早上还来得及到小区的树林里练练功。 魏溯难屈腿一板腰腹,就直直地站了起来,什么动静都没有。 现在他起床也不须什么鲤鱼打挺了,腰腹间肌肉收缩自如的拉力能将他像一块铁板一样抽起,这就是劲道的运用,铁板桥不是电影特技。 迅速地穿好衣服,魏溯难麻利地冲出了门投入到宜人的清新空气里,天渐渐冷了,户外的气息带着凛冽,却正好提神。 人逢喜事精神爽,严晶心今天也起了个大早,开始在医院的病区广场那打太极。 昨晚严励来电话了,说是能准时回来,不过他钻了字眼的空子,贤慧没说是两天回到还是两天出发。 他也是拼了,两天时间不眠不休,硬是把他手里的项目做完了,还告诉严晶心给她准备了礼物。 严晶心的心头好不值钱,却难弄。 也是运气好,这一次汉墓出土,里面有一些关于炼气士的古简,没有什么比将这些资料送给严晶心更合她的意了。 所以严晶主今天见谁嘴都甜得很。 当然啦,哪个女孩不喜欢在老爸跟前撒娇呢? 虽说是她理解严励的工作,但老爸要能常常陪着她,严晶心是一万个乐意的。 很多人认为追女孩难,其实很容易,有一个现成的模板可以套,只要心目中的老泰山不混蛋,那照着他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就八九不离十了。 只不过这样做得是对你真喜欢准备讨回家当老婆的女孩,因为那样的机会成本很高。 高兴了,严晶心也开始了一天的教程,不是她学,而是她教。 病区里的老头老太太,只要还能动弹,就全被严晶心收入麾下,她的太极学习班已经横扫了市人民医院。 不限于病友,医生也照教不误,在市人民医院里卷起了健身养生潮。 那些老主任老教授们终于动心了,可一打问才知道,被顾奶奶暗渡陈仓了,悔不练太极啊! 也是严晶心的教习效果好,哪怕是那些平时木手木脚的,跟着严晶心打上几趟,都能似模似样。 更有中过风轻度麻木的也能动起来了,让顾奶奶都直呼神奇。 其实严晶心知道,并不是她的教学水平有多高,而是气的功劳。 每当严晶心打起太极进入用意不用力的境界中时,就会在她的周边形式一个气场,并不夸张,也不像电影特效。 但这个气场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不知不觉中让太极的意境感染跟随她打拳的众人。 神奇吗?要说也不神奇,这就是一种共鸣,当我们看到很美妙的画面,或者听到很悦耳的声音时,你同样会有这种感觉。 视觉和听觉都是神经反应,当劲气无意间泄漏出来时,自然而然地就引起了神经的共鸣和谐振。 现在严晶心己经初窥化劲聚气的门道。 跟在梦境里面不一样,她回到现实中,发现自己依然可以聚气,就是很微弱。 这股气并不源于外界,而是来自自身。 并非通过呼吸吐纳而形成,而是利用越来越灵敏的神经控制肌体自然而然地生发。 这个感悟也让严晶心破解了武功由外而及内的界限。 外门功夫练到了极致就体悟了劲力,劲力遍布全身发散融合后就激发出了气劲。 下一步就是研究如何外放气劲并能精确的掌控它。 摘花飞叶皆可伤人夸张了些,但也不远了,严晶心已经可以隔着两三米将一张落叶嵌进树干里半厘米,还是那种枯萎脱水的黄叶。 只是这招时灵时不灵,她也不敢一直练,怕吓到人,毕竟现在严小美女在医院里受关注度太高了。 所以严晶心也只能独自苦恼,为什么在梦境中就无法练气了呢?要是能解决这个问题那该多好,日也练夜也练,进境岂不是一日千里。 梦境的问题看来答案只能在梦中寻找,继续做梦吧! 天后诞这一天,大家都忙着做最后的布置,张玉麟那边是倾巢而出,整整十艘船,挤得满满当当,他不仅是为了救出自己的手下,他还要将番禺给平了。 只有如此方能给张保仔报仇,同时泄他的心头之恨。 民团则弄起了街垒,黄飞鸿将飞天猿船上的火炮给搬了上来,海盗势大,这是一场硬仗,得有利器才行。 苗三娘也没有冷眼旁观,她将对付八国联军的枪队派了出来,出人出枪带子弹,一下子堵住了黄飞鸿的嘴。 说她私自打海盗扣黑锅,黄飞鸿也没证据,十四姨手上的宝石饰物又没写着名字,黄飞鸿也只得忍气吞声。 其实,在这些动作之外,苗三娘还做了个布置,海盗必然会来米仓抢米的,不然他们没吃的,所以剩下的仙姑和苗三娘会在米仓这装好口袋等着海盗前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日影西斜后,月上云头时,海盗们动了。 张玉麟他们的船只终于靠在了岸,没有大摇大摆地攻城,而是在离着番禺好几里地的滩涂登陆,这里有他们的内应。 而番禺这边可不得了,彩棚搭好了,明灯高照,鞭炮放起来了,电光红火,烟花喷上天了,璀璨冲宵。 番禺的夜,很久没有这么敞亮暖人了。 嗒嗒嗒嗒,咚咚咚咚,嗒嗒嗒嗒,咚咚咚咚,这样的喜庆,怎么能少得了醒狮? 用望远镜看了看番禺方向,听着锣鼓喧天的响声,张玉麟心中大定:“这么开心?!趁着他们庆祝天后诞,正好下手,上,给我洗劫市桥,打完吃宵夜!” 放下了望远镜,张玉麟大喝一声:“来人,分一队三百人攻打县衙将兄弟们救出来,再一队三百人去攻打米仓,留下一百兄弟看守船只,剩下的人跟一起破门灭户,咱们把番禺翻个底朝天。” 言毕张玉麟带头冲进了夜色里,向着远处的番禺镇集驰去。 他身后,海盗们紧跟着,皆是衍刀持枪,玄衣黑靴,让本就微光暗淡的滩涂更添幽凛。 海盗们踩在滩涂的碎石上响起的沓沓声惊动了远处荒草丛中的野狗,便有海盗一把飞刀过去,野狗顿时息了声。 等海盗过去后,从灌木丛中冒出了两个人头,看装束就是普通百姓,实则是民团里的探子:“海盗果然来了,快回去放信号!” 另一人悄悄地往后退,离开树丛后迅速地跑进村子里,没一会,村子的上空便有烟火划过。 此刻,在番禺的莲花山上,黄飞鸿和谢四以及黄麒英同样在举着望远镜无眺,看到夜空中的烟火,黄飞鸿出声提醒旁人:“西南方有信号。” 谢四惊叹起来:“黄师傅真是神机妙算,他们真的上钩了。” 黄飞鸿顿了一下,刚想出声反驳,黄麒英又提醒了:“西北方也有信号。” 谢四忙又举转了望远镜看向刚有动向的那边,黄麒英还是不忍夺别人的功劳:“苗三娘确实厉害,算到了海盗会分兵行事。” 黄飞鸿则冷下了脸:“可以放信号了,通知大家海盗来了。” 谢四转过头:“阿根!” 阿根应声:“是,大人!” 然后他拿过火把,点燃了手里的竹筒烟花炮,烟花咻咻地喷上了天空,带着尖促的鸣叫,拉起一丛丛的星火。 梁宽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他带着一帮巡捕,响鼓鸣锣,把宝芝林的拿手好戏呈上。 看到染亮了天幕的光影,梁宽顿时兴奋不已:“来啦,准备好,鼓照打,龙照舞,引那帮王八蛋进来。” 龙影翻飞,醒狮狂舞,可市桥镇的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龙头龙被全是些盗草人撑着,套着衣服被绳索牵动,还在绳索上挂满了衣服,只用了两个人,就营造出了人影幢幢熙熙攘攘的气象来。 那些舞狮的人,也个个刀枪不离手,哪里像是节庆,完全就是兵戈寒影。 猪肉荣做回了老本行,带着一队民团在街垒上守着,他这里有炮有弓箭,他也熟这个,同时手里还擎着那杆双管猎枪,上次去海盗老巢这杆善良之枪还没来得及发威,今晚要让它开开眼。 今夜,整个番禺都将宵禁,通知已经由民团发下去了,只要上灯后还上街,一律视作匪盗,就地正法,死而无怨。 莲花山上信号一起,海盗的登陆地点处就燃起了两堆烟,几个仙姑蒙着头脸不断地将烟吹向海盗船那边。 她们选了上风口,没一会,海盗船上就没有了声响,仙姑们朝着海盗船上摸去,月光下,她们手里的匕首闪出了寒光点点。 又过了一会,从树丛里站出来了一队人,悉悉索索地上了船,然后很快海盗船就起了锚,撑起了船帆,离开了码头向外海驶去。 这一票人马是苗三娘藏下的暗棋,黄飞鸿并不知道苗三娘手下还有这一队人,民团的人手又不够用,所以他又一次被苗三娘抽了冷。 没了船,张玉麟一伙是注定跑不掉了的,今夜,只有一边能取得胜利,就看谁那边死得人更多了。 黄飞鸿不知道这个,他正在莲花山上安排接战的事宜,诸事停当,他就得亲自去会一会张玉麟。 他还不放心,再三提醒黄麒英:“爹,率营就交给你了,千万小心。” 黄麒英拉着他的臂膀也提心:“你也要小心啊!” 黄飞鸿点点头,将约定好的信号递给了谢四,带着一队人快速地下了山。 莲花山上会跟据各地点的战况用烟火信号调度人手,当然,红灯照的枪队也安排在了这里。 此处既安全,又危险。安全是因为他们负责远程打击,远离前线,危险是因为海盗迟早会发现山上的布置,一旦海盗攻山,这里也将是最惨烈的战线,因为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还好,将海盗钓来了番禺,他们手里就没有了火炮这一大利器,不然这一仗还真没法打。 海盗们的动作很快,只用了两刻钟就摸进了市集,他们在街道上不断地穿梭,在一家又一家的门前敲了数下,没一会,里面的门便打开了,数个或十数个蒙头黑衣的人加上到了海盗的序列中。 然后这一家的大门上就会挂上一盏有些不一样的灯笼,这些都是海盗在番禺的内应,不一会,海盗的数量就又增加了数百人。 但他们也并非一帆风顺,分成了数个小队的海盗,都纷纷遇上了麻烦。 或者大街上忽然就下陷了下去,一票人马掉进坑里,什么声息都没有了,海盗在坑边一看,下面插满了竹签,掉进去的十几人全都被扎了个透心凉。 也有在一条小巷里,走着走着忽然就从墙里砸出了一大堆黑乎乎的东西,紧接着就噼里啪啦地爆燃起来,然后一队数十人的海盗就全栽了,红莲火劫加迷魂烟,死得舒服没痛苦。 当然更多的则是冷箭、暗钉、兽夹、飞石一类的攻击,忽然就从天而降,带走了不少海盗的性命。 这时就算是最傻的人也知道中计了,汇总到张玉麟这里时,他冷上的肉气得不断地颤,但是开弓没有回去箭,他只得吩咐手下:“不要分散,先集中起来攻打县衙和米仓。” 还不待手下传令,番禺的天空上突然蹿起了十几处的烟花,把夜空照得亮堂堂的。 张玉麟皱着眉头,正在猜想接下来他们要应付什么样的危机,他身边的海盗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倒下了,旁边的墙上也炸起了土星子。 第53章 世上匪易灭 张玉麟扯开了嗓子大吼“散开”,海盗们或趴或滚,乱成了一团,这会远处的枪声才传来,噼噼啪啪的像炒豆子一样,红灯照的枪队发威了。 烟花只是为了给枪队引导,有光线的情况下她们能瞄准,其实也说不上是瞄准了,而是能估摸出来。 预定的伏击地点是选好的,红灯照那边也是提前对射击地点进行了适应,刚才的那个伏击手段,只不过是为了把海盗或引或逼,让他们在预定地点浮头而已。 八国联军当时就吃了这个亏,可张玉麟不是八国联军,他不但懂用枪,武功暗器样样精通,只看了一眼,他就明白了,这是拿枪当作暗器来用,伏击阵地一定远离这里。 张玉麟也有反应,他大声吼道:“匍匐着离开这里,不要出现在街口,所有人顺着墙根走。” 这一下及时地应对让海盗脱过了全军覆灭的惨况,但就一轮射击,红灯照的枪队就收割了近百名海盗,也算是给民团减了压。 对海盗的布置实施得很详细,可也有漏洞,是一个黄飞鸿和苗三娘都没有想到的漏洞。 十三姨跟着镇上的百姓一起躲在了一栋很不起眼的民宅里,原本十四姨应该陪着她的,但现在十四姨跟苗三娘待在米仓里,就把十三姨疏漏了。 不管黄飞鸿还是十四姨都认为十三姨跟百姓们呆在一块最安全,可他们都忘了,十三姨爱管闲事的毛病并不比黄飞鸿来得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合一担哟。 十三姨在人丛里看到了米仓的掌柜,便跟他打了个招呼:“你不是米仓的赵掌柜吗?” 掌柜连忙应声:“呵呵,是呀。” 十三姨多问了一句:“你们老板呢?” 赵掌柜一脸的难过:“他守着米仓。” 然后这下就麻烦了,十三姨天性使然,便问起了掌柜的家眷:“那他家人和孩子呢?” 赵掌柜一脸黯然:“都跟着他呢。” 十三姨心一软,就带着几个民团的团众离开了避难所,打着火把匆匆地往米仓赶,她想救下米仓老板的家眷。 圣母心将了苗三娘的军,等十三姨按响米仓的门铃时,把米仓里的人都为难坏了。 海盗肯定是不会按门铃的,上面的了望哨也没有传迅,那就说明没有危胁,可没危胁才是最大的危胁。 因为米仓这里设了机枪阵地,原来是打算等海盗攻来时将他们全歼于此的,怕众口不密,也不想机枪的事暴露出来,苗三娘让老板遣散了所有的伙计和掌柜,对外就号称自己坚守米仓。 为了这个,老板还故意跟黄飞鸿吵了一架,现在好了,手尾来了。 十三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邓先生,开门呀,我是黄飞鸿的十三姨呀!你们躲在这里是不安全的,快跟我们走吧!” 米仓老板有急智,应声道:“你来干嘛?不肯帮我保护米仓我自己来,你赶紧滚吧!” 可十三姨心太好了,继续敲门:“邓先生,米重要,但人命更重要,就算你不要命,也应该为老婆孩子着想,你孩子还这么小,海盗来了怎么办?” 苗三娘和十四姨对看一眼,无奈地摇头,得,开门吧。 米仓大门一开,十三姨看到了苗三娘和十四姨,她马上就反应过来,捂住了嘴:“是不是我坏了事?” 就在这时,一枝箭矢射了过来,笃的一声钉在了米仓的大门上。 唉,不想动手脚,结果还是没有躲过去。 苗三娘将十三姨一拉一甩,就将她抛到到了米仓里,也没摔着,好好的站着,只是挪个了位置。 而苗三娘却已经借着这个劲弹了出去,如果没有人出去应战,海盗肯定不会进到机枪阵地里来,得有人出去将他们挡住海盗才会放心地攻入。 苗三娘迎着箭雨就冲了过去,刚才那一箭应该是个试探,想看看米仓里面有没有埋伏,海盗也肯定看到了十三姨带来的民团众人。 几个民团的伙计也抱头猫身冲进了米仓,然后米仓的大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 此时苗三娘不断地掷出铜钱,第一波箭没有瞄准她,靠着铜钱将箭矢击飞,苗三娘躲出了箭羽的范围。 然后她迈起大步,一抄就是一丈多,还是用八卦步游走的办法,不走直线,海盗的弓手压根就没有办法瞄准她。 还是有能威胁到苗三娘的手段,那边的手枪开始击发了,每一枪都赶着她步点的前后脚,在原来的脚印处击出一篷尘土。 海盗里有神枪手,万幸,出去的是苗三娘,换成别个就不妙了。 其实还跟距离有关,太近了,反而没有办法进行预判,只能追着人走,如果是远处的长枪,那苗三娘也吃不了兜着走。 说时迟那时快,仅仅是十数步间,苗三娘就杀进了海盗群中,接下来她就不担心了。 依然没有用兵刃,而是以擒拿手对敌,不是扑就是啄,或崩拳或掌切,也不求毙命,只要能让海盗暂时失去战力就行。 而且苗三娘是游走,使出一副要突围出去求援的劲头,这就让海盗们有了想法,他们腾出了几十人来应付苗三娘,剩下的人就往米仓里冲锋。 他们想着打开了米仓,哪怕所谓的援兵来了,他们也不怕了,可以据此而守,等着张玉麟领着大队人马前来汇合。 他们没等来他们的老大,等来了枪子。 海盗们刚刚以木桩冲开米仓的大门,里面的重机枪就响了起来,接着两侧各一挺布置在米仓屋顶的机枪也顶开了瓦,向着下方开始扫射。 三挺重机枪形成了交叉火力网,将冲过去的海盗全数撂倒在米仓门前。 为了方便车辆拉货,米仓门前留着一个小广场,这下好了,正好够施展。 同一时间,一队海盗也摸到了县衙外面。 整个县衙静悄悄的,大门紧闭,海盗们也没有攻门,而是尽数从围墙上翻了进去。 当然,他们也遇到了埋伏,围墙内尽是挖好的地垄,里面插满了锋利的竹签,然后用稀疏的木板横着,上面再盖上烂席铺回土,黑夜里根本就看不出来。 翻墙进去的海盗尽数中了招,剩下的海盗就被拦在了围墙外。 一个小头目四处瞧瞧,招呼同伙:“上房顶,从上面攻进去。” 这一下他们算是找到了县衙的命门,在瓦顶上没法防守啊。 还是有招,等海盗们上了瓦面,县衙的天井里忽然开始燃放起了烟花,那绚烂的烟花招来了莲花山顶上的狙击。 一阵弹雨飞来,将县衙的瓦顶打得不成样子,上面的海盗,十去一二,总共就三轮,近百个海盗就躺在了瓦顶上。 被打得慌了,有点功夫在身的海盗纷纷破开瓦面跳了下去,摔伤总比去见阎王要好。 人数太多了,还是给海盗进去了百多人,这一下县衙里该麻烦了。 巡捕们在鬼脚七的带领下连打边撤,退进了后院。 海盗们急忙分出一半人手冲进牢房,另一个以手枪跟鬼脚七他们对射。 人数不占优,鬼脚七还是被压制住了,挡身形的墙都被打花了,啪啪去向外炸出批铛的灰浆块,满眼烟尘。 冲进牢房的的海盗终于看到了单眼英,她被锁着手,吊了起来,一副奄奄一息的样。 海盗们冲进去,嘴时呼喊着“英姐”,一边想用手枪将牢门打坏,却发现单眼英猛地抬起头,竟是一个戴眼镜的丑脸,还向他们吐舌头。 没等前面的海盗喊出声来,牙擦苏就开火了,其它牢房里的“海盗”也同样亮出了手枪,在牢旁里织起了火网。 后面的海盗忙往外逃转,却又被数个巡捕堵在了牢门里,仅仅五杆枪,就将海盗们全堵死了。 等枪声停下来,这一批海盗就全倒在了血泊中,牙擦苏将自己放下,还摇摇脖子畅快地叹了句:“挂起来就是舒服,打得准。” 接着,他们又向后院冲去,要跟鬼脚七前后夹击,把攻进县衙的海盗给包圆了。 猪肉荣现在郁闷极了,到处都在放讯号,唯独他的街垒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民团的团员也有些按耐不住了,小声地请示:“荣哥,怎么办?海盗不过来呀?” 猪肉荣呸了一嘴:“四面八方都烧开了,就我们这里清汤冷水的。” 一帮团员听了更加心里痒,大胆点的开始撺掇:“要不荣哥你带领我们去增援啊。” 猪肉荣一听心下一喜,刚想冲出街垒,又想起黄飞鸿的吩咐,只得顿住了脚:“等着,死等,没有人来等到死。” 他没走是因为听到梁宽那边锣鼓还响着呢,他走了海盗再来,估计梁宽就送菜了。 被当成菜的梁宽也急啊,这锣鼓都敲了半天了,结果屁事都没,他只得更卖力些,招呼着打锣的民团众使吃奶的劲,都没有听到这里锣鼓震天吗?再不来他怎么大杀四方哪来顶天立地的功劳? 张玉麟没能及时赶来给梁宽送菜,是因为他得带着手下拐来拐去,为了躲开红灯照枪队的伏击。 这一路,他的手下快有一半被射杀,再加上走散的,现在凑一起的只有三百多了。 紧赶慢赶,还是让张玉麟走到了市桥镇集的中心,天后诞牌坊这里。 可张玉麟看到这里的景像是七窍生烟,因为这里舞龙的是稻草人,狮子头就摆在了地上。 最气的是他的手下还要来他旁边咬耳朵:“大王,是个圈套!” 张玉麟有够知道这是个圈套了,又不是没长眼睛,非得哪里痛戳哪里。 他一把推开那个小头目,瞪红了眼向街心走去,不管是圈套还是什么,大不了以力破巧,他手底下还有几百人呢,就不信黄飞鸿能长八只手。 看到张玉麟来了,梁宽乐了,停下了锣鼓,兴高采烈地赞叹:“哎呀,真听话啊,叫来就来,比狗还听话。” 说着他还向后招了招手:“拿块骨头来!” 一队民团从骑楼阴影处冲了出来,手里擎枪竖刀,还真有一个民团的小伙从腰带里掏出一根猪大骨递给了梁宽。 梁宽是故意做的准备,他接过骨头用力一抛,就将骨头扔到了张玉麟脚下,骨碌骨碌滚动的骨头还被张玉麟拿脚踩住了。 梁宽则继续卖刁:“快点把骨头给我叼到这边来。” 见张玉麟怒目不动,梁宽还跨立扎了个喔屎马,不断地向张玉麟招手:“快快快,乖,来来来!” 张玉麟被梁宽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拳握得紧紧的,脚尖也陷进了沙土里,这是用力抓地的表现,也许下一秒他就会冲出去。 梁宽好像被他的样子吓着了,往后一缩,脸也变得惊愕,他左右拍拍:“唷嗬,瞪着我,这条狗瞪着我,我好害怕哟。” 然后他又往前一跳,也瞪起了他的死鱼眼,还将手里的大刀架了肩膀上,一副痞子样:“怎么,你以为瞪着我就真怕你啦?咱们斗一斗,看谁眼睛大!” 张玉麟终于开口了,语气冷得像冰一样:“你是不是黄飞鸿徒弟?” 梁宽的死鱼眼更大发了:“啊,我都不认识,那天我去铲平你贼窝的时候,你个龟孙子一定是吓得溜掉了,认识一下你大爷,我是大名鼎鼎的要你命的梁宽。” 张玉麟气得笑了,将他的长枪往地上一戳,就将那块骨头挑在了长枪上,然后他就举着长枪向梁宽冲过来,嘴里狂叫:“我先认识你的人头。” 别以为将张玉麟激怒了他就会失去理性,他在长枪的握手处一勾,一发子弹就射向了梁宽。 原来这杆大枪是特制的,它的枪身就是一根枪管子。 梁宽也吃了暗亏,一下子被打中了小腿,倒在了地上,嘴里还不忘占便宜:“你个孙子,暗算我。” 张玉麟也以为得计了,正想一枪将梁宽捅着透心凉,却发现梁宽忽然一拍地面,飞身而起,身上在空中旋转着,向个毒龙钻一样向张玉麟攻来。 他避开了张玉麟的枪尖,张玉麟只得将枪头杵在地上,立枪挡住梁宽的腿脚,却被踹得飞退了好几步。 原来梁宽身上也穿着甲呢,大家都差不多一样奸。 第54章 恶贯须恶磨 张玉麟将梁宽挡了回去,这家伙终于后劲上来了,不断地抖着腿:“哎哟,痛死我啦,放竹排!” 可能因为疼痛的关系,梁宽吼的那叫一个荡气回肠,民团的伙计们听了,都砍断了两边拉着的弹索。 本来平静的地面忽然就被掀了起来,一幅幅约两米宽顶头削尖了的竹排撞向海盗们。 这才是梁宽要故意逗弄张玉麟的原因,他得让海盗们都走进街心来。 这一轮,除了身手好或者心够狠拿同伙做挡箭牌的,就没有多少海盗能撑过来,大部分的海盗被钉在了竹排上,有些哪怕躲后头也被硬生生撞死了,吐血如涌泉。 整个街心顿时被染成了红色,真是腥风血雨。 张玉麟不受影响,他朝着一根支撑彩棚的柱子跃去,腾腾腾几步就踏上了柱顶,然后后脚在柱子上一弹,就飞身出去,手在棚顶的彩旗杆上一拉,人就到了彩棚顶上。 手里的长枪也不停,一个单手后旋斩,又左右交叉着斜劈,就将彩棚上的民团伙计给斩了下来。 一同落地的还有两只弹动着的手掌,张玉麟的枪尖是两面开刃的,既是枪,也是长刀。 他在彩棚上一站住脚,就将枪尖冲向了梁宽,这一次对准的是梁宽的脑袋。 梁宽正左一个单膝夹刀势右一个反手绞剁砍翻了两个海盗,忽然心有灵觉,抬头一看,吓得梁宽手里的双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腿也变成了金鸡独立,嘴里惊呼:“哎呀,糟糕!” 只要张玉麟击发,这一次梁宽就没跑了,因为脑袋上可以没有戴着头盔呢。 危急时刻,黄飞鸿得出场了,他一脚将彩棚上扎好的竹牌踢了起来,再换脚一送,竹排迅捷地砸向张玉麟的后背,黄飞鸿也凌空向他踢来。 但黄师傅是个正人君子,还是提了一句:“看招!” 其实也是为了将张玉麟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不让他向梁宽开枪。 梁宽绝境逢生,手一合就成了个童子拜佛势,嘴里也高兴地大叫“师父”,就是这个童子是单腿的童子鸡。 黄飞鸿没空理他,因为张玉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连着两个侧旋身,手里的枪刀一招力劈华山将竹排一分为二荡了出去。 然后张玉麟又借着下劈的势以枪杵地,撑着杆倒翻过去,跟上就又是一招横扫千军从上往下斜劈。 黄飞鸿手里没兵器呢,比较被动,应付不好会被削中。 他只得转身倒仰,让枪刀从胸前划过,然后顺着身形以脚尖一撩,又挑起了一块竹牌向张玉麟的头上扎去。 张玉麟的武功竟也了得,他都没有避开,而是手一绞,硬是在下落的过程中让枪刀反向挑起,将竹牌从中切开。 他的枪刀也真是够利的。 避过了连击黄飞鸿就不怕了,他不断地将彩棚上的竹牌踢向张玉麟,手里有利器?那就砸死你。 彩棚上扎着的竹牌多了,够拆好久,累也累也张玉麟了。 等黄飞鸿又将一块十人桌面大小的竹牌踹过去时,张玉麟不劈了,他也跳了起来,单手握着枪刀的尾把一个刺削,越过了竹牌向黄飞鸿的颈脖切来,激起了咻的破风声。 黄飞鸿只得又一个铁板桥避让,但他脚掌先后都蹭在了那块“桌面”的边沿,你拿着根东西欺负人,那老子就掀桌子。 竹排向上翻起,撞到了张玉麟的胸口,连着他一起掀了出去,撞到了彩棚上,把张玉麟撞得闷哼一声。 不过他身着穿着甲胄呢,一抖肩就将竹牌扒开了,还不解恨,手里的枪刀不断地旋抖,将竹牌都切成了碎块,手劲不错嘛。 张玉麟口中喊着“我要杀了你为父报仇”,又从彩棚上跃下,持着枪刀就向黄飞鸿扎去,这一次他改成了枪法,黄飞鸿老是用东西来砸,他得以点破面。 黄飞鸿将身形紧紧地跟在了枪刀的中间,这里没有利器,他可以不断地以腿踢脚戳,次次都点在了枪刀上,让张玉麟只得以枪身格档,一寸长一寸强,但长了也直来直去,没有弯折近击。 张玉麟久攻不下,也动起了鬼心思,他先是退后将枪刀旋舞起来,逼开黄飞鸿,然后他自己也后退了,来了个回马枪,却并不是用枪头扎来,而是在回马枪的半路就勾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差点射中了黄飞鸿。 还好黄飞鸿正在平身甩旋,子弹从他耳旁射过,让他耳廓一烫,险险避开了。 一击不中,张玉麟一击又来,他回身一招横枪举天,其实是放平了枪身,嘴里喊着“狗日去死吧”,又开了火。 幸好黄飞鸿躲得及时,一个背摔弹地再鱼挺,又站直起来,不能再这么跟张玉麟打了,得有趁身的家伙,他用脚勾起一块竹牌,这次没有踹出去,而是拿在了手里。 竹牌够大,正好可以抡,没等张玉麟再一次开枪,黄飞鸿就将竹牌戳在了枪刀上,竹子比较滑,出溜一声就擦了过去,将张玉麟的手指扎得刺痛。 竹板没有经过仔细的加工,上面还有一大堆毛刺呢。 一招灵招招行,黄飞鸿就用这个竹牌当武器,不断地擦撞张玉麟的手指、手背、手臂,这一次他再也没空开枪了。 打得爽了,黄飞鸿干脆将竹牌一抛,抄住中间就抡转了起来,把它旋成了圆盾,不断地用边缘来扎刺张玉麟,直把他逼到了角落里,缩成了一团用后背来抵挡。 这样啊,那就砸,正当黄飞鸿抡圆了竹牌要砸向张玉麟的后背时,他倒持枪刀,顺着竹牌的空眼向后扎了数枪。 黄飞鸿也不砸了,而是故意不断地仰身摆晃,引得张玉麟起身刺枪,数下之后,张玉麟的手终于穿过了竹牌。 就是现在,黄飞鸿一转竹牌横持,卡住了张玉麟的枪刀,然后左右交替地扇动竹牌,连续几次敲在张玉麟的肩头。 竹牌卡着张玉麟的胳膊,本来是想让他吃痛松手,可张玉麟作死,就是不愿放手。 主要是他的枪刀太好用了,集枪、刀、火枪于一身,是张玉麟克敌制胜的法宝,他如何肯弃。 黄飞鸿见状改主意了,他一抖竹牌,一个鳄鱼剪尾就将张玉麟撬了起来负在背上,然后腰马一沉一挺,改成了霸王举鼎,连着竹牌和张玉麟一起举起。 跟着黄飞鸿就立地弹腿一踹,竹牌抬着张玉麟飞到了空中,不断地翻转着,拗得张玉麟的手臂生疼,嗷嗷直叫。 没得叫了,黄飞鸿也腾身而起,大喝一声:“试试我的无影脚。” 密如雨下的脚印不断地踹在了张玉麟的背后胸前,随着竹牌的翻飞掉落,一直到砸在地上撞上彩棚台脚为止。 这中间不下十次的踹击,不但让竹牌散架了,也让张玉麟快散架了。 他从一片烟尘中坐起,嘴里不断地吐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就像是涌泉一般。 黄飞鸿也没有趁机下手,而是就在一旁傲立,直到张玉麟咽住了血,他才喝问到:“你就是张玉麟?再来!” 恶人确实是恶到家了,不将他磨成粉他是不会认错的。 张玉麟还想拿着他的枪刀跟黄飞鸿练过,却发现枪刀断成了数截,比根烧火棍都不如了。 他强忍伤势,将手里的枪头往黄飞鸿那一砸,就夺路而逃,正好就是猪肉荣他们守街垒那个方向。 黄飞鸿避过了枪头,也在后面疾追。 这一次张玉麟就真的将他当海盗跳甲板的功夫用了出来,在满是障碍物的街道上如飞似荡,完全将这一场追逐变成了跑酷。 他能利用任何一点借力的东西踏脚加速,还可以轻松地以很奇特的身形穿过犄角空间,黄飞鸿一时半会还真追不上,只能紧紧地缀着。 猪肉荣等海盗都等得打嗑睡了,趴在麻袋上眯乎眼呢,听到了从地上传来的脚步声,打鼾成猪样的他来起床气了,顺手抄起了街垒上的火把砸了过去,嘴时也不干净:“妈的现在才来。” 可他这一下等于递给了张玉麟“武器”。 张玉麟接住了火把,就地一滚一蹿就越过了街垒,没有再跑,因为前面也是人如竹丛,都擎着弓箭。 张玉麟也不用跑了,他现在就站在了街垒的火药桶旁边,猪肉荣睡着了,误了大事。 黄飞鸿的声音这时才传来:“猪肉荣小心,他就是张玉麟!” 这一声提醒了猪肉荣,他抄起了双管猎枪就怼向了张玉麟,可张玉麟却一点也不怵,他将火药放低,伸到了炸药桶边:“我们一起死,哈哈哈!” 黄飞鸿飞奔而来,却不是从街上,而是从屋顶,他嫌那些锋利斜冲向上的竹排太碍事,干跪就上了房。 然后在屋檐、斜蓬、门头间借力缓冲,再一个倒身空翻落地时,黄飞鸿发现局面也翻转过来了,耍什么帅,怎么死都不知道。 一圈人就围着张玉麟,却拿他丁点办法也没有,因为只要他点燃了火药,那几大桶堆在一起的火药会让大家都飞上天,连跑都来不及。 张玉麟得意了,大喝一声:“放下枪!” 猪肉荣只得乖乖把双管猎枪掼到麻袋上,见猪肉荣这只蠢猪被吓住了,张玉麟更得意了,向着黄飞鸿大叫:“黄飞鸿,我拉你一起陪葬。” 这时冷不防一个黑呼呼的东西砸了过来,一下子将张玉麟手里的火把打了出去,掉在地上。 原来是猪肉荣趁着张玉麟没看他那边,抓起了一颗炮弹当暗器,那个连猪肉荣的手掌都抓不过来的大铁球,将张玉麟打得脱手了。 猪肉荣就在火炮的旁边站着,既顺手又够力,这下算是解了危难。 可他这一下让张玉麟狠下了心,手一啄就捅穿了火药桶,塞了一根引线进去,然后他举起了火药桶一抖,一篷火药就散了出来,撤在火把上,引出了一团火雾,引线被点着了。 这时猪肉荣紧急之中拿起了枪,正想勾动扳机,却发现枪拿反了,唉,还是善良的枪。 他只得抡起枪就甩了出去,枪托砸在张玉麟的下巴上,让他脱手把火药桶甩上了天。 黄飞鸿这时也抢了过去,先一脚把火药桶踢得再向上翻飞,然后才向张玉麟攻去。 那个带着点燃了引线的火桶就在天上溜溜地打转,张玉麟发了狠,不但接上了黄飞鸿的崩腿,不抢了先手抓住了火药桶一圈又一圈地猛抡。 不能让火药桶碍事,黄飞鸿一个滑跪,便使出了醉八仙,将火药桶当成了酒壶,双手一夹一搓,又将火药桶抛上了天。 这一招叫吕洞宾,醉酒提壶力千钧。 有后招,没了火药桶,黄飞鸿就像是一个发了酒疯的醉鬼,先是举手擎头端敬酒,两拳同时冲在张玉麟的太阳穴上。 然后敬酒不喝就上罚酒,他的双拳交替不断抡在张玉麟的胸前,好像是醉鬼在擂人:“你小子不够意思,没干完!” 酒疯越撤越欢脱,都踉跄起来了,肩撞背靠加勾脚,“我没醉,不用扶”,最后一下还反身仰头双拳一送,将张玉麟轰了出去,倒在地上又吐了一口血。 旁边的民团伙计被不断上下跳的火药桶晃得脖子都咔嚓响,错位了,眼想跟上但脖子不愿意,得盯着啊,一炸开全没命。 好在黄飞鸿一个倒海轮,双脚向上一顶,又将火药桶往上蹦,可就因为这一下,让张玉麟又冲了上来,这会他的手上多出了两个铁爪。 刚才他倒地缓过了气,趁机将铁爪套在了手背上,双爪向黄飞鸿抓来,抓破了空气,嗤嗤响。 还好,张玉麟的“罚酒”还没醒,黄飞鸿撑地一个倒翻借劲弹起,一个扫腿又踢在了张玉麟脸上,将他踢了出去。 张玉麟落在了街垒上,垫着的麻袋帮他缓冲了一下,他顺手勾起一个麻袋就向黄飞鸿砸去。 黄飞鸿也只得倒撵猴出接住麻袋,然后一缓一引,跟着的如封似闭就搓散了这只沙袋,牛舌劲一捋摆手一甩,手里的沙子就打了出去。 本来张玉麟还想接着扔的,见那篷沙子打来,他只得收回麻袋挡着,沙子在麻袋上打出了一个大大的手印。 第55章 贪嗔痴难除 挡过了一劫,张玉麟将麻袋向黄飞鸿推去,他自己却高高跃起接住了那个火药桶。 这一次黄飞鸿没有再接,而是旋了两下身加速,一掌趟在麻袋上,将麻袋击起,直直地撞向半空中的张玉麟。 麻袋正好打在了张玉麟的胸前,将他又再一次撞了下来,火药桶向后甩出。 张玉麟脱手了,火药桶掉在了旁边店铺的斜棚上,骨碌骨碌地滚了下来。 老麻烦了,黄飞鸿只得飞身再去接住。 而猪肉荣这会儿都给怒气又顶胀了一圈,他看到张玉麟又摔了下来,不管不顾地掀起了一摞沙袋就抛了过去。 七八个沙袋差一点将就张玉麟给压扁了,他连着翻身躲开,这一躲就给黄飞鸿带来了危机。 张玉麟滚到了一盏马灯的旁边,他顺手一拨,就将一盏马灯砸在了黄飞鸿的后背。 马灯里的灯油撒了出来,将黄飞鸿的衣服引燃了,他只得将火药桶远远扔出去,喊了一声大家散开,然后就倒地翻滚。 火药桶高高飞起,远远落下,啪的一声砸破了,也差点将众人的心砸碎了。 不过一声脆响过后,散开的木桶竟然没有爆炸,好奇的民团伙计鼓着胆气上前一看,捡到宝一样兴奋地大叫:“里面没火药了。” 原来火药桶被张玉麟戳破了,在翻飞的过程中火药都撒了出来。 见拖着黄飞鸿垫背没有成功,张玉麟着急间看到身旁就是那管猪肉荣的双管猎枪,他忙侧身去够。 这时猪肉荣又冲了上来,抬脚就踩向张玉麟的手腕。 没踩实,张玉麟手腕一翻,将爪子露了出去,猪肉荣踏中了锋牙的爪尖,他一收脚,双手又按了上去,张玉麟再以爪子相接,在猪肉荣手前上划出了十倒血痕。 这一次猪肉荣死都不松手了,却不防张玉麟手一收,就将骨骼缩了回去,爪子脱出了他的手腕,猪肉荣用力过大翻了出去。 张玉麟终于拿到了枪,他猛一转向,操起猎枪就朝着黄飞鸿,大吼一声:“黄飞鸿,看枪!” 黄飞鸿刚刚在沙袋上把背后的火焰压灭,就像到两个黑咕隆咚的枪口朝着自己的脑门。 他侧躺着,躲也没处躲,却猛然发现刚才马灯撒出的火油引燃了炮膛上的引线,快燃到头了。 没等他击发,黄飞鸿发狠一脚将火炮路踢得抬起,嘴上也喊出了“张玉麟看炮”。 就看是枪先响还是炮先鸣,赌一赌吧。 轰的一声,一团火焰从炮口冲出,将张玉麟的面孔映到发亮,他狂吼到一半,那团火焰就抱住了他,将他轰杀成渣。 这一炮也把魏溯难给炸醒了,既是响动太大激活了他的意识,也是因为刚刚他感受到了劲,并记住了劲力的诀窍。 他抓住被子一抖,被子就被他抖搂了起来,平平直直地在空中铺展开,等他下了床被子才落下,也依然是平平直直的,连一点歪扭变形都没有。 是从接发麻袋得到了灵感,那一瞬间,黄飞鸿忽然想起了苗三娘打飞梁宽的那一招。 然后黄飞鸿就理解了劲力的融合,黄飞鸿懂了,也就约等于魏溯难明白了。 现在,魏溯难感觉自己全身的任何部位都可以发力,还十分匀称,好像是能完全切合他的心意,如使臂指。 他连穿衣服都是这么干的,也是一抖,衣服飘了起来,他只需伸手一钻,外套就被他穿到了身上,一点不舒服或扭捏都不存在,仿佛原来就一直穿着似的。 这一天,魏溯难做啥都要抖一抖,还抖上了瘾,连着早饭都把他老爸给解放了,今天是周末,他打算露一手。 盐可以抖,一抖就散,颗粒间的距离好像用尺量的一样,可哪来那么细的尺子? 油可以抖,一抖就成了一片薄薄的油膜,均匀地覆盖在菜面上,让油温很平衡地锁定,煮出来的菜也特别的鲜甜可口。 锅也可以抖,煎出来的鸡蛋是正圆的,搞得魏嘉新扶着眼镜看了好几眼,还奇怪的问:“家里什么时候买的煎蛋器?我怎么没看到?” 好在魏溯难机灵:“我没有煎蛋器,就是用菜叶围着就行。” 魏嘉新点头受教,想不到有一天还是儿子教他做菜,不错不错。 就是魏溯难这个不负责任的做法后来让魏嘉新挨了贤慧好一通埋怨,说他浪费。 可没招,在魏嘉新手上怎么都围不出正圆的煎蛋来,可魏溯难一上手就行。 当然可以啦,凭空都能做到,有道具那更是不在话下,劲力上身了,还直接跳到了几乎完美的程度。 可严晶心不得劲啊,因为她昨晚在梦境里遇到了几件让她难受的事情。 黄飞鸿在激战时,她那边早就结束了战斗,攻打米仓的海盗被全歼了。 过程也不艰难,反而透着轻松,机枪收割完米仓门前的海盗时,她那边也差不多收工了,一个化劲养气的高手,近身收拾几十个海盗能算什么事? 可事情寸就寸在轻松上,千防万防,好像命中注定似的,米仓还是燃起了熊熊大火。 不是海盗放的火,而是一挺机枪惹的祸。 这年头重机枪都是水冷的,可她们都没有使用经验,操机枪的仙姑忘了加水了。 这点子是背到了家,然后清缴完海盗她们又出来帮手打扫战场,结果等发现米仓里燃起大火时,已经来不及了。 更寸的是,海盗被打熄了,谢四领着巡捕们从莲花山上兴冲冲地赶了回来,正好就撞到了米仓的大火。 邓老板倒是没有哭天抢地,因为苗三娘承诺会给他补上三十万两。 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谢四说了:“没了米大家都没有吃的了,能救出多少是多少,所有救出来的米,我都捐了。” 一如原来的剧情那样,阿根还是趁人不注意冲了进去。 这下大伙都只能挺身冲入火场,没有海盗,可烧断的房梁还是将阿根砸伤了。 等大家发现他受伤将他拖出火场时,他嘴里还是喃喃着:“救米啊。” 他就这么抓着一把被炙得滚烫焦黑的米闭上了眼。 只有挨过饿受过难的人才知道,一口吃的比什么都珍贵,因为那是命,啥也买不回来。 米仓最后只抢出了一半的大米,邓老板依约将这些大米捐了,也拒绝了苗三娘补偿这些银钱,他只要了五万两,这是他的本钱。 苗三娘觉得有些对不住他,邓老板却悟了:“我就是因为一个贪字害死了阿根,老天注定不给我挣这笔钱,钱不仅要挣得名正言顺,但还得看老天给不给。” 他带着家小去找地方投宿,走之前考虑再三,他还是央求了苗三娘:“剩下的钱如果能用来收购大米帮乡亲们度过饥荒,那功德就大了。” 不但邓老板悟了,十三姨也受了触动,她是受了邓老板两个老婆的影响。 邓老板有一大一小两个老婆,这在清朝是最普遍不过的现象了,没办法,清国人的观念就是如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讨老婆最重要的就是传宗接代。 搁着以前,十三姨是看不惯这种落后的封建思想的,可她今天看到了闪光点。 米仓大火时,最先冲进去的不是阿根,而是邓老板的两个老婆,这不奇怪,善财难舍嘛,而且邓老板的老婆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伺候邓老板两个儿子的小丫鬟就常常被她呼来喝去的。 可冲进去前邓老板的大老婆拉住了小老婆:“妹妹你别去,你还年轻,不用跟着我和老爷拼命。” 而邓老板的小老婆却并没有在一旁看着,房梁砸下来时,本来邓老板的大老婆也会被砸中的,是小老婆推开了她,自己却被砸断了手。 这一幕被十三姨看在了眼里,她看了看十四姨,这还是自己的亲妹妹,难道自己连大字不识一个的邓老板那两个老婆都不如吗? 她觉得自己犯了嗔戒,让黄飞鸿在中间难受了,后来她就找十四姨谈了谈。 得亏苗三娘在旁边听到了,不然这两姐妹就打算把黄飞鸿内部消化了。 严晶心可受不了这一套,苗三娘当即上前打断了十三姨:“且不说一夫一妻制和忠于爱情的问题,我就问十四姨一个最基本的,你喜欢黄飞鸿,黄飞鸿是不是真的爱你,这一点不确认前,你们说的这些都是无聊。” 结果她不说也罢了,说穿了反而坚定了十三姨的决心:“等这一劫过后,让飞鸿来决定!” 她还握住了十四姨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样,让苗三娘只能用鼻孔出气。 这还不算,机枪的事也泄漏了,十三姨肯定会跟黄飞鸿说的,即便十三姨不说,谢四那里还有民团的伙计们都看在眼里了,苗三娘就像是吞了个苍蝇进肚子,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别的不说,如果黄飞鸿又来跟她掰扯海盗财宝的问题就够头疼的,以那家伙的事妈劲,这事十有八九会发生。 当然,这也不是让严晶心最难受的,反正黄飞鸿也打不过苗三娘的,她最讨厌的事是梦境她不能全盘做主。 即便是做足了盘算,最后十三姨这一次还是破坏了严晶心的完美计划,在严晶心看来,一定就是幕后有人影响了进程,所以才导致了偏离。 以严晶心好强的个性,如何受得了这样,再说了,梦境不受控,也影响了严晶心提升武功的计划。 她依然没有找到气的来源,更没有破解其中奥妙,而且连梦境的幕后之人也没抓出来。 这些问题让严晶心爽快不起来,不知不觉中,她就中了痴毒。 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让她不必拘泥于此,严励回来了。 本来严晶心是打算出院回家的,那样她就可以去接老爸,可贤慧不让,坚决遵照顾奶奶下的医嘱,一定得让严晶心住足七天院,所在严晶心只能在医院蹲着,翘首盼望父上大人的光临。 严励动作也不慢,魏嘉新开车去机场接上了他,没放行李,直接就杀到医院来了。 看到严晶心还是活蹦乱跳的美少女一枚,他还特别理直气壮地跟贤慧抗辩:“我就说心心没问题嘛,从小到大心心就没怎么病过,你看你说得多吓人啊!” 都不用贤慧出头上,魏嘉新直接上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老古,不带这样的,你自己想想,这一年到头你有几天在家的?别怪兄弟说话难听,你就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这一招黑虎掏心直击严励的命门,他憋了好一会都憋不出一句话,最后还是严晶心给他解了围:“好了,爸,我从来都不怪你,真的!” 要说女儿就是小棉袄,太贴心了有没有。 严励这一下又高兴了回来:“爸爸已经完成了项目,最近这一段时间都不用出去野外考察了,会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呆在家里,要完成论文呢,我带的几个研究生也该答辩了。” 严晶心眼都放光了,说是理解,一听到老爸不用出差了她差点都蹦了起来。 不是差点,是真蹦了,她从病床上蹿起,一下了就跳到了严励的背上,父女俩以前经常玩这招,只是很久不这么干了,严励都差点歪倒。 125哟,可不是开玩笑。 严晶心不是胖,而是结实,也不是满身肌肉那种结实,而是看不见的那种,应该是体内的骨血凝实。 这回贤慧和魏嘉新早就知机的退了,得让人俩父女有些独处的时间不是。 撤了一会娇,没等严励适应这个重量,严晶心就跳了下来:“爸,你不是说给我准备了礼物了吗?快,快点拿出来!” 严励还得支棱着老腰,一边揉一边叹:“大个女了,就连通宵达旦做一次挖掘都没这么累。” 换成魏溯难这么说就得领熊猫眼,而严励这么说只是换来严晶心摇手摇肩不依不饶而已。 女儿主动要礼物,严励当然也是很开心,他掏出了手机,打开了相册,调出了五千万像素的图集就递了过去。 还不忘强调:“小心,写论文全靠它!” 他换来了一声“爸爸万岁”,还有脸上的一口唔啊,那叫一个香。 第56章 源头自何处 欢乐总是很短暂的,当情绪达不到预期的阀值时,高兴过后就是失落。 十分钟不到,严晶心便看完了严励手机里的古简图片,又变成一副蔫蔫的样。 可把严励着急坏了:“心心,是不舒服吗?” 严励的语气里透着焦急和担心,让严晶心回过神来,重新在脸上着上了阳光,只是这阳光仅仅是从乌云缝里透出来的,有此浅淡。 严励也反应过来了,急忙询问:“是这些古简没用?” 严晶心摇摇头:“有用倒是有用,就是上面写的太浅白了,这个导引术跟老年健身操没什么区别。” “这真的就是海昏侯墓出土的典藏啊,是包含在方技里面的,跟其它刘贺心爱的书简放在一起,可见他生前是很喜爱的。” “谢谢爸爸,不过真的是有点失望,上面写的呼吸法和动作要领不会比老年健身操复杂到哪去。” 这就没办法了,严励“哦”了一声,也有点小失落。 本来以为淘到了可以让女儿高兴一下的稀罕物,结果竟然是烂大街的大白菜。 严励有种特意在巴黎买个包包结果是义乌制造的即视感。 就在气氛陷入尴尬时,魏溯难来了,他放下了手里的保温壶,就给了严励一个大大的拥抱。 嘴里也甜:“严叔叔,想死我了!” 严励则是哈哈大笑,还擂了魏溯难一拳:“好小子,快一年不见又长高了,比叔叔都高半头了。” 魏溯难则开心地挠挠头,傻笑道:“是长了几公分。” 严晶心见这个讨厌的家伙又来抢她的父爱,鄙夷地撇了撇嘴。 魏溯难当然有注意到,不过他不在意,他从小到大都跟严励亲。 或许这才是严晶心看不惯他的主要原因,因为魏溯难太阳光了,到哪都会分走她的宠爱,偏偏两家关系好,俩人从小到大总是呆一块。 这要从严励和魏嘉新的身世说起,这哥俩都是孤儿,一场大洪水带走了他们的一切,同病相怜的两人就像兄弟一样互相扶持走到今天。 所以两家除了荆桔和贤慧家里,彼此就是对方的亲人,这种奇特关系造就了严晶心和魏溯难的“竞争”格局,毕竟谁都缺爱。 今天也一样,魏溯难充分发挥了他嘴甜会来事的特长,一下子就跳过了尬聊的寒喧环节:“叔,这次又有什么新发现?” 这下就挠到了严励的痒处,他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滔滔不绝地给魏溯难讲解起来,什么齐论语、归藏易、六博棋决那是如数家珍,甚至于专门为严晶心准备的方技集也一并说了。 严晶心能不吃味吗?不能! 她又嘟起了茶壶嘴:“爸,你跟他说这些干嘛,他看得懂吗?” 严励愣住了,好像魏溯难的古文功底是不怎么样哦,人家是理科生来着。 魏溯难还是照着老套路装相:“叔,没事,我挺感兴趣的,像归藏易我就在网上看到大家议论了,而六博棋又是由此而发展出来的棋艺,很切合随机数因子的算法,开眼了。” 严励被开解了,胸中成就感满满,严晶心看着更是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老爸没错,都怪猥琐男! 她朝着魏潮难开火:“你来干嘛?” 魏溯难一拍额头:“问稀奇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心姐,给你煲了银耳莲子汤。” 看在魏溯难识相的份上,严晶心暂时放过了他。 魏潮难则机灵地打开了保温壶,一看,哟,打得那么多,可以多卖一份人情啊。 他马上招呼严励:“叔,银耳莲子汤温补清心,您也来一碗,带了很多,这个壶都装满了。” 严励跟魏溯难惯熟了的,也没推辞:“行,我去找个纸碗来。” 保温壶的内盖就是碗,但只有一个,严励自顾出了病房,就剩这俩在这,严晶心马上压低了声音:“别缠着我爸,否则要你好看!” 这是打响了慈父保卫战了,严晶心就没明白,在父母辈的心目中是希望他们俩共享的。 魏溯难不打算正面挑战她,现在他还打不过,得忍。 “不会,只是碰巧,放心,严叔叔刚回来,我肯定不打扰他休息。” 伸手不打笑脸人,严晶心也只得听其言观其行了。 严励很快又回来了,还跟魏溯难传达了贤慧的决定:“你妈让我这一段去你家搭伙,我就不客气了,以我的手艺,没准锅都被我烧穿了,啊……小慧的手艺又长进了,这汤的火候比以前又好了不少。” 严晶心也同感:“慧妈妈做的饭菜是香。” 只有魏溯难一脸笑容地挠头:“那个……汤是我煲的,我妈在医院值班呢,昨晚到现在都没回过去。” 严晶心顿觉不香了,眼一瞪魏溯难,这小子是故意的,想吃空子。 而严励则更觉纷芳,这小子不错嘛,青出于蓝胜于蓝,会过日子哟。 他还借物兴叹:“煲汤也是一种传统文化,有调理肠胃的作用,是从古医理中脱出来的经验总结。” 严晶心出气似了猛灌了一口,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累死你! 等一口汤羹入腹,她的心气才顺了些:“爸,我也会,改天我给您露一手,我跟慧妈妈学过的。” 魏溯难多会做人的:“心姐的厨艺一定很厉害!” 他就是凭着劲力,在煲汤时抖晃瓦罐让材料受热均匀出味才煲出了比贤慧出品更美味的汤羹。 在劲力上身后,他也理解到严晶心的功夫水准,因此魏溯难认为,严晶心要下厨也不会比他差,只会比他高明。 正是顺手拍一记让她不要一直针对自己,也是心下有感而发。 严晶心没理解到,以为他又是例行嘴上抹蜜呢,翻了个白眼没接话。 严励则是没话找话:“传统文化不一定什么都好,但一定会有精华的东西,所以需要人去研究,取髓去粕,我之所以喜欢上考古,就是因为当时什么都被水冲走了,房子也塌了,就剩下个垫着劈柴的大磨盘,我想着得有个念想,就挖了出来收拾好,那时别人笑话我石头当老宝,反而让我坚定了信念,考古能让我发现过去的日子,也当成一种缅怀吧。” 被严励之这么一岔,严晶心也顾不得跟魏溯难怄气了:“就是家里那个石磨?” “对,那是你爷爷奶奶唯一给爸爸留下的东西,小时侯爸爸也在它上面劈柴,斧头又重又钝,我差点就提不起来。” 似乎这一页让严励想起了什么,他止住了话头不再吭声了。 严晶心倒是感慨起来:“古人通过锻炼身体获得的力量的效率比现代人高很多啊!” 又来了,魏溯难早就习惯了严晶心的老调门,他半是取笑半玩味:“古代有灵气啊,后来绝灵了,除非灵气复苏,不然那些绝世武功是没指望喽!” 要是搁以前严晶心分分钟要怼魏溯难一通,可今天她出奇地没反弹,她愣愣出神的作态反而让魏溯难不适应,难道大魔头因为生病没了火气? 严晶心不是没了火气,而是心中突然灵光闪现,半是因为刚刚看到的导引术,半是因为魏溯难说的俏皮话。 因为严晶心联想到了武学的功法,她往回头想了想,越是古老的功法越简单,越靠近现代就越复杂。 灵气什么的严晶心从来不信,但武学越复杂则说明练功夫越来越难,这一点魏潮难倒是说中了。 也许古人只要练练很简单的导引术就能找到劲力激发真气,而现代这样的条件缺失了。 真的有所谓的灵气吗?还是别的什么原由,严晶心想把问题的根源找出来。 严晶心还在出神呢,严励那边己经三下五除二将一大碗汤羹喝完了,他咂巴了一下嘴,回味了一下,又想起了事,便跟女儿招呼。 “心心,爸爸回去放行礼,下午再过来。” 严晶心回过神,忙推辞:“爸,您还是回去休息一下,我这不要紧,您也看到了,早好了!” 严励还坚持说不累,严晶心却指了指眼睛,还朝老爸吐了吐舌头扮鬼脸。 严励心怀甚慰,揉了揉严晶心的额头,很小心,绝对没弄乱女儿的发型,依然美颜如玉。 他知道他的黑眼圈出卖了他,两天,也就在飞机上眯了会,既然看过了严晶心这没大碍,严励也乐得回去补觉,他是实诚人。 魏溯难立即顺上来:“叔,我跟您一起,顺便跟着我爸的车回家。” 严励没客气,严晶心则点透了:“让魏溯难帮您扛行李,他最近锻炼得法,力气大多了。” 严晶心是故意找魏溯难的茬,不想却正中他的下怀:“心姐放心,一定不会让严叔叔累着。” 严励当然放心,他还以为这俩从小吵到大的冤家关系改观了,莫非是长大了懂得想了? 其实魏溯难是想打探墨玉来源,他觉得墨玉绝对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值得认真研究,包括它的出处,也许会得到一些线索。 不过魏溯难也挺知趣,并未多打扰,送严励回家后他就告退了,严励休息一轮之后晚上还要到魏家搭伙呢。 魏溯难撺掇了贤慧,提出严晶心在住院,严励一个人多半会快餐或叫外卖,那么孤寒呀。 况且严晶心出院之后还得调理,营养跟不上可不行,让严励做饭,万一饭菜没煮熟先把他自己煮了就麻烦了。 贤慧一听太开心了,儿子懂事了,会体贴照顾人了,要不是在电话里,没准贤慧也想唔啊儿子一口。 她是觉得魏溯难坚持这般周到细致一定会成为住家好男,这样的儿子,不愁“销路”。 魏溯难则是想直钩钓鱼,他故意将墨玉放在书桌上面,以严励的性子,势必会关心他一下的,看见了必然会说道一通。 这样就不需自己刻意提起,也就天衣无缝了,一点也不引人耳目。 他的算计成了,晚饭后严励也没有跟魏嘉新哥俩吹牛,而是先进到了魏溯难的房间,打算跟魏溯难谈谈。 然后严励一眼就见着了挂在笔架上的月牙墨玉,他也笑了:“一直都戴着它呢?” “嗯,它的造型很别致,而且摸起来凉凉的,能让人头脑清醒。” 魏溯难露出不胜感激的样,让严励很受用。 “其实那时发现的地宫不是墓穴,里面没有棺椁,反而像是一个大型建筑的地基,所以我才放心让你们把玩。” 这一下魏溯难更是晒出了崇拜脸:“叔,我还去古董商店打听过,他们也说不出这块玉的来由,质地像是西域的和田玉,但水头又完全不同,反而有着翡翠的润泽。” 严励更得意了:“可以肯定它不值钱,不然叔也没有办法拿出来,当时对那个遗迹的鉴定否认了它的价值,所以就变成了无主之物,但我一上手就觉得这对墨玉不简单。” 魏溯难果断迷惑了,一副迷弟请教的样:“叔,它到底有什么说道吗?” 严励拉过了一把椅子,跟魏溯难并排坐了下来,还把手横置在魏溯难那边。 “这是一个学术上的未解争论,我当时认为那个地宫就是北魏寇谦之所造的静轮天宫的地基,因为它的形制非常像一座塔,地点在大同,跟北魏都城平城是吻合的,但里面没有文字碑拓一类的东西,苦于找不到证据,也就只能当作普通墓室处理,不了了之。” 这下魏溯难是真的疑惑了,嘴里玩味着:“寇谦之?北魏?” 严励是手拿把掐:“不知道了吧?这是一个很冷门的历史知识,寇谦之曾在在北魏时创建了北天师道,对道教进行了改革,他还一手推动了南北朝的灭佛运动,也是第一个把儒家礼仪跟道教醮轨结合在一起的人,此外,他还推动了道教成为北魏的国教,自己也当了北魏敕封的天师和国师。” 魏溯难精神一振,如此就能解释得通了,没有大能是弄不出墨玉这种物事来的。 好在他的平光镜再一次显威,将他锐利的目光遮了过去,严励就没有察觉出来。 然后魏溯难还笑了:“难不成真的就有神仙?” “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但北魏正史真就把寇谦之写得像神仙一样,比之三国演义里的左慈也不弱。” 第57章 将别互换手 严励回去之后,魏溯难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他在网上狂搜了一通资讯,把寇谦之、北天师道、静轮天宫都查到了。 找出来的资料还真让魏溯难耳目一新,寇谦之在道教史上,还真是一个大名鼎鼎的大能。 虽然北天师道后来式微了,但在当时它可是跟南天师道并立的庞然大物,南天师道就是南张北孔,与孔府并称于世的华夏两大世家之一。 可见,北天师道当时有多么腻害,很有名的大同悬空寺,其原身就是北天师道的道坛。 北天师道的总坛本来应该是静轮天宫,但天宫修建了十八年没成,寇谦之死后,北魏的皇帝的因为佛道相冲,就把静轮天宫拆了以平息怨岔。 但北魏依然尊天师道为国教,只是将道坛迁至另建的悬空庙。 更有意思的是,北天师道的祖庭在中岳嵩山,那里的中岳庙一开始可不是达摩的地头,而是寇谦之和其师父的修道之所。 这也意味着,北天师道曾经跟佛门是不共戴天的。 后来北天师道的影响力也一直延续,串联起了佛教的三武之劫,宗教在华夏的世俗化,皇权脱离宗教的政冶原则,皆根基于寇谦之的道教改革。 这一点也跟颜惊心有关,北天师道一直跟后来外来的宗教不对付,比如摩尼教合流而成了明教、白莲教等皆是北天师道的天敌。 现在魏溯难可以确定,严励的猜测是对的,那个地宫必然跟北天师道有关。 因为梦境里颜惊心跟卫朔南的对立,根子就在于天师道与未然宗的正魔相克,天师道天然地对外来的宗教持不信任态度。 未然宗也部分接受了西域传过来的异蕃教义,这才是颜惊心与卫朔男相爱相杀的原因。 备胎男就是卫朔南,严晶心记不得,但魏溯难可是清楚得很。 好悬,幸亏将电影情节导入了梦境,不然再一次打开初始梦境的话,魏溯难就没得玩了,铁定会被严晶心揪出来。 就在魏溯难后背飙汗的同时,严晶心也陷入了迷思。 她想着,幕后控制梦境的人多半就跟这些情节的主角有关,那就意味着对方代入的大抵就是黄飞鸿了。 可怎么才能将对方逼出来呢?要不打一架? 她以为对方也像她一样能在梦境里保持清醒呢。 海盗之患尽去,黄飞鸿也得为之后的行程打算了,十三姨当然坚持了去香港完婚的梦想。 可黄飞鸿却对于要不要托庇于外敌动摇了,英国照样是八国联军的一员,还是元凶。 在清国都不舒服了,还跑到元凶的鼻子底下仰人鼻息,以黄飞鸿的性子怎么受得了? 可不管去不去香港,他都得从县衙搬出来。 有了一批珠宝古玩,上官们终于想起番禺这个犄角旮旯了。 可想起来不要紧,关键是掂记的人多了。 来了两队人马,一队是京城直属总理衙门派出的,另一队拐了个弯,却是现管,两广总督府派出的。 手上都有公文,都说自己受命来接管番禺县衙。 黄飞鸿没眼看,带着家人徒弟撤了,那是谢四的事情,明眼人都知道,接管县衙就为了接管财宝。 虽然是苗三娘砍剩的狗尾巴,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处理一下,总值个百来万两吧。 所以黄飞鸿他们刚一出街门,谢四等巡捕后手就被推搡了出来。 谢四脸上还挨了一拳一掌,有一边眼黑了,另一边脸也肿了,没有法,随便一个跑腿的人都比他大,人家是有品的,谢四通顶了就是个吏,连官都算不上。 然后县衙的大门砰一声就关上了,谢四站在门口呸地吐了一口唾沫,发狠了:“不管了,让他们狗咬狗去!” 黄飞鸿看着紧闭的县衙大门,听着里面传出的隐约的刀剑交击之声,还有一声枪响,无奈地摇头:“看来光有王法还不行!” 十三姨怕他又管闲事,忙拉住他的手:“要不我们还是买船票去香港吧,现在船票不难买了,当天的都有。” 可黄飞鸿的犟牛劲又上来了:“在自家有法律的地方尚且如此,到了别人那法律就是别人说了算了,能有个好?” 十三姨只得委屈吧啦地看向黄麒英,老人家可以一语定乾坤嘛。 黄麒英这次也圆滑了:“去哪里都得找个地方落脚再说,总不成在这站着吧。” 是没说定,但他老人家就向着码头去了,把船票买了再说,到时看你走不走。 结果黄麒英发现躲鬼躲进庙了,他们一行人正好在码头上撞见了十四姨和前来送行的苗三娘。 虽然氹仔岛被苗三娘拿下来了,她手里还有葡澳当局勾结海盗的证据,只要利益上不冲突,应该可以站稳脚跟。 可那个献策说到香港解决军火问题的大姐头和十四姨一致认为应该两条腿走路,更稳妥也不受制于人。 只有苗三娘和她懂洋文能跟洋人买办打交道,苗三娘要坐镇,于是打通香港商道的任务就落在了十四姨肩上。 十四姨是来码头搭客轮去香港的,红灯照现在手里有十几条船,但都不是轮船,慢且不舒适,更何况人生地不熟,贸然将海盗船开到香港去那是找死,谁知道惹不惹眼有没有案底。 听到十四姨是去香港的,黄麒英都个庆幸啊,走了好,走了就彻底地放心了! 于是当十四姨问他来码头干嘛时,黄麒英改主意了:“没事,我就是来这逛逛。” 十四姨看着两手提满行李的黄飞鸿的几个徒弟,心里也有些难过,黄麒英还防着她呢。 那天十三姨跟十四姨说清楚后还是问了黄飞鸿:“我跟十四妹一起嫁给你好不好?” 黄飞鸿当场就黑了脸,还了个“胡闹”回去。 十三姨不罢休,当场质问他:“你敢说你心里一点都没有十四妹吗?” 黄飞鸿答得那叫一个礼直气壮:“我心理当然有十四妹啦,我把她当亲人,她是你的妹妹,我的小姨子,又不是陌路人。” 十三姨当时心里都快甜化了。 而十四姨知道这个结果时是一脸的黯然,还是苗三娘开解的她:“天下又不是只剩这么个男人了,你很优秀,值得更好的,实现你的抱负,总能遇上!” 十四姨听着也觉有道理,至少她全副身心投入到事业之中,心里的痛楚能减轻。 黄麒英轻松了,他还作模作样地领着梁宽他们几个送别。 梁宽也是别有滋味在心头,不但珍珠项链没送出去,还被师父勒令全部归还,全便宜了那帮贪官。 与他愁肠百转不同,猪肉荣和牙擦苏以及鬼脚七却堆满了笑脸找仙姑们攀谈,十四姨偷偷跟他们说了,机会是给他们创造了,能不能抓住,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最后一群人都站在码头上挥手,或欢欣,或担忧,或愁恨,或不舍,但不管怎么样,该走的还得走。 客船开走了,出了码头,黄飞鸿向苗三娘一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严晶心还想揍他一顿呢,这会到处都是人,也没有好借口,地点也不合适,就只能遗憾又敷衍地抱抱拳。 却不想十四姨又从码头那跑出来了,还高声喊着:“三娘,三娘!等等我!” 黄麒英脸色都变了,心里暗呼要糟,却听见一同提着行李摇头叹气出来的乘客抱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老子这趟船来暴风,真是撞衰运!” 十四姨娇喘着也解释道:“走不了,来暴风了,要等两天暴风过后才能出发。” 然后她看到十三姨想到了什么:“姐,你们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吧?这会客栈估计也满了,不如随我们去货仓那对付一下,三娘把货仓买了下来。” 苗三娘难得没冷脸,还用愉快的语调邀请黄麒英:“黄老师傅,相请不如偶遇,给个面子?” 黄麒英是真不想给面子,但徒孙们已经高兴地冲了,还有比这更巧妙的天公作美吗? 货仓挺大的,有近二十亩地,还带了个私家码头,苗三娘想着以后跟这边少不了生意往来,就花了十万两真金白银买了下来。 海盗没了,物产又值钱了,不给足价钱别人还不愿脱手。 但它真的值,可以当成一个在番禺的分舵来运作,有一个货物中转和消息来源,还能给手下套上一件明面上的外衣,有了身份方便活动。 当然了,地方也够大,带着一个大宅院和仓库,苗三娘的三百多手下在这竟然也不嫌挤。 就是黄飞鸿看着泛酸,十三姨告诉他苗三娘手里有机枪的事,黄飞鸿就确定了,海盗老巢的事就是苗三娘干的,海盗的大部分财富落入了苗三娘手里。 于是便有了稍后的口角。 黄飞鸿坐在院中小花园的凉亭里,望着亭外的雨线出神,难得的,苗三娘竟然陪了坐。 其实是其他人忙着安顿,苗三娘想趁机找茬。 神差鬼使地,黄飞鸿拍了拍凉亭的栏杆叹了句:“民脂民膏啊!” 正愁没借口呢,就它了! 苗三娘抱拳起身:“黄师傅,这话就言重了,小女子承受不起呀。” 黄飞鸿的心情也不好,照直了说:“不重,轻了,怕是百倍于此。” 好了,够火候了,苗三娘摆出了一个八卦掌起手势:“如此小女子就要跟黄师傅搭搭手问问拳了。” 痛快,黄飞鸿也手痒了,他一捞长袍的下摆,系在了腰带上,还试探地问了句:“分胜负?” 苗三娘乐了:“放心,不欺负你,点到即止。” 黄飞鸿没打算客气,一上来就用出了强招,无影脚。 他跟苗三娘上次交手还吃了暗亏呢,最近他对劲道的理解又上了一层楼,正因为如此他才明白不出绝招奈何不了苗三娘。 虽是无影脚,苗三娘也不担心,她以八卦掌的缠拍一决,将两只莹润的肉掌交转得如阴阳鱼一般衔接不漏,不但托住了黄飞鸿的好几下踹踢,还将劲道悉数转至脚下。 苗三娘脚下的青石块,全都被震裂了,纹如凿冰。 一击不中,黄飞鸿借劲一个倒翻,身形飞到了凉亭外,里面太小不趁手,还是外头宽敞些。 苗三娘照样奉陪,也一个游龙步趟了过去,却真是身形如龙,好像在雨线中钻了过去一般,雨水竟然没有沾到她身上。 黄飞鸿眼里精光一闪,心下却是一紧,苗三娘的功夫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吗?看来最近她又有提升。 他自以为功夫有了涨进,没想到苗三娘比他还快,看来不是留不留手,而是不能输惨的问题。 黄飞鸿揉身而进,嘴里提醒着:“试一试我这招铁拐李,旋争膝撞醉还真。” 这是最接近于苗三娘打法且能跟她互克的招数,依然还是腿功,但加上了膝撞勾拳肘底的攻击技法,这一招使出,黄飞鸿就像个陀螺一样旋转起来,但重心稳得一匹。 不仅仅是旋腿,重心脚也伴随着勾脚嵌进,同时全身都可以做为攻击点,是通过螺旋来加速,把整个体重都掺进了攻击的势能里。 两人将动静弄得太大,还是惊动了旁人,不仅仅黄飞鸿的徒弟,连着仙姑们也站在远处围观。 梁宽还有些惊咋:“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又打上了,师父还真是不省心,难道他对三娘言语轻佻了?” “才没有,圣姑是跟黄师傅比试,刚刚我们都听到了,还说了点到为止。” 鬼脚七却缓缓地摇头:“点到为止?我看不行,师父已经出全力了,醉八仙的招式他轻易不用,因为师公说这套拳他控制不住,一不小心就打死人。” 他话声一落,就见黄飞鸿像个陀螺攻来,苗三娘就一手单鞭锤化身为一条鞭子,不断地抽在“陀螺”上,给黄飞鸿加了速,让他离心旋出。 苗三娘的炮锤时机把握得太好了,既没有击伤他,还适时地在黄飞鸿的拳脚中加入了劲道,让他刹不住车脱了出去。 没办法,黄飞鸿只能换了招式,“钟离权,跌步抱提窝心顶”,此时的他像一个斜着撞来的钻头,手里扣击,带动身子旋转肘尖的扫荡,同时头锤伺机冲来。 这一次不是平旋了,还真没有办法将他带飞,再加速就只能让黄飞鸿的头锤增加力道。 第58章 经年再期约 黄飞鸿也是一个踏入了化劲的高手,这一招如果给他撞实了,苗三娘还真不好防。 鬼脚七也看出来了,哎呀一声:“虽不用腿攻,但腿劲全都加持到了旋转中,力道被收于一点,这个头锤,相当于师父七八脚的劲道。” 他的惊叹可是吓得仙姑们一跳,黄飞鸿七八脚的劲道叠加起来那可不得了,仙姑能接住吗? 场边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间屏住了呼吸,这一招过后,胜负立分。 不仅仅是分胜负,关键是场中两人能不能收住手,来迟了的黄麒英还大吼一声:“飞鸿住手!” 可他喊迟了,黄飞鸿自己也没有办法停下,现在他的招势已成,不发出去就是自己受伤了,转向别处也没有个接招的地方,撞到凉亭的柱子上去,十死无生。 苗三娘也被他逼到了绝境,她的气也无法外放,因为在梦境里是无法聚气的,哪怕苗三娘体内因为严晶心的缘故蕴了一口气,可她无法动用。 千钧一发间,苗三娘也发了狠,拼了,不能外放那就将体内的这口气挤到黄飞鸿的攻击点上来吧,希望能顶住。 她一个云手,脚上也同样施展八卦步将身子抖起来,全身的劲力都被这个动作挤到了胸腹间,正好云手也在此外交接,那口憋在胸腔间的气好像突然间找到了突破口,猛地跳到了苗三娘的掌间。 正好黄飞鸿的头锤也在这时攻至,一劲一气相撞,黄飞鸿好像撞到了一团棉花上。 没有任何声响,就距离前苗三娘的胸腹三寸,黄飞鸿的头锤就定住了,既不能前,也不反弹。 看上去就像是黄飞鸿被苗三娘的云手给夹住了头,其实苗三娘压握的双掌现在离着黄飞鸿的头颅也有一寸这样,没碰到。 “三娘,手下留情!” 又是一声呼喝,这一次是十四姨。 苗三娘也没想着干掉黄飞鸿呢,可她也留不了手,她的一口气现在就被她拘在了掌中,可她也调用不了,没法收招啊! 没办法,苗三娘只得一咬牙,将压握着的双掌慢慢地往前送。 她想起张保仔临死前的那一招血箭,并不快,但力若千钧。 苗三娘怕快了黄飞鸿的脑袋会像西瓜一样被压得炸开,所以她以慢动作的方式缓缓地送出。 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打街霸发波,只是速度就跟公园里打太极的老太太有一拼了。 黄飞鸿动了,被慢慢的推离,他也明白此时的危险,也运起劲力将力道全转到脚上,然后他看起来就像一根竹竿,被斜着插进地里,刨出了一条勾槽,越压越深,直至没到膝盖。 如果红灯照想在院子里种菜,那就不用锄地了,一条地垄已经开得整整齐齐的了。 终于,苗三娘感觉到那口气劲已经离开了她的掌心,她松了一口气,收招了。 还是有后续,那口气轻被转到地下后,这时才散开,在黄飞鸿身后轰出了快两米长的垄,没炸散,但地面却拱起了有近尺高。 劲力消失了,黄飞鸿也一顿脚拔了出来,轻轻地落地,他现在身上全湿了,不是被雨水打湿的,而是热汗,在他背上蒸起了腾腾热雾。 到底是有输有赢还是平手,场边的人全看不明白了。 黄麒英冲了过去,十三娘也跟着,而十四姨也同样跑了过来,只不过她是跑向了苗三娘那边。 看了看摸了摸发现黄飞鸿无痒,黄麒英才转向向苗三娘抱拳行礼:“谢三娘手下留情!” 苗三娘也心道好险,同样拱手:“承让!” 只有黄飞鸿满嘴的苦涩,他知道自己输了,输了个底掉,但他的心气没息,合拳朗声:“三娘技高一筹,改日飞鸿再行领教。” 这是场面话,短期内他打不过苗三娘,因为对方的境界比他高了一阶。 这一战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不过苗三娘还有话要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道理三娘是懂的,就是这个尺寸的把握三娘听从自己的本心,不会任由他人言。” 黄飞鸿脸上一惭,好像苗三娘还真做了些事,反而是那些官老爷们没做人事,他也不由得脸热,自己的坚持到底对不对呢? 十四姨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二人为何交手,唉,黄飞鸿的脑子不会转弯,虽然看着光明磊落,却显得迂腐了。 想到这些,十四姨心中的不快和阴云也消去了,或者真应该将目光放得远些,眼界不开,看不到世界的精采。 只有严晶心懊恼不已,还是没办法诈出黄飞鸿脑子里面的那个人,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没了,现在也不好再动作。 她轻轻一收心神,便醒了过来。 还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天才微亮,大约也就是清晨五点左右。 这个钟点,还不是起来打拳的时候,严晶心窝在暖烘烘的被子里静静地思索。 又一部电影完结了,看来暂时想要套出对方的身份有点难,是时候换个阵地了,不能给人牵着鼻子走。 想到顾奶奶说的保持思维的热点,严晶心觉得眼前亮堂了许多,或许,她也可以尝试着导入新的情节,在自己设定好的范围内,对方就没有那么好算计了。 刚才那一下也给了严晶心一点启发,气不能凝聚的原因不是气练不出来,而是维持不了。 是什么原因呢?她想到了张保仔说的年青时能练气,难道是呼吸吐纳的因素,真的是灵气吗? 严晶心打算到张保仔年青的时间段去看看,不仅仅要能练气,还得把问题的根源找出来并解决它。 算了一下,最后锁定到清代的咸丰年间,严晶心回想了一下,还真有一部电影很合适,《武状元苏乞儿》,同样的做梦能练武的题材,里面的回梦心法和睡梦罗汉拳跟当前自己的际遇多像啊,就它了。 严晶心决定后天出院后将电影刷上几遍,弄到每一个情节每一句对话都记住了为止,嘿嘿,这一次看谁玩谁。 魏溯难不知道梦境里有个多大的坑正等着他,他醒来后神清气爽的,依然是美好的一天啊。 周日,他也懒得继续温书了,而是大包大揽,今天要弄一顿好的,一来算是正式地给严励接风洗尘,二来也当作是庆祝一下。 终于把严晶心的底子给探出来了,魏溯难不但不沮丧,还兴奋得紧。 知道大魔头厉害到了什么程度,那距离将大魔头战而胜之还远吗? 原来大魔头已经练出了气劲,还实现了外放,那下一步魏溯难就有了目标,清晰明了得很。 他也不想想,气劲是那么好练的嘛,严晶心都在这卡壳卡多久了,魏溯难以为武功练到了境界就水到渠成了,压根就没想到气劲从何而来的问题。 这是因为魏溯难不知道功夫是怎么一回事,小时候他被揍趴下就是因为好奇翻看了严晶心的“密藏”,严晶心宝贝得不得了的那些武功秘籍没人可以动。 打那之后,魏溯难就对这些东西鄙视得很,斥为迷信糟粕贬得一文不值,也因此对传统武术的源流一点都不清晰。 他以为劲气就像是打游戏一样,通关干掉boss就会自己掉下来了。 魏溯难现在还处在迷梦中,幻想着练出真气大杀四方,然后通过研究墨玉把量子纠缠的面纱揭开,对人类发展作出重大贡献,到时哪怕是炸药奖也会抢着塞他手里面的。 这样的好心情,让他都无心去想情节导入的问题了,他专心致志地看起了烹饪视频,那些菜不难嘛,看一遍都会做也能做到。 然后当严励看着满满一桌看着像是特级大厨做出来的菜肴时,那叫一个吃惊:一边大口吃一边止不住的惊叹,那刀工,那色香味,那满足感,没得弹! 魏嘉新和贤慧也开心,儿子最近好像变成让他们也不认识了,幸亏是变好了,哪哪都优秀,有一种人生得意的不真实感。 以致于晚上贤慧都把魏嘉新的帐目从重核对了一遍,让他补缴,不许藏私房钱。 而魏溯难则难得的没做梦,一觉睡到大天亮,梦境不着急,放严晶心一马又如何,反正没跑,就在前面不远,够得着。 严晶心得了安稳觉,以为是对方被她打怕了正在憋招呢,所以她也心安理得地调养。 至于魏溯难,在严励一通大吹法螺之后,严晶心更是认为不构成威胁,猥琐男都立志当厨子了,没必要再为难他,就让他把心思放在如何当好煮男上吧。 貌似这家伙的厨艺是有涨进哦,就连严晶心那么挑嘴的也不得不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 于是,住在医院的后几天,严晶心也得了悠闲,除了教那些中老年病友和中老年医生打太极,也可以抓住机会向顾奶奶请教。 尤其是环境变化与人体的呼吸质量问题,更是重中之重。 顾奶奶作为一只老母犇,胸中的学识可不是吹出来的,她也给严晶心提了几个有意思的前沿点。 空气中的含氧量是决定生物新陈代谢以及内分泌的要件,同时二氧化碳的含量同样也是影响健康的重要指标。 国外已经在验证高压氧能改善新陈代谢甚至修复细胞活性的猜想,中间数据还挺乐观。 而二氧化碳会中和人体内的酶类物质,削弱人体对于一氧化氮的吸收,这在氮通道的研究里已经证实,一氧化氮,真的有抗衰老的作用,也许有一天能令人返老还童也说不准。 这个只是在聊天时随口说出的医学领域的新动向,让严晶心打开了思维的大门。 她有了一个猜测,也许张保仔说的老天都不帮忙,或许是环境变化,改变了空气质量和成分配比,所以武术就日渐衰微了,因为更高阶的体术无法实践了。 她也做过对比,在含氧量高空气清新的树林里,跟空气质量不好的地方,体内气劲的活跃程度是不太一样。 空气质量好时调动气劲很灵便,而空气质量糟糕时,气劲就像是嫌脏不愿意出门的死宅,就是趴窝了不愿动。 好像有门呢,严晶心的心情也像空气质量一样,不断地波动着。 终于,她熬够了一个星期,可以出院了。 这一次她打死了也不愿去魏家了,因为她有自己的计划,在那边不方便,贤慧拗不过她,只得坚决要求过去就餐。 这一条严晶心没意见,最近都是猥琐男掌勺,伙食水准见涨啊,即便是开支反而下降了。 看在魏溯难表现不错的份上,严晶心把入院时125的账给他勾销了。 出院了,严晶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武状元苏乞儿》给下载了,然后就开刷,看到乐得前俯后仰。 严励无所谓,他还恨不得女儿开心些呢,顾奶奶告诉他,情绪也是影响身体的重要因素,所以万事减压为上。 至于严晶心的成绩,魏溯难也告诉他了,严晶心只要乐意,高考想刷上七百分没有什么难度,出于过往的经验,严励也觉得这话没毛病。 于是,在严励回来一周之后,刚刚过完元旦,新年新气象,严晶心终于让新剧情上线了。 魏溯难今晚睡得一点都不安稳,他本来还犹豫是弄《食神》玩玩还是上线《功夫》挨顿打就通了任督二脉,可他还没有得及上手,今晚就莫名其妙地掉进了梦境里,以至于他在睡梦中都发出了桀桀桀桀的笑声。 贤慧和魏嘉新也听到了动静,两公母还在儿子门外蹲了许久。 听到是笑声,魏嘉新心下一松,压低了嗓音:“没事,在笑呢,也许做梦见到了开心事。” 贤慧则努了努嘴示意,等回到了房间她也笑了:“可能最近比较顺心吧,好像他跟心心有好几天没斗嘴了。” 魏嘉新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最近儿子不但踊跃地上手承包了厨房,还主动去医院送饭,就算是严晶心出院后也没停下来。 “知好色而慕少艾,懂得讨好女孩了,这小子悟了。” 贤慧一戳魏嘉新的脑门:“不正经,哪有当老爸的这么说儿子的。” 魏嘉新则嘿嘿笑道:“我要正经了就没儿子了,儿子随我,这下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第59章 有缘来相见 不止魏嘉新觉得祖坟冒青烟,广州将军苏察哈尔达也同样欣喜异常,刚才他儿子苏察哈尔灿终于写出了自己的大名。 本来这是一个很无聊的下午,苏察哈尔达正躺在烟床上抽大烟,小妾正在给他摇动连轴的八宝扇。 烟雾缭绕,轻风徐徐,神仙也不换哟。 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年轻人背着手立于大门处,默看天光,有着遗世独醒的清高。 然后家里的仆人们殷勤地向前:“少爷,准备好了。” 那位年轻人转过脸来,腿一撩就将长袍的下摆扬起,手一抄就塞进了腰带中,看动作很潇洒,颇有几分黄飞鸿的形影。 颠倒了,其实是黄飞鸿学的他,苏乞儿可是黄飞鸿的恩师,醉八仙就是从苏乞儿手上学来的。 年轻人走到厅堂的书桌前,扎马运劲,直到气沉如水贯注全身,才捋袖提笔,将如椽大白毫歘地一下浸入墨池中,腕劲一转,便蘸饱了松烟。 一刻也不停顿,手上运笔走龙蛇,开阖舞钩戈,便在一卷长轴上狂草。 中间还运步疾走,马步连连,退了数下,终于把那条长卷勾划完。 下人们连忙上去接过毛笔,还有一个丫鬟帮他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苏察哈尔灿低头凝神细观,还不时皱起了眉头,让下人丫鬟们心头一紧,气氛凝重了起来。 一个小丫头凑到旁边一个头戴文冠鼻架眼镜的人身旁小心翼翼地询问:“师爷,少爷写的什么呀?” 师爷伸长了脖子,眼神都在长卷上,对丫鬟的问题不屑一顾,随口敷衍:“名字。” 也不知是丫鬟是拍马屁的个中高手,还是苏察哈尔灿破天荒的行为让丫鬟吃惊,反正她跟旁边另一个丫鬟是庆贺了起来:“哗,好捧哦,少爷会写名字了!” 神忒么好棒,师爷也听不下去了,手一挥:“大惊小怪!” 师爷起身凑到苏察哈尔灿身旁,猛抽一口冷气,眼也凸了嘴也张了,还竖起了个大拇指:“好字啊!” 看,拍马屁也是讲段位的,讲究起承转折,要给人意外惊喜之感。 苏察哈尔达也按耐不住了,一把推开挡住视线的小妾,骨碌碌爬下烟床,从苏灿手里接过那支卷轴,喜不自胜。 “啊呀,好字啊,龙飞凤舞。” 他觉得这样赞还不过瘾,摆起了架势剑指疾点:“苏察哈尔灿。” 师爷只得摆出个笑脸轻声小意:“老爷,您拿反了!” 没问题啊,苏达又剑指一划,“灿尔哈察苏”,原来这一家子都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货。 赞叹完苏达脸一板:“噢,好小子,但是别骄傲知道吗?” 然后他手一捧,就捞过了长卷,拿到了正堂牌位那,激动万分:“老爹啊,我们苏察哈尔家自太祖皇帝到现在都没有几个会写字的,现在不同啦,我的儿子你的孙子阿灿他会写自己的名字诶,老爹,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今天会写字,他朝必成大学士……” 那头师爷正凑到苏灿的耳边嘀咕:“少爷,你什么时候写字这么厉害了,我差点没配合上。” 苏灿顺了顺自己的长发,丢给了师爷一个“啰嗦”,趋步自己的老爹。 苏达奉若珍宝地捧着长卷,堆满了笑:“阿灿,先把它裱起来好了。” 苏灿若有所悟,接过长卷往师爷那边一怼:“当然啦,师爷,拿去看看能裱多大就裱多大。” 苏达却觉得意思没到位,他喊住了师爷:“这样不够哇,你先背着它插着红花到大街上游行一下。” 师爷是彻底不会了,长长地“啊”了一声,苏灿则一推他的肩膀,“走你!” 接过长卷,师爷有话说不出口,巡游?怕自己会被烂菜头砸死,不过这手字还真值得裱起来,他甩甩头,径直出去了。 苏达一边扶着苏灿肩膀把他拉到了烟床上,一边招呼着:“阿灿,过来,坐坐坐!” 苏灿到了烟床上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下子摊了上去,还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这边苏达开始进入了自说自话的领域:“你这么争气,我也很欣慰的!” 说着还捋了捋两下袖子,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沓东西:“爹我呢是出了名的败家子,家里的祖产呢也败得差不多了,说难听一点,以后我两腿一伸,你就得靠你自己了。” 苏灿则从烟床的小几个捏了个零嘴丢进口里,一边嚼着一边伸出了手,还口齿不清:“向来我都是靠自己的。” 苏达本想将那沓东西分一分,看到苏灿大手一张,干脆就将它们拍到了苏灿手上,还不忘吩咐:“都是十万两一张的,省着点花啊!” 钱得了,怕甚事?苏灿将银票塞进了腰袋,又坐起身来:“卤蛋,把我的西洋帽拿过来。” 一人佣人将帽子递给了苏灿,下面还有一张有两尺长一尺宽的红贴。 “你上哪去啊?” 苏达也是例牌地问了问,其实已经拿起了烟枪准备又吞云吐雾了,可苏灿却将红贴递了过来:“今天我做大寿,” 苏达一看,愣住了:“你贵庚啊?” 苏灿则轻松写意:“二十有五啦,早点到。” 他顾自向外走了,本以为苏达会沉入烟境的,没想到苏达多嘴了一句:“喂,你要做大寿也不把头发梳好,整天像个小乞丐似的。” 走到大门口,苏灿听到这句回过头来:“要饭的能那么有钱,我早就干了。” 然后他就桀桀桀桀地大笑,又哈哈不停,径自出了门,正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苏灿一走,苏达又精神了,拿着那张大红贴子展开,不停地观瞧,一边看一边呵呵乐:“这龟儿子还真有一套啊。” 然后他就开始招呼旁边的小妾:“来,来,过来,过来。” 苏达的几个小妾连忙应声:“老爷,什么事呀?” “你们看啊,他做寿用金子打的贴子,还真拉风啊,下次老爷我做大寿,一定要比他还要拉风。” 师爷让人拿着长卷去装裱,又回来了,看到苏达将贴子盖在胸前亮骚的样不禁一阵叹气。 然后又想到一老一小两个东主的不省心,更是无奈,但他想起刚刚少爷写的那手字又有些莫名。 这一家子,还真是说不清,人品倒也不算太糟糕,就是身上的八旗大爷的习气让人无语。 苏灿来到怡红院时,里面正热闹着呢,一场大戏刚刚演到了高潮迭起的份上。 两个老爷模样装扮的人正在大厅里小酌,锣鼓声声,急急催人,一个戴着员外帽的中年人不由得抚掌叫好。 旁边那个立即接住了兴头:“王老爷,您觉得广东大戏怎么样?” 那位王老爷一边和着锣鼓点摇头晃脑,一边品评:“地方戏曲,当然不及京剧,不过也别有一番风味。” 怪不得他们不去包厢呢,原来这台大戏就是他们点的,应该是旁边那位为了衬合那位王老爷的喜好而准备的。 可苏灿一进来就抢了他们的风头,怡红院里大大小小的姑娘伙计都挤到苏灿那边了。 苏灿有那么高的人气?不,他有比人气更高的银子。 他摇着折扇迎着人们的恭维走进来,一路就是一个词,不停地念着:“打赏”。 这句“打赏”就像是一块块的敲门砖开路锣,把这些人全砸晕了,一个个明显差不多有苏达年纪的人也同样向他拱手致意,嘴里吐出来的可是“祝苏老生辰快乐”。 终于还是有了变数,一个老乞丐拦住了苏灿的去路。 老乞丐浑身脏得不像样,也跟苏灿一样的披头散发款式,不同的是衣服破旧,脸上全是污垢,手里还拿着根棍子。 他还真开口乞讨了:“我家破人亡,贫病老弱,无亲无故,妻离子散,没法子啦,大爷赏个救命钱吧!” 怡红院的司仪过来了,一走近就连忙捂起了鼻子,那味道,太冲了,他只能败退。 这时苏灿的跟班卤蛋从苏灿背后蹿了出来,指着老乞丐的鼻子就骂:“哎呀你个倒霉鬼臭要饭的,要饭要到这来了,我打……” 卤蛋往拳头上呵了一口气,刚举起来还来没得及挥出去,苏灿的话就跟上了:“打赏!” 卤蛋瞬时从二哈变成了京巴,乖乖的弯腰受命:“是,少爷。” 卤蛋将一张钱票递给了老乞丐,旁边怡红院的姑娘们都眼红了:“有没有搞错啊,乞丐也打赏?” 然后苏灿就一敲卤蛋的手,他手里那一沓就都掉进了老乞丐的手里。 老乞丐也懵了,眼都大,这时司仪趁机揪住了老乞丐的后领将他往外推,苏灿却一把拦住了司仪:“慢着,乞丐也是人,人只要有钱都可以来。” 然后苏灿用手中的折扇点了点老乞丐的胸口:“你这个月在这里,吃饭、看戏、宵夜、过夜、叫姑娘我全包了!” 老乞丐嘴里那装下了鸭蛋了,吃惊地问道:“你包了?” 苏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对呀,不屌我?” 老乞丐好像突然间乘云架雾了,连忙点头:“屌,我屌。” 然后,一群姑娘们就上前将老乞丐围住了,谁让人家现在是金主了呢。 看着这一幕,恰红院的主事龟婆终于露脸了,她张开手,嘴里喊着苏老就扑了上来,好像恨不得将苏灿生吞活剥了一般。 苏灿照样来者不拒,跟龟婆抱了抱,嘴里倒也平淡:“龟婆,你好!” 龟婆当然是不依了,扭捏着轻轻推了苏灿一把:“你好坏呀,人家有名字的嘛,叫人家龟婆。” 那样子不像是生气,倒像是撒娇,只是一撒娇那满脸的粉就往下掉。 苏灿则笑嘻嘻地应和:“坦白一点不是很好吗?” 龟婆立即变了脸:“要坦白是吗?” 她将手里的扇子点在了苏灿的头上:“你那顶帽子像披麻戴孝似的,你老爸死啦?” 她还用扇子拍了拍苏灿的胸膛,那尖酸刻薄的样,是个人都想赏她一拳。 问题是苏灿就吃这一套,他抬平了大腿猛的一拍:“对嘛,这样说话才过瘾啊!” 然后他就乐哈哈地拉着龟婆的手往里闯。 里面大厅那张桌子上此时正谈到妙处,只见王老爷一脸的欣赏:“这一次赵先生帮本官扫平了长毛贼,皇上一定重重有赏。” 赵先生听了笑得眼都眯了:“那就有劳王爷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原来这位还真是个王爷,还是领兵在外手握实权的王爷。 这时小二又过来了,两人便停下了勾头搭耳。 小二送来了热毛巾,那位王爷从腰带里掏出一块碎银当赏钱,不成想小二转头就走开了。 苏灿进来了,小二看到了长期饭票,当然先紧着那头了。 王爷被人待慢了,一脸的不高兴,赵先生看向苏灿的眼中也多了些东西。 可苏灿完全没察觉,他自顾自地向楼上走,龟婆也在一旁小心伺候着:“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一定要玩个痛快,我们这有几个新来的姑娘,包你满意!” 苏灿一脸的淡然:“金钱还是木鱼啊?” 卤蛋立马就问上了:“少爷,什么是金鱼木鱼啊?” 龟婆一脸的贱笑,回过头用扇子遮住了脸,跟卤蛋咬耳朵:“傻小子,金鱼是只能看的,木鱼是上手来端的。” 卤蛋无师自通了,其他的几个跟班也跟着起哄:“那我也要木鱼啊!” 然后上到楼梯转角,龟婆就扯起了嗓子:“你们几个木鱼快过来招呼客人呐!” 一群莺莺燕燕瞬时就将苏灿的跟班们围住了。 没了这些碍眼的,龟婆又揍到了苏灿身边:“今天是您的大日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您尽管开口。” 这可是笔大生意,可苏灿还是那样:“我随便,反正都是女人嘛,也挑不出朵花来。” 然后他一转眼,就看到了从他身旁经过的一个紫衣女子,头上同样戴着紫色的纱巾,与苏灿交目而错。 她有着蚕眉大眼,琼鼻珠唇,面若桃花色彩却很淡,特别是女子的大眼睛,里面像是一汪深潭,让苏灿沉入了其中不能自拔。 这一眼,苏灿感觉看了有千年那么久。 第60章 对面手难牵 魏溯难已经很久没有半夜里醒来了,但刚才那一眼的风情太销魂,让他顶不住。 不过这一梦可不止销魂,还差点要了魏溯难的小命。 他吓到了,新的梦境内容肯定不是他加进来的,不用说,肯定是严晶心的手笔,说明严晶心也可以控制梦境的出入了。 完了,穿帮了。 他都有了明天碰到严晶心对方二话不说就一拳挥过来的画面感,那颗袖珍小拳拳在眼里不断放大的感觉,让魏溯难甩了几下脑袋都甩不开。 怎么办?严晶心是不要面子的,自己还得要脸啊,真要在学校被打了个熊猫眼,估计严晶心也不会有啥事,可自己就得被人笑话了。 最近学校里都有些风言风语了,大概说的就是魏溯难是严晶心的小媳妇。 没错,那些无聊人士就是这么传的,还说得有模有样的,魏溯难知道之后就自己摆平了,可不敢让这些东西传到严晶心耳朵里。 幸好严晶心住院了一个星期,不然这事不好收拾,凭严晶心的性子,多半不会关心是谁造的谣,她只会当众痛揍魏溯难一顿以正视听。 以魏溯难的智力,用膝盖都能想出传谣的动机,不外乎三条,或忌妒或愤恨。 这才两条呀?忌妒是双向的! 男生是眼红,不可否认,严晶心一定是学校里男生的青春向往,可他们够不着。 虽然不想抬举严晶心,可魏溯难还真没有在现实中见过比她更有颜的女生。 此外,不但男生可能传谣,女生的动机也不小,既不如她,何不毁她! 至于最后的一重,魏溯难有些小得意,可能是某些想接近自己的女生被严晶心挡了道,心有不平之下作出的意气之举。 虽然魏溯难对于这些女生抱有同情心,但不能同情她们就降低自己的标准不是。 这些庸俗脂粉跟梦境里的颜惊心一比,那真是一在平地一在天喽。 所以,魏溯难妙施小计,来了个以谣止谣。 他在群里放出了几条消息(当然是匿名的有个朋友告诉我系列):“震惊,严某与魏某乃堂姐弟。”“允悲,严某将报考某大医学院,据不可靠人士通报,该院学阀之孙与严某相识多年。”“勒个去,魏某与某省物理奥赛种子选手来往多年,将同报志愿,据信目标为某大姚班。” 几条谣言一出,学校是哀鸿遍野,大家都纷纷在群里扬言,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可这些不是魏溯难当前头疼的点,他担心的是如何度过严晶心这一关。 魏溯难重又躺下,不断地回想着电影的情节,虽然《武状元苏乞儿》他背不出来,不过周星星的电影就没有哪一部不熟的。 可以确定,严晶心十有八九就是如霜了,那冷美人范简直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照着严晶心的性子,多半苏灿是彻底地没戏了,该怎么办,这家伙就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二世祖……等等,自己代入啦! 刚刚在梦境里苏灿写自己的名字可不是涂鸦,而是力透纸背魏晋遗风。 为什么?魏溯难行啊! 严晶心所谓的古文史类的东西魏溯难听不懂,那是埋汰人了。 这么说吧,在严励的熏陶下,魏溯难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通的,要说差,也只是比严晶心差了那么一丢丢。 而严晶心又因为积累的原因比她爸差了那么一点点,但严晶心总要翻找古籍经典,所以花了大量的时间来研究古代文史,她口中的懂,是指跟严励能严肃地讨论专业的学术问题。 真要这么论,达到严晶心所说的懂行,放古代没准就是个文状元了,可现在苏灿仅仅需要考个武状元,就没有比这个更容易的了。 而且魏溯难可以沿袭在黄飞鸿身上的策略,跟严晶心分道扬镳,大不了就老死不相往来便好。 只要在梦境里能练武就成,真成了武状元,想办法取得皇上的信任,也不一定非要去丐帮的嘛,弄个枪阵出来,不照样搞定赵无极? 想到这里,魏溯难放松了,前面严晶心不照样没法抓到自己,顶多是给他发现了保持思维热点就可以导入情节的奥秘而己,而且她多半还没有办法将梦境的记忆带到现实来。 魏溯难决定次日套一套严励的口风,那就能知道严晶心的动向了。 但他还是坚信严晶心无法突破自己花了n年才掌握的技法,那就啥也别说了,做梦要紧,武状元是吧?我来也! 他不但要留下武状元,还要把赵无极、如霜、丐帮的谋划全打乱,这一次看严晶心还怎么跟自己斗。 龟婆用手中的扇子拍了拍苏灿的手臂,因为她刚才跟苏灿说了一大通全都全费了口水。 “苏老,你怎么啦?” 苏灿回过神:“我被人电了一下。” 龟婆的反应夸张得很,她一叉腰,一变脸就开骂:“谁那么大胆,我打烂她的嘴。” 苏灿摇头:“不是用嘴,是用眼,既有神又诱惑……” 说着说着,苏灿就打了个颤,两眼放光:“啊!这样的眼神我从来没见过,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时,如霜正走到二楼正对着王爷和赵先生那一桌的栏杆旁,下面的中人也展开了三寸不烂之舌在推销:“这位如霜姑娘是来客串的,赵先生有没有兴趣包他过夜啊?” 赵先生则懂装不懂:“你应该先问王老爷才对。” 拉皮条的中人马上向王爷露出了二皮脸:“怎么样,王老爷?” 王爷也故作大方:“大家都是自己人,又何必客气呢?赵先生,你请便!” 赵先生还是笑脸盈盈:“那我就却之不恭咯。” 他转头跟二皮娘确认:“包了!” 二皮娘那就一个开心啊,扯着嗓子就朝上喊:“如霜啊,快点下来见见赵大爷呀!” 如霜朝着赵先生嫣然一笑,转过身,旁边丫鬟打扮的女子立即小声提醒:“姐姐,就是他,杀爹的人就是他!” 如霜则递给妹妹一个眼色:“我知道,镇定点,走!” 俩人下了楼,二皮娘赶紧过去将她们引过来,还向着赵先生献殷勤:“赵大爷,如霜姑娘到了!” 如霜则向赵先生见了礼,声如莺气如兰:“小女子如霜拜见赵大爷。” 那盈盈的身形,那浅浅的笑颜,如春柳摆拂,如春风撩人,看得赵先生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他目光就呆呆地盯着如霜看,好一会才赞叹道:“果然是美人!” 如霜的妹妹立即凑了过去,还拿着扇子挡住了脸,但她的声音也同样摄人心魂:“赵大爷,那今晚……” 就在赵先生准备答应下来时,卤蛋捏着一张银票扬到了赵先生面前,将他的脸都遮住了:“银票十万两。” 卤蛋是一如既往的扯高气扬:“如霜姑娘今晚被我们少爷包了,没有空伺候你啦!” 就在赵先生和如霜面面相觑时,苏灿在龟婆的陪同下走了过来:“对不起大家,不好意思啊!” 他还脱帽向王爷行了个礼,然后才提声问:“没什么意见吧?各位。” 龟婆最会做人了,她插到了两波人中间:“哎呀,先别急,先别急!让我来说句公道话,只要你们谁出的钱超过十万两,如霜姑娘今晚就陪谁,千万别伤了和气呀,我说的对不对?” 赵先生看了一眼卤蛋手里的银票,有些悻悻:“这位朋友还真舍得花钱!” 王爷还是起了身,站到了赵先生旁边,这是他手下的红人,还刚立了功,得宠络。 “银票实在是太普通了,我这有一颗朝廷大内的定风珠,无价之宝。” 说着王爷就从腰袋里掏出了一颗鸽蛋大的珠子,通体莹白闪着辉光,就直直地递到了如霜的面前。 如霜这下开心了,接着了珍珠捏在了指尖,春葱玉指配上了这颗珍珠,相得益彰更显美仑美幻。 但她的笑容更美,如霜凝视珍珠的眼神好像被珍珠染上了一层光芒:“我还是比较喜欢珍珠。” 如霜将珍珠递到了龟婆手里,向着赵先生回眸一笑:“赵大爷,我先回房间去等你哦!” 龟婆压力大了,心下不定:“这颗珠子值不值十万两的?” 苏灿也转头冲向如霜:“十万两银子还嫌少啊?姑娘?” 如霜的脸顿时冷了下来,真是如霜:“我也很喜欢银子啊,不过我不喜欢你嘛!” 苏灿也笑了:“多坦白,我喜欢这样,不过巧了,我也不喜欢你呀,我出十万两包你,是为了招待一位远方而来的世伯,这位世伯极其尊贵,可不是阿猫阿狗可以比的哟!” 这一下大喘气让龟婆都适应不过来,忙出声打呵呵:“苏老……” 苏灿笑呵呵的摇头:“没相干!” 龟婆打蛇跟棍上:“苏老您放心,我这姑娘多的是啊!” 苏灿则乐呵呵地点头:“龟婆,我今天晚上全靠你啦!” 他说着就从龟婆手心拿走了那颗珍珠,又递回给了王爷,还向王爷晃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扳指。 王爷看到那个心中一凛,目光跟苏灿暗暗地交接了一下,然后他就猛地一喝:“大胆,放肆!” 不等苏灿反应过来,他就出招了,抢了一步上前,手上就捏起了螳螂指,攻向苏灿。 苏灿一点也不怵,侧仰着头避过了王爷的攻击,然后一个倒翻,就站到了戏台上。 王爷也不停,又两个螳螂刀切向苏灿的脑袋跟颈勃,却被苏灿单手崩拳击散。 数击不中,又被打散了拳架,王爷只得退了一步再整身型,苏灿则立于原地,打开了折扇摇凉风:“螳螂拳?还蛮像的嘛!” 他看了一眼楼台上,稍稍提高了一点点声气:“奏乐!” 上面的乐师赶忙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不再看热闹,嘴里还应和着:“好,好!” 很快鼓乐齐鸣,好一首穗城风光,如画卷般拉开。 王爷则继续抢攻,他的螳螂拳有点流于形制,都是套路化的,苏灿应付得很轻松。 打着打着,苏灿干脆就将手里的折扇插到了王爷的后背,一声“先放好在你那”,然后苏灿就运起了虎鹤双形,鹤啄手腕,虎爪当胸,两下就将王爷击了出去。 然后苏灿还笑盈盈地换了拳架:“螳螂怎么能打得过老虎呢,何况再加上一只鹤!” 王爷不服输,也摆出了虎爪的招式:“虎鹤双形我也会!” 苏灿好像是故意要跟王爷炫耀武功,他反而摆出了螳螂拳的起手势:“来试一试我这只螳螂!” 王爷先攻,他好像也在虎鹤双形上下过功夫,打得大开大合,身影翻腾,还真如猛虎下山,奔疾如风。 可苏灿就是以螳螂指不断地钉在虎爪中间,动作太快,王爷就连闭爪或扫抓都来不及,数下之后,他的掌心吃痛,不得不退了下去。 卤蛋带着一伙溜须拍马之辈在猛地拍掌,大声叫好,苏灿则堆满了笑容走下戏台:“我的螳螂拳又破了你的虎鹤双形。” 王爷刚一站稳,他背上的扇子就打开了,苏灿大眼一瞪,像是叹为观止:“原来不是虎鹤双形,是孔雀开屏啊,难怪那么差劲。” 王爷从背后抽出那把折扇,正想丢掉,猛然间瞄了一眼,又合了起来,抓在了手里。 这时赵先生却突然移形换影站到了王爷身前。 苏灿不再笑了,而是严肃了起来:“移行换位?终于来了个厉害点的了!” 赵先生则冷哼一声:“年青人,不知天高地厚!” 他运起气来,全身一振,苏灿头顶上的帽子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了出去,扎进了他身后的柱子上。 这时苏灿的眼神也凌厉了起来,他也绷紧了全身,对方厉害得超出了他的想像。 危及时刻,一声高呼“广州将军到”将围观的人群冲开,然后一队枪手就荷枪实弹而入,也同时抬枪笼罩了场中众人。 然后苏达就穿着大红的官服叉腰挺肚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那个混蛋欺负我儿子我就毙了他!” 当然,苏达的身边也少不了摇着白扇子的师爷,就像一只猎犬一样四眼到处瞄。 第61章 我要当状元 苏达的威势在广州可是不得了,广州将军,非八旗嫡系不得为,是直属于清帝直管直任,跟地方无涉,却总揽两广军权,是皇帝手里的几把利刀之一。 有这么个老爹撑腰,也难怪苏灿长成个二世祖。 他见到苏灿问的第一句就是:“不用怕,谁欺负你了?” 还摆出了二哈劲藐视全场的劲头。 可苏灿一句“是我在欺负人”就让他破功了,张大嘴瞪大眼:“啊?谁被你欺负了,他家里有没有钱啊?够不够资格呀?” 帮闲这个时候是最能体现价值的,卤蛋领头,几个跟班伸手一指王爷和赵无极。 王爷这时从腰里掏出了块牌子,亮了出来:“看了不就知道了!” 苏达凑了过去,左看右看都觉得眼熟,他也有一块嘛,但上面的字看不明白,索性一把抢在手里就招呼苏灿:“阿灿啊,人家送这么厚的礼,就不要欺负人家啦!拿去赏给这里的姑娘!” 师爷慌忙过去跟苏达咬耳朵:“老爷,是****僧格林沁,蒙古族最能打的那个,刚刚剿灭了一支长毛贼呀!” 苏达马上觉得这块腰牌烫手了,手一抖差点拿不稳掉地上,他捞了几把才捞住,左看又看又插回到了僧格林沁的腰间。 这下赵无极腰杆就硬了:“王爷的令牌你也敢抢,抓起来!” 苏灿不但不害怕,还笑了,师爷也喝了一声:“等等!” 师爷还是有些急智的,他单手一背,手中折扇就指向了赵无极:“身为朝廷命官,不得出入烟花之所,你们身在怡红院,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王爷也不服气了,剑指指向苏达:“那你呢?” 苏达还想找地方躲呢,可没地方躲啊,拉着苏灿壮胆:“他是不是指我啊?” 苏灿一耸肩:“不可能不是你。” “那我是…来来来来……” 还是师爷解了他的急,小声的提醒:“来抓你…” 苏达没找到北,冲着苏灿喊:“我是来抓你的。” 苏灿则摇摇头,一指赵无极:“来抓他的。” 苏达干脆跳了过去,装模作样的虚拉两袖:“我身为广州将军,一定要把你们这些害群之马抓起来!” 师爷那还有,估计是罗织罪名成了习惯专业得很,就是胆气不壮有些卡壳,搞得苏达和苏灿同声催他:“还有什么?说啊!” 缓了一下,师爷的嘴就像开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响了:“今天是清太祖皇后叶赫那拉氏的忌辰,身为朝臣不得饮乐,你们是命官罪加一等。” 然后他还是转向了苏达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可以抓他问斩!” 结果后面的帮闲就大声地嚷嚷了出来:“对,斩他!” 苏灿则又开始夸张地桀桀大笑,他要看赵无极的表现。 可赵无极也哈哈大笑起来:“根据大清律例,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那你不是也要……”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对面苏灿已经从一头乱发中挑出了一根小辫子,用两只手指夹着,晃啊晃的,就像在说:你过来啊! 他还真挑衅了:“你还想不想看看,我还有的是呢,猪头!” 一群帮闲又激动上了:“来,别跟他啰嗦,抓人抓人!” 这时龟婆发现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她冲到了两拨人中间,拼命地甩动着双手,就像一只护仔的老母鸡。 “好了好了,别玩了别玩了,苏将军,大伙玩得这么开心,那就算了吧!” 苏达耸耸肩:“我今天还没玩过呢!” 赵无极则凑近了僧格林沁:“王爷,想不到这群无赖扫了您的雅兴,小人安排不周。” 僧格林沁摆摆手:“不关你的事,我们走!” 僧格林沁言罢就甩袖往外,径直出了怡红院。 苏达见得势又得分,正想乘胜追击,师爷却咬着牙提醒他:“老爷,惹不起啊,见好就好吧!” 这时苏达才后怕,拍拍额头:“哎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卤蛋则小心翼翼地将苏灿的礼帽从柱子上拔下来,露出了一条半尺长的刻痕,那是帽沿凿进去造成的。 苏灿看着那道刻痕有出些神,不由得赞叹:“真是个高手!” 而僧格林沁则在坐进了轿子之后,打开了手里的折扇,扇纸上有用指甲划出来的一句话:“来厉不明的老狗养不熟,会咬主子的!” 僧格林沁合上了纸扇,轻敲着掌心:“苏察哈尔家?有意思!” 此时在如霜的房间内,一群人还如临大敌,如霜的妹妹正往烟壶里倒一些粉末。 弄好之后,她赶忙向一个白衣白帽、手持长棒的老人家禀告:“莫大叔,这些酒菜都下好了断肠散了。” 老人面沉如水,重重地叫了个“好”,接着他好像从胸中喷出了一股意气:“赵无极他暗算我们帮主还有太平天国的几个将领,嫁祸给我们丐帮,弄得江湖上的兄弟每个都看不起我们,说我们投靠了朝廷,这个仇,我们今天可以报了!” 他殷切地看向如霜,如霜欣然点头,但还是忧心忡忡:“赵无极的先天罡气很厉害,待会他没上当时万别出手,因为我们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我会尽量把他引到床边。” 众人皆点头,却又挺起了胸,俨然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这样子怎么忍得住? 这时一个望风的人回来禀报:“长老,有人来了。” 莫长老长身而起,钻进了床后,那是一副架子床,像间小房子,能藏人。 如霜的妹妹则唰地拔出了长剑,向姐姐示意一下,躲到了屏风后。 门打开了,竟然是桀桀笑的苏灿,他拿下帽子点头致意:“如霜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如霜也愣住了:“怎么是你?” 然后她又冲后头跟进来的龟婆询问:“赵大爷呢?” 龟婆套路就熟啦:“唉呀,赵大爷已经走啦!” 如霜刚说了一个“但是”,龟婆就堵住了她的话:“没有但是,那十万两已经进了我的口袋,让我再拿出来可就难啦!其实苏老这人呐…” “废话可以少说两句了,龟婆!” 龟婆比他还灵醒:“我知道怎么做了!” 她退了出去,如霜还想拉住她,却被龟婆一甩手脱开,敷衍着“好啦好啦将就吧”,她就把门给关上了,回去数银票要紧。 苏灿这一把算是让莫长老他们都晕头转向了,莫长老还跟手下打听了一下:“这人是谁?” 可谁也答不上来。 苏灿此时却笑嘻嘻地盯着如霜:“姑娘,首先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很喜欢你!” 如霜不像是吞了个臭虫:“这对我来说可是个坏消息。” 苏灿更得意:“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闲话不谈,我出一百粒珍珠,今晚你陪我举杯邀月。” 如霜脸上都快起寒霜了:“我不想跟你说话,你给我滚出去!” 苏灿闻言是又哈哈大笑:“我果然没有选错人,好,我先干为敬!” 他拿起了桌上的那壶酒,作势就要倒,如霜果断过来掀翻了桌子,还将他手里的酒壶打了出去。 做完了这一切,如霜才抬起了下巴冷哼了一声。 苏灿看完了如霜的表演,上前拉住了如霜的手,如霜冷喝一声“放手”就挣开了苏灿的爪子,接着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苏灿一个云手就格住了如霜:“你居然会武功?” 如霜只得松了劲力,被苏灿一拉就斜靠在了他的臂弯里,她还不忘辩解:“我根本就不会武功,要不然你能这么好彩?求求你别再缠着我了,我是不会陪你的!” 大家的演技都不怎么样嘛,苏灿打了个抖,肉麻的,但他说得更肉麻:“如霜,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我发觉我已经爱上你了。” 如霜也发寒颤了,她转过偏出一边的脸瞪向苏灿:“你说什么?” 苏灿例行公事一般:“我说我已经爱上了你!” 如霜像是被电了一般:“你有没有搞错啊?” 苏灿很坚决:“绝对没有,我决定要娶你!” 如霜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他:“你神经病啊?” 然后如霜的妹妹也彻底崩溃了,碰上这么一号谁都受不了。 她情绪一激动,就碰到了屏风,屏风一下子翻倒了,这下尬了,她手里的长锋还闪着光呢。 就连莫大叔在床背都蒙了眼睛,这一局糊得是不能再糊了。 神经病的线路跟人就不一样,苏灿一愣就回了神:“正好,我正想找个证人。” 他将如霜的妹妹拉至如霜跟前:“我就对这把宝剑发誓,我是真心要娶如霜姑娘为妻,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如霜的妹妹顶不住了,笑场了,她摇着头,嘴里叨念着:“姐姐,我真是替你高兴啊!”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如霜连喊都喊不住。 没有了挡箭牌,如霜也发了狠:“你以为当我丈夫那么容易吗?” 苏灿当然就跟上了:“怎么样才能当你的丈夫?” 如霜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丈夫要武功盖世,状元之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做不做得到呢?” 说着如霜还向苏灿挑了挑眼,可苏灿一点都没有犹豫:“我做得到!” 如霜看着苏灿的样子戏谑地笑了:“好,那等你做到的时候再来找我好了。” 她也想撤了,真是无聊啊,可苏灿又拦住了她:“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定个婚期,因为中状元对我来说是易如反掌。” 如霜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傻子说话了,她干脆点头:“好,那你早该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吧?” 苏灿更爽快:“好,我就在院里的花园等你,不见不散。” 说着他还故意靠近如霜,在她鬓间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啊,太香了。 苏灿一出门,如霜的妹妹又进来了,跟姐姐对视一眼,两姐妹异口同声说出了个“变态”! 另一个,僧格林沁刚刚出城,他的轿子就被一群人拦了下来,旁边的树林里突然刺出数根标枪,将僧格林沁的随从尽数射杀。 接着一个声音响起:“丐帮办事,闲杂人等立刻回避。” 然后近百人就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将轿子团团围住,他们尽皆手持枪棒,结阵如盘水泄不通,哪怕是只蚊子都难闯出去哟。 可轿子里的人还在悠闲地酌酒一杯,视对方的阵仗等闲如泥塑木偶。 原来娇子里坐的人不是僧格林沁,而是赵无极。 当丐帮帮众齐齐将标枪投过来时,他才气贯全身,那些将轿子扎得像刺猬一般的标枪,竟然全都在赵无极身前停了下来,抵住了他的身躯,却连衣服都没刺破。 然后赵无极罡气一鼓,这些标枪就原路返回射出,将一众投枪之人捅了个对穿。 接着,赵无极拨开了轿帘,看到三个带头的丐帮长老,一下了就如梭飞去,以掌为刀,将三个长老的人头切下,动作太快,等赵无极落了地那三人胸腔中的血才喷出。 然后他依样施为,都没到一刻钟,所有参与攻击的丐帮帮众都被他尽数剪除,全是身首分离,惨绝人寰。 扔下了手中的人头,赵无极舔干了手背上的血,一扬手,从后头又走出一队人马。 赵无极殷勤地掀开一架马车的帘子:“王爷,半柱香的时间,不多不少,现在前在都很安全,我们分开行动,我负责引开来敌,祝大人一路平安。” 僧格林沁满意地点头:“好,非常好!” 放下了马车的帘子,赵无极又跟马车旁的一人吩咐:“此次进京,王爷的安全是首要之务,比你的性命还重要,明白吗?” 那人戴着个斗笠,也不答话,而是抱拳拱手,这就是得令了。 赵无极挥了挥手,这队人马又开始驱马疾驰,只将赵无极留在了后头。 等走远了,斗笠客才撩起了面纱,是个冷脸美女,她看着弥漫着寒露霜雾的漆夜竟然展颜一笑。 魏溯难也含着笑醒了,他神采奕奕地伸了个懒腰,心里想着:这一回尬也尬死严晶心了,想到昨晚的梦中他将计就计恶心了如霜一把,不由得心满意足。 就是如霜的味道太令人难忘了,魏溯难不得不提醒自己一遍:“稳住稳住,千万别着了严晶心的道,我只是跟她虚以委蛇而已!” 第62章 身怀文武艺 晚饭后,魏溯难的房间里,严励正和他有来有往地聊着,他还真从严励嘴里打听到了严晶心最近喜欢看那些无厘米搞笑老电影。 听到严励这么说,魏溯难就放心了:“心姐确实需要减压,李老师也觉得她住院之后精神面貌好多了。” 严励也拍拍魏溯难的肩膀:“你也一样,翻过年很快就高考了,这时也无所谓临时抱佛脚,把基础考点复习到位就行,不需要再去挑战难度,高考虽然是一考定终身,可对于你们来说,也没有想像中那么难,” 然后严励又从语重心长模式调到了发烧友的痒痒劲:“像今天这样开拓一下视野就不错,来,我们再来说一说策论与骈题的区别,我告诉你,叔可是花过点功夫去研究的,不弄清楚这些,古代的文牍公案是没法破解的。” 他们在研究古代的八股文,严晶心则压根不掺和,她解放了贤慧,抢着要洗碗,贤慧则乐得跟魏嘉新在客厅里看她干活。 贤慧已经预见到过个几年,这就是一家子的样,儿媳妇聪慧懂事,儿子也有志气能撑起家,人生就不能比这更圆满了。 可严晶心此刻心里想的是:“哼,这一次我躲在暗中,一定能抓住幕后黑手。” 谁都没有注意到,严晶心另一边手竟然都没有托拿浆洗的碗碟,就是单手一旋,就能将浮在水面上的碗碟刷干净了,她的另一边手只是虚放着。 这是气劲的运用,能将水池里的物品拢住,那天凌空擒住黄飞鸿的头锤给了严晶心启发,开创出了这一招。 她只需要将体内的这口气含而不发,让它在手掌中不断地循环运转,就能形成一个像太极一样流转的气旋,达到将物体吸拉住的效果,严晶心已经在憧憬将来学会擒龙控鹤功的样子了。 至于原理,严晶心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了,她已经在梦境里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 而魏溯难则觉得这一次一定会将严晶心的好事破坏到尽。 由于他的代入,苏灿已经变得文武全才,虽然仍然是一个二世祖,可二世祖就意味着有人面,还缓和了跟僧格林沁的关系,一个武状元而已,真是手拿把掐。 所以魏溯难和严晶心都是笑着入睡的,就不知道谁能笑到底了。 天亮了,苏灿就在怡红院的花园里站了一夜,其实他已经知道如霜昨晚偷偷出去接应丐帮的人了,但仍然落得了个收尸的下场。 至于为什么知道,作为一个二世祖哪会相那么多,就当是老天爷托梦吧。 莫长老和如霜都会将如此境地怪罪到苏灿身上,但他的表面文章还是要做足,不如此不能实现他胸中的成计。 如霜的妹妹从窗户上看到下面的苏灿,剑都拔出来了:“姐姐,那个疯子还在那里,不如杀了他。” 她看到苏灿就气不打一处来,一百多的帮众就因为这家伙坏事而去了枉死城,可如霜却拦住了她:“算了,她又不是故意误我们的事,由他去吧。” 又等了一个时辰,等如霜和妹妹都换好了衣服,苏灿还在那定定站着,如霜无奈又有些心软,毕竟是自己放了他的鸽子,让苏灿被罚站了一整晚。 妹妹就不高兴了,她是心直口快:“姐,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如霜心有些乱,忙出口否认:“小翠你在胡说些什么,赵无极一天不死,我是绝不会想这些的,更何况是他。” 如翠还真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赵无极的武功很高哎,莫大叔说要是不会降龙十八掌就打不赢他,那我们岂不是嫁不出去了?” 关键在是我字,们字是顺带的,如霜心里一松,点了点如翠的脸:“走啦,别发骚了。” 虽然说是这么说,离开前如霜还是神色复杂地看了苏灿一眼,百般滋味上心头。 该等的人没等来,不该来的人却来了,苏灿等了一整晚,只等来了满脸惨白的龟婆。 被人一拍肩膀,苏灿心里一肚子火气终于有了出处,他一肘就怼在了龟婆的脸上,手里摆出了拳架:“何方妖孽,竟然敢出来吓本少爷?” 龟婆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一头一脸的血:“哎呦喂,苏老啊,我是龟婆啊!” 她那样就像是马上要断气一般,苏灿也发现自己用力过猛了,但胸中的怨气竟然消了。 苏灿忙上前将她扶起,装着蒙头样:“你是龟婆?” 龟婆有气无力地按着摔伤的额角:“是啊,我是龟婆。” 苏灿干脆一装到底:“你的胸变平了,你的脸变苍白了,你的声音变低沉了。” 龟婆也有趣:“这么早我的胸还没起床呢,没化妆脸当然苍白啦,没有银子声音它也不兴奋啊。” 苏灿也被她逗笑了:“那一下没打死你算你命大,以后没化妆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龟婆两手摇得比三伏天的蒲扇还勤:“不敢了,不敢了。” 讪笑了一下,她又想起了正事:“你不用再等如霜姑娘了,她已经走了。” “哦,走了!” 苏灿迈开步便往外走,龟婆只得又拍拉住了他的肩膀:“苏老,您不该问我一下如霜姑娘的下落吗?” “对哦!”苏灿又回身一肘,将龟婆轰趴下了,然后笑着问龟婆:“这一下算是好了吧?” 龟婆还有些进出气:“好了…如霜…她…去…京城了……” 大清早的,苏达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哼哼唧唧地唱曲,手里还捏着一只小乌龟,另一边手揪着自己的辫子不断地逗弄:“男儿为国家,辫子要常玩耍,我拉,我拉,爽完笑哈哈……” 二世祖的爹也是二世祖来着,没文化,却吃着八旗的铁杆庄稼,除了屎尿屁啥也不会。 苏灿走进家门,来到老爹的身旁一拍竹茶几,手中剑指怼向苏达:“爹,我决定上京考武状元!” 苏达也一拍茶几站了起来,怒目看向苏灿,同样剑指如锋,这时候要是有一张树叶飘过或许会被视线切碎,可惜没有,画风也不对。 就在气氛达到顶点时,苏达开声了:“阿灿,老爹等你这句话等了二十五年,为了苏察哈尔家,你应该这么做!” 苏灿又一拍茶几,振声道:“不要误会,我不为任何人,我是为了一个女人。” 苏达再一次奋力击打茶几,那茶几都歪了,快不行了:“英雄,为女狂为女亡为女上京考状元郎,何家女子?” 苏灿已经用了上戏曲的腔调念白起来:“怡红院金牌清倌人如霜姑娘。” 苏达的眼都快爆了:“只鸡?” 他被苏灿反问了:“有何不妥?” 这一下苏达就彻底地让竹茶几告老了:“品味与众不同,能人所不能,我看好你,我陪你上京!” 他猛地一转头,高呼:“二三四六。” 苏达的小妾们应声而出:“来啦!老爷!什么事呀老爷?” 苏达振臂一呼:“少爷要上京赶考,我们全家出动!” 然后他就托起刚刚拍烂茶几的那只手:“哎哟,先帮我包扎一下,有点痛。” 苏家鸡飞狗跳了起来,都在忙着收拾东西,下人们挖了一棵树出来,正在装车,苏达吊着拍伤了的手在旁边呼呼喝喝:“小心点我的树!” 师爷凑了过来:“老爷,树也要搬哪?” 苏达理所当然:“不搬到了京城哪来荔枝吃呢?哎哎哎,你们小心点我的荔枝!” 师爷无语了,不甘心,又凑到苏达的耳边:“老爷,您这样擅离职守……” 苏达则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这次闹长毛皇帝侄子让我上帝述职我推托受伤了,这下不正好?” 他晃了晃吊挂着的手:“我手断了,这下能交差了吧?我估计这次去述完职广州将军的差事算是黄了,我也不是打仗的料,苏灿出息了家里就有着落了,总归是亲亲戚戚,拿了我的广州将军饭还是要让我吃一口的。” 原来苏达也不是真个糊涂蛋,虽然是二世祖,可往往二世祖是观颜察色的行家里手,太平年间可以胡混,碰上了战乱那是运道不济,可凭着裙带总能混上个好位置。 师爷一想,老爷的话很有道理,于是他便想跟苏达说一说苏灿的事。 可没等师爷开口苏达却又跑开了,跟他的小妾指指点点:“鸡就不住抓了,京城有的是,北方的鸡虽然没有三黄鸡嫩,可更有嚼头。” 师爷只能摇头,还真是大号的二世祖,算了,自己多想点办法吧。 苏家就这么举家上了路,他们这边当然慢,可那头僧格林沁却很快,不到十天,他就带着赵无极上了金銮殿。 咸丰帝还年轻,刚刚登基就碰上了太平军造反,席卷了大半个清国,要不是出了个能谋划的曾国藩和一个能打仗的僧格林沁,眼看着大清就要不保了。 现在好了,终于将太平军的势头给遏制住了,有功之臣得赏啊,赵无极就这么被僧格林沁推荐上了朝。 苏灿的提醒并没有让赵无极止住上升的势头,僧格林沁心目中谁能为他马前驱驰谁就是条好狗。 至于万一赵无极武功高强尾大不掉?像这样的武林人士多了,最后都什么下场?清廷的军机处还有粘杆嘛,让那些人头疼去。 赵无极被咸丰帝封了个都察院的副左都御史,他便觉得志得意满走上了人生巅峰,还通过官帽的帽沿偷偷地打量了咸丰帝一眼,兴出了彼可取而代之的念头。 谁让现在的八旗子弟全是苏达苏灿那样提笼溜鸟之辈呢?战力是一点都没有,欺男霸女的本事比谁都大。 如果不是这样,那广西的泥腿子也没有办法动摇清廷的根基了。 更何况,这个年轻的皇帝贪玩好色是出了名的,大臣们都投其所好,朝堂的风气也因此被带歪了。 连僧格林沁也脱不了俗,他向咸丰帝禀告:“皇上,赵先生一身奇技异术,何不让他展示一下,让皇上开开眼界。” 一听有好玩的,咸丰就来了精神:“赵先生,你就展示一下给朕看看!” 赵无极急忙趴下,口中称“是”,然后匍匐着退后一丈,刚才他是面圣得以上前,完成了礼节就要退避三舍了。 赵无极从衣兜里拿出了一锭金元宝,放在了手掌上,握回手掌,那锭金元宝就被碾成了金粉,随着赵无极的手心缝隙飘落,四处金光闪烁。 就在咸丰帝以为只是一般的功夫表演想打呵欠时,赵无极四周无风而动,将那些飘扬的金粉吹聚起来,在地上铺成了一个金色的人样。 随即金光一盛,那摊金粉就化成了一个侧卧于地面的紫衣美娘,全身纱罗,却露出了藕白的小腿,那紫纱若隐若现,让咸丰帝顿觉口干舌噪,血脉涌动。 紫衣美娘缓缓地站起了身来,揭开了遮挡住脸庞的袖纱,露出了绝美的容颜,然后她开始翩翩起舞,漫若浮光。 玉足白臂在不经意间随着舞姿曝露,却又转瞬即收,将犹抱琵琶半遮脸的意境用到了极致。 随着舞步,她慢慢地向咸丰帝靠近,还在咸丰帝面前一个横身高抬腿,这一下咸丰帝都坐不住了,可她又一个转身,探步渐离,还来个回头望月,袅娜如柳,趋离似鸿。 走到大殿的门口处,展臂如鹤不断地旋身,恰如惊鸿,舞出一团紫影。 然后,紫衣美娘的手里渐渐露出了一支闪亮的短剑,并未落入手中,而是在空中飘浮。 这一出可没有跟僧格林沁提前打过招呼,他一个箭步就挡在了咸丰帝身前。 大殿两侧也冲出了上百的护卫,赵无极一看,全是太阳穴高鼓的劲手。 短剑在空中来回地转圈飞舞,咸丰帝却面不改色,一挥手:“大惊小怪,退下!” 侍卫们又退回了屏风后,赵无极剑指一抬,紫衣舞娘加快了旋转,弹至空中,又是金光一闪便失去了踪影。 倒是金粉纷纷飘落在了地上,铺成了千秋万世四个大字。 赵无极赶紧跪伏于地:“微臣惶恐,让皇上受惊了。” 咸丰帝则无限怅惘,望着大殿半中呢喃:“这个女人要是真的就好了!” 第63章 货与帝王家 这个女人就是真的呀! 觐见完咸丰帝出了皇城,僧格林沁若有所思,忽然就跟赵无极提了句:“最近不太平,本王收到线报,丐帮已经混进了京城,上次护送本王回来的护卫让他继续跟着本王吧。” 赵无极一招手,一个戴着斗笠黑纱遮脸的人便从赵无极的随从身后走了出来。 赵无极冷声向他吩咐:“藏在暗处贴身护卫王爷的安全,不得有误。” 斗笠人又是无言,只是拱手示意领命。 僧格林沁与赵无极分别,各回各家,等进了王府内宅,他才向那个好像不存在的斗笠人轻声问了一句:“刚才在大殿上那人是你吧?” 斗笠人身子一颤,又再一次抱拳,算是承认了。 僧格林沁却再一次语出惊人:“赵大人命你护卫本王,本王问你,如果有一天本王的命令和赵大人的命令相冲,你当如何?” 等了一会,一道宛如黄莺脆啼的声音响起:“既然赵大人让奴婢跟随王爷,自然是唯王爷之命是从,奴婢唯好武道,有道是六扇门里好修行,跟着王爷一定不缺练功所需。” 僧格林沁也有些意外:“原来你会说话呀,那为什么一直不出声?” “奴婢的声音过于悦人,面貌过于慑目,为了不引人注意,故遮面掩声。” 僧格林沁也是胆大,一点都不怕赵无极暗藏后手,直接点透了,他也是个枭雄来着。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僧格林沁心情不错,缓缓地点点头。 刚才赵无极没有跟他提前打招呼,然后咸丰帝又看这个女子入迷,僧格林沁便想着将她控制在手里。 而且在大殿里僧格林沁闻到了一股体香,他认出了紫衣女子就是护送他上京的斗笠人,所以才故意这么干的。 也不是草包,真要是草包也没有办法让太平军摔个大跟头了。 他摆摆手,斗笠人又退入阴影中,僧格林沁则入了书房,又拿起了桌上搁放的折扇,打开看了看苏灿刻划的几字,一边看一边点头。 狗还是拴上链子比较好,而且他越来越觉得苏察哈尔家的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僧格林沁的书房外,斗笠人也露出了笑脸,让清凉的月光都为之失色。 她也是故意让僧格林沁闻出来的,红灯照是使用迷魂香的行家,如果不是有心如此,谁人能知? 就在此时,王府的管家赶来,拿着一封拜帖直接就进了僧格林沁的书房。 没一会,一声很细微的声音响起:“王爷,对方送来了各色大礼,自称是广州故人,拜帖倒是普通,但这个扳指奴才认了出来,这是八旗信物,王爷您看?” 僧格林沁没出声,而是径直出了书房,一招手,斗笠人瞬时闪身至门前。 僧格林沁有交待:“你护送管家出去一趟,一定要小心。” 斗笠人自无不可,便随着管家出了后院,管家也准备了一堆回礼,驾着马车出了门。 只是在门前时,她忽然就看到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可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的身型眼熟,但马车忽忽而过,她也不太确定。 等到了地头,管家也没让斗笠人陪着进去,而是让她在门外等候,幸好,门房是个大嘴巴,正在跟同僚扯闲篇。 “你说老爷这次回来还用去南方吗?” “南方有什么好,鸟不拉屎的地方,又热又到处是瘴气,咱们苏察哈尔家什么时候这么败落过,这次老爷回来一定会讨到一个闲差的。” “闲差?那老爷不是……” “你懂个屁,咱们八旗老爷讲究的是一个清贵,那是铁杆庄稼,你以为出去餐风饮露就好?告诉你,地方上的大员不如京城一个七品,懂了吗?” 斗笠人懂了,这是苏察哈尔家,怪不得刚才那人身型很熟悉呢,看来僧格林沁还是对自己不放心呐,也好,让他们几个勾心斗角吧。 那个小厮现在走进了僧格林沁的书房,他脱下了遮掩的装束,赫然正是苏灿。 他向僧格林沁鞠躬行礼,口称“世伯”,看了一下书桌上摊开了的折扇,心下了然,这才抱拳道:“上次在广州,多有不便,怠慢世伯了!” 僧格林沁则大刀金刀的坐着,坦然地受了苏灿一礼:“没有外人,有什么可以说了。” 苏灿见状也单刀直入:“当时在怡红院有丐帮的人,还是高手,以策万全,小侄不得已才出下策,想的是将世伯赶走。” 僧格林沁点头,又指了指桌上的折扇,脸上多了些阴鹜:“那这是什么意思?” 苏灿脸色如常:“他毕竟不是旗人,而且在怡红院多番抢着出头,似不甘于人下,小侄想着防人之心不可无。” 僧格林沁想了想,才缓缓点头,也不再提,接着他望向苏灿笑了:“你这小子扮猪吃老虎很有一套,说吧,肯定还有别的事。” 苏灿果然笑了:“这一次小侄上京是为了考取武状元。” 僧格林沁同样老奸巨滑:“那我可说了不算。” 苏灿就知道僧格林沁会这样,他也不在意,而且僧格林沁话语也暴露了他的心情,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本王,那说明僧格林沁认这门亲戚,接受了世伯的称谓。 有了底苏灿笑盈盈地:“小侄知道,蒙古勇士此次也必定出来竟选,大家各凭本事,小侄是怕有人暗中行事,所以先跟世伯报个备。” 想了想,僧格林沁便划下了线:“只要是不伤了和气,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另外,如果有人做下了腌臜事,相信以世侄的手段也不怕。” 苏灿如获至宝,向着僧格林沁抱拳行礼:“如此小侄就谢过世伯成全了。” 僧格林沁端起了书桌上的茶盏:“夜了,恕本王不远送了。” 苏灿出了王府,没入夜色中,他还得去酒楼拎府里的小厮们回去。 今天苏家刚刚抵达京城,师爷心中细腻,让人向僧格林沁府送了拜礼,是想探探口风,在广州大家有牙齿印,能一团和气何必刀兵相见。 看到师爷的这个举动,苏灿也装着出来晃悠,却将府里的跑腿小厮支去了酒楼喝酒,他自己冒名顶替来了这么一出。 至于他为什么忽然间变得如此心思缜密,苏灿全不在意,老天爷赏的,老天爷最大,命中注意该他苏大爷出人头地,有什么好奇怪的。 次日一大早,苏府,一群下人正忙得团团转,还互相催促着:“快点,动作快点,站好了,少爷都等久了。” 苏灿则像一团烂泥一样摊坐在一把扶椅上,手中纸扇摇着,仰头望天,流云渐徙,闲叹浮生。 两个丫鬟拉着一张大白布,将在大群人遮住,还有苏灿的帮闲不断地赶人过去,这是要玩猜人的戏码。 终于,人都走入了白布后,帮闲问了几声“好了没有”,这才很狗腿地弯腰点蒜:“少爷,准备好了。” 苏灿歘地一收折扇,长身而起:“来!” 他信步走到白布前,将折扇的扇柄指指点点:“你们全站好了啊,不准动了!” 然后他走到了左边,凑近了一闻,便以扇柄轻点其头顶:“这么香,你是飘香。” 一个绿衣丫鬟满脸娇羞扭扭捏捏:“少爷好棒,爱死你了!” 轮到下一个,苏灿随意支使着:“过来点!” 那人往前一靠,苏灿就眼露邪光:“这么大,一定是小小。” 那个丫鬟捂嘴娇斥,却一点也不像生气的样:“啊,少爷你好坏,这么说人家。” 苏灿的嘴哪有吃亏的:“本来就大嘛,怕人讲啊?” 接着他又往右挪了几步,看了一眼猛地往后一退,似是吓着了:“大肚婆都有?骗不了我,你是爹!” 他用扇子一勾白布,就露出了苏达那照着丫鬟扭捏的恶心样:“不来了不来了,你好坏,又被你猜中了。” 苏达一边手还吊挂着呢,却像是一点也不影响他跟着一直玩闹,也不知道一群人吃过早饭没有,受不受得了。 这一幕看着荒唐,可没事干的八旗子弟可不就是这么无聊嘛,说不清到底是跟儿子感情好还是没脑子,反正就是这么干了。 他也不忘夸苏灿“聪明聪明,爹想作弄你一下都不行”,逗得苏灿桀桀笑完哈哈笑,笑得腰都弯了。 苏达也不纯是没过脑,夸完了他还有话:“好了好了,少爷明天还要赶考,别玩得太疯了,都出去都出去。” 那些下人都被赶走了,苏达拉住儿子:“阿灿,明天你要赶考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苏灿一脸的当然:“准备什么?我赢定了,你不知道吗?” 苏达连忙回答:“我当然知道!” 苏灿又哈哈大笑起来,苏达也不嫌夸得过分:“看你这个样子我就信心十足了。” 这时一个老员外模样的人从拱门走了进来,一脸的沉肃,背着手踱着六亲不认步,好像谁都欠他百八十万的样子。 苏达见他来了,忙向苏灿介绍:“阿灿,这位是郑伯伯,郑伯伯明天是主考,快打个招呼!” 苏灿却一脸的不屑:“郑伯伯?吃香蕉吧!” 他随手指了指茶几上的果品,自顾自走了,就连苏达招手叫他都没叫住。 苏达也不嫌寒碜,招手变成了竖拇指:“看看,看看,你看看,我儿子是不是一幅状元郎的样子?” 那位郑伯伯冷哼一声:“咳,看他的造化了!” 他说着抬起下巴仰头看天,苏达见苏灿走了,马上变了脸成了混混样:“老郑啊,你给我的试卷我已经叫人在做了,不会改了吧?” 老郑则顾左右而言它:“试卷当然是没问题啦,至于道场考弓箭骑射举石搏击兵器呢,就全靠他自己了。” 苏达精神一振:“这一点你放心,我的儿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他说话的样子就像是在跟老郑推销,然后他话风一转:“哎,那两百万两银子可不可以少一点啊,我可是全副身家都放进去啦!” 老郑的脸这一次却是笑了:“欸,人情归人情,数目一定要分明,省不得的。” 别认为夸张,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以为是讲笑? 书房里,拿到了题目的师爷正在纠尽脑汗地帮着苏灿作弊,武状元要考排兵布阵行军安营,同样也要写骈题策论,师爷头都疼,弄出了一嘴的墨汁。 想着想着,他忽然想起来,少爷那一手字得他自己写啊,那是加分项,于是他死活拉着苏灿进了书房,指着他写好的几篇文章:“少爷,您得自己抄。” 苏灿撩了一眼考题,将师爷的草稿一扔,就自己奋笔挥毫,在宣纸上疾书,笔和纸都磨出了沙沙声。 师爷一边看一边眼大还一边念:“马队骑射如何应对西洋三段击,阵法与散兵线之优劣,剿匪之要在于剿心……” 苏灿写完将笔一扔便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师爷却愣在了原处,迷了:“少爷明明大才,为何?” 他也弄不明白,懵了一下才猛醒过来,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师爷现在知道,紧跟着苏家以后的日子只会更舒坦。 他将题纸卷起,忙给苏达送了过去,题纸是郑大人送来的,得跟考试用纸一样才行啊。 因为试题做完了,苏灿在次日考试时更是肆无忌惮,别人还需要紧张地看小抄,翻找内衣上备的答案,苏灿则全程睡大觉,鼾声似哨。 连主考官郑大人都看不过去了,你好歹做做样子嘛,他只好过来敲敲苏灿的书案,提醒他这是考试啊喂。 苏灿睁开眼斜瞄,发现在“郑伯伯”,那还客气什么,点点头往里让了让,这次就连伏案都没有,整个躺下了,再补个回笼觉。 主考官放弃抵抗了,反正是武状元,都是一帮杀才,以后是给皇上卖命的,皇帝也不会询问考生们的策论笔试,只会看哪一个更勇武更能打。 他摇摇头,算了,钱都收了,能做就做全套吧。 四下里看看,发现没有人注意这边,郑大人便从袖子里抽出了苏灿的考卷,铺好在书案上,而上面那张白纸则又被他抽走了。 天衣无缝,问起来反正他是不会承认,后头怎么样真是要看苏灿自己的造化了。 第64章 临机有乌龙 一转眼,就到了武试,这一次就是真刀真枪了,谁最有实力谁能脱颖而出,完全做不得假。 各省的武举云集校场,人声鼎沸,个个都是昂首挺胸,好像武状元立马就会收入怀中的样。 武人嘛,行不行,比一比全知道了。 第一关就是举石,这一关纯粹比的是力气,六个磨盘大的石碾,必须一气呵成举过头顶,这也算是送分题了。 有成功,有失败,成功的自然是力拔山气盖世,可失败的就会被石碾砸得吐血甚至当场翘辫子。 轮到苏灿了,他扑了一把滑石粉,润好了手拍干净,扎好了腰带俯下身来,大吼一声,石碾就被他扑到了平腰。 可就在挺上肩头举上头顶的那一刻,苏灿却像慢动作一下将石碾子缓缓放回了原地,还捋好了头发,淡淡的朝考官吐了句:“举不起来!” 为什么?这是初试,算的是数项的综合分,只要能过线入格就行。 旁边的考官也看出来了,苏灿是故意不举的,等苏灿从旁走过时,考官也淡淡地吐了个“无耻!” 苏灿则笑骂:“无耻个鸟,我这叫保存实力。” 接下来果然如考官所言,没危险的不费力的项目,比如跑,跳,苏灿就搏了个满堂彩,真是将无耻发挥到了极致。 他过线了,不过蒙古的举子博达尔多也不承多让,也是令人喝彩连连。 两人还隔空对了一下视线,一个握掌振拳,一个却是整了整发型,输赢得看最后,现在没力气去现。 过了初试,接下来就是一对一的较量了,苏灿还是能省力则省,也不多费招式,都是一招制敌,也不要好看,能赢就行。 博达尔多却不一样,他不将对手打倒打出血打到不醒人事是不收手的,每打赢一个,他便会看向苏灿,目光里充满了敌意。 不对头啊,难道僧格林沁那边没说好?还是赵无极故意怂恿的?不管了,反正苏灿知道自己赢定了。 最终,进入最终武状元争夺的也正是苏灿和博达尔多两人,主考官郑大人在宣告完结果时,观礼台那里也白热化了。 几个画押在巡场,嘴里喊着“最后三分钟,苏察哈尔灿一赔十,博达尔多一赔一。” 别以为夸张,这真的是官方在做庄,得来的钱,咸丰是占大头的。 清代不但官员赌博屡禁不止,到了咸丰年间,那更是如火如荼。 曾国藩手下的悍将,刚刚大败太平军的江忠源,就是以好赌闻名,嘉庆年间就出现的白鸽票,一开始是朝廷禁止的,可到了道光晚期,白鸽票就成了地方军头募集伙饷的主要来源了。 没办法,皇帝说没钱,那大家就开博彩吧,所以名义上法律是禁止的,可实际上连皇帝都带头坐庄,全都明朗化。 以苏灿那种五毒俱全的样会不赌吗?总是保存实力是因为他在场外也压了,赔率低了怎么赚钱? 苏达听到了赔率心里不舒服还跟旁边的朝官抱怨起来:“有没有搞错,赔率怎么差那么远?一个一赔十,一个一赔一,这了太小看苏灿啦!” 同朝为官,旁边那家伙还厚道,跟他解释了一通:“没错,苏灿在举碾时弃权了,你看一看,那个博达尔多全是满分晋级,怎么比啊?” 苏达当然不服:“这是考状元,又不是当苦力,力气大去挑大粪好了!” 刚才好心解释那位倒不想跟他争,回了句“话不能这么说。” 然后另一边拿着个望远镜的家伙放下了家伙什,兴奋地拍了拍苏达的手臂:!“这位同僚有见识!” 苏达见有人赞自己的儿子那当然开心啦,是啊是啊不断。 那家伙找到了知识,便跟苏达掰手指:“我分析了好久,总觉得这赔率有古怪,那个博达尔多外型俊朗浑身有力……” 苏达听着听着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这是在夸对手? 可做什么都有个“但是”,那家伙接下来又让苏达笑容满面了:“还没出赛走一圈就冒白汗,我看他八成是虚火。” 他说着说着还看向苏达,这是在打同盟支撑呢,苏达点头连连。 “那个苏察哈尔灿可就不同了……”停下来果然就等来了苏达的追问:“怎么样怎么样?” “他一路头歪歪却从不用力,这是留力啦,杀进决赛一定会嗨起来的。” 苏达迷了:“嗨?什么嗨?” 那家伙似乎感觉少了些什么,欸了一声:“洋文啊,嗨就是兴奋起来有斗志的意思。” 苏达还在哦哦哦呢,他就下决心了:“所以我准备全押!” 这个好,苏达露出了我看好你的样:“你准备押多少?” 双手一摊,“八十万两”就从那家伙嘴里出来了。 苏达却岔岔然:“八十万两太少啦,压两百万两好了。” 那家伙也意外:“怎么,你突然这么看好苏察哈尔灿?” 苏达呵呵乐:“我听你分析得这么清楚,好像苏灿一定会赢似的。” 那家伙有了知音了,兴奋地大喊“对啊”,就向那些录注的画押招手:“过来过来!” “我第二次全押,加两百万两买苏灿。” 等画押记完走了,苏达还一直伸着个大拇指:“豪气,豪气!” 那家伙回过神,碰了碰苏达:“欸,你怎么不下注啊?” 苏达很无奈:“我不能下注的呀,苏灿是我儿子,不过我也托人在外场押了全副身家,就是外场抽水抽得太黑了。” 那家伙脸气尽青,一拍桌子:“那你还嫌赔率低?有毛病!糟了,我忘了分析一样……” “忘了什么?” “血统。” 苏达立马凑了过去,揪起了那家伙的衣领:“你竟然敢说苏察哈尔家的血统不行?” 那家伙终于回血:“真的是苏察哈尔氏?” 苏达彻底狂怒:“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老子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爷爷就这么一个我老子,你说真不真?” 那家伙举手投降:“失敬失敬,看来我没押错。” 苏达还是不依不饶:“凭什么又改口?” 那家伙一指脑袋:“我靠脑袋好吃饭的啦,察哈尔氏,孛尔只斤氏后裔,林丹汗直系子孙,开国镇国公,蒙古镶白旗,封地苏州易名苏察哈尔氏,领广州将军,世袭不替,到你老子都能打,看你儿子也能打。” 苏达这才放开他:“算你识相。” 然后那家伙又打蛇跟棍上了:“为什么到你这里手无力缚鸡之力?” 苏达讪讪:“又不用打仗,我从小就抽大烟的啦!” 两人正闹得火热,那边郑大人开始唱名了:“主考到!” 苏达听到脸也白了:“啊?不是老郑主考吗?” 老郑则回身看向苏达这边,耸耸肩,这是他也没有办法的意思。 主考出了来,往正位上一坐,苏达就像屁股下面放了个炸弹,被炸趴下了。 他脸上的汗都下来了:“僧…僧…僧格林沁?” 旁边那家伙又觉得奇怪了,忙问他:“最能打的来做武状元的主考官有什么问题啊?” 前面的那位万事通又附头过来:“他是博达尔多的叔叔。” 那个押了苏灿两百万两的家伙也坐不住了,“啊”的一声哀嚎。 僧格林沁看看天色,和声细气地说了声“开始”,自有传令的官员朗声传达。 苏灿和博达尔多各背了一张弓,向着箭位疾奔而去,还没到位,两人便同时一个前滚翻卸力减速,同时以膝垫地,抽出箭壶里的箭矢拉弦便射。 他们的箭矢都击中了靶心,博达尔多的箭矢留在了靶上,苏灿射出的却透靶而出,又飞出了好远,扎到了后方的营寨栅栏上。 吃脑的家伙看到这幕得意忘形了,一拍苏达的手臂,却不想拍到了他受伤的那只手,让他吃痛哟哟地呻吟起来。 可那家伙全然看不见,而是兴奋地大吼:“靶都射穿了,至少可以多加两分,五十万两到手了。” 可老郑在宣布结果时地闭着眼:“苏灿的靶上没有箭,博达尔多获胜。” 下注博达尔多的官员开始鼓掌,可鼓着鼓着就停了,因为好多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了。 下重注买苏灿的那家伙都快要造反了,猛地嚷嚷:“有没有搞错啊?” 博达尔多却得意地向苏灿撇撇嘴,僧格林沁却皱了皱眉看向赵无极,却见这家伙还一脸谄笑地向他示意,这是邀功?看是苏灿猜的没错,这家伙确实不咋的。 老郑也有些不自然,直接抬高声气:“考生上马,准备下一回合。” 博达尔多在着甲、检查马具,赵无极凑了过去,偷偷塞了一套袖箭到博达尔多怀里,还附耳细声:“你藏好这套袖箭,紧要关头可能有用。” 博达尔多微点头,咻地一下将袖箭盖到甲胄里,等赵无极走后,趁着安抚马匹的时机偷偷地套在了手臂上。 战鼓擂响,越来越急,这是催马出征的信号。 苏灿和博达尔多跨上战马,催动缰绳疾驰,这一回合比的是临战马上的交锋,清廷的将军马战为首要,他们的江上就是从马上打来的。 两人都将战马催至极速相对冲锋,博达尔多却突然放开缰绳,他的御马之术很独到,能在奔驰时以双脚夹马腹来驱驰,这样可以解放出双手。 手里的那柄大刀被博达尔多挥得呼呼作响,旋了一圈,快到只见刀影向着苏灿劈来。 苏灿却不徐不疾,一只手仍然甩动缰绳,让马匹保持匀速,只以单手持刀,也不挥舞,只轻轻地粘着博达尔多的刀面顺势拍击,却不跟刀锋硬拼。 数下之后,博达尔多觉得手里的刀越来越沉,然后一股劲力传来,他手一震刀就脱手而飞。 苏灿一撩长刀,想把空中的大刀荡开,却不想这样简单的动作却出了问题,他的刀柄应声而断,一看断口,整齐得很,原来是做过手脚。 苏达嘴都合不上了,下巴也快掉了:“连兵器都动了手脚?” 旁边吃脑那家伙更惨,哀声连连:“太黑暗了,退票不赌行不行?” 博达尔多趁热单边侧身在地上一捞,就重新抓起了长刀,又催马向苏灿攻击。 苏灿则一催战马,想加速拉开二人的距离,可博达尔多的骑术也精湛,越追越近。 没办法了,苏灿看了看手里的半截刀柄,回身一甩,那截木棍就像箭一样向着博达尔多射去。 就连僧格林沁也立起了身子,眉头也皱了起来,不是说好了不伤和气的吗? 待木棍击中博达尔多的战马,僧格林沁才又靠回了椅背,这小子,可以呀,果然有口齿,说到能做到。 博达尔多的战马被击中前腿,人立而起,又重新落地,却怎么催都不走了,原来它有一只蹄子曲着,受了伤无法用力。 而博达尔多也被翘起的战马甩了出去,落到了地上,手里的刀也甩飞了出去,人却没有事。 苏达的腰又挺了起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吃脑的家伙刚想拍他,想起他吊挂着的手,又转而拍到了肩上:“太好了,总算扳回了一局。” 苏达顿觉身子都轻了三两:“你那张票撕了没有?” “没有没有,这下发财了!” 苏灿这时也下了马,向着不远处的武器架冲过去,照规矩落马之后就是近战,得换兵器了。 博达尔多也不示弱,抢着下手,谁先拿到了武器谁就占了先机。 可大家各抢一边武器架,博达尔多那边有斧有刀有连枷,苏灿这边就只有木棍,木拐,哦,对了还有一双合手刀,正合施展咏春八斩。 他呸了一声,喝问“有没有搞错?” 旁边负责武器的官员耸耸肩:“你是广东的武举嘛,你在卷宗里填了擅长咏春拳法,这些都是咏春派的制式近战兵器呀?” 看来又是有心人“好心”之举,行了,合手刀就合手力吧,苏灿无所谓了。 可这个刀尖上的鸭梨是几个意思?难道怕自己口渴了补补水? 似乎是感觉到了苏灿的情绪,武器官又耸耸肩:“那是我刚才想削来着吃的,你们手脚太快,我都来不及收起。” 苏灿举了举鸭梨,道了声“鸭梨好大,谢了”,就将鸭梨塞进了嘴里,抓起一把一捺长的合手刀向博达尔多冲了过去,对方已经提了两面脸盘大的巨斧向他杀来了。 第65章 看谁手更黑 博达尔多将面板斧抡圆了,呼呼生风,横着一砍竖着一剁,还可以两边手夹击,他的身前半丈压根就没有苏灿的立锥之地。 苏灿只能不断地躲闪,以铁板桥侧身跌像个不倒翁一样地来回晃荡,实在躲不过去了,只得以合手刀格架。 但合手刀太小了,硕大的面板斧砸在刀锋上,就像个打铁的锤子,打出了金花四溅,不但没中奖还亏了。 刀锋很快被崩出了数个口子,再来几下,也许就从中折断了。 苏灿只得闪身躲避,跳出了斧影笼罩的圈子,但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苏灿边战边退,退到了一个挡牌后。 博达尔多咵嚓两下,就将挡牌拦腰劈断,又从中劈开,一看,人呢,去哪了? 苏灿正蹲在挡牌后面,蹲得太低了看不见。 他一只手从嘴里掏出了鸭梨,咬了一口,挡牌被斩,他就喊了一声:“看暗器!” 博达尔多忙收回面板斧档在身前,却没挡住,“暗器”是一团水珠,兜头射来,溅进了他的眼中。 一刺痛,博达尔多就闭上了眼,原来是苏灿榨出了鸭梨汁一口喷来。 趁着这个时机,苏灿一跃而起,在空中翻转越过博达尔多头顶,手里抓着博达尔多的肩甲使劲一抽。 他是想把博达尔多甩出去让他双斧脱手,没成想人没甩出去,倒是把他身上的盔甲给扒了出来。 那边博达尔多好整以暇又以双斧攻来,情急之下,苏灿只得提起地上的盔甲来抵挡。 还真别说,盔甲上有甲钉,近距离挥斧动量不足,甲钉还真挡下了面板斧。 用着顺手,苏灿干脆就拎着盔甲肩上的护片,当盔甲当成了兵器来使。 甩动起来的盔甲要是打中人那也挺痛的,甲钉还会在对方身上抽出一道道血痕。 然后形势又拉平了,盔甲够长,攻击面更大,还软和,即便用面板斧挡住了,它也会折过来,确实不好防。 博达尔多吃了好几下亏,眼都瞪红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灿脑子里忽然冒出了斗牛这个词,还莫名地多了一段旋律。 然后他就照着这段旋律抖甩起盔甲来,脚上还施展出一种怪异的步伐。 红布黄钉的盔甲,还反射了些阳光刺到了博达尔多的眼,让他眼瞪得更狠厉。 苏灿脱口而出:“草原蛮牛,你过来啊!” 观礼席上,全押那家伙也眼大了,他以肩撞苏达的肩:“令公子真是博学多才啊,连塞班尼斗牛都懂?” “斗牛?他倒是整天跟我顶牛来着。” 想到什么,苏达又一手揪起了他的领子:“你吃我空子,骂我是牛吗?” 还好那家伙反应快,一指场中:“快看,博达尔多武器脱手了。” 原来,苏灿将盔甲的边缘甩成了软鞭,抽在了博达尔多手上,让他双斧飞出。 可博达尔多不甘心,冲到武器架上抽出一柄大关刀,挥舞着重又攻上来了。 苏灿以为一招鲜吃遍天,还是继续以盔甲应战,可这一次他托大了,大关刀比较长,挥舞起来动量也大,关键是刀锋比斧锋可利多了,也轻。 只听唰唰唰几下,苏灿手里的盔甲就被削成了破布条。 又一下嗤的破风声削来,苏灿一甩掉破盔甲,人便高高腾身,与大关刀错身而过。 还大关刀的刀背上一拍,人已经翻了出去,落地连着两个打滚,就到了武器架旁,没得选了,只剩下一支木连枷。 苏灿抄起它就迎上前去,可博达尔多攻得顺手了,手里的大刀舞得飞起,咔嚓、咔嚓、咔嚓,木连枷被削去了两头,还从中间被斩断,成了两副小盘龙棍。 又一通明晃晃的刀光射来,苏灿手一挥就将一支小盘龙棍甩了出去,一下子砸中了博达尔多的脸。 这一下抽得狠了,博达尔多面上都出了一道红印,让坐在主考官位上的僧格林沁都砸巴嘴:“不是说了不伤和气的吗?脸面算不算和气?” 苏灿却没想那么多,他的脑中又多了个念头,现在是致敬的环节了。 他无师自通,将手里的小盘龙棍甩动起来,盘颈,过肩,绕身,左一圈,右一圈,夹咯吱窝,对就是这样,还要来一声:“啊哒!” 叫得太响亮,连着持刀准备劈来的博达尔多都被吓住了,一断步停了下来。 苏达身边那家伙也一样,一愣就兴奋地拍桌子:“嗨起来了嗨起来了,你看,他的神眼都变了。” 苏灿现在正一手持棍一手平托着小盘龙棍,平平淡淡地指向博达尔多,可他的眼神可不平淡,像猎豹,似猛虎,如狮鹫,紧紧地锁定着对手。 博达尔多没有耐住性子,先动了,他一刀平冲,想着自己离着苏灿远,他那短短的棍子可打不着自己。 可他一动就失了先机,苏灿没想着打中他,而是斜棍一敲,当的一声,小盘龙棍就砸中了大关刀的刀头。 听到这一声向僧格林沁暗呼要糟,果然,小盘龙棍的力道太大,博达尔达手一麻,手里的刀就握不紧了。 然后苏灿转身一甩,又一棍击在横挡的刀面上,就两下,博达尔多就觉得手掌已经失去了知觉,他只能托举刀柄,抵挡苏灿的攻击。 苏灿却不放尽,退步一收手腕一旋,小盘龙棍又一次敲在关刀上,又是悠扬的声响,好像在敲钟或者打铁,远近皆闻。 对手已经没了后劲,泄气了,苏灿从手形脸色甚至博达尔多后退的步伐上已经察觉。 他将小盘龙棍舞出了圆影,变成了一道风轮向博达尔多袭去。 进步甩根,后收,探步兜头,再收,旋身荡击,跟着一记侧踢腿,踹在大关刀的刀柄中间,带着博达尔多踉踉跄跄的退了数步。 就是现在,苏灿双腿一弹,就欺身一丈上前,小盘龙棍从下而上,勾击在大关刀的刀柄上,博达尔多再也抓不住了,大关刀被荡到了半空。 这时苏灿才收棍一送,手里的这一截棍冲了出去,击在博达尔多的胸膛,又将他逼退。 然后苏灿才抄起收回来的那一截,反手一挥,唿的一声,博达尔多慌忙抬起手劈遮住脸。 却发却并没有打中,苏灿进步又一个平踹,让博达尔多放起手来挡腹部,结果又没有踹中。 他故意的,就是猫溜老鼠,最后那一下不下嘴,跟僧格林沁约好了不伤人,说到要做到。 但一定要让对方知难而退,于是苏灿手里的小盘在棍就像神龙百变,来无影去无踪。 博达尔多只听到耳畔的风声呼呼作响,将他忙得团团转,都转晕了,可就没有一下打在身上。 终于,等大关刀落地砸出了那当的一声,博达尔多才回过神来,一转身,摆出拳架,却发现苏灿有一丈外叉着手看热闹呢。 见博达尔多摆了拳,苏灿将手里的小盘龙棍一扔:“你还不认输啊?再来啊!” 他还将身上的盔甲解开往旁边一抛:“从头再打,我一手一脚让你,要你输得心服口服,免得说我欺负你!” 博达尔多颤抖着双手,那股酸麻劲现在还没过呢,再打肯定也不是对手,这时他想起了赵无极给他的袖箭,又见苏灿脱去了盔甲,看来现在就是紧要关头了。 他一挥手,就向袖箭射向苏灿,那支袖箭飞火流星去势太疾,苏灿危急中也只来得及向后一倒,可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一定不能落地,临急应变,苏灿一拧腰,手掌在地上一拍,变成了后空翻。 还顺便用双脚夹住了那支袖箭,等下可以当作证据。 这一下在电光火石间转换,谁也来不及阻拦,就连僧格林沁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看到苏灿避过了袖箭,僧格林沁才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松早了,博达尔多见苏灿避了过去,跟着又是一记袖箭打出。 叮的一声,这一支袖箭击中了苏灿的后腰,打在了那把插在腰间的合手刀上,被苏灿后翻之势带动反弹了回去,嗤的一声正好就插在了博达尔多的大腿上。 博达尔多“啊啊”地大叫起来,想用手去拔了箭头却发现手上一点劲也用不上,只得生生忍着。 苏灿则在空翻之后站稳了脚根,桀桀地笑了起来:“用这种龌蹉的方式也想赢,你小子睡醒了没有?” 那边苏达已经跟旁边的家伙击掌庆祝上了,吃脑的算得快:“赢了赢了,马战苏灿胜,近战苏灿胜,就算输了弓射,二比一,咱们发财喽!” 这时,赵无极一面阴笑地看向了老郑,老郑叹了一口气,只得上前:“并没有规定不允许使用暗器,这一回首苏灿先倒……脱……被击……” 他想说倒地,可他发现最先倒地的是博达尔多,他想说武器脱手,可苏灿从后腰拔出了那把合手刀高举了起来,他想说被击中,可苏灿向他扔了那支短箭过来,叮的一声插在老郑的脚尖前,将他吓了一跳。 见老郑没话说了,苏灿还用合手刀削起了鸭梨,刚才都塞在了后腰,这会可以拿出来晒一晒,这鸭梨还满甜的,水又多,打得那么累,口还有些渴了。 老郑不得已,向赵无极耸耸肩,走到主考官前,一拱手:“请主考官裁断!” 正跟旁边那个会凑趣的家伙喝茶庆祝的苏达见状气得嘴里的茶一喷,叫骂起来:“你个短命的老郑,拿我银子放我鸽子,不要给我看见,看见你一次打一次,打到你妈都认不出来为止。” 会凑趣的家伙更爽快,一捋袖子:“不用了,你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了,等下一离场我就去砍死他,我哪有两百万两来输啊!” 苏达一拍桌子,口中大赞“爽快”,却从桌子底下抽了一把刀出来,拍在桌上:“祖传的,送你了,没好刀怎么砍得尽兴。” 僧格林沁这会却懒洋洋地坐着,看了看苏灿,又看了看博达尔多,也不出声,而是向他们招了招手。 苏灿有些惊讶,却也坦然,静静地踱着过去,博达尔多则一瘸一拐的,步伐却很大,他是想尽快完事好叫人拔箭包扎,不然痛得让人受不了,而且就这么流血也会流死人的。 两人到了僧格林沁跟前,僧格林沁扫了两眼他们,终于开口了:“你们说,这一场算是谁赢啊?” 苏灿不知僧格林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了一下收住了嘴,博达尔多却抢了先:“当然是我赢啦!” 他还向僧格林沁抛去了一个祈求的眼神,没道理自家叔叔不偏帮自己吧。 可就在这时,博达尔多却忽然觉得浑身发冷,然后抽搐了起来,紧接着他就失去了重心摔倒在地,嘴里也吐出了一堆白沫。 这下他明白了,伸出手指向了赵无极:“那只箭有……”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博达尔多就晕了过去。 苏达他们又高兴起来了,旁边那家伙比他还夸张,都跳起舞来:“那只有毒的箭是博达尔多自己的,这下就怨不得苏灿了,赢定了!” 僧格林沁则气得全身发抖,看向了赵无极,眼里尽是刀子。 赵无极只得弯下腰身,拱手作礼:“王爷,我……”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僧格林沁一甩袖子:“来人,快来人,抬博达尔多去救治。” 然后他看向苏灿,苏灿只得耸耸肩:“我什么都没干,真的!” 僧格林沁叹了口气,对苏灿摇了摇头,径自离席,快步走入了后方的营帐,咸丰帝已经移驾,正等着他回报呢。 这下状元是当定了,苏灿心头一阵狂喜,绕场飞奔起来,苏达则得意洋洋,不断地赞叹着:“光宗耀祖啦,光宗耀祖啦!” 做了幕后黑手的赵无极则当起了缩头乌龟,他虽然心中忐忑,但他觉得,僧格林沁总不应该为了一个侄子就斩了自己的手臂,他应该暂时无痒,看来自己的布置要加快了。 这时,一直跟着僧格林沁的斗笠人换了一身随吏的装束,将帽沿拉得低低地,俯身弯腰潜到了赵无极身边,递给了赵无极一张条子,然后又慢慢地退走了。 手黑的说法有两种,一种指做事不择手段,另一种叫做倒霉!或者称折堕? 第66章 去当卧底吧 赵无极看了一眼条子,斜瞄了苏灿一眼,眼中现出喜色重又挺直了腰杆。 差不多同一时间,斗笠人走到场外,抬了抬帽沿看了苏灿一眼,神情智珠在握。 此时从校场后方的军帐中走出了一个太监,扯着嗓子就叫了起来:“宣苏灿入帐觐见。” 买了两百万两那家伙立即向苏达道贺:“皇上这是要钦点啊,这一回老哥你发了!” 苏达照收不误,还把那把刀推了过去:“同喜同喜,老弟你也发了,刀还送你,不砍人也是一把好刀。” 苏灿停下了奔跑欢呼,被太监引入营帐,怪了,没有人拦住他跟他讲一讲君前礼仪。 太监没有进去,而是等苏灿进入营帐后就放下了毡帘,又退出了十步之外。 要不是知道僧格林沁也在里面,苏灿怕是就会心里打鼓了,因为毡帘放下的时候,他好像眼都黑了一下。 里面果然只有咸丰帝跟僧格林沁两人,那些待卫都不在旁边,苏灿都有些咂舌,咸丰帝那么大胆吗?还是有什么机要事宜? 不管怎么样见到皇上还是不能失礼,苏灿抖了抖袖子单膝扎了下去:“镶白旗奴才苏察哈儿灿叩见主子,主子吉祥。” 这一下没问题,连一点瑕疵都挑不出来,咸丰帝满意地点点头:“抬起头来见朕。” 苏灿没有起身,而是直起了腰,目中有神,咸丰帝则点头连连。 他看了僧格林沁一眼,后者面露难色,但还是向咸丰帝行了个礼。 咸丰帝却摆了摆手:“还是朕来讲吧。” 然后咸丰帝又转过脸来,脸色沉肃:“苏察哈尔灿,苏察哈尔家的誓言还记得吗?” 苏灿只能拜服在地,朗声道:“苏察哈尔家是主子的刀枪,主子所指,锐不可折,所向披靡,必饮血而回。” 哪怕苏灿再二世祖,这些都是他从小都要背的,苏达那么个不靠谱的老爹都不会放松,硬是逼着他记下这些,可见这些是苏察哈尔家安身立命的根本。 咸丰帝听着苏灿所言更满意了,却话锋一转:“苏察哈尔达领广州将军事,七年不入军营,可有其事?” 苏灿愣住了,却不敢抗言,又伏低了些:“回禀主子,有。” 咸丰帝又冲僧格林沁点头示意,然后话锋又一转:“剿匪之要在于剿心,苏灿,这可是你写的策论?” “回主子,是奴才所书。” “那你可曾牢记苏察哈尔家的誓言?” 苏灿眉头一皱,咸丰帝怎么今天说起了车轱辘话?他停顿了一下,还是答出了:“不曾或忘!” “那为何苏察哈尔家在广州不服王事,整日饮酒作乐、游手好闲,不思祖训,这样的刀枪都生锈了腐朽了,你让朕如何用?” 这话有些重,苏灿还得想一想,他撇了撇嘴,整个八旗哪家不这样?又不是只有苏察哈尔家一枝独朽,为什么皇上老是抓着他们家不放呢? 然后他灵机一动,老老实实又趴低了些:“奴才父亲生逢太平,得主子厚爱,所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以养优容,现国家有难,灿夙夜兴寐不得稍宁,所以决心重振家风,以报主子。” “然后你就整天在怡红院包场寻欢不歇?明明身有大才,却装成个二世祖的样子,这是怕朕征用?其罪难赎其心可诛!” 哎呀,小辫子被抓住了,这下死翘翘了,苏灿大气不敢出,都快趴得贴地了。 等一会,见咸丰帝没有再往下骂,而且他的呼吸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平和得很。 苏灿心中一喜,急忙开脱:“回主子,奴才在广东一地长大,沾染了当地习性,那儿流行扮猪吃老虎,取先抑后扬使人耳目一新得咸鱼翻身之利,奴才也是照着学坏了,请主子恕罪!” 啪,咸丰帝一拍龙椅扶手,这一次苏灿听出来有些用力,没准咸丰帝手会有些痛,生气了?! 可回答得没有问题啊,苏灿有些懵了。 咸丰帝这时看向僧格林沁,后者只得踱到咸丰帝面前行了礼,就在在苏灿旁,将声音压得很轻微。 “奴才收到线报,你一路打着要娶怡红院如霜姑娘的名义上京赶考,你可知道,如霜是丐帮帮主的女儿,而丐帮正在酝酿跟朝廷作对,以响应长毛贼的造反,与天地会合流。” 苏灿只觉得一阵天雷滚滚,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事他知道,可僧格林沁为什么知道,咸丰帝为什么也知道? 他以为这世界只有他知道,合着谁都知道,都在看他像小丑一样表演啊,自己就是个大头佛? 苏灿君前失仪了,侧着头愣愣地看向僧格林沁,可僧格林沁并不像是幸灾乐祸的样,反而比他还郁闷。 “朝廷打算派人打入丐帮,你是最好的人选,所以原计划是不让你考中武状元,免得惹人耳目,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苏灿变得嗫嚅:“可…可世伯您没有说啊!” 这时咸丰帝却又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苏灿怕他迟早会像苏达一样拍断手。 “现在说也不迟,苏察哈尔灿,你还守不守祖训?” 完了,想说不守也来不及了,不守脑袋就得搬家,他只得又趴好:“奴才听主子的。” 僧格林沁却又向咸丰帝行了礼,还没有直起身:“启禀皇上,苏灿武功才具甚佳,观其行事心智多有思虑,且深谙用兵之道,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当前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东南长毛未灭,又有诸多匪患,奴才以为,苏灿当从军旅之事,请皇上三思。” 苏灿听了僧格林沁的话,眼中又回神了,好像僧格林沁是在帮他说话,希望咸丰帝不要让他去当卧底。 可咸丰帝却一摆手:“不妨事,他去解决了丐帮之患,就当是过了殿试,之后朕会亲自帮他正名,只要苏灿在三年之内完成这项差事,朕就封他为三品头等待卫,掌粘杆处,苏灿的功夫好,头脑又灵,正是协理此事的上佳人选。” 咸丰帝都这么说了,僧格林沁也就无话可说了,只得躬身领命。 苏灿的出身、底子还真的很适合咸丰帝的安排,只是有些可惜了他一身的兵事素养,但皇命如此,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当然,这个恶人还得自己来做,罢了,老夫就当一当这个恶人吧。 僧格林沁直起了身,看向苏灿:“正好你在外的名声就是不学无术的败家子,等会就以考试作弊欺君罔上的名义将你辍落,之后也不会有人跟你联络,如何行事,全看你自己了。” 咸丰帝这时心血来潮,又加了一条:“朕不会让你受血肉之苦,但朕会当众宣称将你打入另册,开除旗籍,永不录用,让你们父子一辈子讨饭,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的混进丐帮了。” 其实他就是想起了苏达混日子心里来气,奴才既要用也要打压,拿苏达出出气,正好可以看看苏灿的心性跟忠心。 咸丰帝就是这么一号人,虽然贪酒好色,可他却自命不凡,还挺勤政,想要恢复大清荣光,可惜才不配德,德不配位。 身为八旗子弟,皇上要这么干,苏灿丁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领旨谢恩了。 出了大帐,苏灿还是神思不属恍恍惚惚,被风一吹才醒了过来,抬头看到远处苏达那张堆满了欢喜的脸,他莫名地有些不敢直视,低下头避了开去。 然后几个言事官又凑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状元郎来啦,我们想问你几句话,作为朝廷备录,考上了武状元,你最感激何人?” 苏灿牙一咬,竖起一根手指一字一字地吐出来:“如霜姑娘!” 然后他径直走了下去,一直走到朝臣位列之外才止住了身形。 僧格林沁先从大帐走了出来,臭着脸,见到了上前献殷勤的赵无极冷哼了一声,并不说话,归列到武将的阵营里。 早有太监们准备好了仪仗,屏风龙椅在校场上摆置好了咸丰帝才现身,却是一脸的志得意满,看上去对刚才的君臣奏对很满意。 赵无极见此捏了捏袖中的纸条,心下大定,看来这一次自己又谋划对了。 可苏达旁边那家伙也被人叫到了一旁,附在他耳边轻言两句,让那家伙脸色一凛。 咸丰帝一坐上了皇位,众大臣就跪伏在地,有一个算一个,连苏灿也没例外。 一声平身,咸丰帝就朗声问道:“僧格林沁,你是主考管,今科武状元是谁?” 僧格林沁出烈,面露难色,犹豫再三才叩告:“启禀皇上,是广东的武举苏察哈尔灿。” 又有太监见机行事,扯着尖嗓子:“宣苏察哈尔灿觐见。” 苏灿深吸一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上吧。 他平步上前,走到咸丰帝一丈外单膝下跪:“学生苏察哈尔灿参见皇上。” 就在这时,赵无极却挺身出列,也叩拜了下去:“皇上,微臣赵无极有事启奏。” 僧格林沁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恶人还不用自己当。 咸丰帝也轻松了,一抬手来了个“准奏”。 赵无极豁出去了,站了起来:“微臣查出,苏察哈尔灿目不识丁,如何能通过策略的笔试?分明有诈!” 僧格林沁适时地转头看向赵无极,冷哼了一声:“你!” 僧格林沁是主考官,苏灿通过了笔试还面了圣,这不是要骂他混蛋嘛,很符合僧格林沁应有的表现。 咸丰帝也不信的样子:“朕刚才与苏察哈尔灿对问,苏灿奏对如流,分明不像是目不识丁的样子。” 赵无极又躬身了下去:“皇上,苏灿素有急智,且为人刁钻油滑,并非愚蠢之辈,但武举乃为国举才,不通文目或贻误军机,尤其科场舞弊流毒无穷,实乃蒙蔽圣听,大不敬之罪,苏灿是否通文墨一试便知,请皇上明察。” 咸丰帝脸也变了,一招手:“上笔墨纸砚!” 一个太监捧着托盘拿到苏灿面前:“苏察哈尔灿,立刻写出你的名字来。” 官员阵列里的苏达猛地拍胸脯,还不忘跟旁边那家伙邀庆:“放心,他会写名字,写得龙飞凤舞,我看过,虽然我不识字,但跟那些荣宝斋里挂出来的字画一般模样。” 旁边那家伙出奇了没吭声,却攥紧了手里那把苏达送他的宝刀。 苏灿拿起笔,却又顿了下来,他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当众出丑,他能写了,可他不能写。 这种明明不存在却必须蒙受的不白之冤,苏灿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一次,他必须咬着牙受了。 魏溯难咬着牙醒了过来,他也没有受过这种委屈,既然被称为妈宝男,那他必然是从小就受到呵护的。 他最大的委屈就是被严晶心“压迫”了多年,可那时严晶心再怎么刁也讲道理,这一次严晶心就做得过分了。 魏溯难可以确认,一定是严晶心搞的鬼,因为除了她没有其他人可以影响到梦境。 带着严重不爽的心情,到了学校之后魏溯难眼更涩了。 严晶心因为开心的缘故,对谁都是笑脸,再加上喜欢仗义直言,本来就比魏溯难受待见,因此魏溯难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所谓疑心生暗鬼,看着听着严晶心跟同学们有说有笑的样子,魏溯难就觉得她是故意在刺激自己的。 他一整天都没有严晶心说过半句话,可耳朵却竖得尖尖。 有同学问严晶心是不是高考打算报xx大学医学院,她给予了确认,特别是说到要研究人体基因工程没准将来能制造超人时,魏溯难更是像被顶住了肺一般。 堵了魏溯难的路让他无路可走,怎么可能这么算! 魏溯难暗自下定了决心,还想着再提升武功?别美了,丐帮是吧,老子一定将你们一锅端了,看你还得意! 整个一晚上,在入睡前魏溯难都在做心理建设,不断地暗示自己,一定要混进丐帮,想办法把回梦心法给骗到手,睡梦罗汉拳、大还丹、降龙十八掌,他全都要。 然后还要将如霜给狠狠的踹了,把丐帮给平了。 第67章 还是当乞丐 苏灿提着笔忽然就笑了,让僧格林沁一下子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还好,他又搁下了笔:“我不会写!” 这下咸丰帝就变了脸,鼻子一哼:“你分明是作弊,拖出去斩了!” 苏达这一下急了,大喊大叫地冲了出来:“皇上不要啊,皇上,他是苏察哈尔家唯一的根苗了。” 苏达情急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咚地一声就擦跪在地上,校场的地都是砖石铺就,经年累月早就不平整了,将苏达的膝盖磨破,擦出一捺血迹。 “皇上,作弊的是奴才,请皇上开恩,放苏察哈尔家一条生路,要斩就斩我吧。” 苏灿是明知他不会被处斩的,便大大咧咧道:“皇上,作弊的是奴才,奴才不认字,但记性好,考前请人写了几篇不管什么题都通的时文策论,奴才硬生生将笔划记了下来,那些字,它们认得奴才,奴才不认得它们。” 苏达则在一边猛地扯苏灿的衣角,又不敢大声:“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都知道。” 那些考官听到了苏灿所言都纷纷舒气擦额头,科举舞弊案一发谁都保不住脑袋,虽然这是明规则,可知道是一回事,揭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咸丰帝则一挥手制止了他们揽罪:“混账,你们说要斩谁就斩谁吗?你们两父子同谋,科举是礼部的事,礼部尚书,舞弊何罪?礼部尚书快点出来!” “i’mhere,我在这里,这里!” 从人群中跑出来的赫然是那个买了苏灿两百万两的家伙。 他跑到了苏氏父子跟前,先向咸丰帝行了个礼,然后才面向苏达,还眨了眨眼。 苏达看到了,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是自己人,应该能拐一拐胳膊肘。 可礼部尚书也来了个大喘气:“苏察哈尔灿父子罪犯欺君,按律当斩!” 苏达都吓得抖了一抖,苏灿看到了也只能跟着,就是抖得太假了,像是在活动筋骨一般。 礼部尚书果然有下文:“不过功臣之后可免一死,但贪赃依例充公,枉法嘛?” 他双向苏达眨了眨眼:“你有没有执过法?” 苏达秒懂,将头摇得像拔浪鼓似的:“没有没有,奴才七年都没有进过军营了。” 礼部尚书只得转向皇上行礼:“皇上,他没有执过法也就不存在枉法,依例只能判个抄家之罪。” 咸丰帝板着脸:“欺君罔上都不用死?你有没有记错?” 礼部尚书只得再次躬身:“苏察哈尔家有太宗所赐金刀,不造反则免死。” “那金刀呢?” 苏达一指礼部尚书的后腰:“在他那!” 咸丰帝这一次是真生气了:“太宗所赐之物你敢随便送人?狗奴才!” 礼部尚书还算是讲义气:“禀皇上,金刀乃苏察哈尔家之物,非臣下所有,臣下想参照西洋礼仪设仪刀需要参详,然前朝御赐金刀多已经散佚,就只剩下苏察哈尔家这一把了,所以臣下借来观摩。” 咸丰帝脸带恨意忍不住:“既然是祖宗家法,那就免他们一死,那我现在多加一条家法严惩行不行?” “皇上是八旗之主,他们是八旗族人,用家法当然可以。” “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朕就将他们父子俩开革旗籍,断其月例,罚他们一辈子讨饭。” 同样的,僧格林沁也没逃过,咸丰帝直接就把所有的事定了调:“主考官僧格林沁有失察之责,罚俸一年,赵无极检举有功,赏银千两。” 苏达和苏灿被待卫叉了出去,咸丰帝一挥手,众大臣如蒙大赦一般星散,可礼部尚书却被咸丰帝叫住了,等人都散光了咸丰帝才命人拿来了下注的签票,递给了礼部尚书:“那把金刀朕买下了。” 礼部尚书能说什么,只能乖乖的就范,只是他退出去后从怀里掏出了苏灿的卷子看了又看,然后无声自语:“苏老哥是讲义气的,看来这口冷灶还是要烧一烧。” 苏家的灶是彻底的冷了,俩父子被一群待卫压着回府,顺带着就抄了家。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交待,待卫都没有为难俩父子,将苏府的财物小心翼翼地收拾装箱。 就是苏达有些难过,跟着待卫们看:“诶,那个是我祖先的牌位哎,你也要没收吗?” 待卫既不喝斥也不应答,而是照章办事,一一地捡点。 苏达又看不过去了:“那是我家的香炉,拿去没有用啊,也没有人会帮我上香火。” 苏灿则摊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纯当没看见,闭着眼睛唱粤曲:“鸳鸯扣,宜结不宜解,苦相思,能买都不卖……” 师爷趁着没人悄悄地靠了过来,他轻轻地拍了拍苏灿的手臂,苏灿睁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师爷心一酸,语气都有些颤:“少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让人知道你胸有锦绣,但我相信你一定了不得的理由,从今天开始我就没有办法跟着你了,很多事情你得自己想办法了。” 苏灿又闭上了眼,眼前却好像划过往日种种,师爷对得住他们苏家,苏灿只得又唱起了曲,免得胸腹填塞。 师爷却没在意,继续伴着凄凉的小曲自说自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就有人来请我了,还是指名道姓,出的粮也多,所以日后我生活无忧,就是老爷年纪大了,跟着少爷讨饭让人有些不放心,但圣意难违,少爷你多照看着点。” 就当师爷摇头叹气地背转身去时,一声“师爷多保重”让他如同过电,可当他又回头看过来,苏灿还是那个样:“悔不该,惹下了冤孽债,怎料到赊得余时还得快……” 师爷只得摇头叹了口气,径自出了门。 可他没走两步就被一辆马车拦下,车上下来一戴墨镜的家伙向他拱了拱手,也没多说,就将他扶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苏达则忙着跟他的二三四六告别,别看着平时不着调,但苏达还是个知情识趣的家伙,哪怕家道败落了,小妾们依然对他依依不舍。 老二还向他承诺会把苏达的小乌龟养大,老六则有些遗憾:“对不起老爷,我们跟你这么久,连个蛋都没有下过。” 苏达豁达得很:“不关你们事啦,我是自己惜命,如果我肯卖老命的话,几百个儿子都有啦,可我蹬了腿,你们怎么办?我有阿灿一个儿子就够啦,本来想着阿灿出人头地了能给你们养老送终,唉……” 也没等她们哭哭啼啼几下,一个待卫就来催了:“还在这干嘛,快点走了!” 小妾们也只能道声老爷保重,就被待卫带走了。 依例,她们会被发卖到教坊里为奴为婢,但僧格林沁为了出一口“气”,就将她们全要了去,听说会扔到京郊的农庄去。 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擂,时也,势也。 家也抄完了,财也散尽了,人也走光了,苏达和苏灿两个哈哈哈哈地大笑着走出府门,苏达好像还在庆幸:“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苏灿则举手在头鼓掌:“欢迎抄家哈,请进请进!” 然后他以后挡嘴靠到苏达耳边:“爹,我们完了!” 苏达则立即俯仰大笑,这两爷子,倒也有名士风范。 强为笑颜而已,没走几步,到了没人的那段,苏达还挤着笑容:“儿子,我们被人抄家了,我很想哭!” 苏灿则一脸泰然:“忍着点,千万别丢脸啊,继续笑!” 然后苏达那边就发出了像哭多过像笑的干嚎,苏灿也仰天狂哈。 似有不甘,笑了两下苏达又起头了:“儿子,你有没有藏一两张银票好翻本啊?” 苏灿眉头一展:“没有啵,你呢?” 苏达笑容更盛:“我忘记了!” 两人又对着大笑起来,还鼓掌欢呼“完蛋了,这次真的破产了”,真是两个吃枣药丸的家伙。 讨饭那就得去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啊,菜市口,天桥下,那里真的是满大街都是乞丐,老弱病残都有。 两父子蹲在那打量了大半天,美其名曰学本事长眼,可还是没张开口伸出手。 闲着无聊,苏达又瞎开心了:“儿子,你看他那个样子像不像爹?” 苏灿则一直用手抵在鼻子上,他认为这样别人认不出来,见苏达挑起了话头,他也无聊,便搭了上去:“你说的是唱莲花落的那个?” “不是啊,是在给钱的那个啊!” 一个穿着粉红褂衫,头顶员外帽,鼻梁上架着一幅黑眼睛,怎么看怎么像骚包的家伙正在乞丐的碗里放钱。 也挺大方的,每一个乞丐都有。 苏灿看不过眼:“他比唱莲花落那个还恶心呢!” 苏达有些意动了,因为这家伙大方,他找到了理由:“怎么会呢,这家伙蛮潇洒的啊。” 最终苏达不是没有过了自己那关,一拍大腿:“各人眼光不同吧,哎呀,都怪老爹不好,以前老是叫你小乞丐小乞丐,现在真的到大街上要饭了。” 苏灿放下了手抬起了头:“我不信邪,皇上让我们当乞丐我们就乖乖地当乞丐吗?以我这种人才这身武艺,我肯当乞丐天还不肯呢。” 苏达也被苏灿的话激了起来,大声附和:“这倒是!” 苏灿将手一摊:“我长得很像乞丐吗?” 苏达使出了拨浪鼓摇头神功,也一摊手:“哪像啊?” 一位阿婆走过,看到他们摊手了,就往他们手上各丢了一枚铜钱:“小乞丐老乞丐,拿去买东西吃。” 苏达捏着那枚铜钱,神色复杂,他等那位阿婆走远了,才瞪起了眼却小声小气地斥责:“哎,真把我们当成乞丐啦?” 苏灿也用蚊子叫的声腔骂道:“混你个蛋啊你!” 可两人却把铜钱收进了袖子里,苏达还一边收一边嘟嚷:“太离谱了,先去吃饭,吃饭要紧。” 饿了,快晚上了,早餐后就粒米未进。 两人买了两份卤煮,总算是把五脏庙给祭了,离开了摊位,苏达叼着根牙签,期期艾艾地跟苏灿商量:“儿子,反正吃饱了没事干,爹到那边去坐一下,说不定晚上那顿也有着落了。” 苏灿转过身来,绷着脸看向苏达:“你不要真的把自己当乞丐啦!爹,你不用担心,想要钱也不用伸手去讨啊!” 苏达见话说明了,也直劈了:“不去讨哪来钱呢?” 苏灿一看还在街上晃来晃去的粉衣墨镜兄,忽然灵机一动,这家伙为什么老在这晃来晃去地给乞丐发钱呢?有古怪! 他一指墨镜兄:“跟他要就行了。” 说完苏灿就走了过去,拉住墨镜兄:“兄弟,贵姓大名啊?” 粉衣墨镜兄答得快:“牛大春。” 这家伙好说话,苏灿大约判断出来了,他也单刀直入:“身上有没有带个几百两银子?” 墨镜兄松了口气,早这么自觉也不用我晃来晃去了,他点点头:“有啊!” 苏灿一喜:“先借来用用!” 墨镜兄一收折扇,就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他这一下让苏灿和苏达都愣住了,苏达回过神正想去接,墨镜兄却忽然收了手:“哎?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苏灿不耐烦了:“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墨镜兄捏着银票不放:“我总该知道吧!” 可苏灿给他的答案是“你知道要给,不知道也要给啊!” 墨镜兄摇手摇头:“不行不行,还是搞清楚的比较好。” 苏达上手了,扯住了银票:“你拿来吧,问这么多干嘛?” 墨镜兄不干了,大嚷起来:“你们这样根本是抢嘛,强盗啊,抢东西啊,强盗!” 路人都围了过来,苏达忙解释:“我们不是抢,我们是要饭的。” 苏达一松手,墨镜兄就收回了银票:“原来你们两个臭要饭的想骗我,你当我是猪脑袋啊,我精得跟猴一样。” 他装腔作势的样,还真的跟猴有一拼哟。 眼见情况不妙,苏达跟苏灿赶紧开溜,再不溜就会被人围着打了。 而精得跟猴一样的墨镜兄也一路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只是转过了两个弯后,在没人的冷清街面,墨镜兄钻上了一辆马车,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轻语:“不行,送不出去,有人盯梢。” 第68章 破立有机巧 岂止有人盯梢,一共有四伙人看着,咸丰帝跟僧格林沁那一伙,赵无极一伙,墨镜哥一伙,还得再加上从不浮头的一伙。 墨镜猴子哥说别人盯梢,他自己何尝不是?不然他犯得着上这来满大街派钱,真要是爱心泛滥也不是这么玩的。 只不过咸丰帝和僧格林沁那一伙藏在了赵无极的眼线里,而斗笠人的一伙又再藏深了一层罢了。 苏灿不知道吗?知道。 他也是通过观察发现墨镜哥是真的想通过施舍的方式来给他们钱,应该是善意的一方。 他们也试了,可就没等他们接上头,却发现总有些若有若无的人在关注着他们,然后做一些不惹人注意的破坏。 粉衣墨镜哥要真的给钱给他们,没准就真被人抢了。 为了几个钱,苏灿也做不出这种让哥们搭上性命的事,虽然不知道背后是谁,但他认为一定是自己或者老爹以前混下的朋友。 其实以两父子从前那么大方的花花太岁样,总也还混到了一些狐朋狗友。 还有以前的朋友递来个眼神,苏灿就秒懂了的,他和苏达想通过假借出卖“色相”的办法来收钱,都混到这份上了,就没必要踩了吧? 不行!接头那家伙男扮女装了,可旁边又多出一个“如花”来,那算什么,不用想就知道别人将这条路堵死了。 苏灿和苏达逃都来不及,万一对方真的来硬的,能恶心死人。 所以真想直接弄钱是行不通了。 两天了,苏灿和苏达两父都混不饱肚子,苏灿也并不愿意老老实实地当乞丐,可他再怎么会算计,能算得过那些老狐狸? 现实就是他不当乞丐都不行,不当乞丐能混进丐帮吗?苏灿想简单了。 僧格林沁还偷偷请见了咸丰帝:“皇上,依然没有发现丐帮有跟苏灿接洽的苗头。” 咸丰帝老神在在:“他们都没有混到丐帮的圈子里去,整天想着弄钱,丐帮的人也不笨。” 僧格林沁心里十分担忧:“皇上,苏灿以前锦衣玉食,一时半会也很难转变,看来我们得帮他加把劲。” 咸丰帝想了想出了个歪主意:“你别动,让赵无极出面,实在不行挑动赵无极废了他,丐帮那边不是有相应的神药吗?” “皇上,万一?” “没有万一,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他们这样永远也没有机会混进丐帮,因为他们不够惨。” 咸丰帝一句话就决定了苏灿的命运。 实在顶不下去了,苏灿只得拉上苏达街头卖艺。 他找来了一块大石碑,再用棍子绑了一块大石头,就在菜市口卖弄起胸口碎大石这招。 不要认为胸口碎大石就一定是忽悠人的把式,它并不是显示下面的人武艺高强,而是让人看到抡锤子那家伙的劲道。 不是裂,而是碎,要真能一锤子下去把大石碑给砸碎了不伤人,搁以前有这种手艺才会有人给钱,老百姓也不真傻。 以苏灿的武艺,分分钟将大石锤舞得虎虎生风,抛甩、抡转、交叉手,不挥成幻影不算本事,还配上步法,旋身、翻腾、弹腿,没一会就招来了一圈子人围观。 差不多了,苏灿将石头棒子一杵,就砸在了苏达的耳边。 苏达躺在地上吓得直哆嗦:“阿灿啊,胸口碎大石我还真没玩过,你行不行的?小心点啊!” 苏达是真没底,这个样子很真实,苏灿都没有讲平常卖艺的行话,就是要让观众看到了认为他们就真的是落难了实在不行才卖艺。 昨在天子堂,今宵扑街忙,不装也十足十了,俩父子都蓬头垢脸的。 苏灿附在苏达耳边安慰他:“不用怕,我会很小心的,保你没有事!你也想赚点钱吃碗鱼翅吧?” 苏达一听到鱼翅口水都来了,也不哆嗦了,嘴里叨叨:“是啊,别说鱼翅,有碗粉丝让我干什么都行。” 那就好,苏灿高高地举起了石锤,相准了石碑就想一锤子砸下去。 可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群被推搡开了,“走开走开”,一伙挂着刀的衙役们走了过来。 当头的差役指着苏灿的鼻头:“不许在这卖艺。” 衙役们向两边一闪,露出了正主,赵无极正一脸的阴笑,背着手踱步而来。 都落拓成这样了,也无所谓面子不面子了,苏灿放平了语调:“大人,我们父子俩只想筹点钱回广州去,给我们条生路,用不着赶尽杀绝吧?” 赵无极却板起了脸:“皇上御旨,苏察哈尔灿你们父子俩终身行乞,你们只可以当乞丐,我是奉旨办事,来人,把所有东西搬走。” “是”,那帮衙役可是一群饿着肚子的哈巴哥,哪能不表现? 衙役的头子一蹿就扑到了苏达顶着的大石碑上,苏达被压得嗷嗷直叫,本来就是个胖子,被这么一压当然不舒服。 可衙役们却不罢休,还装着力气不够的样子在苏达肚皮上拼命地摇:“赵大人,我一个人搬不动!” 赵无极也一脸奸笑:“一个人搬不动就多上几个人。” 当即又上两个衙役趴了上去,这是要生生压死苏达的节奏。 苏达都喊“救命”了,苏灿也紧张:“爹,你怎么样?” 不过他知道不解决根子是救不了苏达的,他伸手指着赵无极:“你这是存心找茬?” 赵无极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下:“上次在怡红院让你躲过一劫,今天你没那么幸运了。” 苏灿收回了手,开始运气,他知道赵无极是练出了罡气可以外放的高手,他可不会大意。 他的全身肌肉都抖动了起来,搁往时苏灿是不懂这招的,可最近他莫名其妙的功夫就有了长进,而且心里面有个声音告诉他,只有一招的机会,如果一招没有办法制敌,接下来也不用想了。 颤抖的肌肉将全身的劲力都挤了出来,振动被汇集到了一起,一层又一层地叠加起来。 他的马步重心也被这股劲力催发了出来,脚一抓地,步伐就滑了过去。 然后全身的冲劲随着重心的抖动都加入到劲道中,轰的一声,这股劲道就传到了拳头上。 可在外部看起来,这一拳却并不快,反而显得有些慢。 冲拳向着赵无极缓缓递进,赵无极用手轻轻一握就抓住了苏灿的拳头。 赵无极轻敌了,苏灿的拳劲此时顺着双方接在一起的拳掌就轰了过去,一重,两重……直至七重。 苏灿感觉自己的劲力像是打在了一个无形的罩子上,哐当作响,现实却是无声无息。 赵无极脸色也变得极差,嘴角噙了一丝冷笑:“小看你了,没想到还是化劲高手。” 然后他就将苏灿的拳头扭了过来,苏灿吃痛,只得单膝跪地,赵无极跟进一脚踹在苏灿的腿弯上,让他半转了身,然后他的另一边手也被赵无极抓住一拧,臂骨就断开了。 赵无极不罢休,又一脚踢在了他的肩窝上,将苏灿踢得痛不欲生,嘴上一口血就喷了出来,这是被那一脚劲力震伤了。 还有,赵无极俯身上前抓住了苏灿的双腿就是一绞,然后抬脚在两个腿弯处重重一踩,苏灿的腿骨也断了。 将苏灿扔在地上,赵无极收了手,拍了拍掌心,将沾上的泥沙掸开,志得意满。 苏灿却疼得全身发颤,动弹不得,苏达看到他这副惨样狂呼,可苏灿根本无法回答他,只能稍稍拧转头,以目光向苏达示意。 赵无极看着死咸鱼一样的苏灿彻底满意了:“你手脚的骨骼、全身的经脉都已经被我打断了,这辈子只能像一摊烂泥似的,呵呵呵,想用武功,门都没有,不过伸手讨几个钱还可以,乖乖当乞丐吧。” 说完赵无极转头就走了,那群衙役看到正门走了,也没有发挥的地方,也像哈巴狗一样地跟着去了。 苏灿却忍着剧痛,一点一点地感受着全身的痛楚,直到忍不住晕了过去。 魏溯难醒了,他也全身剧痛,想不到又一次把梦境里的伤势带了回来,可这一次运气好,虽然痛,却不至于像上一次那样动弹不得甚至拉伤。 为什么会这样他没想清楚,可他现在却享受着这一股痛苦,因为痛苦能让他清晰地知道身体里的经脉是怎么运行的。 没有气,却有痛,赵无极断了苏灿的经脉没错,却断不了魏溯难的经脉,倒是这股痛觉被他从梦境带了回来,魏溯难因此把经脉都找到了。 而且,跟着痛楚感觉着连成线的经脉,魏溯难发现有一股“气”也跟着游走,慢慢地舒缓经脉里的剧痛,一点点地滋润着,渐渐把经脉都通了个遍。 他的第一反应是,真的有经脉?然后随着这一股感觉的移动,他又发现真的有了气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魏溯难终于发现身体可以稍微动弹了,这时他忽然发现,手里还握着的那一枚墨玉在发出淡淡的晕光。 浅白色的晕光从他的手心里透进去,慢慢地被身体吸收,对了,就是气的感觉,那股气是从墨玉发出的,不断地被他的身体吸收。 他也不多想了,继续刚才的流程,不断冥想着经脉的结构,然后尽量用意念催动那股气在经脉里游走,一点点地修复身体内的痛点。 还真的能驱动,由慢而快,由点滴成涓涓,不知过了多久,当魏溯难觉得那些痛点已经不那么明显时,他发现他可以动了。 虽然全身还是酸痛,可并不影响行动,啊哈,因祸得福,破而后立,竟然因为梦境里受伤让魏溯难明白了经脉运行的奥秘,还让他真的练出了一口气。 魏溯难站了起来,发现时间才刚过六点,老爸老妈应该还没起来,他站在床前,试着催动那一口气,然后那口气就顺着筋脉皮膜被调动了起来。 虽然速度很慢,却没有凝滞。 他慢慢地转动双手,让肌肉配合着那股劲气而动作,慢慢地推挤。 当他做出一个云手缓缓结在胸前时,魏溯难突然想到,这不就是苗三娘挡住黄飞鸿头锤那一招吗? 索性就照猫画虎,在胸前不断地作太极云手,然后魏溯难突然发现,闯进他手掌间的一只蚊子好像被困在了空中,不断地冲突却不得出。 是劲气!原来这就是劲力外放的运用。 魏溯难继续云手的试探,一直将蚊子包裹着,最后慢慢挤压,将之挤成了小小的一滴黑色的肉汁,手一散就掉落到地上。 整个过程,魏溯难可以确保自己没有碰到那只蚊子,那就没错了,这就是所谓的真气。 魏溯难想得太入神,都没有发现贤慧推开他的房门,见魏溯难摆出的太极架势,贤慧笑了:“哟,这么年轻就学别人打太极啊?” 魏溯难也尬笑,然后感觉到全身酸痛,他就找了个借口:“妈,今天早饭你来做吧,有蛮久没尝到妈的手艺了,有些馋。” 贤慧又不会跟儿子计较,也就应允了。 只不过她回房偷偷地跟魏嘉新咬了耳朵:“儿子在偷偷学着打太极呢,我见心心住院时在教老人们在打拳,不会是因为看到心心打太极他就偷偷地学吧?” 魏嘉新还赖在暖暖的被窝里不想起来,听到了也随口应了句:“学就学呗,反正打太极也有利于身体健康,你别戳穿他,孩子脸嫩自尊心强,被戳穿反而会坏事。” 贤慧白了他一眼:“就你懂!快起来吧,今天早饭我来做,难难说想吃妈妈做的早餐。” “别得意,有了媳妇迟早忘了娘,到时候有得你哭。” …… 贤慧心目中的“儿媳妇”在学校路口碰到魏溯难,严晶心本来还想上去拍拍他肩膀吓他一吓,可魏溯难猛地就跳开了,还满脸的阴沉:“干什么?” 嘿,严晶心也火了,瞪鼻子上脸了是吧,姐还不稀得搭理你。 她扭头就走了,魏溯难看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 一方面是因为万一被严晶心拍着了那可不得了,痛也痛死他。 另一个就是他觉得这一身酸痛就是拜严晶心所赐,等着,山水有相逢。 他们都忽略了对方以及自己心态的改变。 第69章 谁落谁彀中 魏溯难不知道,他醒来之后的梦境还有一段。 赵无极走了之后,苏灿晕了过去,苏达措手无计,该怎么办? 苏灿伤成这样,得想办法医治啊,一个“路人”好心地提醒苏达:“你去城东的医馆求两付药吧,那里有家医馆的大夫心善,经常给穷人送药,也许求得了药,能保住你儿子的性命。 苏达如闻天音,道了谢正想着背着苏灿去求药,“路人”又叫住了他:“回来回来!” 苏达不明,连连哈腰:“善人,还有什么指教?” “路人”指着他身上的衣服:“你这样的装扮像是穷人吗?” 苏达作揖连连,“路人”安受:“给你指条道吧,你们这身衣服还值几个钱,你去把这身衣服当了,然后……” 他指了指路边的乞丐:“换上那种装束才能求到药的。” 苏达终于明白了,他谢过了“路人”之后将苏灿和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当来了百来文铜钱,又花了十几文钱在菜市口的摊档上买了两套粗布旧衣裳。 接下来了的事情就顺利了些,苏达在城东的医馆求了两副药。 正当他拿着两副药不知该怎么办时,又有同来医馆求药的“好心人”告诉苏达:“城西的苦窑那边是叫花子的聚集地,那里有很多无主的空房破庙,可以去那安顿,都是穷苦人,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苏达终于找到了“组织”,在城西混进了一群叫花子里。 僧格林沁还为此特意进了趟宫,向咸丰帝密报:“皇上,已经安排好了人给苏灿送药,苏达也被人引去了丐帮的地头。” “那就好,确定过苏灿的伤势没有?” “回皇上,医馆里的眼线已经确认,确实是经脉尽断,骨骼破碎,再也没有办法使用武功。” “你说的丐帮有办法治好他的伤?” “拒线报说丐帮确有奇法奇药。” “希望吧,不然苏灿这样的人才就太可惜了。” 一点都听不出咸丰帝有可惜的语气,毕竟只是他家里的一个奴才,有用的奴才才是好奴才。 赵无极给斗笠人留了暗号,他们当天就接了头,然后她发现赵无极受了伤,脸上有些灰败。 果然,赵无极找她来就是为了让她办事的:“发消息给教中的兄弟姐妹,让他们进京,另外尽快帮我找一份婴儿血来。” 斗笠人很吃惊:“教主,您受伤了?” “想不到苏灿那小子也是个化劲高手,幸好他还没有修出真气,不然我还真不好受,只是现在为了对付咸丰帝还不能取了他的小命,暂且让他多活几天吧。” 斗笠人应了声“是”就离开了接头地点,可她出来后心里就嘀咕上了。 “苏灿是清廷派出的卧底,赵无极竟然是靠着喝人血练成的罡气,越来越有趣了。” 僧格林沁知道了自然斗笠人也知道了,这便是严晶心心情好的原因,因为严晶心代入的就是斗笠人,而一切都按照她的心意在发展。 魏溯难以为如霜是严晶心,却没有想到严晶心先天就跟魔教邪派相合,先是红灯照,现在又是天理教,就没个正经行当。 事情错着错着就对了,魏溯难怪罪严晶心倒也没错,还确实是严晶心让苏灿掉进了坑里。 所谓的线报,线头就在斗笠人这。 她把赵无极、僧格林沁、咸丰帝、丐帮以及苏灿都算计调动了,尽落入彀中,玩弄于股掌。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钓鱼的高手,结果钓着钓着给鱼送了吃食。 下午严晶心还以去医院复查的名义请了假,复查也真查了,但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找顾奶奶。 还拿着她的检查报告缠着顾奶奶一条一条地分析讲解,让一个院士去讲血常规,这待遇也太高级了吧。 真的是有一点点不同的,院士讲解的血常规除了报表上的东西,分分钟会延伸出去。 这一延伸,严晶心就满意了,因为其实她是想知道人体的血液里到底含了啥。 要说蛋白质或者电解质无机盐什么的能使真气增长严晶心是不信的,这些猪红牛红里都有,真要这样屠夫们个个都是武林高手了。 既然这些不行,那就只有里面的激素、酶、抗体这些是严晶心的目标,这些都是需要活性才有效的东西。 恰好这些都在顾奶奶的研究范围内,所以严晶心只花了一个下午就找到了她的目标——血酸酶。 上次顾奶奶跟她分析过氧气还有氮通道对人体健康的作用,这一次则进一步让严晶心确认了一点,精氨酸酶可以促进一氧化氮的吸收,是氮通道起作用的源头。 而且精氨酸酶会被空气中的二氧化碳中和,那就进一步递推出真气无法凝聚和修炼的问题,因为空气环境在不断地变化,二氧化碳含量在逐年上升。 至于为什么不是激素和抗体,一是因为这两种东西被吸收的反应与真气不同,另一个是这两种东西人体内也不缺。 同样的,也能说明真气越来越难修炼的原因,空气变化了,精氨酸酶越来越难转化为真气,因为还没有完成转化就中和了。 食物中平时含有精氨酸酶的并不少,巧了,含量最大的正好就是传说中的大补之物,如人参、黄精、何首乌等等。 还有一点,精氨酸酶缺乏的个体会影响神经系统发育,是婴儿脑性瘫痪的主因,而精氨酸酶还是维持神经元健康的重要因素,与哺乳动物的热量限制和衰老有关。 严晶心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打开人体奥秘的钥匙,只要过了这一关,那面一定是一条坦途。 魏溯难也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门径,苏灿的受伤让他通过一个不正常的方式补上了对人体经脉的了解,他从一个很特别的角度获悉了武学修炼的捷径。 严晶心如果知道这一点一定会后悔算计苏灿,因为那样等于变相地帮了魏溯难,可她还不知道是魏溯难藏在苏灿的脑子里呢。 天地是熔炉,每一个人都在漩涡中。 再一次进入梦境,苏灿醒来时发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苏达正在跟着一群叫花子在吹牛,讲得是天花乱坠口沫横飞,听众还挺受用,都端坐不动听得入神,还有人陆陆续续地进来。 “那天我跟我儿子一脚踏入了试场,再抬头一看那个主考官啊,哗,你们猜一猜他是谁啊?” 听众们恰到好处的追问:“谁啊?” 苏达一拍大腿,拍出了惊堂木的效果,啪的一下,全安静了:“就是僧格林沁那个龟儿子,这个龟儿子跟我们父子俩有过节嘛,一说到他我就气死了。” 不是真气死了,而是烟瘾犯了,苏达的手手脚脚都颤了起来。 听众也知道他什么德性,将一个土烟筒递上了去,没烟叶,就是一些樟树皮黄叶子,有点香味,辣口的得。 一边递烟筒他们还一边招呼:“来来,抽口烟,很带劲的。” 苏达将嘴堵住了那个大竹筒,猛吸了几口,喷出了一口浓烟,闭上眼一吸一吐,缓过劲来。 听众们又催上了:“抽完烟快点说啊!” 得,苏达打了个冷战,一拍大腿捋了捋袖子又开始说书:“那个王八蛋,啊,当日在怡红院我们父子俩放过了他一马,想不到他居然恩将仇报,设计陷害我的儿子,在兵器上全动了手脚,还好我儿子有真材实料……” 说到苏灿的真事,苏达又激动了起来,又是拍胸脯又是拍大腿,还亮出了个大拇指。 此刻,苏灿就躺在苏达的旁边,他能看到他的双手双腿被树枝给架了起来,还绑上了木棍,这是帮他正骨,让断开的骨骼能长回来。 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好消息,还活着! 虽然吃喝嫖财样样俱全,可苏达还是从过往的生活里拎出了有用的东西。 虽然不能帮他们过上好日子,可在叫花子里面混个人缘,在他出去讨饭时有人帮忙照应,让他和苏灿艰难地活了下来。 苏灿想出声制止苏达,但喉咙刺痛发哑,想了想他又停住了,这样也好,把僧格林沁从此事里摘了出去。 苏达骂得越凶,僧格林沁越没有嫌疑,而他也越能为丐帮所接受。 然后苏灿又想起了如霜的话:“当我的丈夫,要武功盖世状元之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做不做得到呢?” 脑子里的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女人,就是个祸害! 苏灿咬起了牙关闭上了眼睛,也屏蔽了视觉和听觉,他开始慢慢感受自己的身体。 那天被赵无极打断地方痛觉还在,他只能咬着牙又忍受了一遍,因为只有找到这些痛点,才能了解到自己身体的状况。 还好,胸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口气,随着他的念头慢慢地搬运着,虽然像蚂蚁爬行一般,可却还在动。 这口气经过的地方,疼痛会加剧,却也会慢慢地缓解,就好像一把铁钎,在不断地凿开崩塌的山石,将挡住去路的障碍一点一点地挖去。 就是这个过程会带来更让人欲仙欲死的麻痒,好几次他都差一点忍不住起冲口呻吟起来,但又有一个理智告诉他,不能开口,那口气不能泄。 苏灿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境界,前面是痛楚,后面无知觉,他就在这两者之间不停地晃啊晃的。 不知又过了多久,那股痛痒的感觉终于爬遍了苏灿的全身经脉,他清醒了,猛地坐了起来。 满头满脸满身大汗,苏灿不停地喘着气,他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苏达从破屋的角落里爬了起来,试探地叫了叫:“阿灿,怎么啦?” 发现苏灿坐着,苏达心中一喜,急忙爬了过来,声音也变得轻柔了:“做恶梦啦?” 苏灿还没回神,苏达就开始安慰起他来:“别想那么多了,能活过来就是老天给的赏赐。” 这时苏灿的肚子咕咕地叫了声,苏达递过来一个馒头,苏灿看着难受,愣住了,苏达将馒头塞到了他手里:“拿去呀!” 苏灿盯着馒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填塞在胸中,百感交集。 苏达却感觉一身轻松:“虽然你休息了两个月手脚能动了,但是还没有完全好啊,快点吃吧,能自己吃东西了,就是大好事。” 这时有人在外面招呼:“达叔?!” 苏达赶忙应声:“喔,来了来了!” 从旁拿起一个破饭钵,不放心又跟苏灿交待了一下:“爹出去讨点东西回来,晚上我们一块吃啊,晚上呢,我再把最后一副药给你熬好给你喝,我走了。” 苏灿的嗓子都快被堵严实了,沙哑地问了声:“爹,又要去讨饭吗?” 苏达早就过了抹不开面子的阶段,闻言糊了过去:“哎呀,讨饭当然要老头子出马啦,难道让你堂堂武状元……” 苏达停下了,他后觉到这会戳痛苏灿的心,然后他换上了一副笑容:“嘿嘿,阿灿,原来当乞丐也不简单,有很多窍门的,不是伸只手出来就能要到钱的,起码得拿个钵子,这样才叫做有身份呐,乞丐也讲究身份,真是屌都笑歪了,哈哈……” 外头那人又催了一次:“达叔,快点走啦!” 苏达一面应着“来啦”,一面往外走,还能听到外头那人在小声抱怨:“再不去就要不到饭啦,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以前的大将军啊!” 苏达则乐呵呵地不断地应着:“哎”“呵呵”“是是”。 苏灿无语凝噎,抬起头来不想让眼角的泪珠滑落,却发现自己在一处破庙里,一尊跟自己差不多的泥菩萨和破瓦面漏下来的天光正在跟自己对视。 一定要尽快恢复回来,苏灿想了想又躺了回去,只有躺着,才能让真气顺当地运行,虽然现在经脉已经打通了,可距离畅通无阻还远着呢,只算是有了一个通过去的口子。 接下来的时间,每当苏达出门要饭时,苏灿都会回到破庙里睡觉,不知道还以为他接受不了现实,可只有自己知道,腿已经能迈步了,虽然还要拄着一根拐棍,可毕竟是能动了。 能动就离着健步如飞不远了。 苏达看到他这样也有些难受,可做为一个老爹还是扛下了所有,尽全力去讨饭、讨药,不管儿子怎么样都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第70章 就好这一口 日升月落,月浮日沉,一晃又过了一段时间,苏达是每一天都按时出去乞讨。 出了门,他也不像他说的那般放得下脸面,讨钱讨吃的时候,他还是会用手遮住面部,不让人认出来。 不过苏达的脸皮倒是越练越厚了,看到别人在街脚的台阶上写几个字就能多讨到钱,苏达也会等人走后去占位置。 别人回过头来擦掉字迹时,他也会尝试哀求希望对方不要那么小气,但当别人一句“你不会自己写啊”怼过来时,他也只能无奈。 谁都不是傻瓜,他是不会,可会了就不是乞丐了? 咸丰帝就认为丐帮迟迟没有与苏氏父子接头就是因为苏灿没有出来卖惨,于是又让人加紧了对苏氏父子的煎迫,一定要把他们逼到绝境去才行。 苏达的境遇是每况愈下,终于,冬天来了,京城里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苏达再也顶不住了。 找不到御寒的衣物,又加上吃不饱,苏达终于倒下了,冷得直打哆嗦,把隔着被子抱着他的苏灿都抖醒了,一摸额头,像火烧一样烫。 其实这几天苏灿就已经察觉了,因为吃的变少了,到了他手里的都少了可想而知苏达那里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但他也在瓶颈,只差一点点就能够打通腿部的神经,让他能正常走路,所以苏灿也只能咬牙忍着。 苏达怕苏灿饿了,强撑着起来,可他的口齿都不清了,牙关哒哒哒地叩响:“阿…灿…饿了…吧,爹出去…讨点…吃的。” 苏灿一把抢过了那个讨饭钵:“爹,你躺着,今天让我去吧。” 听苏灿这么说,苏达怕他受不了:“啊,你去…去要饭?” 苏灿把苏达按住,又将唯一的一床薄被给他塞好:“没有问题的,我会想到办法,我讨到钱回来带你去看大夫。” 这几天苏灿也同样发现了有人在偷偷地观察自己,经脉越来越通畅,他的知觉也在恢复。 也许有人不想让他闲着,那正好,也到了让他们看看自己讨饭的样,或许这样他们就满意了。 不知不觉间,苏灿对咸丰帝心里有了小小的看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出了破庙,苏灿将手兜在袖子里,雪很大,天气也真的很冷。 他一路晃晃荡荡出到了大街上,一边凝神感应,果然,后面总有些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看来不仅仅是乞讨,还得有目的地乞讨。 他佝偻起肩背抖了起来,一方面这样可以显得自己惨一些,另一方面也可以让身体热起来,苏灿已经恢复了一部队对肌肉的控制能力。 都是拜苏达去医馆讨回来的伤药所赐,苏灿不是苏达,他能从医馆的药包里找出一些不应该是施舍的成份,这些比较珍贵的药帮了大忙。 但苏灿并不愿领之个情,他已经推算出自己的伤是怎么一回事了,那些药只不是过是怕他死了,影响谋划丐帮的计划而已。 而接下来的事情也印证了他的想法,从破庙出来,他都被“路人”不小心撞了三次了。 也不大力,就是老是把他撞向一个方向。 哪个路人会没事往乞丐身上撞呢?躲还来及呢,看,早点摊上的父亲跟儿子说宁可喂狗也不能留给乞丐吃, 只能说明,有人想为他指路,那就如了他们的愿意,苏灿也想知道,前边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到了一个路口,终于再没有人来为难他了,苏灿还试着表演了一下,看到一个从巷弄里蹦蹦跳跳出来的小朋友,他还盯着小孩手里的糖葫芦串猛地咽口水,实在忍不住了,还上向伸出手去够。 那小孩躲开了,没有人出来多事,那就说明,他们就想让他来这。 找了家还算过得去的门头,在门口一坐,苏灿让自己抖得更剧烈了,然后他开始扯着嗓子呻吟:“好心的…大爷们啊,可怜可怜我这个…小乞丐啊!” 终于喊了出来,苏灿觉得自己的人生也随着这一声乞讨沉到了谷底,眼角不觉有两颗泪珠滚落,这一下不是装的。 但喊出来后胸中的郁气也随这一声尽数散去,下面就越来越顺当了:“我爹快要冻死啦,行行好吧!” 身后在大门吱哑一声打开了,一个软如香糯悦如丝竹的嗓音传了出来:“小乞丐,这还有点碎碳,你要不要?” 苏灿如闻天音,马上回身弯腰点头:“多谢,多谢!” 然后他又想到没准又是像墨镜兄一样的角色,于是在伸手接过簸箕时又加了一句:“可不可以再多给我点碎银子?” 可他的手又在半道上停住了,因为他认出了这把声音的主人,如翠的面庞依旧,可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苏灿了。 怪不得那些人要让他来这呢,原来是早看准了。 如翠也很吃惊,愣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啊”,终于还是变成了:“是你啊!” 照道理苏灿就应该顺着认了,可他的自尊心不让他开这个口,他下意识就答出了:“不是我!” 他一把拿过簸箕,就往后退,却被如翠抓住了衣袖,如翠还一边回转脸朝里面喊:“姐姐,是他诶!” 苏灿抖了两下袖子都没有抖开,他忙连声否认:“不是他,不是他!” 如翠喊得更大声了:“姐姐,姐姐,是苏灿啊!” 门里终于露出了如霜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在纷纷飘落的雪中宛如精灵。 这一下刺激得苏灿终地用上了劲,他觉得手上的经脉也被冲开了,抖开了如翠的手,他一转头就想跑,可如霜也喊出了“等等”。 她一个箭步让前拉住了苏灿的手臂,苏灿情急之中把头往簸箕里一蹭,就染上了满脸的黑碳。 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苏灿,一定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丢脸。 他抬起头,以迷惑的神情看向如霜:“小姐,你找谁呀?” 如霜一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神情,又变成了冷冷的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她还转头吩咐:“小翠,去拿几个馒头出来。” 如翠哦了一声,如霜又强调了一番:“你认错人了,他不是苏灿。” 然后等如霜再转回头时,声音也不那么冷了:“你很像我一个朋友,以后没东西吃你就到我家来拿馒头,我家里人少吃不完的。” 苏灿一边哦着,一边低下了头,他怕看到如霜的眼睛。 如翠很快就拿来了一钵馒头,苏灿一直低着头,一个一个地将馒头丢在了装碳的簸箕里,乞丐嘛,哪里怕脏的。 如翠也不知道两人搞的什么玄机,还凑过来打量了几眼苏灿,他只得将腰弯低变成了鞠躬,还顺便说了两个“多谢”。 拿了馒头苏灿掉头就走,如翠也想明白为了什么,看着苏灿的背影叹息:“姐姐,要不是为了你,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苏灿大步往回走,眼角却止不住了泪珠涟涟,天气太冷,鼻子好像也塞住了,然后喉咙也呼吸不畅。 可有心人怎么会让他这么轻易走开?他还不够惨呢! 一队衙役压着苏达从街角出来了,苏灿也只能迎了上去,出声询问:“爹,怎么了?” 苏达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回话:“哎哟,阿灿啊,我刚刚饿坏了,看见小孩在吃馒头,我就借来咬了一口……” 苏灿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套,就为了让他在这里上演现世报,越惨越好,最好能让如霜心软,那就达到目的了。 他忙上前挡住衙役:“大爷,我这里有馒头,可以还给他。” 衙役果然是受人指使的:“还有这种事?我把你头砍下来再还给你,那你肯不肯啊?” 他还一把将苏灿推开,让苏灿踉跄了好几步。 苏灿也没多说,他知道,今天绝对不止这一出。 果然,领头的衙役拨开了刚刚那家伙,走上前来。 嘴里好听得很:“哎哎,这不是状元郎吗?” 苏灿低下头,对方也不罢休,一个劲地拍他的胸脯:“是不是你啊?是不是状元郎啊?” “差点就是了。”苏灿的回答声音很轻,就像蚊子叫唤那般。 可衙役的声音却不小,他扯开了嗓子,恨不得十里八里都听得见:“真的是他诶,一定要给状元郎一个面子啊!” 苏达也趁机挣脱了,刚相溜却又被衙役拉住了:“等等等等!相请不如偶遇。” 他招了招手,让手下附耳过来,交待了一番,那个小差役就走开了。 苏达天真惯了,听了高兴地遐想:“相请不如偶遇,不知道是不是要请我们去喝酒啊?” 小差役没走远,就在附近找了找,将一家门前的狗碗拿了过来,还扬到了苏达的下巴前:“狗饭到!” 衙役的头目嫌弃地摇头,“错了错了”,他接过了那个碗,把它怼到了苏灿的面前:“状元郎,吃完了狗饭我就放了你爹。” 苏达懵了,他不断地在苏灿和衙役的脸上看来看去,这还是人间吗?这还是世道吗? 衙役催促了起来:“怎么?吃啊!” 苏灿有些动摇了,他知道,今天不弄完这出不算完。 苏达则开始微微摇头,越摇越厉害,终于等苏灿蹲下去时,他以哭腔喊了起来:“阿灿呀,不能吃啊,吃了以后就没法做人了。” 苏灿将狗饭捧了起来,苏达豁出去了:“爹几十岁的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一把抓住那个衙役的胸襟,声厉如鬼:“我怎么也做过广州将军啊,士可杀不可辱,满州女真没有这样的规矩!” 衙役两个巴掌就打了上去,将苏达打得晕头转向,苏灿见状大吼一声:“不要打啦!” 他掏出了一捧狗饭就往嘴里塞去,拼命地嚼了起来,一边嚼一边再往嘴里塞。 见状那衙役也不为难苏达了,还是高声欢呼:“你们看到没有!状元郎在吃狗饭。” 喊完他还哈哈大笑起来,不将自己演成个反派都不罢休,旁边的一群衙役也跟着哈哈大笑。 苏灿看他们就像看一群死人。 这帮傻瓜,自己完成了任务洗清了身份他们必死,自己完不成任务他们还是死,皇上也好僧格林沁也好,怎么会让知道内情的人活着? 他又想到了自己,那他又是什么样的角色?是一条更有用的狗吗? 吃着吃着苏灿好像悟了,他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朝着苏达招呼:“爹,味道不错啊!” 苏达也错愕了:“真的啊?那我也来尝尝。” 他的脸色已经从惊诧变成了惊喜,天真的苏达比苏灿更快地完成了从人上人到地上尘的转换。 苏达的表现让衙役们都奇怪了,不知不觉间就松了手,苏达凑了过来。 苏灿一指狗碗就往前递:“来来,尝尝。” 苏达也过去蹲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嚼了嚼神情也变了,眼都瞪圆了:“唔,好香啊!” 苏灿同感:“不错哦!” 两父子就着狗碗就抢了起来。 这一幕让几丈外打着伞站在巷口的如霜、如翠和莫长老看得心酸莫名,有心人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吃着吃着苏灿又有新发现,他从狗碗里掏出了根东西举了起来:“爹,你看,有条肉丝在里面。” 苏达更夸张:“什么肉丝啊,分明是肉排!” 苏灿招呼他:“来来,一人一半。” 两父子就这么瓜分了这根肉丝。 衙役的头目见他们吃得太爽了,也蹲下来瞧了瞧,但他还是没有放下架子去闻,却又大声嚷嚷:“吃得比赖皮狗还猴急,注定这辈子吃狗饭。” 苏灿会捂住了碗收回到胸前,衙役又不干了,指着狗碗:“哎,快点吃完,快点!” 苏灿以超出他预计的神情护实了碗:“这碗饭太好吃了,这口我想留到晚上宵夜。” 衙役被苏灿紧盯着的目光看毛了,他夸张地抖了抖手:“亏你想得出来,真是天生当乞丐的料啊。” 他呵呵笑个不停,回身走向他的伙计们:“状元郎落得吃狗饭,我们吃人饭去,走!” 衙役们一走,街口那户人家终于将狗拉了回去,门一关上墨镜兄就露了脸,他对着那只狗叹道:“终于发现了,不枉我一番苦心。” 第71章 乾坤早埋藏 如霜看不过去了,径直走了过来,不过她没有找苏灿,而是找了苏达:“苏伯伯,苏伯伯!” 如霜把苏达扶了起来,苏达不明就里,挤着笑脸:“你是?” 如霜很直接:“丐帮帮主就是我爹,不如两位加入我们丐帮好不好?” 她又转头问了莫长老:“莫大叔您说好不好?” 莫长老也看不出问题来,点头应允,苏达却有问题:“丐帮是不是要饭帮?” 如霜和如翠皆点称是,苏达鼓起掌来:“正好,正好啊,现在我们在当乞丐,加入你们丐帮有个照应也好啊,阿灿?” 苏达发现没有人应,回过头来却见不到苏灿的身影。 苏灿早就走远了,一边走一边将狗碗塞进衣服里。 刚刚他一入口狗饭就发现不对头,现在苏灿感知到腹间有一股暖洋洋的热气不断散发出来,体内经脉间的气息都壮大了许多。 这碗饭绝对不是狗饭,他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达不见了苏灿也只能嘴里斥了声“这个臭小子”,接着欢天喜地般伸出两个手指,不断地抖搂:“对了,我们两个报名,两个!” 说完苏达四处观望,扯起嗓子大叫“阿灿,阿灿”,没人回应。 苏达都没来得跟如霜他们告别就急忙地向破庙赶,可不能让苏灿把人给得罪了。 如霜她们也回去了,街口办事的、看热闹的人全都散完了,又过了许久,墨镜兄从门缝里伸出了头,左右看看又缩回去。 他撸了撸狗头:“又是朝廷又是丐帮的,咱身板太小,还是小心为妙,这里不能呆了,这一段真是便宜了你,接下来可没有那么好的狗饭了。” 那只狗好像通人似的,呜呜地叫着,好像发出威胁:我的狗饭呢? …… 苏灿进了丐帮,咸丰帝和僧格林沁是大为畅快,半年的谋划终于实现了,他们觉得祖宗保佑,大清的江山永固。 可有人比他们更开心,严晶心弄明白了赵无极先天罡气的秘密,当然日进千里,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气若洪钟了。 有了先进的医学理念,她可不需要什么人血,猪血牛血羊血鸡血鸭血一样不在话下,只要热乎的里面的精氨酸酶还有活性就行。 现在严晶心发现宛玲的气劲已经越来越强,大有超出了赵无极的势头。 这时严晶心又来想法了,谁让她代入过苗三娘呢?天理教的精锐都进了京,还被她安排隐蔽了起来,由于赵无极不能亲身打教务,都是宛玲经的手。 能不能把赵无极干掉,或者在赵无极跟丐帮火拼时火中取粟取而代之?进而有没有办法挑起丐帮跟清廷的纷争,利用信息差谋划一番呢。 苏灿变成了卧底不要紧,自己谙熟剧情啊,可以利用的点太多了,只要稍稍加一把力推动一下,就由不得苏灿了。 毕竟咸丰帝和僧格林沁所做的事严晶心都知道,只要让苏灿明白其中的利害,双方能没有牙齿印? 于是宛玲利用经手赵无极所需血食和饮食的机会,添加了小苏打进去。 小苏打?对,就是小苏打,便宜到烂大街的小苏打,不管是蒸面还是和面都要加的小苏打。 有什么用?小苏打会中和血酸酶的,还会和酸性物质反应,释放出能要气劲高手老命的二氧化碳。 赵无极最近发现进境停泄了,以为是伤势没好缠绵不断,又加紧了血食的进服,对苏灿更是恨之入骨。 同时,宛玲还趁着帮赵无极办事的机会接触到了一个大秘密。 赵无极为僧格林沁刺杀太平军的领袖,瓦解了太平军的西征,可能是他早有异心,搜罗上来的太平军秘档他都另外抄录了一份。 这就便宜了严晶心。 太平军早期的军力是很强劲的,清军全完不是对手,这里面自然有清军腐朽的原因,但也有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太平军是靠着神打起家的,它的军事领袖翼王石达开就是广西石家神打的传人。 在石达开的带领下,太平军早期培养出了一批高手,普通兵丁也多有涉猎。 神打让太平军的战力与日剧增,远远超出了清军的预计,这才是太平军以少量人马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打到南京的原因。 清军后期能取得均势,一是利用火炮,另一个就是不与太平军接战,采用深沟广壑的策略,将太平军活活困死。 僧格林沁将神打批为妖邪之术,可严晶心知道神打是如何起作用的。 神打起坛时都得饮三牲之血,人少则宰鸡,人众就宰猪,是谓血传心度。 然后起坛作法,直到受术者昏睡神志不清之时自然而动,渐得拳术。 严晶心分析了一番,认为那套起坛作法的仪轨就像是催眠术,他们服食了鲜血就等于服食了血氨酸酶,一经催眠便会调出平日所见的武功加以练习。 毕竟在上坛前那些人是看过其它高手像石达开以及其亲传弟子请神上身的,他们就身具武功。 跟严晶心现在进入梦境是一样的道理,只不过严晶心是导入了电影情节,而神打是看见了师父打拳,会在催眠后跟着有样学样。 在有鲜血辅助的情形下,这些太平军众自然功夫与日俱进,高手多了战力自然就强。 再加上现在的天时作美,环境还能支撑真气的产生,所以太平军才精锐众多。 这是一种在环境帮助下由外功而催发内功的套路,这让严晶心想起了丐帮的回梦心法和降龙十八掌、大还丹。 那个大还丹是出自少林,真名叫小还丹,是通经活络,提气养神的跌打药丸,大抵就是当年出身少林的丐帮前辈从少林带出来的丹方。 说句题外话,老金还是从老梁那听了去,觉得小还丹名气不够大,就加工了一番。 而现实里有降龙十八掌的影子,叫降龙伏虎桩。 巧了,它是道家的武功,当然,后期也吸收了佛门武功的伏虎拳的一些奥义。 为什么历代的丐帮帮主都可以快速地提升武功,有几个关键因素,一个就是回梦心法,另一个就是辅以丹药。 再加上易于练习的外功降龙伏虎桩,让丐帮在培养后续人才时有了别人所不具备的快车道,而且还没有那么多所谓的资质限制,唯一的缺点就是丹方过于珍贵,制作太难而不易得。 严晶心现在明白,价值最大的还不是丹方,而是那套回梦心法。 那应该是比神打更高级的催眠术,能够人为导入梦境,这才是严晶心最重视的。 有了这个,严晶心就能在梦境里快速大面积地培养高手,她不需要丹方,只需要富含精氨酸酶的新鲜动物血液就行了。 这才是降龙十八掌的真正隐喻,能快速产生可以制衡王权的武术高手,降龙,直指皇帝,君视民如草芥则民视君如寇仇,昏君当道,没说的,干他丫。 在所难免的,严晶心会将主意打到丐帮身上。 她的办法简单而粗暴,在不惊动洪日庆的情况下,尽量地跟踪苏灿。 这是可以实现的,因为严晶心代入的原因宛玲的武功现在已经高过了洪日庆,只要她不靠近对方就防不住。 不是还有望远镜嘛,一举一动都逃不掉。 至于回梦心法进入梦境后的细节,不怕,她跟对方的梦境是相通的,顶多就是当苏灿进入回梦心法时自己也马上入睡就行。 虽然还不知道苏灿的背后是谁,但苏灿相较于剧情的改变说明,对方代入的一定就是这么个人。 大不了就做一个梦中梦,这样一来回梦心法就到手了。 想来丐帮因为安全起见,回梦心法和大还丹以及降龙十八掌是分开传授的,这就给了严晶心空子钻。 非帮主不得研习降龙十八掌,那洪日庆的武功就差了一截,呵呵,严晶心正好捡漏。 跟踪了几天之后,严晶心也发现了苏灿的一个小秘密,他在到处找狗饭。 就是在附近到处闲混,基本上每一家养有狗的他都会去探探。 也不是所有的狗饭他都吃,而是有一个规律,一定要找到那条很壮实的铜头狗他才会拿走狗饭。 严晶心也去查探了,她发现那条狗的饭是特制的,是用特殊的药材泡制,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她初初还以为是咸丰帝和僧格林沁,后面一想不对,应该是背后还有人给苏灿支援,严晶心从来没有发现苏灿跟他们接头,就是凭着狗饭地线索来找。 那方也不固定地点,也不是天天如此,但一直在坚持。 本来严晶心还想着给里面添点小苏打的,后面一想算了,那样没准会破坏了自己的谋划,苏灿无法修习回梦心法的话,那自己不就落空了吗? 苏灿每次出来找完狗饭就回去睡觉,除了吃东西的时间,时时刻刻都在酣睡,以至于丐帮的人都嫌弃他狗肉上不了酒席,不长进。 可严晶心知道,苏灿必然是利用睡眠在疗伤,那就更可以确定,苏灿的身体里藏着那个自己一直想找的人。 暂时还没有洪日庆的踪迹,苏灿也还没有学会睡梦罗汉拳,只有懂梦境的人才知道这样的办法。 苏达倒是在丐帮里渐渐混得如鱼得水,一方面是因为他跟如霜、莫长老的关系处得好,另一方面,苏达再是个二世祖也是见过世面的,经常能给出一意参考意见,普通的帮众可没有这些见地。 终于,以等了一段时间后,丐帮动了。 他们在废弃的圆明圆里召开了集会,因为他们访到了赵无极的下落。 莫长老认为赵无极是个大敌,上次没成功是力量不够,所以他认为要重新选出一个新帮主凝聚人心和力量。 他认为最有希望出任帮主的是如霜,既是前任帮主的女儿,在年轻一辈中也是武功最好的。 可如霜就没底了,她当众出了糗:“莫大叔,莲花落阵连你都没把握,以我现在打狗棍法的功力,怎么可能打败三为长老当上帮主呢?” 莫长老掏出了大还丹递给了如霜:“这颗大还丹,你吃了之后会功力大增。” 如霜推了回去:“不行的,这颗大还丹是拿来治你内伤的嘛!我怎么能服用呢?” 其实苏灿就在会场后面睡觉,这会他醒了,刚刚又冲开了一条经脉,正满怀欣喜呢。 听到了如霜的话,他撇了撇嘴,太虚伪了,以如霜的本事,虽然赵无极可能打不过,要说打还过莲花落阵,连他都不信。 那颗大还丹要给自己该多好啊!也许再加一颗大还丹他的经脉就修复了。 至于为什么他会知道,苏灿也蒙喳喳,也许是睡梦时老天告诉自己的。 苏达觉得到了自己出马的时候了,他凑了过去:“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想找人比武可以找我儿子啊,我儿子怎么说也是个武状元嘛,现在…不,曾经。” 一个长老立马就有异议:“你看他像摊烂泥似的,只会睡觉,怎么能打架呢?连当乞丐的资格都没有!” 如翠觉得应该帮苏灿说话,也呛声:“别那么坦白行不行?” 如霜作难了,只能两边哀求:“都不要那么大声好不好?” 其实苏灿都听到了,脑海里有个声音在默默地告诉他:“再忍一会,再忍一会就好!” 他又闭上了眼睛,开始调动胸腔中的那口气,疯狂地朝经脉冲去,哪怕很痛苦,但至少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严晶心也在场,这场会议严晶心听了全程,讨论来讨论去帮主还是难产了。 宛玲扮作了一个小乞丐,混在了人群中,其实赵无极的踪迹就是她捅出来的,也因此积功当上了一个一袋弟子。 她加了一把火,想来这一次会惊动洪日庆尽快来找苏灿传功了。 之所以将赵无极的消息捅给丐帮,也是因为赵无极蠢蠢欲动了,严晶心必须赶在赵无极动手前拿到回梦心法。 赵无极让宛玲近日召集帮众,打算歃血为盟,拿咸丰帝开刀。 一年一度的围场即将举行,咸丰帝将离开皇宫大苑,那时咸丰帝身边的防卫力量是最弱的。 而最要命的是,好色的咸丰帝一直喜欢在围场时打野食,赵无极认为他手里有宛玲这张牌,有十足的把握。 第72章 睡梦罗汉拳 最先动手的是苏达,他也跟踪了苏灿一回,发现苏灿到处去逗狗,苏达觉得自己悟了。 也许那些风言风语进了苏灿耳朵里,他无法忍受别人的冷眼,所以决心重新振作起来。 一定是这样,不然到处逗狗干嘛?为了练习打狗棍法嘛。 然后当天晚上苏达就找苏灿谈了谈心:“阿灿,不管人家现在怎么看不起你,老爹对你很有信心,虽然你现在失去了武功,但是以你的底子,只要你肯出一点点力,必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可苏灿还是给苏达浇了满头的冷水:“我现在已经没有力了,也不想再用力了。” 难道是怕失败了丢面子不敢说出来?苏达自以为了解苏灿的心境,便趴了下来,凑到苏灿旁边:“怎么会没有力呢,快打我一拳。” 苏灿抬起拳头,轻轻碰了一下苏达的额头,可他却夸张地摔了出去,为了苏灿,他也算是拼了。 挣扎着起来,还装模作样地捂起了一边额头:“你这一拳还是蛮有力的嘛!所以我说啊,这个做人啊……” 没等他说完,苏灿又趟下了,还翻了身,以后背对着他:“算了,别再浪费口水了,还是让我多睡一会吧!” 时不我待,早一点打通经脉就早一就掌握主动,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催着苏灿。 可苏达却一腔情愿地以为他找到了苏灿的症结,于是次日,苏达纠集了一帮他的听众在京城里“绑架”了十几条恶狗,全都照着苏灿经常去逗的那条铜头狗的身子架来抓的。 然后他把苏灿骗到了一个砖窑里,还锁住了门。 苏灿都有些莫名其妙,等苏达将那十几条恶饿从添柴的火口赶进砖窑时,已经迟了。 好家伙,那十几条恶狗的眼晴在漆黑的砖窖里瞪得就像十几对小灯笼一样闪闪发亮。 苏达还在外面大叫:“儿子,老爹我好不容易才凑齐了这么队阵容,你一定要将打狗棒练好呀!再也没有那么多骨头来骗狗了。” 砖窖里一阵狗吠传来,瘆人得慌,苏达只能闭上眼,希望这样就听不见了。 可他嘴里还叨叨:“阿灿,一定要争气啊,要是练成了晚上就有红烧狗肉,要是没练成晚上老爹就得帮你捡骨头了!” 躲在远处的严晶心差点没笑破肚皮,凑这个阵容她也出了力的,总算是收回了些利息。 苏灿不知道这些,他只能躲,砖窖里什么也看不见,倒是让他瞬间领悟了听声辨位该如何练了。 将那股气沿着听觉的神经游走,然后听觉就变很灵敏了,可以将恶狗的每一个动作都尽收耳底。 然后通过这样的刺激,一直没有彻底畅通的经脉竟然有了些松动。 苏灿不断地在砖窖里游走躲避,撞擦了不知道多少下,渐渐地,砖窖已经在脑海里有了画面。 而恶狗们的一举一动也有了轨迹,虽然眼晴依然看不到,但它们的每一步苏灿都能预判出来。 经脉里气劲游走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也越来越灵活,在它们穿梭游走的过程中,凝塞处被一点点地带走,虽然微小但速度很快,所以总量很可观。 原来自已疏通经脉不得法,不是一味的硬打硬冲,而是应当灵活和快速,高速更利于切削那些淤塞,少而疾比多且缓要好。 想通了他就不再用力了,而是尽量的让自己的身心速度更快,反应更灵敏。 这招有用,不单单冲脉,他还借着这个办法躲过了恶狗,爬上了砖窖的烟囱。 苏灿想到了打狗棒法,不管再怎么厉害,人对群狗不可能是以力取胜,只能靠速度以及利用犬只自己的力借力打力,这跟他当前所悟是一模一样的。 没有人教打狗棒法,他大可以自创一套出来,现在他需要一根棍子。 从烟囱上露出头,苏灿喊上了:“爹,你让我练打狗棍法,可你好歹给我根棍子啊!没棍子怎么练棍法?” 下方的苏达一听,有道理啊,怎么忘了这一条了? 他也扯着喉咙大声回答:“棍子是吧?我扔给你。” 找了根竹棍,苏达就往烟囱上猛地一丢,竹棍太轻了,他怕扔不到。 结果用力过度过了头,苏灿伸手去够,竹棍倒了抓住了,可他也连人带棍摔了下去。 烟囱没有很好的落脚点,苏灿是靠着双手扒在口沿上,一松手,可不得摔下去嘛。 下面十几只大狗仰嘴等着呢,虽然当了内垫没摔伤苏灿,可也有几只恶狗动了嘴磨了牙。 砖窖里又是一阵狗叫,有哀嚎有怒吼,在夹杂着苏灿的痛呼,将苏达吓得不断冷弹,大可怕了。 严晶心溜了,不走等下肚皮都得笑破。 可她走后,砖窖里的狗嚎越来越凄惨,后来浙浙变成了摇尾乞怜式的告饶,终于,在将近一个时辰之后,狗都不叫了。 苏达小心翼翼地打开砖窖的门,一溜恶狗跑得不知有多快,连叫唤都不敢了。 可苏达吓坏,狗没事,红烧狗肉没了不打紧,那苏灿…… 苏达不敢想了,却在这时,满身狗牙印的苏灿踉踉跄跄地走出来,将苏达吓得魂飞天外。 口鼻还有气息,苏达冲上去扶他时苏灿快脱力了:“爹,下次你别出心裁时打个招呼,不然打狗棍法没练成,我就快被咬成人棍了。” 看到已经没个人样的苏灿,苏达眼泪都下来了,连连摇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大把人没有武功不还是活的好好的,这功我们不练了。” 其实这人还真走样了,经脉一通魏溯难就觉醒了,他知道现在还在梦境里,但他是真脱力了。 打狗棍法有了眉目,体内的真气却消耗一空,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将真气耗空了其实帮了大忙,不然根本过不了洪日庆那关,老鬼虽然看不出他经脉通不通,但有没有气劲在身还是懂的。 相应的也免除了严晶心暴露的风险,如果有真气在身,魏溯难又怎会不知有人跟踪身己,一饮一啄,都是天注定。 次日一早,苏灿就踩着点到树林里睡觉,他知道洪日庆今天该来找他了。 没用等太久,就在他刚刚照着剧情在石碑上写下“苦海无涯”四字,然后坐下出神时,洪曰庆现身了。 还是老样子,披头散发,满脸黑垢,全身恶臭,不过现在扯平了,苏灿也差不多,不是包扎着就是贴着狗皮膏药。 这还是苏灿第一次对如霜的好意没躲开,因为魏潮难觉得这是给严晶心找麻烦,心安理得。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背着个破麻袋的洪日庆念着《孟子.告子下》的样子魏溯难是真想给他的演技一个差评,谁还不知道你是有目的而来。 但洪日庆不知道他演砸了,他凑到了苏灿的身边,看着石碑上的字念了出来:“苦海无涯,你写的?” 苏灿赶紧抓一把烂树叶擦掉。 洪日庆干脆就坐下了:“写得这么丑,把它擦掉也对。” 苏灿扭头到一边,他还用胳膊肘捅了捅苏灿:“哎,乞丐啊?” “是啊”,苏灿的语气淡淡。 可洪日庆的情绪热烈:“我也是!” “恭喜你”,苏灿头都转开了。 洪日庆又用胳膊肘撩上了:“哎,有没有东西吃?” 苏灿的回答依然无聊:“没有。” “幸好我有!” 洪曰庆从破麻袋里摸出了个白馒头,拨开了头发大嚼起来,一边嚼还一边找苏灿搭话,弄得馒头屑到处飞。 “你这样的造型不去讨饭博取人家的同情,太可惜了!” 苏灿快忍不住了:“关你鸟事!” “当乞丐当成你那么懒,同行都会看不起你的。” “我以前到哪都被人家看得起,现在还不是落得这个下场。” “我正好刚刚相反,我一辈子没被人瞧得起过……” 苏灿作势欲走,却被洪日庆拉住了:“哎哎先别走,你听我说嘛……” 再不走你都不入正题,就当苏灿在心中数到三时,洪日庆的话音又起:“记得有一次在广州,包我吃饭喝酒叫姑娘过夜,这样的人也有。” 苏灿回身弯腰扑倒,凑近了洪日庆:“帅哥,我记起你了!” 洪日庆嘻嘻一笑:“臭小子,我也记得你了。” 苏灿一把抓住了洪日庆的手腕:“废话少说,还我点钱,让我顶一阵子先,快点!” 洪日庆两手一摊:“如果我有钱的话,我也不用在这啃馒头了呀!” 苏灿蔫蔫地缩回手,回转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 洪日庆还有话说:“不过你不用怕,你有恩于我,我会报答你的!” “不用,心领了”,苏灿在靠躺在树桩上。 洪日庆继续话痨:“给你钱也没有用,也买不回你失去的东西。” “我失去了什么?” “尊严,自信,还有心爱的女人哟!” 这老鬼,说着说着眼的瞪大了,亮堂堂的,没个正经的老不修。 可以上正菜了,苏灿露出迷茫之眼神:“你究竟是何人?” 老鬼也板正了脸:“好说,在下洪日庆,外号老鬼庆,乞丐中辈分最高,字号最老。” 他越说越激动,伸出了一根手指怼到了苏灿的鼻头:“做乞丐有什么不好啊,想走就走想睡就睡,你也可以一样嘛,你说,你想要什么,我成全你!” 老鬼激动起来张牙舞爪的样让苏灿都快没眼看了:“我想重新做人。” “怎么?你觉得自已不像人吗?” 苏灿点头,还咂嘴:“一直都不算是。” 魏溯难在心里也点头:我还是个卧底哩! 洪日庆猛地点头:“所以你才会弄成这样,年青人,哈哈哈,非常好,非常好!实不相瞒,我看阁下从头到脚趾头,没有一个地方不露乞丐的形格。” 苏灿已经不耐烦了:“又如何?” “就是说阁下注定讨饭讨一辈子。” 即便是知道电影情节,魏溯难也觉得不靠谱,因为电影本身就不靠谱。 他都有点怀疑这个颠三倒四的老头能不能传他睡梦罗汉拳,因为电影也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带回现实的。 他打了个呵欠:“不跟你说了,我想睡一会儿。” 洪曰庆还是拉着他不放:“我想跟你一块!” 苏灿一甩手,挣脱了他的纠缠,跑到一边躺在了树根下,希望老鬼的办法真管用吧! 此时,严晶心正用一个望眼镜在远处的树梢上眼都不眨地盯着洪日庆和苏灿,她发现苏灿很快就睡着了。 应该是不经意间着了洪日庆的道,一种能将人催眠的东西。 严晶心有些小紧张,她怕她也睡下会漏了回梦心法,一咬牙,干脆睡梦罗汉拳咱就不要了,反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果然,苏灿睡着之后洪日庆并没有入睡,而是将苏灿扶了起来,在苏灿的身上一顿拍点。 严晶心都记了下来,哪条经脉哪些穴位,包括顺序以及推断出来的力道,她都一一在心里确认了一遍,就连其武学的原理也进行了推敲。 然后她看到洪日庆燃起了一盘香,袅袅的香烟被风吹了过来,严晶心嗅了嗅变淡了的气味,有种令人昏昏欲睡的作用,应该是迷魂香一类的东西。 严晶心松了一口气,还是催眠的手法就好办,最怕就是自己无法理解的手段。 做了准备,洪日庆附在了苏灿的耳边,轻声言语。 “佛前金座,罗汉归位!苏灿,你享尽人间富贵,也受尽人间苦楚,如今大彻大悟,我就以洪七公第七代传人的身份封你为睡梦罗汉,再以回梦心法,传授你睡梦罗汉拳,希望你好好利用,接招吧。” 好在严晶心的听觉异常发达,再加上气劲有成可以催动听觉的神经,所以洪日庆所言一字不拉都进了严晶心的耳朵。 说完洪日庆又在苏灿的身上一顿点拍,严晶心分明看到这一次洪日庆用了气劲,隔体鼓动苏灿的经脉。 然后苏灿就站了起来,像梦游一样与洪日庆对打。 可以看出,对打的八个招式跟前面洪日庆拍打苏灿的运劲法门是一样的,那剩下的那些气劲推宫的技法就是回梦心法,到手了。 第73章 由外而及内 对练了三趟,发现苏灿用得没有什么问题,洪日庆就背着破麻袋走了。 临走老鬼把苏灿写字的那个破石碑立了起来,重新写上了“苦尽甘来”四字,看了一眼酣睡的苏灿,轻声道:“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希望你能带着丐帮重振声威。” 只是洪日庆不知道,苏灿在他走后不久又站了起来,好像与人隔空对战了一趟。 是严晶心,她也进入了梦乡,趁着苏灿没醒跟他印证了一番回梦心法,直到她对那些细节勘验无误才罢休。 她醒来后就没有管苏灿而是直接开溜,因为看样子苏灿也快醒了。 苏灿在睡梦中还奇怪呢,前面洪日庆还跟他打得有章有法的,怎么最后一轮突然就露怯了,好在后头又恢复水准,也许是老鬼庆想考验一下他? 他忽略了,即便他在梦境中入睡,他的梦境也一直跟严晶心相通。 严晶心也是见好就收,只要再多余一点点,魏溯难就会警觉了。 现在一切都刚刚好,苏灿一醒来看到那个石碑,总算是放了心,因为刚刚洪日庆通过回梦心法传给他的东西入了脑,那证明回梦心法还真的存在。 这时他的身体内又有了一股新生的气劲在汩汩地流动。 这股气劲以前几日的那一股要小,但更活跃,说明它是通过睡梦罗汉拳炼化的。 苏灿握掌一挥,太好了,自己终于有气劲了,他一调用气劲,魏溯难就发现自己醒了。 眨了眨眼,发现还是在房间里,还好,梦中梦是安全的。 魏溯难一伸懒腰,整个人就直直地立了起来,虽然有床垫弹性的作用,但最关键的还是他将睡梦罗汉拳带回了现实。 回味了一下,是那股气劲产生了作用,有一个通过后背离体向下的催发,然后气劲把他推了起来。 但这股气劲又与梦境中不同,要大一些,却没有梦境中通过睡梦罗汉拳练出来那般活跃。 应该是拜墨玉所赐,不过魏溯难也没深究,现在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一回是真的有气劲了,魏溯难直想一蹦十尺高,现在对于他来说三尺就太简单了。 魏溯难差一点就想是不是找严晶心练练,但多想了一重,还是觉得不到时候,严晶心练出气劲比他早许多,或者两人之间还是有差距。 得稳住,得苟,苟得青山在,天天有柴烧,稍稍滴进村,打枪放炮滴不要。 不过好心情还是有了发散,早饭再一次被魏溯难承包了,因为早餐严晶心不过来他不怕暴露,所以他特意弄了一锅鱼丸粥。 鱼丸就是用冰箱里的鱼肉现揉的,以魏溯难现在的功力,手一抓,掐一掐,又q又弹的鱼丸就做好了。 只是他老妈贤慧吃着不放心,一再跟他强调:“难难,千万不要用那些嫩肉粉,那些东西做出来的不健康。” “妈,你放一万个心,真的是我手工做出来的鱼丸。” “可它吃进嘴里太弹了,上次去五星级酒店吃的特级厨师做的都没有这么好的口感,妈能不担心吗?” “特级大厨也不是什么都行都好,只是在他擅长的领域厉害而已,我这鱼丸是研究了好久的,压鱼肉的力度温度,烹煮的温区和时间有很深的讲究,这都是物理学的门道,那些特级厨师放他们再远也赶不上。” 魏嘉新帮儿子解了围:“不懂了吧?你当医生的,我问你,手术时是不是也有环境条件影响手术结果的例子?比如不同的温区缝合的预后不一样?” “是有,可这跟做菜有什么关系?” “不都是肉嘛,不同的温度和环境下弹性韧度不一样,手术你就会,吃你就忘了。” 贤慧往魏嘉新那擂了一拳,然后才想起当着儿子的面呢,打情骂俏的有点不像样,便红着脸装严肃:“吃饭呢,别老说那些恶心的事情。” 魏溯难抬抬眼镜:“妈,我近视,看不清。” 严晶心今天也看不清魏溯难为什么这么高兴。 快过年了,今天考完模拟考的最后一科就放大假了,但荆桔却没有办法回来过年。 武术要进入青奥会了,荆桔正加班加点的集训,领导说一定要争取开门红。 尽管没耐心跟魏溯难敷衍,但严晶心还是得跟他对话,不过那天魏溯难给她甩脸色的气还没消,所以严晶心依然是冷得像冰一样。 “我妈过年没法回来,我爸认为还得在你家过,通知你一声。” “知道,我给阿姨打过电话,没问题,都包我身上!” 魏溯难心情好了什么都好,就连跟严晶心治气都懒得了。 严晶心诧异地抬了抬眼帘扫了魏溯难一眼,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吗?那么好说话,有什么阴谋? 但后续魏溯难没说什么,严晶心也不管了,她得去顾奶奶家请教一些问题,魏溯难这样的小case,太幼稚了。 已经证实了血酸酶的功效,严晶心得想找出一个长期保持的办法。 但她被淋了个透心凉,因为顾奶奶说人体内大部分的成分想要保持住都得形成一个动态平衡的机制。 比如抗体是不断地产生以及淘汰的,激素也是不断地分泌和分解的,就连细胞也是不断地重复代谢更替的过程。 只有一种细胞例外,即脑和骨髓里的神经细胞,它们的寿命与人的寿命基本相等。 记忆就保存在此类细胞中,是一种电化学反应,尚未明朗,但许多科学家认为是一种量子效应。 假若真气存在,也必然要有一套维持它的机制,因为它与记忆这种尚未确认是物质化还是非物质化的属性不同,真气如果存在则必然对外界做功,所以它一定是物质化的。 这个逻辑严晶心倒也想得通,因为只有物质化的东西才存在能量转换。 用真气打出一掌则受体受力,物理上叫做功,得有能量来源。 也就是说真气得有一套机制来存着,并进行动态的交换,消耗旧的,生成新的,源源不断。 这就断了严晶心的念想,因为按照当前的环境,别说真气了,就是生成真气的前置条件都存留不住。 除非不呼吸,不然精氨酸酶两下就被二氧化碳中和掉了。 可自己体内的这口气劲是怎么回事呢,它一直在,并末消失。 严晶心没有与顾奶奶继续讨论这一点,在未证实前她不会把梦境的事说出来。 但严晶心明悟了一点,梦境也好,真气也罢,它们得有一个来源,得有个东西存着,不断地向自己提供。 而且由于真气的存在,这个来源还必须一直在自己身边,不然真气无法存续。 到了这个份上,捅破一层窗户纸就是很容易的了,用笨办法逐一排除也能找到根由,更何况聪明如严晶心。 梦境和真气的“罪魁祸手”月牙墨玉被揪了出来。 严晶心可不是魏溯难有那么多弯弯绕,她直接就问了老爸墨玉的来历。 于是她什么都知道了,包括墨玉可能跟北天师道有关的部分。 也许是严励心虚,他“忘了”告诉严晶心月牙墨玉是一对,他认为魏家小子也不会多嘴,因为他怕女儿知道了魏家小子会一个月生活不能自理。 至于以后穿帮了怎么办?没准那时墨玉都变成两小的定情信物了,谁还会来怪罪他这个父亲大人。 所以严晶心错过了一次触手可及的揪出梦境破坏者的机会。 但她现在神思蹁跹,也来不及多想。 严晶心也没有想到,原本只是为了寄托对老爸思念而随手佩戴的墨玉会有这么大的来头。 武痴的回路跟人不同,魏溯难想着研究原理,而严晶心则想着有了墨玉,她重现武术荣光的理想又近了好几步。 墨玉能把真气一直存着,说明它不惧当前的环境,那么有着墨玉的辅助,严晶心就能将武学的面纱彻底揭开。 很快纵云梯就不最左脚踩右脚了,开碑碎石也不是伪科学骗子了,也许一掌打出九条龙都靠谱。 这样的情景更能让严晶心激动,还主动地香了严励的脸颊一口。 有多久没有这种待遇了?自从严晶心病了他赶回来已经经重温二遍,看来闺女还是得多疼多爱才行。 得亏严晶心没疯,她还是理智地留了一手,梦境的事情她对严励也没说破。 或许将来证实了会告诉老妈,毕竟可以互相印证,至于老爸就算了,谁让他从小到大都是一句“没有证据证明”,严晶心记仇着呢。 现在严晶心必须分析清楚一个问题,因为她身上的真气与苏灿身上的真气有所不同。 虽然在现实中不是通过呼吸吐纳练出的气劲,但严晶心练的是内家功夫,即便是墨玉提供,也是她从墨玉内“吸”出来的。 而梦境中宛玲练的也是天理教的内功,也同样是炼化了血食增强的气劲。 就气劲的总量与厚度而言,远不是降龙十八掌那种外功可比的,一车载一斗量。 可凭什么先天罡气就打不过降龙十八掌呢?难道是导演让谁赢谁就赢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严晶心不喜欢意外,马上就要解决赵无极了,严晶心可不喜欢被别人抽自己的冷,辛辛苦苦为他人做嫁衣裳。 别白忙活一通,最后都让苏灿将好处得了去,那她会吐血的。 现在她有这样的机会将变数扼杀,因为她也同样将睡梦罗汉拳弄到了手,在现实世界,严晶心可以随便尝试。 试一试就能知道外功与内家功法的异同。 这才是严晶心赶时间的原因,她得在晚上入梦前先睡一觉。 其实是睡半觉,因为睡梦罗汉拳介于半睡半醒之间,是一种通过强烈地自我催眠来激发气劲与潜能的拳法,倒是与苏灿后来传授给黄飞鸿的醉八仙特征近似。 想到这一点严晶心灵光一闪,睡梦罗汉拳需要气劲才有效,而张保仔说后来就不能炼气了,莫非苏灿在晚年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对睡梦罗汉拳进行了改造,没有了气劲就通过醉酒来逼出人体的潜力? 毕竟醉汉也像睡梦的人一样,控制不住力道,能爆发出远超平常的力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内家功法的气劲不如外家功法的气劲了。 内家功法的气劲是吸来的,有一个借和挪的意思在里面,不如外家功法是激发自身而来。 气劲虽然到了气的范畴,可它依然还是一种劲,道理就是不管是喷气飞行亦成轮胎抓地,最终还是力的作用。 在没有形成数量级的差距前,喷气的方式无疑发力的效率是低于直接抓地的。 喷气引擎要获得同样的推动力,油耗远高于机械传动的引擎,这跟严晶心理解的劲力产生机制道理是一样的。 如此逆推,同样大小的力作用于人体,当然是原生的杀伤力大于外借的,前者更易于产生谐振。 严晶心也验证出了这一点,睡梦罗汉拳在现实中使出比梦境中施展威力下降了不少,因为没有原生的气劲。 而她喝了酒之后,以微醺的状态下施展睡梦罗汉拳,效能会提升一些。 总结起来就是不同真气的效能不一样,原生的杀伤力大,挪借而来的气劲威力稍次。 当然这是静态的对比,可技击交手从来就不是静态的。 动武不是掰手腕,不是站着不动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既有招式的生克,也有时机的错合,还有不同武者之间不同的应对选择问题。 比如杀伤力小些,难道就不能增加速度吗,不能避实击虚了吗? 结果只看武者在遇到问题的选择和临场发挥,不然就别打了,大家把纸面实力一摆定输赢算球! 可能吗?永远也不可能,大到与国征战,小到匹夫互殴,只要动武,输赢永远是打过才知道。 严晶心确信以她的武学造诣,打起来她一点也不怵苏灿,这就够了。 至少不会被不对称不讲理的武功一击而溃,剩下的看自己也看对手发挥,这样的比试,无怨。 这下可以放心了,严晶心还是第一次以临醉的状态入睡。 幸好进入了梦境不受此影响,不是现实的直接影射,那没得说,搞起! 第74章 谁才是白羊 魏溯难知道如霜和莫大叔去追查赵无极一被擒一被伤的情节,可他也懒得管。 在他看来那是严晶心的事,他只需等莫大叔受伤回来接掌丐帮就行。 可严晶心不那么看,她还有一盘大棋在等着下。 天理教的教众都聚集了起来会盟,赵无极也是心太急了,咸丰帝没杀清廷也没倒,他就穿上了龙袍,让教众们山呼万岁,野心是昭然若揭。 会盟中最重要的仪式是歃血,可这一次不是猪牛羊三牲,而是赵无极臂弯里的那个未满月的婴儿。 他将婴儿举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白羊降世,天理循环,真空家乡,无生老母,赐我神通,超渡众生。” 念完祭词,赵无极就将那个婴儿交给了手下,然后婴儿就被放进了一个石碾子里。 石碾子压下,一通鲜红的血水从石碾子的漏嘴渗了出来,滴进四面八方挡着的杯子里。 如霜看不过去了,想出来阻止,可她被莫大叔拉住了。 他们躲在外面的树丛里,前后都有天理教的人,天理教的精锐都在这,他们两个出去是断无生理,那样不但救不了那个婴儿,反而会搭上他们。 如霜别过脸去,一阵眩晕,看见这样惨绝人寰的情景,真的很难受。 赵无极很享受,接过了鲜血提声振气:“清廷的皇帝明天会出城围猎,我会用献上美女的理由来接近他。” 然后他看向素脸朝天没有戴斗笠的宛玲,脸中现出迷色:“宛玲,你明天可能要牺牲一下色相。” 宛玲冷冷地答了一声“是”,又低下了头。 赵无极志得意满:“只要明天杀了皇帝,天下就尽入我手,荣华富贵绝对少不了你们的。” 将鲜血一饮而尽,赵无极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快,似是享用人间绝味。 教众们也跟着他一起喝掉了碗里的血酒,他们那就不是纯的血了,而是大量的酒水,滴两滴血做做样子。 干完了酒教众们将碗一摔,当啷声不绝,然后他们跪伏于地,再次山呼万岁。 赵无极舔了舔嘴唇,嘴里咂动,好像已经在品味大好江山。 如霜这时跟莫长老悄悄的问了一声:“长老……” 莫长老沉声快嘴打断了如霜:“回去再说!” 不巧,这点响动被赵无极听了去。 他倏地一声蹿了出去,越过十数丈的空中,向着如霜他们藏身的地方抓来。 莫长老也只能拉着如霜一跃而起,躲过了赵无极的攻击。 赵无极一抓的气劲将树丛全扫翻了,连着灌木合根拨起,一时尘土飞扬,烟雾弥漫。 赵无极却好整以瑕地在半空顿住了身型,悄然落下,无声无息,从极速到极静,转换得自然无比。 莫长老和如霜却落入了天理教众的包围之中,只能以命相搏了。 就在这时,宛玲就冲了过来,一边疾行一边大喊:“抓活的,帮教主控制丐帮。” 她这一喊,那些天理教的教众就没有那么着急着动手了,而是紧紧地四周布控,除了赵无极的心腹,其他人都相对谨慎起来。 莫长老看到这个样,那就得拼了老命啦,那杆用布包起来的长棍被他舞得生风,或点或挑,或扫或戳,都不是很用力,但攻向莫长老的刀枪棍棒却被他带动着击向了同伙。 这是打狗棍法,不以力胜,只以智取,最适合群战,能发挥出巨大的威能。 当然,莫长老也不是不下狠手,凡是被他扫中戳中的天理教徒,只要轻轻碰着,那就是当场横飞出去了了帐。 而如霜这边也打得热闹,她左手一柄柳条剑,左抽又甩,都不跟对手直接交击,而且从各种武器的缝隙里错落而过,寻得空当就给对手拉一口子。 剑身较弹,能弯能幻,这是一柄软剑,所以并不好格档。 同时如霜的左手还有一根峨眉刺,当对方欺身近来时,她将刺甩转,嗤嗤数响团了一圈过后,那些天理教徒的脖子上就多了一道血痕,随即仆倒,这是被割了喉。 宛玲看到如霜这般能耐,提了把大刀向她冲了过来,先斩腿,如霜飞旋而起,再斩腰,如霜却没有格挡,而是空中一抖柳条剑让其变弯绕过了大刀削向了宛玲的双手。 柳条剑比大刀快,宛玲只能脱手,如霜趁机一个戳脚将宛玲踹飞,她自己也腾身趋上,在空中不断地旋转身子,手里的柳条剑唰唰唰唰地在宛玲的胸口削了数剑。 宛玲飞了出去,落在了一块大石上,趴着不能动了,身上流出了一大滩的血。 赵无极看到得力手下、重要棋子竟然被如霜给杀了,怒火冲天,嗖一声就冲了过来。 如霜跟莫长老汇合,想着用轻功突出去,可他们刚腾身半空就被赵无极追上了。 赵无极抓住了如霜的脚踝,将她一扯就掼到了地上,自有天理教的教徒上前,刀枪抵颈,如霜算是住擒住了。 莫长老只得折返而回,半空运气,又加深了伤势,不断地咳嗽起来。 赵无极不给他机会,落在了如霜和莫长老中间。 如霜见状大喊:“长老您快走!” 赵无极紧紧地盯着莫长老,想走?也没有那么容易。 真得拼命了,莫长老发了狠,一捋手中的那根长棍,包裹在外头的破布被撕开,露出了里面翠绿盈润的材质。 这才是丐帮传帮之宝打狗棒的真面目。 莫长老一挥打狗棒,抡了半圈,一股如针状的气劲就从打狗棒激出,像暗器一样射向天理教众人。 有些打空了的气劲刺在地面上,更是炸出了一蓬烟灰,就像是用机枪扫射一般。 烟尘过后,赵无极身后的心腹教众都被打倒了。 可赵无极却依然背着手站着,笑盈盈的,啥事也没有。 然后他动了,身体没动,就以气劲团身,推着他移形幻影,转到了一丛乱石后。 接着赵无极不断地挥手,一块又一块磨盘大的石头被他凌空推了过来。 莫长老一扭打狗棒,轻轻一点砸来的大石,石头被炸裂碎开,从他身旁射过,又打出了一片烟尘。 可烟尘里不断有石块突撞过来,莫长老的动作也越来越凝重,他的气劲不足了。 最后他只得以打狗棒轻轻拨动砸来的石块,撬动它们的轨迹从旁边闪过。 可赵无极亲自上手,以掌推着一块一人高的巨石冲了过来,莫长老没办法,只得舞动长狗棒,挑起身旁的石头向巨石撞去,一时间满场烟雾笼罩,都是石块撞碎散后的泥尘。 莫长老也狂吐了一口血,见势不妙,他也只得飞身突围,先回去求援,不然如霜陷落的消息都不会有人懂。 烟尘散去,那些天理教的教众还喊着“快追”,赵无极却一举手喊停了他们:“不用追了,时间快来不及了,何况他也受了那么重的伤,且让他自生自灭吧。” 然后赵无极一脸色眯眯地看向如霜:“你杀了宛玲,我就将你献给皇帝。” 赵无极从怀里掏出了两根带铃铛的长针,就向着如霜脑后扎去,可他的手却突然一阵酸软,根本没用上力。 长针自然没扎进去,如霜也是气劲高手,没真气压根伤不着她。 然后一声“不用了”从众人身后响起,流了一石头血的宛玲站了起来,走入了场中。 赵无极目眦欲裂:“你背叛我?” 宛玲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破烂猪尿泡,将它扔在地上,没有回答赵无极,却向教众们发号施令:“快把那小子从石碾里放出来,别憋着气。” 教众们赶忙抬起了石碾,那个婴儿被抱了出来,手脚还在动,嘴含着自己的大拇指正吸得欢。 原来石碾子的槽底被掏深了,所以上面的那个压盘没压到底,还空着一截。 赵无极出离愤怒,指定宛玲:“为我擒下她,赏金千两。” 都不用宛玲出声,一个教众就出了口:“省省吧,你的亲信全死了,剩下的人都不是傻子,不会为你卖命的,因为给你卖命只会被你卖。” 另一个教众也指着地上倒伏着的赵无极的心腹开声:“刚才那一下,你明明可以为他们挡着,可你却任由丐帮的长老杀了他们,这就是为你卖命的下场,圣女刚开始说的时候我们还不太敢信,要不是亲眼看着我们都不知道,原来教主就是这么个货色,呸!” 又一个中年妇女站了出上,上去就给了赵无极几巴掌,还抓破了他的脸:“你个杀千刀的,竟然吸人血练功,说,我失踪了的孩儿是不是你下的手?” 赵无极怒极反笑:“哈哈,我是白羊降世,天注定我是你们的教主,你们不要执迷不悟!” “呸,你是个屁白羊,我们才是羊,你就是只吃羊肉喝羊血的恶狼,还来这套,我问你,前教主的八卦掌法和先天罡气的功法你可曾授与教众?还有教中的几位长老是怎么死的?” 这是一位年纪大一点的教众,应该颇有威望,说出来的也是教中密辛。 赵无极兀自不肯认输,抗声道:“没有我统一天理教,八卦教还是一盘散沙,没有我教你们武功,你们现在连刀都拿不动。” “呸,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还教我们武功,圣女教了我们两个月不到,我的八卦掌就差不多学全了,先天罡气也突破了两重,你呢?自己吃肉,连汤都不给别人喝,还想继续骗我们,门都没有。” 赵无极越听脸越白,这些都是他以前做下的腌臜事,想不到今天全被清算了出来。 罪魁祸首就是宛玲这个贱人,只要杀了他,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赵无极瞥了宛玲一眼,开始强提气劲,可他一运劲一口浓血就喷薄而出,成了一团血雾,让教众们都多离了他几步,这叫众叛亲离。 宛玲则笑着看赵无极挣扎:“没气了吧?” 等缓过了了劲,赵无极怒目瞪着宛玲:“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宛玲摇了摇头:“没有下毒,只是刚才你喝的血里面有……” 福至心灵,宛玲一顿就接了上来:“算了,告诉你也没什么,让你死个明白,那里面加了十香软筋散,无色无味,中者真气全失,武功尽消。” 如霜这时已经脱了控制,可她看着这一幕也震惊难平,都忘了跑。 尤其是听到宛玲说到十香软筋散时,她一阵恶寒,果然是邪门歪道,竟然有这样的奇药,对武林中人来说真是天大的威胁。 如霜想到这些,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她的动作就被宛玲看到了。 宛玲走道她面前,一把大刀就伸了过去,如霜都把眼一闭,有死而已,刚才听了那么多天理教的秘密,杀人灭口是在所难免的。 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宛玲这时开口了:“刚刚还杀人呢,让你报个仇不至于这样吧?眼都不敢看,不是你的杀父仇人吗?” 如霜睁开眼,这才发现原来那把大刀是倒持的,被宛玲用两根手指夹着,递到了自己面前。 有些意外,如霜看了一眼宛玲胸前的血,自己刚才还削了她好几剑呢,如霜嗫嚅着:“刚才我差点杀了你,你?” 宛玲莞尔一笑:“就你那几下还杀不了我,就当成挠痒痒吧,喏,都砍在猪尿泡上了,是猪血。” 然后宛玲认真了起来:“你的杀父仇人就在这,冤有头债有主,剁了他,天理教跟丐帮的恩怨就两清了。” 赵无极一听想跑,可宛玲一挥手,一提气劲就点在了赵无极腿弯之上。 受制于人,赵无极双腿一屈就跪在了地上,如霜一咬牙,拿起了大刀上前一挥,赵无极便身首异了处。 那喷溅出来的鲜血淋了如霜满脸,她却并没有擦,而是和着眼角的眼泪跪在地上大哭。 旁边天理教的教众们齐齐向宛玲鞠躬行礼,这是她要求的,以后不可行跪礼。 那位老教众还当场唤她教主,宛玲摆摆手:“天理教今日起重新改回八卦派的名号,你们速速离京,下面的事你们别掺和了,回去准备起兵,杀个皇帝离坐拥江山还远着呢。” 然后她才到如霜跟前蹲下,严晶心的老款式撇撇嘴出来了:“你还不能走,换身衣服,跟我去看一场好戏。” 第75章 谁来当帮主 丐帮的人又一次齐集在圆明圆中,敲着竹板,哒啦哒啦作响。 在一片嘈杂之中,有人高喊:“怎么没人敢上来选帮主?” 这是拱火的,果然就有人应和了:“叫莫老三把打狗棒交出来。” 这一声过后,应和声不断。 是洪日庆的手腕,他传了苏灿睡梦罗汉拳,又推动了丐帮选帮主的浪潮,这一次苏灿是十拿九稳。 丐帮一直是污衣派和净衣派轮流执掌,莫长老是净衣派,洪日庆份属污衣派,这才是洪日庆不掺和帮中事务的原因,大家并不在同一个阵营里。 同时洪日庆的武功也不够,只有将苏灿推上帮主之位,让他练成了降龙十八掌,才有对付赵无极的把握。 群情激荡,苏达被吓得缩头缩脑,连水烟筒也顾不上抽了,悄悄地问如翠:“莫大叔跟你姐姐到底上哪去啦?” 如翠也蒙,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刚才我看见莫大叔跟我姐姐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 苏达烟瘾上来了,一哆嗦:“难道他们两个有一腿。” 如翠脚一伸就把苏达从大石块上挤了下去:“老不正经。” 就在这时,莫长老跃入场中,将打狗棒插在了水法的扇形槽中间,他自己则退了几步站到了一边,强行运气震动了伤势,他的嘴角又吐出了一丝血。 可莫长老压住了,他捂住胸口平息了乱荡的气劲才咬着牙提声:“现在开始选帮主!” 如翠和苏达冲过去把他从大水法的平台上扶了下来,安置到一旁,如翠焦急地询问:“莫大叔,我姐呢?” 苏达则又啰嗦上了:“哎呀,被你吓一跳,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没事吧?” 莫大叔有气无力地答了个“没事”,然后才抓着如翠的肩膀:“你姐姐被赵无极给抓去了,我们要找个人上台选帮主,选出帮主才有办法凝聚帮众将你姐救出来。” 苏灿就在一旁睡大觉,其实醒着,他听到撇了撇嘴,心里暗道:“严晶心又玩这出扮猪吃老虎了,实在是太老套。” 这时对面的帮众又起哄了,全都叫喊起来:“快点快点,快上台啊!” 那边污衣派已经摆好了莲花落阵,正等着收拾上台的挑战者。 莫长老看向自己这边,老的太老了,小的太小了,到底该派谁上去呢? 没有一个人敢接下莫长老的目光,他看向如翠,如翠也避开了,就连平时脸都不要的苏达也抬头望天,没有一个敢出来说句话。 莫长老一撑就想站起来:“让我去。” 如翠却死命地拉住他:“莫大叔……” 这时一个冷僻的声音有人群后响起来:“不如让我试试。” 苏灿站了起来,等了那么久火候也差不多了。 群丐让开了一条路,苏灿从人丛后走出,走得是懒懒散散,半分英雄气概都没有。 魏溯难也深谙苟缩之道,哪里会真的扬眉吐气,苟着苟着抽冷给别人一下多香啊。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故意在爬上台阶时摔一下,那样太low,他直接就趴着上去,慢慢地蹭上了近一米高的台阶,就像个三岁小孩搬凳子够桌面上的零食那般。 看到他这样,人群里都响起了嘘声,嘲笑不绝。 莫长老看不下去了,强提着精神喊了出来:“阿灿,你不是九代弟子,快下来。” 组成莲花落阵的污衣派长老倒是无所谓:“既然你挑不出好的,我们可以将就你。” 莫长老却没有接那位长老的话,而是定定地看着苏灿:“阿灿,你不要以为好玩,你铁定没命的,快下来。” 苏灿有些戏谑:“没相干的,我的命早就当做没了。” 污衣派那边的帮众看不下去了,有个人带了头:“废话,扔他!” 他捡起了一起泥巴就丢了过来,糊在苏灿的脸上,魏溯难感觉一阵恶心,但他还是忍住了,想要达到目的就得付出代价。 他忍着泥马、树枝、草团甚至烂野果的袭击,抹干净了脸。 对面污衣派的长老笑了:“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他上前两步试探,苏灿却全没有动手的想法,只是用手堵住了嘴巴里的呵欠。 那就不客气了,长老的拳里加入了劲道,唿一声朝着苏灿的门面击来,他已经可以想见苏灿被他一拳击飞的样。 然而他的拳头并没有任何受力,完全挥空了,面前的苏灿也失去了踪影。 莫长老、苏达和如翠都不忍猝观,皆别过了脸,可好像场上什么动静也没有,却多了个鼾声。 污衣派的长老也听到了,往脚下一看,苏灿正在他脚下酣眠呢。 这脸丢大了,长老双手成爪就朝苏灿抓去,想着将他揪起来扔出去,可他没够着,苏灿的身躯就突然横挪了一尺,刚刚好避开了他的爪。 抓了个空,长老怒了,一把擒住苏灿的衣襟,一个立手倒翻就顺势将苏灿举了起来。 但他也没来得及将苏灿扔出去,现在他的头皮很痛很麻,因为苏灿揪住了长老的辫子,正用力地向下扯。 吃痛让长老分了神,手上一松,苏灿脱了纠缠便向外一倒,也避过了长老举火燎天的双掌。 然后苏灿就翻滚着摔在了地上,还滚出去了好几圈,正好腾出了地方让长老背摔。 他手里一直抓着那条辫子呢,长老就这么生生给他扯倒在地,摔得还挺吃劲的。 滚出去的苏灿停了下来,以肘支地以拳撑头,身脚绷直,一腿弯绕,睡罗汉出来了。 苏达看迷了:“睡觉?” 如翠看愣了:“他在干吗?” 长老缓过了劲,起了身,上去就是一通踹踏。 苏灿却像是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后来索性坐起来掉了个方向,换了一头躺下,似是无意避开了长老。 可他这个动作间就夹了扫堂腿,一下子将长老重重地扫倒了。 又一轮重重的屁股和腰背着地,长老连忙滚了出去,单膝支起捂着后腰踹大气,这个年轻人不讲武德不敬老,下脚没轻重。 可苏灿还是那个睡罗汉造型,看着就让人来气。 看到这副样子莫长老缓缓地撑了起来,有些惊疑不定:“这招难道就是……七师叔的睡梦罗汉拳!” 他越想越肯定,眼里露出了光。 场中那名动手的长老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他一抬头:“布阵!” 一条竹棍抛了过来,长老一跃而起抄在手中,另两人与他成三人分错,手里的竹棍就密密地敲击在地上。 然后三人就围着苏灿不断地转圈,那个三才阵的圆圈越缩越小,竹棍也敲打得越来越密,苏灿的耳朵有都点发聋了。 他及时地运起了气劲将耳膜护住,但依然让竹棍的响动透了些进来,不能成为聋子。 果然,趁着密集的敲击声,背后那人一个翻身砸打,手里的竹棍就向苏灿抽来。 接着另外两人也以同样的招式出击,三个方向,没有空当真不好防,且以声响作为掩护趁其不备,苏灿要不是气劲了得,还真是着了道。 他一个屁股后顿就地弹起,身子在空中翻滚了一周,重新躺倒,却将三根竹棍都压在了身下,还伸了个懒腰。 三位长老将竹棍挑起,苏灿被甩向了空中,三根竹棍又向上戳去。 苏灿在空中却还像还躺在床上一样一挺腰就翻过了身,然后他落下来时手脚就乱挥乱踹了,活像一个被吵醒闹起床气的人。 可这通乱动却正正好让他的身形避开了戳上来的竹棍,而他的脚和掌却以下方的三位长老为支撑,或推或踢地转了整整一圈。 三位长老被他击中胸脯、扫中脸面,齐齐地摔飞出去。 当中一位吃劲轻,复又攻来,跌坐在地以掌作枕的苏灿一个大懒腰就往后倒,背脊却正正撞在对方的前胸,气一滞,那个长老就没有劲道向后踉跄。 可苏灿跟着翻身双腿又再一次蹬在了他的胸前,然后乱挥的两手啪啪就扫中了两下反手抽。 这两巴掌打得响,让下方的观众都脖子一缩,该有多痛啊。 没完,跟着又是一个懒腰,抬举起来的拳头就轰在了长老的下巴上,然后张开的手肘又一次顶在了长老的胸膛,他被撞了出去。 而苏灿就这么斜斜地站着,以一个侧身的铁板桥凌空而眠,还不断地晃悠。 重新爬起来的三位长老交换了一下眼色,对方不简单,得出绝招才行。 他们默契地以竹棍拄地一跃而起,踢向苏灿头顶的半空,结果不是攻击,而是三只脚交扣了起来。 然后他们手里的竹棍就开始运起气劲交击地面。 敲击让这个叠起来的人阵不会落下,而竹棍在气劲的挥动下变成了如铁钎一般,不断地凿击着水法台,在石板上凿出火星、蓝烟。 密如暴雨的凿击笼罩着苏灿,他只得不断地翻来滚去,在火星与烟尘中游离穿梭,好像每一下都会击中他,但又恰好在击中之前被他险而又险地避开。 终于这一串鞭炮一样的敲击在击撑了十数轮之后有了少许的迟滞,这是组成莲花落阵的人气劲难以为继的征兆。 这既是莲花落阵的好处也是罩门,好处是三人同击,可以给人回气,所以能打很久,坏处就是回气时节奏会降低。 苏灿就抓住了它,一个翻身打挺,双腿就穿过了竹棍的空间蹬在了三人交扣有腿上,阵势立解。 苏灿则趁着他们散开时翻身立起,又是连着三个懒腰,一人在腰腹间打了两掌。 三位长老摔在地上,这一次是没那么容易站起来了,还在哎呀哇啊喔哟地呻吟着呢。 懒腰伸完,苏灿也清醒了,他回身一跃,就跳到了水法的扇形槽上,轻松写意地一拔,那根打狗棍就被他提了起来。 苏灿将打狗棍握在手上横举过头一振:“不好意思啊,各位,我赢了!” 三位长老虽然难受,可还是互相搀扶着挺了起来,打头的那人不服气:“你打赢我们有什么用,你又不会打狗棍法!” 另两个也帮腔:“不会打狗棍法不配当帮主!”“就是,丐帮帮主不会打狗棍法就是个笑话。” 苏灿一跃而下,跳到他们面前,横着打狗棍将三人逼退一步:“打狗棍法是吧?” 他的手腕一拧,那根翠绿的打狗棍就像是有了灵性,在苏灿的手腕里翻飞如龙,后来还脱了手,在他的身周不断的旋转交缠,好像在与苏灿起舞打闹。 没有任何一招打狗棍法的招式,但打狗棍法的挑、缠、点、架、粘、连、震、荡的要决却一览无遗。 三位长老也懵了:“不像是打狗棍法的招式。”“可就是打狗棍法的要决。”“怎么办?” 话声一落,三人头上就分却被敲了一棍,一点都不痛,可他们的脚起却了一蓬尘,打头的长老嘴都大了:“狗咬狗!” 这一招跟隔山打牛近似,是利用被击对象的身体传导劲气,然后又借被击对象的势让两狗相冲的法门。 苏灿是不懂真的打狗棍法,可他又在砖窑里自创了自己的一套打狗棍法,招式不同,威力和效用却都是一样的。 所谓殊途同归就在于些,就连莫长老都欣喜莫名:“这就是打狗棍法,苏灿自己的打狗棍法,他不当丐帮帮主,谁来当?” 可苏灿的显摆没有完,他旋动起身形来,将打狗棍舞成幻圆,嘴里喊出“天下无狗”,手里的打狗棍就像转笔一样在掌中疾旋。 一簇气劲从打狗棍中击出,像机关枪扫射一样切过了那个扇形的水槽,将它一分为二。 苏灿收招直立,心中想的却是:这一次别想我敲断打狗棍,老子看电影看了十几遍了,还不明白打狗棍的奥秘那就别玩了。 打狗棍是翠玉雕成,它有一个特性,能很便利地传导气劲,还有放大的作用,其实就是真气时代的机关枪。 通过它,耗费很少的气劲达到群攻的效果,而且威力还大,之所以最后一招叫天下无狗,那就是对着大量的狗群上这一招,像机关枪开火一样把群狗全扫趴下。 魏溯难是看了第六遍电影时,才从莫长老使用打狗棍的细节悟出了这一点,现在打狗棍入手,一试之下果然如此,真乃利器也。 第76章 谁才是主角 台下的群丐已经欢呼起来:“这就是打狗棍法。”“天下无狗那招我见过,前任帮主使的也是这样,真的是一模一样。”“苏灿就是帮主!” 众望所归,三位长老也没有办法忤逆,只得拱手一叩:“参见帮主。” 激动的帮众都是冲上了水法台,苏达更是一马当先,将苏灿扛到了肩上。 在莫长老的一再要求下,如翠将他扶了上去。 苏达这一下露脸了,拉着莫长老不断地问:“莫大叔,我儿子有一套吧?” 莫长老已经没有力气跟他啰嗦了,他挣扎着走到苏灿身前:“想不到你学会了睡梦罗汉拳,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丐帮帮主。” 他将手里拿着的一本老旧书和一颗龙眼大的黑漆漆的圆珠子递到苏灿面前。 苏灿缓缓地伸出了手,将两样事物接住,谋划忍耐许久终于到手了,苏灿也百感交集,手都抖。 莫长老的气息渐弱:“这一本是降龙十八掌的秘籍,还有大还丹都交给你,希望你以后好好领导丐帮。” 苏灿终于平静了下来,抬头看向莫长老:“我只想尽快救回如霜姑娘。” 莫长老快不行了,他与苏灿没无涉,虽然是梦境中的人物,可让他安心而去也不坏,至少他亲自帮苏灿实现在愿望。 莫长老果然一脸欣慰:“如霜总算没看错人。” 苏灿心里却在想:“等让女魔头知道谋划都落空了不知道是何感想。” 帮众们拥了过来,将苏灿举起,在大水法的石台上不断地转圈。 莫长老笑着笑着渐渐淡去了神色,向后倒去,一口血狂涌而出,任是如翠再怎么呼唤也没了回应。 莫长老去了,丐帮已经完完整整地落在了苏灿的手中。 魏溯难现在却有些犯难了,他猜测严晶心不想遵守剧情,多半是托大了没有料到清廷的变化,所以还是中了赵无极的圈套。 可他也不想如了咸丰帝的意。 在梦境中觉醒后他就明白,咸丰帝就拿他当作一条狗,有用的时候给根骨头,没用的时候一脚踹开还嫌脏,甚至有用的时候就是死期,因为杀了狗可以吃肉。 所以他打定主意不想去参和赵无极和咸丰帝的斗法,如果如霜真的不幸死了,那就当给严晶心一个教训好了。 梦境里死一趟现实中应该没事吧?上次自己都快被打死了不也没事嘛,顶多是再进医院躺一段。 可是如翠开始催了:“我们怎么样才能将姐姐救出来?” 苏达也在旁边附和:“是啊是啊,如霜多好的姑娘啊,赶紧出发,迟了我怕你会后悔一辈子!” “快了我才后悔一辈子呢。”苏灿在心里吐槽着,嘴上却又是另一套:“如霜在赵无极手里,盯住赵无极就能找到她的下落。” “那你快点啊!”苏达又催上了。 苏灿只能振臂一呼:“各位,如霜现在被天理教教主赵无极擒住了,我们发动所有的帮中兄弟打探天理教的动向,一定要尽快。” 他知道如霜现在跟着赵无极去往木兰围场,可他不能说啊,正好可以拖一拖时间,再顺手把大还丹服了,将降龙十八掌练一遍。 代入到主角身上就是爽啊,这次不用猜也不用受伤,他知道降龙十八掌最后一招是怎么回事。 魏溯难觉得秘籍有手天下我有,可还不等他想入非非呢,刚刚看完降龙十八掌将大还丹塞进嘴里,出去打探消息的帮众就回来了。 这真是打了魏溯难一个措口不及,他吃惊地吐出“这么快”就说不下去了。 那颗大还丹还真是死大死大的,卡在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去,关键是他的气劲还到不了那里。 苏灿眼都翻白了,幸好如翠见机得快,拿来了一竹筒水给他灌进去,苏灿才避免了刚要走上人生巅峰就被噎死。 也快到半山腰了,如翠太着急,刚才是嘴对嘴帮他把水和药丸给逼进去的。 旁边一大帮众看着呢,苏达还猛地朝苏灿抛眼色竖拇指,把如翠羞了个大红脸。 她一边揪着衣角一边辩解:“我…我是为了救你,事急从权,我对你可没有想法,我是不会和姐姐抢……啊,姐姐,对了,天理教的下落打听到了。” 终于想起了如霜,如翠说话又便利了:“帮众们都打听清楚了。” 苏灿将药丸和水咽下,终于平复了呼吸,接上了刚才的话:“怎么会这么快?” “因为容易打听啊,天理教的人刚入夜不久就都出了城,回河南老家去了。” 这是一位长老,负责打听消息的事宜。 “不对,入夜了怎么出城?城门是有宵禁的。”苏灿反应了过来,一把揪住了一位长老的衣襟。 长老还以为苏灿着急如霜呢,浑然不在意:“他们是走的赵无极的门路,有腰牌啊,还是成群结队走的,不止我一个人,所有派出去的兄弟都知道,很容易就问到了,走得是一个都不剩。” 苏灿又愣住了,还呃地打了个嗝,消息太出乎他的意料,让他反应不过来。 如翠还以为他没好呢,又将装水的竹筒怼进他的嘴里,又把苏灿给呛着了。 等咳完了他才意识到还揪着长老的衣襟呢,忙放开道了声“抱歉”,觉得诚意不够又帮长老顺了顺抹平。 去河南出城是走通州,如果赵无极真的要放烟幕弹的话,也不会这么干。 因为去往木兰围场是向北,这一南一北得绕过大半个京城,这样绕路,肯定会耽误时间。 难道是严晶心又心血来潮改了情节?或者赵无极将如霜掳回老巢去当压寨夫人? 不像,赵无极不是那样的人,这家伙极其势利,对名利眼热得紧,这么好的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 那自己该怎么办? 魏溯难十分沮丧,每次都这样,自己总是有着主角的身份却没有主角的命,所有的事情都被严晶心搞得乱七八糟的,说她是女魔头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苏达见机将苏灿拉到一边:“阿灿,你不会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了吧?难道你跟如翠好上了就故意不去救如霜?爹跟你说,不兴这样,可以两个都娶嘛,咱们苏察哈尔家多娶一房媳妇算个啥!” 魏溯难不想跟苏达缠杂不清,却猛然想起他是苏灿的爹啊,或许可以听听他的意见。 于是苏灿也放轻了声音:“爹,我问您个事,如果皇上恢复了咱们的旗籍,你还愿意回去当您的广州将军吗?” 苏达这次将头摇得快要不见影:“当官有什么好,受多了气爹也想通了,还不如做个乞丐呢,咱们把丐帮发展好不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吗?” “那万一皇上要不放过我们呢?” “不放过?”苏达将两边衣袖捋了捋,大有跟咸丰帝干一架的气势:“他有本事就不要让天下那么多乞丐,有钱谁愿意当乞丐?天下间数千万的乞丐,他要敢说当乞丐的人全杀了,那他的皇位也不用坐了。” 苏灿从没想过苏达口中会说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话,不过这话对魏溯难的味口,他来自现实世界,可没有忠于皇命那一套。 现在苏灿的性格里,魏溯难的意志当然是占了主流,苏达的想法也让魏溯难有了决断。 他转过身开始发号施令:“你们带着帮中京城籍以外的兄弟,天一亮就出城,缀在天理教徒后伺机行事。” “那你呢?”如翠听出了苏灿的话中之意,马上追问。 “我跟赵无极打过几次交道,他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武功又好,他的野心不在江湖,而在金銮殿上,所以我认为如霜多半会被他带着去觐见皇上邀功,他会趁机干掉皇帝。” 一个长老发问:“那他为什么要让帮众离开京城?” “想夺取江山,不是杀了一个皇帝就成的,杀了一个皇帝清廷大不了再立一个,真正有用的是军队,是军人手里的刀枪。” 众人若有所思点头,苏灿又多说了一重:“赵无极铤而走险的话多半会让部众回老巢准备举事发兵,然后杀了皇帝趁着清廷群龙无首一举攻克京城,如此他才有机会乱中取鹿,不然凭他的势力想当皇帝那是痴心妄想。” 如翠没耐心:“可那样的话咱们不应该跟着赵无极的行踪去救姐姐吗?” “人多了没有用,因为清兵人更多,反而是人少才有机会。” 连苏达都听不懂:“那么多清兵你怎么潜入进去呢?难不成清廷还会打开大门请你进去?” 苏灿点头:“是的,他们会打开大门请我进去的。” 众人同声问难:“凭什么?” 一拍胸脯,苏灿放炮了:“就凭我是清廷的卧底,咸丰帝让我卧底丐帮,希望我能通过苦肉计将丐帮控制在手里。”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还是如翠简单些:“那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放心,刚才那个不用你负责。” 苏灿一阵无语,但还是解释了一下:“我问过我爹,他说宁愿当乞丐也不愿意回去当官,我听我爹的。” 见众人都是一副我没读过书听不懂的样,苏灿只得又补了一句:“在品尝过人间冷暖之后我发现,皇帝把我当成了一条狗,而丐帮还把我当个人,所以我想做人,不想做狗。” 这下乞丐们听明白了。 如翠却有异议:“那你带我去救姐姐,长老们跟达叔南下跟踪天理教。” 魏溯难还真没碰上过这种情况,但他是个负责任的人,既然败了人家的名节,那就得顺着,他也只能点头了。 苏灿环视了一遍众人,一一点头才抱拳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帮中之事,拜托各位长老了,当不当这个帮主,等救出如霜由她来定。” 其实他想的是:反正武功我也觉会了,严晶心想要丐帮就拿去,电影里的东西有什么值得抢来抢去的。 而严晶心现在也跟如霜在赶路,还一边信马由缰一边攀谈:“假如苏灿真的夺到了帮主你怎么办?要知道,他可是个旗人。” 如霜觉得宛玲问得怪怪的,包括她的行径也是怪怪的,虽然不让自己走还说要看一出好戏,可也没有为难自己。 如霜仔细地想一想,欣然答道:“如果他不违背丐帮的帮规,不做有违侠义之事,我没有意见。” “如果有机会推翻这个朝廷,他却袖手旁观,那你怎么看?” 这个问得有点大,如霜想着吃力,但她还是直抒胸臆:“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沦落为乞丐的百姓越来越多,谁当皇帝都一样。” “打倒皇帝当皇帝确实是这样,就像太平军那样,还没成事就开始干坏事了,可如果没皇帝呢?西方就有许多国家是没皇帝的,国家里的事是一群人商量着解决的。” “那不是乱了套?” “没乱套,烧了我们圆明圆的国家里就有好几个是这样的,有些即便还有国王,国王也不掌权,更不掌军,只能当个图章。” “那就得看掌权的人手里的权会不会一直被他占着,就像丐帮一样,我们也分污衣和净衣两派,大家轮流上台执掌,可历代以来还是免不了出一些良莠不齐的事。” “其实问题挺简单的,掌权的人没有被制衡,或者所谓的制衡,监督的人手里没有足够的力量。” “一帮一派尚且难以做到上下齐心,更何况一国,其实江湖事跟朝堂事差不太多,最终还是看谁嘴巴大,而嘴巴想要张得大就需要拳头硬,可惜,武功高手难得,所以一个帮派就需要一个强手来镇压,朝堂也一样。” 严晶心没想到如霜还有这等见识,她欣然一笑:“如霜,要不咱们八卦派和丐帮合并吧,你来当帮主也行,咱们联手,把清廷打掉,为万世开一个太平。” “我一个小女子哪能做这样的事,宛玲,你真要去刺杀皇帝吗?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失败了会生灵涂炭。” “我不做也一样生灵涂炭,差别不大,不要老拿社会变革老百姓会遭殃来吓人,如果老百姓不遭殃社会就变革不了,如果老百姓已经遭殃了,就算想不变都不行。” 野路无言,只剩得马蹄声声,让夜色更显沉寂。 第77章 谁才是卧底 苏灿和如翠也一样没有办法出城,逼急了他去找了僧格林沁,可门房说王爷公干去了。 那多半就是陪着咸丰帝去围场了。 正当他想弄根绳子带着如翠飞墙而出时,转机来了。 一辆马车停在了苏灿身边,墨镜哥从马车里下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家主人请状元郎上车一叙。” 苏灿明白了,这应该就是一直暗中帮自己的人,得了对方的“狗饭”之助,苏灿才修复了筋脉。 所以苏灿对这帮人有好感,能不能合作不知道,但和气相谈没问题。 况且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对方帮他从来没有提出过条件,不管怎么说都应该道声谢。 苏灿也想知道,这群一直藏得那么好的人是谁。 他欣然上了马车,车厢里还坐了一位墨镜哥,等苏灿进了车厢,他将墨镜一摘,把苏灿吓了一跳。 赫然是礼部尚书。 还是没正经样,冲口而出个“西当普利斯!” 苏灿也没客气,回个了“三克油”,就大马金刀的坐在了礼部尚书的对面,马车不是老款那种,而是西洋款四轮马车。 苏灿的回答让礼部尚书小小吃惊,他一拍手掌:“果然是状元之才,古今中外无所不通。” 怕苏灿觉得太突然,他又从怀中掏出了苏灿的卷子:“我看过你笔试的卷子,也跟贵府的师爷核对过,知道它是出自你的手笔。” 苏灿接了过来,打个了拱手开门见山:“世叔的照顾让灿铭感五内,有什么事请世叔直说。” 礼部尚书依然没有直言,而是又递了一沓帐单过来,苏灿翻看了一下,都是买药材所支,拢共得有个二十多万两银子的花销,多半就是为了给苏灿精心准备“狗饭”所靡费。 “我是个财迷,所以一直喜欢把帐算清楚,所谓先小人后君子……” 没等他说完,苏灿就堵上了:“可我现在还不上……” 苏灿话说一半,礼部尚书就亮出了手掌示意他打住:“先听我说完,我不是来要帐的,这笔钱有人替你付过了。” 这更让人摸不到底了,苏灿追问:“谁?” 礼部尚书以手指天:“当今那位,他花了两百万两买了你家的金刀。” 苏灿苦笑:“不会是皇上让您出面来给我买药的吧?” 礼部尚书又笑了:“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爽快,我这个人喜欢赌也喜欢买马,武试那天我买了你两百万两,因为你是朝廷里跑得最快的马,后来苏老哥又送了我一把金刀,然后金刀被皇上以两百万两的签注票买走了。” 苏灿晃然大悟,可礼部尚书接下来的这盘帐就让苏灿有点迷了。 “金刀是苏老哥送我的,送给了我自然就是我的,那张两百万两的签注本来应该是我赢,一赔十的赔率除去水头我应该到手一千六百万两,可我没了一千六百万两,又欠了苏老哥一个人情,还贴出了二十多万两的药材,这笔帐亏大了。” 苏灿也笑了:“皇上是庄家,自然通吃。” 礼部尚书轻拍两掌:“果然精妙,一眼就看到了问题所在,现在我有一盘新的帐,贤侄可愿一听?” 苏灿看了他一眼,低头想了想,只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愿闻其详,帐总是要多核对才准的。” 礼部尚书压低了声音:“如果一家赌坊的色盅做了手脚,何不换个地方,我下注最喜欢买豹子,六六大顺。” 苏灿的心里咯噔一声,水落石出,图穷匕现,原来在这等着呢。 他没出声,礼部尚书也不催,而是继续上筹码:“如果有人想励精图治,那么就必须改变现在的玩法,赌场不能一个人说了算,不能随意更改下注的规则,当然了,也应该禁止盘外招,只有公平地下注,才会生意亨通客似云来。” 苏灿跟着就是一句:“如何保证公平?” 礼部尚书煞有介事的掰手指头:“赌场设立一个员老会,由员老会投票来决定赌场的事务,而员老也需从所有的赌场成员以及赌客中选出,赌场的东家只能享用盈余,没有决定规矩的权利。” 魏溯难倒是知道这么一出,清朝还真有过一批有改良想法的大臣,可最终也没有实现,所以他不看好:“谁愿意当这样的东家?万一客大欺店呢?” “有,而且客大欺店也好过店大欺客,长期不公平运作,赌场最后会失掉所有的赌客,有一位小东家不忍心祖业被糟蹋了,他愿意出面冒此大不韪引导赌场的革新,他是你家的亲戚。” 结合刚才礼部尚书所说的六六大顺,苏灿已经猜了出来,幕后就是六王爷,绰号鬼子六的那位。 这一位其实一开始就有机会替代咸丰坐上那个位子,结合他后来的经历,也确实是有才干,只不过阴错阳差没有成,以他对洋务运动的态度来说,如果他真的坐了上去,没准清国还真有可能君主立宪。 苏灿试探着问问:“我需要做什么?” 礼部尚书摇头:“你暂时什么都不用做,也不要做,只要你不动,赌场就活了。” 他终于收起了戏谑的神色,恢复了本性:“我周游列国,算是看明白了,这家赌场再不变就完了,所以我想让赌场换一个旗号,改成六六大顺的豹子。” 又再一次确认,苏灿有些被说动了,却担心了起来:“可要是赵无极得手了,就不怕……” 礼部尚书眼现轻蔑之色:“赵无极厉害还是太平军厉害?” 这个不用想,苏灿脱口而出:“那当然是太平军势更大。” 轻轻地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礼部尚书得意道:“太平军尚且不能扳倒朝廷,赵无极又何德何能?” 苏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但他还是得出城,他怕严晶心又搞幺蛾子。 于是他提了出来:“我还是得去一趟木兰围场,有个人陷在了那里,需要我去营救。” 礼部尚书恢复了不正经的神情,朝苏灿眨了眨眼:“英雄难过美人关,此是应有之义,马匹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等一下牛大春会持令牌送你出城,我只需要你答应不插手木兰围场的事就好。” 苏灿点头:“无论如何,我也没有打算一个人改变局势的走向,我只是一个卧底。” 礼部尚书伸出了一个大拇指,没有再多说什么。 苏灿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向他抱了个拳,就下了马车。 只是等马车走后,他望着远去的车影还有些失神,如翠却扯了扯他的衣袖:“这位牛先生说可以送我们出城,还在城外备了马。” 这是变相在催苏灿快些,他也只得从了。 其实魏溯难一直以来就不怎么耐得住女孩子的“要胁”,不然严晶心也没办法让他束手束脚的。 牛大春也确实会来事,他也没跟苏灿搭话,而是鼻孔朝天昂首挺胸地以六亲不认步开路,充分展示了他的猴儿样。 任谁见了,都会以为破烂补缝装的苏灿和如翠是他的跟班。 这模样在出城时得了便宜,牛大春腰牌一亮,都没人来盘问苏灿,就让二人顺利通了关。 城外头还有马夫牵了匹健马在等着了,牛大春还拿下墨镜跟苏灿打眼色,那贱样,如翠一转头看过来时就杳无踪影了。 牛大春带着马夫回城了,苏灿望着他的背影不由感叹:“到底谁才是卧底啊?” 如翠以为苏灿还在为当过卧底而过意不去呢,一拍他的后背:“快点啦,姐姐还等着呢,别让那个好色的皇帝占了姐姐便宜,到时你就是哭都来不及了。” 苏灿心想:“占严晶心的便宜?她没占别人的便宜就不错了。” 但他不能说出来,便翻身上马,拉着如翠的手一提就将她提溜了上来。 只有一匹马,如翠没异议苏灿纯当不知道,就是男女共乘一骑感觉怪怪的,苏灿挥散念头一抖缰绳,找准了方向策马疾驰。 只是他一边纵马一边还在犹豫不决,难道真的就袖手旁观?卧底,不该是最后出手反杀的关键人物吗? 没有答案,只有哒啦哒啦的马蹄声,似是以催促苏灿更快一些。 又过了一会,如翠见他一直闷头赶路,还以为他心里没底呢,趴在他身后凑近了咬耳朵:“灿哥,降龙十八掌的心法你真的明白了吗?” 苏灿只得放慢了马速:“我得了大还丹的帮助,全身经脉已经恢复正常,功力大增,降龙十八掌我已经领会了,打赵无极就像打只皮球一样,放心。” 说着他还摸了摸别在腰间的打狗棍,语气更加轻松了:“再说了,有打狗棍在,等于就有了一支射不完子弹的洋枪,谁也奈何不了我们。” 得意不过三秒,他又被打了一巴掌:“那你还不快点!”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女人真难搞:“还快?到处黑漆漆的不怕摔吗?难道我从天上飞着走吗?” 苏灿抬头看天,只有微光星辰,可他却看到侧上方山岭顶上那朦胧又巍峨的长城,好像真的可以快哦。 苏灿提醒了一句:“坐好抓紧了!” “干嘛?” “我要上山。” “我让你快点,你还真想飞上天去啊?” 苏灿没有回答,而是一甩缰绳就改了道,走入了山岭间的小路。 山路陡峭颠簸,如翠只得趴在他背上,没一会苏灿就被撞了两下,然后背上又被拍了几掌,火辣一片。 苏灿蒙了:“为什么打我?” 没回答,只是又几掌拍了下来,火辣更甚。 不管了,再不赶路怕赶不上了,当刮痧吧! 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顶,从一个城垛子上了长城,这下就可以一片平坦可以信马驰骋了。 苏灿得意地炫耀:“看,这下真的快了吧?” 如翠依然没说话,刮痧继续。 苏灿都没注意到,她的脸红得发烫,只有清凉的夜风才能稍稍缓解。 …… 在夜色中赶路的宛玲突然勒马,朝着如霜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习武之人能像喝凉水一样突破,然后引入西洋的先进技术,你说,这样的义军不能赢吗?” 如霜也被她问住了,过了一会才犹豫道:“习武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突破?” 宛玲硬气得紧:“你别管,如果我能做到,你能不能带着丐帮跟我一起举事?” 如霜推托了:“我又不是丐帮的帮主,我顶多到时劝一下苏灿,对了,你是如何确定苏灿就一定能当上帮主的?” 宛玲没好气道:“你们丐帮的长老洪日庆传了他睡梦罗汉拳,还帮他续上了经脉,丐帮现在就没有人能打过他。” “那莫大叔呢?” “他?多半会将疗伤的大还丹给苏灿,所以苏灿算是得偿所愿了。” 如霜一听脸色一黯,以莫大叔的性子还真会这么干,可那样的话,就很难再见到莫长老了。 她强迫自己转了个念头:“你说苏灿是咸丰帝的卧底我还真不信,哪有人愿意冒着全身筋脉尽废的风险来当卧底的。” 宛玲的语气笃定:“那这样,我们打个赌,如果苏灿今天真地来了还能进大营,那你就带着丐帮的帮众跟我们一直举事,我早就受不了这鸟朝廷了。” 夜色中如霜的眼色一亮:“苏灿来了也可能是来救我啊!” 宛玲充满鄙夷:“还真是没有比你更笨的人了,莫大叔只知道你是被赵无极抓了,他凭什么肯定你一定会在木兰围场,还有如果他跟僧格林沁以及咸丰帝没有瓜葛的话,他凭什么进围场的大营。” 如霜还在做最后的挣扎:“那你不是一样能进去?” “所以我是卧底啊,我首先是赵无极的卧底,然后是僧格林沁的卧底,现在我还是八卦派在朝廷的卧底,你看,这不是很清楚的事情吗?” 如霜不吭声了,幸好夜色里看不清,不用被宛玲看见她作难的脸色。 就在这时天边亮起了红霞,太阳出来了,仅仅几分钟时间,刚刚还麻沉沉四野忽然就露出了它的真容。 不远的地方,就有麋鹿在舔舐草叶上的露水,多么温顺善良的小生灵,为何大家就要追逐射猎它呢? 第78章 谁笑到最后 木兰围场的大营很大,咸丰整整带了六个大营十八万的人马,将整个围场团团守住,这地方都快赶上大半个京城了。 围场,就是围起来的猎场,出动大军将野曾赶进围场中,让皇帝和八旗子弟尽情地射猎。 这本来是一项满清八旗的传统,鼓励皇族子弟勤习骑射不忘根本,现在却成了八旗子弟飞鹰走狗炫耀攀比的场合。 想一想,都靠着手下驱赶野兽等着射一箭,能有什么磨练的效果? 而且到了咸丰这更变味了,围猎成了咸丰“打野食”的庆典,他猎的不是野兽,而是野艳。 这一回也一样,昨晚刚安营,咸丰帝便以“沐浴更衣”为由,把随行的王公大臣们全打发了。 他带着“四春”进了营帐,沐浴去了,僧格林沁当了一夜的守卫,喝了通宵的霜露和闷酒。 “四春”是京中有名的四个艳丽寡妇,咸丰帝就好这一口。 原本出来前僧格林沁就跟咸丰帝商量好,这一趟围猎主旨在于“钓鱼”,争取把蠢蠢欲动的各种角色都钓出来,争取捞一网大的。 现在倒好,鱼没钓着,鱼食反而亏了不少。 就在僧格林沁踱来踱去快磨破脚底的时候,鱼儿咬钩了。 侍卫前来通传,说是有人拿着赵无极的令牌带着个女人求见皇上。 僧格林沁搓了搓手,兴奋溢于言表:“带他们来见我。” 想不到先动的是赵无极,僧格林沁笑了,这个野心包天的家伙,也不怕噎着,既然赶着投胎,那就满足他。 可待卫带着宛玲和如霜入见时,僧格林沁愣住了,这是自家池塘里的锦鲤啊,不是野生的,钓起来不能吃啊。 宛玲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向僧格林沁抱拳行礼:“王爷,赵无极让属下前来觐见皇上,然属于尚须练功无法破身,属下斗胆擒住了丐帮前任帮主的女儿替之。” 僧格林沁自光一凝,看向如霜,却发现如霜目中无神,如行尸走肉一般。 宛玲又从旁解释:“被秘术制住了,予取予求。” 僧格林沁神色稍霁,又眼带厉色看向宛玲:“赵无极去了哪?” 宛玲神色如常:“赵无极带着属下潜出了京城回了河南,属下推断他欲行不忍言之事。” “那他就这么放心你?” 僧格林沁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质疑,宛玲却神色不动:“赵无极用秘法制住属下,幸得王爷之助,以奇珍提升了武功,才避了过去。” “那本王又如何信你?” “属下说过,六扇门中好修行,只要王爷答应的百年人参、何首乌不断,属下唯王爷之命是从。” 如果苏灿在这里得骂娘,为了达到目的咸丰和僧格林沁宁可废了他,而为了拉拢宛玲,他们竟然下了血本,太不公平。 不过僧格林沁却很满意宛玲的回答,他也收到密报说赵无极溜了。 也不排除赵无极会偷偷地潜来,不过大营里的那几百条枪和数挺马克沁可不是吃素的。 清了清被酒浸哑的嗓子,僧格林沁一挥手:“带这个女人去见皇上,就说是本王献上的心意。” 自有侍卫进来把如霜带走,然后等人走后僧格林沁还特意提醒宛玲:“把斗笠戴上,最好不要让皇上看见你,不然本王也藏不住你,皇上宠幸过的女子太多了,朝廷里能办事的人却没几个。” 宛玲戴上了斗笠退出了僧格林沁的营帐,然后她走进了侍卫营。 再出来时她已经是一名待卫的妆扮,混进了侍卫营冒名顶替的八卦派教众会顶着宛玲的斗笠行事。 反正她平时也不出声,等僧格林沁察觉,怕是早就天高任鸟飞了。 宛玲追上了如霜等人,带着如霜的侍卫也换成了自己人。 僧格林沁自诩拉网捕鱼,殊不知他的大网早己千疮百孔,鱼儿没网住,鳄鱼在里面游得欢。 如霜神色有些复杂,宛玲则随意闲谈:“刚才你就不怕我真个制住你?” 原来宛玲还是用了赵无极的秘法来瞒骗僧格林沁,不然僧格林沁也知道如霜是丐帮的人,怎么会让她靠近咸丰。 当然严晶心也不会真个用针刺,她只是以气劲封住了如霜的两个穴位,赵无极刺穴时宛玲在后头也看到了,试了试发现这是一种类似催眠的技法,只不过用针炙来加速而己。 “你能让我报父仇便值得我冒险,没有什么可怕的!” 如霜的语气很淡,她在想别的事情,然后她下定了决心顿住了脚步,看向宛玲。 “即便是苏灿来了,我也会劝他脱离清廷,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 严晶心也没了表情:“如果他能听你的,我举双手双脚欢迎,还是看过再说吧。” 如霜想想也对,便又迈步朝前,距离答案越来越近了。 三个来到咸丰的营帐外,宛玲的手下前去逼禀,他来得早,混得熟。 皇帝的营帐可不是一个帐蓬,而是围了大大一圈,近百个大蓬连在了一起,围出了一个野外的临时宫苑,须要经过好几重的传讯才会到达咸丰的耳边。 太监在咸丰耳旁轻语时,他正泡在温水里懒洋洋地闭目遐思呢。 一听说僧格林沁又进献了一个大美女,咸丰眼一张就来了精神,他扬声下令:“来人,取一碗新鲜热乎的鹿血来。” 然后他才交侍太监:“送她到朕的寝帐候着。” 太监领命而去,没一会就听到帐外不远处的呦呦鹿鸣。 新鲜热乎的鹿血当然要现杀,还是直接割取鹿茸那的鲜血才有用,这是咸丰的一个嗜好。 他打小身体虚弱,需耍鹿茸血进补,而咸丰又好色,没有鹿茸血根本撑不下来。 咸丰之所以喜欢在围猎时疯狂打“野食”,就因为在木兰围场这里圈养了大量的野鹿,咸丰觉得野鹿的鹿茸血够劲能尽兴。 此刻他听着野鹿的哀鸣,只觉得小腹中有一股暖洋洋的火气升腾起来。 江山在手,天下皆有,征服的战场可不是只有一个,咸丰得意地笑了。 野鹿的鸣叫也让严晶心听了去,她可以估算出咸丰帝寝帐大概的位置。 严晶心可是备过课的,知道咸丰帝是个什么德性,她附到如霜耳边:“等下进去如果狗贼对你动手动脚的,打晕他,踢爆他下面……” 如霜还轻声探问:“下面哪里?” 宛玲咬牙:“下面没有了!” 如霜终于明白了,用玩味的眼光看了一下宛玲:“你是不是吃过男人的亏?” 严晶心当然断然否认,废话,姐不让他们吃拳头就不错了。 太监和侍卫出来了,将如霜领了进去,几乎是同一时间,苏灿带着如翠也进了僧格林沁的大帐。 僧格林沁也算郁闷了,今天该来的都没来,不该来的全来了。 他脸阴得快滴水了:“苏灿,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可苏灿却一脸坦然:“如果我不是还想着我是八旗族人的话我就不来了。” 如翠比他还着急:“赵无极把我姐姐抓了,万一他以进献美女的名义刺杀你们的皇帝,到时你可不要怨我们。” “放肆,军机重地,哪轮到一个野丫头大放厥词,苏灿,本王提醒你,再不悔悟可不要怪本王将这个女人当成你进献给皇上的美女。” 如翠快气疯了,吐出了“你”字却骂不出下面的话,苏灿却拉住了她,挡在她前面:“世伯,我再称您一声世伯,这是我女人,虽然没家教却正好配我这个乞丐。” 听苏灿这么一说如翠立即就收起了张牙舞爪,乖乖地藏在了他身后。 僧格林沁露出一副怒其不争的神色:“一个堂堂武状元,说这样的泄气话,置祖宗于何地。” 苏灿依然笑嘻嘻:“以前不敢说,以后小侄的一言一行绝对不会辱没先人,武状元我不是,乞丐倒是皇上御口亲封。” 僧格林沁眼都瞪了起来:“大胆,你这是怨怼吗?” “不是,皇上宁可听信赵无极那样的人,却不愿亲贤臣,王爷,您再不醒悟可就迟了。” 本来苏灿是想按照跟礼部尚书的约定不管闲事的,但如翠想要救出如霜,魏溯难也觉得自己该捞的也捞够了,没必要挤兑严晶心太过,心一软就出了嘴。 可僧格林沁却呵呵一笑:“赵无极,任他来十个也不济事,里面有神机营的留洋军士,数百杆洋枪,还有水连珠,插翅也难飞,再说赵无极也没来,丐帮那女子己经送进了皇上的寝帐。” 听僧格林沁这么一说苏灿脸色就变了,他想起了礼部尚书的话,他倒不担心神机营被策反,他想到了另一种手法。 枪弹全是鬼子六手下的洋务派经手的,如果做了手脚换了一批,再向有志于刺杀咸丰的人比如赵无极等人放点风会怎么样? 怪不得礼部尚书说只要他不插手就好。 到时任何一个高手来,都会碰上只能响却杀不死人的枪,然后咸丰会被刺杀,刺客会被十数万清军堆死,而六王爷会摘除所有的嫌疑。 而且现在同治帝还没生出来呢,还在慈禧肚子里,鬼子六是必然的继承人选。 历史上鬼子六参与了政变没有坐上皇位,一是八大臣与后党拉据,同时掌军的僧格林沁与胜保支持后党,另一个是有个同治这么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在。 可现在看来僧格林沁压根就不知道,也就说明鬼子六依然没有拉拢军方。 没有军方的支持可能政变成功吗?除非鬼子六压根不想政变,他是想阴死咸丰然后名正言顺地当皇帝。 苏灿明白自己想当然了,拿后面的事附会梦境,再想到僧格林沁和同治的下场,苏灿不寒而栗。 礼部尚书的话能信几分?他是不是又真知道鬼子六的想法?人是会变的,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诉求。 苏灿宁愿他是一个真刀真枪政变上台的皇帝,也好过一个阴损狡诈的伪君子,跟着这样的人没有安全感,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懂。 上了咸丰帝一次当,苏灿不想再来另一次,而且后来鬼子六也没真下狠手改变清政府,反而躲起来做自己的太平王爷,不足以谋! 几乎是瞬间想了一圈,魏溯难顿觉梦境里的东西不香了,反而令人发冷,正好如翠又拉他的衣铺,让他顺势打个人寒颤。 面对这位苏灿名义上的族伯,一位被导师称赞过的民族英雄,魏溯难还是心软了。 看着僧格林沁尚且挺拔的身姿,跟大沽口炮台上的身影与面对八国联军死战不退的刀锋重叠了起来。 苏灿多嘴了一句:“神机营的枪能杀人吗?” 僧格林沁哂笑,正想斥之,却忽然想起苏灿武举的策论里就写过骑射如何应对三段击,在广州还出动了几十条枪围自己。 不对,这小子懂西洋武器,怎么会不知道其威力,除非……他另有所指! 僧格林沁不敢想了,背上也冒出冷汗,他反而出口催促苏灿:“快,只有你能救皇上!” 苏灿没等他说完己经冲了出去,只拉上了如翠,他又带不动两个人。 这一次他动用了气劲,整个人快要飞起来一般,遇到阻拦的军阵就从明晃晃的刀枪丛上踏过,反正兵丁们的动作慢,脑袋又摆得整齐,就像梅花桩一样。 就是如翠的哇哇大叫有些烦人,不应该从小就被高手抱着飞来飞去的么?他老爹也是前任帮主啊。 还好,僧格林沁策马在后面追,苏灿免了被持续不断地追杀。 可他到达咸丰的行营外时,还是被枪阵拦住了。 要不要冒险往前冲?没等苏灿下决心,机枪就响了,他只得拉着如翠避开。 也没有不还手,他抽出了打狗棒在飞掠中就是一扫,枪阵中就倒下了一大片。 没杀人,可对方对开枪了,他给点教训也合理。 就是之后他就直接往前冲了,那机枪射出的子弹连树干都打不进,只要他运起气劲护体,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有心人的诡计破产了,之后不知怎么向满朝文武交待。 总算明白为什么跟八国联军交战有枪不用呢,没子弹打个屁啊。 神机营的指挥官脸上的笑容没了,变成了一脸苦涩。 第79章 到底谁赢了 冲进行营里的苏灿也笑不出来,如霜正一脸无辜地跟一个女子辨白,地上躺着没了声息的咸丰帝。 “我根本没碰他,他也没碰到我,他一进来看了我几眼就吐血倒了下去,我也是被吓着了才大叫的。” 旁边有几个拿刀的侍卫正在跟如霜和那女子对峙,还有几个待卫倒在了稍远点的外围,也不知是被谁击晕的。 本来魏溯难也以为是严晶心干的,可如霜一见到苏灿就露出了满眼的欣喜奔他而来。 她嘴里再一次辩白:“阿灿,你来了就好了,真的不是我干的。” 魏溯难也迷了,严晶心这是演戏演上瘾了?还是故意拿他做挡箭牌? 可没等他反应过来,旁边那女子又说话了,语气冷冰冰的还难听得紧:“怎么,那么着急你家皇上,像哈巴狗一样地往前凑,现在你的皇上没了,大清的天字一号卧底,你向谁效忠?” 本来魏溯难还以为这个女子是大内高手来着,见如霜杀了咸丰将她逼住脱身不得呢,这下更乱了。 他打量了那女子几眼,终于认出来了:“哦,你是赵无极的手下,你……” 苏灿被如霜拉了拉袖子,话又中断丁,如霜又帮宛玲说话了:“她不是赵无极的人,她的身份跟你一样,是个卧底。”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没等苏灿想明白,那女子突然间出手将旁边的几个侍卫和太监全都击杀了,一掌一个快如鬼魅,正是赵无极以气劲御身形的移形换位之法。 动完手,她看了苏灿旁边的如翠一眼,露出鄙夷的眼神,又倏转到了如霜旁边:“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一旦大军杀到,到时你身上长一百嘴也解释不清楚。” 如霜刚说了个“可是”,就被那女子带携,身形一闪就没了影,苏灿也只能带着如翠追上去,虽然他的速度没有对方快,但可以远远地缀着。 一路上避开集结的大军,倒是给他们寻了个间隙闪了过去,外围的兵丁就是普通的清军,就觉得眼睛一晃却啥也找不见,只当是受了惊的飞禽。 这会围场中已是警声大作,号角吹了起来,必是大事发生,所有的军伍都在集结,兵慌马乱的也没人在意。 你追我赶地奔突了一刻钟,宛玲才在长城上停了下来,远处的木兰围场中已经燃起了滚滚狼烟,向着京城的方向一路传递。 不过长城是真地被废弃了,不会有人从这来。 满清才不愿意修缮当年挡住他们脚步的东西,长城两边都被拓为无人区,密植柳树,是为柳条边。 因此严晶心可以好整以暇地在此等待苏灿,她仍然想把幕后之人逼出来。 苏灿也知道对方故意没尽全力甩开他,他也想弄清楚到底是何方神圣。 前面停下没多久,苏灿也到了,都没气喘吁吁,而是屏息相互审视。 倒是如霜先开了口:“宛玲是八卦派的新掌门,八卦派是天理教的前身,赵无极被我杀了,小翠,我们的大仇已报。” 如翠听了跟如霜抱头痛哭,苏灿则继续打量宛玲,他一面看一面想通了好些事情,这人才是严晶心,自己又被算计了。 甚至僧格林沁咸丰的改变也是她主导的,卧底嘛,两边通风报信,浑水摸鱼坐收渔翁之利,这不是严晶心一贯的作风嘛。 严晶心也看他不爽,出口邀战:“怎么?不服,是不是你的主子死了想找人撤气?要不过过手?” 魏溯难也真的想出出气,便大方应承:“好啊,正好领教高招。” 严晶心摆出了个请的手势,终于将如霜和如翠从悲痛中拉了出来。 如霜一下子跑到两人中间张大双手拦着:“宛玲,你别跟苏灿一般见识。” 如翠也过去拉住苏灿:“灿哥,宛玲姐是帮我们报仇的大恩人,不能恩将仇报。” 宛玲晃动身形到了如霜身后,骈指一点,如霜就定在了原地,耳中传来宛玲的声音:“我想领教一下降龙十八掌。” 苏灿也一抖手将如翠掷了出去,正是打人如挂画的气劲用法,还更精到了,毛都没碰掉一根。 “巧了,重拾功夫,我也想看看先天罡气是不是那么神。” 信他们才怪,一个以为降龙十八掌天下无敌想扬眉吐气,一个得了加强版的先天罡气再领悟了由外而内气劲真谛欲踢飞障碍,都手痒得紧,牙齿印又深,皆想打得对方哭爹叫娘。 苏灿先动的手,一上来就是降龙十八掌的神龙摆尾,有无影脚的底子,这招魏潮难用得最顺手。 不再是无影脚的定点密踹,有了气劲,降龙十八掌的这一招可以气御形,以形促劲。 先是以气劲将身形托起,然后就是旋转,向前的旋转就是马踏连环的连招,如毒龙钻般攻敌。 横向的旋转就是剪刀脚的加双飞燕的循环。 纵向的旋转则是弹腿与戳脚并用,像个风轮一样车晕对手。 唯一的区别是手脚并用,两头皆可攻敌,严晶心从招式中看出了黄飞鸿的一些武功路数,应该是气劲虚无之时苏灿想出的替代办法,简化了招式,尽量保留威能。 看破自然有解,严晶心以旋转破旋转,毒龙钻来她旋身向后卸力,磨盘脚来她向上托冲,风轮撞来她也则翻腾帮着一脚加速送了苏灿上天。 那下一招一定就是飞龙在天了,重力加速度再加气劲的冲击,确实是冲量最大的一招。 没关系,严晶心将自己车成了一个陀螺,你砸下来我就变成一个冲击钻,把力量全部转到地面去,一招过后,长城的地面陌进去了一个坑,砖石沙土全荡出来了。 如霜能动弹之后拉着如翠躲了百多米才避开,如翠还抱怨上了:“这么打,哪里像请教,爹以前连他们三分的威力都不到。” 如霜现在有点信宛玲说的可以高手速成了,苏灿有回梦心法,又得大还丹之助,更有降龙十八掌这种速成外功,但看样子还是宛玲赢面更大。 飞龙在天过后得下落地,鸿渐于陆,像大雁一样飘飞却又有厚重感,一掌虚一掌实,虚实之间飘乎不定。 其实就是滑跃扫掌,对付这种走位曲线的攻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用办法。 严晶心立于原地鼓动气劲一掌击出,一面气墙就压了过去。 鸿雁碰上强气流飞不了,一击不中乖乖退避三舍,拉远了距离一式震惊百里就过来了。 利用气劲的强烈震动干扰听觉判断,然后凝实的掌劲就扑来了。 八卦掌的牛舌劲一出,气劲的用法有了升级,那一舔一捋于无形,是将空气一挥一挤再卷,将对方掌劲的气爆湮于无形之中。 苏灿的应对是密云不雨加突如其来,最后利涉大川推着前面的掌劲排山倒海浮浪而来。 前头掌劲密集却不重,给人以压迫感,然后一个加速横扫将气劲推出,跟着蹂身跃进,三步间左右相加,把掌劲变成而叠浪。 这三连击守中带攻,节奏变幻快,让敌手十分不适。 严晶心不怕他浪,怕他不浪,她左右连着两个野马分鬃,用气劲把身前的空气全扫开,形成了一个空腔,反而将苏灿气劲加速吸过来。 前后气劲连不起来,苏灿的气劲就像狂浪落壶口,声势是很大,却被制住了,气劲在空腔里炸散的回波反而与他双掌相冲。 身形被迟滞后浪就没了后劲,苏灿只能变招,再往前推他自己也会陷落进那个回荡着的空腔里被漩涡搅碎。 打到此处,两人越打越细,从一开始的大开大合到现在的以巧见功,苏灿不得不让出势头,寻机再起。 他连着用出了或跃在渊、履霜冰主、羝羊触蕃、双龙取龙、损则有孚等招式,或游击缠拍,或柔劲试探,或锐劲技击,交劲偷袭,均以过渡寻觅机会为要,就是不与严晶心碰实了打。 严晶心出于观摩探究降龙十八掌的目的,也没有趁机压上,同样采取了姑息策咯。 降龙十八掌的威名太盛了,谁都想一睹其真颜,哪怕是很多人因为好奇心死在其所,亦死得其所。 因为这套掌法中哪怕最轻柔最飘灵的那招,也光明正大,只取阳谋。 所以看完十八掌,哪怕是栽了也认了,因为跟光明正大的功夫打,输了就说明自己实力不济,对方的节奏变换,本就应在预计之中。 创出这套武功的前人也不简单,等于明打明的告诉对手,我就是通过节奏变幻来蓄势的,但我一招一式都在明处,你敢不敢接? 一轮试探过后,见龙在田来了,这是扫堂腿与连环掌的组合,目的是清理空间,严晶心避退,苏灿就鱼跃出渊猛地一蹿,跃于半空掌劲笼盖住她。 也不落下了,而是凌空跟严晶心不断对拼掌劲,并利用倒卷的气劲下压托住身形,这就是时乘六龙了,总之都是狂放不收之招。 跟着的龙战于野更是粘住了气劲不断地推击,猛冲猛打的招式,其血玄黄,跟你拼了,每一掌都硬桥硬马真把式,你不退我也用全力逼你退,总之把场清了。 此时严晶心发现自己全身的劲气都鼓荡了起来,这是被降龙十八掌带动的,这套武功确实带劲,一定要把对手最强大的实力逼出来,再决一死战。 还有一式虚招,潜龙勿用,苏灿身形在一浪高过一浪的狂攻后猛然一退,一掌下击地,一掌侧带旋,既是空招试探虚实,也是挤兑敌手不让其剑走偏锋铤而行险。 这招过后立马连着的就是亢龙有悔,空间打出来了,双方都站好位蓄足势了,那就一分胜负。 严晶心感觉两人中间的气劲紊乱起来,然后这些气劲都被收回,将前十七掌的势凝成一体,苏灿的气势也越聚越高,但他并没有等气势升到最高处便并掌平推而出。 一团硕大的气劲被逼了出来,然后一发即收。 巨大的空间被快速收发的气劲扰动了,像一锅水烧到了九十九度,猛然间跃升一度沸腾开,进而炸裂。 明白了,这招厉害的地方不是气劲,而是被排出的真空,进而造成的内陷,以及外围被拉扯出来的空爆。 空的对立面其实就是实实在在,满满当当,轰轰烈烈,它们是互为转换的。 这不是气劲的改击,而是利用气劲调动自然之力形成的攻击。 因为气劲的内收使这一招会引发外围的空气倒吸,前面十七式招式尽在其中。 为什么不等攀到巅峰?是因为内收的过程中等于发招者需要跟内收的劲气做对冲,所以必须留着后面的势来保证自身的安全。 这一式非常的考验人体本身,等于跟最强的自己在体内搏斗,所以必须找准那根平衡线,压住最后一丝。 而且这一招太暴烈了,以内家武功的修炼路数,无法在瞬间承受这样的反噬。 幸好严晶心早有准备,也了解了外家功法的特征。 她既没有退也没有闪,而是冲进了当中,气劲含而不发,以自身为轴,开始移形换位搅动整个空域。 最终形成了太极旋流,让空域没有炸散,渐消于无。 停下来之后,两人正好站在了太极的两处鱼眼上。 脚下是一个严晶心搅动空域带入气流吹鼓尘粒画出的太极图。 最后一招刚开始动静很大,都引出了狂风,却被宛玲消弥,如翠也分辩不了,就问了如霜:“姐姐,到底谁赢了?” 如霜不用回答,因为苏灿嘴角渗出了血丝,他还是没能掐准出手的度,受了伤。 宛玲则背起手来,看向苏灿,她在等苏灿认输。 没让严晶心久等,苏灿调完息就出声:“你赢了!” 看他说得轻描淡写,宛玲的语气一沉:“然后呢?” 苏灿茫然:“然后?没有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宛玲听不过去,呛声道:“赵无极会背完所有的锅,然后你会去当你的帮主享齐人之福。” 听宛玲这么一说,如霜和如翠都有些羞赧,对视一眼又低下了头。 苏灿则有些火气上头:“咸丰帝死了,六王爷的谋划也败露了,剩下的事情自有朝堂上的肉食者谋之,我一家老小都是乞丐,哪轮到我管这等天下大事。” 第80章 不服来再战 宛玲的口气变得冰寒:“然后那些受苦的百姓继续忍着,鱼肉百姓的官宦继续狂欢,等什么时侯船快沉了你这种人再振臂一呼改朝换代当英雄?” 苏灿实在忍不住了,向着宛玲大吼:“严晶心,醒醒吧,这是梦境!” 如霜和如翠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苏灿在发什么神经。 可严晶心却是一惊,好像跌入了一个无底的漩涡。 她醒了过来,看了看床头的手机,才六点了,今天不用去学校,放大假了,可以安心睡回笼觉。 可严晶心躺着睡不着,她就眼睁睁地瞪着天花板,那盏吸顶的组合式护眼灯都快被她瞪烂了。 灯罩真的动了动,因为她不小心调动了气劲,随着她的呼吸喷发而起。 她在一路推敲复盘,过往数年的回忆被她一点一点地拼揍起来,越想就越像。 首先,动机魏溯难有,他从小就打不过自己,所以…… 做案时间他也有,特别是最近发生在魏溯难身上的事情,一点一点地跟梦境的情节印证了起来,严丝合缝。 变得力气大了,手有劲了,动作更灵巧了,受伤了,每一点变化,都可以跟梦境挂上勾。 然后好像这小子最近敢跟自己翻脸跟自己凶了,应该是有武功在身觉得胆气壮了。 还调侃讽刺过严晶心,也跟她呲牙咧过嘴,怎么就没发现身边的藏着一条狼呢? 再想到梦境里他的作派,严晶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整天沾花惹事四处留情,见一个撩一个,哎哟,想到魏溯难竟然触碰过自己,严晶心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这不是重点,他就算把全天下女的都泡遍也不关自己屁事。 重点是严晶心想起了梦境中没有留下记忆的备胎男,不会那个也是魏溯难吧? 严晶心一阵羞恼上头,自己竟然差一点对这样的人有了感觉,完了! 这个不能说出口的心底的秘密才是最让严晶心难受的地方,自己怎么会对妈宝男来电?! 错觉,一定是错觉,都怪猥琐难,是他给自己设下了圈套,就是这样! 严晶心爬了起来,披上了衣服就出了她的房间,没走远,只是呯呯呯地拍起了严励的房门。 等严励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就被吓得一跳:“心心,出了什么事?” 然后严励就感觉一股冷冽的杀气迎面劈来:“那块墨玉是不是还有一块?另一块在谁手里?” 严励顿时清醒了:“是还有一块,爸爸送人了,送给了……那谁……” 严励期期艾艾地想蒙混过关,可严晶心却把答案给续了上来:“送给了魏潮难对不对?无聊!” 严晶心扭头回了房间,也没生气到把门摔上,可严励愣是没敢往前凑,只是叹气摇头,到底谁是老爸谁是女儿呀? 严晶心怎么猜出来的,魏溯难气急之下露出了马脚。 首先,跟严晶心作对的人一定有相应的媒介进入梦境,在明白现实中无法修炼真气必然有固定来源之后,严晶心就锁定了墨玉。 然后在梦境里她见识到打狗棒之后,严晶心意识到特定的玉石可以承载真气,那么梦境应该也是墨玉引起的。 最后也最重要的一点,对方知道她是严晶心,自然而然就能推断出一直跟她作对让她不自在的人是谁。 有着同样材质的介质又知道她的名字,很容易就联想到墨玉不止一块,还在熟人手里,那就多半是严励多事。 最让严晶心羞恼恚怒的是,老爸把一对的墨玉给了一半给猥琐难。 谁要他们多事的,她可不愿跟还带着奶味的妈宝男凑一对,这才是她认为严励无聊的原因。 多恶心啊!一想到自己很长时间的一举一动都被猥琐男看在眼里,严晶心就感到一阵恶寒。 不行,不能这么算,得堵他去,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 严晶心穿好衣服便匆匆出了门,等严励在阳台上看到她出小区的身影时,他赶忙打通了电话通风报信。 “难难,心心去你家了……什么?你知道?你小心,她好像很火……对对,她知道了墨玉的事……你别跟她犟嘴,就让她把气出了,就当叔欠你一回。” 挂断了电话,不放心,严励又给魏嘉新去了电话,又把两小可能会大吵一架的事通报了一遍。 这通电话让魏嘉新吓了一跳,还以为魏溯难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弄明白是两小分“玩具”不均之后,魏嘉新还开了玩笑:“现在上大学可以结婚了哟,就是年龄不够……” 这都什么时候了,连老魏也不着调,严励又找荆枯寻求精神抚慰,可荆桔听了也不当回事。 “她爸,心心现在也不定能打赢难难呢,难难一直没有停下习武,不比我的队员差,你就安心吧,在家乖乖的,回去给你奖励,我这还有事,挂了!” 严励快卒了! 魏溯难也一样,他早上一醒过来就知道要坏事,他当时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为什么要把严晶心的名字喊出来。 这下好了,真相了,准备面对疾风吧。 以至于他早饭都煮糊了,本来昨天约好了给老爸老妈展示清水拉面的,结果变成了浊水团面了。 贤慧还一个劲地夸焦香有嚼劲,可魏溯难自家知道自家事,面条是揉拉得不错,不过那是气劲的功劳。 至于调出来的那锅清汤,盐放多了,齁死了,再加上煮糊了的面条,哪里能吃? 更惨的是,严晶心会不会吃了自己?想像到严晶心站在自己面前叉着腰张开血盘大口的样子,魏溯难就不断地打摆子。 面条就是因为出神忘了熄火煮糊的,那时电话响了,严叔叔来电,让自己小心。 好几次魏溯难都想央求贤慧今天请假算了,就说家里的急事,或者儿子病了?大不了自己再去住几天院? 都不用真生病,魏溯难怀疑马上自己就可以call定120备着了,鼻青脸肿不在话话,断手断脚也十分可能。 还是不愿意再当妈宝男的志气让魏溯难闭上了嘴,马上就十八了,得像个真正的男子汉。 背一背迅哥儿的文章壮壮胆吧: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怎么又是血糊糊的?魏溯难想起严晶心鼻血直流的场景,又联想到严晶心的小拳拳跟自己的鼻头亲密接触的情形,有些酸,有些痛,眼里多半会冒金星…… 等等,倒回去,不是金星,不是痛,不是酸,不是打中鼻头,是流血! 魏溯难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严晶心也是人诶,她也会伤会痛会流血的! 自己现在打不过她,但也没差多远,顶多就是气劲……气劲,对了,气劲! 这时电话又响了,是荆桔的,领会精神:争取不输,一定不能赢,从小到大都输,大不了就让她一下嘛。 挂断了电话,魏溯难回神了,刚才想到哪儿了?对,气劲,魏溯难早就发现现实中的气劲跟梦境里不一样。 梦境里的气劲带不进现实来,现实中就靠着从墨玉吸来的气劲,严晶心有一块,自己也有一块,扯平了! 也就是说,严晶心在现实中对自己没有气劲的优势。 那还怕什么?怕她有牙吗?魏溯难撸起了袖子,看了看手臂上的那个牙印,那是严晶心还没练成高手时留下的。 当时为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但他记得当时是任着严晶心咬却没还手。 后来就因此对严晶心有了心理阴影,总觉得有一个座大山将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 现在这座大山已经不比自己高了,他也是高手了。 魏溯难彻底地平静了下来,门铃响了。 他知道门外一定是严晶心,她有钥匙却故意按门铃,这是想给他心理压力。 呵呵,论心理修养,两个严晶心都比不上自己,魏溯难大喇喇地打开了门,还招呼了一声:“来啦!” 严晶心冷哼了一下,没出声,也没有拉上门,而是直直地盯着魏溯难。 她想着用目光刺到魏溯难不好意思为止,可魏溯难却并未避开,而是直直地跟严晶心对视,目光还很平静。 当然平静啦,他有平光镜嘛,冷洌的目光都被过滤掉了,等于严晶心在瞪一块玻璃镜片,有能耐就把它人熔了,反正再配一块也不贵。 差不多三分钟,严晶心终于发现于魏溯难澄澈的目光无可奈何,于是她先张了嘴:“找个地方?” 魏溯难抢攻得及时:“要不就学校的体育馆?放假了那里没人?” 两人一前一后前了家,严晶心在前面走闲人退避步,魏溯难在后面溜腿盯梢脚。 就像是一对情儿,女孩生气了形成了冷气锥开路,男孩担心却不敢上去淘野火,只能在后面跟着,还得假装无关。 这个情况瞒不过学校值班室的老大叔,他一眼就看出了苗头,这是吵架了还是要表白? 不管怎么说,魏溯难和严晶心想进体育馆还是有优待的,学校里谁不知道这俩是种子选手?奖金的种子好不好,还等着生根发芽呢,教书匠能挣几个钱? 就是拿钥匙给魏溯难时,大叔还不忘竖了个拇指别了别眼色,那模样:同志,我不认识你! 严晶心是八卦掌上手,这门技术她最娴熟,魏溯难也没继续他在梦境里新学到的降龙十八掌,在现实中没了充足的气劲打不出来。 可他学到的还有睡梦罗汉掌呢,再加上虎鹤双形,也一样虎虎生威,关键是他也有了气劲,严晶心原来那些阴损小招全都没有用。 因为魏溯难也知道气贯全身让蹭靠滑擦都落空的办法,反正就是大开大合,不跟严晶心玩近战。 就武学造诣来说,严晶心还是远高于魏溯难的,可现在这家伙不讲理,都是远远的放招,让严晶心找不到门路。 这样打,打到天昏地暗大家脱力了估计都分不出胜负,没有办法,大家的气劲是等量齐观的,在有气劲的前提下,很多招式就失去了作用。 你来个靠山贴我就平推一掌飘出去就好,你上个缠丝手,我就离得远远的旋风腿,那严晶心就只能缠个空气了。 打着打着,严晶心脸越来越黑,心中对严励的怨念又越来越大,死爸爸臭爸爸,怎么能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妈宝男呢,那以后还不被他欺负死? 终于严晶心忍不了了,她把魏溯难逼到了篮球场的一角,一招狮子抱球就围了上去。 这一招有扑击,也有抱拦掼摔,这可给了魏溯难一个难题,他也不是不能还手,可到了角落他没有办法踏墙飞出。 为什么,墙上挂着一堆灯光音响呢,以他的劲力要一脚蹬上去,都不用要了,总不能破坏公物吧? 不闪避,那就得跟严晶心正面交手了,可严晶心的招式里就含着抱摔的势,不是怕输,而是他总不能去占她便宜吧? 电光火石间,魏溯难想起了荆桔的交待,就是现在了,他选了个最佳的策略,自己拌蒜就摔坐在地,然后他也不还手了,直接举手投降。 魏溯难就没想着轻省,他做好了还几掌受几拳甚至被踢几脚的准备。 他连牙都咬好了,眼镜也在动手前摘了,就做好了迎接疾风暴雨的心理预设。 可拳脚没来,等了老半天,魏溯难偷偷地开了一边眼缝偷瞧,可一看他头脑嗡的一下炸了。 严晶心就像看着生死大敌一样盯着他,左掌在他面前一尺处,右拳在他正胸口一寸不到。 这不奇怪,他有着气劲,还跟严晶心一般厚,绝对不至于受大伤,最多就是乌青一片擦几天药。 可严晶心硬是收住了招,还可以从手脚的缝隙看到她眼睛通红,眼角还有泪滴垂落,魏溯难赶紧将目光挪到地下,可地板上也有几处泪珠打出的圆渍。 天地良心,魏溯难是真没觉得自己干了什么伤害严晶心的事啊,有气你倒是打啊,这个样,魏溯难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魏溯难避开视线的动静还是让严晶心察觉了,她扯吼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不还手?谁要你让!” 她声撕力竭的样子是真的河东狮吼哦。 第81章 回不了当初 就在这一声撕吼过后,体育馆大门被哐声一推开了,大叔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可一看到这一幕,大叔就有点尬了,怎么看怎么像渣男要分手女孩很委曲的样子。 想了想大叔还是远远的喊了一嗓子:“难难啊,男孩子要让着女生一点。” 可他这一句点着了严晶心的怒火,她冲大叔又吼了起来:“为什么你们总是宠着他,难难难难的难听死啦!就因为他是男孩?谁要他让?” 大叔讪讪的后退了,还不忘安抚:“好好好,不让不让,心心你别生气,生气了不好看。” 大叔的及时到来总算让危机过去了,魏溯难赶紧地:“心姐,我没让,我刚才一慌勾到脚坐倒了,真的,我发誓,真没有让你。” 严晶心瞪了他一眼,收了招,走开了坐到观众席那边愣愣地发呆。 魏溯难知道现在不能走,走了死得更惨,他忙狗腿地跑了过去,严晶心扭转了脸,他又跑到另一边,惹急了严晶心开骂了:“滚开,别碍眼!” 魏溯难继续举手抬降:“总得让我知道我犯了什么事吧?” 他一举手,让严晶心又像被扎了一样弹起来,她指着魏溯难手臂上的那道牙齿印疯狂地输出:“从小他们都宠着你,即便你抢我的书撕坏了也是我没道理,还口口声声说让你让着我,我不要你让,我就想揍你一顿。” 严晶心咬牙切齿的样让魏溯难彻底地蒙圈了。 完了,魏溯难有一种再看一遍《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的即视感,可他不想当这个主角呀! 此事必须解决,不然这辈子都没个安宁,魏溯难的小脑袋开动了起来,这种现象叫心理阴影,是心理学里的常见的知识。 倒推一下,也许小时候自己抢了严晶心的武功“秘籍”拿来玩,然后玩坏了,严晶心就跟自己拼命了,咬出了这么一个牙齿印。 唔,严晶心应该有轻微的强迫症,很多人都有这样的逆鳞,心里有一块自己十分珍惜不允许别人触碰的领域。 当这个领域受到侵犯时,此人就会发狂,并留下深刻的心理伤痕。 这就是各种“痴”的由来,严晶心不用说就是个武痴,她将武术视若生命。 此事严晶心虽然不占理,可魏溯难却被施以男孩子要有担当要让着女生的“诅咒”。 接着心灵脆弱的严晶心觉得自己受了伤害,并把这个伤害深深地刻进了脑海里。 她觉得她受到了冒犯,被让说明自身的价值低以及不受重视,或许跟严励和荆桔太忙常年累月不着家有关,严晶心感觉到了关爱的缺失。 这种印记一旦种下,哪怕是再多的弥补也很难弥合心灵的伤痕,而且看起就像是不讲理一般。 所以魏溯难有了十几年的“被欺凌史”,严晶心觉得她是女孩子被轻视了,她要在魏溯难这里将存在感找补回来。 天雷滚滚,魏溯难猛然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冤枉的人好不好。 哪一块严晶心受的宠比自己少了?但没办法,心理病变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理,这一点魏溯难清楚得很。 严晶心的心理阴影已经很深了,不能直接“动手术”,现场剜伤疤只会刺激到她,该怎么办呢? 魏溯难想起了那招亢龙有悔,不是他还想打架,是他觉得必须清出一个地方来,把雷引爆了。 “心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梦境里故意搞破坏?” 严晶心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又开始咬牙了,那劲头,奶凶奶凶的。 “可我真没有,你能举出一个例子来吗?” 魏溯难记忆好,他马上回溯了一遍,还真找不出他故意修改情节的地方。 他当然是想为难严晶心,可这会不能认,而且照着情节来推算,都是严晶心为难的他。 严晶心的思路被魏溯难带歪了,她想了想,还真抓不出魏溯难的把柄,但女生有一大优势就是可以不讲理。 严晶心歪着脑袋,斜瞥了一眼魏溯难:“可是我想在梦境里提高武术的水平,你在给我制造障碍。” 魏溯难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立刻开大了口子:“那心姐你早说嘛,我也是照着情节来的,还不大敢改,因为我怕改了会影响梦境的效果,还真别说,我都没有想到我能成为一个高手,实在是太神奇了。” 这一下又把严晶心的注意力引走了,她要保护她的果实:“那你把墨玉还我!” 魏溯难立马就将撒泼打滚那一套用上了,往地上一坐:“心姐,这么神奇的玩意你都要剥夺,也太……那个了点吧?” 严晶心眼神又变凌厉了:“那个什么?我爸的东西当然是我的东西!” 魏溯难有些讪讪:“你说的,不要我让,我也没打算让是不是?” 这一下又扎中了严晶心的心结,可这一回好像没有那么难受。 见严晶心没有发作,魏溯难也下了点药:“这样神奇的东西,如果你真要抢,那我真的就只能向他们求助了。” 他们指的当然是指双方父母,妈宝男还真是没出息,干啥都要找家长。 严晶心这下又紧张了起来,一个是她舍不得墨玉给她带来的帮助,另外一个就是墨玉的事情太惊世骇俗,真要说了出来,她也怕引起父母的担心。 她是有心结,可不管是严励、荆桔,还是贤慧还魏嘉新,都给她暖暖的温馨感,她不想破坏这个局面。 见严晶心犹豫了,魏溯难确认火候差不多了,他挤出了笑容:“这样行不行,心姐你吃肉,留口汤给我不成吗?我保证不坏你的事,前面是不知道,知道了我哪敢啊!” 衡量了一下魏溯难的提议,严晶心眉头都皱了起来,她思索再三,终于还是艰难地点了头。 但她附加了条件:“不过以后梦境的动向必须听我的,包括引入什么样的情节,还有情节如何发展,必须由我决定,你只能拥使进入梦境照着大纲行事的权利。” 这忒么比不平等条约还要不平等条约,但魏溯难咬着牙也签了。 他还是开了个小口子:“在不影响你的大方向的基础上,我能不能组织我自己的情节发展?” 严晶心正想断然拒绝,然后忽然又想到进入梦境里还是需要人配合的,也不见得所有的事情都能朝着自己的心意走。 刚才她复盘了一下,有些变化既不是她导致的,也不是魏溯难引起的,梦境毕竟跟电影没有必然的关系,好像冥冥中还会照着一条脉络自行的往下流淌。 引入的情节会影响梦境,但无法左右梦境,这一点严晶心算是想通了。 最后她还是确认了一点底线:“这件事绝对不能再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爸你妈,我也不会跟我爸妈说,能做到吗?” “打死我我也不会跟父母说好不好,我还跟严叔叔说过,这个东西挺有价值的,一定要保守秘密。” 严晶心又理解出歧义了:“你告诉我爸了?” 又快炸毛了,唉,魏溯难觉得自己太难了:“没,我只是跟叔叔讨论了它的学术和文物价值。” 松了一口气,严晶心马上补漏:“以后任何梦境里的内容都不能向其他人提及,哪怕是你最亲近的人。” 说到了这一点严晶心还有些难为情,但为了她的武学梦,她也只能这么办。 城下之盟算是定了,火头也消了,严晶心了却了心事,又将郁在心里的心结消解了不少,便回复了开心美少女的模样,自顾自走了。 魏溯难去还钥匙,本还想跟大叔解释一下,反应过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提为妙。 不过魏溯难会做人,去超市给大叔刷回了一小箱啤酒,一醉什么都忘了。 大叔还想推辞呢,魏溯难多精明的,一撂下箱子和钥匙就跑了,大叔只能在后头向他竖个大拇指,眉飞色舞的,他见证了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严晶心一回到家,还是给严励摆了个臭脸,连例行的撒娇都没有,害得严励急忙在微信里给魏溯难留言,看到了露出三个指头的手势才放心。 一放心了严励又有些好奇,难难那小子是怎么摆平的? 躺在床上放平了自己,严晶心才突然想起来,中计了,她都忽略了妈宝男没有检讨知情不报的事。 明明他早就知道她也进入了梦境,可他却没有老实交待。 于是严晶心也掏出了手机给魏溯难怼过去一条消息:“你明明早知道了也不说,下次再敢,要你好看!” 然后严晶心躺好了准备补觉,却觉得脸烫得紧,真地就这么容忍魏溯难窥探自己的隐私? 少女心突然就跳动起来,再怎么大大咧咧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跟一个同龄男孩共享这么大一个秘密,严晶心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产生。 心绪一旦改变,就再也回不到原初了,哪怕严晶心想把这种思绪从脑海里面驱赶出去也不行。 不要,才不要想着妈宝男,想想别的,严晶心回顾了自己不多的记忆,这才发现,自己的生活里,除了父辈,就没有一个公的了。 当然妈宝男不算,那只是一个小兽,可这只小兽怎么就乱撞自己的心怀呢? 魏溯难没这种感觉,他觉得险过剃头皮,好不容易才将女魔头给忽悠瘸了,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可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该怎么办呢?魏溯难不想找家长,但他有外援啊,李老师就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 而且李臻喜欢严晶心,一定会帮她想办法的。 想到此处,他也掏出手机给李臻发消息,没有说梦境的事,而是直说了严晶心的心理阴影。 没一会李臻就回消息了:“这是心理补偿机制,心心认为没有你受重视,所以通过欺负你来达到心理平衡,并不是你或者她的错,因为在她的视线里,你比她更完美,所以出于妒忌心态(潜意识的),她会拿你来当出气筒,虽然老师也知道这是不健康的心态,但没有什么特别快速有效的办法,暂时来说,还需要你充当那只补偿阀门。” 魏溯难早就习惯了,看了李臻的解释也没往心里去,出气筒就出气筒吧,也只是受压迫而已,总好过受气包每天都被打吧。 有一点李臻没点透,这种补偿心理针对的对象,一般是患者认为可以信赖的人,从这方面看,李臻倒是乐观其成。 然后她还在跟两家爹妈一起组成的小群群里把这个问题说了,并指出了是魏溯难发现并找她解决问题。 这就坏菜了,荆桔看到了是傻开心,因为她觉得难难不错,知道着紧心心了,两小还真没有脱离她的预期。 贤慧和魏嘉新则认为儿媳妇稳了,当晚还加了菜。 严励有欣慰有失落,欣慰是有了个跟自己一样关心严晶心的人,失落是所有的老泰山都存在的心结,还好,魏溯难是他能接受的。 他们理解错误了,可他们并没有说出来啊。 于是严晶心看着满满一大桌的菜饭颇有些赚了点利息回来的感觉,还表扬了魏溯难:“你要是天天都可以这样的话,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魏溯难还没表态了,贤慧先表态:“心心有什么要求就提,要是难难不积极回应的话,慧妈妈会找他算帐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热情过头了。 但他们看着像啊,没见严晶心晚饭后还出乎意料地找魏溯难制定了学习计划了嘛。 其实是严晶心要确定下接下来梦境的情节安排,她也因此了解到魏溯难的那套思维导图,还可以这么玩?! 学习啊学习,多少人以你之名搞小动作哟。 魏溯难也藏了几招,他并没有告诉严晶心是导入情节的方案以及机理,反正严晶心愿意做主,那就随她呗。 可别人不知道啊,贤慧还和魏嘉新交换了眼神,眼神里尽是当年的水蜜桃味。 连严励也给荆桔发了条消息:“看到心心跟难难在一起复习功课,我又想起了我们当年。” 荆桔给他回了一条:“那时候我们是三个人一起上自习泡图书馆的好不好,我记得你当时呆得跟头鹅似的。” 巧合的是,李臻也在拿着他们当年的相册看了又看,唉,回不到当初了。 第82章 何来男儿身 严晶心一直有一个想法,要是她是个男孩那该多好。 并不是取向问题,而是她认为那样就不会被人让来让去了,强者是不需耍别人怜吝的。 新的情节,她打算试一试在电影里当一把男孩,过一过瘾。 魏溯难对于她的这个想法不置一词,心里却在看热闹:“果然是女魔头,非人哉,非人也!” 他就不相信严晶心能成,梦境他们都研究得挺熟的了,不是想代入谁就能代入谁的,好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弄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魏溯难打算弄清这套机制,他估计跟一个人的思维、性格有关,以他魏小帅的情形,那是妥妥的主角光环啊。 女魔头想压制他的发展,哼,梦境是不可能允许的,看她到时闹什么笑话。 这一切都是无声的图纸作业,载体就是魏溯难发明的那套思维导图,刚开始还写些文字,以严晶心的聪明劲很快就融会贯通了。 于是他们的对话就变成了这样:“这条公式怎么可以如些变形呢?要转换过来,换一个顺序。” 就连魏嘉新这个理工科的博士都听不出来。 其实是分配代入目标,当然对于魏溯难来说是姑妄听之,真进了梦境,就只能接受现实。 只是严晶心在兴头上不能逆毛,不然就是自己找罪受。 那就顺着她呗,从小时侯玩过家家开始严晶心就这调调,也没见哪回她不撞墙的,就让梦境教她做人吧! 商量清楚严晶心就拉着严励撤了,魏溯难开始刷电影,“学习”辣么累,当然要放松一下,不休息一下老爸老妈还不放心。 晚上入睡前,魏溯难还进行了一把心理建设,大不了自己就当一回npc,混过一部电影算球。 严晶心倒是信心满满,无论如何,她都相信她选定的代入角色没有问题。 她还真成了,梦境里她正盯着一窝蚂蚁看呢,在沙土里忙着搬运的蚂蚁丝毫没有意识到,在它们的窝上,有一堆像它们一样密密麻麻的人类正在挣命撕杀。 不是她了,而是他。 远处有一个家伙喊着“露禅”,证明了严晶心完成了自己的设想。 他给杨露禅扔过来一杆长枪,还是顺风飘过来的一句话:“快一点,打完埋锅做饭煮马肉啦!” 杨露禅抄住那杆长枪,就朝对面的清军冲了过去。 那支白腊杆长枪被杨露禅抖成了一条灵蛇,冲枪一甩,一圈清兵的喉头就被枪头噬过,血喷如注。 十几个清军像刈过的禾苗一样倒伏,杨露禅以枪一撑,人就飞了起来,又是一轮踢脚,每点过一人,被喘中的清军就像散了架一样仆在地上。 然后手里的枪也没闲着,或抽或甩,一如蝮蛇甩尾,发出啪啪的响声,每一声过后都有一个清军或横飞或跪地。 要么是被抽飞,要么是被砸跪,最后都像一摊烂肉一样倒伏在地上。 解决了跟前之敌,杨露禅又平持着长枪前冲,一串就捅穿两三个,然后左一甩,右一挑,枪上的清军就被当成了连枷一般砸向两侧的清军。 一时间人肉碰撞,骨骼断裂的声音连成了曲子,嘭咔咔之间清空方圆数丈,比战鼓还动人。 看到杨露禅这么生猛,清军怕了,附近的几十清兵集结在了一起组成了枪阵,他们想着这样的刺猬阵总该安全点了吧。 可杨露将枪往身后一拄,手一用劲就将白腊杆压弯,人也被弹了出去,在空中反手一抡,长枪就将对方枪阵前排的长枪都扫落后了。 然后他在横过来的枪杆上一踹,那排清兵就被横推向后,撞上了自己人的枪尖,杨露禅则借劲一个后翻身,脱出了清军的刺击。 长枪脱手了怎么办?杨露禅落地后不断地扫腿,地上的沙石射向清军,数轮过后,面前的清军全被清空了,还喘气的也是捂着眼晴在地上哀嚎。 这时杨露禅看到了远处山坡上露出的骑兵,领头的旗帜赫然是本家杨遇春的猛虎旗。 哟,还遇上本家亲戚了,不过杨遇春可不会跟杨露禅叙本家情谊,他恨不得斩下杨露禅的大好头颅呢。 不仅杨露禅看到了清军的骑兵,后方天理教阵营中的一个老头也看到了,他一边搭手蓬观瞧,一边吩咐旁边的年轻人。 “清军的骑兵出动了,阿难,该让露禅出绝招了!” 阿难有些犹豫:“师父,露禅不能再受伤了!” 老家伙没耐心了:“让你去就去,啰嗦个什么劲?” 阿难只得答了声“是”,便策马向杨露禅冲,一边驱驰,一边扯着嗓子大喊:“露禅!” 杨露禅听到了喊声,回身一看,就见刚才抛给他长枪的家伙正策马冲来。 那家伙近了,翻身下马,向着发愣的杨露禅扑来。 照着往日里的规矩,他会扑倒杨露禅,然后一拳砸在杨露禅的额角上,杨露禅便会发狂,将眼前的清军尽数扫荡。 可这一回那家伙没得逞,他一靠近杨露禅就被一卸一抡发送了出去,要不是想起他是师兄一直挺关照自己,杨露禅多半不会收力,而会让他半残。 没残也摔了个马趴,阿难艰难地爬了起来,口里说着:“露禅,对不起!是师父让我干的。” “师父?”杨露禅嘴里玩味着,又看向阿难:“师父那里等下再说,你先给我找几只活鸡来。” 阿难为难了:“打着仗呢,我去哪给你找活鸡?” 杨露禅摸摸下巴,想了想咬了牙,没办法了,就当一回人魔吧! 他用脚挑起了一杆地下的长枪就向前冲去,远处的清军骑兵己经开始动了,开始冲下山坡。 杨露禅手中长枪一抖,就将躺在地上呻吟的清兵咽喉挑开,一蓬热血喷出,有一道正好被杨露禅接在了嘴里。 一股子咸腥味在口腔里散开,杨露禅直欲作呕,但他还是硬逼着自己咽下去,这世道,不是自己喝人血,就是别人喝自己的血。 阿难刚开始见杨露禅击杀那些无法反抗的清兵还有些奇怪,可他看到杨露禅杀着杀着那股疯劲又上来了,他也就无所谓了,师父要的的杨露禅能杀敌,怎么做到的师父可不管。 等骑兵杀近时,杨露禅己经喝了十几口血了,一股浑厚的气劲正在他身体里翻腾着。 这一具身体是天生的三花聚顶,到底是什么回事严晶心还没搞懂,但他发现体内的经脉宽阔得不像话,而且天生就是通畅的。 会开车的人就懂,上高速既快且爽,但不要以为上高速是省油的,在享受加速的推背感时,钱包也在体味被掏空的痛苦。 经脉就像是高速公路,自己体内并没有修炼出气劲,消耗哪来? 所以才要砸伤额角上的肉突,从血液里榨出血酸酶,那就是经脉奔涌所需的“油”。 一直以来杨露禅都是通过消耗自身来支撑澎湃的动力,所以教中那个懂医的老董头才会说再这么下去,自己迟早是个死。 但今天不一样了,严晶心来了,她知道如何获取“油料”,所以杨露禅这台“引擎”咆哮了起来。 他一抖手中的长枪,就有一排气劲被发射了出去,这是受到了打狗棒的启发,十几道像针一样的气劲在战马的身上炸开,一场血雨如期而临。 杨露禅冲在了血雨里,大口大口地吞咽着,还是马血喝着畅快,没有那股恶心的感觉。 手中的长枪因为承受不住气劲炸开了,杨露禅以气劲推动八卦步,在马阵里移形换位,形如鬼魅。 然后他的手上运掌如刀,不断地切割着战马的血管,一边打一边练功,不要太爽。 如果后头的师父看到了就会明白,杨露禅所用的正是他一直不愿意教给杨露禅的八卦掌以及八卦步。 因为这两样功夫是内家功夫,会了就能练出气劲来。 没练出气劲的杨露禅都那么狠了,万一给他练出了气劲破了胎中之谜,那杨露禅就不再是个傻子。 老赵头怕杨露禅无法控制,因而从不教他内家功夫。 不过现在老赵头也看不到,因为清军的骑兵队里是烟尘滚滚血雨腥风,杨露禅都没有杀人,战马一受伤就会将马背上的清军摔下来,烟尘就是这么来的。 至于血雨,被乱马撞到骨断筋折的清军会喷血,甚至内脏,然后战马被杨露禅划伤了也会飙血,血雾尘烟红黄相掩,战阵外头都看不清了。 杨遇春还是了得,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手下的骑兵损失惨重,他一勒缰绳就掉转马头,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牛角号,呜呜地吹响。 听到号令,清军的骑兵纷纷向外向后撤出,与杨露禅脱离了接触,跟着杨遇春跑了。 这一战赢了。 阿难这时向杨露禅跑了过来,脸色却很焦急,按照往日,这会杨露禅会口鼻喷血晕厥过去,阿难要背着他找老董头救治。 可当阿难跑到杨露禅面前时,他不但没有昏倒,还一脸嫌弃的瞪着阿难,阿难一高兴就想上去搂着杨露禅庆祝,却被了一闪身躲开了。 “别动手动脚的,魏潮难我警告你,别以为在梦境里我现在是男儿身,你就可以乱来。” 阿难摸不着头脑,挠挠头:“露禅,我是师兄啊!怎么了?我不姓魏啊,再说现在我们也没睡着啊,哪来做梦呢?” 杨露禅皱起了眉头,按照严晶心与魏溯难的约定,后者是代入阿难的,名字都一样,没道理不行。 难道梦境又出了娄子?魏溯难不知道被扔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不管了,先解决眼前的事要紧,杨露禅向阿难发号起了施令:“死了的战马杀了煮肉吃,活着的赶紧给它们治伤还可以用。” 说完杨露禅就转身朝着天理教的后军大营而去,谁让阿难长的最像导演呢?拍出了这么一部乌龙又烂票房的片子,还整天在片场颐指气使,该轮到他尝尝被人抽得像陀螺转的滋味了。 阿难还奇怪杨露禅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到底谁才是师兄呢? 可他转念一想,杨露禅的安排还挺有道理的,便喊来了教众,开始医马杀马,埋锅造饭,上好的马肉有嚼头,今天又可以饱餐一顿。 杨露禅回到大营,他的师父正在指挥教众们救治伤员,见杨露禅大摇大摆地走回来他也挺意外。 可他支使人惯了,也没有多想,就淡淡的吩咐了句:“回来就赶紧帮忙。” 杨露禅没动,而是冷冷地看着他:“帮忙?帮什么忙?帮你继续骗人?帮你继续忽悠别人送死?” 赵老头瞠目结舌愣在了原地,等他终于反应过来,涨红了脸大声喝问:“杨露禅,翅膀硬了?师父的话也不听?你想去欺师灭祖吗?” 杨露禅脸色更冷了,他运起了气劲到喉头,发出的声音远远扬开:“欺师灭祖?你救过我命我承认,但这么多年帮你卖命也卖回来了,至于欺师灭祖,你教过我什么吗?大家都来说一说,八卦派的内家功法大家都学会了吗?有谁练出了气劲?” 他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大半个大营都能听到,教众们纷纷围上前来。 老董头也在人群中,往日里无论他怎么说都无法劝服杨露禅,怎么今天这傻子开窃了?他也闻讯而出,却发现杨露禅额角上的肉瘤从深紫变成了淡粉。 老董头目光一凝,莫非这傻小子遇到了什么转机? 就当他心怀淡淡的惊喜时,老赵头也向老董头瞪了过来,那目光像能刺死人。 “偷拳贼,是不是你唆摆这个傻小子?又在灌输你那套内家拳的说法?” 老赵头又咬着牙看向杨露禅:“露禅,不要听这老东西胡扯,师父教你的拳才是正道,他偷拳偷到手指头都没了,还想害别人,真要这么厉害他还在这里当大夫?” 其实是老赵头觉得杨露禅还挺好用的,他舍不得扔掉这杆锐利的枪。 杨露禅摇摇头:“没人唆摆我,我破了胎中之迷,所以你做的一切我都明白了,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师父,我也不再听你的吩咐,我要做回我自己。” 第83章 不忍看自己 赵老头狂笑起来,嘴里说着“好好”,然后他就忽然动了,却没有攻向杨露禅,而是一把抓向了老董头:“看我破了你的内家拳。” 老董头手里还捧着一碗药呢,赵老头一把抓过去,药碗就被打了出去。 老董头一垫步,手指尖把到了药碗的边沿,手一蹭一旋一收一绕一卸,屈起来的手臂就像一条软蛇一样绕了两圈,将药碗托住了。 杨露禅不觉点头,这老董头有些东西啊。 可赵老头一击无功就冲拳打向老董头的胸腹,老董头只得向后一收,弯成了只老虾,等赵老头劲力到顶,他再一鼓肚子,就将赵老头反弹了出去。 老董头跟上飞退的赵老头腿一挡一勾,就让赵老头翻飞了起来。 然后他弹步上前了肩背一顶,就撞在了赵老头的腰间,再一次将他扛飞。 这一次赵老头一直飞出去了两三丈远,还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把围观看热闹的教众都撞翻了一伙。 老董头还不屑一顾:“是,我是偷了拳,而且我就偷了这三招,但对付你绰绰有余。” 人群都寂了下来,大家都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赵老头又站了起来,这一次他就不再是扯高气扬的样,而是沉着脸,脚上不断地绕着半圆,刷刷刷地游走过来。 杨露禅看出来了,赵老头还有压箱底的东西,一般轻易不使用,这是他作为天理教教头的底蕴。 老董头也凝重了起来,没想到赵老头手里还真有活,他看出接下来的招式不好对付。 赵老头的脚步看着不快,但好像脚下是滑动的一般,区区四五步就滑过了近三丈的距离。 老董头也伸出双手蓄势待敌,可赵老头双掌合一,一下子就穿过了老董头的中门挤了进来,他的手上好像抹了油一般,老董头想借力借不上,所以没卡住。 可赵老头却卡住了老董头的脖子,这是龙爪掌的技法。 杨露禅知道这一招白猿献果的威力,不在于劲,而在于气,气贯全身,所以陈家拳的太极打法没有拱往劲。 杨露禅动了,他一个探步就闪到了赵老头的身旁,手掌搭在赵老头的小臂上一顺一捋,就将赵老头的气劲给擦散了。 顺着这个手势,掌心在赵老头的手背上一抹,赵老头的爪掌被抹去,手就松了,老董头被顺势送了出去三步,脱离了制控。 杨露禅在赵老头的肩头上轻轻一靠挤,赵老头就滑了出去,在地上划出了一路的痕迹,整个脚掌都浸入了泥土里。 这时杨露禅才摆起了拳架,右掌高擎,左掌下压平胯,左脚却探步虚点,八卦掌的凤凰展翅就亮了相。 嘴里也还有话说:“看,你刚刚用的那招就从没有教过人对吧?巧了,我也会,我天生三花聚顶,什么样的功夫入了眼都会用,因为我不用学运劲的法门,这就是八卦掌吧?” 赵老头终于知道自己失算了,可杨露禅嘴里不断吐出教内的秘密让他很难受,不让杨露禅闭嘴的话,天理教就散了。 他一咬牙又向杨露禅攻来,脚下依然是游龙步,手里双掌不断翻飞交转。 这是青飞探海的打法,深得截、拿、托、搬、撞的精要。 落入了翻飞环转的双掌中,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漩涡。 杨露禅不和他纠缠,收回双掌一个外翻平推,一招仙人指路就出了手。 气劲离手以后,形成了一个上下翻滚的气旋,遇上了赵老头之后,不但把他双掌里的劲势给搅乱了,还将他抛飞了出去。 赵老头噔噔噔退了好几步都稳住身形,嘴里却跟着吐出一词:“气劲。” 可他吐完词又吐出了血,噗的一口血雾跟着喷出,这是被杨露禅的气劲伤着了。 杨露禅脸色平静点头称是:“对,是气劲,我想想,你们设计害了八卦派的前任帮主长老,所以气劲的修炼法门没有传下来对不对?” 赵老头眼里现出厉色,大喝一声“留你不得”,又攻了上来,这一次是熊形劲。 他的脚踏在地上,反震出咚咚咚的声音,他自己也像一只大黑熊一样,看着很沉得,但脚底的步点却很飘乎。 这是力劲大到了顶,反作用力让身形飘然欲飞的效果,待他撞来,就是一熊之力的靠贴挤撞,还会变招黑熊靠背,以上下双掌击敌。 杨露禅并没有先出手,而是等赵老头撞到跟前时才一个大鹏浮风向后倏的一退,没退远,却让赵老头身前一空,劲力全松了。 赵老头心里一惊,正想上下冲掌,可他脚底下也失去了重心和支撑,同样空了。 是杨露禅变招狮子抱球,双掌一夹抱,就将赵老头围腰抱起,还带着甩劲,旋转着扔了出去。 想一想你家的猫伸出两个前爪舞弄毛球或老鼠时的样,就是这么玩的。 赵老头被重重地摔在地上,不但劲力散了,连骨子架都快摔散了。 杨露禅平压双掌打完收工:“你救过我的命,我不要你的命,不过你的功夫我都废了,害人的功夫不要也罢,只要你不再害人,八卦派养你的老。” 说罢杨露禅提起了声气:“从今天起,天理教重名八卦派,教中任何弟子,只要不作奸犯科不伤天害理,都可以得传八卦步和八卦掌。” 有教众稍疑问道:“你凭什么?” 杨露禅展颜一笑:“就凭我是白羊降世,神拳天授,老天爷让我来救大家于水火,而且也只有我能教大家八卦派的内家功夫。” 教众们闻言都纷纷喝彩叫好,涌上来围着杨露禅举臂齐呼,只有后头赶来的阿难踯躅不前。 杨露禅看见了向他招了招手,阿难战战兢兢地走过来,颤声地喊了“露禅”就不再言语。 “师兄,没必要这样吧,虽然我不认那个师父,但师兄还是要认的,我还是那个我,你也还是这个你。” 听到杨露禅这么说阿难松驰了下来:“马肉已经杀好了,马上就起锅炖。” 杨露禅想到了些东西,又吩咐了阿难一下:“马肝不要扔,用来熬汤,马血也接好,趁着热让大伙都喝,人人都要喝一口。” 老董头听了赶紧出来阻拦:“马肝不能吃,那是大毒。” 杨露禅却笑笑:“熬汤喝了无妨,只要不大量进食就不碍,而且马肝汤喝了能冶夜盲,这是清军夜战厉害的原因。” 说到这个杨露禅又想了起来,今晚清军会来夜袭的。 他又向阿难交待:“让大伙手脚快些,吃完了饭跟我练功,今晚清军会来夜袭的。” 阿难也愣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都不用杨露禅解释,教众们出头了:“教主天授神通,他掐指一笑就算出来了。” 杨露禅笑笑不解释,有时候神棍的做法对于未开化的老百姓来说也有特别的效用,只要别用在歪门斜道上就好。 但他还是跟老董头解释了一下:“清军晚上看得见,而我们晚上就是夜瞎子,这样的长处他们没有道理放过的。” 老董头也被杨露禅咋呼住了:“你真的破了胎中之迷?梦中神人授术?” 杨露禅只能板起脸,强憋着笑,一通云手就使了出来,还一揽一缠抱起地上的石碾,在掌中运转翻飞起来,就像在甩玩一个小皮球。 看到杨露禅这等神技,哪怕再怀疑老董头也信了,这不是陈家拳嘛,而且远比自己得其神髓。 他脱口而出:“陈家拳?” 杨露禅只得点头,不过心里却是好一阵排头,神忒么陈家拳,明代就有人写出了《太极拳论》,武当也有《太极拳总纲》,一个分支学了点皮毛就冠以自家的名号,借鉴也不是这么借的。 但古代资讯不发达,信息都是垄断的,杨露禅也懒得说破,费那口水干嘛,教懂了别人又没有学费。 老董头想到自己偷拳都吃了那么大苦头,杨露禅却信手拈来,以他的年纪不可能去过陈家村,只能用神人所授才讲得通,便连连点头。 人多手快,马肉很快就煮熟,马肝汤也熬好了,好几缸的马血也备着,杨露禅一个一个地监督教众们喝汤喝血,直到所有的人都按量按质地完成为止。 饱餐了一顿,八卦派的教众被聚集了起来,没练别的,就是游身掌,眼盯着手掌不断交换,脚下以游龙步不断游走划圆。 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让这些教众将劲力练出来,但结合着呼吸法门的游身掌,却能将眼部神经催发。 手眼相随,眼是心之苗,游身掌的练习法门,能最快地将刚刚喝下去的马肝汤发出来,可在短时间内克服夜盲症的问题。 不会在夜里变能黑瞎子,就不怕清廷的夜袭。 效果很好,过半的教众跑进了密闭的营帐眼也不发黑了。 神了,当了半天不到的新教主让他们感觉得到希望,长此以往,那还不个个都成了高手。 杨露禅还让激活了视觉神经的教众开始挖壕沟,清军是有骑兵的,没有阻拦骑兵的办法也是挨宰的命。 放出去的探子也回报了,清军果然没有走远,而是离着八卦派营地不到二十里。 这点距离,半个时辰的行军,再一个冲锋就到了。 幸好教主神机妙算,不然真的被清军偷袭,八卦派还真的会大败亏输的。 半夜,差不到丑时末,清军果然来了,选的时机很巧妙,正是人最累的时分。 还是骑兵打头,一越过山坡就放开了冲驰下来。 八卦派的教众都没有歇息,而是枕戈待敌,一看到清军的动静,壕沟里铺满的树枝柴火就被点燃了。 杨遇春一看这情景就知道敌人有备,他忙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可清军的骑兵浪惯了,还是有一批不顾号令冲了过去,迎着他们的是绊马索。 清军以为弓羽会建功,可他们射到营帐里的火箭却只是引燃了一座又一座的空帐。 八卦派的教众都在壕沟里呢,挖了两圈,外圈放火内圈藏人。 等骑兵到外圈火墙勒住马时,内圈的八卦派教众从壕沟中冲出,没了速度,清军哪里是八卦派的对手,纷纷被绞杀在火墙边上。 战后一清点,除了歼敌近千,还多了两百多匹战马,算是小捷了。 只是又给狡猾的杨遇春溜了,看来要找他攀亲戚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收拾完战场,杨露禅却下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命令:“用战马驼着辎重马上撤退。” 教众们都理解不能,董老头却站出来支持杨露禅:“我们还真没有跟清军硬拼的把握,清军兵强马壮,补给源源不绝,我们一旦抢不着粮就断顿了。” “可以我们刚刚打赢了呀?”有教众想不通。 杨露禅跃到一匹马背上:“那是清军还没有集结来大军,现在我们面对数万清军都打得那么吃力,当我们面对数十万清军时该怎么办?” 杨露禅创造的神迹还是有影响的,教众们纷纷出声:“教主,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趁着清军惊慌逃窜,我们撤回去,在我们起事的老巢跟清军耗,伏牛山群山莽莽,能最大限度地消解清军骑兵的优势,那里有我们的父老乡亲,不愁吃喝,我们退回去,将功夫练好,将米粮种好,等了我们有了更大的实力再打出来,到时就可以一鼓作气把清军赶出中原去。” 这番道理一讲,教众们也都想明白了,教主说得在理,拿着人命填确实能让清军失措一时,但总体实力还是有着差距。 以教主之才,如果回山里打游击励精图治的话,确实更有把握。 八卦派就这么落入了杨露禅的掌控,趁着清军没有预料,他们很容易就跳出了包围,冲进了大山中。 而在距他们数百里之外的陈家沟,陈家小姐陈玉娘的房中,这一天却响起了一声像长啸一样的惊呼,还引来了陈家的家主陈玉娘的老爹陈长兴。 陈长兴一脸欣喜地敲响了陈玉娘的房门:“玉娘,你突破了?陈家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气劲高手了。” 陈玉娘没开门,她此刻正对着镜子闭着眼睛,又想看,又不敢看,魏溯难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就代入到一个娘们身上了呢? 第84章 安能辩雌雄 方子敬已经是第三次铩羽而归,第一次他认为自己跟陈玉娘从小玩到大,敲开陈玉娘的房门还不简单,可他得到的回复是:“不要再来找我!” 第二次,想想不得劲,他又来了,这次他在陈玉娘房门前说了一大通,就差没说两人小时候扮家家酒时约定的亲事了。 这一次陈玉娘开了门,泼面给了他一个“滚”字,随后甩上门时差一点把方子敬的鼻头砸扁了。 到了晚上,陈玉娘还是没开门,陈长兴太担心怕出意外,拜托方子敬,因为两人毕竟是青梅竹马总能说上话。 这一次方子敬豁出去不管了,想来个硬上弓,结果他推开门后就被扇了一巴掌,好在没用劲,不然扇死他都有。 但他也被扇错了枕,脖子都歪了。 不过扇了方子敬之后,陈玉娘终于还是出了房间,就是对谁都冷冷的。 她只跟陈长兴说了一句话:“爹我没事,您不要多想,就是刚练出了气劲不舒服,女孩家的不舒服。” 陈长兴恍然大悟,都想给自己一巴掌,女子练出了气劲可不是要斩赤龙的嘛,忘了这个,这爹当的真不够格。 他是个大夫当然懂这些,可一个大老爷们没事谁琢磨妇人之事? 哦,陈玉娘还说了一句:“以后我不想跟方子敬有什么瓜葛,不要再让他来。” 方子敬堂堂一个候补翰林,怎能忍这等事,他将整个陈家都恨上了。 方家是陈家沟里唯一一家不习武的土着,方子敬从小聪慧,长得一表人才,方老爷倾家荡产终于供出了个读书种子,比眼珠子还着紧,欣然同意跟陈家断交。 他还有话搁下:“一个整天在汉子堆里舞拳弄粗的女子,如何能配得上我方家的主妇?” 好嘛,两家从此见了面碰到鼻子也不打招呼,各自看天,呵呵,天气不错。 既来之则安之,不能反抗就只能享受,陈玉娘就这么接受了梦境的安排。 也不安乐,洗个澡她都闭着眼,实在是不能忍受这等诱惑,眼不见为净。 可没两天,陈玉娘坐不住了,她忽然想到尼玛的电影情节跟事实出入太大了。 虽然不是文科僧,可魏溯难的历史好着呢,也就比严晶心差了那么一点点,而且他懂科学史啊。 他想着不对,现在是嘉庆朝,哪来的什么修铁路还蒸汽朋克,世界上第一台用蒸汽机的轮船才刚下水没几年,斯蒂芬森的蒸汽机车估计都出没工坊,这帮家伙也真是敢乱来。 敢情他们看错了日历给串了一百年? 想到这些魏溯难不淡定了,空白吗可以自己来啊,把这段情节给补上不就行了? 嘿嘿,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机会,那不是比穿越小说还好玩? 于是,在成为气劲高手的第三天,陈玉娘钻进了打铁作坊里,拉开了叮叮当当的陈家村工业革命序幕。 陈长兴是真被女儿吓坏了,练出气劲还能转了性子?可他当年也没有这回事啊。 但看着女儿在打铁作坊了忙活了一天,就给村里弄出了百来比“宝刀”还利还韧的菜刀,陈长兴不得不接受女儿分分钟会变成个男人婆的现实。 叹着气,陈长兴放弃了对自己的抢救,随她吧,女孩家家反正也要嫁人的,到时就让她丈夫头疼去就好。 没人拦着陈玉娘,她的积极性更高了,还弄出了个规划方案,如何采煤如何炼铁,如何架设高炉,如何吹氧,怎么样从小工业发展大工业,附近这里有基础啊,陈家沟后世叫焦作,有煤有铁的,全乎着呢。 她还画出了图,那架势,都全家人都吓坏了。 可她也被吓坏了,当方子敬开着一辆蒸汽车回到村子里时,陈玉娘都快把眼珠子给瞪了出来,什么破剧本,看来电影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魏溯难咬牙了,娘的,别怪她陈玉娘铸迫击炮造地雷搞没良心炮,来吧,看谁先把天炸塌。 方子敬以为自己把陈玉娘给征服了,一脸傲气的抬高下巴鼻孔见天:“如果你向我道歉的话,我还可以原谅你,我的所有都可以跟你共享。” 陈玉娘给了他一个白眼:“你都可以说你有一个梦想了,对了,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 方子敬被陈玉娘给说蒙了,伸手想拦住她,陈玉娘看了一眼那台蒸汽机车笑了:“就这玩意,速度能不能上五迈啊?别在村子里飙车,太快能吓出心脏病,对了,最好装个导航,用北斗。” 陈玉娘说的每一个字方子敬都懂,就是没明白陈玉娘说的啥,她也没有解释,一扭头走了。 只是魏溯难心中对严晶心充满了怨念,选什么电影不好,非得选这个,雷得人不要不要的。 被她怨念的严晶心这会正在给阿难和董老爷子讲课呢:如何开展游击战。 八卦教进了伏牛山区,大伙的心总算是定了下来,杨露禅搬出了建立根据地、打游击战、大搞生产自力更生那一套,把一众人吓坏了。 教主这是烧坏了脑子? 可杨露禅给他们一分析,他们才发现,这样搞还真有戏,弄不好过个几年教主就能坐龙庭了。 而且随着武功的修炼之法传开,跟着杨露禅的血符酒普及,教中越来越多的教众练出了劲道,再也没有人怀疑杨露禅是神人降世的说法。 其实杨露禅也不想搞这套,但要是他不在血酒里混进点神符,教众们还不放心,认为不灵验。 众望所归,没办法,杨露禅也只得让人赶工刻了几个符印,也不写了,印吧,印出了几大箱,行了,以后喝血酒就烧一张下去吧。 为什么不是喝纯血而是加了酒呢?从太平军那学来的招数,少量的酒有利于发散,而且还可以将催眠那套办法用上。 人太多,没有办法逐个搞神拳那种催眠法,那可以喝酒啊,跟着苏灿学,让他们喝个半醉,不就像醉拳一样咯。 在这种情形下,杨露禅教的练功法门他们记得贼熟,然后杨露禅就可以抽身上路了。 他还是打算照着原样去一趟陈家沟,一是因为董老爷子坚定地认为只有陈家沟的内家拳能化解杨露禅的三花聚顶的问题。 另一个原因就是严晶心也想了解一下陈家沟的太极拳到底跟武当传出来的太极拳有什么不同,是个什么关系。 太极的精要随着严晶心掌握了气劲她都融汇贯通了,一开始她还以为只是因为气劲环境缺失的原因,但是当杨露禅真地跟董老爷子讨教过后才明白,太极对于气劲还是别有法门的,并不在后世的太极拳经里面体现。 对于严晶心这种武痴来说,这样的发现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而且她知道外家功夫对气劲的催发原理后,她也想找到一种内家功夫气劲融入身体的办法。 现在虽然气劲用着像那么回事,可严晶心明白,自己身上的气劲跟原来身体内的劲力是格格不入的,好像两股泾渭分明的流体,区分得很清楚。 这就是赵无极的先极罡气对降龙十八掌防不可防的原因。 降龙十八掌就靠着气劲与体内劲力的谐振,就破开了罡气的防护,直达本体。 道理上不应该存在这种状况,可好像后世的武学典籍里都没有这方面的说明。 气劲早就不能练了,为了适应气劲缺少带来的问题,武学典籍也改了再改,没了原始的范本。 而像出土的汉代导引术,就更加没有这方面的内容,那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养生法。 为了补上这一环,为了内家功法的圆满,杨露禅也得去一去陈家沟。 当然出发之前他要将教众的事务都托付好,所托非人的话大好局面就葬送了。 幸好阿难和董老爷子都是靠谱的人,开拓或许不行,把条件都准备好让他们照办那是比杨露禅还行。 临行之前严晶心还得醒来一趟,因为她得知道梦境把魏溯难落到哪了。 杨露禅在八卦教里找遍了也还是没有他的踪迹,难道跑去陈家沟了? 一觉醒来,时间都快七点了,她给魏溯难发了条消息:“快,七点半到我家。” 什么时候严晶心可以像使唤钟点工一样使唤魏溯难了? 昨晚贤慧不是说了嘛,尽量满足要求,现在要求不就来了嘛。 严晶心也懒得出去买早点了,再说了,买的估计也没有魏溯难做的香。 不知不觉间,严晶心已经习惯了魏溯难的存在,渐渐有些离不开了,只是她没发现或者潜意识里不愿承认罢了。 很准时,七点十五分魏溯难就到了,两家离得并不远,一段不到两公里路程,是相邻的两个小区。 严励对于魏溯难的到来是举双手双脚欢迎的,更何况还有喷香的“清水”面,是魏溯难从家里打包带来的,他也没空再弄。 严晶心一说时间他就猜到了她想的啥,虽然不太乐意,但魏溯难还是从心了。 就暂时满足一下她吧,那样有事就好商量了。 反正也不费事,弄一份也得干活,多做点而已,而且他还觉得这样对于锻炼自己的气劲有用。 严励稀里呼噜吸完一大碗面条后拍了拍魏溯难的肩膀走了,他还得上班呢。 虽说严励不用每天准时应卯,可以用指导研究生的借口错开上班时间,可难难不是来了嘛,给年轻人空间,免得尴尬。 严励就不怕两小弄出人命来?不怕,以他对严晶心的了解,没出人命就先要命了。 严励一走,魏溯难往沙发上一躺:“你也真是的,选这么个电影,完全没逻辑。” 严晶心一听就听出了味道:“你去了哪?我在天理教里都找不到你。” “别提了……”魏溯难一出口就断开了,神色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严晶心难得看到他吃苍蝇的样,玩味地笑着看向他:“到底去了哪?难道是陈家沟?” 魏溯难像被电着了一样,猛地起身:“我得先上趟洗手间。” 看到妈宝男出糗的样,严晶心乐开了花,她猜了好几个,都被她否了。 等魏溯难红着脸弓着身蹭出来,严晶心更乐了:“不会是代入到大反派方子敬身上吧,那也不错,你还可以diy一把,蒸汽朋克哎,很适合你的哟。” “那好歹还算是个大帅哥……”魏溯难又截住了口,可他已经将线索给漏了出来。 严晶心看着他憋红了脸蜷起来侧坐的样子,猛然间眼一亮,然后她就哈哈哈地笑了出来,笑得完全没有美少女的样,整一女汉子。 魏溯难别过脸去,没眼看,可严晶心还是出了嘴:“别不是你代入了陈玉娘了吧?哈哈哈,笑死我了。” 这下就真的将尬点戳得爆开了来,魏溯难炸毛了:“能不能不要说了,还不是因为你选了这样的破情节。” 笑够了,严晶心停了下来,可她明显还是不断地抽动着肩膀,没办法,肚皮那还折叠着呢。 但她明显装正经了:“那不是便宜了你,多少男生做梦都想。” “得了吧,我发现你有当女流氓的潜质。” 魏溯难的反击让严晶心忍不住又乐了:“还算明白事理,我也不喜欢那种莲里莲气的样,上次那谁托我要你的微信号我就……” 严晶心也发现说漏了嘴,及时地收住了。 不用画公仔画出肠魏溯难也知道,他从小到大收过的小纸条也不少,但这不是他关心的重点。 他没好气地质问严晶心:“说吧,该怎么办?” “就这么操作下去啊,多好,我可以试着拥有一个男儿身,你也可以尝尝当女孩的滋味,省得你一整天鼻孔朝天的,让你试试你就爽了。” 魏溯难被彻底激怒了:“哎我说严晶心,你是不是变态啊?” 严晶心忽然一本正经:“实践证明,有人当变态当得很愉快,这是如霜和如翠鉴定过的,你敢否认?” 魏溯难被抓住了痛脚,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了,那样,真娘! 严晶心继续逗他:“角色扮演嘛,平时你们念木兰辞念得那么嗨,怎么到了你们男人身上就受不了了?双兔傍地走,安能辩我是雌雄,不要双标哦!” 可她都软倒在了沙发上算个什么事? 第85章 我得去你家 笑完了,闹完了,就当魏溯难真要翻脸时,严晶心终于收敛了。 俩人还是就接下来的梦境情节走向定了粗略的大纲,然后魏溯难就败退了。 严晶心以是他是难为情,其实魏溯难也是难为情,但原因不是她想的那样。 魏溯难一口气跑回了家,洗了三趟冷水脸才回神,想不到女魔头竟然这么有料,她笑得花枝乱颤软倒的样子,比陈玉娘还让魏溯难尴尬。 这是怎么了?竟然因为女魔头起了反应,还好有借口遮掩,不然还不被她给拆了! 魏溯难排空了思绪,尽量不去想这些,同时也提醒自己最好离女魔头远一些,不然一不小心着了道就麻烦了。 不能怪自己,纯粹就是生理反应,一定是这样,忽悠完自己魏溯难终于歇了口气。 其实他是自我安慰,生理反应跟心理反应也就隔了一层薄薄的纸,二者是相互影响能互相转换的。 要不然现在魏溯难还怕个屁严晶心啊,都能打平手了。 这个情绪一直延续到了入睡前,就连晚饭后严晶心想跟他说些什么都被他给避开了,理由是太累了不舒服。 严晶心当时就撇嘴了,怎么代入个娘们妈宝男也变娘了,还不舒服,他怎么不说他月事来了呢?不就是开口赶人嘛,还用得着找这样的借口。 这一些怨念让严晶心改变了策略,她准备大鸣大放一通,让陈玉娘彻底坐蜡,反正电影里也是这样。 杨露禅花了两天时间才走到陈家沟,没有像原来的狼狈样,还骑了匹马,不过问路花了不少时间,该死的编剧,都架空了,何不在陈家沟办个机场呢? 还是老样子,几个青头小屁孩拦住了杨露禅,质问他:“你是谁,要去哪?” 杨露禅没露怯:“俺叫杨露禅,俺要去陈家沟。” 那几个留着一撮毛的小屁孩还是老样子忽悠人,往背后一指:“那你得翻过那座山。” 现在的杨露禅才不会那么傻乎乎呢:“扯吧,年纪不大坏心眼不小,你们陈家沟的牛马驴都翻那座山?小心长大了没**。” 杨露禅这么一说可捅了马蜂窝,漫山遍野地蹿出几十个半大小子,不过杨露禅早有准备,他从背袋是掏出了一把暗器就一把撤出了去。 这些小子中招之后全投降了,还有些当场就叫了起来:“甜的,是麦芽糖。” 早说嘛,早就有好处就喜迎“王师”了,哪用强行塞嘴里去,这万一有人想留着给隔壁小丫头怎么办? 有好吃的,这些小崽子就套上了近乎,问杨露禅去陈家沟干什么,还有些小屁孩提前说了:“嫩要去陈家沟学拳可不行,外性人不教拳。” 严晶心也是嘴痒,张口就扯上了,傻根腔:“俺去陈家沟求亲,听说陈家的小姐出落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俺七舅姥爷听说了,回乡告诉了俺,俺就来求亲了。” 杨露禅分明听到了路旁大树上倒挂的那家伙的咬牙声。 他也是故意的,知道陈长兴在那呢,就是借这帮小崽子的口宣扬出来,同时也让陈长兴堵一堵。 进陈家沟果然是不用翻山的,山谷里有条路,不过要拐大大小小几个弯,外人还真不好找。 到了地头,杨露禅再一人分两颗麦芽糖就把这群小崽子打发了,皆大欢喜,就是有几个小崽子有些为难,最后还是最大的那个孩子王出头:“我本家的,玉娘姐不喜欢别人,你小心些。” 他的警告还是有用,小崽子们一散开,消息就传开了,没一会,还没等杨露禅打量完陈家沟的风物,就有一个冒着灰烟的东西吭哧吭哧地开到了村头。 没刹车,直直地朝着杨露禅就冲过来了,也许方子敬是为了给他点厉害瞧瞧,吓一吓他让他知难而退。 可杨露禅看着那个傻了吧唧的蒸汽机车,脚尖在地面上踢了两下,就将两块巴掌大的石头踢了过去。 石块卡在蒸汽机车的木轮子底下,机车一震就卡住了,也失控了,转了一圈多才刹住,也熄了火。 但这一下将路边的馒头摊西瓜摊全撞坏了,杨露禅捡起地上的馒头咬了一口,不错,虽然不够疏松软糯,得味香有嚼头,实在。 他掏出了两锭银子放在一边,大嚷起来:“怪俺怪俺,这些摊子俺赔了,初来咋到不通礼数,乡亲们别见怪。” 杨露禅还朝四面八方打了拱手,这才走到蒸汽机车的旁边,看着憋出满头大汗的方子敬笑笑:“嫩这八宝香车咋不香咧,还有股煤焦味,它拉不了美人哩。” 他还拍了拍那个蒸汽罐,就连方子敬喊停说烫都没在意:“嫩这车子要撞俺,俺就不赔咧。” 说完杨露禅扬长而去,留下方子敬在原地咬牙切齿,浑没注意到旁人的指指点点。 原来,铁制的蒸汽罐上被拍出了两个浅浅的手印,这还是杨露禅留了手,不然拍翻拍碎它都行,生铁的,很脆。 杨露祥过了桥,穿过了牌楼,终于进去了镇集里。 还蛮热闹,陈家沟虽说叫村,实际上是一个镇的规模,有那么几千近万人口,市集里也人来人住,颇有生气。 至于那不伦不类的邮电局和广播,杨露禅就当它是用灵能的了。 连个电灯都要演示的地方,竟然有用电的有线电报和广播,编剧的钱果然比写小说好赚。 杨露禅还不知道,在陈家祠堂旁边的耳房里,陈家二哥和陈家大哥还在一边做着试验一边聊,聊的话题还跟杨露禅有关。 陈老二看着正气喘嘘嘘蹬着一个铁轮子的陈老三不耐烦了:“你行不行啊你?不行让我来。” 陈老三正起劲呢,没理他,陈老二又敲了敲旁边悬着的一个玻璃泡子:“这玩意真能发亮啊?” 陈老三终于不爽了:“小妹说能就一定能,小妹可比方子敬那家伙靠谱。” 陈老二也眼一亮:“小妹的墨家技法就是比洋人的本事厉害,菜刀、琉璃、胰子,方子敬还到处说这是西洋科技,你说这方子敬也是,这才读了几年洋墨水,一转眼就变成什么……”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片,凑近了看:“候补翰林,直隶铁道监造,总工程师。” 陈老三眼神一暗:“屁的翰林,候补就是花钱卖的,现在的官只要肯花钱就能当上,奶驴那家伙我从小就看他不顺眼,穿着洋装,开着洋车,拽得二五八万一样,爹不会真把小妹嫁给他吧?” 陈老二也不爽:“他俩从小就指腹为婚,虽然现在咱们跟方家连话都不说了,可爹也还没把信物退回去,小妹以前挺吃他那套,现在吵架了,万一人家哪天又和好了呢?” 这时耳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半大小子冲了进来,正是提醒杨露禅那个孩子王。 “二哥三哥,不好了,来了个外面的,瞧着傻不愣登的,可精得跟个猴子似的,出手又阔绰功夫又好,他说要来陈家沟求亲。” 陈老二还有些把炮,气定神闲:“求亲就求亲呗,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不说他出手阔绰吗?跟在后面混点好处不香吗?” “有好处,每人都发了几块麦芽糖。”那小子掏出了口袋里的一块奶白的麦芽糖,一阵麦扑鼻而来,那小子腮帮还鼓鼓的,含着一块呢。 陈老三也不蹬轮子了,拉了刹车下了来,撸了撸那小子的头,感觉头发变硬了手感不好还用力了些,撸得那小子呲牙咧嘴的。 “都混到好处了还说人坏话,你小子不地道。” “可…可…可他说要娶玉娘姐。”那小子也许嘴里含着糖,说话口齿有些不清。 陈老二还在自得其乐:“上门的姑爷可不就是这德性吗?得花钱开路,堵住嘴迈动腿……你说什么,他说要娶玉娘?” 陈老二终于反应过来了,跟陈老三对视一眼:“走,找他去。” 二舅哥和大舅哥不爽了,杨露禅有麻烦了。 麻烦早就找上门了,魏溯难跟严晶心说过,不是在药房就是在作坊,作坊不好找,药房就在镇集边上,杨露禅单刀直入。 陈玉娘正在分药呢,聚精汇神地,猛一回头,发现杨露禅笑盈盈地站在药房门口,见她看来嘴里就开始调侃:“绝了,七舅姥爷诚不欺吾,果然像仙女一般。” 陈玉娘撇了撇嘴:“一边去,别拦着我干活。”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文钱,拍在柜台上:“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嘿,魏溯难什么时候那么拽了,严晶心玩性上了来:“俺不要钱,俺有钱,俺给你钱,俺要娶你。” 这四连击打得陈玉娘额头上的黑线都下来了。 她知道杨露禅这为了啥,便随口应道:“你要学的东西我也不会,我只会气劲之前的功夫,那些你也懂,后面的我也不知道,我爹出去了,而且陈家拳也不外传。” “俺娶了你不就是一家人了吗?女婿不算外人。” 杨露禅继续口花花,可他的话被赶来的陈老二和陈老三听了去。 那个半大小子老远就抬起了手指着杨露禅:“就是他,就是他说要娶玉娘姐。” 陈玉娘刚才还以为他是说着逗闷呢,没想到他不真地弄到满世界都知道了,陈玉娘也火了:“变态!” 杨露禅也不理会,他还保留着严晶心的作态呢,他还想拍拍陈玉娘的肩膀。 陈老二陈老三看到了眼都冒火了,大喝了声“住手”就冲过来。 没等他们动手呢,陈玉娘就先动手了。 她一抖肩膀就想将杨露禅的手抖开,可这招没用,借力打力得有力可借,她发觉杨露禅的手就是一块油一样,软滑不着边际。 她干脆回身一掌,杨露禅顺势一滑,就卡住了她的手腕,这掌没扇成。 魏溯难的脾气也上来了,太极是吧,巧了,我也刚学了正宗的,那就过过手。 陈玉娘将手腕一绞,也不借力了,来推推手吧。 可杨露禅却借到了力,他顺势一托,就将陈玉娘托退了一步。 陈玉娘也借着这一步擦住了脚,重心一沉双手一运抱了个圆,倒卷龙的手势亮了出来。 看着陈玉娘摆出拳架,被挡住了视线的陈老二和陈老三还以为陈玉娘在教训这个愣头青呢,也大声叫好:“小妹,揍他。” 听到了话声杨露禅转过脸来,露出八颗牙齿,嘴勤得很:“二哥三哥,你们来啦。” 陈老二和陈老三被人反客为主了,心里郁闷得慌,见陈玉娘那边还没动手,他们又催上了:“小妹,教训教训他。” 陈玉娘又撇嘴了,那么好玩你们倒是上啊。 她还是上了,双掌一推,一招如封似闭就朝杨露禅攻去,可挥手格挡,可翻掌进击,攻守相合,看看严晶心怎么应对。 杨露禅没有用太极拳,依然以八卦掌应付,他的手掌也一个磨旋,以左掌撩开了陈玉娘格挡的之手,以右掌压下推来的掌。 这压还不是硬力,而是蹭滑,他变招为凤凰展翅,看起来却像展开了彩羽,让陈玉娘倾斜了重心,还往他怀里倒。 是凤凰展翅的拳架里有一个脚步内收,带动了劲势让陈玉娘脱不出去,就是掉进了气劲的漩涡里。 陈玉娘干脆顺势运劲在肩,就真的靠了上去,她认为可以用靠撞。 可杨露禅的肩窝也不见大动作,却生生地卸了她的劲,只是凤凰的双翅一沉又起,更显翩翩。 这一下看起来就更让人生气了,感觉就是陈玉娘在投怀送抱。 好在严晶心知道玩笑不能开过,又运劲将陈玉娘反震了出去,陈玉娘退出劲势的范围,索性就收招不打了。 不用气劲,近身短长,魏溯难依然不是严晶心的对手。 但这个样子在陈老二陈老三看来就像是陈玉娘跟杨露禅在打情骂俏一般。 而杨露禅转身向他们打招呼点头哈腰的样更让人生气,这就是在向他们示威,舞起七彩羽翅的凤凰也是公的嘛 杨露禅那烧包样让人看着就想擂一拳,但他们还不能打,看样子小妹并不是很讨厌这家伙的样,这是什么情况? 第86章 登堂入了室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俺真的是来求亲的,就是想娶玉娘为妻。” 既然说出了口,玩笑就得开到底,杨露禅向陈老二和陈老三说出了自己为所从来。 陈老二和陈老三看了看陈玉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别人摆明车马堂堂正正,他们也不能将人打出去啊,那陈家以后的脸面怎么办? 而且还不定能打过人家呢,刚刚小妹跟杨露禅交了手,虽然还不知深浅,但明显可以看来了对方功夫不低。 陈老二在犹豫不决,陈老三却动了,他上前往杨露禅身旁一站,就伸出了一只手。 “我不知道爹回来会怎么说,但如果你连我都打不过的话,你也别想求亲了。” 杨露禅微笑地也将手搭了上去,大家都没动,可看不见的地方却动得比弹簧还密。 肌肉的振动,传导到脚底振动砖石的响声都提醒了旁人,他们是在频繁地交锋呢。 陈老三还没入气劲,陈玉娘还想拦住三哥的,可她知道三哥的脾气,不爱说话,一切看行动。 这样的比试既不比招式,也不比气劲,就是比一个人身上的武学功底,最见资质。 两人看似不动,但身体上每一块肌肉都动了,就看谁的劲道练满了全身,练得圆不圆,劲力透不透。 这是硬生生的比潜力的做法,因为一个人的身体做不得假。 就这么双手轻靠一盏茶不到的功夫,陈老三已经满头大汗,可杨露禅却气定神闲。 他还开口说话了:“俺天生三花聚顶,你是比不过俺的,不过你是俺的三舅哥,俺帮你导一导劲力,这样三哥很快就能找到进入气劲的门道了。” 杨露禅是说了就做,他开始更猛烈地颤动身上的肌肉,并把这股振动通过手骨传导到陈老三那边,带动陈老三全身也跟着。 在谐振的情况下,这样不会受伤。 陈老三虽然心里不舒服憋得难受,可他的身体很老实很受用,因为这样的状况是他自己练功感悟不到的。 杨露禅的经脉很宽阔,虽然进入气劲后怎么让气劲跟身体融合他还没懂,但单就劲力来说,世上没有一个人能跟他比,带动陈老三绰绰有余。 不过他这么做也很冒险,一般人是不会这么干的,哪怕师父教徒弟老子带儿子也不会这么做,一个不小心两人都会受重伤。 还好,比拼是陈老三提出的,打了个头,后续的责任就不在杨露禅身上,而且他也有足够的把握。 风险大收益也更大,陈老三虽然不想承杨露禅的情,但他也知道,今天人情欠大发了。 等双方收招之后,他就立马向杨露禅抱拳一礼,却闭了口。 现在他说什么都不合适,因为他一定会偏帮杨露禅,这个天上掉的馅饼太大了,吃撑了,他还不能吐。 陈老二一脸羡慕地看着老弟,又一脸感激地揽住了杨露禅的肩膀,杨露禅好玄才压住没把他弹出去,让陈玉娘看到了都捂嘴笑了。 该!严晶心,让你作怪。 陈老二会说话:“我也不能说什么,一切等我爹回来,听他的主意,现在我先送你去客栈,安顿下来。” 客随主便,杨露禅不从也得从,好在这样可以脱出陈老二的脏爪子,他现在还一脸的不自在。 他们身后远处也有人不自在,方子敬全程远观了陈家几兄妹跟杨露禅从冲突到有说有笑的经过,现在他的牙齿都快咬碎了,他觉得有人伸手从他的碗里捞走了一块肥肉。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就在杨露禅出来吃早餐时,他发现身后有人跟着。 跟着就跟着呗,这人还特别奇怪,好像脚底长着尺子,他跟杨露禅的距离一直都没有变,量得准得很。 这是个高手,并不下于自己,杨露禅很快就确认了。 他试了好几次,都没将对方甩开,最后还是通过对方的呼吸想起来这是谁,这是便宜老泰山啊。 既然老泰山相邀,杨露禅不走了,他就等在原处,叉着手,看看老泰山的气性行不行。 陈长兴也明白了杨露禅的意思,经过两天的观察,他也大体上了解了杨露禅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口口声声是来提亲的,但他绝对另有目的。 可他估不准杨露禅打什么主意,要说功夫,对方的功夫并不差,跟自己只在一纸之间,谁高谁低也说不准。 真要是来提亲的,却看起来也不像,没谁这么傻的,听说了一个人就千里迢迢地来提亲, 而且这家伙怎么看都精明过了头,把女儿托负给这样的他也不放心,哪怕陈长兴现在也怕陈玉娘砸在手里掉价。 陈长兴也不跟踪了,他倒着往回走,这一次轮到杨露禅动了。 他也尽量排开心念,只牢牢锁定陈长兴的呼吸动静,也想像陈长兴一样心尺量程。 可他发现他还是做不到,身体没有办法跟气劲协调在一块。 所以他反跟踪的距离总是时近时远,虽然只多了少了那么半步一步,但做不到就是做不是到。 等走到河边时,杨露禅干脆认输了:“大叔,等俺一下,俺做不到心身一体。” 陈长兴身形一泄,神忒么大叔,我很老吗? 可他转念一想,叫大叔辈份上也不错,忍一忍也还过得去,就是觉得怀里有什么东西被人掏走了一般。 等杨露禅走近了,他也没说别的,就一句“跟我来”,他就下了河滩钻进了一个洞内,可能是杂物房。 里面还收拾得挺干净,变成了工坊,也支了床,老泰山最近几天可能就在这落脚。 进了去杨露禅也没有多说,就伸出了手。 陈长兴又一愣,但他还是接过来了,将杨露禅的手垫在一个小枕上,号脉那种。 只轻轻一触,陈长兴就皱起了眉头:“你有病!” 你才有病呢,你全家都有病,杨露禅心里吐槽着,嘴上却追问:“能治吗?” 陈长兴摇头,起身一揪就把杨露禅倒转过来,杨露禅也没用劲没反抗。 陈长兴左右看看,看到挂腊肉的勾子,就将杨露禅挂了上去。 等了一会,杨露禅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血没有向脑里灌,视线都带了点迷糊,可他好像感觉却好了些。 再也感觉不到平时那种时时都心潮澎湃的血脉涌动。 杨露禅心中一喜,又好奇宝宝附体了:“大叔,有救吗?” 陈长兴看他模样松了一口气:“不是什么病都一定要治,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好。” “那俺这病是不用治还是治不好?” 陈长兴又掐着杨露禅的脉门:“别说话,再看看。” 等了一会,他才彻底地松下了神色,还有些悻悻:“你小子运道真好!你这不是病。” 陈长兴没有再理会杨露禅,而是自顾在洞里的几案前坐下,开始摆弄雕刻工木活。 不过他倒了两碗水,一碗自己喝,一碗余着,那是给杨露禅的。 虽然倒挂着也挺舒坦,可还是不习惯,尤其是说话,杨露禅还是开了口:“大叔,能放俺下来吗?” 陈长兴小抿了一口水,脸上的表情一张,也不知道是水很甜还是笑话杨露禅:“那这么个挂腊肉的勾子,你别说你没法自己下来。” 是个考验吗?不管了,杨露禅运起气劲向地下一冲就将身形弹了起来,脱了勾挂后气劲一旋,他便转了个个,轻轻地飘落立稳,那头陈长兴又喝了口水,微微点头。 心里其实翻浪,这年青仔哪怕真的天生三花聚顶,练成这样子也不简单了。 杨露禅看他喝水喝得像宫廷玉液般,也过来坐下,也抬起碗来喝了一口水。 就普通的凉白开嘛,咋喝出那样的滋味呢? 杨露禅越喝嘴巴越淡,放下了碗:“大叔,那俺这问题该怎么解决?” 陈长兴兴致缺缺:“如果你是来看病的话,那你可以走了,死不了,死定了。” 杨露禅又皮上了:“老死?” “嘴不改的话铁定横死!” 发现了,这也是个能噎死人的选手,杨露禅眼又亮了:“能讲讲道理吗?要拿什么换?” 陈长兴狠抽一口冷气,知道这个自己找上门的毛脚女婿穷大方,但没想到他大方到这种程度,他试探了一下:“八卦掌?” 杨露禅伸了一只手,陈长兴握了上去,没有掰手腕,而是杨露禅的手开始抖起来,嘴里也不闲:“意与气合,气与力合,空胸拨背下身腰,扭胯合膝抓地牢,先肘先坠肘掩心,手再翻转向前跟……” 他说到此陈长兴就想扬手让他打住,又想抽回手掌,可杨露禅却摇头加钳手,愣是不让陈长兴抽出,陈长兴也运起了劲力,却始终无法达成。 不仅脱不出,两道劲力这么一交,他对于八卦掌的劲力运用更清晰明了,陈长兴也只能凝神静听默记。 功夫高到了一定的程度,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就不须动手教了,所谓一点即透,就是这个道理。 杨露禅从过手掌将劲力和肌肉的发力方法都传了过去,陈长兴在与这股劲力的交缠中更是一览无余。 当然杨露禅说出的口决也不是没有用,凡事都讲究个顺序,口决就是一个顺序的提示,每一句口决都匹配了一种劲道。 当按照口决将劲道通遍全身之后,功夫就上了身,科学点的叫法称为形成了肌肉记忆或者说条件反射。 等杨露禅念完了口决之后,陈长兴终于将手掌收回,这一来,八卦掌的所有法门他都懂全了。 神色复杂的陈长兴看着杨露禅皱眉不已:“你到底想要什么?八卦掌不比陈家拳弱,可以说差不多是等量齐观。” 杨露禅却咧嘴笑了:“俺想要知道武学的原理,其实太极拳俺也懂。” 说着杨露禅就当着陈长兴的面运掌抱了一个圆,再以太极劲两分,收劲于鱼眼处。 陈长兴眼都瞪大了:“你怎么会懂?” 杨露禅笑得更爽朗了:“俺其实还懂更多,陈家拳无疑就发源于太极拳,应该是其中一支,太极源于武当,是道家武学,其实明代就有人写出了太极拳论,里面说非用力日久不能豁然贯通,又说用意不用力,非无力也,以意动之,则圆转无碍,应该说的是不用身体发力,俺觉得古文里的那句官知止而神欲行最为贴切。” 陈长兴又没有见过资讯爆炸的年代,杨露禅这一番说辞把他说傻了。 等了一会他才回过神来:“道理你都懂了,气劲的运用也没问题,你能做到意与气合,可你做不到气与力合,是你身体的先天原因。” 杨露禅知道戏肉来了,他端正了神态,不再是笑嘻嘻的样子。 可陈长兴就没说出什么大道理,而是简简单单一句:“阴阳相合,你还没有成人。” 哈,杨露禅眼都大,就这? 严晶心是现代人,对这句话的理解当然不存在障碍,只是她觉得怪怪的。 陈长兴也不是不解释:“所谓真传一句话,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的经脉太快,天生的,慢不下来,哪怕你身上的劲力和气劲都无法改变经脉的特性,想慢下来只有一个办法,泄!” 陈长兴给出来的就是一种减速的办法,他也把原理给说透了。 “其实你小时候应该经常流鼻血,这也是一种泄,但它是崩堤溃洪,只有损失没有补益。” 严晶心都打算开始学医了,所以杨露禅追问:“如何看出来的?” “你的脉相是洪脉,一般这种脉相是将死回光返照时的脉相,但你又与将死之人不同,他们的脉相依然有间歇,而你的脉相一直在峰顶,就也是说,你的脉相超出了你经脉的承受能力。” 严晶心也想明白这个道理了,就像在高速上开车,当速度过了一定的限度,刹车也同样会失控,因为速度超过了刹车系统的阀值,会打乱运行的稳定,这个时候只能慢慢减速。 同时还得寄希望于路况,偏偏杨露禅的经脉好不到那种程度。 “脉力得可控地泄,当缓则缓当疾则疾,药剂针石已经没有办法及时地控制它了,因为它们的效用慢,而且经脉本身强度不够的话,所起的作用就像是本来过洪峰的河道再去加固堤坝,一但冲开了其势更危。” 第87章 绝技不外传 “除了人伦大道,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而且还需一个练习阴阳相济内家功夫的女子才能帮到你,不然你没有办法更进一步了。” 似乎不想再讲大道理,陈长兴抬头仰天想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心:“你来陈家沟求亲的意愿确切吗?” 杨露禅知道陈长兴说的什么,可真到了节骨眼,他反而没有口花花,而是凝神细思后才问了个问题:“难道陈家拳也都是这样?” 陈长兴摇头:“不,陈家人不是这样。” 杨露禅心动了:“你们还有别的办法?” 陈长兴点头:“有,陈家拳之所以是陈家拳,就因为它并不是纯粹的太极拳,我们有一个太极拳之外的法门。” 犹豫了一下杨露禅才探问:“能说说道理吗?” 陈长兴摇头:“外姓人不得教拳,这是祖训。” 这是车轱辘话又转回来了嘛。 杨露禅觉得陈长兴是故意的,娶了陈家女儿当然就有了法门,可那样也不需要这个法门了。 没有这个法门,又到哪里去找练有阴阳相济内家功夫的女子,那么好找吗? 杨露禅差点就认为陈长兴是着急着将女儿往外推呢。 他是无所谓,口花花当然可以,就算是真的拜堂成亲就行,但让他跟魏溯难滚一张床上,严晶心受不了。 虽然是在电影里,但她依然无法承受。 不过她脑筋一转想到了另外的一招,可以成亲啊,不同房就行,到时学到了陈家的法门,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不过这事不能一口说定,得找魏溯难商量过才行。 于是杨露禅变得凝重起来:“大叔,此事俺需要想一想。” 陈长兴松了一口气,杨露禅郑重才说明他的为人,如果他一口答应了陈长兴就该睡不着觉了。 好像、似乎、也许把女儿托付给这小子真的不错哦! 想到了这个,陈长兴就开始套杨露禅的话了,他指了指杨露禅额角上淡淡的粉红印记:“你来这就为了它?” “主要是为了把武功练好。” “你的武功还不够好吗?” “俺娘跟俺说,俺这一辈子干好这一件事就够了。” 杨露禅有些出神了,不管是这具身体的娘,还是严晶心的妈妈,都能包含甚至呵护他们的这种纯粹。 陈长兴不想表现得那么急切,太像查户口了,他转到了洞里的工作台上,开始干活,然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你娘呢?” 杨露禅没有回答,场面冷了下来,杨露禅是没了娘,严晶心也没好到哪。 虽然她平时不说,可她一样有心结的,心理阴影不就这么来的么,好强是自卑的另一面,她一直认为魏溯难与自己不同。 等陈长兴戴上眼镜再“啊”了一声,杨露禅才吐了三个字:“不在了。” 得,也别问了,这就是个最好的入赘人选,陈长兴拿起了斗笠戴在头上:“那你走吧,等想好了再来找我。” 不过他还是漏了点口风:“陈家拳是绝对不会传给外人的,你想什么办法都没有用。” 他要出门了,杨露禅也只能跟着他出来,陈长兴还拿着一根拐棍,估计是要上山去。 不过他临走也没忘试探一下:“你的经脉其实不妨事,当世能打得过你的也没几个,不要着急。” 说着他就大步踏在了河堤的斜阶上,却没正面踩,而是每一步都踩着阶梯的棱角上,身体差不多跟阶梯呈直角往上走。 这斜阶很陡的,大约有六十度倾角往上,杨露禅自忖用气劲的话分分钟能做到,可很明显陈长兴没有用气劲,就靠着劲力和步伐的节奏就上去了。 这是身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的表现,这才是真正的三花聚顶呢。 是故意给他看着眼馋吗?这老头,有意思。 不过这个阳谋很有效,杨露禅真的看着流口水,思绪里严晶心更是雀跃起来,一定要学会这一招。 那就得回头把魏溯难哄好了,不对,现在是陈玉娘了。 重临药铺,陈玉娘不在这里,又找到了打铁工坊,还是跑了空,不过伙计们告诉杨露禅,玉娘去了祠堂那。 杨露禅跑了好一截冤枉路,终于在陈家祠堂这找着了。 陈玉娘的脸上忙出了几捺“黑胡须”,看到了杨露禅大喜过望:“露禅来啦,正好,你帮着看看。” 不就是那台发电机嘛,陈玉娘正忙和着呢,杨露禅也像懂行一样过去到处摸看。 陈老二和陈老三都在,看他架势,对望了一眼,这家伙还真懂啊,感觉这家伙做了妹夫要比方子敬好太多了。 他们也凑了过来,陈老二还提醒:“快,你来帮看看,小妹这个神霄天雷术还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地方?” 陈老三也咬耳朵:“最近小妹性情开朗了很多,是在跟开蒸汽车那家伙别苗头,她以前可不是这样。” 这是怕杨露禅嫌弃陈玉娘的女汉子模样,提前打好招呼。 陈玉娘背着陈老二和陈老三赶紧给杨露禅打手势,希望他看破别说破。 杨露禅欣然点头,不过好奇心又起:“怎么想起搞这个?” 陈玉娘来气了:“朝廷说是要修铁路,我想着老祖宗的术法里也有,为什么要给洋人赚了去,再说铁路我们可以自己搞啊。” 杨露禅,不应该是严晶心不看好,他撇了撇嘴:“以那帮官老爷的德性,一定是造不如买,造银钱落不了袋,买可以吃回扣,再说他们的心目中总是外头的月亮圆。” “那也得干,不行我们就自己干。” “行,到时俺支持你。” 陈老二和陈老三又对视一眼,感觉这俩对味啊,实在是天作之合。 他们不知道,杨露禅的支持是指他打算把清政府给推翻了,到时自己当家作主了,想怎么搞都行。 陈玉娘听出了来,他望了杨露禅一眼,说了个“河南八卦派”。 杨露禅点头,严晶心都快成造反专业户了。 陈老二又靠过来了:“露禅,你也懂这个?” 杨露禅直白:“俺们八卦派也一样要研究神霄天雷术啊,不仅仅雷法,像血法、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之术也多有涉猎,然后医卜星相也略懂一二,俺给你们掐指算算看啊,唔,今晚这神霄天神会有火劫,玉娘,你再看看线路,不要再打火花烧了。” 陈玉娘哈哈大笑,杨露禅这搞怪的说法让她忍俊不禁。 陈老二则猛地给陈玉娘打眼色,他就怕陈玉娘这个作态把人家给吓跑了。 笑完了陈玉娘才猛的摇头:“线路确认过了,就是一直发电不稳定,也不知道是线圈绕匝的问题还是哪。” 杨露禅凝神一想:“你用的什么绝缘漆?” “桐油啊!” “钝化了没?” “焦化的。” “问题就在这,焦化后要加醋蒸一下。”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三哥,那个太极风火轮还得再加工过,要找好一些的白醋来。” 他们的对话陈老二和陈老三每个字都明白,就是听不懂,像天书一样,这下更加深了他们的印象,杨露禅是神人。 就化学而言,魏溯难还真不如严晶心,他是立志想学物理,而严晶心是要学生物的,化学当然比魏溯难强。 而是这些东西都不在考试的范围内,所以严晶心还真的可以给魏溯难指点江山。 有了杨露禅的帮忙,一直忙到了下午,这台发电机,错了,是神霄天雷无敌风火轮终于可以稳定地放电了。 这时杨露禅才想起所为何来,但看着陈玉娘忙前忙后脚不沾地的样,他又收住了嘴,再等等吧。 陈老二和陈老三还拉住了杨露禅,今晚要在祠堂里开陈家沟的议事会,杨露禅在,既可以露脸,也可以帮上忙。 今天小露一手,杨露禅已经让两个便宜大舅哥惊为天人了。 晚上还真的是济济一堂,七老八十九出头的白发老翁都坐满了。 等辈份最老的三叔祖到达时,人全到了,也就空了一个位子。 三叔祖见到空着的位置也过问了:“你爹呢?” 陈玉娘摇头:“天晓得,出去好几天了。” 还有人姗姗来迟,没位置,是不速之客,方子敬一家就打破了三叔祖包尾的惯例,让老头冷哼了一声。 方子敬还让人抬了个沙盘进来,杨露禅眼一缩,这是要打擂台? 果然,方子敬打算喧宾夺主的主意。 他当众拱了拱手:“各位乡亲,借今天这个机会,子敬想跟大家说一说铁路的事,子敬从小在村子里长大,承蒙各位照顾,如今学成归来,忝为直隶铁道总工程师,打算造福乡梓,请各位父老见证。” 他一扬手,方家的人就将沙盘推到了祠堂正中,祠堂里掌声寥寥,方子敬也不在意,拿了支文明杆就着沙盘就讲解起来。 一旁的老翁听着一头雾水,却注意到了方子敬特别的装束,跟旁边的同齿议论:“他为什么要把痰盂戴在头上?” 方子敬今天是一身西洋绅士装扮,看着不伦不类。 方子敬假装没听见,兀自指着沙盘铺排:“这是铁道模型,上面的是蒸汽机车,是西洋最先进的科学,也是咱大清国未来的希望,铁路从郑州出发,穿越怀庆府,到陈家沟停驻,放下白糖洋药,再把咱们的特产山药搬上车,就可以轻松载走,就拿陈家沟到京城的路途来说,骑马得两天,机车只需一天。” “你有没有想过,铁道铺进来,沿途的民居怎么办,我们的祖坟怎么办?” 是三叔祖提出的异议。 陈玉娘这时站了出来:“我有办法解决民居和祖坟的问题,不过我的方案不用西洋的机车,先修铁路,以后条件成熟了跑我们自己的霹雳火车。” 方子敬不屑:“拿着西洋技术包装一下就说是玄学,不知所谓。” 陈玉娘也不客气:“是不是西洋技术我们一观便知。” 她向陈老二打了个招呼,陈老二就合上了闸刀。 祠堂顶上的玻璃泡顿时亮堂了起来,而且等了一会,那灯光从昏黄变得煞白,越来越亮,直至把祠堂照得纤毫毕现。 这时,祠堂外的高处望塔上也有一盏射灯被点亮,小半个陈家沟都在这盏射灯的照耀下如同白昼。 乡亲们都交头接耳起来:“哟,以后晚上不用点灯了。”“就是,天不凉的时候还可以在镇集里纳凉呢,晚上都可以打麻将。”“看书不用煤油灯了,真好。” 陈玉娘得意得团团拱手,然后看向方子敬:“怎么样,我华夏的玄光术西洋可有?” 魏溯难此时的心声是:“你有蒸汽朋克,老子就有黑科技,气死你。” 方子敬冷哼一声带着方家人扬长而去,他词穷了,惰性气体应用,放他一百年他也赶不上。 陈玉娘也懒得理他,转而跟三叔公他们讲解如何建造铁路桥,如何实现弯轨,就连施工用的“息壤术”也展示了,不就是快干水泥嘛,容易。 相对于方子敬的方案,陈玉娘的办法就靠谱多了,不计较绕路,也不怕架空,还不搞大拆迁,很得人心。 而且她用传统文化包装过,也能为众人接受,比如发电房,她就敢放开让人参观,还说得头头是道。 就是到了费用这一块,大伙犯难了,陈家沟没有这样的财力啊。 这时杨露禅的表现机会来了,他给三叔公递上了一沓银票,豁,一数,整百万两。 都是从贪官污吏那抢来的,八卦派现在也用不上,杨露禅就带了出来。 他环场抱拳行礼:“这是初期的开办费用,后期我们八卦派全都承包了,就一个条件,产出的权益我们要六成。” 三叔公还认真地考虑一下才出声:“你有什么条件?” 陈老二嘴快,没等杨露禅和陈玉娘出声他就扬了出来:“露禅想娶小妹,三叔公你就当这是嫁妆吧。” 完了,杨露禅还没来得及跟陈玉娘沟通呢,他这一喊,杨露禅也上下不靠了。 陈玉娘更直接:“我不嫁人。” 三叔公则想得更多,他看着杨露禅认真道:“八卦派手里有八卦掌,也是了不得的武学,就不需再窥视陈家拳了,陈家拳不外传。” 话赶话,问题又绕了回来。 第88章 那就过关吧 陈家沟的老少不欢而散,也不能说不欢,而是事情没谈成,哪怕杨露禅说就是为了投资他看好以后的收益,三叔祖也拒绝了。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防微杜渐的道理三叔祖还是明白的。 然后陈玉娘都没给杨露禅机会扭头就走了,让杨露禅觉得那亮堂堂的汽灯也有点暗。 这东西倒是留了下来,以后会在陈家沟四处安装,同时三叔祖也同意各家出钱公中再补贴些置办“玄光”,主要是这东西投资少啊,能玩得来。 杨露禅回到客栈,陈老二还一路相送一路赔不是,他就不小心多了一句嘴,结果好好的事给办砸了。 一肚子气的杨露禅躺床上,想想不过,眼一闭一睁,严晶心就醒了过来。 还是老规矩,微信消息:“今天还得过来,七点半。” 回消息也快:“不去,今天大姨妈来了。” 严晶心哭笑不得,回忆起了贤慧的彪悍劲,又发了一条过去:“不来我就跟慧妈妈说你占我便宜,随手乱摸。” 有消息回头,不过等了好几分钟:“流氓,等着!” 流氓就流氓吧,为了达到目的严晶心也豁出去了,要是能当个女流氓就能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严晶心也认了。 心情一爽,她就将手机扔在了沙发上,去洗漱滴干活,人家也是美少女来着,对镜少不了十分钟的。 事情就坏在这里,她一进了洗漱间,严励出来了,好死不死,魏溯难又来了一条消息:“我妈说今天要吃汤圆,时间久点。” 然后新的消息就跟前面的一条消息走马灯了,老天作证,严励是真不想偷看的,可锁屏屏保上的文学自己闯进了严励的眼中。 然后早上的汤圆严励是吃得又酸又甜,那嫩滑弹糯的汤圆,就像是他的小心肝,吃一口少一口,以至于他老人家都嚼得咬牙切齿,得把损失补回来! 不过严励上班后还是在群里当了间谍,然后大人们都误会了,应该说是误会加深了,警报解除,危机终于过去,大晴天哟。 魏溯难的天空是阴有小雨,严晶心是威逼利诱撒泼打滚都用了上,可他还是不太愿意配合,还振振有词:“你早说呵,早说就没有这等事了,虽然是电影情节,虽然在梦境里,可也总不能过个一晚就换个想法吧,npc也是人,也会有反应的。” 严晶心就在旁边沙发上一躺,夸张地哀嚎着:“那怎么办?” 她都没有意识到,她在魏溯难面前是越来越随便了。 魏溯难也没意识到,他就把头凑到了严晶心旁边,也伸了了懒腰:“心姐,要不你这样,就照着情节,我拒绝,然后你死缠烂打,那样就能打动陈长兴了。” “可我也不能用学拳的借口啊。” “你可以用挑战的借口啊,就为了证明你不需要学陈家拳,然后一路挑战过去。” “那多累啊!”严晶心的语调像撒娇多过像抱怨。 魏溯难不受:“苦战能过关,再者说了,这也是你的好处不是,哪有那么容易到手的绝学。” 严晶心一脚蹬过去:“滚,就这么办!” 魏溯难解放了。 陈长兴遭了灾。 方家终于撕破了脸皮,来退亲来了,就在祠堂众议之后,方子敬就到了陈家。 本来陈老二和陈老三还不想让他进门,可方子敬也不要体面了,他说明了来意,两兄弟也没法拦他。 “我送留声机给玉娘的时候,我爹说这得算聘礼,现在两家既然不再来往,我理所应当把聘礼收回来。” 陈玉娘把留声机推了出来:“在这里,你可以拿走了。” 方子敬走上前,在留声机上摇了十数圈,把导头放在了唱片上,留声机便发出了悠然的乐曲声。 方子敬朝陈玉娘伸出了手,停在半空:“当时我说要教你跳舞,可以请你陪我跳这最后一曲吗?” 陈玉娘摇摇头:“现在不是时候!夜了,你先回去吧!” 方子敬收回了手,冷着脸:“咱们这村子小,很多街坊一辈子都没有出去过,让他们接受新鲜事物确实没那么容易,可你是读过书有文化的人,竟然连你也不支持我!” “你太着急了,他们不懂不是他们的错,是谁让他们不懂的?你应该先教会他们,让他们真正觉醒过来!” 陈玉娘的回答一丝烟火气也没有。 方子敬有些激动了:“那得花多久时间啊?我跟道台大人拍胸脯,说十天内完事,你让我怎么交代?” 陈玉娘的声音更冷了:“尾巴露出来了!所以你就想利用我,想成亲然后用我来要胁整个陈家沟?哪一天你答应别人要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我是不是就没有价值了?” 方子敬揭斯底里了,他疯狂地吼叫:“我们从小就在一块长大,你心里是有我的,就算没有铁路这档事,我们也迟早要完婚,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区别?” “有,有心与无心之别。” 方子敬冷哼一声:“说白了,还不是把我当外人,我打小在村里长大,就因为是表亲,是外姓,就学不了拳,受尽你陈家的冷眼,我本来以为学业有成可以得到大家的尊重,结果呢?” 他猛地抱起了那台留声机,用尽了全身力气砸在地上,哐当一声,留声机被摔得四分五裂。 “结果还不是一样!” 方子敬气冲冲地走到了天井的尽头,回过身来:“你是堂堂的陈家拳传人,我只是个外人,我哪配得上你呀!” 说全方子敬跨过了陈家有大门,头也不回去走了。 陈玉娘呆立在原地,并不失落,只是看着方子敬的样子,让魏溯难好像想到了些什么。 陈老二和陈老三怕小妹难受,赶紧出声安慰:“走了就走了,摔了就摔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是就是,小妹,我看杨露禅就不错。” 陈玉娘则哂然一笑:“我没事,你们是不知道,近亲是不能结婚的,三代以内如果有血缘关系的话,生出来的小孩多半是痴呆或者有先天性疾病,联姻须出五服,这事古医早有云。” 陈老二和陈老三面面相觑,到底是小妹受了刺激还是真有其事啊?可医生的事他们也不懂,生小孩的事他们就更不懂了。 他们也不敢再问,连地上的一摊破烂也等陈玉娘回了房他们才敢收拾打扫。 谁也没有注意到,陈长兴倒挂在陈家正房的梁上全程目睹了这一幕,等所有的人都走了,他还发出一声叹息,自言自语起来。 “躲起来就是怕丢面子,可到头来还是丢了,原来玉娘是怕小孩畸变啊,那杨露禅那小子就没有这样的问题了。” 原来陈长兴是怕被退亲没脸皮,所以故意躲了起来,怪不得好几天都神神秘秘地不浮头呢。 天亮了,陈玉娘照着约定又去了药铺,她得等杨露禅前来挑战。 没多久,杨露禅如约而来,陈玉娘还故意把他赶到镇集上,这样能有更多的人围观。 好事者还真不少,等打酱油的人围了里三重外三重时,杨露禅发话了:“为了证明俺来陈家沟不是为了学拳的,俺决定挑战陈家沟,俺不须学陈家拳也能打赢,为什么要学陈家拳。” 陈玉娘也“咬牙切齿”了,连着玉女的形象也不要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杨露禅也硬挺也来:“没人比俺更配得上你,俺会证明给你看。” 陈玉娘适时地齿冷:“仗着天生三花聚顶欺负我们陈家沟无人吗?算什么本事!你功夫厉害不是因为你的八卦掌厉害,而是因为你身上的气劲比别人足,有本事你不用气劲,打通我们陈家沟的所有高手。” 顶牛劲上来了,杨露禅把假的也演成了真的:“好,我答应你,不用气劲,只用八卦掌的功夫挑战所有的陈家沟高手。” 陈玉娘都想笑了,可她不得不绷着脸,还是忍不住,索性就挤出气愤填膺的样:“好,既然你那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她运劲一脚踹向了杨露禅,后者本来还想运劲抵挡,但一想到在现实里的约定,便收回了气劲生受了这一脚踹。 他被陈玉娘一脚蹦飞,摔在了镇集中心的地坪上,痛得得连换了三口气都还没缓过来。 围观者一片哗然,纷纷指指点点,还有交头接耳的:“这家伙是不是傻的?”“傻说不上,只能说是痴。”“别看不起人,真跟你打你就知道错了。” 严晶心的心里恨得要命,猥琐男铁定是故意的,上了他的大当了。 但话说了出口,为了达到目的她也只能忍着。 还好陈玉娘也不敢做的太过,她也没有用上气劲,让杨露禅吃闷亏的机会只有一次,真打起来也没那么容易,现在算是捡到了便宜了。 陈玉娘摆出了拳架又喝问:“不是要挑战陈家沟所有的高手吗?还赖在地上干什么?起来!” 严晶心明白魏溯难这是要捡死鱼了,不但不能用气劲,同时也不能用太极拳,不然解释不清楚。 不习惯是个大问题,束手束脚地还真给太极拳给欺负了。 太极拳重意不重力,那打起来消耗就小,又不能用气劲,只要对手用太极拳耗他,等于先天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哎呀,杨露禅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样打,八卦掌对上太极拳没优势啊。 但不管怎么样?哪怕是挨揍也得站直了。 杨露禅站了起来,摆出了八卦掌的起手势,那边陈玉娘也以野马分鬃划步而来。 她的脚下不断地划出一个一个孤度,让拳架的重力一直稳稳当当地平衡着,真如定海针一般。 杨露禅以游龙步不不断的圈着陈玉娘转,他在想着太极拳的命门在哪呢? 太极他也会,还是拿手绝活,可正因为了解他才更犯难。 陈玉娘可以不用气劲出招,但气劲在身杨露禅也攻不进去,人家气劲护体总没得挑剔了吧。 问题的关键在于杨露禅是挑战者,他必须攻不能守,不然这场比武就打成了公园老太太——老半天没完。 许是想得出神,游走间杨露禅的重心稍稍地偏了偏,就被陈玉娘给利用上了,她的左掌在游龙掌上一搭然后划步一欺,就利用那点重心晃动将杨露禅顺势弹了出去。 杨露禅又摔了个屁股蹲,让戴着个草帽躲在人群的陈长兴猛地咂嘴叹气,这傻小子也真是,自曝其短,放弃了最有优势的东西,怎能打得赢哟? 陈玉娘招手喊出“来啊”,杨露禅一个打挺又站住了。 这一次他没着急进击,而是扩大了范围徐徐找漏洞。 八卦掌的优势是滑,劣势是下盘不如太极稳,要不,以游龙步插进去缠脚? 想到就上,杨露禅不再游走,而是交叉插步而进,仅以脚尖虚点,还结合了蝴蝶步穿花梭影,让人目不暇接。 还真给他游走到了陈玉娘身前,可还没交上手,陈玉娘就向他靠撞而来。 遭了,自己不能用气劲,可对方有气劲在身不怕撞,还是自己吃亏。 杨露禅向后退闪,可陈玉娘已经跳起,以十字摆踢攻来,她在空中双脚虚闪,不断变幻着攻击的角度,真如神龙摆尾,如影似幻。 摆踢之间,还带动了裙裾,舞出了如荷叶盈盈摇曳的风姿。 要是搁现实,严晶心一定笑话上了,魏溯难有够娘的,可现在她笑不出,这招她也会,没法防啊。 脚下的步伐滑了,没绊倒对方却为难了自己,无法及时发力向后蹦退,被陈玉娘一脚踹中胸口,飞了起来。 飞了两三米远,脚着地后又踉跄了好多步,终于被牌坊下拦路的桩子勾到,向后直倒。 陈长兴的脸都急歪了。 杨露禅正好摔出了牌坊外,陈玉娘拍了拍手宣布:“从今天起,不许你再踏入本村一步,若不然本村男女老少人人得而揍之,如果你违反了誓言使用气劲,那就请你自已滚。” 听陈玉娘这么一说,围观的村民纷纷摩拳擦掌,有这么个傻子自废武功找揍,那谁都可以上哦。 陈玉娘的打法提醒了大家,这么打,陈家拳的优势太大了。 这一关,不好过! 第89章 不靠谱的爹 不仅陈长兴和杨露禅不好过,连夜赶回河南道台府的方子敬也同样不好过。 方子敬想以陈家沟民智未开、难以教化为由让道台宽限些时间。 道台啥也没说,先给他算了一盘帐:“差旅费三十一两,餐费十七两,杂出十二两,计六十一两。” 道台一抖算盘,让算珠回了位,才看向方子敬:“你是去修铁路还是去玩啊,整整六十一两,都是民脂民膏啊!” 方子敬被骂得连拳头都在袖子里攥了起来,可道台大人那没过去:“人人笑我是行商出身,锱铢必较,可我连官服都是穿前任的,你说你怎么对得起我?” 他一拍公案,让方子敬都吓得抖了抖,急忙抱拳行礼:“大人,铁路进度受阻,莫说大人心急,公司也给了很大压力,现已派外籍顾问前来监督。” 一听到洋人来了,道台大人不淡定了,眼都缩了起来:“顾问?” 一个穿着马服的英国女子在一队洋人士兵的簇拥下走进了道台衙门,她径直走到了道台的公案面前才顿住了步。 方子敬见撑腰的人来了也松了一口气,那英国女子也没行礼,而是站直了跟道台大人打招呼:“大人吉祥,我是克莱尔,东印度公司驻天津顾问,智亲王是我的好朋友。” 道台大人心有些虚,站了起来,但场面还是得撑住,他绕过了公案走到克莱尔面前:“王爷让你来监督我?” 克莱尔摇头:“不,公司听说方先生遇到麻烦了,所以特地派我来帮忙。” 见不是给自己安一尊洋菩萨在头上,道台大人稍稍轻松了些,他踱到了大堂中,脸带不屑:“方子敬搞不定的事,你一个外人能搞定吗?” 方子敬脸色变了,胸有成竹:“启禀大人,克莱尔此次并非空手而来,既然陈家沟的人说理不成,那就只好依靠工业革命的力量。” 道台大人迷了:“力量?” 方子敬伸出手做了引路的姿势:“请大人跟我来。” 一行人到了火车站,道台大人看到一列平板火车上正下来了一个大铁怪,高得有近三丈,围一圈怕是八丈都打不住,底部还冒着红光和浓浓的白烟,将道台大人吓得差点筛糠。 方子敬过关了。 回到陈家沟,都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不,谁都知道这个傻大个好打。 看守村门的勤伯就拦了杨露禅回村的脚步。 没说的,打呗,陈玉娘打不过,你个没气劲在身的勤伯就想揍人,你身后还有道门呢。 勤伯也照着陈玉娘的样上来就是一脚,可惜了,不是长得像鬼脚七就有鬼脚七那么能打的,更何况鬼脚七的师父都被修理过。 勤伯既没有陈玉娘的速度,也不及陈玉娘的劲道,杨露禅伸掌一托一让,身子滴溜地转了个圈,不但让过了踢脚,还通势滑蹭将勤伯扛了出去。 但杨露禅不能用气劲,也不好意思欺负老年人,所以勤伯没受伤,连倒地都没有,他站定又攻了上来,就是欺负杨露禅没法打倒他。 一路连环的拗步,双掌虚错,勤伯就想抓住杨露禅的手发送他,对了,还带着肩撞呢。 杨露禅只得滑步一架,散了勤伯的重心让他离地,正想来个灵猴献寿在勤伯的胸口趟一掌,想到不能伤人,又收了劲,改成了推掌再背送,勤伯也只是踉跄一下而已。 再来,这一次勤伯又吸取了教训,改成了抱头推山,等架住了杨露禅的双掌就变招头锤攻来。 真给他撞着了肚子也不好受,杨露禅只得以棉花肚一吸一鼓带下压,咔嚓一下,勤伯动不了了。 “哎哟哎哟我的老腰!” 行了,也别打了,杨露禅转职推拿师,先挑战一下当医师的本事吧。 花了半个小时,杨露禅才将勤伯的老腰给理顺了,可老家伙还嘴上倔:“要不是我老家伙腰骨不行,你也过不了关。” 算了,杨露禅点头如蒜,你说什么就什么吧,反正能过就行。 他的行举让远处看着的陈长兴不断点头,可点头过后就大口大口地抽烟斗。 人是不错,可解决个勤伯你都花了一个时辰,那要打到什么时候哦,天荒地老了都。 下一关在市集路口,竟然是一个还扎着朝天辩的小丫头,还大大咧咧地伸手:“我叫招弟,打之前先走手续,带糖了吗?” 杨露禅只得点头,从口袋里抓了几块麦芽糖敬上。 巡山小妖得了好处,把大王都卖了:“玉娘姐都告诉我们你的弱点了,我是以精跳为主,你小心。” 也算对得起这些麦芽糖了。 杨露禅没防备,招弟上前就抓住了他的衣服。 这简单,杨露禅旋身滑步一转,招弟就被车了起来,杂技表演上线。 可招弟说了她以精跳为主也没说错,她揪着杨露禅的衣角就趁空中摆荡的过程去缠绕杨露禅的双手,还像只猴子一样荡来荡去。 要是给她缠实了,那就不用打了,束手就擒啊喂。 不要以为太极拳就是贴着地面不飞的,里面有的是白猿献果,猿猴探果,金猴荡岳那样的招式,这一下在招弟身上就全体了出来。 杨露禅解决的办法是突然一个刹车又突然一个起步,破了招弟的势。 招弟抓不稳飞了出去,可她人轻身手灵啊,脚尖轻点,滑了一米一顿脚就站住了,真像只猴子。 猴子还强调了一遍:“玉娘姐说了,不让你进村。” 杨露禅不管她,转身就朝里面跑,招弟一踩地上的石头,就将之翻上了脚面,脚尖一送就打向杨露禅的腿弯。 杨露禅继续朝前走,肩一沉腿一弯,就卸去了石头的来势,把石块夹在了腿弯里。 然后他忽然向掷铅球一样一个退滑步,脚一绷,腿弯里的石块就向招弟弹去,这是把腿当成弹弓在用。 只是吓她一下而已,杨露禅转身弹腿跟上了石块,就在招弟面门前把石块扫落了。 小丫头明明刚刚吓得眼都闭上了,风头一过就睁开了半边眼,果然,傻大个不忍心打小孩。 她一蹦就跳了起来,中间在杨露禅的腿上借力就到了杨露禅的肩膀,这一招灵猴上树颇得其中快、闪、巧三昧。 上去了她就更不老实了,两脚一夹一拨,就让杨露禅转了起来。 可不能被她车晕了,杨露禅身形一沉,两掌探出,脚下游龙步走起。 不断交错前伸的两掌就是平衡杆,能将重心定定的镇在身体中轴,而他的肩脖头也顺势摇动起来。 你要转是吧,那我转更快些,平着你的节奏,然后再上下晃荡,就将招弟的重心给两下摇散了。 这一招游龙戏珠让招弟不敢乱来了,站得太高了摔出去可不好受,转得有五六圈,杨露禅才一抖肩,让招弟平摔起来。 他在下面用手托着呢,稳稳地公主抱接住了,没让小妮子屁股平沙。 招弟承他的情,悄悄跟杨露禅咬耳朵:“以后你也这样抱玉娘姐,她指定喜欢。” 严晶心突然就想到了上次送魏溯难去医院的事,禁不住就笑了。 将招弟放了下来,杨露禅露出白牙:“算俺赢了吧?” 招弟摸了摸兜里的糖,果然摇头:“还不够分。” 杨露禅索性背袋都递给了她,这下冲天辩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走了。 打到牌楼处时,太阳都西斜了,人都走光了,赶着回家做饭呢,只剩下麻将姐单人单桌在那一缺三。 见着了杨露禅麻将姐还催上了:“快点快点,单身狗不知道有家有室的麻烦,还得回家煮饭呢。” 杨露禅不觉有坑,爽快地上前,冷不防麻将姐将麻将桌一掀,麻将桌就翻了个头向杨露禅罩头砸来。 最难受的是这一推有两重劲,桌上的麻将就像暗器一样,先被震起,后被麻将桌撞出,比桌子射来还快,且是满天花雨的手法。 杨露禅只能先退了一大步让出空间,然后一招青龙探海,高高探头跳,他的手抄到了麻将桌的边沿,勾了过来。 然后以桌面来挡住那一批麻将,哒哒哒的声响不断,就像是雨打芭蕉叶一般。 当然不能只挡就算了,杨露禅还将麻将桌斜着转起来,这一招正好就是八卦掌的磨盘手。 以一个倾角转动的桌面正好缓冲了麻将的来势,破了它的反弹,等麻将桌接完所有的麻将放平时,那边麻将还在桌面上不断转动呢,幸好一个都没掉地上。 杨露禅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咧嘴笑了:“大姐,俺不会打麻将,但俺知道洗麻将就是靠转。” “知道啦知道啦,算你赢了,但我还是没有办法让你进去,里面的人都回家去了,要打也得明天,今晚你不能进村,在村外找颗树将就一下吧。” 麻将姐还给杨露禅抛过来了一个包袱,里面有一套外衣,还有几个包子,热乎的。 这一次没陷阱了,就是不能回客栈得露天而眠让杨露禅猛地咬牙。 “好你个魏溯难,别落我手里,不然要你好看。” 在树头找了颗大树,还没上去了,杨露禅就愣住了,树上还挂着一个呢。 就着微光一看,哦,陈长兴在那等着。 “大叔,有热乎的包子,您来两个不?” 陈长兴又撇嘴了:“你还有心情吃啊,今天打的都不是高手,明天才有你好看的。” 杨露禅不管,一口咬了半个包子,也没塞住嘴巴:“今天打一打才知道,陈家拳果然的玄妙。” 说着他便模仿起勤伯、招弟、麻将姐的招式,在树下施展了起来,这会儿没有不能用气劲的限制,杨露禅还将气劲激发了出来。 一边打他还一边说:“陈家拳里除了太极拳的精妙,还有太极拳里没有的特征,他们能将劲道当成气劲使,虽然不能外放,但发力时劲道跟气劲的发出方式以及路线是一致的,所以陈家拳到了气劲阶段不需要重新再练,直接就能用。” 看到杨露禅竟然单单从交手就能悟出陈家拳的精要,陈长兴既吃惊又欣慰还泛酸。 “这几下学得还挺像的嘛!” 杨露禅没听出味道来:“是啊,俺从小就这么学拳,别人怎么打俺都能记住。” 他这么一说让陈长兴抽了个冷气,摸了摸下巴的胡子:“这么行?那你交手的时候干嘛不依葫芦画瓢呢?” 杨露禅愣住了,嘴里玩味着:“依葫芦画瓢。” 陈长兴还怕他不懂呢,直接说穿了:“下次跟人动手,就记住别人的招式,别人怎么出招,你就怎么比划……” “然后俺不能用气劲的缺陷就补上了,同样的招式,他们也没有办法从俺这借走力,俺今天还怕用出太极拳来不好,但俺仿着同样的招式没问题啊,而且俺还能比他们更快。” 陈长兴胡子都快吹起来,他都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么点透他那不是给陈家沟的村民找苦头吃嘛。 同时杨露禅也停了下来,冷起了脸看向陈长兴:“大叔你为什么要教俺破掉陈家拳?大叔你也是陈家沟的人,为什么要帮俺这个外人,难道你不喜欢陈玉娘,恨不得她早早地出嫁?” 严晶心是真代入了,陈长兴让她想到了自己的老爸,自家的亲生女儿不帮,却要去帮魏溯难那家伙,现在她的心结被勾了出来。 补杨露禅这家伙一堵,陈长兴也挂不安稳了,他一下跳了下来,揪起了杨露禅的衣襟:“你凭什么说我不喜欢玉娘,哪个老……叔不希望自家侄儿嫁得好过得好,可女孩始终是要嫁人的,嫁了人能给她幸福的就只有她的丈夫。” 陈长兴目眦欲裂将要吞人的样让严晶心终于从纠结中脱了出来,杨露禅笑着挠挠头:“俺还以为大叔你跟陈玉娘家有仇,所以故意帮俺好破坏陈玉娘的打算呢。” 陈长兴没好气:“我跟你才有仇,我跟你全家有仇。” 不过杨露禅的样子反而让他放心了,他换位一想,这样的女婿才值得托付女儿。 陈长兴松开了手,还帮杨露禅整了整衣领,交待了一句:“夜里凉,记得多穿衣服。” 然后他就背着手走了,他也知道双方一直假装不知对方身份的事穿帮了,还是躲开的好,太尬。 不过陈长兴走了两步又加了句吩咐:“以后对玉娘好点,不然我放不过你。” 杨露禅莫名又脆生生地答了个“哎”,陈长兴的背影跟严励太像了。 第90章 来了大怪物 第二天一早,鬼子,呃,是杨露禅就进村了,没办法,饿晕了,他的消耗特别大,昨晚那几个包子,顶多就算是垫垫。 所以今天的早点摊被杨露禅一路横扫,所有村民看到他狼吞虎咽的样就像看一个大怪物一样。 前面几天是杨露祥精,没有在一家吃饱,也分开时间插花间竹,都没有人看出来。 今早他不是赶时间吗,没空玩,所以只能一路吃过去了。 镇集上的村民们也早早地来看热闹了,还有好事者数杨露禅吃了多少,这会都吆喝了起来:“十二碗了,十二碗了!” 终于吃到了最后一家,豆腐陈的新鲜豆腐,杨露禅打了个饱嗝,犹自上前:“小哥,俺要吃你的豆腐。” 他这一句让药铺门口看着的陈玉娘都笑了,陈老二和陈老三看着小妹不明就里,这很好笑吗? 陈老二还是一脸故作老成样:“露禅打不过豆腐哥的,这豆腐,他吃不上。” 陈玉娘又笑了,陈老三不干了:“小妹,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杨露禅就这么让你讨厌?没啥问题啊?挺好的一个人。” 陈玉娘摇了摇头:“没事,我就觉得露禅和豆腐两个人碰在一起的样好笑。” 好笑?陈老二和陈老三都迷了,这是闹哪样,但小妹不说,他们也不好问。 今天豆腐陈是他家的儿子当摊,他把刚刚做好冒着热气的一板新鲜豆腐唰唰唰划开,手一抖垫在下面的纱布,就让一块豆腐飞了起来,被他托在掌心。 杨露禅的眼神也凝了起来,这个一托可不简单,因为豆腐很烫,看似平托着,其实豆腐哥一直在将豆腐掂起来,只是掂的幅度太小,不注意看是看不到的。 刚出锅的豆腐至少都有八十多度的温度,加上刚凝结很脆嫩,只要稍稍用些力就会碎散,可豆腐哥就这么一直掂着,全不当回事。 他还托着那块豆腐伸到杨露禅面前一抛,另一只手又轻轻接住,再掂起来:“想吃我豆腐,你自己来抓。” 陈玉娘又破功了,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形象是完全没了。 就连陈老二都偏过了脸去,这人丢大了,陈老三则用手将眼蒙起来,没法看。 小妹到底发什么神经,这哪里像没出阁的姑娘样。 可杨露禅懂啊,他瞪了陈玉娘一眼,直直的,眼里带刀。 被杨露禅眼神这么一剜,陈玉娘竟然也收住了笑,还吐了吐舌头。 陈老二眼神亮了,原来小妹喜欢霸道点的,也是,方子敬那样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还带着娘娘腔,是个女的都不喜欢,没有雄性的风采。 自以为掌握了要决的陈老二也摆出了一幅大哥样,矜持地朝杨露禅点点头示意。 杨露禅已经收回了眼神,全没看见,陈玉娘这种低俗的行为可以过后再找他算帐,眼前可是一个劲敌。 豆腐哥已经摆出了拳架,两手一张就来了个猿猴献果,呈爪掌的手心将那块豆腐拢住,依然在轻微地颠晃。 杨露禅一看觉得有趣了,他也摆出了猿猴献果的架势,还说明了一下:“俺从小眼睛就毒,看着别人施展武功俺就能学个七七八八,再加上俺天生三花聚顶,所以不管是对手的劲道还是气劲俺都能模仿,所以嫩小心了。” 豆腐哥觉得自己是吡了豆腐了,碰上了这么个变态,但他还是不全信,是不是有这么神,打过才知道。 豆腐哥划起了弧步试探,然后他的脸色就变了,因为杨露禅也划了弧步,而且比他更快到位,两人在靠近,杨露禅等于比他先抢到了下手位。 豆腐哥只得中途变招,改成了横抖身,可没等他整完劲,杨露禅也换了个方位等着他了。 这一战,难打! 陈玉娘也变了脸色,杨露禅是不能透露他会太极拳,可是依样照搬没问题啊,谁也证明不了他还会别的,就是照抄作业,可杨露禅写得快啊。 完了,被欺负的变成了陈家拳了。 除非陈长兴出马,不然现在在陈家沟还真找不出一个能比杨露禅更快的了。 陈玉娘并不想让杨露禅打通关,因为这样会让她很尴尬。 她现在心里开始骂始那帮造谣说魏溯难是小媳妇的同学了,乌鸦嘴,现在应验了。 场中的比试继续,豆腐哥不亏是嫡系传人,他上了个云手,想跟杨露禅用推手来比拼一下功底。 杨露禅怕什么,要说推手的功底,他比豆腐哥只强不弱。 两个就这么搭上了手,像磨豆腐一样推来让去,那块豆腐被不断地换手,还都带着颠劲,在两人的手上不断地滑动。 陈长兴就躲在围观人群的后头,趁着大家不注意,他跃起在屋檐上点了数下,飞到了另一头。 看着杨露禅推手,他看得也眼热,里面也同样有他不理解的东西。 当然啦,杨露禅手上也有杨露禅后来自创的杨氏太极的法门,被严晶心给带回到了年轻的杨露禅身上。 杨氏太极的架子更稳更缓更平,比陈氏太极的整劲简化了些,这个简化不是删繁就简,而是更加精炼。 把一些近似的整劲桥给融合到了一起,所以看来起杨露禅整劲的办法比豆腐哥效率更高速度更快,也更平顺。 两人在场中不断地转圈,就像两尾阴阳鱼在围着那块豆腐嬉戏,而那块豆腐就在这个圆里沿着那条太极线不断地来回滑动,让一场比武变成了一幅画,看得众人是如痴如醉。 人们还当场讨论起来,是猿猴献果的整劲好,还是懒扎衣的抖劲快,又或是如封似闭的架势稳,亦或是六封四闭的劲力全。 豆腐哥毕竟年纪轻,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想变招。 等那块豆腐到他手上时,他突然一沉身,就变成了海底针,豆腐被他向下一挫往下去。可他的头锤却撞向了杨露禅的胸口。 杨露禅没有办法跟着他一样出海底针的招,因为两人抵在一块呢,没空间了。 但他有办法,刚才豆腐哥用过了肘底锤,杨露禅照着拆招了。 他一个肘关拦就扫到了豆腐哥的脸上,然后肘底的爪锤才在豆腐哥的海底针上一捋,豆腐哥手臂一烫就松了劲。 杨露禅这招变锤为爪,从上向下擒住那块豆腐,竟然也没碎,而是不断地抓拢着提起,直起腰来时抬肩一挤豆腐哥就被他挤出去了。 飞了得有两米远,摔倒到在地,还捂着脸呢。 他立马又旋身而起,脸上有急色:“你没有跟我做一样的招式啊。” 杨露禅悬着那块豆腐,眨了眨眼:“你没规定俺一定要跟你做一样的招式啊,你不是说俺抓到豆腐就能吃吗?” 豆腐哥更急了:“你……你怎么会陈家拳的招式?” 杨露禅从摊上拿起了个碟子,将豆腐放好,打了其实也没多久,豆腐还烫着呢。 他忙将摊桌上的酱油、芝麻酱和葱花抹了上去,处理完了他连筷子都不用,就着碟子就咬了一口,还不断地吹气拢嘴,吃得那叫一个香。 过了嘴瘾,杨露禅才回过脸来,竖了个大拇指:“这豆腐,做得没话说。” 豆腐哥又是得意又是不岔,追问道:“你还没说清楚为什么你会拆招呢!” 杨露禅眨了好几下眼,一脸迷茫:“俺会啦,俺看过一遍就会了,为什么还要继续跟你做一样的招式?你刚才用过肘底锤啦,就是横拉那一下。” 说着杨露禅好手一戳就将桌上了豆腐碟铲到了手上,把刚开豆腐哥被自己逼得横挪变招那一下学了出来。 这一次更难,肘底锤时豆腐是翻了个跟斗到小臂上。 因为碟子不像豆腐,更滑更不着力,可杨露禅就着这个碟子,将豆腐哥前面的招式还原得丝毫不差。 摆弄完了,杨露禅又回到了摊位上,三下五除二将那块豆腐吃完,又揉了揉肚皮,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俺终于吃饱了。” 围观的村民们轰地笑了起来,刚才他们已经算是讨论明白了,杨露禅确实是武学的天才,他的打法一丝一缕的问题都找不出来。 确实是没有用气劲,确实就是凭着拳架子打了通关。 杨露禅放下碟子,走到药铺的台阶下,向陈玉娘喊道:“俺不饿了,今天跟谁打?” 陈玉娘虎着脸没回话,豆腐哥却在后面答了他:“不用打了,你赢了,你确实不需要学陈家拳也有足够的本事。” 杨露禅也迷,挠了挠头:“可是俺才打了那么几关,没有挑完陈家沟的高手啊。” 豆腐哥挺直了腰,一个大拇指怼向自己胸脯:“我是陈家拳第十二代嫡系传人,单论拳架,你打赢了我说明除了家主你谁都打得赢,而且是不用气劲的前提下,其他人再打也没有意义了。” 杨露禅咧出了大白牙:“这么说俺通关了?俺都说了俺不是为了学拳来的,俺就是为了娶亲来的,大伙这一次信了吧?” 高兴过头了,杨露禅几下间就蹿上了镇集中心的望塔,在上面大喊:“可以修路啦,再也不用受穷啦,再也不用憋在大山沟里了,俺告诉大家,外面的世界的可精采了。” 严晶心也同样高兴,她即将获得在现实也可以成就三花聚顶的办法,她的武学路,又被她走宽了。 陈玉娘才不愿意跟着这一帮人一起高兴,她一脸不爽地悄悄走了。 没走几步,看到前面一个戴着毡帽拄着拐棍的家伙,不用说就是她梦境里的老爹陈长兴了。 她两步赶上前,低喝了一声“站住”,陈长兴身形一泄又急急地往前走,陈玉娘也跑了上去:“是不是你在后头搞了小动作支招?” 陈长兴没回头,一路走,但还是回复了:“那小家精得跟个猴似的,还用我支招?” “可我明明已经让他不能用气劲了,他的八卦掌有缺陷,先天就有劣势,你要不提醒,他会想起来用太极拳吗?” 陈长兴没好气:“他也本来就会,还用我教吗?” 陈玉娘没活说,想了想找了个理由:“你这不是教他偷拳?会坏了祖宗规矩的。” 气急了陈长兴止了步,回了身叉起了腰,拿出了老爹的气势:“我只是在旁边看热闹,能坏了什么规矩?” 想想不对头,陈长兴又抓起了胡子:“哎,不对,你怎么知道他会太极拳?” 陈玉娘也露馅了,她支唔着:“我…我跟他交手,那时我就看出来他手里有太极拳架的影子。” 陈长兴手一摊:“那你还说他偷拳,哼!” 借着这个将女儿说懵了的劲,陈长兴终于脱身了,他连着几个腾身,一下子拉开了距离没了踪影。 这头杨露禅正高兴着呢,站在望塔上看着整个陈家沟的景色,志得意满人生巅峰,可他很快就变了脸,嘴里吐出一句:“靠,外面的无奈来了。” 地面上震动了起来,豆腐哥是最先感知道的,因为他整天跟豆腐打交道,对平衡性了解最深,板上的豆腐在打抖呢。 杨露禅也在望塔上朝下喊:“来个了大怪物,在村口,大家小心。” 鸟笼里的鸟开始叽喳乱叫,屋顶上的瓦咔嚓咔嚓响,开始簌簌地往下掉,卖瓦罐陶瓷的档口发现生意没法做了,那些货品纷纷地从货架上摔了下来,当啷一声摔得粉碎。 震动越来越大,随着杨露禅的提醒,大家都意识到有麻烦来了,人们开始放下手中的活计,向着震动巨响的源头赶去。 这是不想活了,到陈家沟来淘野火?非得锤扁了他不可。 可杨露禅知道,他们锤不扁来的这个铁疙瘩,他跳下望塔,中间在架子上一点,折转飞到陈玉娘的身边:“来个了蒸汽朋克的挖掘机,你有没有准备应对的办法。” 陈玉娘白了他一眼:“本来有打算弄点地雷的,这不是被你串乱了吗?这两三天净是忙活挑战的事了。” 杨露禅也急了:“那怎么办?人不能跟铁疙瘩打架呀!” 陈玉娘牙一咬:“先拦住,晚上紧急赶制土地雷呗。” 她带头冲了出来,杨露禅也只能跟着,一众人跑到了村头,发现那个像甲虫一样的蒸汽怪正在辅铁轨,已经铺到了陈家沟的村口峡谷里了。 第91章 怪物像小强 真是只铁甲巨虫,冒着滚滚浓烟,后面不断吐出一截一截的枕木和铁轨,这就是一个蒸汽动车的铺路机。 正面还镶了一个名牌,上面写着troyno.1,翻译过来就是特洛伊一号。 钢铁巨怪在陈家村的村口停了下来,村民们拿着扁担簸箕堵在了巨怪的前头。 然而巨怪前下方的通风栅栏就不断喷出滚烫的白色蒸汽雾,让村民们无法近前。 巨怪的驾驶舵,方子敬让工人们加快上煤的速度,同时也让英国技师将蒸汽机的输出功率开到最大,然后他就走到了升降台上。 克莱尔推动了离合杆,巨怪又开始向前行驶,下面的村民们被巨怪喷出的烟雾吓得纷纷逃蹿。 这时陈玉娘和杨露禅也到了,看到村民们被逼退被撞倒,可巨怪好像完全不理会,继续向前辗来。 陈玉娘和杨露禅上前,拉起了地上倒伏着的村民,吩咐他们先撤,他们二人却站在了巨怪前。 杨露禅已经撑起了拳头,这样搞,是要逼着他大开杀戒吗? 陈玉娘却拉了拉他的衣袖,指了指后头的村民,杨露禅只得咬着牙压制住了心里的怒火。 这一幕被方子敬看在了眼里,升降台和驾驶仓前面都有通风栅栏,能看到前面的景像。 他朝克莱尔扬了扬手,克莱尔打开了升降台的开关,液压连杆动了起来,升降台被升直,正正好在巨怪的顶上露出了一个小亭。 方子敬从兜里掏出了一纸公文,抖开了,面无表情地念了起来:“奉道台大人谕令,为修筑直隶铁道,限七日这内陈家沟人自行拆迁房舍,时限一至,机械强行开入,草木不生,片甲不留。” 牌坊后的村民们纷纷议论:“要拆我们的房子!”“这还有没有王法?”“没听到奶驴说了吗?道台大人谕令,他们就是王法,唉,这年头,谁手里有兵谁就是王法。” 方子敬将手里的告示向外一扔,那张告示就随风飘了过来。 陈老三懒得看,他冲着方子敬直喊:“奶驴,别以为你带着破东西来我们就怕了你了。” 方子敬轻蔑一笑,手一拉旁边的操纵杆,克莱尔看到了信号灯,向机械师点头示意,她也推上了离合。 机械师扳开了阀门,巨怪两侧的半圆形仓门折叠了起来,两个硕大的机械臂伸出了出来。 机械臂上面满是齿轮和传动铁链,缓缓地展开,变成了两只机械手,一只是挖铲,一只是爪手,在半空中耀武扬威,就跟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强一般。 机械手转了过来,克莱尔也一咬牙,拉动了传动杆上挡位,那只铲斗哐的一声砸在牌坊上,将牌坊的顶盖都砸烂了。 噼里啪啦的瓦片木碎砸了下来,在陈玉娘和杨露禅的周边不断激起大量的尘土,也让杨露禅出离愤怒了。 “这样了还忍?” “不忍了,传动的铁链看到了吗?中间那根,连着制退齿轮的那头,打断它!” 杨露禅转头看了一眼陈玉娘,有些吃惊,可陈玉娘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顾自下令:“你不是很擅长这个吗?你的铜钱镖。” 杨露禅牙都咬了,严晶心在心中骂了句“混蛋”,原来魏溯难这家伙那么早就觉醒了,自己还以为他是到了苏灿那才获得的知觉呢。 账可以后面再算,那只机械手又抓来了,还抓破了牛马棚的屋顶,抓了一大把瓦片碎块悬在了陈玉娘的头顶。 这是打算用这些东西来砸人吗? 陈玉娘瞪圆了眼不动,直直望着方子敬,克莱尔也发现下方有一个女的站在特洛伊的面前,看来跟方子敬认识。 克莱克更不开心了,她也咬起了牙,手已经伸向了操纵杆,只要她一拉,抓手里的东西就会倾倒下去,把那个女子埋了。 方子敬也向前露出了头,俯身向下大喊:“玉娘,你让开!” 然后他又向下面的驾驶舱大喊:“克莱尔,stop。” 可他不喊不要紧,他一喊克莱克手更快了,一拉住了操纵杆用力一扳,克莱尔希望情敌被她亲手埋葬。 什么也没有发生,机械手失灵了,就在刚刚,杨露禅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几枚铜钱,手一挥,机械手的传动铁链都被他切断了。 严晶心可没空管哪根归哪根,含怒出手,又不是请客吃饭,也不是写文章,更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么雅致。 可坏就坏在这里,陈玉娘终于色变了,抱起了手遮头,因为断开了传动铁链,那个抓手松开了,砖瓦碎片兜头掉了下来。 方子敬更是目眦欲裂,他亲眼看到了那个说话俺俺不停的土包子一手揽着陈玉娘纤腰飞出了一丈多远,他认为杨露禅碰了他的禁脔。 没等陈玉娘挣扎杨露禅就放开了手,还咧了一下嘴,严晶心对机械这些东西也不够懂,物理考试没问题,可课本外的东西她不感兴趣。 陈玉娘又剜了他一眼,这才看向方子敬:“你的铁臭虫爪子没劲动不了啦!方子敬,这是你老家,怎么能用这种手段来威胁乡亲们,再不把这怪物弄走,就别怪我不客气。” 方子敬脸色铁青地背转过身,一拉开关,升降台又沉了下去,里面克莱尔也收起了机械臂,得修理了,想不到陈家沟还有人这么熟悉机械结构。 但这只铁甲虫却没有退走,依然堵在了陈家沟的牌坊前,双方就这么对峙起来。 陈玉娘回了陈家祠堂,那里正在议事,可等她推开了祠堂的门进去时,却发现里面鸦雀无声,不是没有人,而是或在抽烟杆,或在观望。 陈玉娘转了一圈,看向三叔祖:“为啥没人说话?” 三叔祖瞪了她一眼,陈老二不得不站出来将陈玉娘拉到一旁,她一个女流之辈,现在还真没有说话的份。 “三叔祖说,老辈都是退隐之人了,真正能解决问题的,还要找当今掌门,咱爹。” 陈玉娘一脸不岔:“他每天都神出鬼没的,一不留神就站你后面,出了事倒不见了人影。” 陈老二只得又压低了声音:“小妹,咱爹比较随性。” “随性?我看他根本就是想躲。” 陈玉娘说完就转身出了祠堂,陈老二想喊住她:“玉娘,你去哪?” 陈玉娘连脸都没转回来:“掌门人担不起这个责任,我可忍不下这口气。” 其实陈长兴在这呢,没露脸,而是拍在了祠堂外檐上,他看着女儿气呼呼远去的身影,想叹气又不敢,出了声,叔祖他们就知道了。 陈玉娘去了工坊,就冷冷了说了一声:“做我画好的生铁壶,要快,今晚就打出一百个来。” “好嘞,玉娘,放心,大伙早就攒足了劲了。” 回答她的是陈老三,他没去祠堂,而在这打铁,陈玉娘跟他说过要做一种厉害的炸弹。 陈老三刚才憋着了,回头就上了工坊,赤膊跟伙计们将一炉铁水烧得火红,正等着开工的。 特洛伊一号那边也开工了,一队英军士兵就地展开,负责警卫,方子敬则带着技师们在检修机械手,清国的工人正在给铁轨上铆钉,敲得叮当响。 还有一些在吊装木箱,克莱尔站在一旁监督,箱子上还印了英文:危险,炸药。 那些巡逻站岗的英国士兵还不断地吓唬出入的陈家沟村民取乐,让过往村民不断地吐口水,呸。 这些方子敬没看到,也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他自己。 克莱尔完事了也凑了过去,听到方子敬正让英国工程师调低输出马力。 “我早交代下去了只需要维持基本的动力。” 克莱尔说完也没停留,而是往驾驶舱走去,方子敬跟了上来:“你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克莱尔转过头朝他笑笑:“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我当然了解你啦,其实你并不想动这座村子,你只是想证明你自己。” 他们走到升降台旁,克莱尔转过身来,定定地注视着方子敬:“我见到了那个女孩,我一切都清楚了,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非回来不可。” 方子敬卡壳了,动了动帽子才压下手:“这是两回事,我回来……克莱尔!” 克莱尔背转身上了螺旋扶梯朝着特洛伊顶上去,方子敬忙跟了上去:“我回来是为了贡献所学,我要帮助那些乡民远离贫穷和愚昧。” 克莱尔的脸冷了下来:“我不关心这些,我从你们的眼神看得出去,你们有过去。” 方子敬只能强调:“我说了,我有自己的使命。” 克莱尔的语调提了上来:“那我呢,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你以为我很在乎这份工作?” 她说完又一转身,方子敬又紧追着:“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心意,在任务完成之前我不会考虑个人情感。” 克莱尔从驾驶位上拿起了一本厚厚的书,递给了方子敬:“那就公事公办吧,这是特洛伊的操作手册,机器就交给你了。” 她也走开了,留下方子敬在原地不断叹气,原来方子敬也是时间管理大师来着。 大家都在忙,杨露禅回到客栈不没得进门,就看到了等在那的陈长兴。 应该是有话要跟他说,他跟着陈长兴又到了河边的洞里,陈长兴脱了帽,摇了摇留声机,将导头放在了胶盘上,一阵激昂的乐曲响了起来。 陈长兴也没招呼杨露禅,杨露禅也没客气,在茶几边上坐下,细听乐曲。 严晶心对黑胶无爱,听着一般般,电流声大得很,沙沙响的噪音实在让人听不进去。 原来陈长兴将方子敬砸坏的留声机捡了回来,又修好了。 他也坐了起来,点了一锅烟,吸了一口喷吐出来:“这洋人的玩意确实精妙,不可小觑呀。” 杨露禅知道陈长兴在一语双关,可他就杠上了,因为他的灵魂里有个严晶心在呢。 “华夏古代也不是没有神奇的技术,却都被后人给弄丢了,咱们这不也还有留声墙有滴水瓷还有玲珑塔吗?鲁班的木鸟,墨家的小孔成像,领先了西方多少年?” 陈长兴摇头叹气:“可是我们现在差了很远。” 杠精附体,杨露禅站了起来:“西洋只是专注于这方面很多年,而咱们这都把这些视为淫巧奇技弃之如敝,其实只要国人花心思,离着西洋人也不远,您看玉娘弄出来的玄光灯西洋就没有嘛。” 被他这么一扫兴,陈长兴也没了听音乐的趣致,他拿开了导头,附身凑向杨露禅那头。 “那个吃房子的怪物你有什么办法?再不想办法,这个村子就会被它吃得干干净净了。” 杨露禅就知道陈长兴有事情想商量,他又安坐下来:“您放心,玉娘不是在造铁霹雳了吗?等铁霹雳造好了,往地上一埋,那台大铁怪是寸步难行。” 陈长兴摇头,他把茶几清空,在上面摆了一纸,拿了个紫砂茶壶以杨露禅面前扬了扬:“这是铁怪物。” 还别说,真的很形像。 陈长兴将茶壶压在了纸上,又摆上去几个象棋的棋子:“这是洋兵。” 那几个棋子都照着实地的情况摆好,原来他不是躲,而是早就侦察清楚了。 他还将工人、帐篷、吃饭干活的时间、巡逻的间隔什么全都打探明白了,在茶几上摆了个满满当当。 “你去工人那偷一套工服,巡逻兵认不出你来,这样你就能混进大铁怪。” 杨露禅明白了,也不等陈长兴来提就自己说出了口:“您是想让俺帮忙去破坏那个铁怪物?” 陈长兴“哎”了一声,点头连连:“跟聪明人说事说是爽快。” 可他自己却不爽快,又点了一锅烟,吞云吐雾了一会才开口:“只要你帮忙毁了铁怪物,你就成了陈家沟的大英雄,你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杨露禅无所谓:“很简单的事。” 陈长兴很意外,这小子知道自己拿他当枪使还如此爽快?他也有些摸不住头脑。 于是陈长兴摇头道:“简单?不简单,我们还得研究怎么毁了它。” 杨露禅笑了,却把锅往陈玉娘头上扣:“不怕,玉娘知道该炸哪里,她今天还教我怎么弄坏怪物的铁手呢。” 陈长兴又吸冷气加抓胡子了,女儿到底对这小子是个什么意思啊? 第92章 打怪爆出翔 想要破坏一台大机械真的很难吗?一点都不难。 比如破坏传动主轴,比如破坏蒸汽锅炉,越精巧的东西越容易损坏,而且一损坏就是灾难性的。 甚至于只要今早陈玉娘不拉住他,他冲进特洛伊去大杀一通就是了,没有操纵人员,还有什么可怕的? 那为什么陈玉娘还要去搞地雷呢? 很简单,陈家沟并不是陈家的陈家沟,村里有数千名村民呢,一家一户能豁出去,数千人怎么办? 都是坐地户,毁坏一台机器好办,接下来呢?这台机器的主人会报复,他们身后的清廷和东印度公司如何对付? 陈长兴没有对付各色人等的办法和能力,他只求阻止方子敬的行动就行了。 后续民怨闹大了朝廷的官员也会怕,这不是天理教的事刚刚才消停嘛,乌纱帽不想要了? 所以陈长兴一说杨露禅就了解了,他也答应了。 他又不是不娶陈玉娘就活不下去了,严晶心只想破解三花聚顶的秘密而已。 达到了这个目的,其它的无所谓。 而陈长兴谋求的是脱责,不能让大铁怪身后的人将责任算到陈家沟头上。 陈长兴没有造反的觉悟,杨露禅无所谓多背一个锅,他本来就是反贼啊,他本来就要跟清廷你死我活的。 于是当晚两人就动手了,陈长兴负责把风以及提前跑路,杨露禅负责干活或者送死。 杨露禅潜进了特洛伊号之后,方子敬还没发觉呢,他拿着操作手册去找克莱尔,打算再努力缓和一下。 小孩才做选择呢,成年人全都要,他只是想管理好时间两边钓鱼罢了。 克莱尔还在看着他跟方子敬的合影出神,洋婆子都是爱情比天大的货。 方子敬在不暴露时还是挺绅士的,他来到克莱尔的帐篷前就出声了:“克莱尔,我可以进来吗?” 投影在帐篷上的剪影已经说明,他这会来得正合适。 克莱尔还是藏起了相框才说了“请进”,殊不知方子敬早就看明白了。 他盯着那只皮箱就施展起了脸皮大法:“不要走!” 克莱尔摇头:“我再不走岂不是成了笑话?你说得够清楚了。” 方子敬则深情款款:“我需要你,克莱尔。” 克莱尔的神情冰冷:“我的价格就等同于两条冰冷的铁轨。” 这一下要放大招了,方子敬放下了操作手册,站到了克莱尔面前:“听着,我一直都喜欢你。” 不巧,帐蓬顶上有人来探听消息,听了个明明白白,陈玉娘全身起了鸡皮疙瘩,魏溯难懂英文啊,她都想呸一口了。 克莱尔看向方子敬,有些不明,也挺激动,方子敬则是继续猛灌迷魂汤:“虽然我喜欢你,但你的家族高高在上,是可以影响整个世界进程的东印度公司,而我只是个……” 方子敬这时停了下来,这个留白要给满分,克莱尔的激情上来了,她深情注视着方子敬:“我不在乎。” 方子敬却挤出了难受脸:“可我在乎,我从小就低头度日,因为我一抬头,看到的全是蔑视和怜悯的目光。” 他四十五度偏了头出去,释放掉了痛苦的情绪,然后转过来注目克莱尔:“直到我遇见了你,我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你改变了我,克莱尔。” 克莱尔拉住了方子敬的手,吻了上去。 此时,陈玉娘心里是暗骂,靠,编剧和导演的安排也太狗血了,为了抵制狗血,她得撤了,不过总算打听到了有用的东西。 可没等陈玉娘挪开,那边唇分了,也许是激动,也许是恋情炙热,克莱尔说出了一句令陈玉娘顿足的话。 “其实你完全不必听令于河南道台,你们的智亲王有求于我们家,他想坐上皇位,就必须度让利益给东印度公司,只要我跟智亲王说一声,你就可以总管铁路项目,直接向智亲王负责。” 方子敬心中一热,可陈玉娘却心中一凉,道光在坐上那个位子之前也需要跟东印度公司进行交易吗?出卖的利益是什么呢? 不用她问,方子敬代劳了:“怎么可能,陛下春秋正盛,更何况智亲王也没有什么需要跟你们交易的呀。” 克莱尔神秘一笑:“如果有人造反呢?如果反抗军打下了京城呢?如果皇帝无能,而智亲王又智勇无敌平灭了叛乱呢?” 方子敬也严肃也起来:“怎么可能,那些叛军怎么会听他的话?” “所以才需要东印度公司,你们的兄弟会与我们在兰芳共和国有交易,如果我们给予他们支持,那么就有可能。” 方子敬愣住了:“兄弟会?你说的是天地会吧?” 克莱尔羞涩一笑:“对,是天地会,他们跟兰芳共和国的政府是一体的,而兰芳共和国正在跟荷兰东印度公司交战,他们需要我们的支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我们又正好是荷兰公司的对手。” 然后克莱尔又严肃起来:“所以,你更应该跟我走,去见一见智亲王,让你脱离河南道台的制肘。” “可是……”方子敬犹豫了,不仅仅为了铁路,他还有一口气没出呢,他怕他走了让陈玉娘脱身了出去。 所以说,人心都是不满足的。 但方子敬很会找借口:“如果我走了,万一他们来破坏了特洛伊号怎么办,我们手里只有一台。” 克莱尔有些不耐烦了,她现在只想要情郎:“机器总会有的,我比机器重要。” 方子敬又再使了缓兵之计:“能让我考虑一下吗?” “不用考虑了,今晚就走,我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你跟我一起去京城。” 陈玉娘悄悄地退开了,虽然她心里现在惊涛骇浪,可她还能沉住气。 她打算找杨露禅商量一下,要不要半路截住克莱尔和方子敬,把他们给做了,这样就能破坏一档阴谋。 可她刚刚潜出去没两步,就看到杨露禅鬼鬼祟祟地从特洛伊号上摸出来,这一下两人撞了个正着。 杨露禅已经完成了破坏特洛伊号的任务,他的办法很简单,溜进去运起气劲将蒸汽机的主连杆给震伤了,只要一动就会断裂碎开。 这样的破坏外面看不出来,别人只会以为是金属疲劳,没了动力,特洛伊就是一只大号的小强,随便踩随便碾。 这会严晶心觉得爽快极了,没想到真的是得意不过三十秒,转眼就露了行藏。 陈玉娘跟杨露禅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便嗖地一声蹿进了旁边的晾晒着的禾草堆里。 杨露禅当然跟着照猫画虎啦,他也想知道陈玉娘来这干啥。 其实远处的陈长兴也看到了,但他不好现身啊,只能远远地干看着,也不知道女儿跟杨露禅说的什么。 陈玉娘把她听到的都说了,以严晶心的脾性,哪里还能忍住,浑然忘了陈长兴要将陈家从此事摘出来的想法,反而跟陈玉娘想的一样,不能让克莱尔和方子敬溜走。 怪不得历史上天理教那么容易就打下了京城,逼着嘉庆下罪己诏呢,原来是有内应的,而且这内应还是个双面谍,先给天理教制造条件让它能轻松攻下京城,然后又把天理教给卖了。 道光就在天理教叛乱中搏得了一个英勇任事的名声。 也许他本来就想借天理教之手干掉嘉庆的,不过嘉庆命大躲了过去,但很快还是死在了热河,也是暴毙。 皇家就没一个好东西,为了位子,子能杀父,父能杀子,兄弟相杀那就不用论了。 他们家杀得血流成河没关系,可多少百姓因为一场战乱妻离子散流离失所,这是严晶心最恨的事,她就看不得小孩孤苦零丁受难。 巧了,今晚除了杨露禅和陈玉娘来了,还有一个小家伙也来了。 招弟躲在暗处向着特洛伊扔石头。 小孩子能懂什么,他们就知道这个大铁怪要拆他们家,要将村子毁了。 作为这群孩子的大姐大,招弟为了显一显自己的身手,决定孤胆单挑大铁怪。 石头一砸,当的一声就击中了,然后大铁怪的前灯也打开了,卫兵们吹响了警戒哨。 这会方子敬跟克莱尔那边也到了关键时刻,马车来了,克莱尔要他马上做决定:“如果你真的在乎我们的将来,现在就跟我走。” 不用方子敬做决定了,哨声一响,他与克莱尔都向特洛伊号跑去。 等上到了驾驶舱,那些技师和工人全到了,方子敬马上组织人员检查,发现没有问题。 可他忘了克莱尔,单独留在了驾驶舱的克莱尔看到了前面的那个小孩。 是的,招弟没跑,见一块石头就把大铁怪打哭了(她的理解,尖锐的哨声就是哭声),大姐头觉得威风到家了。 于是她走到了大怪铁的面前,摆起了架势:“赶紧走吧,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招弟扯高气扬的样子刺激到了克莱尔,就是这个小鬼坏了她的好事,克莱尔一拉操纵杆,想给这个小鬼一点厉害瞧瞧。 特洛伊动了,然后一动也坏事了,因为主轴的连杆一下就崩断了。 大铁怪停了下来,可它的机械手已经打开,就悬在了招弟的头上,那些传动链发出了咯咯的响声,没了动力,传动链要回拉的,可这会被刹车卡住了。 也许技师的水准不过关,也许重新续接的链节质量不好,总之,传动链就在这时断了,然后那个大铁爪失去了拉固,掉了下来。 杨露禅看到了,他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在地上连点两下,飞身一跃,抢在铁爪落下前抱着招弟就扑了出去,险险躲过了那个大铁爪。 见杨露禅扑了出去,陈玉娘也出来了,他们都被克莱尔看在了眼里。 克莱尔恨恨不绝,指着特洛伊号前面的三人大喊起来:“卫兵,敌袭,有人破坏特洛伊号,允许你们开枪,无限开火。” 英国士兵出了特洛伊号的舱门,端起枪就朝三人射击。 还好杨露禅和陈玉娘警觉,抢先躲开,但他们原来趴着的地方却激起了一丛硝烟。 本来就没打算放过克莱尔,这下好了,一搂火,双方就变成了不死不休。 陈长兴也直抓胡子,这个变故一出,什么谋划都别提了,上吧。 杨露禅看到陈长兴,就将怀里的招弟向他一扔,然后回身就是一把铜钱撒出去。 在特洛伊号上的英国士兵全都被切开吼头,喷血如泉,小孩都想杀,跟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客气可讲? 趁着杨露禅压制那些想冲出来的士兵,陈玉娘跑出了一条大弧线,从特洛伊号的侧面冲了上去,中间碰到刚出舱门的英国士兵,也是手一戳就断了对方的喉结。 她先冲进了特洛伊号,杨露禅也没比她慢多少,两人进到去,只要是拿着武器的都活不了,要么不动手,要么就灭口。 特洛伊号上的所有英国人,或者清国的工人,方子敬都让他们拿起了武器上前顶着,他则冲进了驾驶舱,拉上克莱尔就跑。 那些工人或者士兵哪里是杨陈二人的对手,都没有顶得住一个回合的,只有又高又大的轮机手之前是个打拳击的,仗着抗击打能力强能顶两下子。 可他也受不了杨露禅的寸劲,一击之下,肌肉都震碎了,他边打边躲,拿起了手边任何能抵挡的东西,有两箱炸药看也不看就砸了过来,被杨露禅一个双飞燕就踢碎了。 他自己也不好受,杨露禅那躲开了,陈玉娘拿了一柄刺刀,气劲一贯就射入了他的眼中。 杨露禅正想抱怨一句,陈玉娘就拉着他飞身一跃,两人冲出了舱门。 原来有一盏马灯也被轮机手随手扔了出来,打翻在地,马灯上的煤油全撒泼了,被点燃起来,离那被杨露禅踢散的炸药还不到一米。 果然,还没等陈玉娘和杨露禅冲出特洛伊号,爆炸就来了,两箱炸弹爆炸,再带动特洛伊号内的其他火药,一团大火球就将特洛伊号吞没。 然后巨大的冲击波将整个特洛伊号的顶盖都掀开了。 冲击波还将空中的杨陈二人抛飞出去了十几米,重重地砸在地上,砸得杨露禅都出了一口血。 最后一下冲击波还是他帮陈玉娘挡了,所以他先晕为敬。 饶是如此,陈玉娘也摔昏了。 第93章 捅了马蜂窝 刚刚爬上马车的方子敬和克莱尔还受到了爆炸的波及,所幸离得远,但克莱尔还是滞了一下。 刚一上车,方子敬就朝马车夫大吼:“走,快走,离开这。” 马车嘀哩哒啦地动了,方子敬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他才想克莱尔一直没出声,等他看过去时,却发现克莱尔紧紧地按着胸口。 再一看,发现车厢里流了一地的血,原来克莱尔的胸腔被一支冲击波激射出来的尖锐破片射了个透心,尖尖的钢片还在克莱尔的前胸露出了一小角。 方子敬抱起克莱尔,她已经处于弥留的状态,但还能用手地握住方子敬的手:“机器毁了,我们可以回伦敦去了。” 方子敬六神无措,只能傻傻地点头:“我们一起回去。” 克莱尔眼中露出欣喜的神色,把方子敬的手贴在了她的脸庞上,渐渐没了声息。 方子敬仰头长吼,啊的一声远远地刺穿了黑夜,他的靠山、他的前程都没了。 等嗓子喊哑了,他才用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破音不断地得复:“我要灭了陈家沟,我要灭了陈家沟……” 其实陈长兴有机会把他先灭了,可陈长兴不知道内情啊。 陈玉娘跟杨露禅讨论时,他出于面子的问题没凑过去,这就错失了。 陈长兴看到了克莱尔被一块破片击中,那一刻他心乱如麻,再加上杨露禅和陈玉娘都晕了过去,所以被方子敬侥幸跑了。 杨露禅和陈玉娘晕过去那一刻,严晶心和魏溯难就醒了,他们现在面临着一样的问题,等下该怎么解释身上的伤势。 还算是魏溯难有良心,他强撑着起来,发现除了全身酸痛,其它的基本还能忍受。 可他知道,严晶心那一定比他严重,他是看着杨露禅吐血的。 于是魏溯难破天慌的早早就起来了,他先给严晶心发了条消息:“能起来吗?” “起不了,痛。” “装赖床,我这就过去。” 然后他做了早饭,没等贤慧和魏嘉新察觉就出了门,搞得贤慧都有了点看法:“儿子这样,老古那边会不会有想法呀,这,这也太上头了。” 魏嘉新却觉得没事:“放心,要相信孩子们,他们还是有自控能力的。” 只是他一样心里没底。 然后,他刚到单位没多久,事情果然就来了。 是贤慧给他来的电话:“快,请假,难难用自行车搭着心心出去玩,两个都摔着了,刚刚被救护车送到医院。” 是魏溯难出的主意,熬到严励去上班他才破门而入,也不算得破门,门没锁。 严晶心真的是起不来,说话气息都不稳,魏溯难开动了小脑袋,总算是憋出了一条计策:“我骑自行车带你,然后摔了,你看怎么样?” 哪怕是受了伤,严晶心还是撑着拿了主意:“行!” 魏溯难只能咬着牙帮着严晶心穿衣服,把他燥了大红脸。 严晶心也没好多少,不过这一次她心中对魏溯难没有太多恨意,原来妈宝男还挺懂照顾人。 扶着严晶心到了楼下,找到了她那辆基本上处于退休状态的自行车,看了看还没坏,随便擦了擦就驼着严晶心出了小区。 得找“作案”现场啊,兜了一圈,发现滨海大道上有一个防波堤的斜坡很合适,有大石块,没有旁人,也没有摄像头。 魏溯难先把严晶心抱了下去,布置好作案现场,然后运劲把自行车全都踹歪了,还把两人的羽绒服都擦破了,自己也躺在一边,打通了120。 魏溯难又一次见到了骨科的大夫,惹得那位大叔猛地摇头:“难难,别想大叔了行不行?” 检查结果是很喜人的,没有骨折,只有撞伤挫伤,没伤及内脏。 骨科大夫一再跟贤慧强调:“这么好的孩子,别管得太严实,约会都得跑出去找地方,要是我儿子或者我女儿,我就把我家清场了。” 这一对“情儿”终于双双把院住,留院观察一周。 把马蜂窝给捅了,魏溯难背锅,贤慧基本上是天天耳提面命。 就连严励也偷偷地找了个没人的时机给了魏溯难刀子眼:“你说叔又没赶你们出门,你们跑那地方去干嘛?” 当然严晶心也落了抱怨,还是严老古同志:“心心,虽然你跟难难以前说不来,可长大了有转变也是正常的,不要为了那点面子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万一要出了什么问题,你让爸爸妈妈还有难难的爸爸妈妈怎么办?” 严晶心装傻没答话,就是眼睛不断地扑闪着,难得没跟老爸抬杠。 就是魏溯难不知道过年后开学时怎么面对同学们,基本上他成了严晶心的小媳妇一事传遍了,也不知从哪透的风。 还有人酸不拉叽地给他发来消息:我想跟你决斗,但发现打不过,一定要幸福哦。 用的是一个新注册的号,倒查不出来,同时总是发消息问问题的女生也不见了踪影,让魏溯难住院的日子郁闷了两三天。 还是有点好消息,一个是他们的伤势恢复得很快,远超旁人。 顾奶奶也偷偷地找严晶心“审问”了:“健康指数高的人就是不一样,对了,是不是摔下去时你推开了难难?照理说难难的伤应该比你的严重才对,他在前面你在后面。” 严晶心难得红了脸扭捏难为情地答了个“我坐前面”。 顾奶奶眼一亮也不再问了,就是见天跟魏溯难强调学医的好处,又能传续贤慧的事业云云。 还是当着魏嘉新的面说的,让魏爸爸担心了好一会,还好魏溯难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只是笑笑。 顾奶奶也笑笑,她认为还有机会,还挺大,绑架人质嘛,这招谁不懂。 终于赶在了过年前出了院,众皆庆幸便不再提,魏溯难和严晶心得以躲在房间里聊进度。 情节都被停下好多天了,他们也早就心痒痒了,这一次他们做足了规划,期望得紧。 只是谁都没有主动提那个杨露禅跟陈玉娘的关系如何处理的问题,都装傻。 晚上睡觉前,贤慧终于还是用送水果的名义强行进来了:“难难,心心的伤势还没好利索呢,应该早点休息。” 那就休息吧,严晶心进了她的卧房。 贤慧是又怕又欣喜,经过了这一轮,她觉得儿媳妇稳了。 但总不能让两小现在就粘在一起吧,所以该当的坏人还得当。 她认为严晶心还需要人照顾,强行把她留下了,严励看她的眼神都不对,那是一种抢了学术成果的割席之意。 不过严励也没否定,那就说明这严老古也难得新潮了一把,只要对孩子们好,其它的不重要。 正因为如此,贤慧才觉得她有责任守住底线,为孩子们将来的幸福生活做好规划。 怎么也得等大学毕业了才当奶奶吧! 一进入梦境,杨露禅就醒了过来,他抱起了地上的陈玉娘就往陈家祠堂跑,是恶趣味,严晶心要把这段时间受的尴尬给还回去。 他还一路狂喊着“让开点,快让开”,把情势搞得很紧张。 其实魏溯难也就比她入睡晚那么几分钟,结果就着了道,陈玉娘也只能假装不清醒,不然太尬。 不过魏溯难心中也没了恨意,毕竟是为他挡着受了伤,魔女依然还是那个魔女,就是变得稍稍可爱了那么一些。 到了陈家祠堂,自有陈老二接过小妹,然后陈玉娘就“醒”了,大喊“放我下来”。 陈老二和陈老三着急着呢,把着陈玉娘的肩膀拼命摇:“玉娘,玉娘,出什么事了?” 陈玉娘脱口而出,“怪物被我…”,然后她看了杨露禅一眼,还冲杨露禅笑了笑,改了口:“怪物被我们毁掉了。” 一路跟在杨露禅屁股后面跑回来的招弟不干了,站到了两人中间:“还有我。” 她看看杨露禅,又看看陈玉娘,最终还是拉住了杨露禅的衣角:“杨大哥还救了我的命。” 村民们纷纷夸杨露禅大英雄,还齐声喊了起来,让三叔祖脸色都不好看了。 杨露禅却摆摆手:“停,先停下,俺不是大英雄。” 然后杨露禅还转过了身,看向三叔祖:“俺是来求亲的,不算外人,现在可以答应俺了吗?” 陈玉娘无奈:“你费那么大劲就为了求亲吗?” 杨露禅故意报复她:“是啊,大叔说过,只要俺破坏了大铁怪,什么条件都答应。” 陈长兴这时换了一身白袍出来:“说的是我吗?” 杨露禅故作震惊:“大叔?” 然后他看向陈玉娘:“什么情况?” 陈玉娘白了他一眼,没办法,这段情节真没商量好,只能随机发挥了。 她冲着陈长兴就喊了声爹,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一是魏溯难不习惯,另一个也是她也还有些难为情。 陈长兴却重重地应了一声,还冲着杨露禅抬了抬胡子。 杨露禅也只能把戏继续往下演,他瞪大了眼:“爹?你就是陈长兴?” 陈长兴撇撇嘴,装什么傻,这不是大家都心照的事吗? 他抬头抱拳:“在下河南温县清风岭陈家拳掌门人,陈长兴。” “你骗俺!” 低下头偷笑了一下,杨露禅抬起头又迷茫了:“你也没说你不是陈长兴。” 然后他摇摇头:“哎呀不管了,俺现在可以求亲了吧?” 陈长兴却板起了脸摇头:“不!” 在场众人都蒙了,只有陈玉娘和杨露禅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但陈长兴说出来的话还是让他们吃惊了:“陈家沟大祸将至,你不能留在这里。” 然后陈长兴看向陈玉娘:“我之所以找个外人来毁掉大铁怪,原本是希望此事与陈家沟无关,谁知道你也跑出来掺和了,方子敬已经跑了,铁怪物爆炸时那个洋婆子死了。” 说着陈长兴转过身,走上了祠堂的台阶,官兵马上要进村了,你走吧,大伙准备应战。 杨露禅却没走,还上前了一步:“俺不走,杀洋人俺也有一份,俺跟大伙一起作战。” 陈长兴摇摇头,又点点头,长叹了一口气:“所有的事情,都等过了这一劫再说吧。” 陈玉娘也低下了头,轻出了一口气,还好不用当场表态。 陈家沟的老老少少都动了起来,陈长兴依旧压下了陈玉娘用铁壳地雷的想法,他还是希望不要死人,再死人就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杨露禅不看好他的这个举动,严晶心跟魏溯难做过分析,这一波还真信不了剧本,太扯了,完全不合理。 而且死的是洋人,还是十几个,依着清廷的脾性,接下来的打击一定是雷霆之势。 此外克莱尔俨然是个地位尊崇可以影响到帝位归属的角色,智亲王那里一定会动的,会下血本,不然他无法跟东印度公司那边交待。 所以杨露禅没有天真,而是托了邮局的急脚递送了一封信出去。 邮差同样要跑路的,马上大祸临头,跟他们无关不跑更待何时。 既是顺路,也是血赚,杨露禅给了他们五百两的银票,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过杨露禅无所谓,他很快会从河南道台那里赚回来。 没有武功在身的妇孺们开始收拾铺盖细软,他们要撤到山上去,如果村子被灭了就直接逃命。 所以村子里到处是别离的泪水和憾人心脾的哭声,小孩舍不得爹妈,老人不忍白发人送黑发人。 即便如此,陈长兴还是约法三章,军队进村时必须以礼相待,以扞卫家园为义,尽量不伤人命,以扰敌为上,困敌为中,伤敌为下策。 于是有杀伤力的武器全被排除在外。 陈长兴还想在村子里弄出砒霜的迷烟来,却被杨露禅给否了,他那有迷魂烟的配方,可比陈长兴手里的好得多,现摔现用,还不会熏着自己人。 村子中心竖起了一个号台,一个能转动的信号塔,当信号旗转到不同的方位时,就按约定好的计策行事。 又被杨露禅给补充了,都是练武高手,他的口哨号一传,听声辩位的办法能让清兵摸不着头脑,比能看到的信号牌好使多了。 搞到最后,陈长兴恼了:“要不你来?怎么感觉这种打仗的事你比我懂得多。” 杨露禅不好意思地挠头:“捅过那么几个马蜂窝。” 陈玉娘想吐舌头扮鬼脸,那叫马蜂窝吗? 第94章 群敌蜂拥至 来的不是一队清兵,而是整整一营步军再加上一哨的骑兵,再加上后勤辎重拢共近千人马。 虽然杨露禅在当日与清军交战时一个人差不多就报销了这个数的清军,可陈家沟不是天理教,这些老百姓都没上过战场。 就连侦察哨都没放出去,就任由着清军长驱直入。 还是杨露禅有经验,他让最先领了他的糖的那个孩子头去放哨了,还教了他怎么数来敌。 陈长兴还做着事情有商量余地的梦,可别人是要将陈家沟连根拔起的。 方子敬就在这批清军里,他要亲眼看到陈家沟的覆灭。 杨露禅和陈玉娘还是私底下做了些小动作的,方家的老小可没跑,杨露禅让陈老三带着工坊的伙计单独安置了方家的老小。 不来阴招便罢,要是来阴的,嘿嘿,真要动起刀枪见了血,岂能任人宰割。 孩子头一放倒了崖上的消息树,陈家沟就点燃了禾草,烟还是要的,有了烟遮掩那迷魂烟就彻底防不住了。 杨露禅去了村口,发现清军扯高气昂地开进了陈家沟,方子敬穿着一身燕尾服戴着绅士帽骑着高头大马,还在特伊洛号前驻足了一会,像是在凭吊他失落的前程。 还看到了熟人,那个领着骑哨的军将是杨遇春的部众,看来这一哨的骑兵是精锐,清军本就是准备踏平陈家沟的。 和谈,跟你谈个屁,手里的刀枪说话。 杨露禅吹响了口哨,村中人都听到了,陈玉娘还给陈长兴翻译了出来。 陈长兴面沉如水,黑得像锅底一样,但他还是坚持:“再看看,总还得接触了才知道。” 那就接触呗,清军的接触办法是数十杆抬枪打头,近两百的缨枪兵步后,两侧是骑兵压镇,中间是弓队和大刀队以及小枪队。 还有辎重和那四门劈山炮根本就没进村,而是在村口就展开了,整个陈家沟都在人家的射程范围内,在清军和方子敬看来,怎么弄都没变数。 连话都没说半句,清军就全员冲进了镇集中,就连骑兵也不例外。 陈长兴无法,只得出招了,但他出的是烈度最低的招。 他扔出了一块石子,将信号塔调整到了以阴制阳的位置。 村民们也看到信号了,纷纷就位,他们的武器早就准备多时。 豆腐哥跃上了房顶,就藏在了屋脊后面,看到信号他便站了起来,把手上的桐油果束往脚底一敲,数十个桐油果就脱出了枝簇,向个清军溅射而去。 带青的桐油果重,结实,打不死人却能让人痛不欲生,好几个清兵的门牙都飞了。 以这个动静打头,村民们的“攻击”开始了。 西瓜、石榴、黄瓜、萝卜还有枣子,又硬又结实的蔬菜瓜果纷纷给清军献上,打在清军的头顶、面门、胸脯齐齐炸开,一时间瓜果飘香。 陈家沟的老少爷们都很好客,有朋自远方来,以瓜果飨之。 还有莲蓬,青青的莲蓬一挤,莲子就被弹射入了镇集中心,一蓬一蓬莲子不断地往清军的口鼻里送,有的连眼睛也照顾到了。 青莲子下火清心,远来路途劳顿,因了累了,最是提神。 玉米棒子也不错,花生也可以来点,多吃粗粮多健脾胃,劝君多吃老玉米,劝君惜取花生香。 可清军不领情啊,都不张开嘴,只能脸面接之,怕是觉得这些不顶饱吧? 有大的,陈玉娘在陈家祠堂的回廊上拉了两根牛筋,一轮三个合抱的大南瓜送上,直接投入到清军的怀里去。 投得那叫一个热切,粉身碎骨浑不怕,就非得跟这些清兵搂实了抱紧了,在一起! 陈老二则领着青壮请落单的清军吃铁棍山药,这可以陈家沟的特产,就连方子敬都说过,修了铁路就可以将山药运出去了,那清军远道而来,不能不请他们尝尝吧。 对了,还有山里的笨鸡蛋,用热水烫个七八成熟,还溏心呢,满是鸡蛋的清香,招弟一次就能烫两捞篱,趁着还热,打开门就甩了过去,千万要接住啊。 小巷子里不断地扔出迷魂烟,因为禾草的烟雾打底,清兵也没发现脚下冒出来的青烟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一样啊,能催人入眼,太累了,歇一歇也不错。 为了迎接他们,整个陈家沟都扫洒干净了,如果真的爱民如子的话,席地而卧也不影响。 不管清军爱不爱民,反正陈家沟的村民们是很热爱他们,豆腐哥还体贴清军的辛勤劳苦,送完桐油果后还在小巷子里给他们按摩解乏。 看,一个脖子歪了,脊柱不正,旋两下就能直回来,来,一二,好了,躺下睡一觉,保管再醒来时神清气爽。 于是散开搜索的清兵都被请过了陈家沟村民家里“做客”,队伍里的人是越来越少。 整个村落里口哨声此起彼伏,都是通报自家的热情程度:“我家请了两位”“我家拉住了五个”“客人们都安排在坑上了,暖和着,冻不着。” 领头的骑将不懂陈家沟的热情啊,他拔出了马刀,唰唰唰地就开始切水果,可他的刀法不行啊,瓜果都被他切碎了,还怎么吃? 他吃不了便想起了他的部下,扯开了嗓子大吼:“集中,不要分散,全都集中到镇集这边来!” 这就对了,赴宴就得有赴宴的样子,老是穿门踹户像什么样。 能动的清军都从巷陌里退了出来,骑将数了数人数,豁,进了村的人有一半不见了。 他不怨自己学艺不精,却反而怨岔起陈家沟的村民了,他大吼一声:“开枪!不等什么?开枪!” 那就没法了局了,有人大喊起来:“开枪啦,开枪啦,他们想杀了咱们。” 村民们只得躲了,咻咻咻咻的不长眼的子弹射向了手无寸铁的村民。 清军压根就不瞄准,就是朝着一个地方覆盖射击,打烂了木门,打烂了栏杆柱子窗户,免不了的,还打烂了人。 负责上老玉米这道“菜”的老六被一枪射中了胸膛,从阁楼上摔了下去。 还好陈长兴眼利看到了,从望楼上飞跃而来,一把揪住了老六的后领,将他拉回了阁楼上。 但老六了伤得不轻,晕过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一轮射击过后,领营的清将又下令上子弹,这就说明他们并不打算就此罢手。 还好,现在还是一水的前膛枪,上子弹还得从枪口上,还得填火药进去,慢得很。 这时方子敬一脸狠厉地从后头赶了上来,一边走一边高喊:“陈家沟人听命,破坏铁道乃朝廷重罪,立即绑送陈玉娘、杨露禅、幕后主使陈长兴送府法办,否则,一律以窝藏罪名连坐论处。” 陈玉娘艺高人胆大,从祠堂冲了出来,这也是陈长兴的安排,总要当面说清楚。 而且陈长兴想着,陈玉娘毕竟跟方子敬从小一块长大,总还说得上,这叫以柔克刚。 陈玉娘一点也不柔,是骂着过来的:“竟然用洋枪对付乡亲,方子敬,你还是人吗?” 方子敬一点都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挡着他路的人,不扫了还等什么,他厉声大吼:“是你们自找的!” 这时一个意外的声音响起:“哦,是俺们请了东印度公司来挖咱的煤矿分文不取?是俺们把一条铁路的路权就卖了,俺们可真大方,出几十万两修一条铁路,然后请英国人来收钱。” 杨露禅回来了,他身边还跟了一位,阿难来了,八封派的教众也来了,他们比清军的脚程快,虽然后出发,却差不多同一时间赶到。 来迟了,镇集里的宴席就没赶上,他们先跟清军在外头的辎重以及炮队叙了叙旧。 谈得挺好,那些清军都不胜酒之力“醉”倒了,外面炮队的威胁就不存在了,就这么百来杆枪两三百人,那是可以慢慢谈了。 可领兵的清军将领不知道啊,他才不想谈呢,一声“拿下”,就有数杆长枪架到了陈玉娘的脖子上。 谁让她站得那么出位来着?送上门来的不抓抓谁? 方子敬正好被杨露禅堵得没话说,这么机密的事情杨露禅竟然知道了,那今天就留他不得,所以清军将领的命令正中了他的心怀。 没得谈了,陈玉娘也不抱幻想,她气劲一运,勃子往前一压,锁喉的铁枪头就被她往后顶了出去。 那几个持枪的清兵只觉手上一沉一热就脱枪杆,毕竟是普通肉掌,摩擦了也痛。 陈玉娘双手一扎,就将一捆长枪抓在了手里,也不停歇,那些长枪斜着往地上一戳,这就是个现成的杠杆了。 别看陈玉娘一个娇滴滴的美娘子,发起狠也是真狠,她用肩膀在长枪交叉处一扛,数个清兵就被胯下的长枪给支了起来,随着她腰身的直起,清兵也被接着的挤劲弹了出去。 这可要了老命哩,弹的不是地方哟,命根子的说。 后面的清兵也攻来了,一队十几支红缨长枪朝着陈玉娘刺来,发出嗖嗖的破风声。 陈玉娘也不怵,摆身扫腿,没踢开,而是勾,每一次旋踢腿都将数根刺过来的长枪勾了下来。 再旋身时正好踩在脚下,持枪的清兵要是不松手就只能被长枪压得跪地了。 也不只是跪地,而是被手里的枪杆子压着砸到地上,十指边心痛,这是夹棍了。 松手了也不轻松,被陈玉娘腰弯勾着的长枪杆会横扫的,就接擀面杖一样在他们胸口擀过,还是躺下吧,那样舒服点。 杨露禅也不上去帮忙,叉着手在旁边看热闹呢。 这点小意思以陈玉娘的本事要是解决不了那就白练了,真要去帮忙了没准还不领情落埋怨。 陈长兴又抓胡子了,瞪了杨露禅好几眼呢。 杨露禅则耸耸肩,他真没干什么破坏的事情啊,只是顺着方子敬和清军的作为推一把而已。 见前队不利,清军后面的几队枪队都冲了上来,这是一百多人单挑一个弱女子吗? 不止,还有抬枪兵瞄准了陈玉娘,杨露禅不怕,手插进了口袋里一抓,一把铜钱就被他抓在了手中。 没等清军勾动了扳机,那些铜钱就飞了过去,正正好切在了枪口还嵌了进去。 砰砰砰一串响声过后,陈玉娘没啥事,那些清军的枪口却是炸开了,都是蔬菜瓜果太清淡,来点烤肉焦串才香。 只要铜钱够,放他们再来两队都不怕,全是前装滑膛枪,出管的动量不够,铜钱镖就可以破了他们。 可杨露禅再伸向口袋时却心里一凛,糟了,铜钱没了,刚才打发炮队的清兵他就大出血撤铜钱开路,浪过了头。 大老远前来,总得给弟兄们包点车马费吧,这会口袋里已经变得空空如也。 阿难在旁边,他立即伸手一掏阿难的口袋,口中道:“师兄,借你点钱花花,一会还你。” 可他失望了,他只从阿难的手袋里掏出了几颗碎银。 杨露禅愣愣地问:“没铜钱?” 阿难也难啊:“这年头铜钱都买不了几个东西,带着又重又费事,谁还用那玩意,能有碎银就不错了,多是带钱票,钱不值钱了。” 碎银就碎银吧,让清兵赚到了。 可碎银丢了之后不够分怎么办?总不成用银票吧?凉拌,自己上。 杨露禅冲进了清军的火枪队里,如入无人之境,不过身形还是得闪的,因为抬枪枪口处有两个弯起来的刺,也是可以扎人的。 由于清军的枪队人也不少,他就只能用太极拳来借力打力,这样快且有效率。 于是杨露禅在枪队里如庖丁解牛一样出入无间,太极拳的绷捋挤按采列肘靠八种劲道被杨露禅展露无遗,比陈玉娘都来得精到。 由陈老二陪着在后面看的三叔祖也看到了,满脸疑惑:“这个外人怎么会咱们的陈家拳。” 陈老二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一个不安定因素被埋下了。 清军的将领发现了杨露禅在保护陈玉娘,方子敬也提出首先要抓陈玉娘,那这个女子是关键人物啊。 他抢来部下的一支火枪就罩准了陈玉娘,这个动静不小,杨露禅看到了,可他手上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甩出去了的,又隔了很远,来不及了。 倒是他离着陈玉娘近些,杨露禅一咬牙,飞身扑了过去。 第95章 挨了尾后针 杨露禅想着把全身的气劲都聚集起来了,一颗子弹应该不会像爆炸那样要命了吧? 那颗弹丸击中了他的肩胛,所有的要害都被杨露禅避开了,前膛枪的冲击力也不够强,气劲又起到了缓和的作用,但弹丸还是咬进了肉里一寸多。 杨露禅被冲力带着扑倒,陈玉娘还来得及托住他并骂了一声“傻子”。 感觉陈玉娘的怀抱还不错,他也只来得及说一句“可能又要一个星期”,便又晕了过去。 陈长兴眼眶快瞪裂了,大吼一声“玉娘”,却发现又是杨露禅出来挡了枪。 唉,都怪自己,还对清廷抱什么幻想,他手一攥,就从望楼上横空越出。 那个清军将领见得手了,便大吼“列阵”,清军向他围拢,剩下的三十多杆火枪又抬了起来。 随着一声“放枪”的号令,陈长兴在空中将手里的玉米棒子一甩,这一次不敢再留力了。 被陈长兴抖出来的玉米粒与火枪射出的弹丸在空中交叉对撞出了一片烟尘。 弹丸都变了轨道向外乱飞,都飞溅到后头三叔祖那去了,陈老二只得压着三叔祖趴下。 烟尘过后,陈长兴站在了陈玉娘身前,而那些火枪兵全都倒地不起了。 玉米粒同样能制敌,杨露禅是大意了,可以用的材料有很多。 方子敬看着情形不对,又大吼“把他们拿下”,清兵后队全部向前冲了出来。 陈长兴含怒出手,他两手一夹长枪的枪尖,就捏住了两。 随后他手一旋,顺掌在枪杆上一搓,清兵就脱了手。 搓过去的手肘一撞手掌一切,那两个清兵就飞了。 两杆枪被他一甩就转了一圈掉了个头夹在了两边腋下。 陈长兴抓着枪杆就迎上了冲来的缨枪兵,一扫就拨出去了两个,再来两个枪杆一分一旋也绞了出去。 还来就顺势再一合,又敲倒了两个,全是打在脖子上,快准狠。 但枪杆的质地好像不太行,也有可能是陈长兴火气大了,枪杆被他砸断了。 不要紧,剩下半截也能用,竖起一架分开了跟上来的两跟长枪,接着就倒手一挑抬高它们,然后棍尾绕着一旋,就卡住了,气劲一发,又两根长根折断。 不解恨,陈长兴连着卡折了两次靠到近前才双拳一送,将面前的两名清兵打得平直飞起。 脚一蹬冲过了还在空中飞腾的清兵,陈长兴将手里的半截短棍向外一横,他自己则加速从两列清兵中间驰过。 有气劲在呢,那两截短棍就像两把刈禾的镰刀,一路割了过去,全是割在颈部,一路上被他割倒了二三十人。 还有为数不多的几杆火枪打算向他射击,陈长兴将手里的短棍一甩,短棍就像撞钟一样撞倒了两名火枪兵。 身形也不慢,突入了火枪兵丛中,将两杆没来得及装弹的枪管握住,那头的清军也不理了,拨弄着他们像赶鸭子一样团团转了两圈,就用这两个清兵去撞人。 撞了几个,那两个清兵也济事了,歪倒在地,也不知是晕菜了还是晕命了。 陈长兴也不再另找了,靠人不如靠自己,他在清兵群中不断滑步,就靠着自己的身体发劲,一个一个地将清军挤撞出去。 可他的撞法一点也不像蛮牛,而是飘逸得很,不带一丝烟火气,在气劲的帮助下陈长兴就像脚下抹了油。 也不对,不是抹了油,而是装了个随时可以启动停止的滑轮,他不全是靠气劲来驱动身体的,而是在身体动势的基础上利用气劲加一点点的润滑。 然后身体的动量就被加速度倍增了,冲过去再利用任何一个部位的蹭撞将动量转移到对手的重心上,还用气劲突然截断了接触。 知道动量定理的人自然知道,同样的力,接触时间越短越要命。 任何人被被陈长兴碰着,就像被一头疯牛撞击一样飞了出去。 反作用力则被他转移到脚下刹车。 这样打非常地省气,身形却不输于赵无极的鬼魅,甚至还多了点仙气,那白长袍的身形在清军丛中刺来刺去,移入移出,也基本上看不清。 这是杨露禅迷蒙间撑开眼看到的情景,没有在现实醒过来让他舒了一口气,看来明天不用住院了,可肩胛上还是疼得厉害,他又昏了过去。 还有一些意识,知道陈玉娘在猛地摇他,个傻子,又没死,探一探鼻息就知道了嘛,严晶心决定等出了梦境一定要将魏溯难摇到散架为止。 在杨露禅没看到的后半段,陈长兴更是大发神威,借着身形的加速滑步,他伸出手掌,都不用抽,就靠着加速度就将好几个清兵扇了出去。 又相准了一个缨枪兵脚一勾,就将他绊翻到半空,就着他手里的枪连着他一起抡了出去,撞倒了一丛人。 还有零星的清兵再来,陈长兴手一握,抓实了两杆长枪,脚一松就将清兵推枪的势扳了过来,成了他抬起双脚的加力,那两清兵等于是被他们自己的力踢倒的。 平着身呢,陈长兴的手腕一扭,那两杆长枪就戳在了地上,稳稳地支住了让他落了地。 两杆长枪被他合在了一处,像拧衣服那样一扭,就扭断了。 这又变成了四把武器被甩了出去,又数个清兵被击倒。 剩下的几个清兵怕了,躲在一个柱子后跟陈长兴绕圈圈,他一发狠,数脚踏在柱子上,越踩越高,叠起来的劲道将柱子都踩断了,一把过把清兵全砸歪了。 陈长兴则借着这个反作用力飘高起来,飞身向着清兵的将领攻去。 那名骑将把手里的马刀挥得不见影,可陈长兴却一脚踩在了刀身上,还借着马刀挥舞的力缓往了身形,另一边脚尖正正地踢在了骑将的下巴上。 响是挺响的,骑将也在空中翻了个转,至于摔下来后能不能活就不知道了。 再回头,已经没有人了。 那些骑兵赶马想冲出陈家沟,被村民们招乎了一通迷魂烟,剩下冲出去的一半,不知道再遇上八卦派的教众他们运气会不会好。 对了,还有一个,方子敬也不算人,陈玉娘就判定过他不是人了。 镇集里就剩下方子敬一个坐在马上安然无痒的,似乎是村民们故意避开了不打他。 是不想脏了手,自有人会料理他的。 方子敬看起来神色没变,其实是吓到了没神色,因为陈长兴正满眼怒火地看着他呢。 一跃而起,陈长兴跳到了马上,就落在了方子敬的面前,与他继续对视。 方子敬终于怕了,还是没神色,但有说法:“不…不是…不是我……” 他被陈长兴拦腰抱摔了出去,最后那一句“不是我下令开的枪”是在空中飞翔着的。 然后飞出了五六米之后,方子敬摔到了地面上,还在细石子的路面上滑行了五六米。 村民们大喊:“乡亲们,清军败了,快出来把他们赶出去!”“大伙快出来,把当兵的都赶走。” 村民们拿着扁担菜刀擀面杖冲了出来,还是有些没下决心动手的清兵急忙抱头鼠窜。 就在这时,三叔公跳了出来,他喝令住了村民们:“不能杀,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我们只会面临屠村的惨剧。” 阿难不服,站了出来:“清军在外头放了炮队,如果不是教主带着我们将外头的清军打晕了,你们以为他们不会开炮将陈家沟打成齑粉?” 三叔公被阿难下了面子,满脸的黑炭,然后他又找到了切口:“你们只是打晕?没有杀人?” 阿难摇头:“一个人都没有杀,最多只是带了点伤。” 这时去救治老六的人又回来了,带回来了好消息:“老六没被打中心肺,弹丸从侧胸穿了过去,看来能保住性命。” 三叔公看到希望捡到宝了,振臂示意:“各位乡亲,听老朽一言,我们跟清军还没有结下生死大仇,不可再妄动刀兵,我们可以具结文书到河南道台府申诉,相信官府也不会激发民怨,可今天不收手,就没有机会了。” 村民们都被三叔公说动了,是啊,还没有死仇呢,如果放了清军,也许大家都还能过安稳日子。 乡中小民安稳日子比天大,不奇怪,不觉醒的社会里,这样的念头是主流。 至于三叔祖,他才不管少数人的死活,他想的是保住祖宗香火,实在不行,连陈长兴都是可以牺牲的,这是三叔祖的所谓大局。 三叔祖这么一松劲,村民也被他裹挟着,杨露禅现在也不清醒,没了拿主意的人,清军就得以撤退了,还带上了方子敬。 阿难见势不对,也没去管清军了,而是将村外的教众招了进来,他们得保证杨露禅的安危。 果然阿难的感觉没有错,没等他们回来,杨露禅就被抬到了陈家祠堂。 三叔祖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此人姓杨,乃异性外人,为什么会本家拳?” 老头子被下了面子,哪会那么好说话。 陈长兴没法躲了,他向三叔祖行了个礼:“回祖上的话,此子本身就身负太极拳精要且精通各种拳法武功,并不是在陈家村学的。” 然后他的这个回答也捅了马蜂窝,一个老伯爷又出来了:“那他打通关之前就会太极拳?” 陈长兴只能老实回答:“是,我见他连太极拳都不用,才提醒的他。” 老伯爷还算是个公道的:“那此人也算是个有良心的了,他没有用心计来通关,而是实打实地靠武艺获得了大家的认可,而且陈家沟的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还能仗义助拳,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怪罪人家。” 三叔祖不高兴了,他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所以他打算不讲理了:“太极拳就是本家拳,天下只有陈家会太极拳,这是一脉单传的,他会太极拳,就是偷拳。” 这年头没有个互网联可以查资料对线啊,三叔祖在陈家沟资格最老,他说什么就得是什么,窝里横厨房豹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三叔祖这么说,也没有人敢当面顶他。 也不见得,陈玉娘就顶了:“杨露禅本身就会太极拳,他还会许多我们都不懂的太极拳招式。” 她说着还现身说法,摆了八个杨氏太极的拳架,然后才讲道理:“这几招我们会吗?这是杨露禅教我的。” 三叔祖哪里受得了这个,一拍桌子:“妇道人家,族中议事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退下!” 陈玉娘也犟上了,眼一瞪牙一咬:“你们还讲不讲理,太没人性了。” 三叔祖有招,他的扶胸气一紧,陈长兴赶紧给陈老二打眼色,陈老二就将陈玉娘拉到了一边。 可陈玉娘还不服气,她又对上了陈长兴:“都怪你,要不是你暗中挑拨,他怎么可能会掺和陈家沟的事。” 陈长兴眼一瞪斥道:“怎么说话。” 两父女针尖对麦芒,杠上了。 陈长兴别过了眼,看向了担架中的杨露禅,走了过去蹲了下来:“此子三花聚顶在身,乃百年难得之奇才,为人正直不瑜,我爱惜其才,想着他会是玉娘的绝配,所以才指点于他。” 三叔祖又抓到了话柄:“那就是你教过他咯,这还不是偷拳是什么?” 陈长兴也想设个套给三叔祖,随后才把话说圆:“指点他的是如何获得玉娘的心,长兴谨记祖训,未授半点绝学。” 三叔祖就咬死了:“不行,祖训规定,偷拳要废武功。” 陈长兴牙根都咬起来了:“请教祖上,如何废人武功?长兴学了一辈子功夫,可从没学过。” 他一路走到了三叔祖的旁,凑到了三叔祖的耳边细语:“您老可会?” 本来陈长兴是想留点面子给三叔祖的,可三叔祖老顽固了,这点面子不如被下的面子大,他瞪了一眼杨露禅:“挑筋断骨,在所难免。” 陈长兴生气了,他绕着杨露禅转了一圈:“挑断手筋脚筋,再断其大骨,这种屠夫干的事,我可干不来。” 旁边的乡民都笑了,三叔祖的脸也更冷了:“干不了也得干,有直,把祖传宝刀请下来。” 三叔祖是向陈老三发号施令呢,可陈老三装着没听到,半步也不动。 就在这时,陈家祠堂的门被哐的一下撞开了。 第96章 还是得入赘 阿难带着二十多个八卦派的教众过来了,他环视全场厉喝:“谁敢动我们教主!” 这一次带出来的教众多是突破了气劲的高手,真要打起来,陈家沟哪怕是有地利也不见得有优势。 更何况,教众们绝对愿意为了杨露禅拼命,而三叔祖,大概率是孤家寡人。 可三叔祖就仗着自己辈份倚老卖老,他眼一瞪陈长兴:“长兴,你干什么吃的,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你在一边看着?” 阿难又一次出声了:“你们这些恩将仇报的人,我们教主为了你们合村上下拼了命,你们却要废了他,畜生!” 三叔祖被气着了,伸出手指着阿难,却不断地颤抖,还装出了马上就要心梗的样。 两难了,陈玉娘只得放下成见跑到陈长兴的旁边咬耳朵:“爹,快想办法,难道真地跟露禅的教众动手吗?” 陈长兴也冤枉啊,他哪想到三叔祖不讲道理呢?他本来还想着借机成就好事的呢。 他也压低了腔:“眼下只有一个人能救他。” 陈玉娘不懂魏溯难都懂啊,更何况陈玉娘也懂,但她还是犹豫了一下:“什么意思?” 陈长兴也翻白眼了,看来白眼容易遗传。 那边三叔祖却不管不顾,自己颤颤巍巍地从香堂上提起了那把大刀,他转过身时,阿难他们也一步一步地踏进了陈家祠堂,他们也满腹怒火呢。 马上就是兵戎相见血溅五步,陈玉烺被逼到了墙角,玉容失色。 陈长兴一推她后背,将她推到了杨露禅旁边,三叔祖这种老不死,面子就是天,他缺一个台阶下。 这一把推开了陈玉娘的嘴:“慢着!” 三叔祖向她望来,手里还擎着那把明晃晃的长刀。 陈玉娘走到了三叔祖面前:“不就是姓啥的问题吗?我招他亲让他入赘,他姓了陈自然不是外人,就无所谓偷不偷拳了。” 三叔祖没出声,陈玉娘又看向陈长兴:“爹,你有意见吗?” 陈长兴将将紧绷着的神经松驰下来:“你一向爱干啥干啥,我哪管得了你呀。” 说着陈长兴偷笑着走了,他得赶紧撤。 可他没走出去,阿难他们将他拦住了:“慢着,杨露禅是我们八卦派的教主,怎么可能入赘你们陈家,教主要不要娶这个女子,还得等他醒了再说。” 阿难就是个老实夯,有啥说啥,何况他说的很在理啊,一点都没错。 陈长兴将牙一咬,搭住了阿难的肩膀就将他往外拖:“我都说了我不管了,你们那么多兄弟,也不差你一个,走,咱们喝酒去。” 他也没用功夫,阿难也不敢运劲,一老一少这么像打架一样互相拖着出去了。 八卦派剩下的教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一个舵主一类的角色拿了主意:“不管怎么样,我们看住教主就行。” 陈长兴那边也有话说:“你是露禅的师兄吧?露禅喜欢玉娘你知道吧?给我个面子,怎么都是你师弟的老丈人,将来总要见面的嘛。” 阿难一想有道理,放弃了抵抗,陈长兴还真带他回河边桥洞喝酒去了。 有比陈长兴更霸道的,陈玉娘众当宣布:“爹没意见,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你们帮我把你们教主抬回我房间。” 陈玉娘迈步前还支使了那帮八卦拍的教众,让他们完全吓愣住了。 还是那名舵主机灵,将兄弟们都拍醒了:“愣着干什么,抬教主过去呀,我们在外面守着。” 哪用得着那么多人,送亲也才八抬大轿,不过这帮八卦派的教众就这么把陈家给占喽。 陈老二机灵:“我回去看着点。” 说完他也溜了,然后陈老三也有借口了:“我回去做饭。” 都笑场了,刚才那位陈长兴的老伯也不爽,就矮了一辈,三叔祖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 他拿着烟杆在鞋底敲敲:“家里有块老腊肉,我给有志送去,不然连点油腥都没有,一群大肚汉,不好打发。” 村民们陆陆续续出了祠堂,留下三叔祖一个人铁青着脸。 然后陈家就热闹起来,送来瓜菜肉蛋的人是络绎不绝,人心有杆称,谁的心地好还是能量出来的。 虽然他们前时被三叔祖裹挟着立场不够坚定,但他们还是记得杨露禅的好。 没有主心骨,八卦派的教众是客随主便,一切看陈玉娘的眼色行事,陈玉娘让他们干啥就干啥。 他们看出来了,这个漂亮的姑娘,以后多半就是教主夫人了,人情得做在前头。 至于阿难,则被他们给忘了,反正教主的便宜老丈人也害不了他。 谁说的?害惨了。 陈长兴把阿难勾到了桥洞,掏出了一坛老酒,就着咸干花生就喝了起来。 这闷酒难下喉啊,阿难一个老实夯,没耐住陈长兴两下唉叹就憋不住了。 “大叔,你叹啥气嘛?” 陈长兴看了阿难一眼,又自顾自一嘬三叹,让阿难等了许久才开口:“喝吧,我得趁去坐牢前把这坛好酒干喽。” 阿难听不懂啊,照着往下问:“为什么要去坐牢?” 陈长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阿难:“我把清军都打跑了,河南道能坐视?就算河南道不敢管,可他们上奏朝廷,安个聚众造反的罪名,朝廷能坐视?” 原来是这个事,那阿难就不替他担心了,他也拿起酒碗抿了起来,确实是好酒。 陈长兴是真郁闷了,本来他还想套套阿难的话,结果铁嘴匠碰上个闷葫芦,哑了。 “你就不担心?你师弟也得去坐牢的。” 阿难摇头:“不会,师弟安排好了的,我们来陈家沟驰援,董老头也带了人去郑州府办事,你们不会坐牢的。” 陈长兴又得抓胡子了,他也不拐弯了,直接问:“你师弟怎么安排的。” 早这么干多好,陈长兴是打算有枣没枣打一杆,没想到却是拔了木桶塞,咚咚咚全出来了。 杨露禅让董老头直接去威胁河南道台,并点出了要害。 铁路并非是朝廷一心一意推动的项目,只是智亲王的私利罢了。 河南的叛乱刚平息,又整出一档子民乱来,河南道台的红顶子还要不要。 方子敬只是狐假虎威罢了,道台在铁路中既无利益,也无责任,他疯了才会拿自己的脑袋和红顶子去拼。 大不了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好了。 他是想巴结智亲王,可智亲王毕竟也还没坐上那位子,有道是现官不如现管,现在决定他命运的还是智亲王的他老子——嘉庆帝。 刚五十的嘉庆帝春秋鼎盛,巴结智亲王也是未雨绸缪多条路,可不是必须。 所以为了自己的利益,河南道台一定会将这事压下来。 只要伤亡不大,兵备道的杨遇春是客职,也不会揪着不放。 所以此事除了方子敬,没有人会认真。 杨露禅也是分析清楚了这一点,才让董老头从根源上着手,只要吓住了河南道台,那就不怕了。 阿难把这事一说,陈长兴就没那么担忧了,不过他眼珠子一转,杨露禅的这个师兄挺好套话哟,要不…… 陈长兴热情了起来,和阿难推杯换盏,说长道短东拉西扯,很快就达到了目的。 阿难不济事,三下两下就给陈长兴给灌倒了,经不住套话,什么都往外说。 杨露禅的来历,在八卦派的生活,有一样算一样,连着有几块胎记都被问了去。 以前说是老赵头收容了杨露禅,可实际上还是大了五岁不到的阿难照顾他吃喝拉撤,如果不是严晶心代入,杨露禅在阿难这就没秘密。 这么一问,陈长兴又啄磨上了,胡子还得抓:“这么说小时候露禅还真是个傻小子,可他看了谁的武功都能学会?” 阿难已经不胜酒力,趴在在桌子上:“对,不过露禅心好,不管学了谁的功夫都记着别人的好,有点钱就会去孝敬别人。” 陈长兴又换了个角度:“玉娘是董老头告诉露禅的吧?可他怎么说七舅姥爷呢?” “露禅他妈就姓董……” “那露禅的太极拳是董老头教的吗?” 没声了,阿难睡了过去,开始吹起了呼噜。 陈长兴自顾言语:“多半是了,董老头偷拳不成,心愿不息,开始搜罗太极拳的拳谱,自己创出了一套新的太极拳,真乃宗师也,这条拳不外传的祖训还真的是耽误人啊!” 远在郑州府的董老头刚带人从道台的府邸摸出来,没来由一阵发冷,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打了个冷颤,又将几个教众招了过来:“确保手尾都弄干净了吗?” 教众全蒙,刚才董爷不一直在旁边看着吗?他们交流了一下眼神,还是再复盘了一遍,然后才回禀。 “董爷,都确认过了,没人看到,迷魂香、手印脚印都没留下。” “那谁惦记我呢?”董爷嘀咕了一句,醒过神来,一挥手,一声“撤”,带头蹿入了夜色里。 有了杨露禅的乱入,年逾花甲的董老头老树开新花,终于破入了气劲。 当然还是离不了他数十年的苦练,以三招陈家拳为基达到这样的程度,说他是武学宗师也没问题。 董老头还有三招呢,有人连唯一的一招都丢了。 河南道台次日醒来,发现自已的枕边有一封留书,上面说跟他借点钱花,并请他不要对百姓煎逼太过,不然小心脑袋。 他不关心老百姓,他首先关心的是脑袋,能进入府里在他枕头边上留书就让江道台寻思上了。 对底得罪了什么人呢? 想来想去江道台也想不明白,因为他经手的事就没有一件顶得住推敲的。 没办法,当上这道台也是花了银子的,得捞回来呀,千里做官只为财,善财难舍哟。 可他又想了想,有钱得有命花呀,不行,得想辙,大不了再使点银子换个缺,反正也回本了,小命重要。 于是江道台赶紧查看了他藏起来的银票。 可当他掏向不起眼的摆瓶时,他抓空了,拿起来一看,空空如也。 那可是近三十万两银票哟,江道台看得比眼珠子都重。 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江道台不敢声张,因为他藏银票的地方只他知天知地知。 而且他确保最近没动过,也不存在被人偷窥的可能,这是什么鬼神之术?江道台筛糠了。 就在江道台六神无主时,外头传来了属下的惊呼:“大人不好了,去陈家沟的队伍被打回来了。” 还没回魂呢,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江道台怒了,这个方子敬,就是给老子添堵。 他来到公堂上,看到受了伤草草包扎的方子敬,气不打一处来。 可还有更气人的,方子敬说陈家沟刁民仗着武功高强聚众造反,把派去的一营步众和一哨骑兵打了个落花流水。 江道台正想讥讽是不是陈家沟的老老少少都会神仙法术撒豆成兵呢,可他突然间想到了那封信和失窃的银两。 杨遇春都将天理教打跑了,他的手下却在陈家沟栽了跟头,陈家沟背后有高人啊,得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那种,兴许还能掐会算的。 江道台一瞬间想通了,就是方子敬这小子给他惹的事,想到此江道台怒火中烧,一个巴掌就扇到了方子敬的脸上,让他刚开始收口的脸伤又渗血了。 可江道台不解恨啊,他指方子敬的鼻子就骂上了。 “你他娘的告诉我中华武术比一队洋枪洋炮还厉害,弄得你机毁人伤还弄死了个洋顾问,这事你让我如何跟王爷交侍?你再不让东印度公司那边想办法,到时王爷怪罪下来,我第一个拿你垫背!打你是轻的,小心要你脑袋。” 江道台揭斯底理的样好像方子敬挖了他家祖坟一般。 可不是嘛,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把老本都赔了,跟挖祖坟有何区别? 面对张牙舞爪择人欲噬的江道台,方子敬也只能低下头颅暗自咬牙,把包扎好的手攥得绷开了伤口,重又变成了血葫芦。 另一个血葫芦也从恶梦中惊醒,痛醒的。 陈玉娘咬着牙给杨露禅做了手术,取出了伤口里的铅弹丸,不拿出来,中毒、发炎、感染能要了杨露禅的小命。 幸好她蒸馏出了酒精,可没麻药的缝合感觉太正点了,爽得不行。 第97章 山乡来秘客 严晶心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是骂人的:“痛死我啦,你完了!” 这是在微信上骂的,魏溯难没敢回嘴,而是屁颠屁颠地过来了,还没敲门。 而且还被贤慧撞见了,贤慧发挥急智吼了他一嗓:“难难,不能没礼貌!” 这是礼貌的问题吗? 急智是会遗传的,魏溯难一囧就亮了:“妈,我好像听到心心叫了一声,我担心所以忘了敲门。” 贤慧将信将疑,却抢步过来,敲了敲门打开进去了,还把魏溯难挡在了卧房外。 幸好以严晶心的听觉,那怕是隔着降噪门也能听到母子俩的对话,她红了脸帮妈宝男把谎圆上了。 至于圆谎用的谎言则更荒诞,她说她的“那个”来了,终于正常了,所以惊呼出声。 贤慧听了很高兴,说明严晶心恢复过来了,最近麻烦太多了,即便热爱自己的职业,贤慧也不希望把医院当家。 没办法,魏溯难只得回了自己的房间,又发了了消息过去:“怎么办,我能做点什么?” 重新发过来的是一段小列表,上面写着:汤圆、芙蓉蛋、小米粥外加拌木瓜丝。 这是消除怨念的价码,在贤慧那理解为爱心早餐。 路数是对了,就是她想监制一下却败退了,太难了,不愧是难难的高端才艺展示。 汤圆的揉搓就不是贤慧能跟上的,用的的八卦掌的牛舌劲,能将糯米粉彻底地揉匀,使其绵粘韧劲。 裹进花生浆之后的丸子在热油上一转,皮黄不焦就好。 再在外头滚上红糖浆,一口咬下甜中带香,酥脆弹软,就像是亲了一口富含胶原蛋白的肌肤,让人欲罢不能。 接着的芙蓉蛋又更精细,光嫩还不行,得分出层次感。 可不是将蛋打匀沥出泡沫就行,得靠着劲力来,让每一层的清黄比例不一样。 见过芙蓉花吗?千层百转浓淡渐开。 还不是蒸的,而是大勺抖着焯水,然后装碗点上酱油和橄榄油,总之看着也像朵芙蓉花就对了。 小米粥看着普通,但魏溯难煮的瓦罐小米粥就用了十五分钟,能熬出香味来吗? 答案是能,只要一边煮一边摇罐子就行,反正气劲的事贤慧也看不出来。 最后的小菜得快刀切木瓜丝,要够细,不然不容易加热入味,烹制也得快,不炒,那样会软。 木瓜丝就取其脆爽,沸水快焯然后放入拍碎的冰蓉,冰蓉化了,温度也刚合适,浇上盐花香油和辣椒油一拌,绝了。 半个小时,魏潮难整出了简简单单的几味早餐,可以请女主角赏光了。 可家里的太后也吃醋了,没吃严晶心的醋,吃儿子的醋,为什么别人的老公比自己的老公好辣么多捏? 一定是太懒惰,对经营爱情不认真,不行,得拍起来,不能容忍睡懒觉。 自从魏溯难勇挑重担承包了家里的厨房之后,魏嘉新就爱上了懒觉,可为毛今早不素净呢?欠费了吗? 终于熬到了父上大人在母上大人的碎碎念中夺路狂奔,魏溯难得直面自己的惨淡人生了。 早饭严晶心吃爽了,简直吃出了人生的通透,所以这一刻严晶心窝在沙发里直哼叽,还特没脸没皮地揉肚子。 魏溯难想当个暖男:“你肩胛上还痛吗?要不要擦点药?” 严晶心今天杀伤力max:“要不你来帮擦?” 她作势就要撸下羽绒服露又白又滑的肩膀,这阵势,魏溯难哪里敢看,连忙败退,随着抓起了一本体育杂志挡住视线。 严晶心更有理了:“都怪你!” 魏溯难背过脸去:“不是都怪本泽马吗?怎么又到我头上了。” “哼!” 然后寂静无声。 谁都不好挑起下面的话题,因为没答案。 没经历过,电影和梦境再神也带不来人生体验,更何况让两个十八岁的青瓜蛋子讨论如何结婚。 严晶心依然彪悍,可以红了脸:“我不管,你想办法让梦境跳过一小节。” 还真是个办法,魏溯难眼神来了,又换了一白眼,梦境照进了现实。 其实是严晶心又有点小吃味了,老娘就这么糟?竟然让妈宝男如避瘟神。 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潜意识的改变,女大十八变嘛,长大了。 魏溯难刷了一整天的电影,都是从固定的节点开始,这该记忆深刻了吧。 一进入梦境,两人都蒙了,情节是跳过了些天,杨露禅的伤势也好了,可为什么还是听到了外头的吹吹打打? 是深怕夜长梦多的陈长兴做了主,没有让杨露禅坐花轿,也没有让杨露禅改姓陈。 他私底下找了三叔祖,把杨露禅的布置一说,三叔祖也不吭声了。 说到底还是安稳日子的问题,只要不受罪陈家没劫难,三叔祖觉得自己反正也快伸腿了,等他去了哪管得了后面的事? 不就是面子嘛,挣回来就成了。 然后三叔祖“勉为其难”地收下了银票,他也没自己要,转头又塞给了陈老三,那当然又回到了陈玉娘手里。 于是这门亲事就成了。 鉴于杨露禅对陈家沟的贡献,陈长兴只是有陈家祠堂的族谱上写了句杨露禅入赘陈家小女玉娘,其它的一切都照着杨露禅娶陈玉娘嫁来办。 所以眼下陈玉娘傻眼了,她还是坐在了花轿里。 小媳妇的说法兑现了,陈玉娘一阵慌张,挣扎着想从花轿里跳出来,还好最终还是压制住了。 不能跑,跑了这情节就不用要了,最多就是假同房真分床,要是真的跑了,严晶心怕是会在现实里结结实实地锤他一顿。 可一想到同房这个字眼,陈玉娘就觉得屁股下面有刺,怎么都坐不安稳,她全身都不舒服,好像哪哪都有一只毛毛虫。 头上的红丝巾挡住了她的表情,但身形没办挡住,让送轿的招弟以为玉娘姐哭了,连忙出声安慰:“玉娘姐,莫事,傻大个又不走,你还留在家里呢,不用难过。” 陈家二嫂赶紧拉来招弟:“别乱说,今天都高兴着呢。” 陈玉娘想脱口而出:“你才高兴呢,你全家都高兴!” 可她也忍住了,她家就不是陈玉娘的家嘛,可她怎么就高兴不起来? 整个陈家沟今到都在张灯结彩,鼓乐齐鸣,鞭炮连天,就连牌坊村门也不例外。 对了,那个破烂的大铁怪也拉了红绸,陈家沟的老少认为这才是杨露禅给陈家沟最大的聘礼。 都没让杨露禅为难,阿难就拍板了,师弟的大喜事,这钱八卦派出,得大事庆贺一番。 所以那些吹打手,那些送嫁迎亲的仪仗,还有那流水席女儿红,该有的全都有,一丝也不差。 大伙都高兴啊,陈家沟刚刚躲过一难,劫后逢生,这一声婚礼太得太是时候了。 每一个人都喝高兴了,就连勤伯都不例外,他不去酒席那,而是在村门外摆了一小桌,有酒有菜。 虽然今天喜庆,但还是得有人看大门,上次的教训太深,陈家沟现在都轮流值岗,那些小孩都把消息树放到了五里外。 不过今天是抢糖抢花生的好时候,那些小屁孩早早就将陈家里里面面都占住了,得抢占有利地形,不然拿不到头彩。 也就只有勤伯懒得凑这个热闹,他还在回忆杨露禅的推拿术,那滋味,绝了! 就在此时,村外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戴斗笠女罩幕篱,一路风尘地走进了陈家沟村口的峡谷中。 勤伯正抿着女儿红砸吧嘴呢,仿佛昨天陈玉娘才出世,大伙一起跟着年轻的陈长兴挖坑埋酒,一转眼,玉娘就出落成了大闺女,连女儿红都喝上了。 酒很香,勤伯陶醉在两个小辈的馨香中,却猛地听到了脚步声,一个皮靴压踩碎石子的重劲,一个布鞋擦过沙石的若有若无的轻响。 勤伯抬起了头,看向村外,他一蹿而起,一点也看不出腰退老化的样子,脚尖在碎石地上疾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一溜烟的功夫,他就站到了大铁怪的旁边,看到了来人。 来人似乎就猜到了会有人挡路,他们也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到了勤伯的面前。 勤伯还是很懂接人待物会来事,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守村口。 他还是将笑容挤在了脸上:“两位此来有何贵干?陈家沟今日大喜,掌门有令,外人免进,还请客人请个方便。” 打头的那个男客听了勤伯的话却冷哼一声,以淡淡的语调反问:“如果我必须进去呢?” 勤伯口中一吹唿哨,然后微笑着抬手摆出了个如封似闭的拳架。 来人后腿一步就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可他身下明明没有支撑,他却坐得安然。 似乎是在比耐心,勤伯也不急,消息都发出去了,村里很快就很来人。 所以勤伯也当练练拳了,他的身脚看似不动,全身的肌肉都抖了起来,这是杨露禅教他的招,说是能通筋活络,不让腰间盘再犯老毛病。 勤伯最近这几天练得很勤,因为这一招还真的能让他的老腰一阵一阵的发热,最近这几天都不用睡硬板床了,山乡的夜也挺冷,老腰不犯毛病,勤伯觉得人生都圆满了。 大家都不出声,只有山风呼啸而过,吹拂着来人的长袍衣襟,勤伯反而像是投入了老年操的退体人士,脸上爽得紧。 来人皱了皱眉,怎么陈家沟处处透着陌生,一点也不像他想像中的样。 他最终还是没耐住性子,率先发动了。 后背一仰,变成了铁板桥,手在地上一拍,斗笠客就平身向勤伯踢去。 以他的估计,勤伯会一仰身,然后因为老毛病犯了卡住腰骨,他就可以平飞过去了。 可今天勤伯却不但仰了腰,还顺势用脚一顶,蹬在斗笠客的屁股上,让他高高飘飞。 好在斗笠客的功夫也了得,还是稳住了身形,以手当脚一拍地面,翻了两个空翻才立住。 勤伯也团身翻转,硬在后手翻中拧转了身朝向斗笠客:“这位客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来陈家沟闹事可不是个好想法。” 后面戴幕篱的女子不知何时拔出了腰间的软剑,指向了勤伯的后心。 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知什么时候,董老头站在了幕篱女的背后,他那把像被砂纸磨花了的嗓音响起:“老勤啊,这么多年不见你腰骨反而见好,厉害了啊!” 勤伯回转身,都没有看幕篱女,而是向董老头打个了招呼:“你小子好运气,没了三根手指却碰到了露禅,就知道你今天会来,进去吧,长兴跟我说过,老账清了,酒账没清,喝不死你。” 董老头抿了抿嘴,没发作,又笑了起来:“你的嘴还是那么利啊!” 勤伯也呵呵直笑,两人若无旁人的样子,让斗笠客和幕篱女一阵郁闷。 还有更郁闷的,董老头一转身形,在幕篱女的手臂上一拍,幕篱女持剑的手就软了下去。 也没等他们反应,董老头的游龙步就趟了过去,站到了跟勤伯并肩的位置,还掏出了烟杆向勤伯扬了扬:“来一口吗?” 勤伯露出鄙夷的样:“还抽?露禅说了,抽烟对身体不好,我戒了。” 董老头悻悻:“也没几年活头了,图个高兴,我先点一锅,省得等下被看到。” 两老头又呵呵地怪笑,被忽略的斗笠客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勤伯,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这时陈老三跑来了,远远就喊上了:“大哥,你回来啦,太好了,小妹告诉我你今天会回来我还不信呢。” 斗笠客只得摘下斗笠,一脸的郁闷地问跑过来还在喘大气的陈老三:“小妹怎么知道我会回来的?” 陈老三一脸懵,想想了猜了个:“我也不知道,可能小妹想你了,做梦梦到。” 董老头这时心里面嘀咕:“她还做梦梦到你被人下了套,欠了一屁股债,然后被哄回来当枪使!” 这些当然不是陈玉娘梦到的,而是董老头亲自去天津查来的,他怀里还有一张帮着陈家大哥赎回来的工坊房契呢。 可董老头却没有当场说破,一是因为他老人家觉得教主的大舅哥太麻烦,另一个他跟勤伯有交情,对陈老大消遣勤伯的行为看不惯。 第98章 勾当为何事 不管陈玉娘还是杨露禅现在都把陈老大的事给忘了,他们在为拜堂成亲以及洞房的事头疼呢。 三叔祖还是高坐在堂,总得给他老人家一个面子吧?为了这个,陈长兴要求杨露禅和陈玉娘也给个面子,拜堂时不得说话。 他怕万一呀,再撞上天雷勾动地火,那事情就糟糕了。 不过这会不管是杨露禅还是陈玉娘都像行尸走肉一般什么反应也没有,没办法吧,心里忐忑不安,都想着等下该怎么办了。 至于在场的人,这些就当是泥塑木偶吧,还没想通该怎么过关呢,哪有空理他们。 不是他们不想理就能不相干的,这头刚刚完成了拜堂呢,观礼的人群后面就响起了一声:“慢!” 人们转过身,自觉地向两边排开,陈老大带着他老婆闯了进来。 当然他们身边还跟着个陈老三呢,他还以为大哥是为了赶上小妹的成亲礼才喊一嗓子,其实他也紧赶慢赶的。 因为陈老三的关系,大伙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人生就这一次,当哥的不想错过情有可原。 可陈老大忽然就摘下了斗笠,当成了暗器一样掷了进来,这就是大家没有意料到的了。 飞旋的斗笠从人们头上掠过,旋得太疾,发出咻咻的响声。 杨露禅哪怕再出神,自我保护的本能还是有的,他气劲一发,就把那顶斗笠弹开。 变了方向的斗笠飞旋之势不减,冲进了陈家祠堂上吊挂着的一口大钟里,撞得钟壁发出了当当当当的响声。 作为唱礼的豆腐哥火了,大吼一声:“谁敢来捣乱?” 他人是年青,可辈份不低,不然也不会由他来唱礼了。 陈老三也搞不清情况,忙提醒陈老大:“大哥,今天是小妹的婚礼,可不兴西洋那**洞房的花招。” 陈老大没出声,豆腐哥冲了出来,他一步跨出一丈多远,三步就到了陈老大面前。 他也懒得说话了,腾身而来时一拳射虎冲锤击出,这一拳可不是一般的冲拳,别以为对方跳起没了重心就好应付。 冲锤是旋冲劲,将全身的劲道都通过抄步冲锤加进了旋劲里,等于是在即将化劲的边缘了。 这一招对手接下的话冲锤者能重新获得借力点,同时劲道也会全部加诸受拳者的身上,可不轻巧。 不接,呵呵,下面就是弹腿变招后的金刚捣锥,下砸势,更难受,还会被前面一脚给干扰重心身形不稳。 这是太极炮锤里跟对手不死一体的一招,谁说太极绵软的,刚烈起来拳拳打死人。 在婚礼上敲响钟,这就不是什么好人,哪有这么干的,既然是恶客,那就恶待吧。 陈老大也没有还手,而是用了最为适宜应对炮锤的办法。 他一个铁板桥倒了下去,后背都快贴着地了,即不接,也避了砸。 可他这个铁板桥还能动,绕着豆腐哥转了半圈。 豆腐哥打空了,可他今天一点都不怕这种地趟拳的招法,他突然收拳玩起了倒撵猴。 可他的倒撵猴不像猴了,杨露禅这几天大发利是,把后世的杨式太极、孙式太极、吴式太极全都卖弄出来了。 不单单卖弄,就连发劲的方法也说了。 这一招倒撵猴就变成了孙式太极丹法的熊形,是把形意、八卦、太极融为一炉的产物。 豆腐哥得了便利,每倒撵一步脚都重重踏在地上,踏出一个深深的脚印,可他的每一脚都没有声音,以游龙步的圆转不断得追着陈老大踩踏,举重若轻。 他心里生气着呢,露禅的大喜日子,此人也忒不知趣,敲钟?我给你送终就好。 陈老大终于顶不住了,为什么陈家沟的太极拳全变了样呢?变了还不要紧,可它要命了,威力大了太多。 他一跃而起,架住了豆腐哥的“熊掌”,大吼起来:“豆腐,你看看我是谁?” “我管你河南排第几呢……你是小哥?” 豆腐哥终于把陈老大认出来了,主要是因为陈老大那撇胡子让人看不出,而且他也比出去时老了许多,满脸风霜说的就是这一款。 他叫小哥有道理,年纪上陈老大大过他,可辈份上陈老大小过他,小时候陈老大带他玩时就喜欢吃他空子让他叫哥,然后就小哥小哥地叫上了。 认是认出来了,可豆腐哥又不高兴了,摆出了族叔的脸:“你怎么回事,没看今天是你小妹的大喜日子吗?都那么老了还不长进。” 陈老大自己作妖,被斥责得一句话都还不了嘴。 好在陈老二凑上前来,解了陈老大的窘:“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快,小妹结婚了,来来来,我告诉你,妹夫可是号人物,拳可通神啊。” 陈老大不置一词,而是看向了陈玉娘,他张开怀抱,笑盈盈地站在原地。 按照他的理解,陈玉娘应该把盖头一甩,然后乳燕投林一般扑入他的怀里,以前一直是这样的。 可陈老大就窘在了原地,因为陈玉娘动也没动,愣愣的。 还是杨露禅先回的神,他用肘尖捅捅陈玉娘的手臂,让陈玉娘猛地一闪,又想攻麻穴,不行。 杨露禅这时才小声提醒她:“你大哥回来了。” 三叔祖这时也踉踉跄跄地奔了出去,口中哀声:“栽秧!” 在陈家沟就数三叔祖最宠陈栽秧,一直是他的撑腰杆,毕竟是长房玄孙嘛,最得老人家的厚爱。 陈栽秧会来事,走上台阶,离了两级就向三叔祖弯腰行礼了,哪里像一个捣蛋破坏王的样,倒是显得文质彬彬风采爽面。 三叔祖那叫一个激动了,眼角都含泪了,不断地点头:“总算回来了。” 陈长兴没眼看这种孝子贤孙的戏码,又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好了,迟些再叙,我还等着喝茶呢,露禅和玉娘也在这等着。” 陈栽秧闻言走进了祠堂,陈长兴也站了起来,父子两人谁都没说话,都眼直直地盯着对方,好像要在交锋一般。 陈栽秧很窘,抿了抿嘴,可始终张不开。 更窘的来了,陈长兴一脸的不高兴:“回来就回来嘛,玉娘成亲,你搞这些幺蛾子干什么?陈家沟不兴西洋的斯普类,那是斯文败类。” 气不过,陈长兴朝杨露禅和陈玉娘招招手:“来,给我敬茶。” 杨露禅和陈玉娘像个木头人一样照办了,陈长兴接过茶盏唱了一口,重重地冷哼了一声,背起手来走了。 还是豆腐哥灵醒,扯着嗓子高喊:“合家团圆,和和美美,奏乐同声!” 那群吹打手一听唱礼的号令,齐齐跑了过来,在祠堂前摆起了阵势,乐声又起。 那边点炮手和放烟花的也一同动手,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咻咻啸叫喷吐的烟花总算是没让这个大喜日子冷了场。 夜,银花璀璨,满堂烛红,新装上的氙气灯把陈家沟照得红光暖暖,全村的人还在推杯换盏。 杨露禅也不例外,带着他的二十几个教众酒保,酒到杯干。 这些酒保不仅仅托酒,还把敬杨露禅的酒大数都代喝了。 全是武功高手,发点酒劲算个什么事,只有阿难好像是个特例,功夫不差了,酒劲越来越差。 其实杨露禅也不怕,他比现实中的严晶心还能喝,号称千杯不醉。 陈栽秧夫妇被三叔祖叫到了他那桌,陈老二的老婆和陈老三也被拉上了,唯独陈老二不知去了哪。 三叔祖是感慨连连:“栽秧,没想到你变化这么大,当年的惹祸精现在出息了,还娶了个漂亮媳妇,叔祖见到开心啊。” 陈老三赶紧跟三叔祖咬耳朵:“嫂子从小失聪不会说话。” 三叔祖点点头,浑不在意,又想当年了:“那年你在家里闹得鸡飞狗跳,连你爹都束手无策,成家立业,看来还是有了家能让人成熟,回来就好,回来就别出去了。” 陈栽秧只得应付式地笑笑:“在外面晃荡,难熬啊。” 他脸上的笑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神情:“可一想道被爹骂的样子,我就会打抖,连回家的脚步也迈不开了。” 陈老三也有微词:“爹也真是,十来年不见,转头就走,哎,二嫂,二哥去了哪?” 他本是想叉开话题,却不想说曹操,曹操到,陈老二领着杨露禅过来了,过来敬酒。 这第一杯酒当然是要敬三叔祖的,可三叔祖冷哼一声别过了脸去。 杨露禅还是照足了规范,双手托着酒杯给三叔祖鞠了个躬,三叔祖则举了酒杯虚应一下了事。 陈栽秧看到这一出,跟他老婆对视一眼,有机会啊。 然后就对陈栽秧了,杨露禅还是依了礼数,先给大哥大嫂敬酒,陈栽秧也是应付一下,可杨露禅很讲究,帮他端着酒杯,敬完为止。 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真的讲礼貌,杨露禅还跟大嫂点了点头,顺手打了个招呼:“阔尼叽哇,阿尼尤咩哇尼虹金喋斯噶?” 大嫂愣住了,陈老二和陈老三也愣住了,陈老三还真接问:“露禅,你跟嫂子说的啥?大嫂失聪听不到。” 杨露禅笑笑:“俺跟大嫂打招呼呢,俺看大嫂的头饰跟安阳那边一个地方挺像的,以为大嫂是老乡,所以用乡音试试,可惜大嫂听不到。” 陈老二则一拍杨露祥的后背:“咋你看谁都像是老乡哩,行了,老三跟我的酒不用敬了,你去应付别的乡亲那吧。” 杨露禅“哎”了一声,乐呵呵地出了门,外头又一阵起哄声,这是等着给新郎官灌酒呢。 三叔祖又哼了一声,来了个“不知所谓”。 陈栽秧也趁机下勾子:“我就不明白了,咱家妹子长得万里挑一,爹为什么把他许配给这么个土包子。” 陈老二喝茶都呛着了,故意的,要是让三叔祖跟着上来就麻烦了。 陈老三又当了缓冲:“露禅说土吧,其实为人精明着呢,可要说精明嘛,他待人又真诚得紧,认可你掏心掏肺都行,大哥,你今天感觉到了吧,陈家拳大变样了,两三百年的精进都没有这一个月多。” 没法子了,陈老二只能又被呛着了,咳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惊天动地。 陈老三自知失语,收了口,陈老二说了句公道话:“露禅在研究玄学时跟小妹能搭上话接上手,他们两个一搞起玄学实验来,能说一整天不重样,我们老三在旁边听着像天书。” “玄学?”陈栽秧嘴里带着质疑、不屑跟玩味。 三叔祖倒是开了声,他指了指祠堂顶上的射灯还后外面比月亮还闪眼的路灯:“喏,这就是玄光灯,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 这一下又不同了,陈栽秧经过三叔祖这么一解说,顿时不淡定了,这就是方子敬讲的电灯,尼玛哪家电灯能做到这样的亮度? 他喝了口茶,遮掩了过去:“也许爹有爹的考虑吧。” 他口中的陈长兴现在忙着呢,跟陈玉娘坐在屋顶上。 趁着没人,陈长兴弹了个石子将陈玉娘叫了上来,坐在屋顶上看陈家沟的热闹劲。 其实他有话要说,就是不怎么好开口。 憋了很久,陈长兴才指着远处跟人敬酒的杨露禅:“一般人要练就三花聚顶,需要几十年的功夫,他却是与生俱来,只要将精气神合为一体,他就能成为一个旷世高手。” 说完陈长兴就用老父亲所特有的复杂眼神看向陈玉娘,就差着来上一句“你滴明白?” 陈玉娘就给他来了个“我知道。” 陈长兴没词了,看来这一回非得说明白了不可,他清了清嗓子:“如果想把陈家拳发扬光大,那还得靠……” 陈玉娘装傻:“靠人不如靠自己?” 陈长兴又抓胡子了:“还得靠阴阳调和。” “不行,我可以嫁给他平息冲突,但我不能和他圆房。” 陈玉娘一下子把路封死了。 想来想去,陈长兴切换了语重心长模式:“露禅已经过了采用陈家拳凝精化气法门的年纪,眼下就只有一个法子,你忍心看着他这辈子就止步于此?” 说到这个陈玉娘问题来了:“爹,为何我不知道有凝精化气的法门,我从来没有练过。” 陈长兴笑了:“都化在了日常,陈家拳凝精化气的法门就是让力跟气一起长,就长在我们身上。” 第99章 釜底且抽薪 “为什么要这么做?”陈玉娘直觉气劲的练法融入了日常一定有原因。 陈长兴没有让她失望:“因为前辈们发现气劲越来越难练,如果不将气劲的基础跟先天之气结合,练出气劲后就没有办法融合了。” “先天之气是什么?” 陈玉娘听了到意外的内容,来了兴趣。 “先天之气就是人一出生就在身体内遗留的从母胎带来的一口会自己运转的气劲,常人无法控制它,如果习武早的话可以将它炼化。” “它有什么用?” “有了先天之气,武者能更快地触及劲力,因为它的运转路线天然就跟经脉相合。” “如果来不及炼化会怎么样?” “那么武者后期就很难突破化劲的瓶颈,化劲,化的不仅仅是劲力,还有炼化在体内的先天之气,女子斩赤龙,为的就是不让先天之气泄出溃散。” 似乎怕陈玉娘不懂,陈长兴又强调了一下:“男**阳调合之后,两股先天之气会互相交泰,再重新回流到双方体内,但已经没有原来的气质,变得中正平和,不再能与劲力相合,所以机会只有一次。” 魏溯难不懂这些,也只能姑妄听之记下来,等过后再告诉严晶心就好。 要是严晶心在这,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可惜。 “那杨露禅?” 陈玉娘知道杨露禅的气劲无法与劲力融合,便随口帮他问了问。 没想到陈长兴一直不愿跟杨露禅说的问题,对陈玉娘却没有隐瞒:“这就是他是天才的原因,三花聚顶使他的先天之气一直保持着。” 为了说服陈玉娘,陈长兴又抛出了诱饵:“如果你跟杨露禅阴阳调合,不仅仅对他有用,对你也是个大助力,你已经练出了气劲,再得阴阳交泰之功,你就能摸到三花聚顶的路子。” 陈玉娘已经听得脸红耳赤了,但她还是多问了一下:“为什么阴阳交泰有助三花聚顶。” “人体的经脉和筋络是相通的,先天之气在经脉里,劲力却在筋络里,当阴阳交泰时,筋络是最敏感的,可以感知到平时无法触及的全身筋络,三花聚顶就是精气神的交合,精就是劲道的承载,气则包含了气劲,神就是心念,这三者交合同步,需要一个桥梁将它们搭起来。” 陈玉娘想了又想,只以蚊子般的声音回答:“我再想想吧。” 她现在为难的是,如何把这些告诉杨露禅。 而杨露禅也没好到哪,他就没有用气劲来散酒气,他想的是把自己喝醉了,剩下交给陈玉娘来决定。 所以一通酒灌下去,杨露禅是被阿难给背回来的。 上次被陈长兴灌醉后,阿难吸取了教训坚持滴酒不沾,看到杨露禅快高了,他就出面挡了下来,总算是帮了杨露禅一把,当然是他以为的。 还没彻底醉倒呢,这就尴尬了,杨露禅装醉,陈玉娘当傻,两个就在新房里耗时间。 陈长兴在房顶上等得实在不耐烦了,只得摇头叹气着偷偷溜了,没有当爹的听女儿墙根的道理,再想办法吧。 他也还有别的事得办,陈长兴看到陈老二还在酒席那呢,便差人去唤了他来:“不是让你去出去查一查你大哥的事吗?怎么没有动身?” 陈老二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信封,将它递给了陈长兴:“露禅的师父拦住了我,让我把这个转交给爹,说是不用出去了。” 陈长兴打开了信封,里面是几页便签,还有一张房契。 房契是天津的,上面有地址和门牌号的,便签上简略地记述了打听到的陈栽秧最近的行程和所做所为。 陈长兴看得青筋暴起,嘴里喷出了个“孽畜”。 信封里的东西陈老二没看,给他爹的他也不敢私自拆开,见陈长兴脸色不对,他大约猜到了跟陈栽秧有关,想问又不敢问,就是喉咙耸动出不了嘴。 陈长兴发现了,摇着头将便签递给了陈老二。 陈老二粗粗地浏览了一下便签,也脸色铁青,只是他还是缓了一下颊:“爹,大哥毕竟还是家里人,也许他受了方子敬的蒙蔽,我们是不是……” “先看看吧,看看他会不会迷途知返幡然醒悟。” 陈长兴一步三叹地走了。 陈老二也失神了,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老爹都不见了,那张房契还在他这呢,这叫什么事。 他们在说陈栽秧,陈栽秧也在谋算他们。 趁着陈老二离席,陈栽秧又瞄准了陈有直,他又开始下勾子了:“家里多了个外姓人,兹事体大,爹忘了十世祖留下来的铜钟预言。” 三叔祖当即看向陈栽秧,满意地点头。 倒是陈老三一团迷糊:“铜钟预言?我怎么不知道?” 陈栽秧看向三叔祖,老头也摇头,陈栽秧扎实了嘴巴,半点也不露。 三叔祖把这场茶话给断了:“夜了,我们还是散了,栽秧赶路劳累,还是早点休息。” 他们的做派把陈有直的心勾得是一阵一阵的痒痒,可三叔祖有训,陈有直也没办法,他只得带着陈栽秧夫妇去安顿。 进了房熄了灯,陈栽秧并没有安寝,他老婆反而在黑暗中跟他比划起来,用的是手语。 手势很急,说明她的心情也急:“你觉得你爹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 陈栽秧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一个箭步到了门边,因为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她连软剑都抽出来了,可来人敲响了门:“大哥,我是有直。” 是陈有直去而复返,陈栽秧向她打了个手势让她别担心,打开了门出了去。 陈栽秧刚打开门,陈有直就忍不住央求:“大哥,告诉我铜钟预言是什么回事,跟露禅有什么关系,不然我睡不着。” 他问得正合陈栽秧的意,鱼儿咬钩了,那就得溜啊。 不过陈栽秧能沉住气,他掩上了身后的门,向外指了指,陈有直就真被他溜上了,亦步亦趋。 往外走了此,陈栽秧止步叉起了手:“有直,你知道外姓不教拳,但你知道为什么不教外姓人吗?” 陈有直还真愣住了,摇头连连,陈栽秧有故事讲了。 “百多年前,九世祖陈王廷创建了陈家拳,后经十世祖传承延续,在直隶一带薄有名声,上门挑战求拳者络绎不绝,十世祖广结善缘,来者不拒,凡远道而来者皆奉上盘缠,颇有孟尝遗风。” 陈有直听得没耐性:“这我知道,后来呢?” 陈栽秧续上了:“有一天来了个和尚,袈裟破烂,举止癫狂,身上背着一具百纳袋,说是来化缘,却大摇大摆地在祠堂的正堂睡下了。” “这是个恶客。”陈有直的脾气是真直。 陈栽秧不置可否,再往下拉:“这个疯和尚见人就喊饿,说要好酒好肉款待,可他食量惊人,每日餐饭十斗,饮酒八升,素斋蔬果不计其数。” 陈有直更不爽了,小声地嘟囔:“那还不把咱们陈家吃空了?” 点了点头,同理之举让陈有直消除了距离感,然后陈栽秧开始转折:“当时每个人都想赶走他,十世祖却拦住了,说不缺这点粮,不能坏了陈家家风。” 那是祖宗,陈有直也不敢说嘴,不过也不认可:“总得有个了除吧?” “过了半个月,和尚嘲笑练拳的陈家弟子,大家想出手教训他,却众不敌寡,被他一声狂吼全震了出去。” 终于有听头了,陈有直掉进了说书先生的坑:“这么厉害?这是什么功夫?” 陈栽秧摇头:“不知道,听我说完,十世祖跟疯和尚理论,只见疯和尚从百纳袋中取出一个被折成一团的肉球,竟然是个人,他将此人往十世祖面前一抛,却是追风手吴奎,是十世祖的弟子。” 有人咬牙,咯咯响:“他凭什么如此?” “疯和尚说追风手吴奎仗着陈家拳法在陕甘一路烧杀奸淫伤人性命,被他逮住了,他来陈家沟本想兴师问罪,发现陈家沟民风清淳,不像是与吴奎同流合污的样子。” 陈有直松开了脸:“不要说弟子,就连嫡系子孙都没有办法保证不走歪路。” 他说着还看了一眼陈栽秧,让陈老大眉头一皱,不过正事要紧,陈栽秧还是压住了。 “疯和尚也说弟子不检点是十世祖不长眼,十世祖向疯和尚致歉,并愿严罚吴奎。” 陈有直一拍手掌:“对啊,冤有头,债有主,该找做恶的人算帐啊。” 陈栽秧就没接他的话:“疯尚和进了祠堂,将铜钟抛了出来,当的一声砸穿了围墙,他说陈家人难辩良莠,须谨慎收徒,若外姓人学了拳,陈家沟将逢大难。” “抛出铜钟如果是气劲高手的话也做得到,不算得特出。”陈有直分析了起来,还做了几个动作,模仿了一下。 陈栽秧摇头,也不知是否定陈有直的话还是不看好:“和尚离开时唱起了偈语,就四句,异人习拳,祸延全村,铜钟夜响,族灭人亡。” 这下陈有直急了:“族灭人亡,什么意思,他当他是老天爷啊!” 陈栽秧忙拍拍陈有直的肩膀:“哎,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当时疯和尚偈语一响,全村可闻,铜钟上留下的掌印深可盈寸,这是连十世祖也做不到的功夫。” 陈有直听到这一段才震惊:“那么厉害?那我们陈家沟就被这个疯和尚压着了。” 这一次陈栽秧点头了:“经过此事,十世祖深受震动,于是定下了外姓人不教拳的规矩。” 陈有直听愣了,也没有跟陈栽秧再说什么,而是一路喃喃着“麻烦了”便走。 陈栽秧看着陈有直的背影,眼神里充满得意,这个裂痕算是种下了,最好老三跟杨露禅冲突起来,那就热闹喽。 可他不知道,陈有直回去就找了陈老二,把睡下了的陈老二给吵了起来,陈老二一脸的不爽,陈老三却一脸的着急。 “二哥,麻烦了,咱们陈家还有大敌在外头。” 陈老二想想不对劲,盘问了他一遍,陈有直将铜钟预言的故事一说,陈老二鼻子出气,也给陈老三翻了眼白。 “大哥告诉你的吧?你明天去问问小妹,有什么办法可以把铜变软,或者你问露禅也行,露禅更懂行,上次小妹还把一块铜给熔了,连一分钟都不到。” 有情况,陈有直都忘了他为什么来的,却更急了:“还有这回事,那为什么我不知道?” 陈老二理所当然:“你在工坊里打铁啊。” 陈老三一拍大腿:“那可亏大了!” 然后他又想起来刚才的事:“这么说那个疯和尚装了我们陈家的套?” 陈老二点头:“小妹也怀疑是这样,所以小妹才做了实验,我们在铜钟的手印上就找到了小妹说的什么来着……你让我想想,对了,是腐蚀的痕迹,就是能让铜变软的东西。” 陈老三完全迷茫了:“那疯和尚为什么要做这些?” “露禅说这叫釜底抽薪,把烧锅的柴火退掉,这样水就烧不开了,锅里的吃食就可以上下其手了。” 陈老二的说话让陈有直拧紧了眉头:“不会那个吴奎是冤枉的吧?” 管杀不管埋,陈老二两手一摊:“这就不确定了。” “那疯和尚说话能让全村听到的功夫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小妹说少林有一门功夫叫狮子吼,能用气劲将声音远远的扬出去,也不需大喊大叫,却能做到声声入耳。” 陈有直又梗直了:“那这疯和尚也太缺德了吧,我们陈家沟教拳,干他何事?” 陈老二若有所思:“这个事情露禅说过,就像露禅把他会的拳全教给了我们,你觉得我们现在身手是不是比前段强多了?” 说到这个陈有直来了精神:“我觉得我现在能打以前两个我。” 陈有直说着说着眼就放光了:“对,就是这个道理,我明白了,拳教出去了,高手就多了。” 陈老二露出一副总算我没白费口舌的样子:“露禅也是这么说的,五台山的和尚是清廷的走狗,十世祖正值清初,当时清廷在中原立足未稳,所以五台山的和尚在帮着朝廷绞除威胁。” “对,高手少了,就没人能跟他们掰手腕,这招,真毒。” 第100章 火上再浇油 陈玉娘的招更毒,她把陈长兴刚教她的东西说了出来,对着空气说的,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三花聚顶就是精气神合一,阴阳调和时可以让筋络的感知力增强。” 躺床上装睡的杨露禅身子一紧,然后又放松下来,肯定是没睡着,却在装死猪。 魏溯难对于严晶心扮猪吃老虎的惯用伎俩领教多了,于是陈玉娘就对着空气问:“其它的还要不要听?” “要”,杨露禅猛地就坐了起来。 四眼相对,不管是陈玉娘还是杨露禅都是一阵恶寒,各自抱住手臂往后缩。 陈玉娘撇撇嘴,引来了杨露禅的傻笑,过了会他压低声音:“确定没有人听墙角,说吧。” 还真启发了陈玉娘,是哦,可以用上一千零一夜的故智。 她没说,反而问:“刚才那句是什么意思?” 杨露禅终于不再憨了,看向陈玉娘的眼神里带是了傲娇,不过他还是说了:“神经系统,那个时候神经系统最敏感,所以气劲循感知在体内游走的话,能够激活平时处于休眠状态的部分。” “怪不得他说经脉与筋络是相通的。”陈玉娘说的他当然是指陈长兴。 杨露禅如饮甘醇:“啊,明白了,人体内有经脉与神经系统交叉的点,那就相当于开关,打开它,气劲就能与神经系统同步了,这样劲力就与气劲同步,这就是力与气合。” 他这么一说,陈玉娘也懂了。 可杨露禅激动起来就收不住了:“精气神,精是一氧化氮通道递质,气是经脉通道的产物,神是思维也就是神经传导通道电化学反应,让这三者同步,就能发挥出更大的人体潜能。” 陈玉娘对此不太了解,他说啥就听啥:“这样就能让思维、劲力、气劲三者合一?” 杨露禅没成宗师先成了讲师:“是的,人体里还有很多未激活的基因,应该是同步三者之后有助于激活这些沉睡的基因,基因里蕴含着巨大的潜能。” 陈玉娘从另一个角度来解读:“开发脑域越多,则潜能激活得越多,所以武功就不断地提升层次。” 杨露禅的看法又有了偏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也得身体能够承受,所以才需要不断地改造人体,让它能适应更大的强度。” …… 这一夜,新婚之礼变成了学习交流会,反正陈玉娘和杨露禅都死撑着谁也不睡。 不过杨露禅死霸着床,让陈玉娘坐着难受得紧,谁让严晶心认为魏溯难欠她的呢,让你想办法你没搞定,那就接受惩罚吧。 这个洞房花烛夜,还真让人难熬。 次日一早,陈栽秧神清气爽地起来,想去买点早餐,可他发现,村里的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都不拿正眼看他,有多远躲多远。 也不是避如瘟疫,他买早点也还能买到,可就是感觉隔住了一层什么。 就在陈栽秧快要发作出来时,杨露禅来了,远远就高喊了声“大哥”,他终于想起了有这么一号大舅哥了。 可杨露禅一露面就吓了陈栽秧一跳,他到了豆腐哥的摊档前,都没说话,豆腐哥就拎出了个大提蓝,豁,满满当当,都快放不下了。 豆腐哥都没等杨露禅开口,他就先把话给堵上了:“十斤油条,十碗豆花,装好了。” 幸好陈栽秧托往了下巴,不然就掉了,他冲杨露禅惊问:“你吃得完那么多吗?” 杨露禅讪笑:“九斤油条九碗豆花是俺吃的,一斤油条一碗豆花是给玉娘买的。” 豆腐哥也有意思,给杨露禅挖了个坑:“你昨天吃的是五斤油条五碗豆花,再说了,我也没收钱啊,为什么要说买,得说拿。” 杨露禅赶紧举手投降:“行行行,是拿的!” 陈栽秧还是听出了问题来:“玉娘也这么能吃?” 杨露禅能怎么说,难道说她大肚婆吗?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好不好,这锅不能背。 还是豆腐哥给盖了上盖子:“玉娘突破到了气劲,食量大增,真要吃十斤也吃的下,只不过没必要。” 完了还瞪了杨露禅一眼:“眨什么眼,反正都结婚了洞房了,也退不了货,村里谁不知道玉娘变成了男人婆,我这是……听说的,听说的……” 豆腐哥像是脚上装了两个弹簧,飞也似地躲进了豆腐坊里。 陈栽秧回头一看,陈玉娘来了,他脸上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小妹!” 可陈玉娘脸色不好看:“哪来什么小妹,是小弟,不是说男人婆了吗?” “那可是他们说的,我可没说!”陈栽秧祸水东引,可他指来指去发现没指到人,全跑了,街上没人了。 只剩下了杨露禅这个家伙在旁边傻笑呢,嫁祸他也没意思,在陈栽秧看来,他很快就不在陈家沟了。 陈栽秧以跟陈玉娘叙叙旧的名义叫住了她,杨露禅也厚着脸皮跟着,这正中陈栽秧下怀。 三人回到了陈栽秧的寓所,陈玉娘去跟大嫂打招呼顺便一起用早点,陈栽秧就拉着杨露禅套话。 杨露禅好像没有什么心机一样,陈栽秧问啥他说啥,很快就把自己的底细全露了。 陈栽秧没话找话,东问西问:“你是广平人,怎么会跑来陈家沟求亲。” “俺在天理教时认识了董老爷子,老爷子将玉娘说得是天上难得地上少有,俺就动了心,来到陈家沟一看,哟,还真是个仙女,俺就走不动了。” 陈栽秧一阵鄙夷,可他没说出来,却听到了天理教三字,动了念头。 “天理教?不是八卦派吗?你还加入过天理教?” “八卦派以前就是天理教啊,不对,天理教先是八卦派,后头才改名天理教,到了俺这,俺觉得还是叫八卦派好听,传教绝学就是八卦掌,为嘛要叫天理教哩,所以俺又给改回来了。” 陈栽秧眉头一皱:“天理教不是起兵造反了吗?” “是啊,那时还把清军打得稀里哗啦的,不过俺觉得造反没意思,就带着教众退回去了。” 陈栽秧觉得天雷滚滚,但杨露禅又把话叉开了:“大哥,你功夫好,露一手给俺看看,昨天你那一手铁板桥,俺可从来没见人能这么玩。” 陈栽秧想了想,点头:“当然可以,去院里吧。” 两人出了屋,在院子里找了个平坦的地方,陈栽秧又现上了:“学功夫最讲基础,本家拳讲究下盘。” 他开步齐肩,坠肘含胸拔背,就展开了个起手势,一边演示一边讲解:“静心平气,其实就是将重心沉稳。” 然后他就运了个太极,身子一倾,只以一脚支撑就做了个侧飞,可陈栽秧将这个大飞飞到了没边,他身子都快平直了,就像苏灿的睡罗汉一般了。 杨露禅看得直点头,心里想着,行啊,这个外骨骼,还不用电,行动灵活,看来得让陈玉娘深挖一下。 严晶心可看过网上的国内单兵外骨骼,还是更喜欢国内的款式。 不像国外那样搞得那么科幻,但很实用,利用液压来传动,动力也是小功率的伺服电机,还是微动力。 理论上来讲,如果玩机械玩得溜,陈载秧的外骨骼还是有可能的,就是故障点会多,维护不易。 可现在是清代耶,正正需要自行车呢,有了外骨骼,帮助矿山开采工程施工什么,能出上大力。 在杨露禅心思飞上天时,陈栽秧又演示了一把后仰平睡的铁板桥,还真像那么回事,以重心脚为转动轴,可以转圈。 他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回来,这个动作,应该就是陈栽秧的手部动作带来的动势,陈栽秧挺天才的,他在太极拳的动势原理基础上加入了机械辅助,应该是飞轮蓄能上有其独特的心得。 陈栽秧立了起来,收势缓劲,杨露禅脱口而出:“好厉害!” 他心里想的是,陈玉娘看了估计就想拆了她他大哥进行切片了。 想什么来什么,陈玉娘陪着大嫂出来了,没看到陈栽秧的炫耀,所以情绪稳定:“大哥,我带嫂子到外转转,可以让二嫂陪陪嫂子。” 陈栽秧自无不可,他跟他老婆商量好了的,正好可以下手。 可他也奇怪:“那你干什么去?” “工坊啊,这几天都耽误了,我办了个新工坊,正在研究如何把传统技术和现代科学相结合。” 陈栽秧心一动:“那我也去看看。” 他也听说了陈玉娘手里有新技术新工艺,方子敬就告诉他,陈玉娘弄出了个西洋都还没有的“玄光灯”,亮度惊人。 这也是陈栽秧心热要回来的原因,他也因此更痛恨杨露禅,因为陈玉娘嫁了他,技术就白白外流了。 回到家几人就分成了两波,二嫂带着大嫂参观,陈玉娘和陈有直则带着陈栽秧去工坊。 陈栽秧走之前还跟他老婆打了个眼色,这样他就有不在场的证据了,一切都像安排的那样顺利。 至于杨露禅,继续去给村里人练家子交流,这可马虎不得,一来是储备战力,二来嘛,挣钱养家,没见早餐都是“拿”的嘛。 到了新建的工坊,陈栽秧就像是老鼠掉进了米缸,他想不到竟然在自己的老家看到这等的盛景。 那个新的吹氧转炉就让他眼里直冒光,陈有直得意地给他解说:“古法炼钢讲究灵气,需山明水秀之所,玉娘经过研究发现,灵气其实就在我们呼吸的自然之气中,于是我们试了将几种气体分离出来,最后发现了一种,鼓吹进去时钢质更韧更硬,所以现在出钢的速度远远快于炒钢百倍。” 神忒么灵气,不就是氧气嘛,可陈栽秧也被他说晕了,好像洋人也没这么好哇。 然后接下来的风火轮(发电机)、顺风耳(无线电报)、望山雷(迫击炮)、掌心雷(手雷)就更让陈栽秧心潮澎湃了,单单这个工坊里弄的东西,就是傲视寰球的成就。 陈栽秧眼更热了,心里也有了怨念,要是老爹当年像支持小妹一样支持自己,自己早忒么成为一代大家了,哪用像现在,混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他倒没有嫉妒陈玉娘他们,而是对陈长兴这个老古董颇有微词,都什么时代了,整天就是武功武功,能当饭吃?能抵挡坚船利炮? 看着看着,陈栽秧仿佛看到这些东西全装上了他的天威冀,变成了一个大杀四方的怪物,翱翔天宇,举世无敌。 另一边二嫂带着大嫂到了祠堂那,看到一群小孩正在习拳,大嫂就跟二嫂比划,指了指她又扬起了拳头,这是在问二嫂练拳了吗。 二嫂笑着摇头:“我不喜欢这个,嫂子要是感兴趣可以跟他们一起学。” 大嫂摇摇头,两人又进了祠堂里,这是重地,得跟大嫂讲一讲家里有什么要注意的。 大嫂对里面的那个大铜钟挺稀罕,看多了两眼,二嫂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跟她说了:“它叫大法陀,从九世祖开始就有了,一百多年了,说是练功用的,却没有人能动它。” 这时孩子头跑了进来,大喊大叫:“二嫂,弟弟又跟人打架了,还把人打出鼻血了。” 二嫂忙向大嫂致歉:“大嫂,不好意思,我去去就回,你一个人到处看看吧。” 二嫂说完就跟着孩子头急勿勿走了,她儿子才四岁,也是个惹祸精。 听到又有人打架了,外面练拳的那些小崽仔也无心向学了,全都一溜烟跑了个精光,练拳也要实战嘛,没准是个机会,招弟不就打着打着扬名立万成了大姐头了嘛。 正好,趁着无人,大嫂一弹腿就上了铜钟里,双脚顶着铜钟的边缘,她从胸衣里掏出一块磁铁,吸在了铜钟顶上,铜钟为了响声脆亮外表润滑,都加入了大量的铁,能吸住。 她又在磁铁的中心镙孔拧上了一个旋转磁陀,让它能靠着相斥的磁性甩动。 这就齐活了,旋转磁陀会给铜钟不断地增加动量,让它转起来,最终会绞断悬挂铜钟的绳索。 只要铜钟掉下来,发出巨响,他们的谋划就成功了,一切都是这么完美。 大嫂跳了下来,出了祠堂,却没有走远,她还得守着不让人提前发觉。 火已经点燃,再在上在添一把油,那就热闹了。 第101章 铜钟惊秘闻 看完了工坊,陈栽秧拉住了陈玉娘说是有事跟她谈,陈玉娘将他带到了实验室。 就剩兄妹二人了,陈栽秧撒下了伪装:“不能让杨露禅插入家里的工坊,得让他走,你跟他并不合适。” 陈玉娘淡淡地回复:“我的事情就不劳大哥忧心了!” 陈栽秧又将铜钟预言又讲了一遍,陈玉娘不新鲜:“就以一个荒唐的祖训来否定一个人,那儒家还说科技是小道是雕虫微末,你是不是也听祖训?” 陈栽秧语塞,想了想换了模式:“小妹,婚姻不是儿戏,我看得出来,你并不喜欢杨露禅,你喜欢的是方子敬。” 陈玉娘不齿泠笑:“方子敬给你多少好处,让你帮一个要杀了你妹妹的人说话?方子敬下令开枪时是露禅挡在了我身前,他的枪伤刚刚收口,是我帮他取出的弹丸。” 陈栽秧有他的一套理论:“无聊,就因为他为你挡了枪你就要嫁给他?没有爱的婚姻是不幸福的,你确定你爱他吗?” 陈玉娘出神了,倒不是被陈栽秧这种低级的说词说动,而是陈栽秧的话动摇了魏溯难的神智。 不会自己真的对严晶心来感觉了吧,他一直将梦境当成一场游戏,像过家家一样。 猛然间听到关于爱情的说法,对一个十八岁的人来说,冲击力是够够的。 陈栽秧还以为自己说动了陈玉娘了,又加了把火:“工坊是一个比陈家拳还攸关的地方,你知道吗?它领先于整个世界。” 陈玉娘愣愣的出神,随口答了句:“我知道。” 陈栽秧心中一喜,认为陈玉娘动摇了,他也不多言,因为言多必失。 “你慢慢想,哥先回去了,嫂子不会说话,我怕她饿着。” 他故意秀恩爱,就是想让陈玉娘有一个对比,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琴瑟和鸣,什么叫做知暖知热。 他相信以杨露禅那土包子不会懂这些,整天咋咋呼呼的武夫哪明白什么叫做情调。 陈栽秧走了好一会,陈玉娘才回过神来,哑然一笑。 魏溯难和严晶心的性情真的像倒了过来,男的心思更细密更体贴,女的倒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可实情真的是这样吗? 其实严晶心的内心更敏感,而魏溯难却有些大而化之,只不过严晶主包裹住了,魏溯难又因为长期的磨练不外显。 倒是方子敬跟严晶心有些像,都有心结,形成了心理阴影,但方子敬压抑不住心中的恶念和欲望,把自己理解的不公变成了嫉恨和贪婪。 而严晶心却能保持住自己的纯粹,顶多是拿魏溯难出出气,这就说明,严晶心的内心还活着一个美少女,没有真的变成一个女魔头。 陈栽秧还做了好事,至少让魏溯难想到了一个从未思考过的角度,心理学的段位还是不够啊,这个也得再学。 不过陈玉娘倒是将陈栽秧的心理分析得透透的,还行,虽然想得歪了,可也不像方子敬那样不择手段,还在想着赶走杨露禅没下死手,那就说明还有救。 陈玉娘想齐了就想去跟杨露禅聊聊,昨晚冷聊学术问题了,其实他们也很久没有真正地交心,或许在梦境里因为情景的不同,会比现实中好一些? 才怪!陈玉娘找到杨露禅时,后者还在琢磨着怎么改良招式呢,见到陈玉娘就兴奋,不是看到美女那种,而是看到人肉沙包那款。 他嘴里吐出来的是渣子:“快来,俺又想到了推手的卸力方法,不是意识控制肌内骨骼,而是不断培养肌肉骨骼的应力记忆,这应该就是抗击打训练或者硬气功的真正的原理,这是可以提高的,咱们来练练。” 这不是武痴了,这是病,有瘾了,得治! 要是放一个真的男人身上,这还算是一种性情,可放一个外男内女身上就让人想吐血。 心里吐槽分了神,却不料杨露禅猛地一擒陈玉娘的手腕,将她一拉,陈玉娘一时不备,就倒进了杨露禅的怀里。 杨露禅还得意地吐吐舌头:“你看,如果是你的思维反射,你就将当直接用上靠撞了,可你没有,可见你的思维跟你的身体是脱节的。” 陈玉娘火了,斥之:“你个流氓,放手!” 杨露禅一愣,陈玉娘趁机脱了身,恶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走了。 搞得杨露禅原地挠头,怎么这样开不得玩笑,再说他说的确实是武学至理啊,妈宝这是怎么来?来月事了? 有人来事了,等陈玉娘走远了,杨露禅的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嘿,刚才那一下不错,七窍通了,再加把劲!” 杨露禅回头一看,是陈长兴,他忙跑过去,欲张嘴却卡了两下,最终还是喊了声爹,就是声音太小,听不清。 陈长兴也没想听清,撇了撇嘴,从树上跳下了,刚才他还挂着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说他神出鬼没还真不冤,杨露禅这么高的功夫,一不小心也着了道。 陈长兴拉好了衣服,还整了整腰带,他现在的这副尊容,说不好听叫做没正形。 穿着一身长工活的短打,戴着一顶皱巴巴的毡帽,手里还提着了又歪又扭的木棍,完全就是老农形象。 可这么农伯大叔不在意形象,还觉得自己挺高大,说教了起来:“哪天玉娘不生你气了,你的功夫就成了。” 他说着就往玉米地里蹿,杨露禅跟上了,他还想跟陈长兴别别脚下功夫的苗头呢。 不过他另找了个话题:“爹,俺就不明白了,你总是扮得落魄样,流里流气的,也太不配一门之尊了。” 陈长兴只得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这叫微服私访,以族长的身份行走,大伙不跟我讲心理话,看不到真心,哎,我这个样了,看起来就亲切了,大伙就觉得我离着他们不远。” 有人不配合啊,一个陈家沟的村民背着个背篓从玉米丛里钻出来,向着陈长兴就鞠了个躬,嘴里喊着“族长好”。 陈长兴站直了身子正正经经地“唔”了一声,哪有半点平易近人的样。 村民掰棒子呢,装了半框,见杨露禅和陈长兴在一起,他向杨露禅露出了憨笑,却低头转了个方向,这是在躲陈长兴。 杨露禅捂脸笑了,陈长兴干咳两声,等多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见村民没跟上来,才放下了架子,恢复了和蔼。 “拳法源于生活兴作,也应当于日常中磨练,你看这些作物,自然兴衰,它们就是最好的师傅,拳就得像作物一样,是长出来的,那样才合大道,太极,无极而生,阴阳至理。” 杨露禅也收起了嬉笑,若有所悟:“就是一举一动都是拳呗,把嬉笑怒骂,行走坐卧的道理都融进拳里,让它自然而然,不是脑子想,而是身体随机而动。” 陈长兴站住了,回过身为抓住了杨露禅的寸关尺,等了会又看了看他的额角,脸笑皱了。 “有进境啊,都体悟到这一重了。” 说着他指了指远处在拔草摘叶除虫的村民:“你看,人得干活,干久了就会累,所以有心人就会找一个能让自己尽量舒服的姿势,这不就是拳桩的由来吗?功夫是感悟出来的,却不是脑袋想出来的。” 杨露禅看痴了,陈长兴嘿嘿一笑背着手自顾走了,再不走快点都快没得说了,总还得像个老泰山的样不是,被女婿给比下去,没面子。 在这个当口,方子敬走进了陈栽秧在天津的工坊,他是来天津求援的,得让东印度公司出面把他保下来,不然他脱不了干系。 可到了天津,他想找东印度公司的高层也没那么容易,克莱尔没了,他就变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 投了名贴之后,他左右无事,想起了陈栽秧的工坊也在这,便过来看看。 其实是想窥探一下陈栽秧的天威冀,他跟陈栽秧从小一起长大,还是知道对方的底细,陈栽秧手里有活,就是想得太天马行空,他不看到陈栽秧的飞天梦。 不过听说天威冀也曾经飞起来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碰碰运气也好。 可他吃了个闭门羹,工坊人去房空,连着欠款查封的条子都没有了,跟左右打听了一下,说是有人出钱赎回了工坊,全搬走了。 肯定不是他,他虽然答应陈栽秧事情之后会帮他赎回工坊,可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开的都是空头支票,哪有这个闲心余力。 是谁呢,难道陈栽秧又遇到了贵人?方子敬排开了心中的想法,怎么可能,以陈栽秧那嘴巴吞天的劲,谁会答理他呢。 也许是别人看着地段清净,买来别图他用吧,管他呢,就这么个天真货,不撞死了怎么会回头。 鄙夷地笑笑,方子敬正想回头,不成想一辆马车停在了他身前,车门打开,露出了方子敬此行的目标——菲林明公爵。 方子敬上了马车,两匹健马拉着马车扬长而去。 菲林明的语气并不好,方子敬一坐起,他就丢过来了一本帐册:“特洛伊号损坏,东印度公司向清廷索赔一万三千两黄金,江炎皓上书智亲王,让智亲王拿你的命来抵,我把这档事拦了下来。” 方子敬翻开了帐册,却并没有出声,而是一路沉默。 马车一路上来到天津城郊的一外荒野,这里是东印度公司买下来的墓地,所以在清国去世的东印度公司人员,都会埋葬在这里。 方子敬找到了属于克莱尔的墓碑,愣愣地站着,过了会才开口:“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菲林明转身掉头就走:“我如何相信你?你现在这个鬼样子,怎么跟他们斗?” 方子敬追了上去:“我之前太软弱了,这次不会,公司在大清国要的不是一条铁路,而是一种秩序和风向,相信我,我能为公司达成这个目标。” 菲林明停了下来,他知道克莱尔或许跟方子敬说了些什么,但方子敬说的也确实说中了他的想法。 “江道台怎么办?铁路还是在他的管辖内。” 方子敬一脚踢飞了一块石头:“阻碍脚步的东西,踢开就可以了。” 菲林明缩起了眼眶,他觉得黄昏来得很快,不过他很喜欢。 “公司已经从印度调来了三尊普鲁士大炮,那是威廉送给摄政王的礼物,希望你能用好它们,让它们在东方发出巨吼。” 方子敬摘下了帽子向菲林明行了个礼,他一身黑色的装束跟黑暗很搭配,也正是东印度公司想要的,在漆黑的夜里,更容易看到金子的光茫。 当然,菲林明认为他是打着火把的人。 夜里很黑,陈长兴却摸黑进了家门,陈玉娘感知到了,找了过去,发现陈长兴正坐在回廊外的扶椅上,不断摩挲着一个筒装的东西,也不点灯。 也不黑,有又高又亮的路灯呢,陈长兴就着外头映过来的光亮,打开那个木筒上的七巧锁。 这可是稀罕物,不说里面的东西,就这个木筒都是个巧夺天工的老古董,七巧锁,就是古代的密码锁。 木筒被拉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陈玉娘不淡定了:“这是咱家的千年淮山,这可是宝贝,你不是一直不舍得用吗?” 陈长兴看了又看,终于一狠心把木筒合上,递给了陈玉娘:“这个你拿着,如果你大哥要走,把这个交给他。” 陈玉娘接了,想说却没说出口。 陈长兴叹了一口气:“我知道露禅帮他把债还了,还赎回了工坊,可露禅毕竟是女婿,隔了一重,我这个当爹的总也还得尽点力,咱们陈家不是小户,没有什么都靠着女婿的道理。” 陈玉娘刚想说点什么,这时猛地听到祠堂那边传来了一声“当”的巨响,声音很重很远,刺破了夜空,惊醒了夜色里的山乡。 “他还是动手了,铜钟响了,很多事情也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 陈长兴面无表情,眼中却凝了一滴泪,老泪。 嗡嗡的巨响不断传来,似是催人脚步,陈长兴别过了脸去:“去吧,也是时候做一个了结了。” 陈玉娘的脸色难看,她想安慰一下陈长兴,但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转过了身奔了出去。 第102章 因缘久潜伏 陈玉娘出了门,发现村里的老老少少不论男女都在向祠堂集中,陈家村难得排起了人龙,全员出动,比之大铁怪来时还齐整。 见到陈玉娘来了,村民们还主动让出了路,让她得以赶了先。 到了祠堂门口,可以看见那口老铜钟掉了下来,变成了底朝天,正在祠堂中不断地转动,发出“啷啷”的轰鸣声。 而在祠堂门口,已经有一批白发苍苍的老伯爷公在跪拜不停了,他们不惜年老体衰,竟然不辞辛苦地起伏磕头,甚至有个别都老泪涟涟如蒙大难一般。 三叔祖终于在陈有直的搀扶下奔来了,他进到祠堂一看那砸坏的香火堂,顿时怆然泣下,如丧考妣。 连陈有直的搀扶也被他挣脱了,两步上前倒头就拜,一拜再拜,三拜而起,也顾不上心脏顶不顶得住。 他颤巍着就大喊起来:“造孽啊,这是灭村的征兆。” 不仅喊,他还背着手走到祠堂门口:“来人,将杨露禅给我传来,今天必须驱逐他,否则大难临头。” 那些平时帮着杨露禅说话的老头今天也不敢抗辩了,那些早就看不惯他的更是破口大骂,说“快滚”的有,说“陈家沟不能容他”的也有,什么“害人精”、“数祖忘典”、“遗祸子孙”都一笼统出了口。 可就在这当口,杨露禅来了,还大声应和:“不用找了,俺来了。” 祠堂口围实的人群分开了一条路,杨露禅走了祠堂,竟然也情绪稳定,还有些笑容,这是喜迎劫难? 倒不是乐观主义精神没处发,他是觉得智珠在握心里淡定。 这时陈耕耘和二嫂俩夫妇也来了,然后陈栽秧夫妇也来了,幸好陈家沟有了路灯,不然这黑漆漆的山乡夜可怎么办哟。 有亮光也没有用,那个嗡嗡响转动着的铜钟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要把陈家沟给吞了。 至少,在那些老顽固看来三魂七魄已经没了两魂六魄,他们死死地盯着杨露禅,一言不合就会跟杨露禅拼上老命。 见人来齐了,陈玉娘与陈耕耘和陈有直对视了一下,她想上去结束这一幕闹剧。却不想陈栽秧比她先动了手。 陈栽秧一把按在陈玉娘肩上,就一跃而起从她头上越过,站到了铜钟前面。 陈耕耘见状则是与陈有直一道直摇头,唉,上赶着,拦都拦不住。 大嫂不一样,陈栽秧上,她却从人群里退了出去,没入了祠堂背后的阴影中,那里路灯可照不到。 这时铜钟响了起来,原来是陈栽秧运起了太极拳,一掌平推在铜钟上,发出了又沉又哑的一声“当”的巨响。 这是绷劲,但他没有停,而是绕着铜钟,依次施展了后续的捋、挤、按、采、列、肘、靠,绕着铜钟转了一圈,一次又一次的击在铜钟上,发出了连连钟声。 他的这个举动让三叔祖都忘了指责杨露禅,而是口中喃喃:“以意行气,上下相随,内外相合,前后相需,动中求静,这是得了本家拳的精要了啊。” 那边陈栽秧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拳架未散,运气圆融,等着铜钟终于快停下时一拳拍在铜钟沿上。 铜钟被他的劲力抽起,开始翻转,陈栽秧上前一脚,踢在钟耳上,让铜钟翻转的幅度增加,铜钟在空中翻了两圈,重重地砸在地上,最后那一声都快要把人们的耳鼓震破了。 不过铜钟也座稳了在地上,砸出了一阵灰尘烟,向着四面八方荡去。 此时铜钟上修补上去的一些碎块裂开掉了下来,露出了铜钟上的那个深盈一寸的大手印。 陈栽秧收招傲立当地,意气风发,还特地用眼神扫了整个祠堂一圈。 他发现那些老辈们都瞠目结舌,外面的人群也在议论纷纷,正是陈栽秧想要的效果。 可陈耕耘和陈有直满脸铁青是个什么意思,杨露禅竟然还在跟陈玉娘交头接耳,陈玉娘还以拳抵唇止笑,这么无所谓吗? 那些跪伏着的老头子们都站了起来,纷纷肯定,“不错”、“厉害”、“青出于蓝”的赞喝不绝于耳,陈栽秧志得意满,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大嫂趴在陈家祠堂背着路灯的那一侧屋脊上,揭开了一片瓦,陈栽秧显手露手的过程她一一目睹,可她的脸上却不见喜色。 “好看吗?你都不见喜色,看来你也知道这不是他的真本事。” 这把声音出现得很突兀,好像从九幽而来,浮现人间。 她都觉得背上起了满满的鸡皮圪塔,被吓出来的。 大嫂大袖一抖,一把软剑就从她袖中甩了出来,弯弯曲曲的软剑就像一条蛇,发出了咻咻的响声,刺向屋脊上站着的黑影。 那个黑影连动都没有动,等软剑临身,他只伸出两指一夹,就将软剑定住,大嫂想抖动软剑都没有办法。 原来那两只手指也在轻轻地随着抖动,把她弯折软剑的劲力全都抵消了,软剑被成了一把宁折不弯的冰剑一般。 “底子不坏,比我那不长进小子强多了,可惜没走正道,你们做了什么手脚,能让大法陀转得那么快?” 就着半边的灯光可以看到,出声的人是陈长兴。 大嫂没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懂怎么回答还是不想回答。 这时在祠堂里,三叔祖已经做出了决定:“为了陈家沟的安危,杨露禅必须离开。” 有好些老头老太也跟着附和:“对,赶走外姓人!” 陈玉娘终于忍不下去了,扬声压住了这些杂音:“你们都疯了吗?这都什么年头了,还相信这种话,别忘了,大家最初多是外姓人,没有外姓人,陈家沟能成现在的规模,一个姓怎么生息繁衍?没有族长的同意,我看谁敢乱来!” 陈栽秧眼一缩,看来还得再出招,他看向三叔祖。 三叔祖给了个让他别担心的眼神示意,陈栽秧跟他商量过,陈长兴长期不管事,陈家沟群龙无首不是良计,三叔祖是有过考虑的。 三叔祖向前一步,举起了双手压了压,等人群静了下来他才开口:“诸位,本村当前祸福难明,需要一个掌事的人,长兴无意于此,栽秧身为长房嫡孙,应该能不负众望担此重任。” 图穷匕现了,原来陈栽秧打的是将陈长兴架空然后一手总揽陈家沟的主意。 陈耕耘、陈有直和陈玉娘听到这个说法,齐齐看向陈栽秧,脸色就像吃到了大苍蝇,难看得很。 陈玉娘还想劝他一劝:“大哥,不要!” 可陈栽秧竟然向三叔祖欣然长鞠一躬,抱拳口称:“谢叔祖,蒙叔祖青眼,然侄孙恐有不力。” 陈玉娘还以为他悬崖勒马了,正想高兴,却不想陈栽秧向着乡亲们行礼:“若乡亲们不弃,众举栽秧,栽秧必鞠躬尽粹赴汤蹈火,还大家一个清平家园。” 这时人群里忽然响起了一声:“整天吹水,没一样事情做得好的,咱才不要他当族长,不然到时大家连西北风都喝不着。” 说话的人是豆腐哥,他也是嫡传,有资格说话。 可三叔祖脸一板,斥道:“豆腐,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族长由八长老拥立,族长不公,亦可由八长老众议辍落,我们这些老家伙眼没闭腿没伸,还轮不到你说话。” 陈玉娘也不服抗声了:“陈家沟是大伙的陈家沟,不是你们八个人的陈家沟。” 三叔祖一脸铁青:“妇孺住嘴,别说你爹不在这,就算他在这,我也这么定。” 这一句让陈长兴一失神,他松了手软剑就脱开了,大嫂向后一跃,跳下了祠堂瓦顶。 陈长兴也不追,而是大声应道:“谁说我不在这。” 说话间他脚一沉,气劲勃发,一下子将瓦顶凿穿,人也落了下去。 “爹”,陈玉娘终于喊出了一声利索的,陈长兴却没应,而是直直地盯着陈栽秧,还一直走到他的面前。 三叔祖也彻底地撕破了脸:“好,你当年接任族长时立誓恪守祖训,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长兴也没理,而是绕着陈栽秧转了两圈,一边转一边说:“凭你这德性,担全族安危?你自己说,你把陈家沟卖给了谁?” 陈栽秧打了个抖,看向三叔祖求救,可陈长兴却举起了手一拦,然后他看向陈耕耘:“把房契给他。” 陈耕耘只得从怀里掏出了那个信封,递给了陈栽秧。 陈栽秧抽出信封里的房契和便签,看了一下,好像落入了无底寒潭,他的瞳孔都缩了起来,手也打颤。 可他等了一会却矢口否认:“这些都是伪造的!” 这是打算彻底耍赖了。 陈长兴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陈耕耘看不下去了:“哥,别说了,你的天威翼都拉回来了,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陈栽秧脸色灰败,三叔祖却出来救他了:“都不要说了,听我说,长兴,你宁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吗?” 陈长兴却看向陈栽秧:“最后一次,你认还是不认?” 有了三叔祖撑腰,陈栽秧的腰杆又挺了起来,他讪笑着:“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陈长兴无奈摇摇头,走到了杨露禅面前:“去领教一下你大哥的绝技,看看他能不能当起这个族长。” 三叔祖又想阻止:“不行,怎么能让一个外人跟族长动手!” 陈长兴也不再当孝子贤孙了,冷哂道:“怕什么,连我都玩不动的大法陀他都能翻动来,还怕一个区区外人?乡亲们都在,让陈栽秧给大伙长长见识嘛。” 杨露禅一步跳到场中:“动手就不必了,大哥是气劲高手,只要他能攻进俺的气劲圈,就算俺输。” 说罢杨露禅也不等他们答应,就运起架势,就着一个一米方圆的圆圈游步,手里气劲缠结,一个无形劲球就出现以了他的掌间。 可气轻缠身,荡起了微风吹起了尘埃,吸进了气劲团中,竟然让气劲球若隐若现。 陈栽秧没见识过气劲的厉害啊,他探步一个推掌,就想搭在杨露禅手上。 他以为是推手呢,他的脚根的钉桩已经咬住了地面,他就不信什么气劲能奈何得了他。 可他发现搭不上去,离着杨露禅还有半尺呢,他的推掌就被一股无形的风荡开了。 三叔祖还以为他下不了狠手呢,又催了一发:“动手,别犹豫!” 那就只能动手了,陈栽秧用出了靠挤的劲法,一步一步地向前撞,实则是借着脚底的刺钉来稳住身形。 他不撞不要紧,一撞就真着撞进了气劲里,被气劲旋动,好像有什么在他胸口一推,陈栽秧就飞了出去。 他的胸衣也裂开了,一堆齿轮、连杆、飞梭、发条、弹簧就在空中乱跳,掉到了地下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这一下整个陈家沟的人都看傻眼了。 陈栽秧倒坐在地上,哈哈大笑,笑得是满眼辛酸泪,所有的谋算都落了空。 陈耕耘和陈有直以及陈玉娘都想过去扶他起来,陈长兴地冷声制止:“不要扶了,白费劲,他是扶不起来的。” 说完陈长兴就出了门,穿过了人群,走进了夜色里。 陈玉娘忙出面劝,事由她起,也得她来平:“大哥,你这是何苦呢,房契都赎回来了,天威翼也拉回来了,那说明外头的事都消了。” 她还不敢说是杨露禅做的,不然更伤陈栽秧的自尊心。 可这一下反而刺激到了陈栽秧,他向着祠堂外大吼起来:“我不就不爱练功嘛,洋人的船坚炮利都打过来了,我们还在这里比什么功夫,我喜欢造机器,可打小你们就说这是淫巧雕虫,我就只能出去。” 他说着就哇哇大哭起来:“在外头没有人帮我,造得越多亏得越多,欠了一屁股债,官府要查封我的工坊,方子敬说他愿意帮我,只要我回来拿到族长的权柄助他修成铁路,他就帮我把工坊赎回来,还给我一笔银子,想怎么造机器就怎么造,我想着对陈家沟也无害,我就答应了。” 这时杨露禅越在陈栽秧的面前蹲了下来:“方子敬和制造铜钟预言的疯和尚其实目的一样,都希望咱们不要反抗,任他们随意摆布。” 这句话让村民们哗然了。 第103章 何不倒挖根 杨露禅的说辞别说陈载秧,就连三叔祖都不淡定。 他已经转过身想拂袖而去,听到了又转了回来,几乎是质问:“凭什么如此说?有何证据?” 杨露禅依然平静地指着铜钟上的凹痕:“就凭这个手印。” 三叔祖难得有了耐心:“怎么个说法?” “大家是走入了迷障,其实很容易想通,大家都是武者,陈家沟也一直有气劲的高手,做到这一点需要多大大力道是能算出来的。” 有了感兴趣的东西,陈载秧也从刚才的悲凉中脱出,有了神气:“怎么算?” 杨露禅也没直接说,而是从旁边提来了一张板凳,手就按在了面上,鼓动气劲压了下去,直到手掌沉入了木板表面才收手。 板凳被杨露禅压出了一个一寸深的手印。 这已经很不简单了,就连人群后的陈长兴都认为杨露禅是故意炫耀,因为他也做不到。 有了眼见为实,杨露禅才点破:“陈家沟虽然有四十八路炮锤,但陈家拳并不以力着称,而是以意胜力,借力回还,所以大家别在意。” 陈长兴只能腹诽:“说得好听,这小子就是炫耀,太气人了!” 估计跟陈长兴有一样想法的人并不少,陈栽秧却摇头:“没用,松木板比铜钟软多了。” 陈长兴从来都不觉得大儿子说话有刚才那么好听,可杨露禅却笑着看向陈栽秧。 后者一愣,就悟了:“硬度,我怎么没想到,用硬度的比值可以算出来。” 杨露禅这时故意提高了声腔:“大哥,你看,学到的科学知识也可以用来练功,可以破除迷障,凡事不可极端,科学很有用,武功也很有用,同时练好了武功,也一样可以促进科学的发展。” 这句话两头抬,给三叔祖、陈栽秧、陈长兴搭了座桥。 陈栽秧顺势就过个这条沟坎:“铜的硬度比松木板高了许多,换算成力度近千倍。” 杨露禅点头:“俺以气劲发动的一掌之力近千斤,拳力倍之,如果将气劲压缩,破坏铜钟表面或可,但以掌力打出这样的痕迹,数百个杨露禅加起来都不行,所以俺推断,疯和尚的这个掌印做了假。” 还有老辈不甘心,说疯和尚做假等于说老祖宗笨蛋被骗,所以他得辩一辨:“万一那个大和尚会神通法术呢?” 陈玉娘接了话:“我曾刮了掌印旁的材料回去测试,发现确是强酸铜盐成份。” 陈栽秧听明白了:“以强酸腐蚀,再扔出铜钟,吓阻陈家沟,原来是这样。” 杨露禅还补了一下:“应该是绿矾油。” “啊,这东西不稀奇,做陶瓷的时候给满堂红添彩就用到,想起来了,这东西咬手也咬铁锅。” 这是陶瓷店的老板,所谓满堂红就是红色的陶瓷砖,铺地用的,能吸水不打滑,大部分人都懂。 陈有直也附声:“破案了,他在祠堂住了十几天,正好有时间动手。” 杨露禅又将那张板凳放到了铜钟前面:“大家看,想要压出掌印,唯有接触才行,板凳上留下了掌纹,而铜钟上没有,这也能很好地说明掌印有问题。” 三叔祖带头,众人都凑了过去观瞧对比,等他们看过后梅露禅举起了自己的手。 “每个人都有掌纹,无一例外,即使受伤,伤处长好后还是会重现。” 大伙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受过伤的尤其认真,还有人喊了出来:“真是,我的手指前时被削去了皮肉,真又长出手纹了。” 又有一位长老质疑:“如果疯和尚是劈空掌力一类的功夫呢?” 这个问题更好应付,杨露禅张口就来:“凌空打出一个这样的掌印,需百万斤力道的气劲,莫说神通,就是神仙里能有这般大力的都不多。” 陈有直又附和了一句:“话本里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才一万三千五百斤重。” 这句话将全村的老老少少都逗乐了。 杨露禅却话风一转:“其实十世祖应该是有苦衷,咱们没有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三叔祖上心了:“怎么说?” 几个老头也同声催问:“是啊是啊,快点说,别卖关子,我们不赶你了还不成吗?” 到杨露禅说书了,他比了个剪刀手:“有两点,第一点十世祖也是气劲高手没道理一点都看不出,俺猜可能他老人家看出来了,却故意顺水推舟。” 三叔祖能接受这样的推断,却无法想通其中玄奥,于是他下问了,这回神色终于放平谖了,还是第一次给杨露禅好脸。 “可十世祖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杨露禅接住了善意:“大家想想,十世祖的年代,其实清兵入关不久,刚坐稳了龙庭,虽然人少,但也兵强马壮,一时分不出手来可以姑息,若不领情,等大军杀来如何是好?” 众人皆沉思,杨露禅往深了摸:“侠以武乱禁,有功夫在身胆气足容易惹事,对方势大,倒不如顺坡下驴谋一个安稳日子,所以十世祖定下规矩挂起铜钟,既可警示族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又可以向疯和尚背后之人假意臣服,以此换来了陈家沟两百多年的生息。” 三叔祖点头连连,终于觉得杨露禅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陈有直听上瘾了,听书客的毛病发依:“那还有一重呢?” 杨露禅缺一把惊座木,便一拍大腿:“那是为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三叔祖又不高兴了,但没发火,而是轻皱眉头:“何出此言。” 杨露禅一指陈玉娘:“玉娘讲过这个道理,十世祖时陈家沟人户几何,而今口众多少?” 陈耕耘管帐,马上报了出来:“其时数百口,户不过百,而今五千众,户数越千。” 杨露禅又拍大腿了,还带坏了招弟一伙,一时间啪啪不断,让陈长兴又揪胡子了,就不能正经点吗? “照哇,不纳外人,由村变镇十倍增之,巧妙在于这个外字,说的是没关系、不可靠、内外有别,可不是一家子关起门来听天由命。” 三叔祖疑虑不定:“你说的是……” 啪,这下没人跟进,拍多了红肿:“把心性好的资质好的外人变成自己人,或嫁或娶,十世祖当时必然担忧陈家沟无自保之力,又不能明目张胆,无奈之下行此瞒天过海之计,依俺看,还是十世祖父子在世时陈家沟发展最快,后来反而慢了。” 没用陈耕坛佐证,三叔祖自己想想就点头认同了。 杨露禅开始反攻倒算:“世易时移,没了外部清廷的压力,老辈人凋零浙去,后人不知道十世祖的良苦用心,陈家沟反而变成了自然发展,外姓人不教拳的规矩也固定了下来。” 村民们这时都纷纷感叹,吁嘘不已。 就在一片沉默中,勤伯终于爆发了:“当年方子敬的娘,就是玉娘的堂姑是看上了露禅的师傅老董的,他们也是碍于族训不得不忍痛割爱,可把他们给害惨了。” 竟然还有这等热辣的八卦,八卦派的掌门人怎么可能不掺乎一手。 老董头不在场,正是打听八卦的时候,杨露禅转换了身份,变成听书的:“后来呢?” 勤伯声音带着悲怆:“后来她嫁入了方家,郁郁不欢,生下方子敬就去了,老董那时才偷的拳,以老董的医术,做一个坐堂郎中都屈才呀,甚至……” 勤伯边说边摇头,猛地看见旁边愣愣出神的陈长兴,不禁庆幸后半句没出嘴,瞧自己这脑性,人家现在都一家人了,多余。 杨露禅又追问了:“甚至什么?” “甚至他的医术比陈长兴都要高明,如果他不是在陈家沟耽误了时间,而是拜入别的门派,或许他的功夫也要比陈长兴高明。” 回答的人不是勤伯,而是陈长兴本人。 杨露禅倒是有些尴尬,打听八卦打听到了陈长兴头上。 陈长兴没有进去,就站在外面:“长兴年轻时跟董兄切磋过医术,确实折服,他没有真正练过陈家拳,却凭医术推断出如何解决露禅身上的问题,这一点我自愧不如。” 长老里面也有温和派,两人还说起了段子,一搭一应的:“想起来了,那个年轻人还给我治过跌打伤。”“后来偷了三招拳,没了三根手指头,可惜了。” 陈长生等二老垫完场,才吐出了铿锵之声:“有些规矩到了改变的时候了,规矩是人立的,不可能古已有之,陈家拳源自明代戚少保的《拳经三十二势》,若说外姓人不教拳,则无陈家拳,我老了,露禅,你是武术集大成者,照你的想法去做。” 说完陈长兴背手就走了,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三叔祖受了刺激,也若有所思,拍了拍杨露禅,摸头杀:“老喽,不服老不行。” 他看看几个老头子,来了句“走吧”,也背着手从祠堂的侧门退出。 几个长老互相打望,跟上了三叔祖的步子也鱼贯而去。 哦豁,山中无老虎了,陈有直都捋袖子了,看向杨露禅:“怎么干?” 杨露禅也走到了祠堂门口:“方子敬也好,清廷也好,都不会善罢干休,我们不能任人鱼肉,家在这,就不搬了,要搬也是满人自己搬,让他们哪来回哪去。” 村民们应声喝“好”,还有个附和:“这块地是老祖亲留下的,本来就是咱们的,凭什么听他们的,还不是凭手里的刀枪说话。” 杨露禅压了压手,人群又静了下来。 他再接上:“陈家拳的源头戚家拳是怎么来的,是创出来训练戚家军抗倭保家卫国用的,现在咱们不但有了比戚家拳还高明的拳架,还有了西洋人都赶不上的玄技,为何还要让他们随意地毁田推舍,咱们人在,咱们的家就在。” 村民们皆举臂应和,这是众志成城打算扛到底了。 一场铜钟危机,以惶惑开头,以激愤结尾,却人们的心中燃起了希望。 光凭陈家沟这点人不够,散开后杨露禅就让阿难带着一批教众回去,两边同时作准备。 有个陈家沟这个工业基地,八卦派的武力又大增,已经不再是前些时日的光景,如果清军大部来攻,就夹击灭了他们。 可陈栽秧却走了,还是不告而别。 当陈有直破门而入告诉他们这个消息时,杨露禅和陈玉娘正在做实验呢,他们需要高爆炸药。 杨露禅这时才想起大嫂的事,忙着忙着给忘了,他熄了酒精灯,脱下了围裙,当机立断:“骑马追!” 本来他还以为说动陈栽秧了呢,他手里的外骨骼和天威翼绝对是个好东西,而陈栽秧本人更是潜在的大家,只是一直没有个良好的环境,耽误了。 杨露禅直觉是大嫂那出了问题,那天他看到大嫂的头饰,那是日本款式,而陈长兴又撞破了她的行藏,内心不安她肯定想走。 实情还真是如此,陈栽秧是想留下的,这里有他梦寐以求的条件和环境。 可他回去后却看到老婆已经收拾好了行囊,陈栽秧忙用手语问她怎么回事。 大嫂给了答复:“你的计划失败了,在村民心中他们会一直记得你欺骗过他们,这样的风言风语让人难受,这里不适合我们了,走吧!” 陈栽秧被一瓢冰水从头淋到脚,刚才忘了这个,现在才想起以后在陈家沟可不容易抬头。 陈栽秧是一个性格很要强也很好面子的人,不然也不会跟陈长兴闹成这样。 他还是听了大嫂的劝,他虽然行为不够踏实,却是个痴情种子,他最落拓时妻子跟了他,在他心目中有着无可替代的位置。 于是两人连夜就离开了陈家沟,要不是陈有直想找陈栽秧谈谈开解他一下,还发现不了这个事。 骑马肯定比步行快,天亮时,杨露禅和陈玉娘还是在陈家沟外的谷口追上了陈载秧夫妇。 不过也挺险,都能看到外头大平原上的大路了,再多走几步就能拦上过往的马车。 杨露禅和陈玉娘远远看到孤零零跋涉的二人,陈玉娘的鼻子顿时一酸,虽然是代入,可也受了性格的影响。 杨露禅则从陈栽秧身上看到了一丝自己的影子,痴心、孤独以及不被理解。 他也喉头一痒,就叫出声来:“大哥,等一等。” 第104章 常常思过往 受了杨露禅的影响,陈玉娘也出口了,连喊了两声:“大哥,大哥!” 陈栽秧听到喊声回过身来,他的神情有些迷茫,因为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俩人。 陈玉娘跳下了马,两步飞跃,一下子就冲进了陈栽秧的怀里。 回来那天陈栽秧展开了怀抱,可陈玉娘跟他很疏远,今天他要远行,陈玉娘却回想起了小时候陈栽秧照顾她的点点滴滴,她终于克服了对身体的厌恶,勃发了真情性。 魏溯难就没有个大哥一样的人,本来有了严晶心是个依靠,可严晶心就净打压他来着,他的腹黑、城府、细腻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产生的。 既然是妈宝男,肯定就愿意有人宠着他,或许他也希望在严晶心那里得到这样的对待,可事实教了他做人,所以他把自己套了起来,穿上了伪装。 不过他在陈栽秧这里终于体会了一把有人罩着的暖,他的心结也开了。 陈栽秧的泪腺又一次被戳中了,他没有仰头装相,而是轻拍陈玉娘的后背,一如小时候小妹哭闹时那样。 等了一会,看到旁边一脸羡慕的杨露禅,他才松开,小妹都成亲了,是个大人了。 不过陈栽秧看到杨露禅的脸色也明白了,他又过去搂住杨露禅:“让你受委屈了,大哥对不住你,谢谢你让大哥想明白了许多事。” 杨露禅还不太适应,有些别扭,可他又舍不得这样的怀抱,神情飘忽不定。 陈玉娘在一旁看到了,噗嗤一声笑了,笑得很甜很美。 严晶心不也像魏溯难一样缺爱嘛,只是非要硬挺着,大大咧咧的外表下面是一颗冷得直打哆嗦的心。 这一声笑让陈栽秧回过神了,松开了杨露禅,然后杨露禅可以说话了,也借机掩饰尴尬。 “大哥,真的要走吗?不能不走吗?” 陈栽秧看向陈家沟的方向,满眼不舍,但还是摇了摇头:“真的要走,我怕面对乡亲们,大嫂也想出去,她怕冷眼。” 他说着回转头,用饱含温柔的眼神与大嫂交投。 陈玉娘想起了一样事物,就跑回了马匹那,从侧兜拿出了那个木筒,递给了陈栽秧:“拿着。” 陈栽秧接了过去,拉开了木筒,手忽然就颤了起来,声音也颤了:“这是咱家传的千年淮山,你怎么把它拿来了,爹会骂你的。” 他将这根淮山又递回给陈玉娘,陈玉娘却手一推:“有人交给我让我转交的,到了天津找家大一点的药铺,可以估得公道的价,出门在外得有应急的钱,你不是一个人,总不能让大嫂跟着你一起受苦。” 陈栽秧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他捧着木筒向着陈家沟的方向鞠了一躬,喊出了:“爹,孩儿不孝!” 就在不远的山崖上,陈长兴躲在了树丛里,此时也转过了脸,风沙太大,刺眼了。 杨露禅从怀中又掏出了几张银票塞到陈栽秧手里,陈玉娘却挡住了,拿过来一看,好几万两呢。 她忙出声解释:“不用,爹都说了,不能总用女婿的钱,陈家没穷到那份上。” 杨露禅才不管她呢,手一捋就顺过了银票,直接塞进了陈栽秧怀里,然后才转着陈玉娘摇头。 “你不懂,这根淮山卖了就可惜了,大哥,听俺的,别卖,自己吃,千年的老药,吃了对练功帮助很大,你的基础前面打下了,没丢,只要找回来还能成,陈家拳的法门都在少年之时整合进了身体里,只要功夫到,你还能突破气劲。” 说着杨露禅怕陈栽秧不明白,随手在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轻轻一抛,就以气劲将石块拢住了虚悬着。 他看向陈栽秧:“大哥,懂了吗?我说了练功对科学发展也有帮助的。” 陈栽秧仔细地看着在杨露禅两掌间徐徐翻动的石块,突然间吐话:“气流,无形的气流,能感受到气流通过物体表面时的受力状况。” 杨露禅也笑了:“对,我把这叫做流体力学,在天上就是空气动力学,你的天威冀,如果有气劲帮忙,不用上天也可以改进结构和外形,可以找出最适合飞行最安全的结构来。” 陈玉娘也兴奋了,大叫起来:“用气劲来取代风洞,气劲可以由自身感知,比之风洞更快捷,还不用测试,因为气劲直接就反馈回神经和大脑了。” 也亏得是陈栽秧,可以听明白陈玉娘说的什么,他的神采也起来了:“风洞,真是个好想法,原来武功还真有用。” 他的脸上现出了热切,仿佛眼前的路又向前延伸出了好大一截。 杨露禅则笑着挠头:“大哥,其实俺这想法还是被你提醒了。” 陈栽秧有些疑惑,指了指自已:“我?” 杨露禅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你的外骨骼,辅助你身体运动的那个,俺跟玉娘早看出来的,却没有点破,等于是故意挖了个坑看你跳。” 陈栽秧却释然地摆了摆手:“没事,怨我自己鬼迷心窍,整天就老想着天威翼,为了造它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不过我原来做那个助动器,不,还是你说的外骨骼名字更好听,它确实是参照了陈家拳的原理。” 杨露禅却恢复了庄严的神色:“大哥,你痴于造机器并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道,不给你一张清净的书桌,错的是那些心怀贪欲的人,他们利用你的纯粹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一番话让陈栽秧醍醐灌顶,他找到了知音,没想到是他一直看不惯的妹夫。 陈栽秧抿了抿嘴,用力地拍了拍胸脯点了点头:“我得走了,谢谢你,我一定争取把气轻练出来,把天威翼造好。” 然后他又看向陈玉娘:“小妹,相信哥,哥说过总有一天能带你到天上飞。” 陈玉娘终于忍不住泪水,也连连点头,杨露禅则将马拉过来,把缰绳交到陈栽秧手里:“大哥,多保重。” 陈玉娘也拉过了她骑来的马,想递给大嫂,可大嫂却退后一步没有接,而是跟陈栽秧又打起了手语。 “你别走,你应该留下来,留在陈家沟你才能实现你的梦想,外面并没有一张能让你安静研究的实验台,只有这里有。” 这个转变来得太突然了,陈栽秧喜极欲狂,他抱起大嫂就转了两圈,可大嫂脸上的神色不对,一点也不像高兴释怀的样子。 陈栽秧很快就发现了,他将大嫂放了下来,也打起了手语:“你很不开心?” 大嫂却没有比划,而是往旁边走了几步,找了块土路,捡起了一根小木棍写了起来。 “栽秧君,我要走了,我不属于这里,但你的根就在这里,我们就此分别吧。” 陈栽秧愣住了,他抓住了大嫂的肩膀拼命地摇晃,嘴里狂吼:“为什么?你不再爱我了吗?我们还说了将来要养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我答应过你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为什么要离开我?” 大嫂挣脱了陈栽秧的双手,又在起上写起来:“对不起栽秧君,我欺骗了你,我们不可能有孩子,因为我无法怀上孩子,露禅君说对了,我来自日本,我是镜心明智流的剑客,我来清国是怀着任务的。” 陈栽秧没有再看地上的文字,他颓然地摊坐在地上,嘴里依然喃喃着:“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 陈玉娘忙过去安慰他,杨露禅却看懂了大嫂写的话,因为严晶心基本上研究过世界上所有的武学,日本的当然也不例外。 他脱口而出一句日语:“镜心明智流,杀手?大嫂你是保皇派的人?” 大嫂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杨露禅一眼,接着又在地上写起来:“我不是哪一派的人,我是师父的棋子,师父从小收养我教我剑道,我就是师父手中的剑。” 杨露禅点点头,又换回了中文:“你能听到,你的哑巴不是天生的?” 大嫂动作忽然就停了下来,迟滞了很久才又写下一行字:“剑客不属于自己,只属于重新赋予他生命之人。” 杨露禅摇头:“为什么不想想是谁造成这一切?你的师父也就是你的主人,他是个武士,他有利益诉求,他把你变成哑巴就是为了不让你说出秘密对不对?作为潜伏的杀手,你会被从小绝育以防止产生感情对吗?他有将你当作一个人吗?” 树枝又动,很缓慢:“这就是我的宿命。” 杨露禅摇头加抬声:“不,这不是你的宿命,反而是别人剥夺了你的生命,这些人里就包括你的师父,俺没猜错的话,你的任务是到清国来寻找戚家拳的源头对不对。” 大嫂迟疑了一下,写上了“是”字,然后她又加了一句:“我没有从栽秧君手中偷走陈家拳,一次意外他救了我,并照顾了我许多年,本来我以为我会忘了自己的使命从此跟着栽秧君度过余生,可是这一次爹发现了我的行藏,为了不让栽秧背负冤屈,我必须离开。” 陈栽秧这时站了起来,满眼悲戚和哀求地看着大嫂:“其实我知道你能听到,也知道你的来路有问题,但我并不怨你,也不嫌弃你,孩子的事情我也在想办法,请你不要离开我,我跟你一起走。” “不,谁都不许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长兴到了旁边,杨露禅发现了,可他也没提醒,或许陈长兴能让陈栽秧和大嫂留下来,他还真赌对了。 陈长兴说完又看向杨露禅:“露禅,你说一说你大嫂的师父是个怎么回事,虽然日本远了些,可真惹急了我,我就去日本把他给宰喽。” 杨露禅笑了,摇摇头:“那倒不用,日本现在是江户幕府的余荫,德川幕府已经十分疲弱,他们有点像五代十国时的样子,天皇就是个傀儡,幕府就是地方军阀,谁强大了谁坐庄,但他们的等级制度比清国更残酷,一些不得志的武士就以维护天皇制度的名义,行反抗夺权之实。” 这么一说陈长兴就放心了:“不就是一小撮想造反,但又不敢造反的宋江一流嘛,比你还不如呢。” 杨露禅笑着挠头:“爹,俺那不是造反,他们那种杀人放火受招安的做法俺是不干的,俺能证明俺的想法可以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陈长兴才懒得跟他掰扯这些呢,他只关心儿媳妇还会不会再被人要胁:“那他们还会找来吗?” 杨露禅露出轻蔑的神色:“咱们不去找他们,他们就该烧高香了。” 现在处于江户幕府末期的日本远不是几十年后的日本,不然也不会派人来清国图谋戚继光的东西了,直到被美国大舰巨炮打开国门,日本才开始转变。 陈长兴腰杆直了,朝着大嫂挤出一个尽量慈祥的笑容:“不怕,他大嫂,我做主,不走了,谁敢来找麻烦,都给我打出去。” 陈玉娘也向着大嫂喊话:“大嫂,爹都没有怪你,村里人也不会给你们冷眼的,别走。” 陈长兴又问了大嫂:“那个绝育,是不是给你喝了药?” 大嫂无力地点头,陈长兴就向她伸出了手,大嫂倒懂这个,也乖乖地伸出了右手。 陈长兴只轻轻地虚按,用的是气劲来读脉象,轻轻皱了皱眉就重见光泽:“没事,就是在你长身体的时候给你喝了堆积阴气的药,能治。” 这一颗定心丸终于让大嫂破颜,她激动地扑进了陈栽秧的怀里,呜呜地痛哭。 陈玉娘把陈长兴当神医了:“爹,那嫂子的嗓子?” 陈长兴摇摇头,没说话。 其实从大嫂的哭声杨露禅就听出来了,是声带被彻底破坏了,没有修复的手术治不好,再好的药也做不到活死人肉白骨。 他也向陈玉娘摇头示意,让陈玉娘又一阵郁闷。 不过这也不影响生活,陈栽秧遇到大嫂时她就不能说话,有很多东西并不需要语言来传达。 陈长兴安排得明明白白:“露禅,你不是说大嫂是你老乡嘛,今天开始她就是你的族姐,她叫杨谨言,河南安阳人氏。” 杨露禅明白陈长兴的意思,他希望从此这一段隐秘就永沉海底,旧的镜心明智流杀手死的,大嫂从此和她的过去永别。 而且他还将大嫂托庇于杨露禅,因为他有足够的实力让杨谨言远离迫害和算计。 第105章 少年望将来 陈栽秧这时也安抚好了杨谨言,他退后一步,比划起来了手势:“我要造一个新的天威翼,让我们真正无忧无虑地在天上飞。” 对于造机器搞科研陈长兴还是有些理解不能,撇了撇嘴,好在没反对,这就不错了。 陈栽秧最后那一下手势不仅陈长兴猜出来了,杨露禅也看出来了,太明显。 他高兴地又拍大腿了:“大哥,俺来时就觉得陈家沟的山路太难走,这样,咱们在陈家沟修一个机场,让世界上第一台飞机从咱们这冲上云霄。” “飞机,好名字,以后天威翼就叫飞机,会飞的机器,它能证明咱中国人造机器不比洋人差。” 陈玉娘有发言权,她反驳了陈栽秧和杨露禅的说法:“其实到现在中国人造机器的本事也没比洋人差,火炮、机关枪其实都比洋人早。” 杨露禅不知道这回事,陈栽秧却知道:“小妹,你说的是威远将军炮和连珠铳?” 陈玉娘点头:“纪昀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里就记载了这两种武器,可惜,威远将军炮和二十八连珠铳被藏于深库吃灰,它们的设计者戴梓也不受重用。” 说到这个陈栽秧就来了精神:“我知道戴梓……” 他说着还看了一眼陈长兴,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爹小时候逼我读圣贤书,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些东西,整天仁义礼智信,满口道德,可我知道,最缺德的就是这些儒生。” 他这么一说,陈长兴就不自在了,咳了咳嗓子:“时间不早了,我就不跟你们掺和了,你们也早点回去。” 说完他就背着手走了,就连陈玉娘想拉住他都被他闪过了,没办法,这算是陈长兴的污点。 可那会他哪知道这么多弯弯绕,“学好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大家不是都这么说嘛。 陈栽秧是他家老大,当时陈长兴也还年轻,跟方子敬他爹别苗头,他当然希望儿子读书有出息光耀门楣,不然被人鄙视武夫多没面子。 还是后来随着年纪变大见着世面多了,陈长兴才知道世道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也不能全怪陈长兴,大家都在漆黑的屋子里,没有一丝光亮,让屋里的人自主地体悟光明比黑暗好,可能性极低。 但不管怎么说陈长兴走了他们还是觉得自在了很多。 陈栽秧更来了精神:“后来我实在没办法,就找些杂书来解闷,纪昀是大家,还是朝廷礼部尚书,管着科举呢,西席先生也不敢反对,我就是看了《阅微草堂笔记》才想到要造机器的。” 戴梓,康熙时期的官员,却是少有的科学家,他从小便对制造东西非常的有兴趣,大名鼎鼎的“威远将军炮”就是出自他手,还发明了机关枪的雏形。 威远将军炮用的是子母弹,射程也达到了创纪录的两公里还多,远超当时西方的水准。 可康熙却将他丢到了钦天监闲置,可戴梓也闲不住,又开始研究天文、数学等学问,也因此得罪了汤若望。 出头的椽子先烂,汤若望等西洋教士将戴梓给举报了,名目是私通东洋,那时候的日本能给戴梓什么好处?这就是个莫须有的罪名。 康熙却听信了汤若望的说辞,将戴梓发配辽东,最后郁郁而终,真个证明了戴梓写的诗:有能匡社稷,无力退饥寒。 陈栽秧将戴梓的事迹说完,杨露禅却有不同看法:“他不是被冤枉,而是被压制,那个罪名说不准还是康熙让人给他安上的。” 陈玉娘也没反驳,因为了解的事情越多,越明白有太多的事情被遮掩在历史的尘埃里,陈家沟的铜钟预言不就是这回事了吗? 陈栽秧还没想通里面的弯弯绕,带着迷茫的眼神看向杨露禅,那就索性给他讲清楚,他就是不知人心鬼域才上了方子敬的当。 “戴梓是汉臣,满清是满人掌权,立国凭的是勇武,但口众很稀疏,如果有了能让勇武不值钱的武器,满清如何压制汉人?所以不能让这样的武器普及,连流出来都不行,会动摇满清的统治基础,就跟陈家沟被压制的道理一样。” 陈栽秧听了觉得毛骨悚然,打了个冷颤问了句:“就这?” 杨露禅点头:“这已经很有威胁了,戴梓这个人太纯粹,不懂得揣摩上意,他不知道,越是上赶着研究,做出越大的贡献,就越会被康熙所忌。” 陈栽秧这时被吓坏了,猛说喊出了“糟糕”。 杨露禅和陈玉娘大概也知道他怕什么了,结果他自己就说了出来:“我将设计图献过给智亲王,也给他展示过天威翼的飞行,结果他只是口头嘉奖一番,什么表示都没有,我却因为造机器欠下了越来越多的债,同时工坊也不时被人刁难。” 杨露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大哥,你有着跟戴梓一样的际遇,满清防着汉民强大,宁可带着国家沉沦也不会将汉民武装起来,这个武装,还不仅仅是武力。” 说着杨露禅指了指脑袋,陈栽秧就跟着说了出来:“民智开则民不易欺瞒,我说怎么整个国家都被洋人给拉了老远,可这些官老爷们都不着急呢,原来是这么个回事。” 大嫂这时也在地上写了一行字:“在日本,也将清国称为老大帝国,认为清国江河日下,不复雄姿,所以幕府也好,下层的武士也罢,都开始觊觎清国的好事物。” 杨露禅与陈玉娘对视一眼,陈玉娘还开起了玩笑:“此处应有《少年中国说》,你来吧!” 陈栽秧听不明白:“少年中国说?谁写的。” 杨露禅则笑了:“给俺开蒙的夫子,梁饮冰梁先生。” “没听说过啊?怎么玉娘也知道?” 陈玉娘笑得鸡贼:“露禅告诉我的,他背得特别好听。” 杨露禅当仁不让:“日本人之称我中国也,一则曰老大帝国,再则曰老大帝国。是语也,盖袭译欧西人之言也。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 他像是故意的,读到此处就看向陈玉娘,然后她的遗传性白眼又发作了。 但陈玉娘接了上来:“任公曰:恶!是何言?是何言!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 杨露禅又抢了调头去:“欲言国之老少,请先言人之老少。老年人常思继往,少年人常思将来。” 又换成了莺啼翠谷:“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惟保守也,故永旧,惟进取也,故日新。” 听到这一段,陈栽秧仿佛感觉诵读的声音在脑袋里轰鸣,震聋发聩。 大嫂也给陈栽秧打起了手势:“文章很好,人也很好,很般配,看着听着让人耳目一新。” 陈栽不忍说话,也来不及比划,只一个劲的点头。 杨露禅和陈玉娘就这么你一段我一段,将《少年中国说》完整地背诵了出来。 其时恰值红日初升,早上的太阳将陈栽秧的眼睛刺得热泪盈眶,怎么擦也擦不干。 等全文尽释,陈栽秧一鼓双掌:“说得好,饮冰先生大才,恨不得见,国非一朝一姓之国,乃国人之国,身为国人,当以少年振作。” 他又拉住了大嫂的手:“谨言,国不是哪一个人的国,只要与国同在,同呼吸共命运,爱它护它敬它,则土地上之民为国民,它就是我们的心中之国。” 他又看向杨陈二人:“爱这片土地,它便为国,伤之片土地,举国驱之,走!回去,为咱们的理想国装上盾牌、牙齿和翅膀。” 这个提议没毛病,都觉得全身满是劲头呢,就是陈栽秧说“饮冰先生吾师也”让杨露禅和陈玉娘郁闷,他孙子都比人家大。 不过陈家沟的内部隐患总归是消弥了个干干净净,接下来可以捋起袖子加油干了。 全村数千口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被动员起来,扩建工坊,习练武学,喝汤吸血,瞄枪掷雷。 村里的鸡鸭猪羊全遭了灾,年关还没到呢,劫数就来了。 不过在杨露禅的忽悠下,进境确实是快多了,大家也就当是提前过年,与其在兵祸下沦为齑粉,还不如让禽畜们祭了五脏庙,早日投个胎呢。 严晶心用脚捅了捅正抱着平板摊坐在沙发上的魏溯难,被后者回了个“别闹”。 魏溯难正查资料呢,最近两天在梦境里的“大生产”让俩人等于系统地盘点了知识体系,很多缺的漏的还得及时补充,这也相当于学习了。 可魏溯难不得清净,缠丝腿又来了,就在魏溯难一把擒住严晶心偷袭的“暗器”准备反击时,客厅的大门打开了。 贤慧和魏嘉新提着大袋小袋站在门口,看着客厅沙发上的场景也不知该说啥。 严晶的小腿被魏溯难抄住了,他肚皮上还摆着平板电脑,上面的内容是粉末治金的流程图,这是什么组合? 老俩口互怼疑问眼神,现在的年青人这么会玩?谈恋爱打情骂俏可以学术化? 画面音都来了:“唉,你看那温区不对。”“哪呢?”“不是我这里,是坩埚那,颜色浅了。”“挺白的呀!”“刚涂了补水液,你再不管模拟流程就成渣了!”“我已经快炸锅了!” 魏溯难尬在当场,严晶心却一脸的坦然:“提醒你两次了,慧妈妈发了两次消息,说买了东西让你下去接,结果你说别闹。” 只要是愿相信,也能还原得通,贤慧和魏嘉新对视一眼齐齐点头,你们说什么就什么吧。 这时又有新动态,严励抱着一箱子出了电梯,吭哧吭哧地疾走,见俩人挡路,他还喊了声:“让让,嘿,到家了就别玩眉目传情了,万一孩子们……” 严励难得嘴损一回,可前面两人一闪开,就给严励的嘴按了暂停键。 这一次魏溯难终于有了反应,他放开了严晶心,以快进的速度一挺肚皮弹开了平板,自己反身越过沙发就接住了严励手里的箱子。 一整箱的桔子呢,得有五十斤,魏溯难就单手平托着,像托一碟小菜般,他还有空帮严励递换鞋的小板。 严励也只是惯性地愣愣地说话:“单位组织统一采购,对口扶贫点的特产,我琢磨着这边人多战斗力强,就扛这来了。” 魏溯难的急智又来了:“我就是说叔你快过来了,心心说没那么早,还不服对我进行人身攻击,看,我猜对了吧。” 说着他又过去单手一勾,把老妈老爸手上的提袋全顺在了手上,嚯,近十个提袋也几十斤,就被他拎着。 魏溯难还轻松地掂了掂手里的箱子,又抖了抖另一边的袋子,轻松得很:“你们稍等,晚饭顶多半小时就好。” 说完他就一掂一抖地进了厨房,闲庭信步。 严励也好,贤慧俩公母也好,全看傻了,一百多斤呐,魏溯难就像拎两梳蕉似的,让他们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难道是错觉? 严晶心都替魏溯难着急,这傻子,都暴露了。 她也赶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趿着毛拖就往厨房冲,她得提醒魏溯难,可她的理由竟然是“我去帮帮忙”! 错觉,一定是错觉!哪哪都不对路。 严晶心和魏溯难在梦境里可是顶着夫妻的名头呢,也整天呆一块,哪怕是时时警醒自己,可潜移默化,习惯了就会影响到意识和行为。 他们把这种默契带回了现实,老爸老妈们见了,能觉得正常才怪。 于是哪怕是魏溯难拿出了浑身解数,做了一桌精致的菜肴,也没有办法把家长们的注意力焦点引开。 就连那道超水准的荷塘月色,也被家长吃出了百年好合的味道,有百合和莲耦嘛。 严励还吃出了酸味,贤慧觉过甜了,魏嘉新嚼着土豆丁心惊肉跳,可千万别早早地整出个小豆丁来,当爷爷听着不错,可不是还没思想准备嘛。 饭后严励带着严晶心回去了,年前家里也要打扫整理一下,可他打算先行整理一下严晶心的想法,左思右想才组织好词句。 “心心,感情的事不能太快,要慢慢品味,与自己一同成长。” 另一边魏家,魏嘉新和贤慧混合双打,贤慧主攻:“难难,恋爱要为女孩的将来负责任,要有长远的考虑。” 第106章 未雨多绸缪 被上了一晚的思想品德课,严晶心的思想滑坡了,就是这么叛逆。 陈玉娘也没有办法了,所有的人都认为她跟杨露禅都衬得不能再衬了,他们不得不挤一张床上。 为什么?陈长兴在屋顶上呢。 这个老爹也算是没脸没皮了,谁让他们两个不圆房呢? 只要俩人不上床休息,陈长兴就跟他们耗上了,眼睁睁看着两个武学奇才不愿意阴阳调和,他死不瞑目。 这是内外部压力加在一起导致的,外部有随时可能扑上来的清廷,内部是每天变一个样的陈家沟。 陈长兴完全看不懂了,不过他知道陈家沟正在完成一个蜕变,等它破茧而出时,一定会震惊世人。 但他帮不上忙也伸不上手,所以他也将担心收在了心里。 他想着真要是清廷大兵压境,他就去自首,顶上去让杨露禅和陈玉娘逃,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一定会还自己一个惊喜。 不过他希望完成自己的夙愿,让陈家沟的武学发扬光大,这个他懂啊,眼下就只剩下最后一层窗户纸了,得捅破它。 年青儿女脸皮薄,迈不出最后一步,不如就让他这个老不修在后头推一把,这就是陈长兴坐到了陈玉娘的屋脊上的原因。 还是有转圜的,陈长兴又不能冲进陈玉娘的房间来,所以杨露禅就跟陈玉娘躺在了一起。 把老人家骗走再说,没见差不多整个陈家沟都看着嘛,那能羞死人。 眼下杨露禅拿着把剪刀瑟瑟缩缩地跟陈玉娘咬耳朵:“你要敢动我就捅你。” 弄反了喂,这事应该是陈玉娘来干的。 可严晶心不管,她现在处于恼羞成怒的阶段,谁让魏溯难毛手毛脚来着。 至于她为什么以纤纤玉足踢魏溯难,她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有什么问题?没毛病! 他们以为没毛病,毛病大发了,习惯的力量会害死人的,人的神经不可能天天绷着,总有会松驰下来的那一刻。 陈长兴的一口气了松下来了,死不了。 他的未雨绸缪有效,总算是身陷囫囵前办了一件大事,一身轻松。 “听”到女儿女婿睡下了,他也长长伸了个懒腰,得回房去挺尸了,年纪大了不像以往硬朗,还是家里舒服些,何况再不躺就没几天可以躺了。 除了陈长兴,这一夜也同样有人在未雨绸缪,江道台就在擦拭清点他收藏的古董瓷器、珠宝、小黄鱼。 说收藏高抬了他,都是别人来打通关时送的或者他索要的。 银票没了,可这些实物还在道台府的密室里边好好的,现在这些东西是江道台的救命稻草。 他想着把这些给直隶总督那送去,赶紧换一个差使,哪怕没有那么肥也认了。 前面花的钱捞回来了,只要挪个地方离开这个火药桶,大不了就当买官没买中行市,买贵了呗。 贵有贵的好处,在直隶总督那人情也大不是,而且生意就是这样,只要赚钱就行,赚多赚少的不能奢求,有赌未为输。 就是江道台觉得心里在滴血,善财难舍啊,他捧着个最值钱的元青花,是瞧了又瞧擦了又擦,一想到这件宝贝马上就要离他远去,他心就绞痛,好像一块心头肉被剜走了。 恰在此时,秘室的墙壁在一声巨响下被撞破了一个洞,吓得江道台手一松,那个元青花就掉了下去。 还好江道台眼疾脚快,伸出脚掌一垫,元青花瓶砸在他脚面上一缓冲,就向旁边滚开了。 总算是保住了,江道台还没来得及抽一口冷气呢,脚面也不知道砸断骨头没有,反正是扎心的痛。 他的注意力都不在疼痛上,而是在面前从墙洞里冲进来的高头大马上,马上坐了个白头巾包头的洋人士兵,然后一队包头洋兵随后也从墙洞进来,举起了手里的枪,齐齐地对准了江道台。 江道台虽然吓坏了,可好歹是一府道台,胆气还是有些的,他扯起了喉咙:“你们想要造反!” 在道台府里呢,还是有待卫的,而且河南府还有兵,只要动静闹大了,还是会有人来救他。 方子敬穿着官服,戴着红顶花翎进来了,他捡起了地上的青花瓶,擎在了手里。 江道台终于知道是谁搞自己了,他露出惊愕又不屑的神情:“你?!” 方子敬微笑着,手一歪,那个青花瓶当啷一声就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也把江道台的心砸碎了。 江道台只来得及肉痛地“哎”了一声,指着方子敬也只发出得一个“你”字,他的脸肉在颤抖着,这是要了他的命啊。 方子敬才不管他呢,从袖子里抽出一卷文书,展了开来,朗声读出。 “直隶总督谕令,河南省府道台江炎皓欺上瞒下,索贿贪污罪证确凿,即刻打入大牢候审,遗缺由直隶铁道总监造方子敬补实,令发即办,着勿庸议,此谕。” 江道台跳了起来,举手指天:“我……我要找总督申诉,我捐官捐了三万两。” 他那委屈不平的神情,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方子敬一脸的冷傲,走到了他脸前,靠到江道台的耳旁:“东印度公司帮我捐了五万两,谁捐得少,谁就去坐黑牢。” 江道台没表情了,只剩下眨眼睛的反应,方子敬拍拍他的肩:“把他带走!” 双手被反剪起来的江道台只是哀声骂出了“方子敬”就无言了,骂什么?方子敬干的事情他全干过,只不过方子敬比他更狠而已。 见这个人软包了,印度包头兵一拥而上把他叉走了。 方子敬则走到江道台收藏的留声机面前,蹲了下来,摇动了摇把,把导头放到了黑胶盘上。 一阵悠扬畅快的乐声扬起,方子敬闭上了眼,慢慢地享受着,权力的滋味确实让人迷醉,让人欲罢不能。 欲罢不能的还不仅仅是方子敬,杨露禅也一个鸟样,他不断地翻来覆去的烙饼,好像床有些烫人。 其实是他自己热得烫人,脸红得像虾一样。 严晶心就是这么个嘴上不饶人、心里虚得慌的样子货,从他要拿把剪刀瞎晃就知道,真正娘的是他。 好啦,这一次有男儿身了,结果终于发现从身到心其实就是个母的,硬挺着输人不输阵而已。 打地铺了好多天,终于躺到床上了,软软暖暖的被铺让陈玉娘很快就睡着了,独留下杨露禅在那七上八下。 杨露禅也对这种情形很怪异,竟然跟异性躺在一张床上,自己却还没有一脚把陈玉娘踹下去,心里还痒痒得紧。 这种感觉不断地噬咬着严晶心的心防,还一点点地扩大,终于钻了进去。 不行了,还是顶不住,半夜杨露禅就偷偷地爬起来了。 他也像陈长兴一样上了屋顶,想着清冷的夜风能让自己清醒,可脑子里的杂念怎么都没有办法赶走。 那就练拳,练着练着也许就忘了。 过了一会,陈玉娘醒了,看着旁边没人了,猜到杨露禅多半也在房顶呢,没理会,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天亮了,陈长兴就来催着杨露禅跟自己走,两人又到了村头的柳树上,倒挂了起来。 杨露禅有点搞不懂陈长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照直了问:“这是练功吗?” 陈长兴没耐心跟他解释,主要是怕一解释自己又被打击到:“哎哎哎,不要说话,来跟着我做,深吸,缓吐,跟平时吸吐的节奏反过来,好,吸时收腹,吐是松腔,对,慢点再来。” 他还用手压着杨露禅的肚腹,一点一点地纠正杨露禅的吐纳频率,一直到杨露禅呼吸调均为止。 杨露禅难得没有抗拒,他觉得陈长兴也算是长辈了,亲人,无所谓。 然后他又猛的想到了自己跟魏溯难好像也越来越没有了隔阂,就连打打闹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避讳,难道自己也将魏溯难当成了亲人了? 陈长兴却在这时长长地打了个呵欠,昨晚他也没睡好,在他心满意足地回了房躺下,等了很久没动静,阴阳调和肯定有气机外泄,两小多半阳奉阴违。 他必须想到一个办法,让俩人心甘情愿地走完最后一步,为此他想了整晚。 杨露禅照着陈长兴的呼吸吐纳法,还真进入了定静,似睡非睡,心里没有杂念,浑身暖洋洋的。 这样倒挂着暂时缓和了他汹涌的经脉,让他能够完整的将气劲运行完十二重楼。 慢慢地,他感觉到自己可以构架起一个完整的经脉循环,然后杨露禅就发现脑海里有了一幅整个经脉的循环图,纤毫毕现,就跟核磁共振那般。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整个经脉。” 陈长兴轻轻一摆就落了下去,杨露禅回过神:“爹,我做得不对吗?” 摇了摇头,陈长兴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敲着腰骨:“你已经学会用心看了,所有的事情你都明白,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剩下的就看你的决定。” 他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走了,得回去补觉。 杨露禅明白了,依然挂在树上愣愣地出神。 陈玉娘也跟他一样出神,在大铁怪那,陈耕耘得了陈长兴的指令,一大早就将她领到了这。 虽然陈老二的行动目的不明,可到了地方就开门见山:“爹说咱们正在炼钢,这里怎么都有几百吨的,拆了吧,上好的精钢,能省多少功夫造多少武器哟。” 陈老二东摸西摸,一脸的热切。 感慨完他才看向陈玉娘:“爹怕你心里还有方子敬呢,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迟迟不跟露禅圆房?” 陈玉娘一听又羞又窘,直接走了,一边走一边有话飘回:“今天就拆了它,熔了造炮,就造那个火箭炮,清军如果攻来,全灭了他们。” 她离开后找到了杨露禅,劈口就问:“三花聚顶的修炼方法是不是对你很重要,没了会让你觉得人生遗憾?” 杨露禅没吭声,他从心了,难于启齿。 今天是除夕,魏溯难要负责今晚的年夜饭,菜谱都定好了,东西也采购完了,也不会让他为难。 让他为难的是别的事情,一大早他就起来了,在微信上缠了李臻一上午。 聊的是严晶心的心理阴影:“李老师,潜意识与主观意识的分离焦虑有什么好办法解决?” “你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吗?一般来说,心理反应都有潜意识与主观意识成份,如果潜意识占据主导,那么焦虑就会强烈,主观意识会将焦虑驱逐到潜意识中,通过压制和置换等防御机制来处理。” 魏溯难着急地追问:“有什么表现?” 李臻的反应有些慢:“否认情感和分裂自我,你不要吓李老师,有这么严重吗?” 魏溯难没有回答,而是又提了个问题:“如何解决?” 这就说明情况比李臻预想的更严重。 大约过了十分钟,李臻才来了回复:“当痛苦过于强烈时,主体可能会置换难过与被抛弃的感觉,将它们体验为与他人有关的感受,而不是那个被贯注了心力的人,主体也无法觉察到自己的难过已经从真实造成这种感受的对象身上转移了。” 李臻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了具体分析,她在为严晶心担心,所以想确认。 魏溯难证明了他心理学没白学,他确认了一遍:“当事人自己无法意识到她正在将难过与愤怒转向一个并不是这些感觉真正指向的客体,而受体则必然是她潜意识中最信任的对象。” 道理是无力与苍白的,李臻的回答来了:“是这样。” 魏溯难有新想法:“既然移情可以减少痛苦,那么一种新的感情必然能替代造成痛苦的本体意识对不对?” 不再拐弯抹角,李臻代入了现实:“难难,虽然你年纪还小,但老师知道你是一个具有成熟思维的人,你必须考虑情感是不是发自于心,这是对双方负责的态度。” “谢谢李老师,我会认真考虑的。” 然后魏溯难给严励发了条消息:“叔,我承诺不会在成年前跟心心发生超乎友谊的行为,请您放心。” 当晚,魏溯难用过年高兴的理由将自己灌醉了,在此这此之前,他给严晶心发了一条消息:“人喝醉了是记不住梦境里发生什么的。” 第107章 手底见真章 杨露禅回到房间后把自己的被铺挪到了地板上,他怕自己“控济不住寄己”呀。 等他钻进了被窝假装睡着时,陈玉娘进来了。 她把门窗都关上了,然后才走到了杨露禅旁边:“今天晚上别睡地下,睡床。” 杨露禅还想装傻,并没有行动,陈玉娘却蹲了下来,揪起了他的耳朵,直接把他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杨露禅慌了,大声叫喊:“痛,痛,快放开!” 可陈玉娘也没有松手,而是脸上带着嗤笑:“大高手,就这点捏着耳朵的手劲,还不带着力道,你会弹不开?” 被戳穿了的杨露禅讪讪不敢反驳,谁让他心虚来着? 就这样,杨露禅被陈玉娘揪到了床上。 不过杨露禅还是依然作妖,他就没跟陈玉娘睡一头,陈玉娘皱起了眉头,话也没说,朝着杨露禅的腿上就拧啊拧的。 被拧疼了的杨露禅只得收回了朝着陈玉娘的臭脚丫,乖乖地换了一头。 现在他知道魏溯难说的喝醉后不知道梦境是咋回事了,这是陈玉娘的本性,又或者是被魏溯难固化过的心念。 陈玉娘摘出了发夹,手一弹,就将灯给关上了,现在用电灯了,可也是按式开关。 然后黑夜里就传来了杨露禅“啊”的一声惊叫:“你要干啥?” 另一声响起:“别吵,再吵可别怪我用剪刀!” 然后房间里就没有了话语声。 陈长兴躺在床上没睡,白天里他就补回觉了,这会精神着呢。 过了一会,他就感觉到了气机有些波动,仔细地辨认了一下,正是从陈玉娘的房内传来。 陈长兴眼珠子骨碌直转,索性一挺腰坐了起来,也五心向天打起了坐,一点点地感受气机的波动。 然后他发现气机好像滔滔洪浪冲入了一个闸口,在一道大峡谷中束缚住了,慢慢地消了野性,被驯服压制。 可它却没有萎靡,而是变得生机勃勃,洪峰的狂暴没有了,却在潜流下多了汩汩的脉动。 它并不是外向的,而是内收的,这股脉动会不断地滋润经脉和脏腑,同时渐渐地与肌体同频,越来越和谐。 这事成了,陈长生脸上自然而然地荡出来舒畅之意,天人合一,天人化生,莫过于此。 天亮了,杨露禅和陈玉娘早早地起来了,在练推手呢,不一样了,没有一丝烟火气,也不带毫厘的力道。 气劲就好像长在了他们的身体内,含而不发,俩人就像是从来没有练过功夫一般。 可要真以为这样就错了,两人的脚下,因为走桩步而带动的风将灰尘定向地吹聚成了一个太极模样,杨露禅和陈玉娘就不断地饶着这个太极交换鱼眼,游走于分界线之上。 他们还能一边打一边说话,一点也不怕岔了气。 这当然是因为没有气的踪迹,气跟劲合而为一,就在身体内流动,不主动用意念将它施展出来,它就跟劲力抱团了。 “终于知道为什么降龙十八掌的气劲能破罡气了,因为外功气劲与身体同步,是活的,而罡气与身体不同步,是死的,就好像一根高速旋转的枪刺一面静止不动的盾,当然能戳穿,就跟钻头能在金属上打孔一样的道理。” 这是杨露禅的慨叹,陈玉娘无感,因为她的心智现在有点分裂,她的气劲本来就与身体融合着,昨晚得到了反哺,可现在她的心智却对这个过程并不明晰。 不过她也不会在这时说出来,只要气劲在身体内,就可以慢慢感悟到。 有一点郁闷,她现在还是差了杨露禅一线,就是这个缺失造成的。 但她并没有觉得遗憾,反而有了成全一种美好的快感。 于是她口中吐露出来的是:“别啰嗦,手底下见真章,再打过!” 普鲁士大炮的试射现场,方子敬正在向直隶总督献殷勤,可直隶总督的语气很淡:“打过才知道。” 朝阳下,一队甲骑正横列在炮阵后严阵以待,阳光照射在金甲上,闪耀出麟麟的金光。 炮手们在做最后的检查工作,调整炮位和射角,东印度公司的军事顾问则在一边认真的核对,他们对清军的炮手一点也不信任。 等炮手们给出了手势,那边传令官才喊出了口令:“预备……” 在观礼篷的清廷官员们纷纷举起了手上的望远镜,随着传令官的那声“放”喊出,嘭…嘭…嘭接连三声,在望远镜的视野里,只见十五里外的靶位上炸出了三团烟火和一个硕大的土石坑。 那三朵爆炸产生的烟火团太震憾了,将望远镜不大的镜头塞得满满当当,马上有官员兴奋大喊:“这普鲁士的大炮真吓人,比红夷大炮厉害多了。” 直隶总督放下了放远镜,甚是得意:“那当然,此乃加农重炮,重十万斤,射程可达十六里,红夷炮跟它比,那只能算是鸟铳。” 有下属趁机拍马屁:“还是大人英明,引进了此等巨炮,我大清的军威再涨,必将战无不胜。” 也有附合的:“大人,再打一轮,还没看过瘾呢。” 方子敬知道自己的谋算成了,脸上有了喜意,直隶总督不拂众意,扬了扬手。 传令官接到指示,又高喊起来:“二轮准备。” 炮手们打开后膛,大吼“上炮弹”,自有两名弹药手从木箱中抱起一尺粗的炮弹,放在滑轨上,然后推杆就将炮弹推进了炮膛。 传令官的“预备”命令又来,炮手合上了膛盖,锁紧,就躲到了侧边。 现在的火炮还是挺危险的,炸膛走火时有发生,这也是后边那排甲骑存在的意义,那就是给大官们挡弹片的人肉盾牌。 方子敬从人丛中向总督大人靠过去,传令官一喊放,有些官员就直打抖,浑身筛糠,方子敬都能闻到味了。 不过他不在乎这些,他的目标是总督大人,他走到了直隶总督的身旁,附下身来,凑到了对方的耳边。 “总督大人,陈家沟一案停宕至今,若能调动神机营,再加上这三尊巨炮,平叛必然是手到擒来。” 直隶总督脸色有些不豫,他轻飘飘地提醒:“方道台,你头上顶戴的价值是有限的,调兵就会有巨大的靡费,可不好相与。” 方子敬从袖里掏出了个本子,呈到直隶总督面前:“大人请过目。” 直隶总督接过本子打开,里面是一张三万两的银票,总督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合上了本子。 他站了起来,向前走了数步,直到观礼台的边上才开口,声音压得很低:“神机营乃中卫禁军,不是说调就能调的,得有智亲王的手谕或者陛下的圣旨,外加军机大臣的附议。” 这时传令官又喊出了“三轮准备”,方子敬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纯金打造的望远镜,递给了直隶总督:“大人,请。” 总督欣然接过了望远镜,看向靶场,方子敬则附在他的耳旁:“大人直通天听,一定有足够的智慧,请大人不吝赐告。” 直隶总督心思却不在火炮上,而是借着炮声的掩盖沉声:“听说过师出有名吗?有要有名目,事情就好办,从上往下易,从下往上难,上头如果有心有意,事情会办得很顺畅。” 方子敬若有所思,陈栽秧回去了就没有再出来,那么陈栽秧多半又陷在了陈家沟,被说服策反的可能性很大。 陈栽秧手里可是有着天威翼的图纸的,以陈玉娘的手段怕是已经弄出来了,不知这个对于智亲王来说值不值得他上心呢? 可以威胁朝廷根基的事物,比什么乱党都要命。 想到此处,方子敬决定回去就向智亲王上书,陈家沟掌握着飞天利器,又勾结乱党拒阻铁路,这个名义,值得朝廷兴师动众了。 方子敬又看向直隶总督,他觉得这家伙贪的手腕比江道台高明多了,名目算个屁,名目只是个说法,真正能打动人心的还是利益,但他一眼就看出来利益在哪了,名叫承惠,还真不瞎蒙,收了钱事也办得漂亮。 智亲王想提早坐上那个位子,早日享受九州皆奉的好处,总督大人希望事情由上头推动,那么他除了方子敬孝敬来的,还能再捞一笔,上命调军,就会敞开了给军费。 而且师出有名,三军用命,都抢着给主上邀功,这一仗打赢的把握也更大。 至于方子敬,也学了两手,他献上去的那三万两是他的吗?那是江道台留下的余荫,被方子敬卖掉之后换回了近十万两银子。 他还是嫩了些,当他打听到他砸坏的那只元青花就值数万两时,他也肉疼了两天,不过这个痛苦,可以从陈家沟补偿回来。 个个都是高手,个个手里都有活啊!那就见个真章,方子敬眼神一缩,锐利的目光一闪就收。 方子敬估计着陈栽秧的天威翼已经弄出来了,他估对了,不过已经不叫天威翼了,变成了飞机。 没有办法马上用金属来替代机翼结构,但陈玉娘上了干馏法,把椴木炭化处理之后,不但轻了,而且承重能力和韧性也提升了。 同样机翼的蒙皮布也采用强韧度更高的新工艺麻布织成,比船帆只强不弱,这就让飞机一面世就远超莱特兄弟的水准。 最要紧的是飞机吹过“风洞”,陈有直突破了气劲,他被陈栽秧拉着给飞机机体做了优化测试,所以现在准备冲上天的飞机是最合理的状态。 而改良过的星型活塞发动机,让飞机获得了约五十匹的马力,比莱特兄弟的飞机整整高了一倍。 所谓力大砖飞,现在陈栽秧的飞机就是这么个局面。 所以当陈有直不放心还要大哥再改进时,陈栽秧不干了:“已经比原先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总要飞起来才知道,厉不厉害,手底下见真章。” 没人能拦着他,陈玉娘更是不会拦,就一活塞发动机的飞机,还有了她重新设计的降落伞,能危险到哪里? 所以她也力排众议支持陈栽秧,试飞去。 陈家沟的老老少少又一次全员出动了,都来看陈家老大的笑话。 飞天,那是神仙的领域,就陈栽秧那嘴炮,也想当神仙?不是笑话是啥? 机场不可能那么快,杨露禅只是发动了村民和他手下的教众从村口到峡谷口清出了一条泥石跑道,有五百米,对于活塞发动机飞机来说,属于够够的。 陈栽秧也没多等,今天是他在村民面前正名的时刻,况且飞机比天威翼性能增加了那么多,还犹豫个啥?他一拉轴绳,发动机就突突地响起来,喷出了浓浓的黑烟。 没办法,杨露禅给他弄的是蓖麻油,这东西燃烧值是大,但烟也够呛。 黑烟过后,发动机工作良好,越转越快,越转越平稳。 陈栽秧爬进了机舱里,戴好了护目镜和头盔,玻璃的强度不够,就只能兜风了。 他一拉操纵杆,传动轴齿轮就卡入了离合位,飞机开始向前滑去。 这一动就让村民们发怵,飞起来还不见得,但明显这只会飞的鸡比方子敬那头喘气的铁牛快多了。 可他们还没到真正怕的时候,当飞机滑跑过两百米越来越快并开始飘浮起来的,他们才真正地惊讶。 也有人不惊讶,杨谨言就追了出去,追着飞机的后尾跑。 虽然赶不上,但她还是激动地啊啊大叫,好像要帮陈栽秧使力。 陈长兴也在山坡上,想看又不敢看,那是他大儿子,要去飞天,这万一要摔下来怎么办? 不过他也没拦着,这一次他在陈栽秧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精气神,他也觉得大儿子这次能成。 杨露禅和陈玉娘一点也不担心,还在交头议论:“能承载炸弹了吗?就用迫击炮那种碰撞引信的,通用,没有后勤压力。” 他们知道方子敬这一次会带着巨炮来,暂时陈家沟手上还没有足够射程的东西能将巨炮拒之门外。 飞机是唯一靠谱的希望,因为这架飞机远比设想中的飞行高度要高,也没有危险。 陈栽秧果然不负重望,他在滑行了三百多米后就将飞机拉了起来,迎着峡谷中吹来的山风,飞机以近乎垂直的轨道直上云宵。 还拉出长长的尾烟,在天幕上画出了开天辟地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108章 刀兵不长眼 陈家沟的村民们又一次为难了,是跑呢还是留下来一同抗敌呢? 八卦教支援而来的教众也到了,带回来外面的消息,河南道台换人了,就是方子敬,接下来这一战在所难免。 上一次三叔祖做主将方家的人全放了,这一次连个人质都没有,只要清军开来,那就是重炮轰,陈家沟将被犁平,不复存在。 杨露禅的态度是尽量让普通村民避出去,能留下的骨干没有什么疑问,普通村民还是尽量让他们远离战场的好。 刀兵不长眼,再周详的筹算,只要战争打起来,伤亡都是不可免的。 可那天陈栽秧在村民头顶上飞过再拉起机头的雄姿将村民的心扰乱了。 这可不怪陈栽秧,也怪陈栽秧。 村民们并没有把陈栽秧神化,他们反而觉得陈栽秧跟他们很近,毕竟陈栽秧一直在村民们心目中的印象就是不靠谱,现在成功了不会走上神坛,顶多就是有了铁杵磨成针的励志作用。 像陈栽秧那样的都能有一番作为了,自己呢,感觉并不比陈栽秧差到哪呀! 不说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可陈家沟的兴亡自己总得出分力吧。 而且现在天兵天将都出来了,还有掌心雷,还有火霹雳,对了,听说山外还布了雷池,大伙的功夫也是见天地涨。 就清兵那种两杆枪的劲头,好像不经打啊,照这么下去,陈家沟怕是会变成一个庞然大物的。 万一到头来真搞大发了,就像哪啥喝冰水的少年说的,这国立了起来呢,出力的与国无疆,不出力不就没自己那一份了嘛,后悔都来不及。 老百姓的观念就这么简单,出力了分果实,不出力看人吃,掉口水啊。 同样心大心小的还有陈长兴,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支持这帮年轻人打这一仗,清廷不用说势大,那毕竟是一个国家。 可这些天来,他看着从杨露禅、从陈玉娘甚至从三个儿子手上出来的东西,他一样都没看明白,可他知道这些东西有着通天彻地的神通。 最可怕的是陈栽秧的飞机被配上了炸弹,配上了号称霹雳火的火箭巢,对着试验场就是一通狂轰,好家伙,方圆两里地就没有一处漏过的。 就连陈长兴这个一向看不惯机器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如果陈栽秧开着飞机追杀他,必无幸理。 可大儿子变了,他竟然开始苦练他一直看不上的功夫,还到处说没有功夫他的飞机飞不起来,奇了怪哉,周处变好人了,可他说蛟龙是瑞兽。 所以在战与自首顶罪的天平两端,陈长兴不断地滑来滑去,下不了决心。 这一天他又站到了村里的牌坊顶上,看着整个陈家沟,心里悠啊悠的。 然后他看到了去上工的年轻人,比昨天又多了许多,不对,不是许多,是多了一倍都不止,大伙都说说笑笑的,好像前程无量,有着使不尽的力气。 都不怕了,不再是以前谨小慎微的升斗小民,身上多了一股抄山镇海的气量。 陈长兴也看得心潮澎湃,然后他又看向远处,虽关山重重,但仍然可以想见表里山河兆亿子民,当那股力量集中起来时,又是怎样的一股洪流。 到底哪一边更有胜算呢? 杨露禅和陈玉娘经过下面了,两个小儿女竟然还拉着手,陈长兴脸上一通火辣,让他们圆房,可没让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啊。 陈长兴不得不出口打散鸳鸯:“露禅,上来!” 杨露禅抬头一看,咧出了白牙,老泰山相召,那得应啊。 他一个助跑,就在牌坊下的车驾上一点,身形飘飞起来,到了牌坊的中段踩在了立柱上,气劲一发就吸住了。 接着杨露禅就这么横着身子就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也不快,就像平时走路一样闲庭信步。 他终于复刻出了陈长兴的这招,这是气劲劲力合一,对身体控制收发自如时的表现。 七八步间,杨露禅就上到了牌坊顶上,下面的人看到了都齐声喝彩,这功夫,高得没边没沿了。 陈长兴伸出了手搭了杨露禅一把,提拉之间,两人都站在了横脊上。 打量了杨露禅一眼,干脆又伸出手摸了摸额角,陈长兴放下心来:“不见了,彻底好了,从此经脉无忧,下一步就是五气朝元的神仙境界了。” 杨露禅眼又出亮光:“五气朝元?” “对,五气朝元,传说中的境界,介时经脉中的气劲会被压缩,气劲会脱离气的状态,变成像液体一样粘稠流动的真元,身体可以容纳更多的力量,此后还有一个境界,一颗金丹吞入腹,从此神仙逍遥游,成就金丹后真元会被压缩成一颗圆珠,在丹田中自由自在的流转。” 好像听出了陈长兴说话里的意味,有点像交待后事一般,杨露禅就直问了:“爹,您有心事?” 陈长兴又环视了一遍陈家沟的山山水水,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没底,我好像看到军队大炮都来了,将陈家沟夷为平地,鸡犬不留,草木不生。” 杨露禅知道陈长兴还藏有压箱底的招术,可他假装不知道,他挺起了胸膛:“俺不会让他们进来的。” 陈长兴转头认真地看着杨露禅:“你确定。” 杨露禅断然点头:“战场不会放在陈家沟,俺会在外面打,要么俺把清军灭了,要么清军赢了俺直接上去顶罪,不能将陈家沟祸祸了。”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杨露禅打算在开打前就把陈长兴的底牌套出来。 杨露禅一直不明白,那个所谓的八卦掌的李师傅是个什么角色,根据现实的历史,他更像是董海川的化身。 可董海川比杨露禅还小,成名更是在杨露禅之后,他觉得剧本有点生拉硬套了。 不过梦境就是梦境,它总会把这些离天八界远的东西拉扯起来,所以杨露禅也有兴趣弄明白,混到了智亲王身边的人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陈长兴果然就上了套,他向下大喊一声:“闺女,先别忙,很久没给爹做早饭了,想得紧,给个面子吧!” 陈玉娘在下面哭笑不得,做饭简单,她的厨艺顶尖可不怕这个,就是觉得杨露禅又作妖了,无奈中。 几个小菜,一锅小米粥,典型的半小时精品,却让陈玉娘做出了御厨的派头,让陈长兴吃得是满头大汗淋漓,直呼爽快。 等吃完了,陈长兴终于打开了迷团。 “方子敬这次卷土重来,一定是重兵重械重骑,而且没了制肘肯定会痛下辣手,咱们要自保,但也不能连累乡里,如果没有办法将清军在外头解决,就由我投案,你们二人逃命,希望能让陈家沟避过战火。” 陈长兴语重心长地说完,本来还以为杨露禅和陈玉娘会拦着他呢,可杨露禅还在稀里呼噜地喝粥,陈玉娘虽然没动筷子可也心不在焉,让陈长兴没来由一阵悲凉。 然后陈玉娘就回神了,一开口就让陈长兴郁闷了:“啊,爹,您说得还不够悲壮,还有啥杀手锏不?快点说出来吧。” 陈长兴有些生气,双拳一锤桌面,人就脱了出去,只留下他那件破烂外套还坐在凳子上,被一阵气劲卷起的风鼓着,过了数息才软下去。 陈玉娘看了一眼杨露禅,好像在问你做得到吗?杨露禅犹豫地点了点头,不太爽利。 做是做得到,但像陈长玉这样做得没有一点烟火气还确实有些难度,毕竟他的经脉才刚调理过来不久,气劲还是没有那么圆通俱足。 陈长兴决定拿出掌门的威严,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八卦牌,一手背起肃立当场。 “露禅玉娘听命。” 这下杨露禅和陈玉娘只得收起了嬉笑脸,站起身来走到陈长兴面前,抱拳行礼。 “若事不谐,你们突出重围以后,立刻赶赴京城,找一位李千坤李师父,或可扭转乾坤。” 陈长兴将八卦牌塞进了杨露禅手里,扭头走了。 唉,他知道,杨露禅和陈玉娘压根就没想着靠他来解决问题,老年人的失落感油然而生,不中用啦。 陈长兴的情绪反应还是给了杨露禅和陈玉娘一个警示,战前动员和宣传都要跟上来,而且也要把后路安排好,不能让老人家跟着提心吊胆。 于是当天晚上,乡民们都收到了通知,在镇集那开会,有路灯,能容下足够多的人。 他们先去拜会了三叔祖,费了老大的劲才说通老头放弃与陈家沟共存亡的想法,又通过三叔祖说服了其他的长老,这才让这场战前动员会得以通行。 晚上开会时还是三叔祖先发话,一出口就吓人了,因为三叔祖的声音有了当初疯和尚的劲头。 没研究出狮子吼,但大声公研究出来了,还在镇集上拉了好几个有线喇叭,所以四面八方都听到了。 “这几天大伙都看到了,陈家沟正在备战,咱们并不是一点把握都没有,胜面还不小,大家看,以前吓我们一跳的疯和尚铜钟谶,现在咱们也能做到了嘛。” 人群中有了些嘈杂,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过很快又静了下来,所谓见多识广,古怪的东西见得多了其怪自败。 三叔祖拿出了劲头,腰杆一挺胡子抖颤:“但这一战不是最终一战,清军毕竟比咱们人多,跟朝廷作战就要面临对方源源不绝的兵力,所以这不是终战,而是始战。” 环视会场,发现大伙都在认真听,三叔祖也心满意足了,老家伙还是有威望的。 “咱们年纪大的,也应当放下老观念,不要做与村偕亡的打算,只要有人在,陈家沟就亡不了,存地失人,存人则人地皆可重拾。” 又有议论,不是过一些打算露一手的村民的小失落,过去得很快,他们猜到了三叔祖的想法。 答案很快揭晓:“所以打起来前,没有武力的、帮不上手的村民,全部跟着我撤进山中,须知不添乱就是给他们出力,增加获胜的把握。” 这一下让一撮村民唉声叹气,他们还想着立一把从龙之功呢,没机会了。 不过也刺激到了他们,散会后都懂得教训家里的顽小子皮丫头了:“要读书练武知道不?不然打清妖你都不能上场,想露一手都没机会。” 这一次陈长兴不用混人群里了,远远地都听得到,他也只能叹气,陈家沟被杨露禅拉上了一辆快车,正在朝前奔,也不知是福是祸。 不想了,还是去找找大儿子通融通融,在打仗前想办法到飞上去瞧瞧,他娘的,一个绝世高手还不如一台机器。 可这台机器能让人遨游九霄啊,也不知道栽秧给不给面子,想到他那时抽大儿子的场面,陈长兴的脸上也抽抽。 魏溯难的脸也抽抽,大年初一,严晶心转性了,也不出去玩,就挤在他身旁陪着他一起看电影。 而且挤也就罢了,你半个身子都靠在肩膀上算什么?示威吗?没见老爸老妈还有你的老爸都被赶出门了吗? 这场面看着多尬? 不过严晶心就这么和家长们耗上了,他们还不敢说嘴。 尤其是严励,他是过来拜年顺道发红包的,可这个大红包发亏了,大有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架势。 等好不容易把家长们都挤兑走了,魏溯难也不知道说什么。 然后严晶心也红着脸什么都不说,而是不断地在微信上发自拍,这就是在宣示所有权,这块山头老娘占了,主权领土一寸都不让。 李臻也借着微信拜年的机会夹了点私货,给魏溯难发来一条消息:“很好,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男子汉这会在拼命地用气劲给自己疏导经脉,一定要平伏下来,不能出洋相,不然严晶心会拿把剪刀出来的。 还好,掌握了气劲跟劲力融合的办法后,他还是压制住了血流涌动。 最终魏溯难想到了移情大法,转移了注意力:“这一次作战还是要小心,梦境里受伤虽然不会危害性命,可刀兵不长眼,不能再像前几次那样闹出麻烦来,头疼死了。” 严晶心立马变脸了:“都是我帮你挡的好不好!” 似乎想到自己的说话不够全面,严晶心缓和了一下:“算了,大年初一,不开你新年彩。” 第109章 不可越雷池 都说不可越雷池半步,可严晶心炸裂了,直接将雷池据为己有并懒在了上面,以致于她这一轮轰炸,把家长们都炸蒙了。 严励不得不拿出魏溯难的承诺来自我安慰,贤慧和魏嘉新想想也觉得没有“作案”时间。 后来李臻又送上了最新情报,原来是魏溯难挺身而出帮着严晶心解决心理问题。 所以荆桔最后在群里一锤定音:“我相信难难。” 也只能相信了。 然后师、长们发现,其实严晶心就是逆反而已,还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当他们不大惊小怪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只是两小不像以前那样吵来吵去,而是变成了粘来粘去,还是严晶心主动。 也行吧,能让严晶心解除心理阴影,就让魏溯难牺牲一下呗,也不吃亏,赚大了。 他们不知道,梦境在严晶心和魏溯难身上埋下了大地雷。 杨露禅和陈玉娘也在埋雷,他们带领着部众和村民在陈家沟的外围设了个雷场,把进入陈家沟的道路全都堵了起来。 其实也堵不完,但遮断了整整一片战场,也是杨露禅选定的决战场。 不多,就数千枚地雷而已,但已经不再是最简单的铁壳地雷,里面有钢珠,能跳起,火药也是改良的硅藻火药。 硅藻就是海藻长期沉积的化石,在有泥煤的地方这种东西不要太多,跟硝酸甘油混在一起,就是现代的高爆火药。 这种地雷不但威力大,而且是步骑的大杀器,一发引爆,方圆数十米内的步骑都能杀伤,进入二十米的半径,即便是着甲的士兵也逃不掉。 杨露禅和陈玉娘制造出了新的压发、触发延时引信,还可以利用无线收发远程引爆,毕竟一个带电池的振荡线圈并不需要很精细的工艺技术,但用来点火却绰绰有余。 这些改良让地雷提高了威肋,变得防不胜防,至于为什么说改良,那是因为不能夺前人之美。 南宋就开始有陶瓷雷,叫做火蒺藜,跟金军作战时还有发明了铁壳地雷,叫做火药炮。 明代的戚继光还用过“钢轮发火”,踏动机索时,钢轮转动与火石急剧摩擦发火,引爆地雷,这不就是压发雷的祖宗吗? 只不过以前的火药爆炸力不够强,所以没能形成优势,那些说中国古代科技不发达的口水党可以休了。 巧了,这些东西都是对付女真时弄出来的,可想而知当女真人坐上位子之后,怎么会容忍科技或者戚少保的东西四处传播。 对于满清统治者来说,这就是他们心目中的雷池。 不过今天有一个新的雷池摆在了他们面前,等着他们来趟。 方子敬领着大队的清军来了,不能说大队了,得说大军,整整三万人,推着三门巨炮,还有近两千人的神机营,五千人的骑军,整个阵容比攻打天理教时还要厉害。 领军的赫然是杨露禅的本家,杨遇春可是整个嘉庆朝最能打的将领了,本身就是化劲高手,再加上熟悉战阵、弓马娴熟,打个农民军还不是砍瓜切菜。 方子敬的奏本引起了智亲王的重视,破坏他的谋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支意外出现的反抗力量也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天威翼有多么吓人他是见识过的,这样的东西如果流出去还能在民间大量制造,别说那个位子坐不坐得稳,就连能不能坐上去都要打一个问号。 这就是他压着陈栽秧的原因,不是什么不重视科技发展,而是太重视了,科技发展了,汉人一定是占主导地位的。 汉人口众多,头脑聪慧,以八旗那些满脑子肌肉的丘八,拍马都赶不上。 所以说道光无能不对,他以一己之力迟滞了兆亿人的发展,算是呕心沥血了。 所以方子敬一上奏他就动了,不但派出了神机营拨足了军费,还向嘉庆请旨,派出了最能征善战的将领,力求将火苗压灭在萌发时。 上一次,杨露禅其实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再加上杨遇春是客将,麾下的兵将大都不是他的老部属,不然八卦派能不能顺利脱身还未可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一次杨遇春带过来的可不是那些不听号领乱冲乱打的绿营,而是经过他数月训练调教的步骑精锐。 不过谁也没闲着,清军有进步,杨露禅手下的教众也早就不是前时的样子,陈家沟更是高手的老巢。 两边一加,杨露禅有二三十个气劲高手,化劲高手更是多达一百有余,再配上科技武装,战力爆棚,这就是他跟清廷叫板的本钱。 方子敬再也不可能拿着陈家沟不停地试炮了,他在离着陈家沟还有近五十里的地方就被拦了下来。 是数发地雷让清军止了步。 正在行进中的清军,普鲁士巨炮压过后的土路忽然就炸开了,一篷又蓬的烟火从泥土中冒出来,轰然爆开,然后密密麻麻的钢珠向着四面八方溅射。 那些没有着甲的兵步当场就被清了近百米方圆的一大圈。 仿佛从地上向天空喷发出一股血泉,飘溅成血雾,笼罩在清军头上,还都是他们同伴的鲜血,腥焦扑鼻。 杨遇春反应很快,立即吹起了号角让全军止进,原地布防。 可清军连动都不太敢动,纷纷擎起了盾牌,虽然没有大用,但能壮胆。 因为他们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刚刚的爆炸,比之让他们胆颤的普鲁士巨炮还厉害,一下子收割了数百清军的生命。 方子敬从队伍的中段拍马赶了上来,看到杨遇春一脸凝重的样子心里也打鼓。 他向杨遇春打了个拱手:“杨将军,是怎么回事?” 杨遇春将他引到炸出的巨坑旁:“方道台请看,是数发巨大的炸弹,以本将看来,怕是每一发得有五十石的火药引爆。” 方子敬看了看直径近两米的爆炸坑,数了数有六个。 又看了看四处倒伏着的清军尸体,很明显不是被炸伤震死的,还有额头上镶嵌着小指头大的钢珠呢,就跟弹丸一样。 方子敬冲杨遇春摇了摇头:“没有那么多,反贼手里有更好的火药,这是地雷,士兵们多是被破片钢珠杀伤。” 说着破片他又想起了克莱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杨遇春一听紧张了,眉头紧皱:“方道台,确定吗?” 方子敬则断然点头:“匪首杨露禅是天理教众,根据线报,杨将军曾与他打过交道,那时他还没有这般能耐,他与陈家沟合流之后,又得陈家沟之助,于机器和武器制造一道有了大进益。” 他怕杨遇春听不进去,还强调了一下:“这些武器,连西洋都没有。” 方子敬知道若想打赢这一仗必须与统兵将领取得一致,所以他一点都不隐瞒,把知道的都说了。 连猜测地没落下:“叛匪不但有威能巨大的炸弹,甚至还有飞天之械,能在我们头顶发出攻击。” “飞天?”杨遇春吓了一跳,忙抬眼看天,发现天上晴空万里心下才稍定,没有看到异物,连飞鸟都不多见。 方子敬也跟着仰头梭巡,发现目标没出现才定下惊魂,他的心目中早就将杨露禅归入恶魔的行列。 殊不知陈栽秧此时就在他们头顶上,只不过飞得太高了,他们看不到罢了。 改良后的飞机的实用升限到了三千米,这个高度在地面上压根看不见,就算见着了也会以为是空中的飞鸟。 飞机上还有位不速之客,被安全带紧紧地绑着,约法三章过的,想上天看看可以,不许动,也不能因为害怕就往下跳。 所以陈长兴此刻抿着嘴,心里在不住骂娘,是谁说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妈呀,吓都吓死了。 他就往下看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眩晕想吐,脚还虚软,飞机这玩意,跟施展轻功高来低去就是两回事。 还好飞机要回航了,虽然装了无线电发报机,可用电码来发报不爽利,陈栽秧还是希望小妹尽快把千里传音给弄出来。 他一拉操纵杆,飞机就开始俯冲转弯,得掉头回去啊。 可后座的陈长兴遭难了,他是硬憋着甚至动用了气劲才把那口到了喉头的酸水给压住了。 等降落到地面的时候,陈长兴就不守约了,滑跑到了一半他就解开了安全带,嗖的一声就窜了出去。 像打水漂一样在地上点了数下才缓冲住,摘下头盔,还得在酱紫的脸上挤着笑容对冲过来的陈有直和陈耕耘故作轻松。 “没劲,看地上看不清,灰蒙蒙的,看上面除了云还是云,没劲透了……呃……早饭吃太饱了,我走了,去溜溜食。” 陈长兴一溜烟跑了,施展出了绝世轻功,每一步都抄过一丈余,一如神仙中人,很快就消失在山坡上。 陈有直报怨了:“溜食也把头盔还给我,我还等着用呢!” 陈耕耘只得拍拍小弟,他看出来了,老爹是去吐了,但不能说出来,好歹是掌门,不要面子的吗! 陈栽秧熄了火,一爬出驾驶舱就冲进了机场旁搭起的临时营帐,这里就是战时指挥部。 抢过陈玉娘手里的茶盅灌了两口,用袖子擦了嘴,他就往外飙话:“来了不少,估计有三万左右,三尊长程重炮,骑兵大约占了两分,火枪兵也有两分左右。” 杨露禅与陈玉娘对视了一眼,也说出了地面上的状况:“己经引爆了一些可控雷,应该能迟滞清军不少时间,抵近侦察也快回来了。” 说是快,也过了有二十分钟豆腐哥才快马驰回,他身手好,抢了侦察手的职事,这样能快些。 陈玉娘的茶盅又被陈栽秧送了人情,惹得她猛地翻白眼。 等豆腐哥抗了旱,几人把情况一核对,确认了清军的规模,还真有些棘手,来得有点多。 打败清军可以,想把他们全留下不容易,陈家沟加八卦教的教众合在一起才一千几百,董爷和阿难带着近千教众在外头准备包抄。 数量有些悬殊,没法把清军围实了。 杨露禅也没想到清廷这么重视,这是把他们当大敌来对待了。 看地图,杨露禅敲峡谷口的位置:“咱们把清军引到这里来怎么样?” 大家一起看地图,陈玉娘明白了杨露禅的想法:“你想用峡谷来夹击,不让清军逃跑?” “对,大家看,只要进了谷口,就没有别的出路了,里面一堵外面一围就能把清军包圆了,峡谷两边都是悬崖峭壁,走不了,而且这么打不用太多的人手,俺低估了对手,没想到会派那么多清军来,咱们准备的人手不够。” “可外面埋了地雷,这样的一来地雷没有用了,除了得把清军引进来,还得消了他们的疑心,可不好办。” 陈耕耘和陈有直进来了,他们也听到了杨露禅的办法,便提出了疑问。 杨露禅是考虑过的:“雷场不会浪费,清军进来后还能起到围堵的作用,他们不会知道地雷的数量会有这么多。” “可要怎样才能他们引进来,又不让他们知道雷场的通道,而且还能打消他们的疑心呢?” 陈栽秧想到了最重要的一点,最难实现。 杨露禅拿着碳笔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线:“这里是可控雷的布置线,我们跟着它走,让清军看到,等进来后就不怕他们了。” “可如何打消清军的疑虑让他们放心进来呢?他们又不傻,谁都知道逢林莫入遇谷多伏。” 连豆腐哥也对行兵布阵头头是道了,事教人精,历练很重要。 杨露禅认真地思索了一会才下定决心:“示敌以弱,自投罗网。” 他刚一说陈玉娘就否决了:“不行!不能行险!” 可随后一个声音又从众人身后传来:“行,我说行就行,就这么办!” 陈玉娘着急了,抱住陈长兴的手臂就用上了撒娇大法:“爹,别添乱,他们手里有几千条火枪。” 陈长兴却摆摆手:“我去,他们来不及开枪,而且我以自首的名义,他们也不会起疑,以方子敬的性子不会放过陈家沟,这样清军就被引进来了。” 杨露禅想劝一劝,却被陈长兴先堵住了:“你是主将不可擅离,我去正正好,示弱、诱敌、引路、脱身,都齐了。” 第110章 舍身计诱敌 为什么没有别人冒头的份?因为此去诱敌,不但需要冒险,还得功夫够高才行。 此人必须将清军诱进了峡谷后自行脱身,然后徒手攀上陡峭的悬崖,届时没有任何援手,也没有足够时间差。 如果做不到,就会给清军增加俘虏和人肉盾牌,设伏就成了空谈。 即便脱身了也不意识着安全,两侧的山崖上就会砸下雨点一样的手雷,还会有大量的火箭巢向峡谷里射击。 攻击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不管是手雷还是火箭巢都不认人,一不小心就会跟清军一样粉身碎骨。 陈家沟加八卦教,只有三个人可以达成这样的任务,陈长兴、杨露禅加陈玉娘。 其实陈玉娘只能算半个,没有登山爪的辅助她爬不上悬崖,她的功夫还没有陈长兴和杨露禅这样转运自如。 除了以上这些条件,还要再加一重,没有足够的演技是没有办法让清军上当的。 所以陈长兴力主由他出面,他可以激怒方子敬,麻痹清军的主将,也能脱身。 清军绝对估不到还有一个龙潭虎穴在前面等着他们,这是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户计,没有人能猜到陈家沟会赌这么大。 双方有心态差距,清军必然以为他们兴师动众、重械重兵有优势,所以主将肯定求稳。 就目前的情势来说清军耗得起,而陈家沟和八卦教都耗不起,只能出奇,不能堂正地进攻,把伏击战打成持久战就麻烦了。 得破掉清军求稳的心态,得让他们急起来,只有把方子敬撩拨起来才会出机会。 他再怎么厉害也估不出这么短的时间内陈家沟和八卦教能发展到这样的程度。 所以决战前得先让清军趟一趟地雷阵,产生一种陈家沟已经手段尽出之感。 方子敬和杨遇春已经感觉得精疲力竭了,清军花了半天时间,连个十里地都没走完。 他们意识到陈家沟埋了地雷后也做了调整,没有全军进击,而是让一队士兵以长杆扫地,先探路,再前行。 可他们的想法还是没能脱出藩篱,长杆能触发压发雷,可压发雷也是跳雷,里面有弹簧的,跳起一米多高的跳雷一爆炸,就是满天花雨的钢珠。 为了这个,清军前前后后又填上去了百多人,才清出了几十颗地雷,到后来即便是抽生死签都没有人再愿意去了,士气低沉,连敌人都没见着队伍眼看就得哗变。 杨遇春是爱兵的,他强行顶住了急红了眼的方子敬,没有再派兵前往,而是腾出了一批战马,在战马背上绑着树枝来开路。 这一次倒是清出了两百来颗地雷,可杨遇春心也像被掏了个洞血流不止,两百多匹健马啊,都是上好的战马。 再看向前方,还有十几里地才能进入峡谷,杨遇春头皮也麻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哟。 这时方子敬也冷静了下来,跟杨遇春又是道歉又是折节攀交,来了出将相和,终于把文武针尖对麦芒的对立给消弥了。 杨遇春大度地一挥手:“无妨,方道台无需内疚,非我军不力,实乃匪军过于狡猾,非战之过。” 此时清军已经人困马乏,杨遇春正想让队伍停下来埋锅造饭,可杀星来了。 陈有直驾驶着飞机,以八百米的飞行高度冲出了峡谷。 他都没能开陈栽秧那架要以执行轰炸作战任务的大家伙,这是驾一台小一些的侦察机。 不被陈玉娘勒令不许超过一千米的飞行高度,反正现在清军的枪也射不了那么高,安全得很。 这驾飞机的作用是麻痹清军,从心理上让清军适应飞机的搔扰,这样明天他们就会安心突击。 可杨露禅高估了这年头人们的承受能力,看见天上飞着一只怪模怪样的虫子,还嗡嗡响,清军里头就有不少蒙昧之辈亡命奔逃,连地雷也顾不上。 还有人喊了出来:“快跑啊,乱匪的大吸血虫子来啦!” 他们一喊一跑,连带着旁边的清兵也跟着紧张起来,即便是杨遇春手下训练有素的骑兵都受了裹挟,不少清兵向着两旁的野地里跑散出去。 这下压发雷就被引爆了不少,人员又密集,一发就能带走数十个清兵,一下就让清军大乱。 等陈有直控制着飞机在清军头顶上转了两圈走后,杨遇春砍了数十个带头逃蹿的,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场面。 清点了一下,好家伙,死的人比前面加一起还多,过千人没了性命,差一点就啸营了。 太恐怖了,一个能在天上飞的乱匪让清兵吓破了胆,杨露禅的计划差一点就破了产。 杨遇春颓丧万分地找到方子敬:“方大人,这股乱匪不好相与啊!” 方子敬也心乱如麻,他还提前跟杨遇春垫了底,可等真见到了他自己也心跳一窒。 给杨遇春让了让,两人就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也不知从何说起。 不过方子敬还是咬住了牙:“幸好乱匪的天威翼没有攻击能力,只能吓唬人,不然咱们就只有狼狈逃窜的份。” 他这一下庆幸倒是点醒了杨遇春,他站了起来向方子敬一拱手:“方大人,为什么乱匪不用天威翼攻击?” 方子敬苦笑:“能让天威翼飞起来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全世界现在就独一份,乱匪若不是犯上作乱,要放在西洋,是会成为王室的座上宾的,每增加一斤的载荷,那可真就是难比登天。” 杨遇春沉吟了下来,过了一会他神情激动地又向方子敬抱拳:“方大人,本将倒是有了不同想法,以上次跟天理教乱匪交手的经历来看,本将以为乱匪已经奇技尽出了。” 方子敬皱起了眉,也向杨遇春抱拳行礼:“请杨将军不吝赐教。” 杨遇春将上一次跟杨露禅交战的经过讲述了出来,方子敬越听眼越亮:“乱匪能赶制出这么多的地雷已经算是奇迹,现在天威翼也出来了,确实如杨将军所言,他们已经黔驴技穷。” 方子敬都不顾痛了,手在石头上猛地一拍:“他们怕我们攻进去,正面作战他们远不是我们的对手。” 杨遇春的脸色也平静下来:“本将也是以为如此,他们怕结硬寨打大仗,只能奇计破敌,却无法力取。” 方子敬凑到了杨遇春耳旁嘀咕了起来,杨遇春听得连连点头。 然后杨遇春就利用埋锅造钣的时机,将他手下跟天理教接触过的部将都召集了起来面授机宜。 这些部将稍后就趁着就餐的时机跟手下的兵丁们扯闲篇,把前时跟天理教作战的掌故讲细了,断定天理教不敢正面硬撼、只懂搞些鬼魅伎俩的手法都点了出来。 这么一搞清军总算是恢复了士气,他们的想法也对,一般打仗不都是奇计尽出先吓坏对手,然后接战才省力嘛。 清兵们想到自己一方近三万人,有骑有枪有炮,去打一个几千人的村子,对方还不得把最吓人的东西都拿出来。 现在好像对手已经把该亮的都亮了,如果接下来半天没有新花样,那就说明对手已经没招了。 为了安将士们的心,杨遇春和方子敬又咬牙舍出了一批马匹,结果在一阵轰隆隆之后,清军又前进了五里地,这次连飞机都没来。 杨遇春和方子敬碰了头,觉得自己已经找出了陈家沟的七寸——底蕴不够,人手不足。 于是清军就地扎营,打算次日一鼓作气,攻进陈家沟去。 死些战马不算,只要把乱匪给平了,在智亲王那不是失职,得是立功。 清军的动向被豆腐哥侦知,半夜里,豆腐哥回到营帐报告,杨露禅听完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悬,差点玩过火。 杨露禅想了想又找到了正印老丈人,再改了方案,不投降,而是出去谈判,相机决定是被擒还是跑回来。 最好还把清军的军阵搅一搅,将清军的火头搞起来。 这下合陈长兴的意啊,老头觉得能大杀四方,于万众间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腕也颇为拉风,就这么定了。 不过次日一早出发前,陈长兴又找陈玉娘讹了一顿好饭,还得是八大碗齐全才行。 做饭,小意思,陈玉娘当然能够满足要求,满满一桌菜做出了花。 陈长兴吃得那叫一个慢条斯理,让旁边的陈栽秧、陈耕耘和陈有直三兄弟看得直吞口水。 等差不多吃了个半饱他才开了恩:“怎么,又不是断头饭,你们就吃不得?” 那仨闻言抢着坐下,抄起筷子就叉,没来由让陈长兴撇了撇嘴,至于吗? 三兄弟的样子实在难看,害得陈玉娘忙向两个嫂子请罪,不然不是骂她们的手艺差嘛。 二嫂有经验:“玉娘,厨艺我们还真得学,不然以后家里会喊吃不饱的。” 大嫂看出了门道,点了点茶水就在桌上写字:“得练功夫,功夫不够高做不好。” 饱餐一顿,陈长兴穿上了那件白色丝长袍,打扮得精神抖擞的,从杨露禅手上接过缰绳,一跃就上了马。 陈玉娘还待跟他再强调一次地雷阵的结构,陈长兴又撇嘴了:“能有经脉穴位复杂?难得住我?” 他老人家一抖缰绳纵马便驰,后头杨露禅也向众人招手:“入阵,做好将备,随时攻击。” 没到半个时辰陈长兴就出现在清军的视野里,看着望远镜里驰来的身影,方子敬和杨遇春同声大喊:“快记下路径!” 然后两人对视一笑,陈家沟果然没招了,出来谈判肯定是心虚。 他们就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还高兴,等死吧! 两刻钟不到,陈长兴就到清军的火枪射程内。 方子敬手握拳一扬,这是让部下别冲动别开火,他现在智珠在握,一点也不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陈长兴到了清军面前百米处便下了马,方子敬和杨遇春同时驱马出了阵,也没完全走过去,还隔着一队火枪兵和一队甲骑以及一队长枪手。 “围上”,方子敬下了令,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他才不会轻身犯险呢。 陈长兴等在原地,一队火枪兵前压直直地走过去,将之团团围实了。 骑兵也压上前来,成了第二重阻隔,然后方子敬和杨遇春才随着长枪兵徐徐前行,直到距离陈长兴还有一箭之地才驻足。 已经可以很清晰地喊话了,陈长兴抬头到处瞄,也没理会面前十尺处黑漆漆的枪口,而是打量着方子敬和杨遇春。 见那些火枪动来荡去地挡视线,他还走上前去把火枪往旁边拨一拨:“别挡着呀,总得让我跟你家大人说上话吧。” 那些个清兵被他这幅作派吓得汗都下来了,手在不断地打抖,却也不敢将枪口挪开。 陈长兴只得退后了三步,将手举过头顶抱拳:“道台大人亲临,未能远迎,尚望海涵。” 方子敬轻蔑地笑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陈家沟是朝廷的地界,可不是你的地盘,拒阻朝廷大军叛上作乱,你该当何罪。” 陈长兴扯起了喉咙:“陈家沟绝非匪窟,肯定有误会,在下愿意负荆请罪,退请大人网开一面,勿伤村民性命。” 方子敬觉得玩玩也不错,看着陈长兴垂死挣扎的样他特解恨,于是他朗声回应:“名单上有三人是钦犯,只要你跟杨露禅和陈玉娘束手就擒,其他人我秋毫无犯。” 陈长兴也笑了,这是把他当三岁小孩呢:“可能草民没有说仔细,也可能大人没有听清楚,不过不要紧,这里做主的不是只有大人,请旁边的那位将军作证,投案的只有草民一个。” 方子敬没得没意思了:“陈大掌门,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陈长兴继续一本正经地逗笑:“我女儿女婿受不了我的啰嗦劲,收拾细软跑了。” “既然如此,我也懒得跟你扯谈,让你死个明白,陈家沟制造军国重器,已经直达天听,智亲王有谕,陈家沟片瓦不遗鸡犬不留,给我拿下。” 方子敬语声一落,陈长兴就动了,他的身影一滑,就冲进了火枪兵丛中,左闪右闪,两下就突了过去。 然后他脚用力在地上一蹬,气劲就垫在了脚底,人也像脚底沫了油一样向前方的骑兵飞驰。 第111章 游刃溜顽凶 杨遇春是一名优秀的将领,早就预料到陈长兴有可能谈不成就来一出擒贼擒王的招。 所以他布置的队列是经过仔细安排的,层次分明,配会无间。 陈长兴一冲出来,他便拨出了马刀下令:“瞄准,射击!” 随得杨遇春的命令一出,那些火枪兵就照着陈长兴的下半身勾动扳机。 清军前后队之间留出了足够的距离,斜着向下射击不怕流弹误伤。 可陈长兴突然一蹬脚就直直却飘飞了起来,抓的时机很巧,正好在火枪兵搂火的时刻,火枪都射了个空。 见陈长兴躲过了一轮,那些骑甲也纷纷拨出马刀,唰啦啦锵锵锵地响成了一片,他们策马前出两个马身,开始挥舞手中的马刀,形成了一线刀墙,从这里过,会被切成肉沫。 长枪兵也擎起了手中的长枪,将会分成了数列轮流着向空中刺击。 可陈长兴躲得也好,他落下了身形后一点又飘飞起来,不断地上上下下,几个起落间也到了骑兵的阵前。 杨遇春看到这等劲敌,眼眶也缩了起来,此人可当得起陆地神仙了,身影飘乎鬼魅,如果不是小心再小心,几乎就着了他的道。 陈长兴还是没有落入杨遇春的算计,他突然就不飞了。 改形了铁板桥,可他脚下依然向前滑动,就这么贴地仰卧着蹿入了骑兵的马下。 进去不是为了挤马奶的,陈长兴剑指不断地戳在马腿腹沟处,吃痛的战马一个后扬蹄,就将马背上的甲骑摔了出去。 这一摔就摔了个七荤八素,吐血有之,吐肉脏都有,眼看是不能活了。 还不仅仅是这点,骑兵们都挤在一起,马匹受惊阵形立时变乱。 那高高蹶起的后蹄,就像攻城凿一样,或将甲骑踢飞出去,或踢中另外的马匹让它吃痛跟着乱蹦。 一时间骑兵队里烟尘滚滚人仰马翻,乱成了一锅粥。 而陈长兴还在这锅粥底下不断地添火加料,弄出几匹惊马后他又跃了起来,一脚踹出就将马背上的骑兵横踹出去,一连带翻了好几人。 他自己则重重地在马背上一踏,让马痛不欲生,发起狂来,猛冲猛撞,这锅粥被弄得滚沸了。 杨遇春见势不妙,扯开了嗓子大喊:“后队上前驰援,保护道台大人。” 他自己则一勒战马就向陈长兴冲击,他可不是一般的骑兵,作为一个化劲高手,单打独斗不行,在人丛中抽冷还是没问题的。 后队的长枪兵和刀手们得令都向前冲来,上万人,堆也堆死陈长兴了。 不过在那之前,陈长兴还得突破长枪兵的围困,以及杨遇春的冷刀。 陈长兴看到了,他不再走直线,而是突入了长枪阵中,就以身形不断地将长枪兵挤撞得东歪西倒,也不求杀敌,而是不断地搅乱阵形。 都是自己人,清兵也没有办法冲枪乱扎不是,不然大家都乱来,没扎中敌人不说,说不准自己就被同伴扎死了。 就是被擦蹭着都快死了,凡是碰到陈长兴的清兵都会被高高抛起,收枪及时的还是摔个半死,要是同伴来不及收枪,就会被长枪生生的串起来,捅个透心凉。 长枪阵里哀嚎遍地,没等杨遇春反应过来,陈长兴就横走数丈,躲过了他的伺机劈砍。 杨遇春坐在马上,又没有办法纵马踩踏那些慌不择路的士兵,他们手里拿着长枪呢,一不小心捅到自己怎么办? 冲过了三重阵,陈长兴离着方子敬就不远了,杨遇春心里一凉,难道真的就让陈长兴得手? 他跳下马来,奋不顾身地追击,可陈长兴好像后背长着眼睛一样,总能将杨遇春避开,也不回身纠缠,而是认准了方子敬就往前突。 方子敬也下马往后躲了,还围着普鲁士大炮不断地转圈,呼喝着指挥后边上来驰援的刀手枪手围堵陈长兴。 方子敬的凶厉劲也出来了,眼睛瞪得浑圆直冒凶光,只要人多,就不信陈长兴能长翅膀。 陈长兴看出了他的意图,也知道被清兵围实了是个什么样的局面,但他好像就故意这么干,绕着方子敬走起了弧线,利用清兵来挡清兵,不求毙敌,只是借力将清兵打倒就行。 转了一圈之后,方子敬和陈长兴都被一圈人肉垒围在了内部,杨遇春也没有办法突进来,他还没有陈长兴高来低去的本事。 方子敬见状大吼:“用长枪,用长枪扎死他。” 清军开始收缩包围圈,连倒在地上的同伙也不顾了,一丛又一丛锋利的长矛不断地向内探刺。 陈长兴眼见局面越来越不利,只得使出压箱底的绝招。 他一跃丈余,落在了方子敬面前,抓着他的肩膀就甩动了起来。 把方子敬当成了一根木头,团团转甩了一圈,减缓了长枪的刺击之势,方子敬的脚底还扫在那些枪手的面门上,扫倒了一圈人。 跟着陈长兴就将方子敬往中间一扔,一个刺步突到了扫倒的枪手那,剑指在其身上一点,就让枪手缰麻在原地。 然后提起此人挡住长矛的刺击,将他手里的长枪顺过来横枷,就拦住了后而的清兵。 以此作样,数十下之间,就让陈长兴搭起了一圈人墙,数十个枪手跟枪杆围成了一圈,尽数挡住了外面的人。 鲜少于世人面前展示的点穴手终于暴露在阳光下,本来清朗的战场好像阴沉了下去,有点冷。 清兵们都避开了陈长兴的视线,如避恶魔,这人太神了,怕看一眼魂魄都会被摄了去。 这时陈长兴有了余暇,转过身来瞪着方子敬,让后者不断地打颤,嘴里吞吞吐吐:“我…我是…道台大人,你…你…你可别…乱来,刺杀朝廷命官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终于把话讲圆了,想到背后有着智亲王和朝廷这座大靠山,方子敬又回了些胆气。 陈长兴却面无神色地淡淡回他:“已经说了陈家沟鸡犬不留了,难道这人还能杀两遍砍两次头?” 说着,陈长兴就一个刺拳击在方子敬鼻子上,鼻血顿时冒出,还带着被吓出来的鼻涕泡,一鼓一翕的。 不解恨,又一拳,这次是眼眶。 不对称,再一拳,熊猫眼了,这样看着傻萌了些没那么碍眼。 脸太尖不可爱,右边扇一巴掌,左边再反手一撇,肿起来了,这下就顺眼了。 还敢鼓起胸膛生气?那就再锤几拳,还要握拳发狠?那就腰胁再来两下,齐活了。 方子敬倒在了地上,嘴里还喃喃着:“我是道台大人,你不能杀我,我是道台大人,你不能杀我……” 陈长兴上前,像拎一只破麻袋一样拎起方子敬:“知道,你还是我的护身符呢,怎么能杀了你呢,杀了你我怎么跑?我还得上京告状呢。” 外面的清军将这一圈团团围实了,不断地往里挤,那些扎起人篱笆的枪杆发出啪啪的断裂声,再等一下就会将这重“篱笆”挤坏了。 陈长兴拎着方子敬,运劲一跃,就踩在那些外围清兵的头顶上跑了出去。 见到长官被擒,清兵也不敢擅自攻击,倒是让陈长兴终于落到了杨遇春面前。 杨遇春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冲陈长兴冷语:“你跑不掉的,你也没机会跑。” 陈长兴语气轻松:“我死之前,一定会让你们的道台大人替我趟趟黄泉路,路上幽冷,有人做伴热闹些,对了,监军的同僚死了不知道将军会不会被扣上作战不利蹶失主官的罪名?虽然不要命,可将军的顶戴怕是要轻上几分。” “你想怎么样?”杨遇春牙齿快咬崩了。 陈长兴摇头叹气:“不想怎么样,我要进京去告御状,陈家沟从未叛乱造反,很多人连村子都没出过,只是因为挡了别人的道,就要被连根拔起,我不服。” 杨遇春眼瞪得老圆:“我是不会让你出去的,让你进了京,我只会落得更惨的下场,举枪瞄准,一旦此贼突围,就开枪射击,旁人勿论。” 方子敬终于回了些气,拼死大吼:“杨遇春,你敢开枪,我要你不得好死!” 这时,昨天的那架侦察机又来了,还从清军的头顶掠过,看样子很着急。 杨遇春又下令了:“举枪射击,向天上打,不要让它靠近。” 清军的火枪兵听令向天射击,侦察机只得拉高,盘旋了两圈又飞了回去。 陈长兴见状一咬牙,拎着方子敬一跃而起,落到了一匹马上,抖起了缰绳就朝陈家沟的方向驰去。 有手下向杨遇春请示:“大人,怎么办?” 杨遇春犹豫再三才做出决断:“跟上去,逼着他们,别让他突出去。” 一队骑兵就追了上去,陈长兴见清军追来,卡住了方子敬的脖子:“再近前我就杀了他。” 杨遇春也加码:“火枪手瞄准,一有异动便射击。” 陈长兴徐徐地向峡谷行进,清军也跟着动了,有部下进言:“大人,会不会有诈?” 杨遇春想了想改了命令:“不要管他,紧紧地缠着,你带一队人马推着大炮慢慢跟上来。” 说着杨遇春也上了马,催马前驰,紧紧的缀在陈长兴的后面。 大家就这么追追停停,就像猫提老鼠一样向着陈家沟进发。 等过了雷区快要进入峡谷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杨遇春怕有变故,也不理会方子敬了,派出一队骑兵堵在了陈长兴的前面。 但也不敢真的拦路,陈长兴以方子敬要胁,照样往前闯。 杨遇春还不放心,又命普鲁士大炮向着峡谷内不断地试探射击,打了数十炮,发现没有问题他才安心。 此时清军是又累又饿,没办法,陈长兴来得早,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呢。 陈长兴无所谓,虽然打了一轮消耗了些,可他早上可是一顿大餐落肚,顶得住,要不怎么说老家伙阴损呢。 探马来给杨遇春回报,说前面骑兵已经探过路,深入了峡谷,跑到陈家沟,可村里早就没有人了,空空如也。 杨遇春这才七窍生烟,中了老匹夫的缓兵之计了,他以一个人拖住清军,让村民们都跑了。 一气之下,杨遇春策马来到陈长兴身后,朗声道:“陈掌门真是好算计,牺牲自己一个,救了全村人的性命。” 陈长兴不作神色,继续打马行进:“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有胆你就一直跟着,中不中计的,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他还催马加快了速度,向着峡谷冲去,只剩下一里多地了,稳了。 这次他越发大胆,连着前面挡路的骑兵也不理了,还斜眼看了几下那一丛明晃晃的马刀,很轻蔑的样子,好像在说:来,照这砍。 陈长兴越是这样作态,越让杨遇春相信就是个空城计,想不到戎马二十年纵横南北,竟然被一个村夫给吓着骗倒。 杨遇春出离愤怒了,他扯起嗓子大吼:“陈长兴,你不要以为得计,那些村民跑不远,到了陈家沟大军会搜山,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陈长兴身形一泄,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声音有些沙哑:“老夫不曾欺人,何来诡计,大人不信尽管开枪。” 杨遇春没有下令开枪,他只是瞪着陈长兴的背影,此人已经心存死志,总会落得个千刀万剐,也不急在此一时。 但他却下令全军加速行进,陈长兴想拖时间已经被他看出来了,可不会让陈长兴得意。 杨露禅已经在山崖上看到了陈长兴的表演,忍不住为老丈人的演技击节叫好。 还冲陈玉娘说了怪话:“影帝就是影帝啊,哪怕是成了npc都演得那么像那么好,特别是刚才那愣的一下,简直炸裂。” 陈玉娘又撇嘴了:“不一定是演技,没准他都觉得突然,杨遇春怎么就脑补出这么多东西,让老爹觉得蒙头了,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好骗的人。” 吐槽完,陈玉娘注意到旁边几个都一脸懵逼的样,忙改话题:“做好准备吧,清军马上就进来了,等下你怎么接应他?” 杨露禅拿出了一个布袋,解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长弓铁箭还有一捆绳索,咧牙一笑:“百兵弓为首,闯荡江湖最重要的就是有压箱底的绝技傍身,一招鲜,吃遍天。” 这下陈玉娘又郁闷上了。 第112章 排山倾火海 又过了两刻钟,清军终于走出了雷场,前队则已经全部进了峡谷。 杨遇春则看着两侧的崖壁冷声呵呵地干笑了几下,就这么条几乎是直上直下的陡峭的峡谷,硬是吓住了自己和两万多人,怎么可能埋伏,都会飞吗? 他同样看着前方的陈长兴闹笑话,装着赶路却又不敢快走的样子实在太可笑了。 可杨遇春笑不出来,自己就被这小丑样的农夫溜得团团转,是什么原因呢? 应该是跟不上趟了,明明手里有着利器,却不懂使用,杨遇春复盘一下,如果用火炮火枪开路,把普鲁士大炮推进到射程内,还担心什么埋伏? 反观对手,就利用了不常见的地雷和一架木头做的会飞的机器,就将自己吓得缩手缩脚。 杨遇春想明白了,对手强在比自己更懂得利用新玩意来作战,并把它们的威力放大了。 这就是不知兵的问题,战争的态势有了新变化,而杨遇春的思维还停留在以前。 他决定此战过后得好好研习一下西洋的战法,想要继续纵横沙场,就必须不断地更新。 想法很好,就不知杨遇春有没有这个机会。 至于现在,杨遇春想好好安慰一下自己饥渴的长刀,出一出心中的郁气,他攥紧了刀把。 就在这一刻,杨露禅站在崖顶上,朝着下方对面的崖壁射出了手里的铁箭。 铁箭离弘,不但被拉满的牛角弓加力,也被气劲推动旋转起来,还加上了铁箭本身的重力加速度,像流星一样向着下方疾射而去。 箭矢的尾部挂着长长的细麻绳,另一头缠在崖顶上一棵一尺径大的松树杆上。 杨露禅让工坊给他打制了个活钩,让箭矢不管怎么旋转都不会被细麻绳的拧劲减缓,这样特制的铁箭就会成为一根又重又粗又长的钻头,能钻进岩石里并像爆炸镙栓一样咬死 笃的一响,重箭凿进进了崖石里,咬进去了约三寸,将尾钩上的绳子拉紧了。 这一声响被陈长兴捕捉到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刚才还担心消耗过度,没有足够的气劲一口气攻山,得爬上超过两百米高的山崖呢,想不到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陈长兴在马背上手掌一拍身形一挫,就直直地腾起,一下子跃到离地三米多高的细麻绳上。 脚上气劲勃发,陈长兴好像会什么拉动一样就向麻绳的上方跑去。 兔起鹄飞之间,下方的清军还没反应过来视线里就失去了陈长兴的身影。 等陈长兴跑过了约三十米,他已经过了陡峭光滑的石崖,身形在麻绳上一沉一荡便飞身鹄翔,落到了山崖上的草丛中。 此时清军反应过来打算举枪射击,却发现天上忽然落下了密密麻麻的小黑瓜。 有些黑瓜没等落地就炸开,带着附近的黑瓜也被引爆,在清军的头顶上织起了一片火雾。 陈长兴不敢看,手脚并用不断地横斜转折着向上攀登,直到又爬了四五十米才歇了一口气。 中间他只觉得一股一股的热浪和劲风向着他的后背拍来,把他压得贴紧在山崖上。 还不如被那些破火枪追屁股呢,至少不碍事。 可当他斜眼看到数米外被火枪弹丸打得噼啪四溅的崖石和簌簌往下掉的碎块时,他心里又祈求:快扔,再扔一轮,不然老夫就要交待在这了。 心想事成,又一波黑瓜从崖上飞下,这轮离得远了些,陈长兴受的干扰没那么大了,他可以一边快速攀爬,一边用余光观察。 那些黑瓜在峡谷里炸出一朵朵的硝烟,然后旁边的清军就呈放射状向外倒伏,离的近的会被火光撕开,四散地砸出去。 哎哟,陈长兴打起了冷颤,女儿和女婿弄出的这些东西让他生出了一股无力感,在这样的威能之下,功夫越发显得可有可无。 好在这时被手雷炸断了的绳索荡了过来,就落在离陈长兴不远的山崖上。 他贴了过去,拉了拉发现还受力,便抓住了麻绳,双脚发力在崖壁上使劲蹬,整个人就像猿猴一样飞荡起来,向着崖顶狂奔而去。 此时清军己经腾不出手来追杀陈长兴了,逃命还嫌两条腿太慢,恨不得两只手也用上呢。 可峡谷太窄了,横过来都不足三十米,两边的崖壁直挺,根本就没地方躲,只能拼了命地往后跑。 看运气吧,炸着谁算谁倒霉! 可进入峡谷的清军又太多了,骑兵座下的战马被爆炸吓着了,惊马横冲直撞,或原地团转,或扬蹄胡乱蹬踢,把路都堵了。 后方更惨,一大堆被扔下的辎重车驾横七竖八地档路,把清军的惊魂都挡在了峡谷中,出不去啦! 踩踏、衰嚎、斥骂、刀剑互斫此起彼伏地上演着。 当陈长兴上到崖顶被杨露禅拉上去时,他回过身,看到崖顶上排列着数十个像井台上的辘轳一样的铁架子。 每个铁架子旁都站着个操作手,随杨露禅手里的旗子一挥,操作手就点燃了铁架子上的那撮引线。 然后斜着朝向峡谷下的铁架子上就依次蹿出六条火龙,直直地向下刺去。 这些小火龙扎进了谷中,合在了一起,峡谷中顿时出现了一条大火龙,长近两里,在谷底滚腾不息,红火为躯黑烟成鳞,发出高昂的嗷叫。 陈长兴还搞点鳄鱼泪式的感慨:“方子敬这次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陈玉娘却塞给了他一个望远镜,指着谷口外:“祸害遗千年,哪那么容易死。” 原来第一波手雷扔下去时杨遇春眼疾手快把方子敬扯下了马背,两人藏在马腹中躲过了一劫。 然后杨遇春就扛着方子敬向后狂奔,遇到了档路的人或物时就直接从上面飞身踏过去。 杨遇春不会轻功,可力大砖飞,只要力量够跳起来也挺高的,大不了就找个清兵垫底缓冲。 就这么着,还真给他逃了出去。 杨遇春做了衡量,丧师就罢了,再把主官丢了他也怕自己的脑袋搬家,如果主官还在,上头还有一个人顶罪给皇上出气他相对要好受些。 方子敬算是托了福,被怕死的杨遇春给生生救了出来。 脱出了山谷,杨遇春一路夺路狂奔,一直跑到普鲁士大炮那才停下脚步。 此时清军已经完全乱了龙,四处奔命,山谷里那条炸出来的火龙太吓人了,什么都吞,人、马、车套,没有一样进了火龙腹中还完整的,全都变成了零碎焦炭。 可逃不掉,四散的清兵又踩在了地雷上,把整个雷池都引爆了,到处都是硝烟,到处都是飞溅的钢珠,不断地收割着一丛又一丛的性命。 整个战场都笼罩在一片火海里,好像天上的太上老君不小心倾倒了八卦炉,一团一团的焰火从天而降无中生有,排山倒海的硝烟将这片战场变成了炼狱。 阿鼻地狱可不止一道刑罚,待杨遇春好不容易聚拢了清军残部,峡谷崖顶上的迫击炮发威了。 那些炮弹也不密集,却好像长了眼睛一样,一发接一发呼啸着投入清军队列中,每一次炸响都能把十数人轰上天,撕成一坨烂肉。 就当杨遇春绝望时,被他拼死扛回来的累赘以及肉盾气若游丝的发声了:“快,用火炮,用普鲁士大炮。” 方子敬终于派上了用场,杨遇春总算觉得把他抢回来有了用场。 普鲁士火炮被摇起,炮星罩准了远处的崖顶,一尺半口径的炮弹被推进了炮膛,杨遇春一挥手里的军刀,火炮就砰砰砰发出三声轰鸣。 炮弹带着三道尾烟呼啸着划过半空,嘭的一声炸响,在山崖上炸出了一朵大大的硝烟。 较准了弹道,普鲁士大炮就不停了,以每半分钟一发的速度轮流地轰击着山崖,将整片山崖都犁了一遍。 杨遇春嘴里吐出了一口气,照着现在的样子,多半能顶住叛军的火器了吧。 可他想早了,哪怕他这里大炮不停,可陈家沟那边的大炮也不停,照样像长了眼一般不断地落在清军的头上。 对轰呗,谁怕谁呢。 方子敬终于缓过了气,能扯出大一点的嗓音:“扶我起来,快,扶我起来。” 毕竟是长官,还是能叫得动清兵的,一个把总把他扶起,还给他后背塞进了一袋米,这样方子敬总算能看到战场的样子了。 他一看眼眶都快瞪裂了,远处的山崖上都快被烟尘罩住了,但陈家沟那边的炮弹却可以划着一条很弯曲的弧线从上方吊射到清军这边。 严晶心的军事论坛没白混,反曲面防守反击是迫击炮的重要手段,杨露禅让迫击炮设在了山崖后面的斜坡那,用崖顶挡住了阵地,还挖了防炸坑道。 普鲁士大炮是加农炮,除非把整片山崖的顶部都削平了,不然他们无法危胁到处于后侧的迫击炮阵地,炸得地动山摇只动增添一些战场效果罢了。 迫击炮的弹道则不同于普鲁士大炮的平直轨道,它是曲射,能绕个大弯越过山顶吊向清军阵地。 这是臼炮的弹道,方子敬一看就看明白了,可他留洋时可没有在西洋那边听说过可以打那么远的臼炮。 很明显,杨露禅和陈玉娘又有了新的发明,也许是像玄光灯一样,他们弄出了比西洋更猛烈的火药,能让炮弹射得更远。 这些炮弹还会延伸,追着清军的脚步一路向普鲁士大炮这边轰击。 方子敬想到这些急了,大嚷:“快,告诉杨大人,要马上后撤,得撤出乱匪的射程。” 杨遇春听得进劝,他也观察到了对方的火炮落点是不断延展的,方子敬一有了提醒,他就执行了。 清军开始向后撤离,那些清兵使出了吃奶的劲,上百人以长杆推着普鲁士大炮缓缓向后移动。 不过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普鲁士大炮炮身沉得,还是制退的,在后撤时是无法发射的。 清军的炮火一停,在山崖下方的观察哨就发现了这个情况,这个动向被无线发报机传到了杨露禅那。 想跑?没门!埋藏的地雷被摇控引爆,在将排成长龙的清军断成了数截,有一门普鲁士大炮当即就被炸坏了,一门操炮的摇手和炮身的轮轴被崩断了,只有一门撤得快的大炮逃出生天。 但也没法跑了,因为他们后头雷区边缘的地雷也被引爆了,清军被困在了雷池里。 总算是陈玉娘造出的迫击炮射程没法跟后世的比拟,还是有数千的清军退出了轰击的射程外。 这一轮远程摇控的地雷也全数被引爆了,炮击也停了下来,炮弹不是面团捏一捏就有,陈玉娘也不会法术变不出来,陈家沟也算是手段尽出了。 方子敬和杨遇春暂时地得到了喘息,可他们哪里是喘息,而是涕零了,残余的清军都被吓哭了。 很多清军就在当场呆愣地朝来处下拜叩头,他们认为必无幸理,嘴里都喊着:“爹娘保重,孩儿先去了。” 还有朝着陈家沟方向当磕头虫的,这是希望山谷里的“神仙”能体谅自己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嘬乳婴孩,网开一面,功德无量云云。 清军的士气已经贴地,没法再低了。 就连杨遇春也没有办法执行军法,因为人心尽失,如果强压军令,怕是这伙清兵会拨刀相向造反了。 他来到方子敬的身前,抱拳悲声:“方大人,还有什么章程?” 方子敬可不想死在这,他还是开动了脑筋:“唯今之计,只有组织一队强手突围,回去求援搬救兵,留得清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性命还在,我们就有报复的机会。” 方子敬想的也在理,陈家沟也没有足够的火力将这些清军全杀了,靠着人力更加不可能,还剩下五六千人呢,只要突出去一部分,那陈家沟迟早完玩。 前两次他不就是这么逃脱的嘛,有赌不为输,只要他身后的东印度公司还想着打开清国的国门,那他就倒不了。 正当方子敬想重整旗鼓时,他耳畔传来了一阵蚊子叫。 这个声音让他厌烦,他挥了挥手,在眼前不断地扇动,想把蚊子赶走,可方子敬的动作丝毫不起作用。 他好不容易让视线聚了焦,这才发现那只蚊子在天上,离着他很远。 第113章 插翅捣黄龙 方子敬瞳孔都缩了起来,杨遇春也回转身看向天上,那里有一只硕大的“蚊子”正振翅向下方扑来。 杨遇春的反应快些,一刻也不迟疑,长刀指着那只大蚊子就狂吼:“射击,全体射击!” 清军的火枪兵也从慌张中猛醒,纷纷将抬枪架在同袍的肩上向天射击。 枪声和硝烟让更多的清兵稳住了心神,还有还击的手段,他们的心定了,越来越多的抬枪加入了射击的行列。 可一阵硝烟过后,什么效果都没有。 陈栽秧从一千米高的空中俯瞰下方,不由一阵得意,打不着,嘿嘿,那些抬枪根本危胁不了自己。 刚才其实飞机的机腹和机翼下也中了十来发流弹,当当作响,很是让陈栽秧冒了几滴冷汗。 不过抬枪的射程有限,打到机腹的流弹已经动能尽失,又被机腹缚着的薄钢板给反弹了。 好在陈家沟的那条河水量够大,让水压机能够轧出薄钢板来,不然飞机还真不顶事,太脆弱了,动力也不够。 倒是陈老三在后座拼命的吼叫,没办法,敞篷的,不大喊大叫压根听不到。 虚惊一扬,陈有直的胆气也上来了,他是投弹手,他需耍发泄郁气:“大哥,快点,看到那路硝烟了吗?照着它来瞄准,冲下去,先搂一回霹雳火。” 陈栽秧也看到了下面的那一路硝烟,清军这是嫌死得不够快啊,赶着投胎给自己指路呢。 向上猛一拉机头,陈栽秧大吼一声:“坐好了,一看到射界你就发射。” 陈有直比了个剪刀手,杨露禅说这是好的意思,陈栽秧能从后视镜看到。 在通讯靠吼的年代,战术手势还是很有用的,就是设计得有些不正经。 飞机轻灵地改变了飞行姿态,一路仰冲,还刹不住了,翻了个跟斗变成了机头向下。 陈有直已经看到了下方像长蛇一样飘动的硝烟,他摇动了操纵杆,火箭巢的发射架转了个角度,对准了那条烟带。 就是现在!陈有直一拉发射杆,带动了火箭巢的拉索,十二枚火箭弹被引燃,尾部喷出焰火,嗖嗖嗖地脱出火箭巢,如离弦之箭射向下方。 电控?不存在的,能弄出拉发引信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所以从地面上看起来,飞机射出火箭弹就像慢动作一样,慢吞吞地一下一下地吐丝。 火箭弹都有尾烟嘛,又长又直的尾烟让火箭弹像根链枪一样向地面扎来,尾巴好像还系在天上那只丑怪的大虫子上。 可这些链枪头爆炸起来弄出的烟火可更丑怪,山谷里面那条火龙又一次现身了,这一次它在空旷的平地上露出了獠牙,众目睽睽之下,它一次过就把一两百米长的清军队列给吞入腹中。 有了这次的硝烟作为指引,第二波的攻击跟上就来,没有了抬枪的威慑,飞机这一次是斜平地冲刺,火箭弹拉得更开,效果也更实在。 接近三百米长的长长人龙被火箭弹均匀地照顾到了,又一列火墙在清军的中断燃起,将清军断为两截,首尾难顾。 火箭弹是红磷弹,虽然搞不出高纯度的白磷,但这么一支大火柴到处点火效果也不错。 就为这,陈家沟的积年粪坑都被清了个遍,很是让陈耕耘唠叨了几句:来年还得种庄稼的好不好,粪肥都没有了。 关于这一点,杨露禅的说辞很有说服力:“不怕,咱们把山外边清廷这个大粪坑给掏了,到时你想要多少大粪都有,就怕那些粪坑里的蛆多到让你恶心。” 粪坑还没掏呢,给杨露禅这么一说,陈耕耘掏粪坑的积极性就被搞没了,喉咙里直冒酸水想吐。 眼下清军里最大号的那头蛆发声了:“快,用大炮,把大炮摇起来,用大炮来轰。” 方子敬的办法还算靠谱,可大号加农炮又不是高射炮,它打不着蚊子。 普鲁士大炮打了两发,轰轰两声过后,那长长的弹道拉烟还离着天上的“大虫子”两三百米呢,又弯落下来,也不知打到哪去了。 加农炮的制退结构决定了它的后坐力必须通过滑退分散到炮架上,它的炮口角度不够大。 方子敬和杨遇春绝望了,只有挨打的份。 而陈栽秧和陈有直可不会放过这个出恶气的机会。 火箭弹射光了,不是还有航弹嘛,跟迫击炮一样的制式,只是把碰撞引信改了个位置,飞机上还挂着几十颗呢。 陈有直摇动把手,打开了机腹下的滑槽,只需耍打开卡口,就能让航弹从投弹口滑出去,连着瞄准都考虑好了。 地面上的一路烟火又是最好的参照坐标,飞机只要改成盘旋平飞,就一个字:稳! 于是在清军那里听到的就是天上的大虫子又开始鬼叫了,每啸叫一声,就有一颗大黑瓜从天而降,炸出一团硝烟和数不清的弹片,带走一丛又一丛的人命。 而地上的清军什么也做不了,往旁边逃散也有可能踩着雷子,他们只能亮出刀枪,不断大吼着:“别过来,再过来老子就不客气了,挨着的是命不好,各凭运气听天由命。” 他们可不是对着飞机叫唤,而是对着同袍。 这时就算傻子都知道不能扎堆,扎堆了人头密集就必死无疑,天上的大虫子长眼睛,看得准着呢。 于是地上的清军都铺散开了,每人都隔着数米,站在原地横刀立马,等着天上的飞机掷色子。 有心神脆弱的干脆就坐倒在地上哇哇大哭,眼泪鼻泣屎尿横飞,甚至当场吐出了黄胆汁,就差了点没直接吓死。 方子敬跟杨遇春互相呆看,这仗没法打了,军心尽丧,方子敬尚余顽凶,咬着牙铁青着脸:“快,必须尽快组织突围,不然今天我们会全交待在这里。” 杨遇春点点头,提起了挂在后腰的牛角号,鼓起腮帮一吹,悠扬地号角在战场上荡开,却时不时地被航弹的爆炸打断。 这样不行,没法聚将,杨遇春也拼了,朝着方子敬交待:“本将去聚拢人手,大人多保重。” 杨遇春朝方子敬抱拳一躬,便擎起了手中的长刀,冲进了人丛中。 凡是持械拒阻的清兵都被他劈翻砍倒,化劲高手,也不是吃素的。 悠然地在天上晃荡了好几圈,陈栽秧和陈有直终于还是注意到了躺在车驾上的方子敬。 太远脸看不清,但与其它清兵截然不同的装束,还是勾描出了方子敬的身份,那身朝服太显眼。 陈有直朝陈栽秧打了几个手势,陈栽秧收到了,他改出了飞行线路,又始一点一点地把飞行轨迹朝方子敬那切过去。 陈有直则从座舱旁掏出了一个大一点的航弹,卡在滑轨上,弹体上写着“奶驴”二字,这是为方子敬专门准备的。 飞机的轨道一点一点的靠近,等下视口正好切到方子敬躺着的那台板车时,陈有直一拉投弹轨的卡子,航弹咔叽一声滑了下去,带起了哨响,向着方子敬砸下去。 毕竟是不成熟的空投,准度还是不够,航弹落在了离板车十多米的地方,插入了地面。 不过也足够了,轰的一声响,加料的航弹爆炸开来,把板车连同方子敬一起掀上了天。 方子敬还在空中荡转了好几圈,飞了足够十几米高,然后吧唧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一滩烂肉。 编剧和导演穿的帮,终于被剧中的配角兄弟给补上了。 杨遇春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头皮发麻,目眦欲裂。 他“啊”地一声长啸,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悲愤,要不是他冲了出来,留在原地他也会像方子敬一样被炸成肉泥。 现在也没好上多少,方子敬死了,丧师之罪就只能他一个人扛了,不死也得脱层皮,高官厚禄封侯拜相更是想也别想。 他怒目盯着天上的那只大蚊子,恨不得化身成佛,好一掌将这只嗡嗡吵的蚊子拍成肉泥。 可他做不到,也许是投弹投完了,那只大蚊子摇着翅膀飞走了。 此时还站着的清军就只剩下两三千人了,普鲁士大炮也在刚才那一通轰炸之下尽皆损毁。 更要命的是,车架辎重丢的丢炸的炸,火药都没了,火枪兵手里的火枪彻底变成了烧火棍。 怕什么来什么,此时远处山崖顶上忽然立起了一杆大旗,然后杨遇春就听到了身后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杨遇春回头一看,远处烟尘滚滚,一支人马杀将出来,似乎埋伏了多时,将他们的退路彻底的封死了。 人数并不多,但杨遇春的心却沉到了谷底,从这支人马的旗帜上可以看出对方是老对手。 那管八卦太极旗太眼熟了,正是天理教的大旗,而且这一次冲杀而来的全是精兵高手。 从他们行进的速度就能看出来,这一票人马远比数月之前要棘手得多,因为他们冲突的速度加了一倍。 杨遇春跟天理教打过好几仗,可谓知根知底,这一千多人不管体力还是身手都要远高于自己手下的清军。 他吹响了手里的号角,让清军向他靠拢,不管打不打得赢,都得打。 至少聚扰在一起的部众,在他带领冲杀下,或许能突围出去一些。 杨遇春不知道,在真实的历史中,就在差不多的时间,他曾经带领着百来号人,反冲天理教数千人的大军,最后还被他凿穿了对手的军队,杀敌盈千。 不过他遇上了升级过的杨露禅,再也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八卦教的教众在阿难的带领下,冲锋到清军面前两百米处便止了部,不跑了。 杨露禅交待过阿难,这一仗不许打乱仗也不许一哄而上,只要守好清军的退路不让他们突围就是全功。 如果清军非要揪着他们打,那就拉开距离布成厚厚的阵势边退边打,搞车轮战,绝对不允许搅成一团。 如此一则以逸待劳,二则可以发挥单兵武力的优势。 冷兵器年代,以少量人凿穿对方大部不外乎就是敢拼,在小范围内集中优势兵力欺负别人,然后把对手的胆吓爆,这样就赢了。 这种打法遇上乌合之众还行,碰上训练有素的对手就是送菜。 现在杨遇春的意图也被破解了,阿难不让部众冲上前与清军缠斗,而是远远的用弓箭招呼。 清军没了火枪,弓手的射程又不够,就只能继续单方面挨揍。 杨遇春想指挥清军冲锋,对方马上向两边飞退,弄出了个大口袋来。 杨遇春哪敢往里钻,真进去了磨也磨死他们。 就这么拉锯着,清军终于崩溃了,因为里面陈家沟的数百人也杀出来了。 这帮人战力更强,就如同一把烧红的利刀切进了冷凝的油,碰上的清兵不管是小卒和是都统一级的将领,都得往天上炸。 全是被打飞发送的货色,谁让陈家沟这帮人更懂借力呢,清军击出的力气越大,被借力的劲力就越强,再还回他们身上的力道就越猛。 双方一接触,一个回合下来就被抛飞了几百人,这下清军是彻底没了斗志,谁也不愿意像一团烂肉一样被摔砸在地,没见同袍连声都吭不出来了吗? 有清军干脆就将手里的武器一抛,举起双手就跪倒在地,投降,投降还不行吗?别打了,看着都觉得太痛,没碰着便哭爹喊娘了! 没用,领头的是杨露禅,年纪太轻,也不想对清军讲武德,因为清军来这不是比武来着,是准备来屠杀的。 没见方子敬都捉放两趟了,结果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不像人,都是狼崽子,放了,下次咬回来更起劲。 所以即便是跪地求饶的清兵,杨露禅要么打晕,要么卸了手脚关节,先痛一会吃点教训再说吧,反正又不要命。 他这么干,陈家沟的青壮们也跟着有样学样,他们也生气,家园差点就被毁了,真要被清军杀进去,家里的老弱妇孺能有个好? 陈长兴就体面多了,只须运劲往清兵身上一戳,对方就不动了。 杨露禅看到眼前一亮,边打边凑了过去,帮着陈长兴解决旁边的骚扰,一边偷学绝招。 不过看了好一会依然没能弄明白,干脆直戳戳问:“爹,这招什么道理,穴位都不固定。” 这一回杨露禅发现喊爹喊得特顺气,果然,抱大腿什么的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有好处挂在跟前咧! 第114章 一窥太极殿 陈长兴打得是气定神闲,跟杨露禅来了个背靠背,一边动手一边聊,潇洒得很。 “固定的穴位当然点不中,每个人的血运都不一样,脉动也不同,你得用气劲去感受对手的脉动,截在它前面下手封住穴位才能卡住经脉,呐,就像这样。” 说着他就竖着两根手根,那些清兵看到都发毛,因为陈长兴今天是第二趟光临了。 被他戳中了,得半个时辰不素净,过后还浑身酸痛,好像全身都被人蹂躏过一样。 但是他们也躲不过去,因为陈长兴动作太鬼魅了,嗖的一声就不知从哪个方向钻出来的,一现身就已经贴到了别人的身旁,然后就是这么一戳。 就连投降也不行,这一戳是免不了的。 而且陈长兴旁边那家伙也不好惹,碰上的不是晕就是断手断脚,自求多福吧。 打着打着,陈长兴和杨露禅身边就没人了,投降也找别人去。 连认输都被嫌弃,陈长兴和杨露禅很不高兴,一个是认为受了女婿连累,一个是觉得老泰山不正经。 好不容易抓到两个清兵演示了一下点穴奇技,陈长兴已经兴味索然,不打了,回去补点餐不香么? 玉娘做包子的手艺越发了得,就不知道还能吃多久,多半打完这一仗就会被杨露禅那小子拐跑了吧。 没了劲头的不止陈长兴,清兵不禁打,两三个来回,还站着的也没有多少人了。 不到一百人的清军将领团团守护在杨遇春的周围,双方暂时脱离了接触。 跑是跑不掉了,但他们不甘心,还想垂死挣扎。 这些都是团头都统一类有了品阶的武官,不再是大头兵,他们一身所系的荣辱宠禄不允许他们像普通士兵一样放下手中的武器。 其实他们也不是真就不怕死,而是看杨遇春的风向,长官不愿降他们就只能拼命。 杨遇春是真没有办法,他可以死,一了百了,家人族人还可以过上稍微体面一点的日子,如果他降了就是举族皆休。 杨露禅也有思想准备,他还不至于奢望清将投降,别人是锦衣玉食惯了,怎么可能跟着他吃糠咽菜。 别说八卦教这点规模,往回看李自成,往前看洪秀全,可有敌方将领在战败时愿意跟着他们干的? 一个也没有! 李岩也只是一个举人,还不是官,家小又都在李自成的控制之下,不降便死。 吴三桂宁肯跟满清混,也不愿意在向李自成低头,真就是为了个美人?信了的才笨。 不是一路人,不搅一个锅,这是阶级差距。 说得直白点就是嫌弃农民起义军没有坐上金銮殿的底蕴和气魄,没有长远规划不成气候。 还有一点,农民军也给不了他们想要的长久富贵,一时钱财会花光,数代稻粱哪筹谋,这些是一般的农民起义军没有的。 有一句话说穿龙袍不像太子,又有德不配位之谈,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今天不一样,陈家沟跟八卦教加在一起,一点也不像纯靠一时武力制胜,更像是一种碾压。 哪怕杨遇春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不管是军容、军略还是武力对方都高他好几筹。 而且这样的战法战技是可以源源不断再造的,他仿佛看到了遍地八卦教众在紫禁城前摇旗的样子了。 陈家沟的队伍和八卦教两边终于汇合了,团团困住杨遇春及其麾下,却并不急着动手。 杨遇春没有冲动往外突,他看得出来,对方武力能达到他这般水准甚至更高的就有一百多人,这百来号人强行突围只会送菜。 而且对方这个样子像是在逼降,怎么办?跳水太凉,吻劲太痛,下不了手啊。 好几次杨遇春都将刀架到脖子上了,却硬是被手下给拉住了。 真要死能拉住吗?拉不住,不说别的,单论身手杨遇春的手下都近不得身。 说杨遇春做样子吗?也不尽然,他还是想一了百了的,但他的手下不愿意,主帅没死他们还有希望,主帅死了,他们是绝不能活的。 也没让他们做戏太久,杨露禅就排众而出,还先向杨遇春抱拳行了个礼。 杨遇春倒是先把话说死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议降就免了,只是希望阁下能放了我的手下,他们家有老小,肩上的担子不轻,莫要空误无辜。” 杨露禅露出了一个比杨遇春还为难的脸色:“世叔,俺也姓杨,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今日小侄是实在不明,想跟世叔讨教一下。” 这是有得谈,杨遇春看了看自己的部众,一咬牙,放平了身段,又打了个拱手:“说吧,不违孝义,知无不言。” 那就好办了,杨露禅大大咧咧地发问了:“敢问各位,吾等平头百姓,可曾做下那天怒人怨十恶不赦之事?” 皮球又被踢回杨遇春那里,他也为难,最后还是实话实说了:“以吾所知不曾,可王命难违,不得已而为之。” 杨露禅啧了一下嘴,更难过了:“你们有家小要养,俺们的家小就天生应该垫路铺桥、沦为齑粉受哪万人践踏?杀了你们会连累无辜,那你们杀了那么多无辜来奉养你们的家小,他们吃的人肉喝的人血怎么算?” “这……”杨遇春答不上来,举头望天,就是一副破罐破摔的样。 杨露禅没论完:“可能世叔觉得俺们该听天由命,然后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俺就奇怪了,现在的皇帝祖辈也不是皇帝,三皇五帝之前就没有皇帝,那后来那些当了皇帝的家族为什么当初不听天由命呢?” 杨遇春没答话,他的手下反而抗声而起:“那是因为他们有天命在身。” 杨露禅鼓掌应和:“不错,天命在身,既然天命在身,为什么不等天命帮他坐上那个位子,而是要拿起刀枪呢?天命最大嘛,该他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你……”那个军官说不出话来,想瞪杨露禅又不敢,只能踹几脚地出气。 杨遇春看出来了,杨露禅也不像他嘴里那样没见识,他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观你志向不小,但恕吾等无法投效,一旦降了,吾等家人必为连坐。” 杨露禅苦着脸:“世叔,俺真没想抢皇帝老儿的位子坐,俺们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源头就是有人看上了俺们的家园,要送给别人谋利,俺们不服,就想守住自个儿的家,结果一队洋人来了,接着一营一哨清军来了,再下来就是世叔的大军来了。” 他说着两手一摊:“你们说,俺们能怎么办?引颈就戮?俺看你们也没这样啊!可不想死就只能反了,俺又不想当皇帝,你们说能怎么办?放了你们,下一次怕就是你们领着十万大军来了吧?” 杨露禅四下找了找,找到了方子敬那堆烂肉,指着他跟杨遇春抱怨:“世叔你看,这家伙就来了三趟,俗话说事不过三,老是掂记着俺们,俺这次只好将他留下来不让走了。” 这么一说,那些清军将领好像又看到了希望,纷纷叫嚷:“放了吾等,吾等立誓再不踏足陈家沟半步。” 杨露禅露出大白牙:“你们瞧着俺几岁,俺像个傻子吗?你们一回去,那个狗皇帝又天命难违了,你再领兵杀来,俺不就是憨包了吗?” “勿要戏弄吾等,给个章程吧!”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但杨遇春也不想被调侃,直接挑明了。 杨露禅呲着牙花,很为难,他也不想招纳降将,清军将领是个什么货色他清楚得很,但是战后杀俘他也不愿。 他也把想法说了:“俺们打赢了,就算你们不降,也是战俘,杀俘不义不祥,但俺也不想招降,俺也不信你们会实心塌地跟俺干,放了你们又显得俺是个傻冒,难啊,太难了!” 看着杨露禅像大便不畅的样,就连着陈家沟和八卦教的众人都在旁边偷笑。 杨露禅也不装了,他摊牌了,扯起嗓子大喊:“爹,废人武功的招有吗?” 陈长兴还在细品他的包子呢,被纱布包着有点余温,酥松软糯的包子皮,里面的炒馅料喷香,被杨露禅吼这么一嗓子差点噎着。 他走了过来,倒没有说挑断手筋脚筋那一招,而是出奇给出了方案:“你有办法封住他们的劲力吗?如果有的话,可以破坏掉他们的经脉,以后他们就是个普通人,再也没有办法领兵阵战。” 杨露禅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套陈长兴的压箱底绝活呢。 他的眼睛骨碌骨碌转了几下,又扯嗓子了:“玉娘,十香软筋散还有吗?” 陈玉娘就知道杨露禅会出鬼主意,给他扔过来一包小苏打,还撂下一句话:“就这包了,早上蒸包子都用得差不多了。” 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调笑而已,可这话在陈长兴听来觉得嗓子眼干痒,他向陈玉娘扬了扬手里的半个包子:“这个里面也有?” 陈玉娘还照样点头了,陈长兴——卒ing。 杨露禅让人打来了一罐水,就将手里的那包白色粉末倒了进去,搅吧搅吧就成了。 然后他把罐子往清军将领面前一放:“好了,来,排好队,一人喝一口,别洒了别浪费啊!” 那些清军将领眼都瞪大脸也铁青,就没见过这样的人,连自己人都毒的,还像没事一样。 陈长兴哪叫没事,他已经不动声色运气查探经脉好几回了,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也不是没问题,他觉得他的气劲运转缓慢了些,心里七上八下的。 还是陈玉娘宽解了他,偷偷趴他耳边:“爹,那东西只要不过量,一段时间后就没事了,就是会嗳气,喝点醋就能解,用来蒸包子能让面皮蓬松,就是碱灰面。” 说是这么说,陈长兴还是白了一眼陈玉娘,女儿嫁了,总归是不靠谱。 人在刀枪下,别说低头,就算下跪也得干,清军将领们像喝毒药一样把那一罐清水给分完了,没一会他们果然就觉得手脚发软。 有好些人还全身冒冷汗,小苏打没这功能,这是被吓出来的。 陈长兴逐个地给他们诊脉,确定药效已经到位,这些人的劲力都松散了,那就好办了。 他只需运起气劲一摧,就将这些人经脉里的几个关键节点给破坏了,以后这些人别说再练武,就是劲力都聚不起来。 当然了,做个普通人生活没毛病,干活的力气也还是有的。 全程杨露禅都眼睁睁地盯着看,到杨遇春的时候,他更是抓着杨遇春另一边手的脉口不放。 陈长兴也没反对,这要是能学了去那是他本事,反正他是不会一点一点地教,谁让陈玉娘用“十香软盘散”给他蒸包子呢,想想都来气。 一**完,杨露禅还真就知道点穴是什么原理了,具体招数他不需要学,有了原理大可以慢慢实验,一门一派的手法还不全,远不如他从武学原理地角度来看得透彻。 被废了武功,杨遇春一脸灰败,从此他就跟战阵告别了,人说将军不离阵上亡,对于他这样一个武夫来说,不能作战也就没了价值,说亡了也不错。 杨露禅也说到做到,废了他们的功夫就放了他们。 只是临走前杨遇春还是跟他多说了两句:“世侄,以吾看来你心怀大志,就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告知否?” 杨露禅欣然点头:“不以天下奉一家一姓,而是以天下奉天下,这就是俺的志向。” 杨遇春露出复杂的神色:“那个位子可不好坐。” 杨露禅再次露牙灿烂:“没有那个位子,就能从根子上解决问题,那个位子确实能团结一批人,大家都想通过那个位子攫取利益,但通过那个位子得来的利益不够分,分不到的人更多,俺只要团结分不到的那批人就好。” 杨遇春摇摇头,失魂落魄地走了,回去可不好交待,不脱层皮都过不了关,也许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万贯家财就得散了。 不过没了功夫也让杨遇春看清了世道,只要躲过去,他就不用阵上亡了。 杀了别人,抢来的也不见得用得顺手,也许该告老了,回乡下种几苗薄田了此残生也不错。 杨露禅不再管他们,而是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八卦牌凑到陈长兴那:“爹,俺想带着玉娘去京城看看。” 陈长兴差点又噎了:“看什么?看金銮殿?弄不好哪天我就当国丈?” 第115章 迢途又入京 初三开年,荆桔突然来电话,问严晶心愿不愿意进京一趟。 荆桔有三个目的,一来她因集训无法回家,严晶心过去几天可以让她孺慕天伦。 二来是严励拜托,他这个老爸遭不住了,想给严晶心降降温,严励不想年纪轻轻就当外公。 三是有人下了钩子,一同集训的有河北孙氏形意出身的学员,严晶心早就想跟形意拳的高手过过招。 本来荆桔和严励以为会费点劲的,可不成想严晶心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欢喜得很。 搞得严励愣是摸不着头脑,又吵架了?不像啊,都差点成连体婴了。 不过蒙圈归蒙圈,严励不惜购买全价机票也要把严晶心送出去隔离,还把金卡塞给了小棉袱,可劲花,别给老爸省着。 他哪知道,严晶心到哪都不耽误事,梦境里也得进京,那不正好。 晚上做梦可以跟魏溯难腻一块,白天还可以跟高手较量探探底,何乐而不为。 反正魏溯难的一血已经被她拿下,也跑不出她的手掌心,躲开几天也免得见到慧妈妈和魏爸爸尴尬。 小魔女不要面子的吗?死撑罢了。 这种让人脸红耳赤的情绪直到下了飞机到了荆桔的训练基地也没挥散。 京城严晶心来得可不少,熟门熟路,从中学开始严晶心就可以凭陪练的身份出入集训中心。 其实国家队的那些教练也一直没放弃把严晶心勾入武术队的想法,哪怕是套路选手都行啊。 严晶心是那种能把花架子打出实战感的选手,而且花得比别人好看,因为套路在严晶心手里不但样子一丝不差,还有足足的力量感。 奈何严晶心不上当,花拳绣腿她不爱,倒是愿意利用假期当陪练,无它,这里有免费的人肉沙包。 这一次荆桔动员严晶心进京也不纯是自己的意思,而是公私两便。 武术进入奥运,不再是以前那种套路化像体操一样的评分比赛,而是实战。 探测感应技术的发展,让武术终于走出了花拳绣腿的窠臼。 感应器已经可以把拳脚的力量侦测出来,结合人工智能系统,基本上可以模拟出伤害值来。 比武不再是计点数了,而是打游戏那样打对手的血槽。 在新材枓的加持下,护具也足可以提供完整的保护,技击终于有了放开手脚施展的舞台。 青奥会是一次试水,成功的话国家还会加大推广力度,这是堂堂正正推广文化扬我国威的好机会。 此次的集训,目的就是从各省队挑出苗子,为青奥会备战。 所以不管是地方队还是传武对此都非常热衷,尽遣精英。 而严晶心这个将散打队正印选手打成陪练的陪练,自然就进了国家队教练组的视野。 他们还想做最后一次努力,看看有没有办法把严晶心这枚“小魔女”收归麾下。 严晶心还不知道这个,她放下背包就跑到训练中心凑热闹来了:“在哪在哪?我看看!” 她要看的是新的比赛套装,一套全身减力缓冲并带有无线感应器的“装甲”。 说是装甲,其实就是一套全身包裹的减力服,由新型超纤维材料制成,中间有反应片能削减应力,同时能把力量侦测出来,传导到服务器去对攻击效果进行评估。 将它理解成一套新型的带感应器的防刺服或防弹衣就差不多了。 这是科技的结晶,不但集齐了防刺服、防弹衣的技术,里面还有坦克反应装甲的应用。 穿上它,基本上能做到保命无虞,但仍然会有痛感。 一点疼痛反应都没有的技击,哪谈得上真实呢。 小魔女在训练中心老霸道了,这是打出来的赫赫威名,即便是散打国家队的选手,也领教过严晶心的厉害。 所以严晶心一到,知机点的都会退避三舍,只有那些没受过“社会”毒打的新队员还敢跟她蹬鼻子上脸。 “社会”我严小美女穿上了比赛套装,就得作妖了。 她指着刚刚用目光跟她别苗头的那些人一一点过:“你,你,你,上来!” 豁,小魔女火力全开啊,那些老油条唰的一声全部拉开,瓜子?没有,肥宅快乐水?不允许,将就着矿泉水干了吧,庆祝菜鸟们的成人礼。 还好严晶心没喊出“我要打十个”,不然整个场馆都会沸腾起来。 总教练找到荆桔,小声地嘀咕:“行不行的,让心心下手别那么狠,把队员们的自信心打没了士气很难再提升起来。” 荆桔对自己的同事报以白眼,终于抓到了,遗传的,没跑! “那你们还招她来,有了新的比赛服,你还想让她留手?” 总教练还是荆桔的同学来着,闻言无奈的摇摇头:“规则变化太大,总得有人探底,我说桔子,就不能再发动心心一下?要是心心愿意进入武术队,那这次大赛我就有底了。” 荆桔继续白眼:“我这里是没障碍,能不能说服她得看你们的。” 总教练嘘嘘不已:“当年要是有这么先进的设备,你就不会搞套路了,耽误了。” “别来这套,不新鲜,我是不会强压心心的,何况我强压也没有用,你得跟她导师说去,对了,她的导师是科研攻关组负责人体工学的顾院士,已经说好了的,她要考顾院士的专业。” 总教练咂巴了几下嘴:“唉,总得有人去搞研究,没有那些科学家,咱们国术也没有冲出去长脸的机会,她要去搞研究也算是对武术做贡献了,比上场打作用更大……哎哟,不是吧,这么猛?” 他们说话间,严晶心已经把她点名的三个家伙发送了出去,一个燕双飞分踢腿,再一个刺拳,那三人被打飞出了擂台。 都是飘在半空出去的,把总教练吓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全都没摔倒,飘飞出去还能好好地站着,全都是打人如挂画的招。 有了减力服垫底,严晶心敢把实力放出三分来,一些以前不敢用的招,现在也能试试了。 那些老油条都摇起了毛巾叫好,还有打起唿哨的,现在不是训练时间,武术队,全是荷尔蒙过剩的家伙,纪律上不能看。 不过总教练一过来,这帮家伙全老实了,大喊大叫不敢,可交头接耳还是免不了。 “靠,这么狠?!以前打我们是收了手的?” “不然呢,现在也一样,就一招,你觉得我们上能好多少?” “怎么也顶个三四五六下吧?” “还吧,脸呢?咱们是国家队!” “你行你上,不行就只能私底下哔哔了。” “那还是算了吧,我最近……呃,那个拉伤了……” “嘁,还不如说大姨妈来京探望你理由更充分一些!” “你……” “你什么你,我!看见没有,那是我小师妹,我打小就是她罩的!” “哥们,话说反了嘿!” “没反,对着呢!再罗里吧嗦我告诉小师妹,让她跟你单挑。” 最后这个是严晶心的师兄,有人撑腰了腰杆都硬挺了,说话气也壮了,腿脚也不哆嗦了,其实他们得了魏溯难的帮忙,最近这段声气早就粗了不少。 可这帮家伙一个都没逃掉,总教练检查完那三个菜鸟,发现除了脊梁骨被打弯了些,能不由自主地含胸含背了,其它啥问题也没有。 总教练和同事们凑到了一块,嘀咕了几句,除了抽冷气,眼里也在放光。 这个开机的雷达一扫,发现了那些老油条、刺头什么的扎堆,那正好,也到了扫一扫他们的威风强调一下组织纪律的时候了。 于是总教练背着手悄悄地潜了过去,他的八卦步造诣也不差,走路没声。 抓现行了,他老人家指点江山:“行了,你们都上,穿好减力服,一定要检查好。” 人情都送了,不如送个彻底,让严晶心过个瘾,万一打高兴了呢。 六个刺头被指派上了擂台,三师兄还跟严晶心打招呼卖好,比出了两个手指。 不知道的以为是挑衅别苗心,知道的自然知道,这是说两个条件,等下松松手。 严晶心自无不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提什么要求没想好,但人情可以送。 她也处于兴奋状态,六个准职业状态下的自由搏击手,应该可以用出一半的功力了吧。 总教练亲自当裁判,一吹口里的哨子,就绕着擂台打转,新规则,裁判在台下,这样才能看明白而且不误比赛。 严晶心先上手,没用一惯熟练的八卦掌,也没用炮锤,而是以十二路弹腿出击。 对方不是人多吗,先打发掉几个再说。 她也不大开大合,就是一路连着几个扫踢,都快赶上自由操做托马斯全旋了。 鸡贼的三师兄领会到了意图,以旋风腿跟严晶心对冲。 就这样,严晶心把一群人都逼得跳起,没办法,她的速度太快,不闪步跳开就会被她扫倒。 只有三师兄有点样子,严晶心打严晶心的,他打他的,全都打空气,但他打得好看不是,有来有往的。 然后严晶心跟就着变招了,双手在擂台上一拍,只听嘭的一声响,连环扫堂腿就旋了起来,变成了三边击。 左右分鬃,最后那一下直接就成了无影脚了,噗噗噗三声,三个人被踹发了出去。 这一次就没有打人如挂画了,而是平沙落雁,依然是屁股着地。 哎哟哟的三把呻吟声响起,那些个教练们赶紧去认领自己的队员,没伤着,就是痛。 但这些都不是主流,荆桔的队员们凑在了一角,疯狂的打call,二师兄嗓们特别大:“无影脚,无影脚,那小子的无影脚是心心教的。” 总教练一眼瞪过去,二师兄也老实了,可严晶心却听出来了,她眉头一皱,什么时候魏溯难跟这些师兄们混一块了? 她看向她老妈,荆桔眼神飘乎,就不跟女儿接目,哈哈,穿帮了。 晚上再找魏溯难算帐,眼前先打发了这些人再说。 严晶心一左一右撩腿蹬挂,把两个逼退,三师兄正正当头挨了一记砸拳,这家伙肯定有份跟“小媳妇”一起混,饶你不得。 三师兄比较意外,不是说好了放水的吗?难道一向的默契没了,心心理解成让两招? 他还是格挡了,可没用,严晶心的砸拳力量又大又沉,生生把三师兄给砸得一挫,接着当胸一记截腿平蹬,三师兄被踹得趴在围栏边上,拼命地锤擂台,投降,投降还不行吗? 擂台上方的显示屏上闪出了一个红澄澄的数字,380kg,一拳的力量,接着又跳到了550kg,这是崩腿的劲道。 一拳一脚,按照规则,三师兄已经被ko了。 总教练也顾不上看擂台上化身母暴龙的严晶心如何蹂躏剩下的两名选手,他震惊于严晶心的拳劲。 荆桔没等严晶心下手就喊了停,这样的拳劲杀伤力太大,很多重量级的拳击手都达不到。 荆桔都忘了减力服的作用,她担心队里的“小三”受伤。 结果证明比赛服的性能很棒,除了应激的疼痛,三师兄一点事都没有。 不给打了严晶心也没有劲头,却恢复了冷静睿智,她还抓住了三师兄审问:“你们有没有带魏溯难去瞎混?” 三师兄哪敢招啊,找屎吗?他摇头摇得像拨浪鼓:“绝对没有,难难是前段经常来找教练请教,我们只是跟他聊天,对,就是聊天而已。” “难难?哟,以前不是叫妈宝难的吗?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亲切了?” 三师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挤成一团,还给他憋出了灵光:“师妹,你不是跟难难好了吗?好了那就是自家人,总不成还是像以前那样损他吧?” 嗦嘎,有道理啊,严晶心又变得眉眼弯弯,拍了拍三师兄的肩膀走了。 三师兄还跟自己比了两根手指,不过不是剪刀手,而是二龙探珠,规矩真的改了,两根手指是放两招,三师兄有插自己眼的冲动。 陈长兴觉得自己被女婿插眼了。 他本不同意杨露禅进京探访的想法,更不同意陈玉娘跟着一起去。 可是女儿和女婿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他也没有理由拆散啊。 陈玉娘本来也兴趣缺缺,但被杨露禅抓住了痛脚,背着她跟几个师兄鬼混的名声可不好听,被念叨烦了只能答应。 第116章 拜谒阻重重 严晶心倒是念头通达了,在训练基地里打“沙包”打得痛快。 严励想拉开她跟魏溯难的距离,殊不知她也能在梦境中拉着“小媳妇”去京城蜜月旅行,心里爽着呢。 严晶心不但继承了老妈的“母暴龙”体质,还跟严励一样有考据癖。 魏溯难觉得剩下的情节对功夫的帮助不大,用他的话说就是:“老去虐npc有何意义!”。 可严晶心却认为恰恰相反,这段不起眼的情节反而蕴藏着一个大宝藏。 电影里的八卦掌李千坤无疑就是以董海川为原形的,但这个情节触发了一个与现实的冲突。 真实的董海川后来是跟杨露禅成了知己,也确实呆在王府里,但那是肃王府而不是什么惇亲王府,时间也不是梦境里的时间点,而是几十年后。 也就是说,生拉硬套关公战秦琼的剧情触发了梦境的修复能力,它又变得贴合现实了。 杨露禅在梦境里牵扯到的角色变成了智亲王,也就是潜邸的道光,而且还牵出了东印度公司和天地会。 这个变动让严晶心产生了联想,后世认为八卦掌为董海川所创,现在严晶心觉得不尽然。 也许董海川是改良了八卦掌,但是很明显八卦派的八卦掌已经趋于完整,距离严晶心会的差距并不太大。 只是后世的八卦掌多了些纯柔的成分,严晶心猜测多半是受了杨露禅的影响。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位身份神秘的李千坤到底是何人? 再联想到董海川被生拉硬套地安上太平军卧底的身份,严晶心的思路就搭上了。 董海川应该有隐藏的身份,但不是什么太平军,而是天理教徒。 因为太平军的功夫路数跟八卦掌不一样,天理教却是正宗的八卦派。 按董海川的年纪推算,此时他压根就不可能在京城,他比杨露禅还小三岁呢。 杨露禅曾经问过老赵头,他也不知道有李千坤这么一号人物,十分可能就是前任的教主李文成留下的余荫,都姓李,安排自家人进京卧底说得过去。 同时老赵头不知晓也很合理,天理教的组织很松散,除了河南天理教,还有山东教、河北教之分,下面的分舵更是难计其数。 而且天理教平时传教拉人头也很随意,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了。 即便是这一次起事,也是各自筹划,仅约定了一起在京城汇合,很有十八路反王谁先进长安谁坐庄的味道。 现实中河北天理教的林清没等来李文成,便带着不足二百人攻进了紫禁城,结果嘉庆躲到了避暑山庄,林清什么也没做成,坐了坐龙庭就跑了,后来还被抓住了。 必须有人指引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严晶心大胆推测,这位李千坤便是董海川的授艺人,是天理教在京城的内应。 李文成被老赵头篡位夺权,李千坤可能就没收到风,事败后他躲过了,然后再传了董海川,这才有了八卦掌的流传。 为了避嫌李千坤当然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八卦派的人,索性让董海川说八卦掌源于自创。 结合智亲王与东印度公司之间的交易,杨露禅都怀疑李千坤是不是彻底投靠了智亲王,甚至京城这个坑就是在智亲王指使下挖的也说不定。 杨露禅也不确定进京会碰到什么突发状况,可进京能弄清楚八卦掌的传承,也能了解清楚天理教的前前后后,对于严晶心来说是很有诱惑力的。 她已经弄清睡梦罗汉拳到醉八仙的传承关系,也明白了无影脚跟降龙十八掌的渊源。 搞清楚自己最熟悉的八卦掌的来龙去脉,当然对严晶心有很大的帮助。 赵无极的先天罡气不一定纯粹地来源于八卦掌,就杨露禅了解到的,八卦派手里应该还有些东西没落到赵老头身上,而是随着李文成的陨命消逝了。 如果进京能补上这一截,那帮助就大了,还能让严晶心这个考据党满足愿望,所以京城是一定要去的。 这一通分析下来,魏溯难也无法拒绝,艺高人胆大,再加上陈长兴那一块八卦牌的缘故,二人还是觉得此去京城可以全身而退。 那就得快,趁着清廷没有反应过来,快进快出把事情办瓷实了。 这也会影响到下一步陈家沟和八卦教的动向。 杨露禅可不信告御状那一套,世道昌明,处处是青天,世道颓败,来一万个包拯也没用,包拯肯定站皇帝那一头嘛,不然哪来斩发斩袍之说。 同时他也不想像林清那样紫禁城一日游,现在手底下有这么好的基础,那当然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或许还能把一些河北八卦教的教众拦住,让他们免于刀斧之难,拉出来搞根据地多好,何必往陷阱里钻。 把根基打好了,一发入魂,让清廷回老家去吃生肉不好吗? 哦,没老家了,都卖给红毛鬼了,那就让他们彻底回老家! 跟魏溯难聊清楚了情节走向,小魔女可以安然进入梦乡了。 今天还挺累人的,先是远涉千里,又打了一架过了手瘾,还顶住了几个叔伯阿姨的动员,严晶心睡得甜。 魏溯难并没有闲着,而是体贴地把进度拉过了些,杨露禅和陈玉娘直接出现在了京城的街头。 俩人并不是盲闯,董老头已经先行带着一些弟兄进京打点了,打听到的消息是李千坤不容易见到,他常在智亲王近前,阻隔重重。 事情得慢慢来,杨露禅得以带着陈玉娘见见世面,他地头熟,虽然全聚德和东来顺还没有,可哪家糖葫芦做得好,哪家煎包比较香他还是知道的。 就是逛了半天发现官府张榜缉拿天理教叛匪比较让人无语,看着海捕告示上满脸络腮胡子的杨露禅和母夜叉式的陈玉娘,俩人相视一笑。 清廷是认真想抓住他们吗?还是应付了事制造点紧张氛围? 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杨露禅拖着陈玉娘的小手,尽情地把京城逛了一通。 方子敬没了,京城还有谁能认出他们来? 如此英俊潇洒出水芙蓉的一对壁人,说是反贼胡同口的大叔大妈都不信。 分明是来京城投亲捞世界的新婚小两口,人家那灌汤包子,绝了! 八卦派在京城的新据点就是一家包子店,刚一落脚开门就名声大噪,由魏小娘子主理的包子,个大蓬松馅多香浓,怕是以后能叫响弄成老字号。 唔,一表人才的严家小子也不错,开业第一天,他挨家挨户敲开了一整条街门,没别的,送包子请关照,还不收钱,这样的后生,现在不多见了。 不是杨露禅他们不务正业,而是越急越要稳,忙中出错,定里排忧。 据点是一个长久的经营,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可靠的消息来源,反而是藏头露尾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闯才是真的耽误事。 杨露禅并不打算直接拿着个八卦牌就去找李千坤,那样被人坑死了都不懂。 他们得混迹市井,从外围把情况搞明白了再下手。 而且他的还得想到法联络上河北天理教的那帮人,想办法说服阻拦他们冒险。 开包子店也不是无的放矢,民以食为天,到哪都得忧心一口吃的,农民起义军有钱上馆子吗?人生地不熟,怎么解决肚腹的问题? 最能接触方方面面各色人等且能快速出成绩打响名头的就是包子铺这样的食肆了。 况且,杨露禅还打算通过这条新战线盘一盘李千坤的道。 李千坤是大厨啊,如果在京城地头冒出了个吃店能威胁到李大厨的地位,是不是就能触碰到他,从厨艺的路子走不好过比武打通关? 严晶心对魏溯难的厨艺有信心,多了那么多见识手法,还干不过几百年前的古人吗! 为此杨露禅拿出了三大法宝,打头炮就是谷氨酸钠,不懂?味精知道了吧! 这年头普通人哪尝得到鲜哟,得多厚的家底才能喝上调出来的高汤? 接着他又使出了买一送一和无限续杯两大奇招。 包子买一个送一个,店里的雷露买一杯之后便续杯喝到吐。 反正所谓雷露就是柠檬汽水,喝下去酸甜还会在舌间炸开,新奇得很,二氧化碳多嘛,能喝几杯? 再辅以流水线式的制作工艺,打面机、串联蒸箱、锅炉等利器,这生意不但不亏,还有得赚。 京城的食肆,在杨露禅的科技神功面前,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只用了五天,一品鲜就在京城打开了局面,举城皆知谈不上,半城有闻没毛病。 这是因为第三天头上,杨露禅就推出了一个新营生,给那些家道不宽裕的人批发包子,他们可以走街串巷搞外卖,一百个包子饶二十文钱。 这是积德的好事啊,还方便主顾,不用跑那么远,看见扛着个保温箱的叫卖小厮喊一声就能吃到热乎的一品鲜包子,一文钱一个,听说大顺斋做的御供都比不上。 一品鲜能说上得是日进斗金了,每天要卖几万个包子。 同行也琢磨上了,可一品鲜官府的例钱不缺,材料来源清楚,想看厨房也行,同行们都开始呲牙花了,这是不给活路了吗? 没法子,哪怕是眼睁睁看着,一品鲜能做到的同行也做不到,更不用说做出那个味道了。 他们觉得此风断不可涨,可应该怎么应对他们也没章程,于是就求到了李师傅那。 李千坤是京城饮食行当的扛把子,行会,在清朝可是很有力量的。 众人相求,李千坤还是得出面,其实就连智亲王也在王府眷属的央求下尝过一品鲜的东西了,他也觉得跟李师傅的手艺不相上下。 师父带着徒弟,李千坤手下也一大票子人要谋生,所以不仅仅是同行,徒弟们也想师父出面让一品鲜消停些,厨子何必为难厨子。 可李千坤让人一打听也觉得没法下手。 主要是短短的时间内,一品鲜就成了气候,裹挟起了一大票人。 原材料断供?那可是真金白银啊,别人为凭啥听你的,一品鲜不压价,就是弄出了个很新鲜的投标。 把材料分等,评出好坏,再跟价码一起算,得分最高者得标,也不独食,前三名都有机会,量不同,且旬月一回,原材料的供应商没法形成合力。 卖场禁入?问题是人家也不到茶馆戏院这些地方做生意,就是一个大子的街头行市,总不成堵门不让人家上街吧? 而且一品鲜还拉拢了一帮家境贫寒或残或弱的百姓,断这些人的生计,不但李千坤不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骂名。 至于撺掇伙计罢工跳槽,那更是想都别想,主力是店主的河南老乡,就算是到京城后雇佣的也是良家贫户,再说人家开的工钱也不低。 听说一品鲜还搞了个加盟制,过段时间还会开放分店,经过审核考察后合格者,可以由一品鲜提供技术和原料器械,只需要出钱就可以搭上这艘快船了。 打听了一圈,李千坤也棘手,别说打压了,给一品鲜这么干下去,这些食肆的地盘都快没了。 难不成真的下黑手?李千坤看着一品鲜装包子的纸袋上印着的那个秃瓢老头号盘算不定,这老头也蛮和蔼的嘛。 李千坤也不是冒坏水的那号人,更何况手下也敲边鼓打听得很详细,人家一品鲜的品性没得挑。 不能坐以待毙,李千坤决定撂下面子,看看大家能不能坐下直接谈。 他一招手,叫过了跑腿的弟子:“把我的拜贴给一品鲜的东家送去,邀他明日午时得胜楼一晤,明天在得胜楼替我摆一桌,看看大家能不能商量个两不相害的办法来。” 次日李千坤起了个大早,带着八个卦字的嫡传弟子到了得胜楼。 可杨露禅比他来得还早,就只有陈玉娘跟着他赴宴,还带了一大篮包子,见人就奉上一个:“尝尝俺家包子,真心实意。” 李千坤的弟子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就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 杨露禅却继续有礼有节,他给李千坤面子,做足了晚辈礼,打着拱手鞠了躬:“李师傅可不容易见,关卡重重啊,今日终于得面真容了。” 第117章 迎宾半盏茶 李千坤很意外,却压住了,施施然坐下,大大方方地受了杨露禅的敬茶。 就是他心里嘀咕,到底是谁做东啊,怎么都反客为主了,这小子话里有话呀。 李千坤借着喝茶的功夫掩饰心里的不宁,可他抬起了茶盏却喝不到,这个细节让李千坤心一沉。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杨露禅刚刚给他倒茶他是看着的,明明是滚烫冒着热气的开水,怎么可能没有。 他将茶盏放在桌上,捏起了盖子,这是茶客常常有的动作,用盖子掠茶水将茶沫拨开。 可当李千坤揭开茶盏时,他的瞳孔都缩了一下。 茶水是有的,只不过都在茶盏里打着旋,以极高的速度转动着,还不断地旋出两个涡眼,怎么看怎么像太极图的样。 怪不得喝不到嘴呢,因为旋转的速度太快,都粘在了盏壁上,哪怕彻斜都倒不出。 周边没有别人,这事必然是对面那个年轻人做下的,不简单呐。 李千坤看了杨露禅一眼,心生警觉,这是一个身手不输于他的人,可这个年轻人才多少岁啊,娘的,什么世道。 杨露禅也发觉了李千坤的异样,他咧嘴一笑:“李前辈,是不是茶水少了?俺家长辈教过,茶半敬人,酒半赶人,所以俺就倒得少了点,要不俺再帮您添点水?” 说罢杨露禅就抬起了半沾凳的屁股,点头哈腰地去提茶壶,像是打算献殷勤的样。 李千坤却伸手将茶盏一盖:“不用了,就这刚刚好。” 他全身的劲气都提了起来,游走在体表,含而不发,手却凝重地托起了茶盏,以八卦掌的手法将茶盏游出了一个又一个圆。 刚开始李千坤还以为游个小两圈就行了,可到了中途他才发现解不了,对手施在茶水里的气劲可不小,不是游两下就那平伏的。 他只得继续游掌,越转越大,到后来都快扯动身形了。 李千坤的弟子们本来站在他身后发现不了,可随着他动作变得夸张,弟子们也知道不对劲了,皆往前站了一步压上来。 还好李千坤能分神,手一扬就止住了他们,这边还在游掌的手也不敢大意,保持着匀速平缓,等了一息才开口:“别过来,没事!” 这可是考较硬功夫的把式,须通过游掌的劲道来缓和茶盏里的旋涡,直到让杯里的水平静下来。 中间劲道还不能对冲,只能自外而内慢慢地剥削,不然杯里的茶水就会炸开,哪怕是溅出一滴,就是李千坤输了。 因为杨露禅能不着痕迹地将旋涡弄出来,就等于占了先手,他可没有像李千坤这么大阵仗,杨露禅倒水时可是行云流水,一丝烟火气也没有。 想到竟然被一个青头仔考较功夫,李千坤也一阵气闷,再想到自己手下的一堆徒弟,李千坤更是觉得脸簌簌地往地上掉。 等他游掌游到了第八圈,茶杯里的旋涡终于被摇平了。 他将茶盏凑到了嘴边猛吸一口,又烫又苦的茶水在嘴里转悠了三圈才落肚。 李千坤从没觉得茶水那么难喝,可是它又芳香馥郁让人欲罢不能,复杂! 他刚把茶盏放在桌上,杨露禅又动了,一把掂起了那个架在小火炉上的铜壶,直接以掌托底,就往李千坤的茶杯里添水。 “茶还是热的香,特别是第二道水,很讲究,得滚卷如龙,要把杯里的茶叶冲得翻动起来,这样才能把茶叶中的味道发出来,还得均称。” 杨露禅一边说着,一边把铜壶嘴凑到杯盏沿,轻轻一碰,他就把铜壶向上抬。 那壶嘴流出的涓涓细流被拉长拉高,冲入杯盏中,果然将茶叶冲得滚转不息。 然后因为他那一下提拉,水流细如丝线却不断,得到了更大的冲力,却因为水流被控制到最小,一米多的高度落下竟然也没有溅出来。 滚烫的热水很快就将茶叶的青黄色浸了出来,茶盏里也飘浮出一阵浓浓的清香。 李千坤已经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把铜壶底下刚才是烧红了的,跟小火炉里的彤彤碳火差不一样的颜色。 可杨露禅就这么以手托着,好像铜壶底冰凉爽手一般。 他眯起眼就是为了瞄清楚杨露禅手上的动作,杨露禅看似很稳,其实在动,只不过掂动的速度和频率太快,以至于眼力不行者都看不出来。 杨露禅就靠着掂动气劲让铜壶浮在掌上,其实他的手没有碰到壶底,还空着那么几丝的距离。 即便如此也很烫,但杨露禅的掌心和壶底之间有气劲不断流转,将热量都带出去,所以能将肉掌烫出青烟的铜壶在杨露禅的手中竟然像冰壶一般。 连着提拉了三趟,杨露禅才扬手一震,就让铜壶平飞座回到小火炉上,而茶盏里的茶水此时刚刚没到三分之二的样。 杨露禅掂壶提拉震掌的劲道,李千坤看出来了,这就是八卦掌里的一招,唤做鸿雁出寻。 李千坤眉头都拧了起来,想了两转都没想起来这么号人物,没听说过教中有这样的弟子啊。 杨露禅却做了个请的手势,还拽起了文:“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李千坤的眉头展开了,他听明白了,洛阳亲友不就是河南老乡嘛,杨露禅这是在向他表明身份呢。 可他也愿意上杨露禅的套,他招了招手向徒弟们吩咐:“你们先出去。” 几个弟子还欲提醒,李千坤却摆摆手:“没事,这是老家来的亲戚,对了,包子可以尝尝,应该是为师老家的地道口味。” 他说完还带头拿起了个包子咬了一口,嚼巴嚼巴就着热茶咽下去,热茶就着冷包子,包子馅的浓香和茶水的清香沟兑在一起,一如李千坤乱成一团麻的心情。 他坐在那默默不语,好像在等着徒弟的表现一般。 师父这么说,那些弟子也只能遵从了。 他们还真的一人拿一个包子鱼贯而出,出来了也没走,而是堵在楼道里站了岗。 师父肯定有要事相谈,不能让人来打扰这个包厢。 其实杨露禅也看清楚李千坤的底子了,刚才李千坤摇茶那几下让杨露禅确认,李千坤肯定是八卦教的子弟,十分有可能是李文成的近亲。 李千坤运劲的办法,比赵老头高明了太多,这是八卦教的秘传,不是教中的核心人员不会懂得这些。 因为有些法门是后世的八卦掌才有的东西,要不是严晶心从后世来,还真看不出来。 没了闲杂人等,李千坤以指点了点杨露禅摇头叹气:“你呀,既然是家里来的,为什么不直接找我,而要七拐八弯地弄出这么多事。” 杨露禅没有直接表明身份,而是神色一淡:“李文成教主已经去了,被数名长老暗算出卖,死于清廷的伏击。” 李千坤这次没瞪眼也没缩眼,只是神情一黯,自顾着呢喃:“许久没有文成叔父的书信消息,我一直担心着,没成想担心成了真。” 他说着说着眼角的两行泪就下来了,身躯也颤动起来,这是悲悼所至。 原来李千坤是李文成的侄子,这就通了,只有绝对可以信任的近亲心腹才会被派来执行卧底的重任。 而且还得是一个身手高明的角色,不然压根就无法完成任务,没有本事怎么能取得清廷高层的赏识,接触不到核心又如何窥探隐秘。 甚至于李千坤可能就是李文成的衣钵所系也不定,气劲高手,八卦教里也没有其他人了。 李千坤悲痛也实在有理由,他成功打入了京城的核心圈子,造反大业却没成,李文成就这么莫名其妙不明不白地死了,那真叫一个冤。 他不仅会为李文成悲痛,也该为他的付出不值。 可李千坤哭着哭着就停了下来,突然抬头瞪向杨露禅,眼带厉色,他终于想到了前后不搭调的地方。 “那你怎么会教中秘法,鸿雁出寻是练气的法门,不是教主嫡传不可能有机会学。” 嫡传是他自己,杨露禅一个教中的普通弟子,没道理会这些。 还有意外收获,杨露禅眼也放光了,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竟然就这么意外地唾手可得。 不过还得把李千坤的敌意先去掉才行,不解释清楚,杨露禅就会变成李千坤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的这招可是从后世学来的,总不能实话实说吧,还好杨露禅有准备,他现在可以往陈长兴那推。 李千坤不是跟陈长兴交过手嘛,还是交心可以托付性命的朋友,那总会交流交流吧。 杨露禅从怀里掏出了那块八卦牌,递给了李千坤。 李千坤更意外了,接过了八卦牌细细端详,长出了一口气:“你从陈家沟来?是怎么回事?陈家沟跟朝廷打起来了,又是什么回事?” 这就可以放心了,赌对了,李千坤不再怀疑他的招术从那来的,便说明陈长兴果然懂行,这老头,明明看得出杨露禅的跟脚却不明说。 陈长兴也冤啊,他怎么想得到杨露禅是后世来的,他还以为是八卦教中传授的八卦掌呢。 陈玉娘上前一步,抱拳行礼:“李叔父,家父陈长兴,我名陈玉娘,是家父的幺女,这是我夫君。” 又是一重意外,李千坤更迷乱了,上下打量杨露禅,可以啊,教中的这个弟子出息的,连陈长兴的心头肉都叼走了。 他扬了扬眉头,这一口长期被陈长兴压制的恶气终于出了:“陈家沟不是不纳外姓吗?” 杨露禅又站起来再一次行礼:“俺叫杨露禅,是赵老头收养的弃儿,不过俺的功夫是教中的医生董老头教的,也从陈家沟学了拳。” 李千坤一拍额角,懊恼道:“你倒第一杯茶的时候我就该想到,那是陈家拳的法门,杨露禅……” 李千坤想起来了:“你是八卦教现在的教主,那……” 他的目光中又带上了惊疑不定。 杨露禅只得坐下来,把他从天理教开始的经历直到陈家沟如何跟朝廷交上手的过程都说了一遍。 这一通故事讲得有一匹布那么长,不坐下腿不麻么? 他讲得口干舌燥嘴皮子发麻,才终于把事情给交待了个一清二楚。 李千坤一直没有说话,只静心地听着,直到杨露禅说完他才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可他却没有开口讲八卦教的事情,而是给杨露禅讲起了功夫。 “你不知道吧?八卦掌其实应该叫做五行八卦掌,那五行的金木水火土又分为蛇行、马步、熊力、猴劲、雁气,它的真正源头是武当的绵掌,我们跟陈家拳可是有很深的渊源的,太极的拳架来源于戚家拳,但是太极的气劲法门是武当的太极功。” 杨露禅开心啊,他还恨不得不提八卦教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呢,他上京的目的就是李千坤手里的八卦派内功心法,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奥妙被李千坤点透,杨露禅已经知道怎么去还原八卦掌的内功心法了,他也如饮甘醇抚掌而叹:“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说陈家拳和八卦掌的内功心法是同源的。” 李千坤摇头:“也还是有些区别,绵掌的气劲练法是雁气,那是因为它根源于道家的金雁功,是道门提纵功夫,所以八卦掌才圆润如珠飘滑欲飞,而陈家拳还有一部分戚家拳的外门功夫,多了刚烈,是两种心法糅合而成。” 李千坤算是一步到位,就差没上手教了,以杨露禅谙熟八卦掌和太极拳的底子,李千坤也算是把八卦掌的法门还了回来。 杨露禅看了看陈玉娘,意外地八卦起来:“我听说一位武当的前辈曾经在陈家沟落脚,现在也说不清他跟九世祖陈王廷的关系是师是友是徒,但他们应该有武学上的交流。” 李千坤点头:“我跟长兴兄是师是友是徒?一样的道理,互相印证互相砥砺,何必分个先后。” 杨露禅可不敢把心腹中的吐槽说出来,后世为了争源头的名号,就差点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不过想想八卦掌和太极拳的关系,还真就是又一次重复先辈的经历而已。 杨露禅和董海川是师是友是徒?后世的八卦掌里一样有太极拳的东西,杨氏的太极拳也同样揉进了八卦掌的法门。 第118章 送客一杯酒 这些还就是在杨露禅本身上发生的事,只不过因为严晶心代入的关系,把这件事提前了几十年。 后来八卦掌和太极拳两派共同的弟子孙禄堂还更进一层,把形意拳也加进来了,熔为一炉。 形意拳的源头还是心意把呢,那是少林的东西,武当和少林在这里又一次搭上了线。 谈性正浓,杨露禅也把八卦掌和太极拳融合的拳理给李千坤做了讲述,同样,形意拳那一截延展也没有漏过。 只不过没有提孙禄堂,虎头少保的爹现在都还没有出生呢。 杨露禅假托是自己的想法,李千坤送了大礼,他也是讲究人,自然要有所回报。 话题收不住,杨露禅讲着讲着就讲到了少林的心意把,顺手又把形意拳的劲法卖弄了出来,中间还给李千坤展示了形意拳的劲力和拳桩的样式。 李千坤看完就问他:“你知道南少林跟天地会的关系,武当跟天地会的恩怨,少林的南北分裂,北少林跟五台山的关系以及南少林为什么会被朝廷攻打烧毁吗?” 他一下子转了几个弯,把杨露禅都绕晕了,即然是这么问,那当然这些问题都是勾连在一起的。 杨露禅对于这些武林掌故还真没涉猎,因为严晶心对这种传说是嗤之以鼻的。 她只管看一种功夫拳法有没有用,可没心情去关心武林史,更何况这些是野史,跟神话传话没多少分别。 现在李千坤问起,杨露禅也照直了说:“俺不太信这些,所以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李千坤无奈摇头,又点了点杨露禅:“你们年青人,总觉得长辈讲的掌故是吹牛,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武林脉络源流都是相关的,不懂这些行走江湖,什么时候恶了人都不懂。” 杨露禅只得挠头以对,他小嘛,以小卖小呗。 李千坤把他当子侄辈:“你把外面的师兄们叫进来,正好,今天趁着机会给你们讲讲。” 杨露禅自无不可,出了趟门,李千坤的徒弟们陆陆志续进来了,得胜楼也得了话开席上菜,快中午了。 添酒开宴,李千坤倒了第一杯酒尽数酹在了地上,杨露禅跟着做,那些师兄们不知道,却也一丝不苟依样而行。 李千坤没说为什么,但看神情就能猜到是某位跟他们有关系的师门长辈去了。 有了这杯酒打底,李千坤才说开了。 “我跟长兴兄的交情其实得从武当和少林说起,八卦掌其实就是武当的绵掌改良而来,祖师云盘道长传给了师祖。” 这些李千坤还真没跟徒弟们讲过,他们都竖起了耳朵,那位长兴兄不知道是谁,但看样子就是这两个年青人的师长了。 “云盘祖师曾有言,他学了绵掌,而他的师弟蒋发却是得了太极功的真传,祖师把太极功讲得神乎其技,还说蒋发祖师最后落脚陈家沟。” 杨露禅这时有话憋不住,他还是看了一眼李千坤得了首肯才发问:“是太极功?不是太极拳?” 李千坤点头:“太极功跟陈家沟的炮锤形异神合,是一个意外,这个搭桥的办法倒是陈家沟独创的,炮锤源自戚家拳,戚家拳却是源自于南少林长拳,就是这一点跟南少林搭上了边,等下我再讲。” 把不稳定份子压了下去,李千坤一口抿掉了手里的酒盏,长呵一口气:“我那时武功初成,听了师父讲的典故就觉得要找到蒋祖师的传人,看看有没有办法把太极功给找回来,融入八卦掌中增加威力,这才有了陈家沟之行。” 他陷入回忆中,声音沉沉:“在陈家沟我跟长兴兄交手九场……” 李千坤又自斟自饮一杯,把心绪压了下去,这才放开胸怀:“连输九场啊,什么心气都输没了,长兴兄还算厚道,把我为什么输的原因讲明了。” 不等他讲下去,就有人插嘴了冲口而问:“是什么原因?” 这一次不是杨露禅,而是李千坤的弟子,任谁听说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被人踩脚下了都会急。 李千坤也没有责怪,而是看着弟子笑笑解嘲:“那是因为太极功先天就克制八卦掌,八卦掌的劲力并不是原封,绵掌是一门外功加道门的金雁功杂合而来,并未完全糅合。” 杨露禅明白了,赵无极也有同样的缺陷,八卦掌应该到了董海川才从自己身上找到了办法补上。 可惜,补上了很快又没用了,连气劲都没法炼了,要它何用。 “可师父您刚才说了太极拳也是杂合而来啊,为什么它就能克制咱们八卦掌?” “这就得说到太极拳架的来源了,戚家拳发于南少林长拳,而少林长拳发于北少林罗汉拳,看似简陋的罗汉拳,其实是一门绝学的外功,它的内功正好就流落到了武当,是武当创派之祖张三丰带去的,张三丰却是少林和尚出身,这门内劲功夫就是太极功。” 杨露禅夹了一块鸡肉还没来得及入嘴就掉在了碗里:“也就是说,兜了一圈,这门绝学的内外功终于又合在了一起。” 虽然不知道这门绝学的名称,但杨露禅知道,这不就是金大笔下的九阳功嘛,歪打正着,这个事还贴合了。 金大可不知道,罗汉拳原来是九阳功的外门功夫,他只以为九阳功是没有外功的。 “大家都知道,外门功夫的发力方法和劲力走向,如果能跟内劲配合,这样的内家拳就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不巧,绵掌的外功源头是华山的道家功夫,这门功夫又源于其始祖全真龙门派,但内劲法门缺失了,就以金雁功补缺,它们本来的间隙就大,配合不起来,行功时劲力不畅,自然就被克制了。” 绵掌出自全真杨露禅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又忍不住了:“难道就是道家先天功?” 李千坤点头:“上溯千年,武当的降龙伏虎桩亦是全真道祖王重阳所创,听说丐帮的降龙十八掌也有其中影子。” 这个杨露禅就有发言权了,他点了称是:“还跟少林的一些武学有关,也是杂合而成的,且历代都有进益。” 这句衬托到了李千坤心坎上:“少林和武当,就是因为这样的传承关系一直有嫌隙,互相仇视。” “这个仇被继承了下来,戚少保从南少林得了功法抗倭,明朝的武将大多跟南少林能扯上关系,后来清替明,北少林站到了清廷这边,因为五台山与北少林的佛法渊源很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而跟南少林有关的明廷武将又是抵抗派,跟清廷不共戴天。” 杨露禅应和着:“如此一来,南少林自然为朝廷所忌,就导致了南少林的灭寺之劫。” 李千坤还有料没曝完:“但这一役南少林也没死绝,五个小和尚逃脱了,他们将南少林的功法带入民间,号为五祖,此五祖是天地会的创派之祖,他们与郑成功的军师陈近南一道创建了天地会。” 屋里只有李千坤一人的声音,都听得入神呢,他又扯起了闲篇:“我们常说的南拳北腿,就是五祖所创洪拳为主的南拳,以少林十二路弹腿为北腿,这十二路弹腿又称为潭腿,发于山东龙潭寺而得名,同时结合了罗汉拳,成为北少林的牌面功夫。” 说到这李千坤向杨露禅示意:“到了这里跟冯叔父有了关联,冯叔父年轻时躲难在龙谭寺出家,得了十二路潭腿真传。” 其它人不知道,杨露禅懂,这位冯叔父就是冯克善,天理教的武圣人,滑县人,跟李文成从小结识。 相传这一位就是戳脚的创始人,不过李千坤没深讲,杨露禅当不知道。 “其后武当又与五祖因功法生了冲突,武当派想趁着南少林崩毁之际把他们手里的功法补齐,却因此跟天地会杠上了。” 有一名弟子听得云山雾罩,好奇心止不住:“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李千坤苦笑一声:“为师想把八卦掌补齐,可循陈家拳的路数就得跟少林派打交道,按源流走就得往武当的上游找,总之咱们站在了中间,可两边都势大,很难商量。” 他还不忘向杨露禅解释了一句:“这才是八卦派为什么跟天地会合作的原因,我们可以从天地会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智亲王与天地会搭上线的原因竟然是李千坤,杨露禅恍然大悟,一倒推全明白了。 也许今天除了八卦掌的传承还能再解决一个问题,不过杨露禅沉住了气。 结果李千坤给的是打击:“幸运的是,少林的东西今天露禅已经拿来了,那我就可以省一点力气。” 他说完还朝杨露禅眨眨眼,让后者一阵懊恼,谁让自己送上门来呢,嘴上没毛不把门,早知道用这个做点交换多好。 但想想他又释然,不就是武功嘛,与其整天争论谁是谁的祖宗,不如多交流,看谁能创新发阐,那样武学才能昌明,人李师叔不就见面送大礼了嘛,得大气一些。 可杨露禅没有预料到李千坤话风一转:“明人不说暗话,露禅就是外面海捕文书上的杨露禅,我虽然帮着智亲王牵线搭桥,可我也出身八卦教,也就是天理教,你们几个师兄之间以八卦字派分支,就是照着八卦教的法子来的。” 这下杨露禅无所遁形了,几位师兄还没从震惊中醒过来,李千坤却又举起了酒杯。 “今天说的这些,出了这个门我不会认,希望你们也把这些给忘了。” 李千坤辈份最大,坐在这张桌子旁的人只得站起来跟着他举杯。 这一杯有讲头,李千坤马上就把意图说了出来:“露禅进京所为何事?如果是天理教的事就免谈了,至亲之仇我不可能放下,从今天开始,我李千坤就不再是天理教的人,也跟八卦教没有关联,我只是八卦掌的传人,八卦掌传自云盘老祖,与余人无关。” 李千坤终于表明了心意,他要跟八卦教进行切割,以后大家的关系就只是武学同门了,跟杨露禅设想中的结果差不多。 他是故意的,当着嫡传弟子的面说清楚另立门户,以后大家之间就只有同道交流。 杨露禅收到了,他也再斟再邀:“露禅只知道李叔父是岳父的好友,至于进京,只希望拦住河北的文圣人林先生不要勿忙行事,除此以外别无所求。” 他故意不说从李千坤那了解到的八卦掌传承,意思就是跟李千坤做了一个交换,李千坤把八卦掌的内劲之法还了回来,从此不再欠八卦教什么。 而杨露禅也给李千坤送上了八卦掌改良的办法,等于做了一个补偿,毕竟谋算暗害李文成的不是他,他只是在替教中的那些前辈还债而已。 同时杨露禅还把话说开了:“大家都是学了八卦掌,份属同门,在座各位都有自己的营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后再见,哪怕是敌对两阵,只要不是违了仁义,露禅依然感念大家的情谊。” 说完他就一口干了杯中的老酒,滋味有苦涩还有甘香,说不太清。 八卦教的事就算揭了过去,智亲王的事也得在酒桌上说清楚。 这次换了陈玉娘来说,她把如何跟方子敬产生冲突的前因后果都讲明了,也点出了智亲王跟东印度公司的交易。 李千坤是借着徒弟说话,当面锣对面鼓,杨露禅就借着同为国人讲道理,没讲民族大义,只讲百姓民生。 小到陈家沟数千口的生计,大到两国甚至数国的利益交换,还有朝廷的勾心斗角,都讲了个遍。 也得让他们知道智亲王是不是值得他们投效,剩下的让李千坤自己判断。 同时杨露禅也说透了:“如果智亲王真的爱民如子,事不过三,只要他不找陈家沟的后帐,我们也没有往外打,如果他只在意他屁股下面的位子,那就各凭本事。” 这是借李千坤之口去试探智亲王,其实也无所谓试探不试探,杨露禅是让李千坤去看清楚道光。 说一千道一万,嘴上说得再好,还得看行动。 杨露禅也行动了,一口干完一杯酒,把杯底一亮,就倒叩在桌上,抱拳行礼:“言尽于此,告辞!” 第119章 此来不争利 还是没走得成,李千坤不再出面,但他的徒弟还是要找杨露禅把同行们的苦恼说一说。 杨露禅爽脆:“俺进京就不是为了挣钱的,李叔父难见,俺不得已弄出点花头好让李叔父来找俺。” 师兄立即明白了,有得谈:“那跟同行的竞争该怎么办?” “也不是同行就非得如敌国,第一,经营的档次不一样,会拉开,第二,咱们也可以合作嘛,俺们的调味料是可以往外卖的,工艺也是开放加盟的,这一点都有跟大家交待嘛。” 一听调味料可以往外卖,师兄眼睛就来了神采:“真的可以?那我回去就这么告诉同行们咯。” 杨露禅一挥手:“尽管说,俺挣的都是小钱,而且俺主要照顾那些穷寒酸,哪里抢得到他们的生意,这不是他们从来不找俺谈嘛,师兄,你想一想,俺把他们逼倒闭了,他们变穷了俺再去照顾,那不是脱裤子放屁?放心,从来没有想过挤兑他们。” 师兄想一想也明白了,这些同行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做的就是一个大子的生意,跟那些上档次的食肆八杆子打不着,主要就是眼红。 至于那些小作坊,杨露禅说得也对,完全可以合作嘛。 当然了,也不排除有些人以前挣得厚些,现在没了暴利心里就不舒坦,对于这些人他们也不想理会,一边待着去,八卦派的脸面也值钱。 对于河北天理教,杨露禅也是这个态度,就一点,不跟他们抢人抢位子,只是不愿意看到百姓被裹挟着死于非命。 托福,天理教起事的核心们被清廷抓获后写了服辩,严晶心很容易就能在网上找到,杨露禅要找他们也不难。 那些史料都没有散佚,可能是嘉庆为了给后来者戒,道光又觉得这是他的武功,所以这些文牍都得到了很好的保存。 见到李千坤之后仅过了一天,杨露禅就按图索骐找到了他们。 谁让他们写服辩的时候都交待清楚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干什么呢。 杨露禅以生意为掩护搞一张消息网,为的就是让耳目聪明,天理教的人一浮头,他就收到了风。 可这一回杨露禅却碰上了一硬一软两钉子。 李千坤跟他交待过的那位武圣人第一个不服,而那位文圣人林清也顾左右而言它。 杨露禅是在一位八旗子弟的大杂院里堵到林清和冯克善的。 说来也好笑,准备起事造反的据点在满清贵族家里藏着。 这位八旗子弟可不简单,姓爱新觉罗,可惜是旁支,几代之后就破落了,靠着出租祖上余荫的院落度日。 林清他们需要在京城落脚活动,就租了他家的房,然后传教发展会众时这位也听个新鲜,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林清通文墨,嘴巴利害,许了成事后的二品大员给这位爱新觉罗,这位就决心干了,一起造自家的反。 是不是很荒诞?但这就是事实。 有清一代别说平民百姓,就连填不饱肚子的皇族也比比皆是,这位就属于没分到肥的角。 要说他蠢吧也不蠢到尽,他就认定了天理教能成事,不是因为人多势众,而是因为林清身上有文气,能说动一些落拓的达官贵人还有一些底层官兵。 当然也会有一些智亲王掺进来的沙子,就想哄着天理教造反好混水摸鱼。 不管怎么说,林清在京城有了排面,那些会众也信了搞个宫门事变就能改换城头的旗。 愚昧吗?世道如此,被打趴下的清军不愿降,可一个穷酸书生就能忽悠他们上船。 正因为如此,林清有了底气跟杨露禅叫板,所以杨露禅劝不动。 他们已经被自己遐想出来的荣华富贵迷昏了头,在他们看来,杨露禅是怕他们抢先打下京城坐了龙庭,是来拖后腿使缓兵之计的。 那位自封辅政的爱新觉罗还跟杨露禅抗辩:“皇上还在避暑山庄没回来,神机营调出京城平乱听说全军尽墨,眼下京城防卫空虚,正是最好的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只要我们打下紫禁城易了帜,就变得名正言顺,到时我们推举皇帝,五族共和,满汉不再倾轧,再造地上神国。” 要不是杨露禅打听好了这位的底细,还真会认为他是智亲王的内应呢,这就是傻。 不过杨露禅还是打算给些耐心:“你们凭什么认为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这位一拍胸脯:“就凭我,我是爱新觉罗氏的子孙,知道规矩,皇上其实不喜欢旻宁,武圣人去偷看过乾清宫的储诏,里面是空的。” 杨露禅迷了,储诏空的?他看向那位,不明所以。 还是林清给了解释:“冯兄倒是没打开金匣,他发现装储诏的盒子内空无一物。” 就这?武功高强确实能做到,但有什么用?杨露禅更摸不着头脑了。 “辅政”大人果然不愧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他露出一副傲然的神情,杨露禅知道自己这会一定被腹诽乡巴佬没见识。 “杨家小哥不知道吧,一旦皇帝殡天,储君必须凭金匣的遗诏登基,现在金匣是空的,只要皇帝去了,谁也无法继位,到时整个朝廷乱成一团,所以我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杨露禅明白了,却后背冒冷汗,他们竟然把谋反成败的希望冀于一张纸上,这也太儿戏了吧。 他是直性子,不懂就问:“你们凭什么认为嘉庆必死无疑?” 还是姓爱新觉罗的抢戏:“因为皇帝身边的太监头子跟我们是一伙的,不如此武圣人又如何能进宫去偷窥诏书,这还是我出的主意。” 完了,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杨露裨觉得那帮太监多半跟智亲王也是一伙的,这真是一个人心叵测的局。 嘉庆想诲约另立,智亲王想干掉老子上位,而林清这帮人,说他们傻吧,他们的心计其实也毒。 智亲王想利用他们,他们也想利用智亲王,不管是谁干掉了嘉庆,都可以把脏水往对方身上泼。 估计智亲王也没料到他老子会偷偷拿掉储诏吧。 联想到历史上道光继位时金匣失踪,杨露禅又冒了一通冷汗,这些都是什么人呀,算计起来要多狠有多狠,可办起正事来全不行。 想到正事杨露禅清醒过来:“难道最终的输赢不是靠手里的刀枪说话吗?” 林清终于显露出了自己的手腕:“既然谁都名不正言不顺,那么谁能给出最让人心动的价码谁就能得到最多的拥护,而我们无疑是最能打动底层军官的,辅政大人就是最鲜明的例证。” 杨露禅哭笑不得,他们以为算尽人心,却没有最起码的预案,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叉结果都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 终于知道历史上天理教之乱为何如此滑稽了,因为事实就是照着他们最不喜欢的路子走。 杨露禅把这个可能提了出来:“如果你们杀不死嘉庆会如何?” “你就是想拆台,怕我们成事了你得不到便宜,我都在想你这个教主怎么得来的,莫不是用了不轨之术?来来来,我们凭拳脚说话。” 冯克善抑制不住了,他本就是个痞子,哪有耐性跟杨露禅磨来磨去,他一个箭步抄到杨露禅身前,就上了弹腿。 唉,还是得打,他们怎么就没在造反的事情上用这个思路呢,最终看谁的拳头硬才是真理。 冯克善的腿功了得,带起的劲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来。 是气劲,想不到还能碰到一位气劲高手,看来武圣人没白叫,他有傲气的资本。 可杨露禅也喜欢这个,弹腿,他也会啊!那就以弹腿对弹腿吧。 冯克善是弹步窝心脚,怪不得说他是戳脚的创始人呢,弹腿在他身上有改良。 那窝心脚又快又狠,处处带着戳脚的辣劲犀利,不以踹蹬为主,而是以尖崩制敌。 把弹腿的开合样式缩窄了,加入了更隐蔽的杀伤性小招变化。 而且冯克善还有后招,他的拳劲已经准备好了,蓄势待发,那是黑虎掏心。 想起来了,少林是用罗汉拳跟龙潭寺换的弹腿,后来加了两招变成了十二路。 那现在可以用上了啊,杨露禅以荷叶摆踩应对,手上却备下了八卦掌的蟒蛇缠。 忘掉黑虎掏心是烂大街招式的想法,在气劲高手手中,黑虎掏心是一等一的凶险招式。 虎扑劲是用尽全力的,它会把速度和动能加到最大,何况黑虎掏心还是一显一藏一前一后的连击。 气劲是离体的,用这招的人必然对气劲有信心,至少量要够足,能在短促的时间内连发两下,怎么可能烂大街,小看它只会令承受者扑街。 更何况前面还有弹踢的试探攻击,那是一丛像利刀一样刺心的气劲。 这一招下来,哪怕不是胜负立分,也至少是高下有别了。 还好,荷叶摆踩能将弹踢化解,想像一下,用一根杆子去戳水面上的荷叶时,它会浮沉减势,力量都被虚化了。 杨露禅的脚底就虚搭在冯克善的脚面上,还用上太极的卸力和借劲。 冯克善尖踢出来的气劲,被杨露禅压着并传导到身形中,仿佛助力了蟒蛇弹身飞缠。 然后杨露禅靠着这个动势侧身一让矮下一钻,滑步到了冯克善身旁,使其藏着的爪拳被其自身挡住。 而那只前出的爪拳则被杨露禅双掌扣缠,双掌一个圆磨卸转,就把冯克善的手臂扭了过来,变成了反拧。 杨露禅跟上又是一个弯膝撞,噗的一声哑响,冯克善的支撑脚就失去了重心单腿跪地。 这就被制住了,手不能动,腿也酸麻,仅仅照面了一招,一败涂地。 是实力差距太大吗?不是。 杨露禅还现炒现卖了陈长兴的点穴法门方竟全功。 他缠上冯克善手臂时就通过气劲摸到了对方的气脉走向动态,当即以膝撞在冯克善腿弯处的点穴。 这就是黑虎掏心的缺陷,要抽运连续两拳的气劲,下盘的经脉运转有些跟不上了,正好趁虚而入。 力由根起,劲走全身,被截住了下盘的经脉运转,冯克善运不动内力了。 并不是杨露禅比冯克善高明太多,而是他的眼界和武学修养领先了冯克善一头。 一线之差,造成了气劲在全力暴冲的状态下会一泄千里,就跟泄洪一般,洪水咆哮,失去了着力马上就散沉,所以堵不如疏,冯克善输了。 杨露禅也没为难他,当即就松了手,现在冯克善也无法动弹,没个半盏茶的时间,他连站起来都无力。 杨露禅退后一步,虽然赢了,也输了,他无法说服他们放手。 但赢家还是有些特权的,杨露禅提出了一个并未突破对方底线的要求。 “你们怎么闹俺不管,但不能牵扯到那些最底层的教众,就是那么平头百姓。” 林清脸色阴沉:“你这是要我们自断手脚?” 杨露禅摇头:“你们不是夸自己最能说服那些军官兵丁嘛,这些人足矣,除非你们刚才说瞎话,那些平头百姓连刀都握不稳,要他们何用,壮声势的话等你们坐上了龙椅自有大把人山呼万岁,到时怎么都行,只要你们去攻打皇宫时不要拉上他们。” 林清犹豫不决,看起来像是不乐意,杨露禅脸一板:“文圣人是欺俺刀不利?” 辅政大人忙出来缓:“别伤了和气,可以商量嘛。” 杨露禅懒得商量,直接划下了道:“俺说了不是来跟你们争权夺利的,别跟俺费口水,等你们当了皇帝想怎么样都行,在那之前别惹俺,不然你们的皇位坐不上去。” 冯克善虽然不能动手了,可还能动嘴:“约好的大家一起动手起事,你们却说话不算数,还扯后腿。” 杨露禅蹲了下来,笑得露白牙:“你不是说俺的教主是抢来的吗?俺可没跟你们约定过什么,现在教众听俺的,以前说的不作数。” 这话把冯克善气得够呛,杨露禅又看向林清:“你们的宏图大计俺掺和不起,反正照你们的玩法俺不干,俺也不会坏你们的事,各安天命吧。” 说完杨露禅转身就走了,到了这份上如果他们还要硬来,只要不拉着无辜送死,杨露禅管不着。 叫不醒装睡的人,拦不住赶投胎的魂。 第120章 从此别路人 林冯二人并不甘心,依然四处联络奔走,不过慑于威吓不再挑动那些普通教众。 这就不错了,哪怕一些人贪婪鲁莽,那也是一小撮的事,只要不造成大面积的伤亡连坐,别的杨露禅管不着。 陈玉娘提出回转,杨露禅却另有打算:“等等吧,等他们发动,照着以前,这里…总会拉近事实的轨道。” 说着杨露禅还指了指天,让陈玉娘又白了他一眼。 不过他说得有道理,历史上嘉庆躲了过去,或可借此机会告诉智亲王,八卦派和陈家沟有他的把柄,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严晶心和魏溯难马上会离开梦境,跟梦境中的亲友们处出了感情,给他们一个好的结局是二人共同的心愿。 想要达成这个目标有前提,不能让智亲王捞到大便宜。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吓阻上,人要疯狂起来会失去理智,只有把智亲王的手脚限制住才稳当。 如果嘉庆死了,清廷内部会乱成一团,威望不够又没有储诏的智亲王当不成皇帝,现在不是六七年后,他的羽翼尚未丰满。 倘若嘉庆没死,经过这一出叛乱清廷也腾不出手来组织大军去攻打阵家沟,时间就争取出来了。 可要怎么样才能拖住智亲王的行动呢?难道真冲破李千坤的护卫把他给绑了? 绑了他是个好办法,可跟李千坤兵戎相见好像又太没情义了,有点难啊! 东印度公司的弗莱明公爵帮了大忙,他们在京城露面了。 没露头,弗莱明戴着绅士帽领着一队包头印度卫兵进了智亲王府。 这么一队奇装异服的鬼佬吸引了那些赎卖包子的小厮们的注意,杨露禅弄出这么个阵仗就为了打听消息,智王府是关注的重点。 弗莱明来了,说明离动手的时间近了,有门! 杨露禅一直没弄明白天地会在这场谋划中想得到什么,又能做什么,还有他们为什么不约而同挑了东印度公司做中间人。 克莱尔死前说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话是没错,可天地会和清廷是死敌啊,他们怎么敢交易呢? 历史上英国人也把兰芳给卖了,在兰芳与荷兰人交手的关键时刻断了武器供应。 以杨露禅对英国人的了解,这根搅屎棍也不纯讲利益,经常干损人不利己的事,到处搞事挑起战火。 杨露禅差点把英国人给漏了,他们才是罪魁祸首,没他们的贪婪清国的资源,陈家沟也没有这番磨难。 不能放过他们,屎盆子还愁没地方倒呢,扣他们头上不偏不倚正正好。 弗莱明一离开智亲王府杨露禅就缀了上去,李千坤可没派人保持他,交不上手。 老狐狸还挺精明,在京城里绕了几圈,确认没人追踪才进了一个院子。 杨露禅则老套路攀墙上瓦,尽收眼底,已经入夜,并不怕被人发现。 两个行商装扮的人已经跟弗莱明接上了头,还讲的英文,也许认为没人懂,并未收声敛气,杨露禅听得一清二楚。 弗莱明很精明:“计划不变,你们以天理教的名义行事,这是行动的路线和接头人的名单。” 他从怀里掏出了两页纸,放在了桌面推了过去,手却没有拿开。 弗莱明再一次强调:“贵方必须保证遵守协议,在打开城门后及时退出,不然你们将被视同乱党镇压,到时我是不会出面保你们的,也不会再提供清单上的军火。” 那两人对视一眼,向弗莱明点头。 弗莱明松开手,两人中年纪较轻的那个拿起了纸张,没看行动计划,而是先浏览了那张清单。 看完他的脸色就变了,眼中尽是不岔,声音也抬高了不少:“比原来商定的少了,这可不是交易的态度!” 弗莱明得意地笑了笑:“智亲王削减了要求,原定的清国功夫秘籍不在此次的交易范围内。” 年轻者噌地站起,怒目而视,脸也涨红了:“你……” 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年长者按住了肩。 年长者还不忘提醒:“别冲动,他们不要了是好事,金刚不坏体是奇技,不落入清廷手里是万幸。” 杨露禅听了都心潮难抑,好不容易才压住,差点露了行藏,下面那位长者也是气劲高手,刚才他拉住年轻者时泄出了气机。 弗莱明此时也露出了贪婪的笑容:“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提供给我,我对清国的功夫有充分的兴趣,不过价格得折半,我没有智亲王的雄厚财力。” 长者淡淡的拒绝了:“算了,就照着这份来吧。” 他扬了扬手里的清单,把弗莱明的话堵住了。 弗莱明脸上可惜的神色一现即收,然后他话题一转:“那好吧,记住,动手的时间根据天理教的动向而定,不再另行邀约。” 长者点点头没说活,弗莱明趁机告辞了。 但他出门前停步往里看了一眼,杨露禅知道弗莱明肯定冒着坏水,也不知有什么样的阴招等着天地会众人。 等弗莱明走后,那位长者看向了房顶:“上面的朋友,看了听了这么久,该露个面打声招呼了,不然莫要怪罪主人待客不周。” 唉,还是露了馅,应该就是刚才那一下心情激动乱了气息。 不过也无所谓了,主人不请他也得上门求见,生意可以谈嘛,看谁给的价码合适。 杨露禅两步点在瓦面上,纵身飘落院中,发现下面门开着,他便抄步掠入。 中间一点声息也没有起,他也得显露一下功夫,互相都有威慑力才好张嘴谈生意。 他的用意还真的达成了,那位长者和年轻人都没有动手,杨露禅则大大方方地抱拳行礼。 “晚辈杨露禅,八卦教现任教主,因了弗莱明前来,不便现身所以当了梁上小人,还请前辈和世兄海涵。” 伸手不打笑脸人,杨露禅自报家门补回了礼数,对方也不好发作,只是对杨露禅的来意惊疑不定。 杨露禅能打消他们的颖虑,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左轮手枪,熟练地退出了轮仓里的纸壳枪弹,放到桌面上。 退后两步,杨露禅开口:“方便知道贵方和东印度公司之间的交易吗?或许我可以加入竞价,这把枪是八卦教自产,采用了新式的火药和击发,另外火炮我们手里也有,技术转让也可以商榷。。” 长者和年轻人都闹出了尴尬,因为杨露禅说的英文,还是跟弗莱明一样标准的伦敦腔。 他们跟弗莱明的对话杨露禅全听了去,刚好就有谋算天理教的内容。 长者打了个拱手:“杨教主客气了,在下罗明理,忝为天地会紫金堂堂主。” 年轻人则抱拳惜字如金:“洪国游”。 杨露禅听后猛的一愣,打量了好几眼洪国游,让后者摸不着头脑。 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有点出格,杨露禅赶紧补锅:“听洪兄的口音,似是广府花县人。” 洪国游还是不喜欢说话,但神采放了出来:“正是,莫非认得洪某同乡?” 杨露禅点点头,却没往深了说,他能说以前偶然间看见的脑筋急转弯了解到这位天王老子吗?不能,人家可是祖传的造反手艺。 又转向了罗明理,他正在端详那柄左轮手枪,杨露禅再次相询:“罗堂主,不知在下的提议可行否?” 罗明理有些失神,洪国游触了触他才惊醒,他看向杨露禅的眼里尽是希冀:“观此枪工艺,俱为西洋所无,十分先进,不知杨教主标什么价码?” 这是能谈了,杨露禅脸带欢欣:“能给俺看一看智亲王和东印度公司的清单吗?” 罗明理只犹豫了片刻便欣然奉上,杨露禅简略一览便放下了,还摇头叹息:“卖得太便宜了。” 罗明理和洪国游都脸色一紧,可杨式过山车又开了起来:“俺说的是少林功法是瑰宝,卖得太便宜了,只十门山炮和两千条枪,远远抵不上。” 洪国游城府不足,长长地出了口大气,早说嘛,犯得着这样大喘气吗?晃点人呀。 罗明理没有颜色变幻,但神情也稍霁,他向杨露禅抱拳:“不知杨教主有什么好主意。” 杨露禅大咧咧地一摆手:“罗堂主客气了,唤晚辈露禅即可,年纪轻受不起重礼,至于交易,简单,俺希望天地会退出与智亲王和东印度公司的交易,由八卦派和陈家沟提供一批现成的武器,以火炮为主,然后再奉上技术,并派人到兰芳共和国指导生产,您看?” 这太行了,罗明理露出了感激之色:“一言为定,其实我等也不愿跟清廷交易,奈何现在被荷兰人逼得进退失据,这才不得已行此下策。” 杨露禅其实也没有那么多枪给天地会,陈家沟的工坊正在试制,还没有量产,但迫击炮、火箭炮是现成的,炸药的生产技术也是现成的,有了技术也不难生产,正适合兰芳共和国的山地战。 而且杨露禅从罗明理拒绝弗莱明的交易方案也看出来,他们还有着家国情怀,所以他也愿意送一个人情。 “武器还是由自己生产并握在自己手中比较保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是要多加提防。”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帮东印度公司上点眼药再说,可不能便宜了他们,弗莱明近在眼前可以找他算帐,远方的东印度公司也不能让他们好受。 兰芳共和国可是跟美利坚一样的共和国,都是没有皇帝的,采用大长老团议事制度,总统也是有任期的,不是一家一姓的搞法。 两个共和国成立的时间仅仅相差一年,可美利坚共和国强大了起来,而兰芳共和国却消逝在东印度公司、清廷、荷兰殖民者的联合绞杀里。 现在有机会拉他们一把,没准他们能发展起来呢,国人并不缺乏智慧,只不过很多时候阴错阳差罢了。 就冲他们有勇气在海外立国发展,就说明这是一群具有探索精神的人,他们要是能立起来站稳脚跟,那外部环境就会变好。 至少,二十多年后的鸦片战争就没有那么容易打起来,东印度公司的触手会在马六甲海峡就被斩断了,根本伸不到清国来。 也许那时也没有清国了。 这是釜底抽薪的好办法,还不用跟李千坤红脸过手,方方面面都过得去。 杨露禅还从罗明理那套出了天地会原打算聚起所有的紫金堂会众动手,一千多人的精锐啊,如果掺和到攻打紫禁城的动乱中去,不知要枉死多少。 到这里终于搞清楚了,天地会想要获得武器支援兰芳共和国,而智亲王想搞出一假叛乱反手镇压,东印度公司想要打开清国市场。 有两方是死仇,所以不可能交易,东印度公司就从中谋到了中间人的角色,上下其手大肆侵吞。 那么后来鸦片输入的脉络就清晰了,东印度公司抓住了道光的把柄,当然会以此为要胁,所以他们输入鸦片才能么容易,因为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道光忍不住。 不过那时经过了数十年的发展,英国已经远远地把清廷抛到了后面,连尾气都闻不到。 现在不一样,英国还远远称不上举世无敌,那就将他们闷死在印度洋里吃咖喱吧。 杨露禅还邀请天地会会众到陈家沟参观,并提议八卦派与留在清国内的天地会合流,革命成功后可以跟兰芳共和国成为兄弟之邦互相提携。 罗明理在与杨露禅深入交流后也同意了,此行的目的圆满,没拉到天理教的人头,却将天地会的会众拉了过去。 两天后,林清和冯克善还是动手了,杨露禅亲眼目堵了这一出闹剧,他还兼了导演。 弗莱明和那几十个印度大头兵被点穴后送到了紫禁城的宫门前,冯克善带领的两百多号天理教狂徒将他们劈成了肉渣,这个屎盆子算是甩了出去。 杨露禅还趁乱往正大光明的匾额上射了一箭,带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卖国求荣,天理难容。” 据说嘉庆不让拔掉这根箭,以为来者戒,那就正好。 在乱糟糟的大背景下,杨露禅与陈玉娘出了京城。 半路上还看到了急勿勿往热河调兵的智亲王,杨露禅认出了他,他却不知杨露禅。 从此一别路人,下次再见面时,便是血火刀兵。 第121章 长吟少年游 严晶心终于对上了盼望已久的形意拳高手,为此她不但没用气劲,甚至把劲力都压制了,仅以一个普通搏击手的水准来跟对方比拼。 这一战打得窝火,因为跟严晶心设想的全不一样。 形意拳号称心意六合,也主张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可这六合施展出来跟严晶主设想的不是一回事。 它的心与意并不是追求动作与神经反应的同步,它的意与气合也不是神经反射路径与气劲成一,气与力合就更不是气劲与劲力融合。 形意拳的心与意合是讲究发力的效率,比如一拳想打出一百公斤的力量,形意拳就是调用身体来凑足这二百斤,如果调用的幅度最小速度最快,它就算心意传神。 意与气合就是简单的呼吸频率,通过调整吸呼来影响发力。 而气与力合稍稍复杂了些,还是加深呼吸练习,让呼吸的身体反应尽量达到发力的部位。 这需要练习肺活量了,所谓纳气到脚根就是憋力时一直保持着供氧,跟硬气功差不多的路数。 总而言之,就只有一个力字,所有的动作,包括拳架身形、呼吸、神经反应全冲着如何发力去使劲。 怪不得说形意一年打死人呢,形意拳就是身体拳,完全依赖于身体或者合理利用身体蓄积的惯性动能。 这种拳,身形一直都限定在一个幅度内,就是为了保持身体的惯性,所以才突显出桩功的重要性。 施展形意拳时,身体总是憋得慌,没了自由随性,缺乏意境,就像一把规尺一样。 为什么南方很少有人能将形意拳用好,那是因为形意拳就是打身体,哪怕是矮的人,打形意拳也需要身体壮。 并不是贬低形意拳,但真这么干的话,都是用身体欺负人,泰拳比形意拳杀伤力可大多了。 人家泰拳也是硬桥硬马,杀伤力也强,对身材要求并不高,反正都不管不顾后果,还计较个什么劲。 跟严晶心对打的选手也是这么干的,他把自己身高体壮的优势用到了尽。 靠山贴就真个像笨熊一样依靠身体重量的死力,把严晶心恶心坏了,怎么看怎么像对方想占她便宜一样。 剩下的鸡形、马形、虎形像什么就不用言传了,体会精神吧。 但人家形意拳就是这个样,严晶心的对手也冤,没地方说理了。 可他惹火了严晶心,看完了他的路数后,严晶心一个寸劲就把他崩了出去,还是在他关门格挡之下,就完全用劲力把对手崩飞。 严晶心还不罢休,追身还加上了一脚旋身摆腿。 那名选手当场大叫一声,飞出去了得有七八米,还好严晶心没下死手,他落地时还算稳当,只是坐倒了。 这一下让严晶心被荆桔好一顿数落,不讲武德下手太重云云。 严晶心也不得劲,叫那么大声干嘛,又没伤着,不就是飞远一点嘛,你们形意拳不整天嚷着打人如挂画嘛,真被人挂了画,怎么要死要活的。 就为这,严晶心不干了,任是武术队的总教练使用什么招,她都是一句过去:“没对手没意思。” 她在微信里也是这么跟魏溯难扯乎的,还好魏溯难了解她,知道顺毛捋:“孙禄堂也活了七十多岁,也不像泰拳选手那样短命啊,可能只是跟你交手的人没有领会到形意拳的真意。” 严晶心想了想也没好话给他:“不对,孙禄堂后来走了融合的道路,他的丹法不是形意拳自己的,更多的从八卦掌和太极拳那里引用了道家的理论,形意拳本身就是这样,天花板低。” 魏溯难等了好一会没回话,严晶心差点紧张起来,别不是妈宝又生气了吧,最近好像他也没那么娘啦。 还好,魏溯难是去做功课了:“我查到了,形意拳之所以于近代才兴盛起来,我觉得是因为练气的法门缺失了,为了追求杀伤力,只能从对身体的力量进行挖掘,你说得对,形意拳为的就是这个,求仁得仁。” 严晶心又开心回来了:“算你识相,不过总觉得没劲,靠着身体去欺负别人算什么本事,我一用劲力,一个寸劲就将他打飞了,我妈还……算了,不说这个,我准备回去了,你想好下一段用什么情节了吗?” 魏溯难发了个囧脸过来:“这几天都在想,就是没想清楚。” “那就是没想,别打岔!” 好吧,被戳穿了,魏溯难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依依不舍地退出了火影的窗口,小魔女不在,这几天的日子那叫一个舒坦。 严晶心又来了一条:“功夫还是应该以发掘人体的潜能为要,不能是仗着身体去欺负人,不然不用打了,做个体检定输赢算了。” 有人请假尿遁,严晶心也不理会,只当找个树洞:“我觉得刚得到的金刚不坏体就不错,至少不是那种仗个骨架来练的功夫,要不下一段就玩玩这个?” 魏溯难移形换影回来了:“不好吧,那东西不太人道。” “也就是在那里面练,要什么紧,决定了,就它,你抓紧时间挑情节,不聊了,我订票,晚上就到家了。” 严晶心不知道,网络的那一头响起了一声惨嚎,让贤慧都紧张了,忙过来看宝贝儿子又啥毛病。 魏溯难以动画片情节不合意搪塞了过去,然后就打开了神奇的搜索引擎,金刚不坏体,上哪练去?直接金大的连续剧?不过好像太夸张了,没有裨益啊。 想来想去,他想到这功法来源于天地会啊,那天地会应该有人练啊,找了找,还真找着了,嚯,还是个狠角。 方世玉是也,他就从小练的南少林金刚不坏体,还有一部李爷爷主演的经典武侠电影,满级的帅,不错不错。 下好了电影,魏溯难就开始拉片,中间还是魏嘉新咳了好几下他才反应过来,等着主厨呢。 也没吃得安心,胡乱地扒拉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兜上外套就得出门:“妈,我在冰箱里给心心留了饭菜,我去机场接她。” 等他走了贤慧才叹了口气,担惊受怕的日子又回来了,两小不好盼着他们好,现在他们好上了,家长们不好了。 魏溯难和严晶心都还没满十八,还没有驾照呢,开不了车,接机得坐地铁,老远了。 但接不是为了接,而是为了显示接的态度,你们滴明白了吗? 一来一回,两个小时就没了,严晶心不乐意在外面吃饭,说实话,她还挺想念魏溯难做的饭菜,所以还是回了魏家。 严励也过来了,时刻准备着截胡,女儿离家几日,连个年都没过囫囵,说什么都得把她拉回家去。 不过想让他去接不太现实,在严励的观念里,放羊就是把羊放出去到外面吃草,要不干嘛要用放字而不是拉或牵字呢。 拉或牵是要把羊拽走时用的动作,比如现在。 看着严晶心吃饭吃成小猪的样子,严励是又欣慰又脸红,哪里还有姑娘家的形象可言。 严晶心无所谓,在她看来,反正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还要啥形象,就连以前在贤慧面前的那一点点小矜持都杳无踪影了。 贤慧这个自封的准婆婆倒是没嫌弃,就是有点心疼:“训练基地都吃什么呀,饿成这样哪里还能比赛。” 严晶心还算有良心,好不容易才咽下了嘴里的饭菜:“唔,吃得不差,鸡鸭鱼肉都不缺,龙虾螃蟹也有,就是味道……” 说着说着严晶心就打了个冷颤,这几天的饭点就是个梦魇,太可怕了,全是水煮的,连盐都吃不到几星。 这么想魏溯难那是太帅了,不错,是张很好的长期饭票,严晶心的大眼睛都眯出了星星。 她还给魏溯难夹了筷虾仁,直接塞他嘴里:“有进步,给点奖励。” 说着她就放下了筷子,打开背袋拿出了个盒子随手就扔给了魏溯难:“还不快谢恩。” 两小打情骂俏的样让几位家长看得直眼晕,严励还泛酸来着,唉,女儿大了,懂得刷父亲的卡给男朋友买礼物了。 魏溯难当场打开,是一条皮带,看样子不便宜,严励眼里又冒火了,是炉火中烧,还一直蹭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 严晶心故意熬了好一会才嘻嘻一笑,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条领带,那是给魏嘉新的,还有一套绫绸睡衣,那是贤慧的心头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严晶心将背包往沙发上一扔完事。 就在严励想遁走避开尴尬时,严晶心“当当当当当”地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件冲锋衣就给严励披上了:“防水保暖,野外作业必备,还可以展开成一个睡袋,喜欢吧?这可以用我的赔练补贴买的。” 严励只得背过脸去,太暖…不对,是太热了,热得眼都红了。 感动归感动,严晶心还是被严励给拉了回去,没辙,人家的小棉袄,那当然得带回家。 这就出了问题,舟车劳顿,严晶心没来得及细问梦境的事,就草草的洗漱睡下了。 人山人海彩旗招展,一块巨大的沙地操场上,数百青年正挥舞着手里的彩旗,他们排成列阵时散时聚,还裂成了几个方块互相穿梭。 最后终于形成了一个大方型,外头是擎举的红旗,里面点缀着蓝旗,正好组成了一个大大的雷字。 操场边的土坡上,看热闹的人们正在攀谈:“雷老虎那么有钱,他在山东做什么生意?” “嘘,他以前是山贼,听说这个运动会是他拿钱出来办的。” “有钱又怎么样,有钱就了不起呀,有两个臭钱就做威做福,又买田又买地的,三个月就把我们杭州的地皮炒贵了,你看看,好好的良田硬是铺了沙子,造孽啊。” “没办法,知府大人跟雷老虎互相勾结,他能不嚣张吗!” 一位少女回过头,露出了她的绝世容颜,太水嫩了,可这张吹弹可破的脸上现在却没了笑容。 旁边的丫鬟接着她赶紧走,一边走一边细声劝慰:“小姐,走吧,别听他们瞎说。” 少女依然不解怀:“原来爹在他们心目中这么坏呀!” 丫鬟不放心,又拉着她走快些:“赶紧离开这,不用担心,这里没有人能认出我们来。” 这话丫鬟自己都不信。 少女勿勿的身影还是被几个年青人注意到了,他们露出了一脸的贱笑:“好漂亮的姑娘,走,认识一下去。” 几个年青人没走大路,一溜小跑从土坡上赶到了少女的前面,拦在了路上。 “姑娘,一个人?要不我们一起看比赛?” 丫鬟忙挡在少女身前,换了几个方向,都没脱出那几个年青人的拦截。 少女任他们如何挑逗都没出声,那几个小痞子就以为她听不懂当地的方言,开始动手动脚:“原来是北姑啊,太漂亮了。” 当中一个戴着白高帽穿着白褂衫的家伙还伸出一根手指来勾少女的下巴。 少女躲开,怒了:“你们别欺负我,我会讲杭州话的。” 勾手指那家伙更得意了:“那更好,懂得讲话能勾通。” 说着他就想把他的猪爪子往少女肩膀上攀。 就在这时,一位少年骑着一辆木轮自行车冲下土坡,一边疾踩一边呼喝:“喂,别欺负我妹妹。” 少年骑车冲到了几个小痞子身前,以脚作撑,木轮自行车一个回转就刹住了,不过后轮也扫起了一篷沙土,将几个小痞子打了个灰头灰脸。 少年还冲着少女一阵阳光:“干嘛不教训他们,就这几条番薯,怕是连你一招都顶不住。” 少女一脸懵,不知道少年说的什么,少年也看出来了,少女没听明白。 难道这该死的梦境又出问题了? 他神思不属,连着那几个小痞子叫骂都没听到:“我认得你,你不就是方世玉嘛,你哪来妹妹,别坏我们的好事。” 严晶心去了哪呢? 她也不太确定,这里好像是少数民族地区,人们正在河滩上聚会,表演傩舞驱鬼却邪。 怎么回事呢? 正当她发愣出神时,有人一拍她的肩:“咏春,别愣着了,等下你爹和你妹就要过来了。” 咏春?严咏春?想不到竟然代入到本家身上来了。 严晶心一回头,就看到了龟婆那张熟脸,呃,不对,这是严咏春的小姑。 第122章 巴山夜雨迟 严芳姑可没空跟严咏春掰扯,她忙着跟人谈生意呢,跟严咏春招呼了两句又坐到了对面的茶桌旁去,你来我往讨价还价。 严咏春恨不得她不来打扰自己,独坐在茶室窗前看热闹,这里可以看到下面河滩的盛景,这种场面后世可没有。 严晶心对魏溯难的安排还算满意,就是对他偷懒不太满意,因为梁博俦可是耽误了好长一段情节才露面。 不管了,明天再找魏溯难理论,现在先爽一把再说。 严晶心还对在京城时被荆桔斥责耿耿于怀呢,人家腾出了陪男朋友的时间去陪她过年还不领情,说什么留手,留个屁手。 现在好了,山贼来了严咏春可不会傻了吧唧的留手,全送他们去见阎王去。 严咏春惦记着山贼,也有人惦记着她。 紫荆寨的秀才黄学洲带着他的跟班也来河滩大会凑热闹了,不过他的目的不是傩会,而是美人。 他的跟班打探到消息,今天严咏春会出现,这可是黄学洲念念叨叨的心头好。 他们到了三乡茶亭,发现人来人往出出入入,热闹得不得了。 这间茶亭可是坐落在通往四里八乡道路的岔口,凡来参加河滩大会必然经过这里,也会在此喝碗茶歇歇脚。 不过最近巴水县闹山贼弄得厉害,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生气勃勃的场面了,大家心里想的是今天河滩大会人多,县太爷也会出席,山贼总不至于在今天也来捣乱吧。 但这个想法在黄学洲的跟班嘴里变了个样:“少爷,大家都是奔着严咏春来的,她不来,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做买卖,不怕山贼吗?” 这就是投其所好了,黄学洲慕名羡爱严咏春,那跟班自然灵醒,拍马屁要拍得恰到好处才显功力方有进益嘛。 茶亭的小二出来迎客,跟班知机地先行问询:“小二,严师傅来了没有?” 黄学洲更知人心,他从钱袋里拿出了一块碎银,在小二面前不断地晃悠。 见钱眼开,小二马上堆出了笑脸:“严师傅早就来了。” 等小二伸出手去接银子时,黄学洲却把碎银往钱袋里一扔,对跟班头一撇:“走”。 哈,人家还真没说过银子是给他的赏,小二自作多情了,抚胸惆怅手还有些滑,太可惜了。 黄学洲进了茶肆就听到了严芳姑高八度的声音:“买就快手,不买快走,再犹豫下去天都黑了。” 她还巧手扒拉着算盘,噼里啪啦作响。 对方这时用袖口挡着又动了动手,还挤眉弄眼:“你看这个价钱怎么样?” 严芳姑竖起了眉毛,觉得不对劲,一拉衣袖露出了两人的手。 只见对方老板的手指头不断在严芳姑手心里勾勾磨磨,这哪里是谈生意,这分明是在占便宜揩油。 严芳姑反手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痒是吧,我帮你挠挠!” 跟班连忙向黄学洲卖好:“严师傅果然霸气。” 黄学洲也看得心驰神往,点头连连。 这个时候的严芳姑,面上不用扑粉,颜值还在线,再加上伶俐的嘴码,也确实有一种小辣椒的风味。 小二没得赏钱,立即出来恶心两人:“指鹿为马了,这是铁嘴玉算盘芳姑,她是严师傅的小姑。” 黄学洲欻的一声打开折扇挡住了脸,太尴尬了,难道自己喜欢年纪大的? 严芳姑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瞥了一眼黄学洲,这个斯文书生看起来不错嘛,还偷窥老娘,难道? 不过我严芳姑可没那么容易上手,她冷哼了一声,扭身带着几人出了茶肆。 如果识相的话,这个书生该上去找严芳姑攀谈的。 可严芳姑一走就露出了身后角落里的严咏春,她宛如一朵青莲,于无声处默默地开放。 就是空着男装多了些中性,可远观,却也远人。 应该这才是正主,黄学洲都看傻了。 跟班可没这样的审美,他附耳黄学洲:“少爷,严泳春怎么是个男人婆呀?” 黄学洲露出不屑:“哈儿,人家那是女扮男装,英气逼人,却又不失宛转,你不懂。” 跟班立即变了腔调:“好,我们立即请她回去做护院教头。” 黄学洲却拦住了跟斑:“别着急!” 跟班不得不提醒:“少爷,山贼可是对咱们的家产虎视眈眈,事不宜迟!” 黄学洲收起折扇敲了敲掌心:“山人自有妙计,请护院要出一笔钱,娶了她也是出一笔钱,何不把两笔钱花在一处?” 黄学洲磨着下巴想入非非。 就在这时,茶亭外的人开始夺路奔逃,远处烟尘滚滚马蹄如雷,山贼来了。 黄学洲也急忙向外跑,不料山贼的马蹄更快,把路都堵死了。 他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就只有严咏春在店里独坐岿然不动,严芳姑也知机地钻进了茶肆里,躲到了严咏春的身后。 连严芳姑都信得过严咏春,看来名不虚传,这次只能借钟馗打鬼了。 黄学洲倚靠茶室的窗前,尽量把身体缩小些。 山贼驱马来到茶室前方,下马擎出手里的大刀吆五喝六地,将茶室团团围住。 黄学洲聪明,胸脯一挺就向着山贼喝斥:“唉!紫荆寨高人严咏春和巴水县秀才黄学洲在此,你们这帮山贼抢劫商旅打家劫舍就不怕恶贯满盈?” 他将话说透,趁机拉着严咏春下水,还突显了自家名声,一举数得。 可今天山贼不按常理出牌,一个小头目排众而出:“听着,今天我们不妨碍大家做生意,我们只是来请黄秀才去我们山寨作客。” 黄学洲这下可算是骑虎难下了,他看了看严咏春,可严咏春没动弹。 她是气恼刚才黄学洲的言语,故意给他点苦头吃。 这些腐儒书生的嘴是真损,整天玩扯大旗当虎皮的伎俩,还拉着别人垫背,是该领点教训。 山贼见茶室里的人不管不顾,越发的胆气大了,小头目上前一指黄学洲:“别看了,就是你,你家里钱多,有钱大家一起花嘛。” 黄学洲紧张了,往窗前缩,严咏春一把拨开了撑着窗户的竹杆,竹排窗扇掉了下来。 这下完了,虎皮没拉着,狼招来了。 黄学洲站在窗前瑟瑟缩缩,终于还是撑住了“节气”,他抖着折扇指着山贼:“喂喂喂,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虏人勒索,灭绝天良!” 小头目脸色一狠,指着黄学洲:“住嘴,嘴这么臭,看来今天只能用拳头来塞住你的嘴巴了。” 他说完上前就去揪黄学洲,此时茶室的窗户又被顶开,将黄学洲和山贼小头目一发撞了出去,窗户里露出了严芳姑的脸面。 “谁叫我,说嘴臭多半就是说我了。” 黄学洲和小头目抱成一团摔在地上,被山贼们拉起,当胸就是一拳,打得黄学洲像熟透的大虾一样弓起来又摔回地上。 严芳姑看得不忍,侧过了脸,还顺手看了一眼严咏春,不断地使眼色。 那边黄学洲又再次被拉了起来,山贼们围着他像踢皮球一样踹来揍去,很快黄学洲就鼻青脸肿了。 严芳姑眨眼眨得越发地急,还出声了:“怎么回事,好像眼进了沙子。” 严咏春摇摇头站起来,没办法,小姑要救这个秀才,王八对绿豆,看上眼了,想到这是以后的小姑父,严咏春也只得出手相救。 她一脚将刚才坐着的凳子踢出了外面,正好就落在了被踹趴下的黄学洲额头前。 黄学洲头一缩就缩成了一团,打滚着躲开,他以为是山贼用东西来砸他呢。 严咏春这才飞身跃出茶室,一个空翻,又大马金刀地坐回凳子上。 看到黄学洲的三角眼射过来,出于习惯怕走光她还翘起了二郎腿,那叫一个悠闲。 黄学洲多机警,立马跑到严咏春身后,还向山贼扬了扬下巴,有了靠山咱黄秀才又抖起来了。 山贼还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见状就排队冲了过来,黄学洲还往严咏春面前一站:“别怕,我来保护你。” 严咏春抿嘴一笑,抄起了晒茶叶的簸箕上摆着的竹棍,顺手就敲在了黄学洲的腿弯上,却正好让他躲过了山贼削来的刀锋。 衔接的动作也很快,竹棍一顶黄学洲的肘弯,就带动了他出拳,这一拳正正砸在了山贼的胃窝处,将他直直地锤飞出去。 第二个山贼的大刀又至,严咏春将竹棍往黄学洲的腋下一穿,就撬着他转了身,自己出脚一推黄学洲的小腿,黄学洲就变成了转身摆腿,一脚又将山贼踹发了出去。 这一脚是正中肚皮的,山贼飞出去了数米趴在地上不动了,刚才那个山贼已经在打冷啼了,抖得像筛糠一样。 不是像,而就是,将死之人可不得筛糠嘛,严晶心代入了严咏春,可不会像原剧情一样打着玩。 这些山贼排一排,全杀了可能冤枉个别,隔一个杀一个没准还漏网了。 山贼们还不死心,继续围成一伙前冲,那就是亡命之徒了,这就没法饶。 严咏春在黄学洲背上一拨,就让他转了身,腿在他屁股上一蹬,黄学洲就鱼跃而出,还被眼疾手快的严咏春敲击在肘尖上,双手又张开了。 三个山贼一个享受了窝心顶,另两个一左一右被击中喉头,登时了账。 后面还有,都不怕死,严咏春一个箭步上前,就抄起了黄学洲的脚踝,把他当成了武器,气劲一发就挥舞了起来。 黄学洲被气劲绷直了的手掌成了手刀,像一把长刀一一切过山贼的颈脖,不是被手刀撞断,就是被切中了动脉截血,全都没救了。 打完了,跟班也出现了,他口中大呼着“少爷”,连滚带爬地去扶黄学洲。 这个时候形象要惨,最好比黄学洲更惨,这样才烘托出忠心,也不会让自家少爷拿他出气。 黄学洲一边晃着发晕的脑袋一边得意:“山贼全跑了吧,我把山贼全打跑了!” 跟班还是功力不够,或是太心急了,他忙着夸功:“少爷太厉害了,山贼一个没跑,全被你打死了!” 黄学洲慢慢聚合了闪成好几重的视线,定睛一看,地上躺着一地的山贼,全是有出气没进气的样,他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严咏春这时故意逗他,一拱手:“秀才郎正直敢言,力毙山贼,佩服佩服。” 好不容易才吐清楚,黄学洲倒驴不倒架,强撑着站了起来,顶着鼻血滴答的青紫脸抱拳回礼:“严师傅暗中相助,感激不尽。” 跟班倒是一脸的便秘:“少爷,山贼势大,你伤了他们的人命,后头恐怕……” 严芳姑倚着严咏春抢话大包大揽:“小意思,有我家咏春在,来多少山贼都不怕,放心放心!” 黄学洲心里也虚,想赶紧开溜,再还礼:“大恩不言谢,来日登门图报,告辞告辞。” 严咏春看着一脸桃花样的严芳姑,招手喊住了黄学洲,将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腔:“我已经许配了人家,是福建的盐商,姓梁,倒是我小姑依然独处,要不秀才郎考虑一下。” 黄学洲感觉嘴里苦得顶不住,可能是黄胆汁出来了,他又哇哇地吐了起来,真的就是苦水。 严咏春退后了几步:“山贼刚退,秀才郎还是速走为上。” 黄学洲一边捧着肚腹,一边扬了扬手里的折扇:“遵命遵命。” 跟班一边千恩万谢地点头哈腰,一边扶着黄学洲疾走,唉,这下麻烦大了。 那边方世玉也惹下了大麻烦,那几个小痞子纠缠不休。 魏溯难没找着严晶心本来就烦燥,被他们这么一撩拨,火大了。 他上前就三拳两手一旋腿把那几个地痞撂倒在地上,还把脚架在车把上勾手:“来啊,再来啊!” 他身后那名少女看着他英姿飒爽的样子眼里直冒星星,都能看到脸上泛起的桃花了。 几个小痞子挣扎着起来,手是不敢动了,嘴巴却不服输,骂骂咧咧的。 方世玉提了提袖子,正想再上手,却被人拉住了,两个公差扒住了他:“在这打架,是不是想进刑捕房?” 有皇气?真扫兴,方世玉怒气冲顶,那名少女却毅然移动拦在公差面前:“不关他的事,是那几个人想调戏我。” 她说完就指着那几个小痞子,眼晴瞪得像黑珍珠一般。 第123章 尔来十万八 公差也头疼,这个小姑娘看着眼熟,不知是哪家闺秀,这年头,能称得上闺秀的家里可吃罪不起。 而那几个小痞子也熟,有几分门道,经常惹出事端,过后也有人保。 唉,都得罪不起,就连旁边这个不是本地的愣头青,老爹是富商,自己也巨能打,听说混身铜皮铁骨。 从哪听说的?这个愣头青他妈不是整条拿着个大棒从街头追打他到街尾嘛,一直在街上巡游的捕快怎么会不知道这些新鲜事? 这也是今天他当上了捕头,才需要头疼这个,以前哪用他操这份心,钱是多了,可也不好拿。 得,捕头打定主意都不得罪,糊弄过去算了。 他先冲着方世玉使劲,这家伙气最盛,搞定了他就好安排了。 捕头拍拍方世玉的肩膀,做出一副哥俩好的样:“今天我第一次当差,给个面子?” 方世玉一指对面的小痞子:“叫他们给你面子就行了。” 捕头只能骑在虎头上,硬着头皮走到那群小痞子面前:“岂有此理,在这里搞事,是不是想进刑捕房?” 几个小痞子刚开始还一脸的不屑,可前倨后恭,过了会又点头哈腰起来,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那位少女还以为真的吓住了痞子们,唯有方世玉看出来了,捕头在胸前做了个手势才让这些小痞子改变了态度,球,就这样的世道。 捕头故作声势高声高调:“不要再打架,听到了没!” 说完他就背身走了,方世玉分明看到他在用手抹额,估计是冷汗吧。 捕头一走,那几个小痞子又扯高气昂地靠上了,吓得少女又往方世玉身后躲。 戴着高帽领头的划下了道:“小子,打架是打不成了,有种下场比试,我们比划比划定输赢。” 他身后的帮闲立马得意地奸笑:“我们星爷可是松江书院的金牌健将。” 方世玉的同伴这时拍了拍他的肩,附在他耳边:“玉官,洋鬼子的把戏你不会的,要小心。” 这就不是狗肉朋友,是真担心他上当,这个长得憨憨的小肥仔人不错。 可另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伙伴却赶开了他:“去去去,玉官功夫那么好,怕什么,底子在这,什么把戏学不会,咱不能失了脸面。” 高帽星爷见方世玉没有立即答应,长志气了,冲着那位少女叫号:“哎,北妹,你大哥他不敢呀!” 少女还抗辩:“喂,你胡说什么,他不是我哥。” 方世玉却摇摇牙床,冷声答应:“好,跟你比!” 一是他想发泄一下心中郁气,另一方面,魏溯难刚刚掌握了这一具身体,他也想看看金刚不坏体有多神奇。 双方下场,比试起来,不是拳来脚往,而是田径。 星爷先上场,他换了套短打,包起了头发,站在起跑线上发力一冲,紧接着在起跳线前一蹬,飞身一跃跨过了长长的距离才在沙池里落下。 立即就有裁判报出了数目:“两丈二,下一位。” 旁边已经有人交头接耳:“破纪录啦,松江书院的三连冠真是名不虚传。” 星爷斜眼看了看方世玉,扬起头冷哼了一声,走出了沙池叉起了手,他要看看方世玉怎么出糗的。 方世玉不用看他们的试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就是跳远嘛,正好,在梦境里不怕惊世骇俗,他也想看看在气劲面前那些奥运会纪录算个啥,八米九五对吧。 他定定地站在起跑线上,捞起了长袍的下摆塞进了腰带里。 登录员看着方世玉都奇怪,还问了旁人:“这人穿着长袍也想比试吗?跑不动的,咦,没姓名,不是选手?哪个书院的?怎么跑到这来捣乱?” 他来不及阻止了,方世玉已经迈动步伐,却没有助跑,而是闲庭信步般走了几步,到了起跳线前就停了下来。 躲进了轿子里的少女不让走,定定地注视着那位小哥哥,见方世玉停步了,她不禁屏住了呼吸,连眼都不敢眨。 星爷则哈哈大笑起来,冲着方世玉吹口哨:“腿软啦?快点啦,该出的糗还是得出!” 魏溯难懒得理他,也不会无聊地捡蚂蚁,他不信佛,也知道护不过来。 方世玉在起跳线前飞身一跃,气劲就被他激发了。 跳得很高,气劲又加了力还绕着周身排风减重,方世玉在空中迈了四五步,轻轻便便地落在了沙池的另一头,脚站在了沙池外。 旁边的人群开始鼓掌欢呼,喝彩唿哨,星爷则眼一瞪就眯上了,这个是强敌啊。 然后他注意到方世玉的两个伙伴,一个瘦一个胖,顿时心生一计,缓步向方世玉走去。 少女也在轿子里发花痴,嘴里不断呢喃着:“太帅了,太帅了。” 不知不觉间少女就下了轿向着方世玉走去,她觉得应该去跟方世玉一起庆祝,连她的丫鬟都没拦得住。 星爷走到方世玉跟前,眼神狠厉地盯着他:“下一项四人接力赛我不会输给你的,有种就别跑,谁躲起来谁是缩头乌龟!” 说完他就领着他的伴当们扬长而去,他们要做好准备,好好给方世玉一个教训。 小肥仔和小瘦猴跑过来夹着方世玉,看着星爷那伙人的背影担心不已:“四人接力要四个人跑,你、我、他……” 小肥仔掰出了三个手指头,数不下去了。 正好少女也跑到方世玉面前,方世玉一看有了主意:“姑娘,接力赛四人个跑,算你一个?” 少女吃惊地指着自己:“我?我跑得很慢的,怕是……” 方世玉无所谓:“你走着都成,只要你能走完我就能追回来。” 少女犹豫了一下就点了头。 两队人马齐齐到了检录处,这一次刚刚那个登录员还想出声阻拦,他的书院同僚就拉住了他。 “别,也许他们再创奇迹呢,国人被洋人耻笑四体不勤东亚病夫,看,纪录都破了,看那些传教士以后还怎么笑话我们,是不是书院学生是不是选手不重要,是国人就行。” 登录员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便闭上了嘴巴。 都做好了准备,起跑线处举起了三角号旗,裁判也将竹哨含在了嘴里,一声呜响,三角旗便挥了下去。 小肥仔跑第一棒,可用出了吃奶的劲,将脸上的肥肉都抖得吧嗒吧嗒直颤,可还是被星爷那一伙拉下了几个身位。 方世玉和少女以及小瘦猴都尽力地加油助威了,可无奈那一身肥肉还是拖了后腿,等小肥仔跑到接棒处时,他的嘴巴已经张得不能再张了,喘气如牛。 小瘦猴接过棒子,就迈开长腿飞步直追,他的身体轻灵,腿特别长,正合适抄星赶月,得把前面落后的追回来。 他做到了,等跑到接棒处时,他已经跟星爷那边的伴当并驾齐驱,总算是追回来一些。 下一棒就麻烦喽,少女接棒迈步,可她穿着裙装呢,实在是迈不开脚,虽然爹娘宠爱放了天足,可还是跑不快。 而且少女体质本来就不如男子,再加上受了掣肘,哪里是跑哟,还真比小脚老太的碎步还慢。 而且跑不到十丈,她还不小心摔倒了,双手叉地扑到跑道上。 都是沙石地,手都划破了,痛得少女西施眉都皱成一团。 方世玉帮不上忙,只得抬声大喊,而星爷那伙则欢欣鼓舞齐齐喝呼,想把方世玉的鼓劲声压下去。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方世玉急切的神情,还是拼命挣扎着又撑了起来,咬着牙继续前“行”。 少女也有自己的骄傲,可不愿被心上人看扁了。 眼看着被对手越拉越远,小肥仔和小瘦猴都沮丧不已,小肥仔跳脚了,小瘦猴不断地甩手,似乎这样能出力推一把。 小肥仔忍不住都骂出口了,方世玉只得捂住他的嘴巴,同伴,不管如何,都得支持得撑。 等星爷那边执起了最后一棒冲出去时,少女离着方世玉他们还有近百米了。 方世玉都懊恼地抱头蹲下了,牛皮吹大了,这样来,哪怕最后一棒是神仙上阵也悬呐。 不过他通过咯吱窝的角度看到少女咬着牙向前迈步的狠劲和那将小脸糊花了的汗滴,又将懊恼收了起来,有劲在就好。 少女终于蹭到了接棒线前,差着还有个两米多,她实在提不起力气了,便一咬牙往前一倒,就靠着倒伏的冲力和惯性过线。 还好,方世玉接住了她,两人抱了个满怀,让少女心跳如雷,这种感觉太过异样,说不出的痒,还痒在了心里,没法挠。 方世玉则在少女的手劈上一顺,就将接力棒抄在了手里,还不忘安慰少女:“放心,看我的。” 少女看着他冲出去,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手臂,刚才方世玉擦蹭过她的肌肤留下的触觉还没消,让少女脸全红了。 方世玉现在迈着大步,一步掠过一丈多的距离,大步流星地追赶,然后他发现其实这样不快,因为气劲跟不上身体的反应速度。 应该是滞空的时间太长了,反而将加速的时间浪费了。 他缓和下气劲的输出,只以体力跟劲道蹬地,把步频提了上来,这一次速度又加快了些。 然后他就感觉到了金刚不坏体的好处,全身上下好像包着一层像茧一样的东西,它能缓冲外界的反作用力,然后把受力通过这层像手茧一样的皮肤均匀地分布到全身。 也可以调控,当自己的意念跟上劲道的节奏时,还能控制身体的部分肌肉联动。 这就给了肌肉加多了一层保护,而且在肌肉发力时强度也增加了,不会受伤。 所以他的肌肉动作的频率可以比正常人高很多。 但这一层茧皮不是像手茧那样的死皮,它不但不僵,活性还大,皮肤呼吸的量远超常规。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除了口鼻吐纳的供氧,皮肤呼吸还可以就近地给肌肉里的血红细胞补充氧份。 无氧运动更容易发力,因为此时肌肉能以高速高频振动。 而金刚不坏体能以有氧呼吸来提供无氧运动的效果,甚至效率更高,所以劲道的威力增强了。 这时方世玉奔跑的速度已经超出了常人的预想,他的身影肉眼都不怎么跟得上,好像出现了重叠的晕。 而他的辫子也被风和惯性鼓荡了起来,拉起了一条平平直直的尾巴,随着他的奔跑不断晃动。 旁吧的观众都欢呼起来:“辫子翘起来啦!”“辫尾都直了。” 此时方世玉在逐步地缩小与星爷的差距,但还离了近十米,快冲线了。 怎么办?方世玉封闭了口鼻停止了呼吸,他觉得胸腔里有一团火在燃烧,源源来断地向着肌体供能。 是皮肤呼吸,皮肤呼吸变得更大了,加速了身周的交换,大量的氧气被吸进肌肉里,在体表鼓起了风。 方世玉福至心灵,他试着通过气肤来外放气劲,然后他就感觉得有一股薄薄的气劲垫在脚底,可以通过经脉运行来控制。 试着将它在脚底搅成气旋,然后气劲就炸开了,方世玉的脚尖也离开了地面一寸、三寸、五寸、七八寸、一尺。 这才是草上飞的样子,他最后的几步,脚都没有着地,就单纯靠着气劲炸开的反冲凌空奔驰,终于在终点线前一米处超过了星爷,首先撞了线。 赢了! 方世玉缓了几步就减速回身,走到星爷面前时他已经不怎么喘了。 “还有什么招数吗?任尔十万八千计,我自一力破之。” 此时严咏春也站在了一众山贼面前,扬声吐气:“我不管你们有多少人,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尔来十万八千众,我尽取尔等头颅。” 却是山贼见前面的小队没有回返,意识到出了事,山贼的当家领着大队的山贼冲下山来。 这时参加河滩大会的紫荆寨乡民们,不但不团结抗匪,反而是埋怨起了严咏春的老爹:“严老头,管好你女儿,不要再给我们惹祸。” 原来他们认为是严咏春招惹了山贼,引来了报复,所以他们要先将包袱扔出去,免得引火烧身。 严咏春哪受得了这个,连她老爹拉扯都被她挥开了。 那些乡勇想拦截也被她震飞了出去。 严咏春独自一人越众而出,杀气冲天。 第124章 不与通人烟 刚刚还好好的呢,怎么就忽然急转直下了呢?是积累已久的怨气。 解决了山贼,严芳姑拉着严咏春到河滩上跟她爹汇合,严才爹请来了媒婆为严咏春的妹妹说合了一门亲事。 可半路上严芳姑被人用鸡蛋砸了脑袋,而且砸的人也不认。 其实严咏春知道是谁,就是个孩子,也没往心里去,拉着骂骂咧咧的严芳姑走了。 严家是外来户,一直不被本地的民众接纳。 严咏春十来岁就因为美貌被山贼的大当家看上了,当时她爹想宁事息人让严咏春毁了婚约嫁给大当家。 严咏春一气之下跑了,意外地投到五枚师太门下,学了武艺。 因为这个,山贼就将气撒在了紫荆寨乡民头上,乡民又因此恨上了严家。 是不是很没道理?但闭塞落后的地方就是这么不讲理,乡民们不敢对抗强者,却以欺负弱者来补偿。 严芳姑嫁不出去,她嘴上不说,心里看不起这些乡民是主因。 而今严咏春学艺归来,还因为武艺打出了名声,乡民们心里怨恨却不敢宣诸于口,大人们的行径自然会影响到小孩,所以严芳姑被砸了。 小事,过了就过了,可接下来还有风波。 严老爹带着二姑娘一路奉承着媒婆过来了。 媒婆的嘴骗人的鬼,她得了好处还卖乖:“我可是为了你们严家受了不少苦啊,这次有人敢娶你们家二姑娘我可是下了死力了。” 这话被严芳姑听了去,她那张辣嘴又开张了:“哟哟哟,可真是花了不少力气,银钱可不是要出大力才能拿得起嘛。” 谢媒的钱严芳姑出了大头,出了钱还被人埋汰她当然不舒服,就得喷。 媒婆见状遁了,严芳姑还落了大哥的埋怨:“你一大早就拉了咏春为你撑腰,都赚了多少钱了,还要坏我好事。” 严芳姑可不给这个在外人面前唯唯诺诺、在自家人面前扯高气扬的大哥面子:“我们跟你可不一样,你和咏秋这辈子有人养,我跟咏春下半辈子只能靠自己。” 严老爹还要强撑面子:“都是你把咏春教坏的!你你你……” 严芳姑一言九顶:“哎呀,教好了去做山贼的压寨夫人,好威风啊!” 严老爹又来老一套了,一副心痛好像要咽气过去的样,严咏春只能拉着小姑:“少说一句行不行。” 严咏秋也挤出笑脸:“小姑,别这样,我明天就要出嫁了,咱们和和气气过个河滩节好不好?” 严芳姑挤出一脸的假笑,怪声怪气:“好好好!我吞进喉咙咽下肚里去,反正也不会死。” 她也装着严老爹的样子不断地抚胸顺气,还不知道他,每次都会用这招来噎人。 这一波也过去了,可还有麻烦来。 神公巫师在跳大神,乡民们在焚香祈愿,只见神公浑身颤抖起来,巴水县的县太爷看了满意极了,左顾右盼:“河神上身了,今年一定风调雨顺。” 旁边的族老们点头连连,也就他们自己信了,山贼闹得民不聊生,顺个鸟蛋。 乡勇们这时也来凑热闹,舞起了醒狮敲起了锣鼓,好一派升平景像。 可和诣不是嘴上说说吉利话就有的,这不,不和诣的来了。 一个小娘撑个着竹排靠在河滩上,竹排上还躺着个人。 小娘穿着橙红的褂衣,戴着同色的头巾,怎么看怎么来风韵,如果说严咏春是一朵青莲,那么这个小娘就是珠圆玉润让人怎么看怎么都想抚摸的珍珠。 就连神公也看愣了,停下了抖动,旁边的乡民们也议论纷纷:“哎哟,大美人啊!” 在一旁烧香奉神的女眷不去骂自家男人的色相,却齐齐朝着小娘吐口水,不断骂着“骚狐狸”。 小娘靠好了竹排,走到前头向神公行礼:“小女子万艳娘,因丈夫得了重病,前来求河神圣水,望神师成全。” 神公听了呵呵大笑,离了竹排继续跳他的大神,一边跳还一边高喊:“圣水是不给外地人的。” 那些乡民还拿出竹篙,将万艳娘的竹排顶了出去,万艳娘绝望中高喊:“不要赶我走,我大老远来的,我丈夫真的病得很重,求求你们!” 万艳娘说着就在竹排上跪了下来,不断地磕头。 可那些乡民们却不管不顾,下手毫不容情,还作势欲打,吓得万艳娘娇呼连连,岸上的老少爷们却在掩嘴偷笑,一副猪哥样。 严咏春都看不惯这个,更何况脾气比严咏春火爆上一万倍的严晶心,事不过三,今天她不打算管住自己的脾气。 她直接就喊了出来:“你们这么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有种去打山贼啊,你们不是挺能的吗?怎么见到山贼就混身没力气了?” 恰在此时,又一阵马蹄声和烟尘滚滚而来,说什么来什么,大队的山贼下山了。 山贼们纵马来到河滩上勒住,见到了江中的万艳娘,也不知多久没沾过女色了,一些山贼像饿极了的狼一样就向万艳娘的竹排扑去。 河水不深,都没淹过马匹的膝盖,万艳娘被好几个山贼围着,吓坏了,大喊“救命”。 那些乡勇却好像没听到,有犹豫想动手的也被同伴拉住了。 山贼的当家驱马前出,扬声喝问:“严咏春在哪,把她给我交出来。” 如此,才有了前面的一幕,严咏春跟山贼杠上了。 她也不是光喊喊就算,严咏春真的就冲进了山贼丛中,飞身一个暴踹,把山贼当家给踢下了马。 还是无影脚三连击,当家摔趴在地上都不能动了。 其它山贼见状知道今天不能善了,纷纷抽出了大刀向严咏春攻来。 那就照打不误,严咏春在山贼的包围中从容进退,这具身体的基础打得可不差,也有了气劲的底子,严咏春就像是杀神下凡,只要是山贼当面,就是一招,全是照着死门着招呼。 喉头、太阳穴、心脏、下面,不用五枚教了,严晶心懂的咏春拳可比现在的严咏春全面。 寸劲在她手中使来,可没有了打擂台时的限制,发送山贼出去都是使足了劲道,崩飞出去得有两丈远,有死无生。 严咏春这边一通狠手,也把万艳娘那边的山贼给吸引住了,万艳娘乘机又撑着竹排靠到河滩边的神台上。 神公顶着个大鬼脸过来献殷勤,实则乘机揩油,拉着万艳娘的小手不放,嘴里还重复着:“我来帮你,我来帮你。” 可他拉了好半会都没把万艳娘拉上神台,反而拉拉扯扯的被河里的山贼们见着了,他们又打马杀了。 神公立马就松开了手,就连万艳娘拉住他都被甩脱了:“杀来了,我帮不了你了,快跑啊!” 别看神公年纪一大把,可跑起来比给他打下手的那些个随从都快,没一会,神台上就没人影了。 还有一个,万艳娘终于靠着自己爬上了神台,可没等她跑上岸,那些山贼们就飞身冲上了神台,把万艳娘团团围住了。 有着严咏春顶着山贼,那些乡勇们又变得色胆包天,一哄而上,跑了。 他们跑来神台这边和山贼抢人,万艳娘的姿色他们也掉口水啊,眼看这就是个小寡妇了,谁抢到是谁的。 可这些乡勇们平时欺负平民百姓还差不多,对上了山贼那就是个一边倒,三拳两腿间,他们全被打倒一边,还都被揍了个鼻青脸肿的。 然后万艳娘就被夹在中间,拼命地喊救命,可山贼现在也傻眼了,因为自己本阵那边也是一边倒。 严咏春揍趴了十来个山贼,嫌拳脚太慢了,她脚一撩掉落地上的一柄大刀,大刀就飞射了出去,撞到了一个山贼的前胸又弹了回来,被严咏春握在了手上。 这下山贼们就有点慌了,被拳脚打中死不死不知道,被大刀一劈那是神仙都缝不回来。 很明显严咏春这个点子扎手啊,有些靠后的山贼打马就跑了,前边的跑不了,被严咏春唰唰十几刀就了断了去。 严芳姑看到这等情景那叫一个扬眉吐气,拉开大嗓门就喊:“咏春,使劲打,全干掉他们。” 严芳姑的半辈子算是毁了,源头就是这些鸟山贼,她如何能不振奋。 可严老爹还是那个样,自己胆小怕事,还要拉着别人做缩头乌龟,他扯住了严芳姑斥责:“别大声嚷嚷了,山贼听到了会报复的!” 严芳姑甩脱了他的手,继续高喊加油,可这会没油可加了,因为河滩上的山贼跑的跑,死的死,都没有了声息。 那边神台上万艳娘的呼号又起,原来冲到神台上的十几个山贼眼见跑不掉了,把刀横在了万艳娘的脖子上,打算拿她来当人质。 严咏春可不怕这招,她走到严芳姑身旁往她的口袋一掏,就抓出了一把铜钱。 严芳姑身上肯定少不了这些,因为她总说用碎银子太吃亏。 三步并作两步,飞身踏上神台,严咏春直视着山贼,还一边抛着铜钱玩:“现在放下刀求饶还有活命的机会,县太爷就在这里,自己去领罪,不然……” 她没说完就被山贼抢了话,因为严咏春说到县太爷山贼们反而腰板硬挺了:“光天化日之下,县太爷当面,你竟敢私刑滥杀,我们虽然是山贼,可罪不致死。” 这都是巴水县的县衙惯出来的毛病,官吏们胆小怕事,哪怕是捉到了山贼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将山贼的气焰越纵越高。 因为县中如果出了山贼,主官的考绩上会有污点,所以这些官员们宁可当睁眼瞎也不愿意处理山贼,更别谈什么平乱了。 山贼们知道,落在县太爷手上死不了,所以他们胆气壮了。 严咏春被这句话激怒了,她抓住了铜钱一甩,只听万艳娘一声“啊”地娇呼,那些山贼们全都倒伏在神台上,喉咙里鲜血狂喷。 万艳娘就是被血星子溅了满脸才发出惊叫。 不止万艳娘,河滩上的乡民、乡勇、族老,甚至县太爷,包括严咏春的老爹和小妹都闭上了眼,在他们看来,眼前就是地狱景象。 这时那个趴着的当家忽然间一蹿而起跃到了马背上,打马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呼吼:“严咏春,你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我们大当家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给我等着!” 这一声叫唤提醒了乡人,他们纷纷看着严咏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严咏春知道,这些乡人们肯定又将山贼的威胁怪罪到自己头上。 此刻,严咏春忽然觉得这个闭塞的山乡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归宿,她无比地希望离开这。 她也是这么说的:“你们再在背后嚼舌头我立马就走,离开这,山贼再来时我看你们怎么办!” 说完严咏春就拉着万艳娘走了,严芳姑也跟着,还大声附和:“这些人就不值得帮,帮了还要对你呲牙咧嘴,喂过的狗还懂感恩呢,都什么人啊!” 严芳姑不讨喜,百分百是为了她这张嘴,太诚实了不招人喜欢。 严咏春噗嗤一笑,连着万艳娘也跟着笑了,随即她又黯然下来,顿住了步。 “公子,我夫君还在竹排上呢。” 严咏春一拍额头,给气坏了,可严芳姑又笑上了,还捂了肚子:“哈哈,她叫你公子,哈哈,咏春,怪不得你没人要,公子,哈哈。” 还好,几个尚算是有良心的乡民联手把万艳娘的丈夫从竹排上抬了下来,正追在严咏春她们后面。 严咏春绷着的脸总算是松了下来,还好,不是全都无可救药。 万艳娘扑到她丈夫身边,那男的还在拼命地咳嗽,嘴角还咳出了血。 抬着他的几人赶紧将竹担架放下,躲到了一边,严咏春却上前号住了他的脉,也没说什么,只是跟那几个乡人解释:“不是气性病,不过人的,赶紧找医生开药。” 其实也就是个安慰,摸到的是洪脉,他又不是杨露禅,没有三花聚顶,回光返照,没救了。 万艳娘一心都扑到了丈夫身上,跟着几个乡人走了,都忘了跟严咏春致谢。 不过严咏春倒是觉得没白救她,看一个人的好坏,看其对身边之人的冷暖就一清二楚了。 能不辞艰险带着病重的丈夫四处求医问药,看来万艳娘是个知冷热的女子,重情义的人坏不到哪去。 第125章 勇毅进班房 方世玉也觉得雷老虎的女儿人不错,哪怕是看着自己的目光夹杂了些东西,他也没在意。 相反,方世玉毅然将裁判硬塞给他的奖牌送给了那位少女,谁让她爹给的赞助不够多呢,四人接力,愣是只有一块奖牌,让人家回点本吧。 而且方世玉还煞有介事地强调:“这是雷老虎的东西,我不要。” 这句话让少女的嘴巴嘟得都能挂东西了,不过方世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严晶心还不知道在哪呢,万一她装的呢,唔,守身如玉,拒腐蚀永不沾! 用得着这么老腔老调吗?方世玉自己还是少年呢,这具身体的年纪才十五岁,正正经经的幼齿。 不过方世玉转身便走时,还是被少女给“哎”回了头:“我姓李,李婷婷。” 方世玉当然知道了,故意不问,他还知道她妈叫李小环,她外公是李巴山呢。 不过当方世玉摆摆手装潇洒时吃了瘪,真是帅不过三秒,就连李婷儿又“哎”了一声都救不了他。 “咔嚓”,一根木棍断了。 方世玉胸中升起了一团火,他转过身,看到所谓星爷一脸恶狠狠的样,真像一只二哈。 可这只二哈不仅逗逼,还专门恶心人。 小肥仔和瘦猴见方世玉被打了,也冲了过来跟他站成一排,这是一贯的作风,先动嘴,再到腿。 动嘴就得讲理,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哎,你怎么打人啊!” 这是小肥仔,瘦猴跟着他复读了一遍。 星爷扔掉了手里的半截断开了木棍,断续输出恶心值:“害老子今天脸都丢尽了,给我扁!” 随着星爷一挥手,十几二十个跟班就举起了手中的短棍,原来是摇旗摇到人手了,仗势欺人。 方世玉依然无所谓,刚才那一下就跟给他挠痒痒差不多,铜皮铁骨的金刚不坏体可不是吃素的。 可屙尿淋人不痛,道理却不对啊,方世玉扯起了嗓子:“喂,大家都听到了,是他要求扁的,麻烦大家作个证。” 喊完方世玉就向旁边跑开了,对方人多,他照顾不过来,不能让小肥仔他们遭了无妄之灾。 往旁边跑了几丈,方世玉就站定了,还得满足星爷的要求呢,给他扁,这样的要求可不多见。 那些持短棍们的选手们围上来了,很好,方世玉也不躲也不闪,就这么你一棍来我一拳,你一敲来我一踹。 刚才那一下让方世玉体验到,在气劲的加持下,金刚不坏体是会自动运转的,就像一个预警机制一样。 当攻击临身时,会扰乱体表的呼吸交换,气机牵引之下,金刚不坏体就会绷紧了。 这是一种长期拍打练习所致的条件反射,跟硬气功或者职业拳手的抗击打训练一样的道理,但多了些东西。 方世玉本身也没有气劲,可魏溯难懂啊,他代入了这一具身体,把上把自己所懂的东西应用上了。 方世玉的底子打得太好了,气劲随即生发,又加上太极、八卦的法门,现在的方世玉,可以算是力量、劲道、气劲与身体熔为一炉。 这些痞子混混们的击打,正好就帮着方世玉练功了,随着他们的敲打,一个人形杀器正在由粗胚淬火,迅速的成型。 所以方世玉是完全不躲也不防守的,就这么你来我往,敲在他身上的木棍舒服得紧。 可他击出的刺拳可不好受,只打脸,以鼻头为主,眼眶次之,脸颊最下,太阳穴或某些特殊部位不敢打,怕打屎人。 每一个被他击中的小痞子,都会飞着晕出去,太痛了。 可也有缺点,这具身体不够高,有些五短三粗,才一米七不到,而且腿短,善长的腿功用不上。 打着打着,方世玉就发现了这一点,他也不好飞天遁地的使全了手段,毕竟只是一些小混混,绝招尽出有点太高抬了他们。 然后他就发现了旁边做生意装东西的簸箕,又圆又扁,星爷不是说要给他扁嘛,就它了。 方世玉顺手就抄过了一个簸箕,一摸身上,哎哟,没带钱,留下一句“等一下赔你”,他就冲着那些小痞子去了。 小肥仔和瘦猴及时现身,补了位,可他们身上的钱也不够,李婷儿的作用就彰显了,从绣花荷包里掏出了块碎银,丢给了卖梅菜的大娘。 大娘笑得牙都咧,赚大了。 那边小混混们却亏大发了,一人一扁,尽数打脸。 可打着打着方世玉又觉得不对头了,怎么越打越多的? 停了下来一看,星爷在不断地摇人呢,上百号在街上混的小痞子都被他给摇来了。 哦豁,黑帮啊,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星爷还真在吹竹哨来着,怪不得,那就饶他不得了。 方世玉没有与身边的小混混纠缠,而是冲着星爷去。 他拿着簸箕追着星爷打,左脸右颊前胸后背,扇得星爷开了染料铺,青红紫黑齐齐上了头。 一边扇还一边讲:“呐,你说的,给你扁,一扁两扁三四扁,等等,中间颜色还差点……” 方世玉用簸箕在星华的下巴上一撅,觉得这一次均匀了,这才将那个簸箕盖在星爷头上,一脚将他发送了出去。 除了失去动弹能力的小混混,后面来的一帮几十人已经团团将方世玉围住了,看到他们的少帮主被揍成那样,纷纷叫嚷起来:“一起上,打死这个矮挫子。” 这就犯了方世玉的忌讳,他最讨厌别人说他矮,要不是身高问题,方世玉本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 没法子,这是金刚不坏体所致,他老妈苗翠花打他一出生就以铁醋秘方给他泡遍全身,然后一岁起再用竹板拍打,金刚不坏体是练成了,也因此影响了发育。 所以不提身高还好,一提身高方世玉就得发狂。 好在他还留着少许的灵智,知道不能打死人。 方世玉看到了旁边高高竖起的旗杆,有碗口粗,便冲身而起,一脚踹在旗杆上。 旗杆应声而断,他抡起了上半截,连着旗子就朝那些混混们砸去。 左一拨右一扫,那些混混们就被分成了两块,全被旗杆给当胸撞倒了,还跌成了一团。 方世玉将旗杆夹在侧腋,一脸的不高兴:“矮怎么啦,我有根东西长啊!总好过你们的三寸丁” 外围围观的人群发出了一声哄笑,还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应声附和:“对,用那根长的捅死他们。” 被这么一调笑,本来可以顺坡下驴的混混们不干了,出来混就讲究个脸面,这一下面子全丢光了,还混个屁啊。 羞刀难入鞘,这些混混们又爬了起来,方世玉自然很高兴啊:“还想打是吧,那就来吧。” 他两个划步,就向着右手边的混混们一靠,又一杆子打翻了一团人。 嫌杆上的旗子碍事,方世玉又朝着左边一挥,还将旗杆抖起来,抖了数圈,旗子都被卷了起来。 抖的时侯他也没忘了嗵嗵嗵地砸人,都是砸在胸腔,一次数个地将那些混混扫飞了出去。 怪不得猪肉荣这么喜欢打肉丸呢,如果有力气的话,这么玩还真的很舒服,吃力趁劲。 那些个混混就像是一块块的肉,被搅得上下翻飞。 一棍在手,横扫无敌的感觉太爽了。 除了扫,还能撩能挑,木杠往下一撩,就撩到了腿脚,用力一搅,五大三粗的汉子就被搅了个倒翻。 其实也不太吃力,这里面有个杠杆的原理,一手拨一手支,给他一根足够长的杆子,地球都能撬动,况百来斤的人乎。 好玩吧,将一个人像臭虫来起戳来拨去,比斗蛐蛐还爽。 而且对手站成一团,密密麻麻的,一杆子伸进去,也不用动得太大,就扫他们的小腿,噼里啪啦的一通乱扫,这些混混们都跳了起来,很有踩竹棍的韵律感。 看谁不顺眼,这时就将旗杠往他身上轻轻一戳,“啊”的一声叫唤,比二踢脚的啸叫还悠扬,还可以看到落地后的滚葫芦。 可惜,就那么短短的一分来钟,就没有一个能站起来了的,不经玩啊。 哪怕方世玉不断地招手喊“来啊来啊”,那些混混都躺地上猛的摇头,不愿带他玩了。 总算是星爷够意思,他被一个跟班扶了起来,看到自己一边威风全灭,他又捡起了根短棍吼叫着往前冲。 跟班是不想跟着的,但少爷上了他也得陪着,于是他也只得捡了根短棍附翼,同样“啊啊”地叫唤,活像两只鸭子,嗯,青头鸭。 星爷这是在给同伙们一个担待,他摇来的人被对手全扫趴了,他总得顶住不是,输人不输阵。 方世主给他担着,旗杆一抖,就用旗子罩住了星爷,把他拨着旋了一圈,旗子就缠在了星爷的脖子上。 这边用杆尾一扫那个闭着眼睛嗷嗷叫的跟班,扫在他的腿弯上,单膝跪了下去,正好夹住了旗杠。 方世玉抬腿一跃坐在了旗杆上,这不就有担待了吗? 往旗杆上靠压一下,星华和跟班就“啊啊”地呼痛。 方世玉这会终于出完了气,笑嘻嘻地招呼星爷:“还扁不扁?虽然挺累的,要是还要扁的话我就满足你。” 星爷呼吸都困难,连忙地摇手,嘴张得跟只二哈一模样,舌头都一个款式。 差人们总是到了最后才来收拾局面,不过捕头也摇人了,这次是带着六七个捕快来的。 其实他早到了,就是躲在围观的人群后面。 看双方打得热闹手下还问他为什么不上,捕头嗤之以鼻:“一边是织机房的会众,一边是广东最大的绸缎布商的儿子,那边那个还是雷老爷的千金,怎么劝?要不你教教我?” 这会打完了,捕头终于可以露面了,他板着脸高喊:“谁打架?为什么事打架?” 方世玉早有心理准备,气定神闲:“哦,是这位星少爷说给他扁,我就给了他们好多扁,人人有份。” 捕头手一挥:“好,把他们通通都带回刑捕房。” 然后他拍了拍方世玉的肩膀:“给个面子吧,跟我回一趟刑捕房。” 方世玉一听不乐意了,指着自己的鼻尖问:“我?我没犯事啊!” 捕头压低了声音:“众目睽睽之下,总得给我个台阶吧?至于回去了之后是让家里来领人还是不会写名字……” 方世玉听懂了,也行,与人为善嘛,出来混,就是大家互相给面子。 他点点头,捕头就轻轻一拍方世玉的肩膀,根本就没用上力,可方世玉就“踉跄”了出去,捕头见方世玉很知情识趣,也卖力地表演。 “走,看你还不老实!” 方世玉立即抱头,小肥仔和瘦猴也只能跟上,他们在捕快们的“推推搡搡”中远去了。 李婷婷还在原地一脸地担心,一咬牙就往轿子那跑,她得回家找老爹出面帮忙捞人。 回到家,她就急勿勿地找到了雷老虎,没说方世玉的事,而是报喜一样先把那块奖牌送给了老爹。 然后她才说了说田径比赛的事,把怎么样夺牌的细节做了重点描述,还让雷老虎看了她手掌上和膝盖上蹭破的油皮。 这一番描述下来,把雷老虎晃悠的像坐过山车一样,先是喜,再是惊,最后是欣慰,女儿长大了。 最后,李婷婷才说了参加田径比赛的由头,重点说那帮小痞子调戏她,完了还在比赛后喊了百多号人来找荐。 这不能忍啊,雷老虎当场就问候了星爷的母亲。 招来了跑腿的,就一句话:“给我查,今天谁欺负我女儿都给我打回来。” 重点错了,李婷婷赶紧强调:“救了我的三个男孩被刑捕房抓去了,爹你得出面把他们保出来。” 这时雷老虎却多了个心眼,嘴里大包大揽的应承,胸脯拍得邦邦响,却没行动。 李婷婷一个少女怎么知道那么多弯弯绕,听着老爹愿意出面便也放下了心。 这时正好有人来请雷老虎去议事,李婷婷就告退回闺园去了。 对,是闺园而不是闺房,西湖边上的一个小园子就是李婷婷的香闺,贫穷的人没有这等想像力。 等李婷婷走了,雷老虎才啐了一口:“哪来的野猴子想摘我雷老虎辛辛苦苦种出来的鲜花,没门,蹲你的班房去吧。” 第126章 家家烦扰多 雷老虎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难道他有眼线?不是! 他本来就是这么个出身,因为采到了李小环这朵鲜花而成的事,以己度人,他当然认为别人也是这般想。 雷老虎本是一山贼,李巴山四处搜罗山贼势力为其效命,因此结识了雷老虎,并收为弟子传授武艺。 可这一点并不能帮雷老虎达成如今的成就,像雷老虎这样的弟子,李巴山有数十个呢。 别看雷老虎其貌不扬为人粗俗,可雷老虎聪明啊。 他得了李巴山独女李小环的欢心,从众多的弟子中脱颖而出,哄得李小环投身下嫁。 李婷婷姓李,就是因为雷老虎其实算是入赘的李家,雷老虎就这么找到了大靠山,发迹了。 李巴山可不简单,他的身份不只是武当嫡传弟子,他还是当朝陈阁老的贴身护卫。 明白了吧,李巴山就是陈阁老干脏活的心腹。 陈阁老有什么脏活?一个文渊阁大学士,书生而已。 不,他是乾隆的首相,上到雍正下到嘉庆那么多年,大学士不少,可被明文确认的首相就几位。 而乾隆独掌乾纲的几十年间,被承认的首相就只有陈阁老,他下江南的时候,其中的四次就住在了陈阁老的家中。 这也意味着李巴山是个上达天听帮着皇帝处理私密事的狠角。 也正因为如此,李巴山才需要山贼为自己效力,皇帝有太多阴私不能过明路。 雷老虎等于顶着李巴山的名头狐假虎威,不然他再有钱功夫再厉害,怎么可能让知府跟他穿一条裤子? 这些官场上的钻营之辈认为雷老虎值得投资拉拢,才会有现在的局面。 自己知自己事,雷老虎怎么可能不防着别人用同样的招数来挖他的墙角。 所以方世玉的死活他是不会管的,没踩上一脚就算好了。 更郁闷的是,不仅仅女儿这头有人打主意,外面生意那头他打别人的主意也没成。 雷老虎不得不再一次爆粗了:“祝他全家富贵,问候他老母!” 他一边骂着,还一边拍脑袋,气炸了都。 李小环则坐在旁边自顾自抽自己的水烟,雷老虎是怎么回事她知道,所以不在意。 别看整天呼来吼去爆跳如雷像只老虎样,其实雷老虎内里精明着呢,只是做给别人看罢了。 雷老虎气没出完,继续唾骂:“竟敢不卖地皮给我,我出了那么多钱来赞助他娘的运动会,结果他想白坑我,这不是在我雷老虎头上放虱子想吸我的血吗?” 他从衣兜里掏出了李婷婷给他的那块奖牌,扔给了随从:“去,拿着这个找知府大人告西湖书院一状,告他个汪洋大盗,让知府大人砍了那个书院山长的脑袋,我看他的满脑子坏水往哪流。” 随从接过了奖牌一脸懵,他还没搞清楚逻辑:“老爷,告西湖书院什么罪?” 雷老虎大眼朝那个随从一瞪,吓得随从浑身哆嗦,手里的奖牌差点掉地上,捞了两把才捞住了。 雷老虎这下满意了,他希望别人怕他,怕他就不敢糊弄他。 “笨蛋,你看看它是什么,这就是钱币啊,整个杭州就西湖书院的地块最大,他们一帮穷酸哪来钱买地,这是私铸通货,扰乱国计,妥妥的汪洋大盗,一告一个准,砍头够够的。” 他说着还做了个手刀下劈的动作,把那个随听吓得连连向后退步。 李小环听着雷老虎冒坏水噗嗤一声笑了,这家伙就这点歪才,他当年不就是最能哄自己高兴么,别看这些鬼主意荒唐,却好用。 只不过后来就整天忙啊忙的,都没空陪自己了,唉,想到这里李小环兴味缺缺,继续吞云吐雾,咕噜咕噜地吸自己的水烟。 师爷这时出来劝阻了,他微笑着又是点头又是躬身:“老爷,这几天我听到外头很多人对我们不满。” 雷老虎气头又上来了,手一挥:“不满又怎么样,我怕他们吗?” 师爷还算镇定,只是脸上的肉抖了抖,他仍是笑脸相迎:“老爷,您当然是不怕了,不过入乡随俗,跟当地人搞好关系,多个朋友多条路,做起生意来也顺当不是。” 雷老虎摩挲着下巴,师爷说得有道理:“我知道,就是找帮手嘛,帮手多了好办事。” 师爷嘻嘻一笑相应和:“对,老爷您讲得有道理,如果老爷想在杭州落地生根扬名立万,那最好是有本地人照应。” 雷老虎有人罩着,但他不会傻傻地说出来,而且他也觉得光光靠着老丈人的关照不保险。 圣眷就像女子的容貌,有荣有衰,何况老丈人那还隔着一重,如果能多一个倚仗的话就稳了。 想到这雷老虎就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今天女儿的事情,现在都有狂蜂浪蝶闻着香来了,要是哪天这块心头肉被“狼”叨走了,那就亏大发了。 当年自己就是靠着老婆上位的啊,确实是不得不防。 可防也防不住,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不管便宜谁,总归要便宜一个人。 雷老虎的坏水又往外冒了,想要当地人接纳自己,就要有一个当地的旺族跟自己结成同盟,最好的办法就是结成姻亲。 那些书香世家是不用想了,别人看不上自己,自己也不是这号人,有陈阁老一线不缺文官的奥援。 最好是有武力的,一文一武相辅相成。 雷老虎摸摸光亮的脑壳子:“要不,我给婷婷来个比武招亲?” 李小环咳嗽了起来,放下了烟壶:“这样对婷婷不太公平吧?” 雷老虎却一脸的兴奋:“怎么不公平,可以让婷婷选嘛,你也可以去守擂,她不中意的我们就不给对方赢,我们不放水谁能打得过?” 李小环想想还真有几分道理,便也没再坚持。 师爷又捧臭脚了:“老爷做事够果断,古语有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嫁出去就是别家的人了,也管不到爹娘,唯有招婿这一次可以照顾到方方面面。” 雷老虎给了师爷当胸一拳,没用力:“祝你全家富贵,你说的就是我想的。” 师爷功力够,一个大拇指就竖了起来:“英明,老爷英明啊!” 雷老虎哈哈大笑,大手一挥:“就这么决定了,你们赶紧去准备,比武招亲。” 此时,被雷老虎怀疑的方世玉跟两个小伙伴正从杭州府衙走出来,重见天日。 捕头压根就没有为难他们,只是走个过场给别人看,对方方面面有个交待罢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知府都能跟雷老虎串通一气大捞特捞,下面的小鱼虾米哪里肯认真办事。 更何况这几家捕头是谁也得罪不起,开边眼闭边眼呗。 瘦猴和小肥仔还担心呢,出来后拉着方世玉诉苦:“玉官,我们的名字留在了刑捕房就相当于留了案底,这要传出去就死定了,也不能考科举了。” 小肥仔也附和:“是啊,要是被我老爹知道了一定骂死我。” 捕头暗示他说不会写字,方世玉没这么弄,三个人的名字都签上了。 方世玉拍拍小肥仔的肩膀:“放心,我写的都是假名,你叫元奎,你叫刘镇伟,我嘛,我叫黄晶。” 方世玉指点完小肥仔和瘦猴,做了个黄飞鸿的起手势,这招他熟。 瘦猴和小肥仔听了放下心来,方世玉趁机告辞:“我得回去了,不然我妈又要追打我一条街了,改天再一起玩吧。” 这么说瘦猴和小肥仔就驻足了,苗翠花揍方世玉的样,至少半个杭州府的人见识过。 不过这点对于现在的方世玉来说不再恐怖了,而是变得亲切,打是亲骂是爱嘛。 何况苗翠花自己也就是个“孩子”,她十六岁嫁给了方德做填房,次年便有了方世玉。 现在方世玉十五岁,苗翠花也才三十二岁,搁后世,苗翠花处在鲜花盛放的尾声,正是浓艳芬芳的时节。 因为练金刚不坏体的缘故,苗翠花得天天“抽”儿子一顿,人生阅历少,苗翠花玩性未脱耐心不够,当然没轻没重。 所以方世玉小时候是东躲西藏,将苗翠花当成个大魔头一般,追打就是这么来的。 可随着他越来越大,懂事了之后方世玉也能跟苗翠花玩到一块,一个是年少,一个是心性未脱,方世玉和苗翠花像朋友多过像母子。 而随着魏溯难的代入,他感到了苗翠花的不易。 方德忙着做生意常年不着家,苗翠花以自己还需要人照顾的年纪拉扯着方世玉长大,还没长歪,想想就觉得心里暖。 就是身高有些遗憾,方世玉的外公苗显心心念念金刚不坏体的缘故,苗翠花咬着牙逼着方世玉练习,现在好了,没法长高了。 回到了家里的绸缎庄,方世玉看到一个高鼻蓝眼的洋鬼子正在往身上卷绸布,而苗翠花则戴着个墨镜当瞎子。 不用说,又是老妈学人家没学到家,闹笑话了,那个老外正趁机偷绸布呢。 他忙上前提醒:“哎哎哎,你个鬼子,搞什么?” 苗翠花随手拿起了桌上的拐尺,抡圆了就打,反正儿子皮实,打不坏。 方世玉忙把头缩到了桌子底下,这才听到苗翠花笑骂:“鬼你个头!” 哦,原来是以为方世玉说她呢。 结果苗翠花的拐尺打到了那个老外身上,让他嗷嗷直叫唤。 方世玉赶紧解释:“老妈,我说的不是你,说的是旁边这个鬼子。” 苗翠花又是一尺子甩过来,方世玉又躲开了,那个老外跳脚了:“噢,你打得我好痛啊!”。 这下方世玉知道了:“老妈,戴着眼镜很漂亮!” 苗翠花终于正常了:“少跟我贫嘴,去拿秤来。” 方世玉走开了,老外以为有机可趁:“我买的布多少钱?” 苗翠花揪住了老外身上披的布:“要过秤才知道。” 老外被戳破了,嘴里叨叨:“你不是瞎子吗?” 苗翠花摘下涂了墨水的眼镜:“你才是瞎子呢。” 老外一打苗翠花的手拔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你打了我,这匹布就算赔偿。” 想走?苗翠花抄起拐尺就砸了过去,正中老外的后脑勺。 老外停步摸头,苗翠花接过了弹回来的拐尺一抖,折叠起来的拐尺打开了,她就把拐尺当三截棍用,左一下抽,右一下甩,回身再打,还青龙出海捅在了老外的肚皮上。 方世玉出来得迟,看到了倚在门扇上张大嘴嗷嗷叫唤的老外,嫌他难听,就将手里的苹果扔了过去,正好堵住了老外的嘴,这下清净了。 可苗翠花不解气,把拐尺末端裁布的裁刀给掰了出来,捋直了拐尺就像投标枪一样投了过去。 裁刀扎穿了苹果,卡在了上面,还不断地颤动,发出嗒嗒嗒的响声。 老外晕了过去,魂魄都吓散了,还在不断地筛糠。 方世玉以一惯的戏谑口吻凑到苗翠花那:“哦,老妈,闹出人命喽,你麻烦了。” 苗翠花淡定得很:“放心,还差两分,不信你量一下。” “真的?”方世玉跑过去从老外口中拔出了拐尺,一边拔还一边喃喃:“千万别出血,千万别出血。” 终于拔了出来,方世玉眼都大:“哇,老妈,不对啊,差了六分都不止。” 苗翠花不耐烦地一摆手:“鬼佬喉咙深嘛。” 刚才气性大了点手没收住,幸好没伤着人,以苗翠花的性子,过后是不认的。 这一闹,把街坊们都吸引过来了,又把行会的管事给闹来了,好在没有惊动捕快,但苗翠花占着理呢,也不怕,谁让老外想偷布来着。 管事一番调停,最后是说服双方算了,老外也没有真伤着,苗翠花也没有丢东西,和稀泥吧。 好不容易送走了大头佛,苗翠花开始收档关门落闸了,方世玉看着是一脸的不解。 苗翠花无所谓:“今天心情很好,休息半天!” 方世玉担心死了,老爹回来老妈估计少不了被数落,他忙制止老妈的“造反”举动,拦在了门扇前。 “老妈,昨天你说心情不好休息半天,今天心情好又休息啊?你不怕老爹回来……” 可苗翠花一挤就把他挤开了:“就是因为你老爹回来才要关门啊,他难得回来一趟,我哪有心思做生意。” 第127章 苦恼陆续来 哪有苗翠花想得那么好,母子二人回到家门口,就被方德的老仆人麻菇拦住了:“玉官,糟了!” 方世玉一看麻菇的表情就知道麻烦了,但还是抱着侥幸:“发生了什么事?” 可麻菇一说话就让人凉了半截:“知府大人来了,跟老爷正在客厅里叙话。” 智计百出也搞不定方德,完全老古板。 方世玉击掌数下却鼓捣不出办法来,苗翠花看出了苗头:“到底怎么了?” 还是招了吧,苗翠花这里还有转圜的余地,方世玉一咬牙就撂了:“我今天跟人打架了。” “输了?不像啊,脸上没事,跟谁打了?” 苗翠花关心的点跟别人不一样,她上下左右打量方世玉的脸,却一无所得。 这是因为方世玉练的金刚不坏体需要泡药拍打,脸上泡不到,也没法拍打,这就是打人不打脸的缘由。 不过方世玉的厚脸皮照样练出来了,是方德打出来的。 只要方世玉在外头惹事,方德就专门打他的脸,打完了还得缚药,实在是太丑怪了,所以方世玉才这么怵他老爹。 现在方世玉的脸上又有些酸麻了,他僵着表情:“我去看运动会,见到一帮瘪三在调戏一个女孩,我就上去教训了他们一顿,后来跟他们比跳远和跑步赢了,那个松江书院的小痞子就招来了一百多号人。” 苗翠花一听一百多号人就听出了神:“你群殴了一百多号人?” 方世玉点头,苗翠花一拍胸脯:“别怕,有老妈帮你顶着。” 长脸啦,儿子可以在大型群殴现场全身而退,这是值得庆幸的大好事。 在苗翠花这,一对多打赢了就群殴,打输了叫单挑,因为群殴一词有气势,单挑则显得落了下风。 苗翠花也将气势提到了顶峰,大踏步迈进了家门,直冲客厅杀去,一百多号人被我儿子给群殴了,还有脸上门来讨理,看把他们给惯的。 进了去,方德正在打着拱手向来客承诺呢:“知府大人,各位贤达,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知府大人马上把话说死了:“方老板真是深明大义。” 方德站了起来,转着圈叹气:“惭愧,惭愧,她待会回来啊,我一定会好好管教。” 话声落,苗翠花就踩进了客厅:“哎哟,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知府大人,各位乡亲,来啦,有幸,有幸。” 苗翠花给众人团团圈抱拳行礼,走到客厅中间:“各位,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苗翠花一力承担。” 方德冷着脸:“当然是你承担啦,你把那个洋人打得像猪头似的,他去知府那告状了。” 苗翠花卡了一下壳,胆气又上了,一拍桌子:“偷东西被当场抓住,他还有理?” 知府大人出声了:“毕竟是外邦人士,涉及朝廷的体面,你就让着他点又打什么紧,这下好了,他说还要去蕃理院告状,我是好不容易才把他按压下来的。” 方世玉听了鼻子冒气,只要是洋人的事,有理也须让八分,所谓的体面,就是天下来朝,别管真不真,反正皇帝老儿耳朵里不能听到不好的东西。 只要是听到了刺耳的事情,就是不体面,方世玉觉得这些洋人也太不长进了,应该像匈奴一样指名道姓要睡清帝的老妈,那就体面了,看看这些人到时如何体面。 可现实就是这么令人无奈,随着知府大人开口,那些所谓的乡老们也开口了,一盘“大粪”就喷了出来。 “你上次卖给我的那块布是臭的。” “还有,你嫌我老婆胖,不愿卖布给她。” “她就是不好好做生意啊,那天她还骂我蠢呢。” 方德的脸越发冷了:“说,还有什么话说。” 苗翠花不会说什么,只是低声嘀咕:“早知道被骂就不回来了。” 方世玉却说了,他朝知府大人鞠了一躬:“要是洋人要当知府,大人给不给印信给他?” 他一说就停不下来,又转向了其余几人:“还有,庄里的布匹出坊时都是清洗过的,如果布匹是臭的,那就不是一块,您上次买的不止一块布吧?如果真的是臭,那都拿回来退了就行啦。” “还有您,就您,您老婆说六尺的布够做一套衣服了,结果八尺都不够,还赖我们庄子尺寸不足,有没有这回事?” “这位老伯,大家都知道不管三七二十一,您买了三块七尺的布,可您只给十八尺的钱,这不是算错帐了吗?记得当时您说没错,三七就是十八,我妈这才说您蠢的,照我说,您不蠢,您是坏。” 方世玉的嘴太快,方德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把围着苗翠花的一圈人全顶了。 这时方德才吼出了一声:“住嘴!” 方德吼完就朝那几位一拱手:“得罪了,今日就不多留诸位了,改天方某再行登门请罪。” 说完方德便朝麻菇厉喝:“给我请家法。” 知府大人无趣,便告辞走了,那几个趁机报复的家伙也跟着知府大人灰溜溜地遁了。 方德大刀金刀地坐到了方世玉面前,苗翠花也生气,抱怨道:“又来了。” 说着她还拿眼直瞪方德,可瞪了两下就泄气了, 麻菇拿来了竹棍,还跪下将竹棍举到头顶,期期艾艾的小声求情:“老爷,给个面子吧。” 方德一抄竹棍,作势欲打,麻菇赶紧跑了。 苗翠花不情不愿地跪在了方德面前,方世玉见状就拦到了苗翠花前面,也跪下了:“别打妈,要打就打我吧,我脸皮厚。” 方德正想教训苗翠花呢:“你看你儿子就比你懂事,还有世玉也是,爹是教导你要明辩是非,但你们要知道,有些事人前就只能做不能说,明白吗?” 其实方德也不想真打,只不做是做做样子罢了。 他也知道那些人就是无理闹三分,为的什么?不就是欺负他是外来客嘛。 朝廷想停掉宁波的通商口岸,只在广州设商埠,江浙的官员眼看着顶不住,就把主意打到了广东客商这边。 知府大人希望广东来的客商在收购时多加一份茶水钱,好补回损失了的商税,因为里面有着他们上下其手的利益。 至于那个告状的洋人,只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 其它的几个所谓乡老,不就是看到知府大人冲锋在前跟着附翼想捞点油水嘛,不过是跟来撕咬分肥的恶狗,根本就犯不着跟他们理论,也讲不通。 祸不单行,就在这时,捕头探头探脑地进来了:“请问这是方家吗?我找方老板。” 方德站起来迎接:“在下就是方德。” 捕头拱了拱手,靠到了角落细声细语:“今天织机房的少东家调戏了雷老虎的千金,令公子掺和了进去,把织机房的一百多号伙计给打了。” 方德一听火气又冒了,但还能压住,问了句:“有没有后手?” 捕头邀功:“我将两边都带回了刑捕房,录了案底,但令公子写了个黄晶的假名,不打紧。” 方德正想松口气,不成想捕头露出了无奈的神情:“不过后来雷老虎的家丁又找了过去将织机房的少东家揍了一遍,打得比较伤,现在织机房的领事不肯罢休,说要将事情搞大,我顶不太住,方老板,您看?” 方德向着捕头抱拳:“麻烦这位差大哥关照,我找人去跟织机房那边说和。” 捕头说完了事领了人情就走了,他也算传了讯预了警,稍后方德自会有一份心意送上。 可方德不得劲啊,他抄起了竹棍就抽在了方世玉的脸上,没一会,连苗翠花的号叫声也在方家宅子里荡了起来,唉,实在令人头疼。 晚上方世玉和苗翠花缚药时更疼,母子两都被揍了,方世玉好些,只是脸上有些红痕,苗翠花就惨了,肿成了大猪头。 方世玉还在呼痛,苗翠花却一声不发,还数落儿子:“还叫痛,大部分都是我帮你挡着,我都没叫你叫得那么惨干什么。” 方世玉想想忍住了,不能辜负老妈的心意:“老妈,你干嘛要帮我挡着,随便爹怎么打,我过个两天就没事了。” 苗翠花这时得意地笑了,一笑就牵扯了脸上的肿包,呲牙咧嘴的:“我儿子得保持丰神俊秀的模样才行啊,今天都出面救一个小姑娘了,老实告诉妈,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很漂亮。” 方世玉呵呵一笑糊混了过去,然后就抱怨起来:“爹也真是,连你也打,打女人的男人最没出息了,既然他都不会武功,你干嘛次次都不躲。” 苗翠花将纱布一扔:“在别人面前当然要给他面子喽,男人有了面子才能撑起脊梁骨,才能当门顶户,等你成家了你就知道了。” 说着苗翠花还捋起袖子:“再说了,他不会武功,就算给他使劲打,打到他腰都闪了,妈还不是一样活蹦乱跳,他打的时候我都有运功的啦,脸上是故意留点面子给他。” 这时方德推门进来,依然冷着脸:“还不快去睡觉。” 方世玉赶紧开溜,古代可没法讲女权,也许苗翠花和方德也有他们自己的相处方式,算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管不着。 果然,他身后就传了一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得赶紧走,万一等下辣耳朵就不妙了。 严咏春走进家门,也看到了辣眼睛的一幕,严芳姑正在吭哧吭哧的擦地板,搞得整个厅堂都湿漉漉的。 青石铺就的地板本就滑,严芳姑又弄得左一滩右一洼的,下脚都难。 严芳姑做这些本就不拿手,擦几下还得挺挺腰,估计现在的酸度能淹泡菜了。 严咏春挺意外,哎了一声,严芳姑从胯下看过来,一脸的不舒服:“看什么?” 严咏春只得上去帮忙,严芳姑又唠叨上了:“拜托,你爹说你妹明天出嫁,不用她做了。” 严咏春从木桶里捞出了一块抹布,一边干活一边搭话:“那干嘛让你做?等我回来不行吗?” 严芳姑找到倾吐渠道了,嘴更快:“嫁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拽了吧唧的,将来到了夫家还不得做活做得像条狗一样伸舌头。” 严咏春倒是想到了条办法:“要不请个人回来帮忙啊。” 严芳姑将抹布往桶一扔,叉起了腰:“不要钱的啊!” 看来同情不得,严咏春站起来将抹布塞到严芳姑的手里:“还是你自己擦吧!” 严芳姑哎哎了两声,又大喊了一声喂:“不帮忙啊?” 严咏春回过头,点了点她:“不嫁人,又不愿意请人,那就自己做!” 那把像刀子一样的嘴哟:“你也不嫁人,为什么你不做!” 严芳姑将抹布扔在地下,却自顾自又忙活了起来,也就是个豆腐心,难怪做豆腐挣钱。 一觉醒来,严晶心还没来得及找魏溯难的麻烦,魏溯难先给他来电话了。 其实昨天都想跟严晶心说了的,但她太累了得休息,没办法,只能挪到今天了。 魏溯难得跟着贤慧和魏嘉新去打灯笼,挺远的,在临省,要驱车前往,当地可没有机场。 魏溯难的外公和小舅还在贤慧的老家,贤慧是家里老大,肯定要回去一趟。 小舅也当上了当地的小领导,过年要值班蹲守网格,回去早了小舅没空,作为扶弟魔的一员,贤慧只能将行期压后,现在可以出发了。 严晶心也想去,车子倒是坐得下,但被严励严词镇压了,虽然严励的理由是希望严晶心多陪陪自己,可严励的心声却是另一番模样。 跟着魏家回娘家,以什么身份?女儿可以不要脸,自己还得要脸呢,这种行为得坚决制止。 所以严晶心和魏溯难还得分开几天,然后又错过了交流梦境安排的事。 两人都不知道,他们进入的梦境不一样。 其实是严晶心的执念产生了作用,她理解错了。 并不是魏溯难单方面热点情节就一定会拖着她前往,她的心念也会影响入口。 严晶心最近总想找到一种不受身体素质影响的功法,她忽略了,其实咏春对她的影响更大。 寸劲,就是一种突破身体局限的利器,如果说金刚不坏体是盾,那么寸劲就是一根尖利的矛,矛和盾,最终是会交击在一起的。 第128章 豆腐鉴人心 憋在家,严晶心上上下下哪哪都看不顺眼。 严励想多陪陪自己的小棉袄,结果发现她变得冷冰冰硬梆梆的,实在是看不过眼:“要不这两天我们自己做饭?” 严晶心听了嘿嘿一乐:“哟,亲自做饭啦?” 严励以一种鄙视的眼神看她:“你知道什么,你妈妈以前也不会做家务,后来不就学会了嘛,女孩子不会做家务是很丢人的。” 严晶心吸了一口冷气,老爸被什么附体了?她摸摸严励的额头,没烧啊。 严励则无奈地苦笑,这闺女,吃枣药丸。 他不得不转换成语重心长模式:“爸爸知道,虽然你嘴里不说,其实爸爸和妈妈总是忙头不顾尾让你很失落,这就是处理不好事业与家庭的典型例证。” 老爸都自我剖析了,严晶心也只能跟他玩玩真心话大冒险:“那你和妈妈那时候是怎么想的?” 严励的回答出乎严晶心的意料:“那时根本就没多想,毕业后我们就结婚了,什么都没有,婚房也是你姥爷给置办的。” 整天跟严芳姑待在一起,人传人,严晶心嘴也毒起来:“哟,想不到老爸你还是捞着倒贴了啊。” 严励却猛地甩了甩头,脸上露出往事不堪回首的痛苦:“开头一切都很美好,那时你妈妈刚怀上了你,可你姥爷就是那一年去的,本来好好的一个家因为姥爷的一场大病全毁了!” 这倒是没有写入家史里,严晶心很意外:“姥爷得了什么病?” 严励仿佛在积攒气力,等了许久才回答:“骨癌,你姥爷把积蓄都拿来给爸爸和妈妈买婚房了,那年月也没有完善的保障体系,医疗也不发达,拖了差不多一年,你姥爷还是去了。” 严晶心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套房子时间没有那么久,我也没听说过还有套房子,是卖了?” 严励沉重地点点头:“都花在了老爷子的病情上了,钱倒是无所谓,就是没能留住你姥爷,你爷爷奶奶都去得早,爸爸那时以为总算有个了家,没想到……” 严励说着都有些哽咽,严晶心小声地感喟:“难怪我从小就跟着慧妈妈呢。” 严励下意识地抹了抹眼角:“所以爸爸和妈妈就没得选啦,只能拼命工作挣钱,仅余事业一途了。” 说着严励摸摸严晶心的后脑勺,很小意,生怕女儿抱怨。 严晶心这次没傲娇,而是靠到了严励怀里,总算是让他从悲伤中脱出来:“爸爸和妈妈不希望你重复我们以前的痛苦,希望你以后都能好好的,生活能像像甘蔗一样甜滋滋的。” 严励很享受这样的氛围,他的小棉袱许久没那么熨贴了:“可生活不仅仅有物质成分,还有精神养分,单论物质,也得会过才能过得好,不然给你再好的条件安排不好也乱糟糟的。” 讨厌,每次总是煽完情就讲大道理,严晶心动了动,表达了抗议,又找准了个位置窝好。 “好吧,我尽力做一个生活上的强手。” 其实严晶心有潜台词,她觉得把魏溯难调教好她在后头指挥就行了。 她是个固执的性子,有了梦境里杨露禅跟陈玉娘那一遭,她觉得跟魏溯难基本上以后也就这样了。 况且现在严晶心对魏溯难也还满意,觉得自己不会变心,至于魏溯难会不会变心,嘿嘿,严晶心握了握拳头。 这就是生活经验少,没被生活毒打过。 很快就挨着了,严晶心想着由简入繁积累生活技能,首先从小葱拌豆腐开始吧。 无它,这道菜简单啊,在网上看视频它最容易了。 做出来卖相还挺好,一青二白的透着清净,也有一股清香,非常适合年节大鱼大肉之余清清肠胃。 可做好菜一吃进嘴里,父女俩都把眉头皱上了,咸不咸淡不淡的先不说,就这清汤寡水的滋味,跟魏溯难弄出来的不一样啊。 严励还吧唧了几下嘴,然后故作镇定地大口吞咽:“还不错,至少发挥出了正常水平。” 严晶心不缺心眼,她看出来了,老爸这是安慰自己。 严晶心可不弱于人,她又有了跟魏溯难别苗头的心思,可任是她翻找完了网上的视频,她不是找不出问题来。 到了晚上实在是想不通了,她才给魏溯难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跟老爸在外面吃饭,点了个小葱拌豆腐,结果很失望。” 严晶心还是好面子,采用了我有个朋友系列。 等了大半个小时都没等到回复,唉,妈宝回了舅舅家,就会变成姥宝、舅宝和表哥,可没空答理自己。 严晶心失落失望没失眠,干脆早早躺下了。 魏溯难好不容易才腾出时间,主要是表妹太粘人了,叽叽喳喳个不停,又不能恶了她,不然“太后”可不会给自己好脸。 他给严晶心回了一篇千字文:“坚持住,就三天,我平时做的小葱拌豆腐不纯粹是豆腐,是参考了川菜之首的清水白菜弄出来的,里面涉及浓度置换和渗透的原理……” 可惜此时严晶心己经睡觉了,眉眼紧锁着。 送嫁严咏秋还算顺利,除了妹夫丑了点、严芳姑嘴毒了点、没有等到梁博俦以及多了多事带着一队吹打手前来凑趣的黄学洲。 哦,对了,送完嫁回到家严咏春就遇上了乡勇们堵门,还带着一位拳霸七省掌劈三江无影脚震九州的黄师傅。 这位黄师傅也跟严励一样的腔调,他认为拳脚功夫女人还是不如男人,他希望小惩大诫一下严咏春,让严咏春乖乖地嫁人生孩子去。 可这位黄师傅运气没有严励好,他遇上了心情极糟糕的严咏春。 正牌黄师傅都差点被严晶心打哭呢,冒牌的黄师傅严咏春可没那么多心情跟他耗。 在见识过正宗的一二三四五下无影脚之后,黄师傅就被乡勇们抬走了。 原来打得那么好看的情节怎么办?凉拌。 反正梦境里严家也是做豆腐的,严咏春决定在梦境里多试几次,一定要把拌豆腐给弄到好吃为止。 可人有旦夕祸福,没等严咏春做上凉拌豆腐,她的豆腐西施的名号就丢了。 万艳娘的丈夫顶了一夜没撑过去,断气了。 万艳娘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她欠了客栈的十两银子,给他丈夫办丧失需要开销,只得卖身葬夫,给自己插上了十两银子的草标,价高者得。 这下紫荆寨的老少爷们又有热闹看了,全都一窝蜂涌到了客栈门前。 严咏春和严芳姑挤进人群时,那些咸湿佬都喊到了十二两五的价,当然自命风流的正人君子黄学洲也挤了进来,还没来得及喊价就被严芳姑给逮住了。 “你看你这德性,一副色狼相,口水都流到肚脐眼了。” 黄学洲还待强辩:“非也,我是看她卖身葬夫情义可鉴,如果所托非人将来就难过喽。” 跟班多有眼色的,马上就伸出三个手指:“三十两,不要跟我家少爷抢。” 严芳姑计上心头:“才三十两,黄秀才不肯慷慨解囊啊,没诚意。” 黄学洲马上捂住了钱袋,严咏春也在一旁凑了个趣:“算啦,不要勉强人家。” 被将了军,黄学洲一边肉痛一边期期艾艾:“怎么个慷慨法?” 严芳姑立马高声尖调:“一百两。” 黄学洲都抖了一下,可肉痛归肉痛,还是从腰袋里掏摸了好几下,总算是拿出了银票,就是嘴上喃喃不断:“拿我当冤大头。” 严咏春想接过银票,黄学洲还不舍得放手,恋恋不舍啊。 就非得一句“谢了黄秀才”才让他松了爪子,严芳姑倒是高兴得在一旁咯咯直笑。 唔,花还没谢,尚有余彩。 严咏春抽十两银票递给客栈老板,剩下的银票都塞在万艳娘手里:“拿去安葬你丈夫,剩下的钱当盘缠回家吧。” 万艳娘却摇摇头:“我相公病重,他大哥不愿意救,小女子是带着他破家出来的,家,没有了,回不去。” 严芳姑的算盘那么响,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她上去就抢过银票:“我收留你啊,你丈夫的丧事我也包了,剩下的当作伙食费。” 没等她把话说完严咏春在严芳姑的虎口一拂,严芳姑像触电一样松开了手。 严咏春又把银票抢了过来,可她哪够严芳姑算计,利嘴里又有新主意:“当入股我的豆腐房啊,总行了吧,以后就有长期的营生了。” 她看到万艳娘动心了,严咏春也犹豫了,啪的一下拍开了严咏春的手,银票落袋为安。 还好,也不纯贪财,还知道有事得做:“走了走了,还得请人采买吹打抬上山呐,别愣着了。” 就是黄学洲在旁边一脸的郁闷,他出钱,严芳姑人财兼得,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没法子,头都洗湿了,只能硬着头皮剃,黄学洲早上请来的吹打手又派上了用场,从红到白由喜而悲,转换得无比自然。 忙了一整天,终于把万艳娘的相公送上了山,从此她就是小寡妇一枚了。 晚上,严咏春正拿着天井中摆着的木人桩出闷气,严芳姑就带着换了衣衫的万艳娘出来了。 严芳姑得意着呢,去拍严咏春的肩膀想现一把,冷不防严咏春回身一掌,停在了她脸前一寸处,吓得严芳姑眼都闭上了。 严咏春逗她玩呢,还碰了碰严芳姑的下巴,左相右看:“看行,还没老,尚有几分姿色。” 这一下惹得严芳姑火力全开:“你看看你,自从跟五枚师太学了功夫,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两个拳头,胸前的肉跑到胳膊去了,屁股上的肉长大腿上了,怪不得没人来买豆腐,靠你早晚得饿死啊。” 严咏春不接受:“我们的豆腐是真材实料的,怕什么?” 严芳姑手一挥,好像要把严咏春的话大风吹去:“别逗了,什么东西都靠卖相,卖相不好没人要。” 接着她就指向万艳娘:“看,我培养了一个新的豆腐西施,咱们的生意又能像以前那么红火。” 严咏春顺着严芳姑的手指看过去,万艳娘正穿着几年前严咏春的装束俏生生地站在房门前,果然是脉脉含春我见犹怜。 “不错吧,我照着你以前的样打扮她,要是那些臭男人不流口水,我名字倒着写。” 严咏春撇撇嘴:“我们是做豆腐的,不是卖色相的。” 严芳姑的嘴劲又上来了了:“嘁,我们才不卖色相呢,穿得整整齐齐正正经经地卖豆腐,他们自己掏钱来买,又不短斤少两,能说我什么?” 也许吧,严咏春白眼相待。 可第二天一早严咏春就被教做人了。 豆腐店一开门,那叫一个人山人海哟,刚刚拿下一块闸板,一水的汉子就在店门前挤成了一团,把万艳娘吓住了。 还是严芳姑的臭嘴一露脸,才把这些臭男人给镇住。 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干什么干什么,说清楚啊,想吃豆花买豆腐就排队,别毛手毛脚的啊,让老娘看见了剁了你们的狗爪子。” 那些汉子们赶紧挤成了一排,队伍都拉到街口去了,一群婆娘在远处指指点点,骂骂咧咧:“太不像话了,伤风败俗啊。” 一整个上午,店里的生意好得不像话,严芳姑噼里啪啦地扒着算盘,还跟严咏春炫耀:“怎么样,比你当年厉害吧?” 严咏春摇摇头:“我只看到了人心的堕落。” 也确实是堕落,一上午净看着那些客人在言语挑逗万艳娘了,就没有一个正经来买东西的。 是严芳姑的错?是严咏春的错?是万艳娘的错?还是人们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错了? 黄学洲也来凑热闹,却被眼利的严芳姑提溜进了豆腐房,不是说来帮忙嘛,里面有大把的活计呢,累不死他。 谁让黄学洲有色心没色胆呢,磨豆腐去,看他还敢不敢油手油脚的。 还有人犯错误,他来的时间错了。 梁博俦一进到紫荆赛,就在大街上听到两个老家伙用很猥琐的语调在交谈:“今天严家的豆腐花真香啊!” “豆腐西施身上的茉莉花香才香呢,可惜,没那福份不能在晚上闻。” 梁博俦拉住了二人:“两位老兄,你们买的豆花是不是严家的云水豆花?” 二人露出了一副滑滑的笑意:“哎,你不像是本地人啊,这么快就知道豆腐西施了?” 第129章 竟是探花贼 梁博俦听得一头雾水,急忙反问:“都知道好些年了,还快?” 两个路人齐声“嘁”他:“神经病!” 路人走了,梁博俦连哎了几声都没唤住。 不对劲,梁博俦撒丫就跑,得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他还没到严家的豆腐店,远远就见一堆人围在店门口,买了豆腐或者豆花的人,都捧着碗流着口水赞叹:“真香啊!” 后面的人还在催促:“干什么呢,快点,嘿,说你呢。” 梁博俦绕着人群一圈,愣是没挤进去。 叉着腰看着像抢钱一样抢着买豆腐的人,梁博俦心生一计,他从褡裢里掏出了一把铜钱,抛在了地上,然后就高喊:“哎,谁的钱掉了。” 那群挤热闹想趁机占便宜又无胆的家伙立即就转过身来四下里探看:“在哪呢?” 然后就有人发现地上的铜钱了,那还等什么,抢啊,肯定就是自己掉的。 有人带头,一伙人全都开始哄抢,接着就为一枚铜钱归谁开始理论,论不通那就只能上拳头了。 人走光了,露出豆腐店里的那张圆润生辉的俏面和甜入心的笑容。 梁博俦被这份光景给摄住了心神,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由得感叹:“果然不枉千里寻春啊。” 他笑脸上前:“好些年不见了,还认得我吗?” 万艳娘低头寻思了一下,轻摇臻首语带疑惑:“公子?” 梁博俦继续输出猪哥样:“我福建来的。” 万艳娘脸色都有点变了:“那么大老远来买豆腐花?” 梁博俦被问得卡壳了,频频点头:“是啊是啊。” 万艳娘左看右看,只得再跟他解释一番:“碗都用光了,我进去拿?” 她作势欲走,梁博俦却伸手拦住了她:“哎,不用了,放这吧。” 说着梁博俦就伸出了双手,作了个合捧的手窝。 竟然猪哥成这样,万艳娘都遭不住,低头掩嘴偷笑。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客人,只要不出格就得满足,万艳娘拿着勺子就给梁博俦的手窝打满了豆花,还特意堆了一些起来。 这么痴心的客人,得侍候好了,严芳姑教她的,这是财神爷。 万艳娘打豆花的时候,梁博俦眼直直地盯着她看,看得她都有些脸热,只得提醒:“公子,都装满了。” 梁博俦这才醒过神来,有些局促地应和着,侧了个身,就着手往嘴里吞吸,中间还不忘眼角瞄两下,真是没救了。 万艳娘又被他这样给逗得侧头掩嘴,这位公子还真的是太…… 外边有两个闲汉没抢到钱,看到了这一幕也猴急地跑过来,趴在档口上:“豆腐西施,也放我手上。”“我的手也要!” 万艳娘手脚很伶俐,给那两闲汉打了豆花,收了钱。 就是那两闲汉一边盯着万艳娘一边在掌心里舔食豆花的样子太恶心了。 梁博俦赶紧舔干净手里的豆花,放开了手一拨再往中间一挤,就挤走了那两个闲汉,这才发问:“你就是豆腐西施?” 他脸上还像上大花猫一样粘满了豆花呢,让万艳娘又嘴角偷乐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晃晃头:“大家开玩笑的,谢谢你,五文钱。” 梁博俦正想往褡裢里掏,却发现手上粘满了豆花,赶忙在胸衣前蹭了去,这才从褡裢里掏出了五个铜板,捏着放在了万艳娘的手心里。 这时严咏春抱着一缸新煮好的豆花出来了,往案板上一放,看到万艳娘满头大汗的样,就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帮她蹭了蹭。 万艳娘知冷知热的,也拿过汗巾来帮严咏春擦汗,这场景看在梁博俦眼里是洼凉洼凉的。 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要相认吗?可人家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看刚才那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怎么看都比自己有型啊,姐儿爱俏,看来这娃娃亲是飞了。 他抄起了自己的褡裢,转身就走,走出了一段,又停了下来。 自己是跟严咏春订过婚的呀,没道理不见个面就认输啊,他决定等晚上豆腐店关门后再去严咏春家里看看。 而严咏春呢,也不熟悉这段剧情,因为电影是魏溯挑的,他挑来挑去略过了严咏春这一节选了方世主,他也没有想到严晶心的执念跟严咏春相合的问题。 于是严咏春就这么跟梁博俦错过了。 还好错过了,不然看到梁博俦的猪哥样误会了的话,那得出人命。 到了晚上,当梁博俦打听到严家找过来准备敲门时,巧了,黄学洲垫在他的跟班肩上爬树呢,就大门边上。 黄学洲是越想越不对劲,自己又出钱又出力的,两个美人,总该落手一个吧,不然多亏啊。 白天想去豆腐店凑近乎,中了严芳姑的圈套,他决定晚上再来想想办法。 梁博俦一看这阵仗,这两可不是啥好东西,他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到了跟班面前他才厉眼一瞪。 跟班被吓坏了,往后一退,黄学洲就被摔了下来,仰倒在地,哎哟哎哟直叫唤。 梁博俦青着脸,指着黄学洲厉声喝问:“你是谁?你是不是采花贼?” 黄学洲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连忙应声:“我是本县秀才黄学洲,你又是谁?来这干什么?” “梁博俦,福建人,来探咏春。” 这么说黄学洲就明白了,露出晃然大悟的样,原来是同道中人啊。 他拱了拱手,带着跟班走了,明打明地跟严咏春或者万艳娘打招呼,一定会惊动严芳姑的,还不如改天呢。 可好死不死的,黄学洲走到巷口觉得不对劲,怎么一个福建人跑来找严咏春呢? 他一回头,就看到梁博俦在刚才他攀爬的那颗树上一蹬,翻上了围墙。 完了!原来是贼喊捉贼啊,那他不能走啊,正好向严咏春示警。 他正想扯开喉咙大喊,可猛地想到,以严咏春的功夫好像也怕毛贼啊,喊了没准惊走了毛贼反而不美。 何不设套堵路抓住采花贼,表现一下没准就收得美人心了呢。 想定黄学洲就拉住了跟班,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跟班听得点头连连,还给黄学洲送上了大拇指,让黄学洲顿觉自己睿智不凡,胸脯都挺高了几分。 两主仆去做准备了,说回梁博俦这边,他也是受了黄学洲的提醒,想着偷偷观察一下。 如果严咏春真的已经跟她的情郎双宿双栖了,自己就没有必要再去打扰人家。 可他看到的可不是什么好场面,他以为的“咏春”正在天井里晾衣服,也许没外人,也许刚洗完澡,当襟都没扣好,亵衣都露出来了。 这时突然从屋顶上跳下来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看见万艳娘春光浅露的样子桀桀地坏笑。 万艳娘慌忙拉上了前襟怒斥:“你是谁?为什么闯进来!” 那汉子才不在乎,笑得更奸滑了:“我?大名鼎鼎的天飞猴子,山寨二当家,我来请你回山寨的。” 万艳娘还不至于失措,而是板起脸来:“严咏春在此,别那么放肆!” 她说着趁那汉子不注意,一推面前晾衣的竹杆,带着上面的衣服就向山贼罩了过去。 可飞天猴子的功夫也不差,他一跃而起,在空过翻腾得很高,躲过了竹杆,还顺手扯下了万艳娘的胸衣。 万艳娘大叫一声,忙拉近了外衣遮丑,也往角落里躲。 不成想这声娇呼反而刺激了天飞猴子,他拿着万艳娘的胸衣往脸上一揍,还猛吸了一口,嘴里感叹着:“好香”。 这边脚下也没停,把胸衣往怀里一塞,这只色猴就伸手来擒万艳娘。 梁博俦躲不住了,他一个飞身翻下围墙,一脚踹在飞天猴子的后背上。 急色的飞天猴子光顾着万艳娘,没注意到梁博俦,被踹得趔趄出去。 趟了两步,飞天猴子就站定回身,梁博俦的功夫一般般,对他并没有造成很大的伤害。 见一击不成,梁博俦只得冲前跟飞天猴子过招,他学的是福建南拳,是散落在民间的一种南少林长拳。 但梁博俦也只是初窥劲道,虽然格手间以一式翻江倒海抓住了飞天猴子的双肩,可他将飞天猴子摔出去时却没有使上劲,被飞天猴子一个抖肩就破了。 飞天猴子顺势一个空翻,回身就是一拳,正好与跟上来的梁博俦对拳各中,皆打在对方的左胸。 可飞天猴子只向后退了一步就缓住身形,梁博俦却感觉气都快要喘不过来了。 惊动了旁人,飞天猴子也不打算再呆,他在花池上垫了一步,就提纵而起,上了门头的瓦顶,一个翻身就出去了。 梁博俦轻功不行,只得几步助跑,上了围墙循进来的原路追了出去。 严咏春此时听到动静也出来了,却正好与梁博俦又一次错过了,只看到了天井中揪着衣襟的万艳娘。 见到了严咏春,万艳娘才花容失色,都快哭了:“刚才有个山贼想抓我。” 严咏春问也不问,两步就跳过了围墙追了出去。 刚才要不是严芳姑拉着她哩哩啦啦,她也不至于听不到,现在只要凝神贯注,还是能听到远去的脚步声。 只是为什么急促的脚步有两个她也没来得及细想。 前头梁博俦拼了死命,终于追上了飞天猴子,抓往了他奔跑中甩动的手臂,用力往下一挫,飞天猴子被破坏了惯性,摔到在地滚了好几圈。 可当梁博俦上前想揪住他的衣襟时,他一个摇头翻身,就脱出了梁博俦的擒拿,然后飞天猴子以手撑地,两脚密集地踢向梁博俦。 这是猴拳中的猿猴倒蹬,耍猴的就知道,当你去抓猴子时,它常常跑着跑着突然就空翻前肢按地向后猛踹。 梁博俦吃了这一记突然反手袭击很不适应,只得一边格挡一边向后猛退。 然后飞天猴子猛地撑手旋身扫腿,将梁博俦踢出去了老远。 他还愤愤不已:“犯得着这么拼命吗?” 梁博俦当然有理由:“咏春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纳命来!” 飞天猴子这下怒气冲天,那天在河滩严咏春一脚踢得他躺了两天,这口气正好就出在这里。 他猛地运劲蹬地助跑,中间两手一振腾高了身形,就着踏脚的劲在空中连连向前尖出了七八脚。 梁博俦的格挡还助他飘高,越过头顶后在梁的颈背上狠狠地一踩,踩得梁博俦踉踉跄跄了好几步。 落地后飞天猴子也不罢休,连着两个撑手后翻又向梁博俦攻来,近身时提纵而起,在空中团身避过撩腿,一爪就抓在了梁博俦的脖子上,抓出了五道血痕。 这是鹰猴拳,刚才那一抓是鹰扑,从空中勾抓猎物的绝招,前面是猿猴上树再接着神猴过涧。 不过飞天猴子轻功没到家,鹰纵不够高,被梁博俦忍着疼痛一个虎扑就抓住脚踝拉砸到地上。 这一砸把飞天猴子怀里的胸衣给震了出来。 正当梁博俦和飞天猴子都想起身再打过时,一张大鱼网抛了过来,甩得很开兜头罩下。 飞天猴子先看到了,他在地上连着翻滚了好几下,脱出了鱼网的笼罩。 还有帮手呐,得跑,飞天猴子拔腿飞奔,两下子跑了个没影。 梁博俦可跑不了,他一回身又有一蓬沙子歘的一下向他打来,他的眼睛进沙子了。 黄学洲的跟班以为捡到了便宜,举着一根木棒敲向梁博俦。 可惜,有武功的和没武功的不一样,梁博俦一脚就踢歪了木棒,连带着跟班一起蹬了出去。 眼是睁不开了,不是还有耳朵么,耳听八方是练武的基本功。 等梁博俦好不容易将沙子眨出眼眶,飞天猴子早就没影了。 他看向跟班,后者吓得一阵弹颤,不是说是个采花贼吗?怎么那么狠哪。 原来是这俩啊,梁博俦以为他们只是帮了倒忙,也没计较。 他转过头看到地上的胸衣便想捡起来藏好返还,这是咏春的私己物,让人看到了不好。 可梁博俦刚弯下腰严咏春就到了,看到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在捡胸衣,严咏春火气一下子冲了顶。 跟班看到严咏春也不怕了,他大叫起来:“就是这个采花贼。” 那就确认了,严咏春上去就是一通无影脚,正正地踹在梁博俦的胸口,数下间梁博俦就被踢晕了过去。 要不是还想留个活口问山贼的老窝在哪,没准梁博俦小命不保。 第130章 岂可认夫君 幸好,等严咏春上前想点穴制住梁博俦盘问时,万艳娘也到了,她叫停了:“别打了,不是他,打错人了,是他赶走飞天猴子的。” 跟班不信:“可他刚刚明明在咏春家偷窥,还说自己是福建人,叫梁什么来着,记不住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黄学洲终于现身,还一脸正气的样,他得帮跟班背书:“我们怕惊动了他让他跑了,这才在此布下天罗地网,没成想此恶贼功夫了得,差点让他给逃了,对了,他还有同伙的,可能是分……不均,又打起来了。” 他也终于看到了地上的那块胸衣,赶紧截住了口,然后偷瞄了两眼严咏春和万艳娘,急忙转过脸去。 黄学洲一转头就看到了严芳姑那张恶狠狠的脸,然后他就哎呀哎呀地哀叫起来,是严芳姑揪住了他的耳朵。 “那你又在我家外头干什么?说!” 严芳姑将黄学洲揪进了巷子里,也不知道她要盘问些什么。 万艳娘好心,再一次帮梁博俦证明清白:“他今天来过店里买豆花,早就告诉我说他是福建人,要不是他,刚才我就被山贼抓走了。” 她看到了地上的胸衣,赶忙捡起来塞进怀中,闹了个大红脸。 至此,严咏春也搞清楚了,地上躺着这个就是她一直等的梁博俦,可又不是她要等的人。 梁博俦应该是来践婚约的,然后多半将万艳娘当成了严咏春。 以前严咏春也有豆腐西施的名字,也因此招上了山贼,现在万艳娘顶了这个名号,可能梁博俦打听时误会了。 严咏春回想了一下,白天还真在店里有过这么一眼,当时她帮万艳娘擦了汗,没有认真打量。 对了,自己穿着男装了,也许是误会了,梁博俦才会夜探严家。 可不管怎么样,严咏春都不会跟他相认,因为他不是魏溯难,魏溯难不可能犯这样的错。 想到这里,严咏春一阵懊恼,死妈宝难,到底怎么搞的?弄出这么大的乌龙来。 这一怨念,严晶心就醒了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diss一下魏溯难再说。 魏溯难一觉起来,天都还没亮,这是最近被严晶心摧残出来的生物钟,作息都固定下来了。 还好他醒得早,没一会严晶心就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混蛋,你去了哪?” 一看可知严晶心问的什么,完了,后院起火,得赶紧灭:“方世玉,没找到你,我就停了进度,想着回去再找你商量。” “那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白白浪费了时间,我到了咏春那里,怎么办?” “呃,要不看看能不能把这个情节跳过去?” “你是怎么跳的?” “拖到情节后面,不断地加深印象。” “好吧,那我试试,都怪你,弄出这么多麻烦来,前天就该告诉我了。” “你回来那天不是想让你好好休息嘛,然后我这边又赶上了,息怒息怒,记账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可对面什么要求也没提,这次怕是真生气了,魏溯难脑海里开始闪现母老虎发威的片段,十几年来积攒下来的雌威,不是说消就能消得掉的。 魏溯难回想了一下,自己挑电影时还真看了好些,也包括《咏春》,没想到严晶心还是跟三百年前的本家更衬合。 至于怎么办,魏溯难也没有办法啊,也不知道情节到了一半能不能停住,要不然就只能将就了。 想到将就他也有点悻悻,因为《咏春》那部电影带点色彩,他也是因此才排除它的。 好像有种亏了的感觉,想了想,魏溯难还是硬着头皮发了条消息:“能不能消极应对情节,争取尽快脱出来,我看着那个梁博俦也不像啥好人,看见美女就走不动了。” 严晶心才懒得理他呢,也没跟他计较,她看到前面那条小葱拌豆腐的千字文了,小魔女心情不错。 还行,舍得为自己花心思,算了,就原谅他,但不能先投降给好脸,先挂着妈宝难两天再说,谁让他这么粗心来着。 而且严晶心也明白了,做菜想返璞归真不容易,她才不会像魏溯难一样费尽心思去下厨呢,家常便饭就好,反正也饿不着他。 想通了的严晶心还真发挥出了水准,至少,中午和晚上的饭菜严励很满意。 也是四十多的人了,好的差的都尝过,现在严励希望生活平淡点,吃的是家的味道、生活的感觉、亲情的温馨,也不需要太多花头。 实在不行以后让女婿想办法呗,不过最好再多饶些时日,就保持现状别突变,跌宕起伏心脏受不了啊。 严晶心不好办呀,她也想着跳过梦境的情节,为此她还狂刷了两部电影n次,可一进入梦境,还是在原地徘徊。 得想办法,不然梁博俦就缠在这里不放了,那可真不爽利。 电影没白刷,一些细节她还是掌握了,在此之前,梁博俦一直认为万艳娘就是严咏春,还要经历很多凑字数的情节他才会反应过来。 那些乌七八糟的桥段严晶心可不想再经历了,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呢? 一走了之?不让那些恶俗的情节再发生,自己消失了会怎么样? 严咏春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何不让万艳娘从此变成严咏春呢? 这样梁博俦就如愿娶了“严咏春”,他会带着她回福建,并将咏春拳传下去发扬光大。 反正以后福建也会出现一个衣服上绣着“咏春”二字的妇女互助会,真正将咏春拳发扬光大的也不是一个咏春,而是千千万万个咏春。 何不趁机在此推一把?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延续下去,这样咏春拳也能照着原来的路数往后世流传。 万艳娘经历了被驱逐、丧夫、冷眼、强掠,如果她可以过上严咏春的日子,一定会更珍惜,可比自己更切合咏春拳的心态。 咏春拳从一开始就是适合女子防身的功夫,它淡化了女子身体素质、力量的弱点,突出了女子的坚韧、柔软灵活以及细腻。 寸劲最大化地弥补了女性的短板,把不多的气劲和孱弱的劲力用在了刀刃上,实现了小空间短促发力破防金刚不坏体。 这么说来,自己手上还拿捏着专治妈宝难的法门呀! 严晶心的心情一下子就开朗了,以后有了专冶妈宝难的绝招。 至于万艳娘还不会武功的问题,这对严晶心来说算是问题吗? 手里有金刚不坏体的功法,还知道血酸酶的功用,速成一个高手并不难,只要将修炼的办法教给万艳娘,那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唔,得在万艳娘身做点手脚,对了,还有严芳姑那也得封住嘴。 严咏春和万艳娘将梁博俦送到了客栈,他也只是晕了过去,伤势并不重。 趁着给梁博俦施针活络通血疗伤的时机,严咏春还把家伙什给准备好了。 然后等回到严家时,万艳娘和严芳姑一个不小心就被严咏春点倒了。 严咏春不打算苦口婆心费口舌,她直接上回梦心法。 在万艳娘和严芳姑后枕都下了针,感谢赵无极,这个法门终于用上了。 洪日庆的回梦心法、赵无极制人神魂的秘技、石家神打的奥术在这一刻熔为一炉。 这一晚,万艳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一位号称五枚师太的神人将一套功夫传给了她。 里面有小念头、标指、寻桥、木人桩和寸劲的化气法门,还有八斩刀法。 对了,还有一套六半点棍,那是让她传给她的夫君梁博俦的。 五枚师太还告诉她,她才是严咏春,原来的严咏春实际上是她妹妹严晶心。 春秋下来不就到冬天了嘛,霜雪晶心,没毛病,就连瞎编的严晶心都为自己的创意捂嘴偷乐。 除此之外,万艳娘还得了个辅助的药方,能补足她基础不牢靠的缺失。 以后没师父教拳也不要紧,焚香吞血酒练神打就好,法门也一并教落了,师父会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 齐活,对了,严芳姑也被催了眠,明天开始就没有万艳娘了,变成了她的侄女严咏春。 至于原来的严咏春,那是小侄女严晶心,是她哥思男不得掩人耳目将女孩当男孩养。 反正严咏春跟梁博俦成亲之后就会回福建,以后的往来也不多。 严咏春的父亲会跟着严咏秋和女婿过活,不用理会。 严晶心对这具身体的生父也没啥感情,觉得他跟紫荆寨的乡民没有什么不同。 这里她也不想再侍,安排好诸般事宜便会一走了之。 还是个黄学洲,严晶心想着严芳姑的那个麻烦劲,又想着原本的情节,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提前成全你们。 也许明天该去配点迷魂香,有了它,好事不就成了嘛,在严芳姑在,成了小姑父的黄学洲也误不了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第二天一早,严咏春醒来发现全身酸痛,可小妹严晶心还是催她快点,梁博俦还在客栈那里。 严咏春不疑有它,就跟着严晶心去客栈了。 严晶心找了个借口没上去,而是在客栈的大堂那等着,黄学洲果然就尾随而至了。 等黄学洲潜上了楼,还没来得及爬窗户,忽然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后背碰了自己一下,便晕了过去。 梁博俦还真醒了,正在跟严咏春怄气呢。 严咏春还得小意地哄着这位拗相公:“你昨天拼了命地救我,怎么现在反而不理我了?看看我嘛,跟我说句话嘛!” 背着脸不看严咏春的梁博俦这时来气了:“我梁博俦学武六年,就是为了保护你,谁知道一见面就被你的情郎打了。” 严咏春嫣然一笑:“傻瓜,那是小妹,我爹总想着有个儿子,就把小妹当男孩养了,打小就送出去学武。” 梁博俦这会眼大了,也不知怎么下台。 严咏春还是知情识趣,轻拍梁博俦的后背:“是不是觉得打输了很没面子?小妹的功夫很严害的,师父更厉害,其实师父也教了我功夫,只是我以前怕练了功夫变成男人婆就没学,对了,师父还有一套棍法在我这说是可以传给以后的夫君。” “啊”,梁博俦这会不觉得丢脸了,马上转过脸来,欣喜地看着严咏春,手都不知觉地把到了严咏春的臂膀上。 严咏春娇羞地脱开了:“既然你的伤势不重,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想学棍法也得等养好伤。” 这就是愿意与他相认的意思,梁博俦喜出望外:“那好,我很快就龙精虎猛的。” 说着他还不忘啪啪地锤自己胸脯,好像要展现他无敌铁金刚的一面。 可这一敲就触碰到了被踢伤的胸肌,痛得他直咧牙,还好没有叫出来,不算出丑。 此时严咏春却肃起了脸:“师父云游不知何方指望不上,如果要教你学棍法,我就得自己练武,真没有问题。” 梁博俦还想拍胸脯呢,想到伤势改成拍大腿,啪地一声脆响:“没问题,我又不是那种眼里只有女色的人,我喜欢的是你整个人,不是外表。” 这么直梗梗的表达,让严咏春羞得满脸通红,她一拧头就走了,梁博俦哎了好几下都没叫住,谁让他口无遮拦来着,窘死个人。 里面的一切都被走廊外的严晶心听了个十足十,她也很满意,计划通。 这天晚上,严咏春还真就开始修习神打了,也采买了许多泡澡的药材,让严晶心得以顺手牵羊,把迷魂香的料子也备下了。 本来她就打算把迷魂香加入到药材里去,不过减少了份量,泡澡后再跟血酒一起作用,神打还不手到擒来。 等等,钱从哪来? 严芳姑那啊,她可是个大财主,要不是催眠了严芳姑,严晶心都不知道原来小姑还是个小富婆来着。 得赶紧帮她花,不然她跟黄学洲成了好事,这钱就又落回黄学洲那里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安排好严咏春的事,黄学洲就来了。 是白天时严晶心给熟睡的黄学洲塞了张条子,上面写着:“我的房间在中间,晚上来。” 不能怪她呀,她又没有写清楚名字,严芳姑的房间真的就在中间嘛。 严咏春进了梦乡练功,严晶心还帮黄学洲打开了门,看着蹑手蹑脚钻进严芳姑房间的黄学洲,严晶心默默地祝福他。 第131章 山贼须授首 接下来该解决山贼的事了。 白日里采买完,严晶心假借去收山货的名义出了紫荆寨,看上去一切如常。 严家一直在帮梁博俦家里收购茶叶山货,换取梁家的海盐,然后在左近发卖获利。 当然是私盐,梁家也拿不出盐引,他们贩卖的是咸鱼,至于是盐多还是鱼干多一点,就看沿途打通路卡的手腕了。 严咏春跟梁博俦的婚约便是因此而来,严家和梁家搭伙做生意好些年了,严咏春的祖辈就从事这个营生。 可四川不是有井盐吗? 那就得说到英明的乾隆爷了,四川现在山贼遍地横行,井盐又因为工艺落后卤水过量抽取而一蹶不振,这些都是乾隆爷的功劳。 不是胡乱攀咬,严晶心摸到了一条脉络,这里面分分钟是人为的算计。 井盐是本地的,朝廷只能课以定例的盐税,这个比例哪比得上跟沿海的大盐商合作在盐价里上下其手来得厚。 再说了,盐税是进户部的国库,可不是进皇帝可以随便花的内库。 这就是盐价飞涨的原因所在,从来不愁食盐产量的华夏,到了清朝食盐却价比黄金,这里面捞得最多的是谁不言而谕。 历朝历代,除了清朝,华夏就没有盐商能做大的,因为资源并不稀缺。 为什么有清一代盐价飞涨?跟坐龙椅的那位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没人截断盐路食盐怎么会短缺? 没了那位撑腰,这些盐商的气焰能那么嚣张?有例证,雷老虎也是位大盐商。 熟悉了电影情节,严晶心也了解到山贼二当家的功夫就是武当的鹰猴拳,再想想山贼大当家会的棉花肚,那么这一切都昭然若揭。 李小环的老爹是武当的嫡传、堂主,名字还叫李巴山。 能品出什么来?四川就是李巴山的老巢,这些山贼全是李巴山的眼线爪牙。 有了这些爪牙眼线,才能源源不断地从老百姓手口抽取银钱、血髓。 方世玉的外公苗显是原来的南少林遗存的五老之一,他的营生就是贩卖私盐,以此来跟清廷作对。 严咏春的老爹严二就是少林的俗家弟子,还是苗显一系的,所以她跟方世玉也算是世交。 不过严二胆小怕事,清廷打压南少林,严二就跑了,来到了巴中避难,但过往的营生并没有丢,严家一直跟同是南少林俗家的梁家有往来。 跑到哪都得吃饭啊,做生不如做熟,虽然后来有了豆腐房,但托底的生意还是盐。 不过严家也会过一道手续,咸鱼到了巴中,发卖前他们会将咸鱼里的海盐刮出来,煮成卤水。 点豆腐当然用不完,剩下的腌制成豆腐乳,再余出的可以腌咸菜。 国人为什么那么爱吃腌制的东西,除了腌制品易于保存别有风味之外,最大的动因是那一口盐。 所有的腌制品都咸,这就是大部分老百姓最珍贵的盐份。 成盐很贵,有大量的税赋和垄断经营带来的加价,但咸鱼等腌制品并不存在这样的差价,这就是私盐的渠道。 李巴山收拢山贼势力不是为了打家劫舍,而是为了打击私盐并保持盐商的盐路。 敌人守护的就是己方要突破的,进行私盐贩卖,既可获利来支撑反清斗争,也可以截断清廷盘剥百姓的触手。 这是一个双方都知道却不宣诸于口的道理,所以说,武当跟少林两边有天然的仇口。 严晶心甚至觉得,武当跟少林的恩怨,还有那位乾隆爷的功劳,想想和坤,这不就是一个为他捞钱的白手套嘛。 他最大的钱袋子就在盐商手里,和坤捞的钱,就相当于乾隆的私库,想什么时候花想怎么花都是乾隆说了算。 要不怎么乾隆一死,嘉庆就把和坤给干掉了,因为他老子没了,他不需要和坤再过一层手了,而且狗也肥了,宰了吃肉不香么? 民谣怎么说的?和坤跌倒,嘉庆吃饱,难道乾隆在世时他一点都不知道? 养着个有廉名的纪晓岚是为的什么?做给别人看,底下给和坤撑腰的,可不就是他这个皇帝嘛。 好大的十全武功,就是靠着让下面斗来斗去,这样上面就太平了。 乾隆的账可以稍后另外算,眼前的山贼必须死。 严晶心没有马上对山贼动手是害怕耽误了梁博俦的事,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困扰。 葫芦全摆平了,山贼这个瓢就刺眼了,得把它摘了省得碍眼。 严晶心白天出去就看准了身后有尾巴,这些尾巴必然向山贼通风报信。 她是打算入夜后偷偷地潜回紫荆寨,得唱个空城计给山贼,让山贼入套。 乡勇里有人投奔了山贼,严晶心在电影里看到了,只要她离开,山贼就一定会趁虚而入。 飞天猴子还真来了,单枪匹马如入无人之境,浪惯了。 他是来采花的,带一堆小喽啰分肥乜?他还想着将万艳娘虏回山寨当压寨夫人呢,这样漂亮一朵花不得多把玩一些时日? 况且紫荆寨里满是山贼的眼线,到处都是自己人,当然觉得安全没问题。 严晶心就是趁的他这种习惯性思维,就在进入紫荆寨的必经之路河滩上等着。 所以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采花贼就得死在风流上。 飞天猴子刚驱着马涉水过了河,还没来得及上岸,河滩上就蓬地燃起了一堆篝火。 严晶心就站在篝火旁,负手而立,久候多时。 火光映照着双方,严晶心先开了口:“飞天猴子,你恶贯满盈了,上一次被你跑了,这一次可没那么容易,授首吧。” 怎么可能,山贼要是那么听话就日子就没那么难过了。 听到严晶心的厉喝,飞天猴子马背两边的囊袋里掏出了两柄斧子,脚一踩马镫驱马就向严晶心冲了过去。 他认为那天是他大意了,今天他可不会再中招,严咏春自己浮头还省了他的麻烦,正好算算那笔老账。 利斧被飞天猴子抡圆了舞得虎虎生威,发出嗖嗖的破风响,胯下的马也踏出了的啦的啦密如鼓点的蹄声,马已经催到了极速,飞天猴子想把严晶心劈成两瓣再剁成肉碎。 严晶心可不会因为他是导演就给他面子,这是梦境,不是片场。 她也没有跟飞天猴子骑马对冲,而是站在原地等飞天猴子冲过来。 近了,透过跳动着的火光都可以看到马鼻上冲出的气,山乡的凉夜让马儿呼出气都冻成了白雾。 飞天猴子将利斧一把横切一把竖劈,感觉严晶心怎么样都逃不掉,可他的想法成了泡影,利斧全抡空了。 严晶心一个滑步就从马儿的前啼穿过,钻进了马腹下,双手剑指一戳,刺在了马腹沟那,那匹马吃痛前蹄一止后蹄一扬,就把飞天猴子掀了出去。 速度太快惯性也大,飞天猴子连勾往马镫都来不及就向前飞出。 这是跟陈长兴学来的招术,对付骑马的人还挺好用。 飞天猴子学的是鹰猴拳,轻功还行,身形没有乱,他利用手里的两柄斧子作平衡,一个空翻就落了地。 他接连点地两下缓冲了过来,可没等他回身,飞天猴子后背就挨了一棍,狠狠的一线砸,砸完了还有前冲的戳击。 飞天猴子没顶往,脊背被棍头一推就前扑摔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面门都被划破了,眼里星星不断。 严晶心戳中了背上的穴道,让飞天猴子混身都提不起力气。 可飞天猴子也够狠,强撑着晕痛就在河滩上不断地翻滚,让严晶心跟上来的数记点棍落了空。 藤木棍砸在河滩的卵石上,不断地擦出火花和清烟,却差了一丝没打中。 飞天猴子的气劲也了得,躲过了接踵的连环夺命敲击之后,终于还是给他缓过了劲。 他哪怕在最危急的时刻他都没有让斧子脱手,这下有了效用,飞天猴子翻过身,双斧一个交叉,驾住了破风劈砸的藤木棍。 可藤木棍又韧又软,虽然被架住了,但棍头却弯了过来,啪一下砸到飞天猴子的天灵盖上,痛得他是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就不愿意做人了。 疼痛还是帮了他的忙,气劲被刺激猛然勃发,冲开了阻塞的经脉,飞天猴子像火烧屁股一样一下子就从地下蹦了起来,又躲过了严晶心划地为牢的扫棍。 借着斧子的惯性飞天猴子向后一个翻腾,落地后借劲拔腿就跑,又想重现惹不起躲得过的故智。 可严晶心怎么可能让他如意,她手里的藤木棍就被挥舞了起来,一左一右交替着旋转出一个个轮装的棍影,每一下都有一颗卵石被这个风火轮给车了出去,像炮弹一样砸向飞天猴子。 咻咻咻的一共十数记刺啸,又噗噗噗的十数声哑响,那些被车出去的卵石带着火花撞击在飞天猴子身上,将他撞飞起来,还空中像一个破麻袋一样抖搂着。 砰的一声粗响,飞天猴子摔倒在地,好像缓不过劲来,不动弹了。 骗不了严晶心的,他的手还紧紧地攥着斧柄呢。 严晶心恨他恶行,将藤木棍往篝火堆上一引,等棍头点燃了才提起。 没过去,而是脚尖一弹踢了块石头探路,反正飞天猴子扑倒了也看不见。 飞天猴子确实是诈死,他等了三息听到声响才撑地一跃而起,两手抡圆了两把斧子交叉着向后背劈来。 可他又劈了个空,严晶心离着他还好几丈呢,那根被点燃的藤木棍却像刺矛一样被掷了过来。 加了气劲的藤木棍像一条火龙一样,一下子咬中了飞天猴子,正正咬中了某个要老命的地方。 飞天猴子“嗷”的大呼一声,手里的斧子也脱手飞了出去,人却重重地跪砸在地上,膝盖还向后蹭滑了两尺,这才仰倒。 下面没有了,痛得飞天猴子满地翻滚,豆大的汗滴像涌泉一样冒了出来。 严晶心从篝火中抽出了一条柴棍当成了火把,慢慢地走了过去,也不理呼天喊地的飞天猴子,而是把柴火戳在了刚才藤木棍命中的地方。 又一阵呼吼,还有青烟和烤肉的焦香,飞天猴子痛晕了过去。 不打紧,分筋错骨手上,卸掉了飞天猴子的手臂和双腿的关节,他又醒了。 这时严晶心才开始打问:“你的功夫跟谁学的,还有你们的大当家在哪?别想骗我,不然你想死都难。” 飞天猴子硬气得紧,虽然气若游虚,还是答得利索:“我们的师父是李巴山,武当嫡传,大师兄去接师父了,很快就会回来,你等着师父来找你算帐吧。” 这可真是个意外,看来要碰上硬茬子,不过也正合严晶心的意。 大敌将临,眼前飞天猴子严晶心也不会让他跑了,削减山贼的有生力量都好。 严晶心手一抡,那条木柴就砸在飞天猴子的脖子上,咔嚓一声,飞天猴子就没了气,死了还怎么飞天,下地狱去吧。 不过刚才飞天猴子说出来的李巴山可不能不重视,那可是个劲敌,得好好谋划。 还说呢,梦境就不可能不相连,原来在这接上了,方世玉那头不就马上要跟李小环和雷老虎打擂台嘛,顺着李巴山这条藤,就能摸到方世玉这个瓜娃子。 事不宜迟,趁着大当家没回来,山贼们反应不过来,严晶心决定突袭山寨。 不能小看这些小喽啰,那些缺德带冒烟的事往往就是他们干的,把他们剪除也相当于砍了匪首的臂膀。 可山寨该怎么去呢?那当然是老马识途了。 谁让飞天猴子骑马来的,人死了,马还在呢,正在河滩上吃草,都没跑多远。 严晶心顶着恶心把飞天猴子上身的装束扒了下来穿上,这样在远处就大体看不出来了。 至于走到近前时怎么办,走近了哪还有山贼活命的机会,不还有飞镖和刀嘛。 今天严晶心可是换了一大包铜钱,近千枚呢,装在褡裢里背着,可不会让上次陈家沟的漏子再度发生。 飞天猴子的尸体一脚踢进那一塘篝火去,就算是挫骨扬灰了,环保得很。 骑上了飞天猴子的马,没有催赶,马匹自行地往回走,慢是慢了点,总好过抓人带路不是。 回到山寨时已经半夜了,设想中的群贼呼号而出没有发生。 没了首领压制那些山贼们可算是放了羊,喝得半醉半死,就连岗哨都没安排几个。 有酒有肉的谁愿意喝西北风?那些站岗望风的山贼也扛了一坛酒喝得正爽呢,吆五喝六的划着拳。 他们压根就不认为有人敢来摸山寨,横行乡里惯了,他们不去欺负别人就算是积德了。 只是山贼们远远地看见二当家回来了,都齐齐地出来列队迎着准备拍马屁。 山贼们表现这么好,那当然得赏,钱不多,别嫌少,一人赏一枚铜钱。 岗楼上的山贼见那些出迎的同伙齐齐倒下了,还以为同伙拍马腿上了,被二当家一人赏了一巴掌。 严晶心也是等到了近前才扬手,乌漆嘛黑的山贼们也看不清,可不就像是左一发右一拍嘛。 放哨的山贼都脖子一缩不敢吭声了,怕被二当家迁怒。 那正好,严晶心招了招手,等他们磨磨蹭蹭伸出头来时,就送了他们去投抬。 没有巡逻队,或者有也喝晕了过去,严晶心用心准备的迷魂烟,竟然都没用上,直到进了山贼的藏兵洞才算是没浪费。 到后面严晶心也省着来了,望着醉倒满地的山贼,严晶心只得帮他们一个忙,一人一刀,见者有份。 真心实意的,喝酒上火,放点血醒酒了头不痛,就是放血的地方有点不太对,都在脖子上,然后放得也实在是多了点,不成敬意。 山寨的油水并不肥,远远赶不上张保仔的老窝,也就是百来根金条和一些银锭,看来这些山贼也并不富裕。 也许财富的大头被大当家藏了起来,又或者都拿去孝敬李巴山了。 也足够了,人不能太贪,能支撑严晶心过好长一段好日子,抵成白银算怎么都有个近万两。 摸完了整个山寨,整整耗了严晶心近两个时辰,得走了,再不走天就亮了。 走之前严晶心还特意在寨门的墙上留了字:“众善奉行,诸恶莫作,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少林五枚于此替天行道。” 背着个包袱,严晶心上马疾驰而去,五枚在凉山脚下的白鹤寺挂单,还有一段路程。 严晶心留了五枚的名号,其实是想将山贼和李巴山的目光引走,省得他们拿紫荆寨出气。 因此严晶心得跟五枚师太有个交待,她得去白鹤寺走一趟。 最好就是大当家和李巴山循踪而来,在白鹤寺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同时她也想摸一摸五枚师太的底,因为在小说演义里,五枚可是干掉了方世玉的人。 严晶心觉得自己现在顶着严咏春的身份,能跟五枚师太说上话,看看五枚跟天地会到底有什么误会,以致于她后来投入了武当的阵营跟天地会扛上。 如果能提前化解这个矛盾就再好不过了,如果化解不开也得提前回避,两边伤了谁都不好。 方世玉现在不就是自己的男友了嘛,而五枚又是自己的师父,手心手背都是肉。 第132章 师徒共御敌 古刹幽深,松风阵阵,晨钟远扬,却不似人间乐土。 要不是五枚师太详和的笑容,严晶心在此丝毫感觉不到佛国的宁静。 因为白鹤寺的僧尼脸上都凝结了一层防备,他们还在寺前设了卡,警惕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并非针对严晶心,而是对于任何一个外来的人皆是如此,信徒前来烧香亦不能幸免。 如此就让本不兴旺的香火变得更淡,除了白鹤寺里的僧众,都见不着几个人影。 庙堂也破败不堪年久失修,连着宝殿佛脸上的金粉都斑驳褪色,也不知什么时候这间寺庙就会撑不下去星散为尘。 所以严晶心进白鹤寺时,从僧众脸上看不到任何出尘离世的淡然。 不用想,一定是受山贼所累,地方不靖,百姓自己都过不下去了,哪来钱银布施香油。 还好,五枚没有出寺远游,总算是不虚此行。 见到了五枚,严晶心就吐露了心中疑惑:“师父,为何不教寺中僧尼武功,能自卫防身总好过惶惶不可终日,现在哪有半分礼佛的样子。” 由于是挂单避难的关系,五枚不会多事,并没有在白鹤寺的僧尼面前展露武功,哪怕以前教授严咏春功夫也在后山进行。 往日严咏春倒不会关心这些,换成了严晶心当然觉得奇怪,明明五枚并不怕那些山贼,却避而不问。 五枚笑着摇头:“心中的山贼不除,又如何能除得了外面的山贼?你看他们有半分意欲除贼的样子吗?如果他们都不愿意改变现状,那为师一人又能做到多少,况且为师也不可能在此长驻,帮得了他们一时帮不了他们一世,还不如袖手旁观,至少不为他们招祸。” 严晶心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五枚的考虑有道理,白鹤寺的僧尼是坐地户,如果他们没有根除山贼的决心,那么跟山贼井水不犯河水也不失为上选。 毕竟世道不好,寺庙也并不富裕,没油水山贼也不愿意来找他们麻烦,头上三尺有神明,对于宗教届人士,山贼们也总有些忌讳。 想通了严晶心亦点头连连,她与五枚有了共通的感观,扶一个人,总得对方愿意自己站起来,不然扶不稳。 同时严晶心也听出了五枚的言外之意,于是开口打问:“已经五年了,师父也准备离开此地?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五枚倒也爽快点头,然后就看着严晶心直笑,那目光仿佛能直射心底,看得严晶心都有些赧然了。 这时五枚才发话:“说吧,又惹了什么祸,无事不登三宝殿,不闯祸是想不起找师父来的。” 是这样吗?看来以前的严咏春也不是啥省心的料,严晶心莞尔。 既然五枚都张了嘴,那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严晶心将托名五枚铲除紫荆寨周边山贼的事和盘倒出,然后就老老实实地跪下,准备承受五枚的怒火。 五枚却依然笑得和蔼:“为师以为你早就忍不住了,憋到现在才发作,难为你了,不过这些山贼的根不除,也只是一时之计。” 看来这一关算是过了,严晶心索性将李巴山与山贼的关系还有自己的分析都说了出来。 五枚一听色变了:“此人十分棘手,看来为师还得跟你出山一趟,我们立刻走,不然恐怕会妨碍到寺里的僧众。” 严晶心很意外,却脸带不屑:“李巴山那么难搞吗?” 五枚点头:“当年南少林火劫就有他的份,还是冲在最前头的,他的恩主就是南少林火劫的主谋和领事人,事不宜迟,我们要截住李巴山,免得白鹤寺的僧尼遭了无妄之灾。” 那就真的不能迟疑了,好在五枚身体轻便,师徒二人共乘一马也顶得住。 还真被五枚料中了,出寺没多久,她们就遇上了快马赶来的飞天猩猩,手里擎着一杆大枪,那气势,好似眼前所有的阻碍都会被他捅个对穿。 没有见到李巴山,严晶心心里有些打鼓,但也顾不得那么多,看菜吃饭,既然飞天猩猩来了,那就先解决掉他。 飞天猩猩跟严晶心想的一样,他认出了严咏春,谁让好多年前严咏春还是豆菀年华时就被他看上了,现在依然不减当年模样。 再结合严咏春旁边的五枚,飞天猩猩就清楚了,山寨的事就是此师徒二人做下的。 飞天猩猩已经出离愤怒,手里的乌金枪抖着枪花就向严晶心她们冲过来。 他是含恨出手,一点余地也没留,飞天猩猩回到山寨,看到满地的尸体和墙壁上的血书,那真的是锤胸顿足气炸了。 从来就只有他这么欺负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这么踩乎他了? 自从飞天猩猩跟着李巴山学艺有成,他就再也没有遇到这么糟心的事。 而且他也从那些山贼的伤口上看出来了,痕迹无法作伪,山贼们喉头上嵌着的铜钱告诉飞天猩猩,动手的人绝对是个高手。 看来五枚的留言不像是假托,所以飞天猩猩飞马就朝白鹤寺驰来,方圆百里也只有白鹤寺有尼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飞天猩猩将他那支近两百斤重的乌金枪抖出了海碗大的枪花,呼呼作响地朝着师徒二人刺击。 飞天猩猩天生大力,猩猩的名号也因此得来,平常需要两个人抬着的乌金枪,此刻在飞天猩猩手中却如同一根普通的木棍一样弹振生风。 严晶心也打算倾力一击,没等距离拉近她便勒住马,自己却顺着惯性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飘过两三丈远的距离。 听着破风声就知道这杆枪很重,为了不牵累五枚,严晶心主动迎敌。 飘逸如仙,严晶心一脚点在了乌金枪的枪头上,脚下一压,又给乌金枪加了数百斤的力道。 冲劲加重力,利用好了是一记狠击。 飞天猩猩只觉得枪身一沉,差一点脱手,严晶心则已经借着反弹从枪杆上滑过来,脚尖向着飞天猩猩握枪的手踢去。 飞天猩猩只得撒手,不然他的手指估计会被严晶心踢断,同时他也挫身侧跌下马背,因为严晶心还有后招。 她踩在枪杆上顺势就是一招神龙摆尾,转身后蹬腿踹向飞天猩猩的脑袋,这边手作剑指就往马脖子上一戳,飞天猩猩的坐骑猛然止步一通乱抖晃。 太难受了,马也有麻穴的,也在后颈处,跟人的麻穴位置差不多一样,拿住那根大筋,人会马上软倒,马也同样止蹄。 飞天猩猩还算聪明,及时地躲了过去,不然他会被马颠出去,那就更被动。 跌下马背的天飞猩猩没摔倒,而是一个垫步翻滚又站了起来,趁着惯性继续向前奔跑,顺手也一把握住了乌金枪的前部,借着冲势就将乌金枪朝着五枚投去。 他自己靠着投掷乌金枪的后挫稳住了身形,却并没有回头跟严晶心纠缠,而是与乌金枪一道就冲着五枚去了。 他转换了攻击的目标,让严晶心放空了。 严晶心当然不会让飞天猩猩独战五枚,她在马背上一顿脚,也跟了上来,向着飞天猩猩后背踢出了一记无影脚。 这是围魏救赵了,飞天猩猩必须回身挡招,不然他不死也得脱层皮,无影脚呼呼作响的破风声会给他提个醒。 巧了,飞天猩猩也一个顿足,向严晶心踢出了一记旋风翻身腿,原来他攻击五枚只是佯攻,其实是想打严晶心一个措手不及。 严晶心不怕他,要比气劲严晶心现在不输,所以她没有收招躲避,在半空中也没转换,就这么直直前踢,看谁气劲更厚呗。 五枚那边乌金枪先到,老师太也了得,她跟严晶心一样懂借劲,她从马背上飞身而起,脚掌在乌金枪头上一踏就改变了乌金枪的线路,枪头被踩着由飞刺改成了下凿,咄的一声刺入地下。 本来被飞天猩猩掷出的乌金枪就力大势疾,又被五枚加了力,这杆钢枪一下子就没了地下三分之一还多,还在不断地弹颤,发动噔噔的声响。 五枚也没有停下了,她落地一个滑步绕过了乌金枪,腿上蓄足了力就在乌金枪上一蹬,乌金枪被她蹬弯了许多,劲力一个回弹,就让五枚像一根利箭一样电射了出去。 五枚得抓紧时间,因为严晶心那边有了异变。 严晶心还在半空飞踢时,身后忽然射来了三根利箭,要不是她的听觉了得,差点就要死于暗箭之下。 这会人在半空怎么办?只见严晶心手一扬,一把铜钱就被她掷了出去,听声响三根箭的来势很快,应该是气劲高手射出,单单一枚铜钱不保险。 刚刚在马上看到飞天猩猩时她就伸手从褡裢里掏出了铜钱,本想给飞天猩猩抽个冷,不成想在这时用上了。 叮叮叮连续的一串响,每根箭头都射穿了三枚铜钱才止住了箭势掉落。 严晶心已经顾不上后头赶上来偷袭的李巴山了,她的无影脚已经跟飞天猩猩的旋风翻身腿对上。 第一次接触,无影脚就破掉了飞天猩猩的翻身腿,将飞天猩猩向后崩飞,气劲上严晶心胜出。 她也趁着飞天猩猩倒飞时的间隙蹬出了第二脚,照着严晶心的打算,会一连五脚将飞天猩猩的战斗力打没,她才好腾出手脚来对付李巴山。 可她也错误估计了飞天猩猩,他在被崩飞立足不稳的情况下,楞是摆动了身形,由后仰变为竖起身板,用肚子迎上了严晶心的蹬踹。 严晶心的无影脚踢在飞天猩猩的肚皮上,猛然间被他的肚皮夹住了腿脚。 棉花肚不是将肚子变成棉花,而是一种气劲的运用,没有外放,是先将肚腹鼓起,气劲就附在肚皮上。 等对手触及腹部时,气劲忽然内吸形成一个内陷的气旋,将对手的气劲消弥并用气旋卡住敌人的手脚。 严晶心中招了,这种气劲跟太极拳的原理如出一辙,也跟杨露禅给李千坤斟倒的那杯茶差不多样,一时半会还真不好破防。 好在严晶心绝招多,她以被夹住的腿脚作支撑,一个弯身折腰就做起了仰卧起坐,双手胼指就点在了飞天猩猩的太阳穴上。 对方卡住了她的脚,她也感知到了飞天猩猩的气脉运行,点穴手可以用了。 飞天猩猩被截住了气脉,脑袋一痛气劲就松了,棉花肚立时被破,严晶心跟上另一边脚一蹬就将他的肚肠全震碎了,踹飞了出去。 可这时严晶心却听到了一声“小心”,然后五枚就从她的头顶迅疾掠过,接着啪的一声响,还有一脚踢中肉体的闷哼声。 严晶心落地回过身来,看到五枚已经被击中,正在向她飞来,她只得运起太极拳,一个揽雀尾缓冲劲力,接住了五枚。 没有迟疑,放下了五枚她立即游步向后头的李巴山滑去。 原来刚刚五枚在马上就看到李巴山射箭,她将乌金枪踩下之后立即以乌金枪作为弹弓飞击。 五枚不知道严咏春已经武功大进,只以为徒弟是以前的水准,要是被李巴山击中了哪还有命在。 情急之下,五枚只来得及给严晶心提了个醒,就在空中与李巴山对了一掌。 照理说五枚的气劲要比李巴山高出一线,又有乌金枪的弹射,势疾力大,应该在对掌中胜出的。 可五枚是临急悬空出手,没有发力的依仗,而李巴山是站在地上击劲,有根脚就可以将五枚的气劲化入地下,这样他就比五枚占优。 五枚的气劲能被李巴转移挪卸,李巴山的二次发劲五枚就只能生受,她被李巴山击飞了。 李巴山还在后头补了一脚,就是教给飞天猩猩的旋风翻身腿。 五枚在空中无法转换身形,被李巴山重重地踢中前胸,伤势可不轻。 可即便是口中吐喷出血箭,五枚还是不忘利用血箭击向李巴山,以延缓他的进击,同时提醒严晶心:“不要上去!” 说完五故又吐了一口血,这是劲力反复激荡伤上加伤的结果。 可五枚已经拦不住严晶心,她上去就是一掌,还是最狠的一掌,亢龙有悔被她使了出来。 一来她恼怒李巴山躲在背后暗箭伤人太卑鄙,二来李巴山伤了五枚,还是趁五枚无法立足之时,实在是不可饶恕。 同时严晶心也没得选,只有降龙十八掌这种外功能克制武当的内家功夫,他们的内外功也不搭配齐整,最怕降龙十八掌这种由外而内生发的气劲。 这一掌猛地将两人中间的空气压得内缩,一股狂风旋流猛然间在李巴山和严晶心周围产生,不断地向内塌陷聚合。 二人之间的气旋在这一招之下忽然就炸开了,李巴山先被气旋吸了进来然后又被抛飞了出去,也在半空中吐出了一口血。 但严晶心并没有办法留住李巴山,她不得不在原地驻足收招平缓回冲的气劲。 因为她的这招亢龙有悔是临急出手,并没有蓄足势,也没有通过前面的招式调用到足够的自然力量。 而且这一招也是一发即收,讲究半出不满,严晶心现在的气劲总量也不够足,她还得承受回劲的反噬。 李巴山落地向后翻滚了几圈,不等严晶心缓过来他就跳上了马背,拨马就跑。 刚才他翻滚时余光看到了严晶心收招,一眼就明白了严晶心没有办法再出奇招。 但此刻李巴山的伤势也不轻,老谋深算的李巴山不愿意行险,保命最重要,所以他以走为上。 严晶心正在回气也没有办法追击,只能看着李巴山的背影远去。 等严晶心终于将凌乱的气劲理顺,她才发现自己也受了伤。 是气劲回灌时导致的,再加上五枚的伤势也不轻,她也不敢再冒进,也就只能望敌空叹了。 还有一个办法,严晶心咬破口腔吐了一口血出来,想着能把李巴山骗回来。 奈何李巴山胆子小心很细,压根就不上当,他也回头看了这边一眼,却将马速催得更快。 没法子,看来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了。 查探了五枚的气脉,发现情况不太好,她伤得比严晶心还重,得尽快回去疗伤,身边没有用到的药材。 至于飞天猩猩,已经断了气,保险起见严晶心还是上去补了一掌,震断他的心脉,这样就算是装死也没用了,让他死得透彻。 尸体是不会处理的,做恶多端,就让他去填野狼的肚腹吧。 将五枚扶上了马,严晶心走到那杆乌金枪前双掌运劲在枪杆上一搓,乌金枪像根钻头一样急速地旋转起来,让黄泥地拱起了一个土包,很快就从孔洞里脱出。 五枚虽然受了伤没精神,看到这一幕还是老怀大慰,就是语气虚弱,飘飘乎乎:“为师还担心你打不过李巴山,早知道你已经领悟了气劲玄妙,为师也不用生受这一招。” 严晶心露出了甜笑:“师父,有些另外的际遇,先回白鹤寺,等冶好你的伤咱们再说。” 牵马往回,严晶心扛着杆大枪走在前头引路,小步快行,勉强能让马儿小跑起来。 虽然是个女的,横枪在肩的样也有了几分大师兄的派头了,反正师父也是女的,就当是女儿国的西游记呗。 第133章 讲武掏根底 回到白鹤寺,那些僧众好悬才让师徒二人入内,因为五枚嘴角还带着血呢,他们怕把山贼招来。 还是严晶心哐当一声放下肩上的乌金枪镇住了那些僧人,吓得他们赶紧放行,手脚都利索很多。 这杆枪明显就是从强人手里夺来的,杵在地上青石板都裂开了,那得多重啊,要是这杆枪砸在他们头上就要了老命喽。 可越是这样越是骇人,刚才这个小娘可是单手提着枪,另一边手还扶着她的师父呢。 师徒二人在寺中那么久,竟然没有人知道她们是武功高手,走眼了。 那些僧众的战兢之态严晶心懒得管,只吩咐一声让他们栓好马,便扶着五枚入内。 到了五枚居住的禅房,将师父扶到坐床上歇息,严晶心就想出去采点草药,却被五枚拦住了。 她从床上的竹枕中摸出一个盒子递给严晶心:“这是少林的秘药九宫大还丹,可以救治内外伤,快服了它,以防李巴山找了帮手去而复返。” 严晶心闻言一喜,接了过来打开后一看,跟平常见的乌鸡白凤丸差不多一般大小,圆溜溜黑漆漆的一坨像个乒乓球,不咬开吞进去都会卡喉咙。 她运劲一捏就将药丸分成了数瓣,再打来一碗清水,把药丸挤成粉末撒入其中,趁着五枚不注意就点了她的穴道,将一碗水灌了进去。 又喂了几口清水,五枚终于将药丸服下,严晶心这才解开了五枚的穴道,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五枚虽然心中甚慰,却有些可惜:“为师的伤就算服了药丸也需时日,不如你恢复得快。” 严晶心无所谓,能为自己挡杀招的师父就跟老妈一个样,当然是先紧着师父来,何况严晶心又不是没招。 她扶着五枚躺下自己就出了门,去了后山,大撒铜钱,很快就打了几只山鸡。 割喉放血,烧水拔毛,连晚饭都有了,不过得来后山烤着吃,不然在禅房里吃肉不像话。 喝了碗鲜血,严晶心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回气,至少大毛病没有,小毛病或许过个一两天怕是也能消退。 等严晶心回到禅房中时还是被五枚闻了出来,她动了动鼻翼,笑了:“有血腥味,你杀生了?” 严晶心点点头,又去打了盘水来给五枚擦洗。 五枚没有生气,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徒弟忙进忙出,安享严晶心的服侍。 等严晶心终于忙完了五枚才开声:“你尘缘未了,还是嫁人吧,为师以前以为你能承接衣钵呢,还没来得及,现在看来不提也罢。” 严晶心听了一愣:“师父是因为我喝血生气了?都是在后山打的野鸡。” 五枚摇摇头,她让严晶心扶着她起来盘坐好。 “倒没有生气,只是看得出来你的心不静,没了出尘之意,想来是有了心上人。” 严晶心展颜花开,爽快地承认了:“师父,野兽的鲜血有助于练功聚气,能刺激内功气劲的生发。” 五枚悠然颔首:“师父知道,但佛门中人理应断绝外荤,当年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研究出大还丹来,为就是替代血食助益练功。” 这就让严晶心很惊讶了:“原来师父知道呀,那为什么不将此法广为人知呢?” 五枚依然和蔼如常:“其实练武之人都可以感知到,也不用教,不习武之人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想想也有道理,就是前人懒了一票,把后人给坑坏了。 谁能料到练气的环境会越来越糟,直至有一天彻底没了呢。 这个话题无用,那就说点有用的,严晶心在五枚身旁坐了下来。 “师父,下山之后我遇见了个人,所以没有办法再秉持佛法,您不怪我吧?” 五枚露出了些得意,好像在说:小样,被我抓到了吧。 但她很开通:“各人自有缘法,勉强不来,世间若人人逃禅,又做不到升平喜乐,那人间烟火就断了。” 道理没毛病,五枚想得开,严晶心就觉得安稳了,但也觉得奇怪,是什么执念让五枚改变自己的态度呢? 严晶心索性也借着五枚心情好把该问的问透:“师父,我遇上的那人是天地会的成员,还跟师父有旧。” 五枚的眉头一皱又展:“天地会?那就是至善师兄或者苗师弟的传人了。” 咦,看样子五枚不像跟他们有过节的样啊,严晶心索性再试:“是苗师叔的外孙。” 啊,五枚一下子就否决了:“不行,乱了辈份,你是他师姑。” 看到严晶心垮下来的脸,五枚又有些头疼心疼,她摆了摆手:“算了,各论各的吧,要不师父把你开革出门墙?” 严晶心才不干了,她拉着五枚的手开始撒娇:“师父,不要。” 五枚呵呵乐了,刮了刮严晶心的鼻头:“就怕到时候你要都来不及,师父无所谓,只要苗显师弟不反对就行。” 这个话题让人很窘,严晶心换了个话头:“师父,您跟天地会的人有恩怨吗?” 五枚愣住了,摇了摇头:“为师并未与接触过这些小辈,听闻他们还在进行反清复明的义举,为师跟他们没有嫌隙,料来人品也不会差池。” 没有找到切入点,严晶心又换了个方向:“那师父跟武当派有什么恩怨吗?我就是偶然间得到了武当派的一门内功悟通了气劲。” 五枚恍然大悟:“怪不得为师看你跟人交手时气劲带着阴柔呢,原来是从武当得来的功夫。” 怕严晶心误会,五枚也说出有因由:“为师跟武当派没有仇隙,只不过当时莆田少林寺被灭寺时,武当的一支,就是李巴山那一派参与其中。” 听着五枚的意思武当还有分支,也有几个派别,严晶心赶紧打问:“师父,武当也像少林一样分成几块吗?” 五枚点点头:“张君宝创立了三丰派,教下诸多弟子,其后历三百年,在明末清初时武当分裂,多数离山隐居,但都各有传承,均以武当派名目行事。” 怪不得,原来是加盟店太多而导致的品牌源流和产权不明晰呀。 五枚接下来又长叹一口气:“若说为师与武当有什么根本上的冲突的话,那就是为师想从武当派手上拿回少林罗汉拳的基本心义,以重振少林武学。” 说到这个,严晶心有了觉悟,她站了起来,摆了个起手式才招呼五枚:“师父,你看。” 接着严晶心打了趟太极拳,又施展了八卦掌,还展示了炮锤以及少林罗汉拳,不过皆以太极的内劲法门来催动。 五枚刚开始看时眉头紧皱,但很快便展颜,目光越来越明亮,到了严晶心收招时她已经激动万分,向严晶心伸出了手。 “快,扶为师起来,这是少林罗汉拳的心法,这就是为师念念不忘的少林罗汉拳心法。” 严晶心将她扶起,五枚不顾伤痛,竟然让严晶心一一地讲解内劲法门,她一边听一边体悟,缓缓地打出少林龙拳,接着慢慢地向罗汉拳上靠。 最后当她收势时,很明显她的气劲流转有了变化,多了许多柔劲,伤势好像也利索了许多。 不过此时五枚已经大汗淋漓,严晶心只得又去打水来给她擦洗。 可五枚仍然一脸的兴奋,哪怕坐着不动也满脸通红:“可以确定,这就是罗汉拳的内劲法门。” 严晶心补上她知道的:“在武当又称为太极功,不过似乎它跟很多外功都能相合,比如我刚才所示的掌功,还有打李巴山的那一掌,那也是套外功,唤作降龙伏虎桩。” “你刚刚演示的掌法是武当绵掌,为师知道,那你可知道太极功为什么能跟许多外功相合吗?” 严晶心摇摇头,李千坤可没说过这些,武侠小说上的东西可不能拿来胡咧咧。 五枚静了静气,等她呼吸平缓下来,才娓娓道来:“这门内劲张君宝得自少林,他曾是少林的丘僧,其后他依着这门内劲与道门功法相合,又创出了纯阳功,而武当的诸多拳掌,都是依托太极功或纯阳功而创,推动内劲的法门都源出于此。” 严晶心听出了问题:“师父,少林的武学不是佛门的武学吗?怎么能跟道家的武学杂合在一起?两种功夫的拳义明显是相背离的啊。” 五枚有些顾虑,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其实佛门的武学本就源于道门,只是后来加入了达摩祖师的天竺瑜伽导引术,使之更贴合佛门经义而已。” 见严晶心竖起了耳朵,五枚索性当成功课来讲了:“你也知道,佛门武学源于禅宗,禅宗又源于达摩西来,可佛学本就不是中土经义,也是外传而入,佛武同理,是禅宗于中土成形后引入本土的武学糅杂而成。” 严晶心这时想起了她老爸关于北天师道的说法,福至心灵:“禅宗祖庭就是北天师道的祖庭,难道?” 五枚点点头:“禅武当年得了北天师道的武学传承,在此基础上加入了瑜伽纳气之法,这是佛门秘辛,不可为外人道,为师也是为了追踪少林内劲心法才多有涉猎,了解到了这些。” 严晶心像是捡到了宝:“这么说少林武学就是道门武学,只不过加入了天竺导引术,让它符合了佛门的经义,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样子。” 五枚引以为傲:“对,就因为如此,少林武功别出机杼,可以融合各种流派的武功心法,能够不断地增强自身,所谓天下武功出少林,不是这些武功都源自于少林,而是它的武学原理都能在少林武功身上找到。” 严晶心破开了心中的老大难,武学最大的问题就是源流不清晰,不知所来就没有办法溯源逆推。 这就像一道数学题,没有解题步骤,只知道一星半点的答案,做这道题的人就无法掌握其中的知识点,等于无用。 现在点透了源流,意味着获得了解题步骤,严晶心可以一路逆推,缺少一点不要紧,公式定理都是可以推导的。 严晶心高兴坏了,喜不自胜:“原来如此,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能把散俟的武学重新拼凑起来?” 五枚果然点头,然后严晶心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了:“那后来少林的心法是怎么灭失的?” 严晶问题不断,五枚却是做足了功夫,应对自如:“宋未元初,少林受了灭寺之灾,内劲心法就失却了,道门却因为全真丘处机的关系大体得以保全。” 严晶心想了想提了点小意见:“不对啊,元朝也是崇佛的啊,他们的国师都是八思巴了。” 五枚缓缓摇头:“那是藏传佛教,不是禅宗,后来的内功心法都是另行补充,也受到藏传密宗的影响,总缺少了些东西,刚猛有余,柔韧不足,舌柔常在口,齿折只为刚,少林的武功也因此不再独领风骚,渐渐势弱。” 严晶心明白了,还顺手给了五枚一记舒服的:“那师父创的寸劲不是补回了这一块了吗?” 五枚露出苦笑:“为师也是强为其难,试图自行补足这一缺陷,这才在少林龙拳的基础上创出了寸劲。” 说着五枚便一掌刺出,中途化掌为拳,啪地一下打出一个空爆,但五枚却并不满意,而是摇头连连。 “寸劲只能敷衍身体劲道的缺憾,却不能避免内劲的孱弱,将标指的力道和气劲叠加在一起,效用是有了,却失之短促,始终少了一层不圆润,你想想,龙能大能小,能升能稳,岂是一味刚猛能迅捷概括得了的,寸劲没法慢下来。” 想到了龙拳这个名称跟耳熟能详的那套功夫有那么点相像,严晶心又刨沙锅底了:“少林龙拳是不是曾经名为龙爪手?它也跟罗汉拳有关吗?” 五枚听了很开心,这徒弟好教啊:“龙拳跟罗汉拳有关,内劲心法就是拳母,如果得到了一门外功,它们贴合的好的话就可以不断地演变,龙拳就这么演变来的,它最初的名称也确实是龙爪手。” 示范又来了,五枚先作爪掌,凭空一捏,又一个空爆产生,她的讲解也跟了上来:“其实寸劲与爪掌的捏劲是一样的发力模范,只是一个是捏夹,一个是尖刺,都以促急为主,多了一个叠加,这是为了弥补气劲不足不圆融所采用的辅助办法,如果能气透全身,何必多此一举。” 五枚长长地叹息,心中似有无限的怅惘:“其实不仅少林,武当分派后也有同样的缺失,你学到的这一门劲法,要么是松溪派的内家拳传承,要么是紫霄派十三势源流,也只有他们将张三丰的内劲法传承了下来。” 严晶心不明就里:“那其它的武当支派呢?” 五枚却一笑当之:“跟元代宋一样,清代明时也有站队的问题,武当山搬不走,又是显教,如果不低头只会像南少林一样化为灰烬,不愿投靠清廷的自然别出归隐,剩下的为了荣华富贵沦为鹰犬,也是大势所趋。” 这就解释得通了,朝中有人好做官,六扇门里好修行,方外之人也不能免受世俗的影响,修宫观要钱,推广教义要朝廷帮忙,如此就难免带入了立场。 严晶心判断出来了,按照小说演义的脉络,只有一种情况下五枚会帮清廷,那就是重新获取少林拳基础心法。 这或许就是五枚出手对付方世玉的原因,并非她站在了清廷那边,而是一种交换,与立场无关。 就像天地会为了兰芳共和国与清廷交易一样,有时候选择并不能单看意志,而要看后头的价码。 现在严晶心算是阻断了这种可能性,五枚不再有短处被清廷所胁,她就可以放心了。 想到此处,严晶心又有了新的疑问,她最关心武功的嘛。 “师父,今天跟李巴山的弟子交手,他的棉花肚好像跟太极功的内劲颇为相似,却没有了太极功的外功相合,这是怎么一回事?另外,咱们的金刚不坏体也与它相关吗?” 五枚想了想才给出了看法:“棉花肚应该是一种残缺的法门,劲法整齐不应该是这样,也许只是部分太极功,然后结合了道家内练脏腑之法,与金刚不坏体的情况差不多,少了内壮之法,金刚不坏体就只能锻炼肌肤,也一样不得圆满。” 这又是一个新鲜,严晶心多想用箩筐来装:“内练脏腑?是怎么个练法?” 五枚以手指肚腹:“我们练习气劲也好劲道也罢,甚至基本的力量,都没有办法加强五脏六腑,在交手时就难免被震动伤害,以气劲在三焦中凝聚便可形成罡气之垒,如果罡气可以运转变化,就成了棉花肚那样的功夫。” 一边说教,五枚一边运气鼓腹,她的腹中发出咕咕的声响,严晶心见了心下一喜,脱口而出:“虎豹雷音?” 五枚点头:“振动的是三焦腠理而非内脏,金刚不坏体亦然,气劲难成,何不让其在肌肤中或筋骨内油然而生天然自成,那么在行劲时就可以流转自如应机而发,不需要意念调动。” 那不就相当于全身的条件反射?严晶心眼中大放异彩。 第134章 截源焚青牍 严晶心发现五枚神情萎靡,受了伤情绪波动又大,还教拳动了气劲,铁人都撑不住,看来只能隔日再谈。 哪用等,现实里还有魏溯难帮连轴呢。 “内练脏腑?我倒是知道金刚不坏体就是增强肌肤的应激反应,同时也促进皮肤呼吸,可内练脏腑金刚不坏体的功法里没有。” “我这里有啊,你快点求我!” “求求你了,小生来世愿以身相许做牛做马,以报答小姐姐的授艺之恩。” “好吧!看在你那么有诚意的份上,本宫就收了下你这个南宠了。” “收了人家总得给点体己吧?快说!怎么练脏腑?” “聚气成罡于三焦鼓荡啊!虎豹雷音听说过没有?” “虎豹雷音振动脏腑?是用声腔共振?” “你振一个给我试试,振到心脏你就心律不齐,振的肺你就罗音积水,振到胃你不下垂穿孔才怪,至于肝肾,不说也罢,自行脑补。” “等等,我查一下资料……” “不用查了,我都找好了,还问了顾奶奶,三焦是腑的一部分,解剖没发现,但应该在胸腔、腹腔的横膈里,间质发现后部分中医认为它应该连通三焦。” “有人说是膈膜空腔,那里利用声波共振倒是能锻炼到。” “不对,别乱来,你已经进入了气劲肯定可以内视经脉走向,那我问你,丹田气海找到了吗?是不是发现没有相应的肌体组织?”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难道是有一个遍布全身的组织结构,刚好在上中下丹田那里可以储存真气?” “哎哟,这个小弟弟还挺聪明的嘛,来,给你一根棒棒糖。” “别打岔,原来我也奇怪这个气劲是如何传导的,再怎么厉害也得符合自然规律,不管是能量或者信号传导都得有能量场,连光都不例外,气劲当然也不可能不遵循能量守衡定律。” “间质勾通着膀胱内膜、胸腔内膜还有软脑膜,软脑膜连着松果体。” “明白了,就是包裹主要脏器的体内软膜,是不是它们的的组织构造都近似?” “为什么这么问?” “丹田气海分为上中下,既然那里能储存气劲,我就认为它们应该有近似的结构,就像玉石能储存或导通真气也需要近似的原子结构一样。” “你这个想法不错,赏一个。” 严晶心发了个嘟嘴亲亲的表情过来,让魏溯难赶紧躲开,不是严晶心真能飞吻千里,而是得避开旁人。 他还在小舅家的客厅那呢,万一被发现了还得了,聊天再热乎都不打紧,这个表情包可是要了老命,因为是动图,远远能看到。 万一入眼之人大惊小怪那多尴尬呀,特别是表妹那张大嘴,跟严芳姑比起来也不承多让。 躲进洗手间里,魏溯难才继续口花花:“敢不敢等我回去再兑现。” “屁,给你一万个胆,快点回来,我现在就缺个肉垫,不然躺沙发上不舒服。” “很快,今晚就出发,明天就到家。” 幸亏严励没看到这些,不然他的血压就得超标,严晶心没有更换解锁屏保的手势。 不说严励了,严晶心自己都聊得面红耳赤的,但输人不输阵,关键时刻得顶住。 还好,严励跑了,昨晚才跟严晶心商量:“心心,爸爸明天就结束休假,得干活了,等你高考时爸爸再休假回来陪你。” 当时严晶心摆摆手,一幅哀家晓得了、诸卿家退散的派头,让严励差一点堵住了气管呛着。 好在严晶心只是开玩笑,她冷地扒在老爸背上:“乖,工作时就好好工作,路边的野花不要随便乱采,不然荆桔同志发起火来我可救不了你。” 也不正经,到底谁是家长哟。 不管怎么说,这会任是严晶心再出格严励也管不着。 可还是有人来接管,李臻受荆桔的全权委托,硬是不给严晶心面子唠叨上了。 “心心,这套卷子你做一下!” “心心,你妈说了让你按时吃饭。” “心心,难难有没有跟你说补课的事情?” 严晶心终于被惹恼了,给了李臻一个白眼,这个整天虎视眈眈自家老爸的老阿姨凭什么管那么宽,老妈也真是,东宫都不知道防着点西太后的嘛。 可李臻不厌其烦严晶心也没招,她又不能挑明,就算不想给李臻面子也得给自家太后留点尊严。 李臻也脸皮赛城墙,小魔女终于碰上了克星,李臻以柔克刚让严晶心没地方下手。 尤其是最后那一句,严晶心正跟魏溯难抱怨男人婆呢,李臻就提到他了。 凭什么就认定自己是在跟妈宝难聊天呢? 严晶心一个激灵,难道是妈宝难跟男人婆通风报信? 有可能! 她快速地在微信里打过去了一段话:“你是不是总跟男人婆打小报告?” 魏溯难秒回一个手动狗头,那就是承认了?不认也得认! “以后咱们的事你再跟男人婆说一个字,我就打屎你。” 好怕怕,魏溯难都飙汗了,有这么个彪悍的女朋友,汗腺都能练得通透,金刚不坏体又进一层。 关于金刚不坏体,他们也讨论过在现实里要不要搞点药材来泡澡,后面基于两个现实因素给否决了,全票。 一是两人的小金库都没有足够的余粮,现在买药材可不是个小数目,中药的价格了解一下。 二是严晶心觉得以当前的环境练了也没有用,没有生发气劲的条件,哪怕是聚起了气很快又散掉了。 他们平时用的气劲只能从墨玉抽取,却没有把握将气劲倒灌回墨玉去,万一弄坏了就坏菜了。 还是厨艺了得的魏溯难有办法,他提出在梦境里试验各种食材,看看哪些精氨酸酶含量多,然后回到现实改良菜谱,尽量进补。 通过不断地补充食物里的精氨酸酶来减缓呼吸作用的中和,这样可以减少气劲的损耗。 也就只能这样了,看来还得找到往墨玉中灌注气劲的办法,只有那样才能长治久安。 急不得,事还得一环一环来,跳过了应有的情节功夫的根基就不稳。 梦境不是万能的,它并不能教人武功,它只能提供一个试练武功的环境。 单就这也算是十全大补丸了,至于补课,哪有补餐来得快。 没办法,李臻也被这两学生的天赋给虐得不要不要的,真是过目不忘不点也透啊。 从学业上敲打他们的机会已经不多了,还能怎么办?顶多只能做点后勤工作。 可论到做家务,李臻连严晶心都不如,就别说魏溯难了,要不是小帅哥出去走亲访友,她才不愿过来呢。 好在也不用担心太久,难难明天就回来了,倔驴自有硬缰套,不用她操心。 对啊,以后只需要治好难难就行了,斗兽棋,老虎棒子鸡。 李臻彻底地通透了,她也只是赖到了晚饭后就撤了,多希望有个家有个像这样的女儿啊,那种融融暖暖的感觉,勾着心呢。 严晶心也被勾着呢,她翘着腿跟魏溯难聊了一晚上,就是交流关于梦境的勾连问题。 老灭绝终于走了,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可聊着聊着他们就聊到了那个功法缺失的问题,这一次是魏溯难开的头。 “除了五枚师太说的当时练武的人都懂不需特别注释外,还有一点,应该有大量的文字档案灭失了。” “可不,发现乾隆年间基本上所有的武林门派都被弹压,可是好一阵腥风血雨。” “后来乾隆还嫌粘杆不力或者是觉得名声不好听,全用了李巴山这样的招数,侠以武犯禁落在真实里可是很残酷的。” “别说武功了,有点历史知识的都知道,编撰《四库全书》哪里是编书,那是烧书改书,但凡有点不合意或者于统治不利的就全毁灭了,就连负责编书的纪晓岚都受不住,《红楼梦》差点就没了。” “戴梓的机关枪、新式火药、大炮和炮弹的制造技术也毁于那场文字狱里,我就觉得以中国的火器技术绝对没有那么落后,都是清廷怕汉民太强无法压制搞的破坏。” “陈家沟那样的例子绝对不是个别,也难怪天地会、白莲教、天理教这些一直造反,虽然他们造反的技术差了些,但造反的由头肯定是逼出来的。” “看来这次还得造反,这次就连我也出生在造反世家了。” “不仅要搞,还得弄个大的,原来的剧情太小打小闹了,不解气不顺意。” “如你所愿,一定让你念头通达。” “行,姐带你飞。” 这一句就没回复了,妈宝难还是有些小气呀。 才没呢,睡着了都,车上的信号也不好,不管多少g,这个问题总是没法完全解决,且待将来吧。 魏溯难在路上奔波,严晶心却舒舒服服地一觉好梦。 休息了一晚五枚的伤势就好了大半,不再像昨晚那样行走不便。 师父有了精神,那就可以多请教。 严晶心吃了上次在李千坤那里的教训,也不排斥那些武林掌故了,而五枚恰好也精通这些。 她因为想收集线索寻找少林基础内劲功法可是对此下过苦功,现在正好拿出来炒卖给严晶心。 关于名字,严晶心也把唬弄严芳姑和万艳娘的说辞跟五枚“坦言”,从此严咏春的大号就离她远去了,她就是严晶心。 如此一来行事方便,另外也能让严晶心更舒坦,老是顶着另一个人的名头,说实话感觉怪怪的。 可在五枚那儿却将她换名字理解成了是小女儿心思。 拜师学艺是正式敬过茶的,入门墙的名字就是严咏春,不叫严咏春了不就没了师姑的身份了么。 五枚是看破不说破,只对着严晶心笑晏晏,这才是好师父呐,可不像一些老师,整天惦记着学生的老爸。 有了这一节,五枚自然会打问方世玉在哪,严晶心也老老实实地交待:“现在杭州,家在广州,我是去福建送货时认识的。” 后半截是编的,已经跟魏溯难对好口了,也穿不了帮。 五枚听了就有想法了:“既然这样,那我们还是离开白鹤寺吧,顺江而下去杭州,沿路也把消息撒出去,免得李巴山拿无辜出气。” 严晶心顿觉师父比老妈还贴心呢,但她又担心五枚的伤势:“师父,路途劳顿,您的伤……” 五枚轻轻摆手:“不碍事,如果李巴山要聚众前来,待在原地反而受制,还不如动起来,这样他不容易找帮手,而且为师补足了内劲功法,又得大还丹之助,功夫还会有进益,疗伤也会比预计的快。” 也有道理,运动战当然要比坐以待毙强,至少李巴山就没有办法调集清军来参与围剿。 如此严晶心又有新主意了:“李巴山的女儿女婿都在杭州,他的恩主的老巢也在那儿,不如我们就联络一些同道,一起在杭州解决问题。” 五枚想了想也觉得这个主意好,李巴山一路来,自己这边也可以一路去,攻敌必救,把先后手倒换过来。 其实李巴山还要更头疼,因为他是有根脚的,五枚和严晶心倒是可以天涯浪荡,如此攻守就易势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严晶心还得带着五枚回一趟严家。 既然另一个严咏春也算是五枚的弟子,那五枚当然要肩负起师父的责任,哪怕严晶心一万个担保,五枚还是要确认一下。 严晶心也得去催梁博俦他们及早动身,只要万艳娘跟梁博俦离开紫荆寨,那就不会再殃及池鱼。 同时,放出风声最好的渠道就是官府,严晶心想去找一找巴水县县太爷的麻烦,总想当太平官,哪有那么好的事! 李巴山一定有官方的渠道,只要通过巴水县来传讯,李巴山很快就会被层出不穷的佯攻调动。 事不宜迟,师徒二人当即动身,还是二人一马,五枚的身材可谓是弱不禁风,那匹马不但没有发脾气,还跑得欢实着呢。 白鹤寺的僧众也算讲究,用做豆腐的黄豆喂了马,很是讨了严晶心的欢心,她留了几锭金子下来,让白鹤寺能改善一下喘口气,也当作五枚挂单数年的回报。 精料下肚,马儿就乖巧了,跑腿嘛,好说。 就是五枚脸色有点不好,应该是晕顿劳累所致,严晶心都得一路限制着马儿的速度,怕师父受不住。 严晶心颇有些心疼师父,五枚却知道她想的什么,一笑了之:“上了年纪了,可谓风烛残年,也就靠着一口气支撑。” 想想也合理,也正因为如此,五枚才创出了寸劲,当身体不足依靠时只能别寻它径,这又何偿不是武学进步的契机所在。 严晶心自己都鄙视依靠身体来欺负人的武学呢,不正合她意? 没有先回紫荆寨,而是先取了飞天猩猩的人头,山里的狼果然饿狠了,再来晚点怕是连人头也剩不下来。 当然山贼的山寨严晶心也去了,收拾了一包七八个头颅,直接往巴水县的城门头上一挂,围观者没一会就汇成了人山人海。 不是怕山贼找后账嘛,都干掉了,看你县太爷怎么做事。 而且严晶心还以严咏春的名义告了一状,就说飞天猩猩和飞天猴子的师父就是李巴山,看它朝廷到时怎么办? 这事大发了,巴水县县太爷一脸酱紫,严咏春相当于端了个屎盆子给他,扔也不是,不扔还臭,他这一任七品官怕是当到了头。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没有办法拿严咏春怎么样,不然会激起民变的。 当天,巴水县的老百姓知道山贼全员授首县城里就鞭炮声不断了。 平时被山贼欺负敢怒不敢言的百姓们纷纷出面告首指证,算是把这个案子做铁。 如果县太爷敢反咬消灭山贼的严咏春,严咏春就敢立即拿下他。 严晶心也打了个时间差,李巴山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勾当,他也不敢明打明着来。 就算他要压下这个案子,也只能隔着人递话转圜卖交情,等他做好了准备,严晶心早就不知道在哪了。 五枚也挺满意,仅仅两天,另一个严咏春已经将寻桥、标指练得有模有样,有了严晶心的回梦心法和血食大补,万艳娘的进境很快,基本上相当于速成。 就是木人桩还缺劲道,但那是水磨功夫,急不来,这样的办法前面见效快,到了后面想要夯实反而须一步一个脚印。 但在五枚看来严晶心已经算是实心教导,所以她也顺势认下了严咏春这个徒弟,还补了拜师礼。 “严咏春”和梁博俦还想等严老爹回来再完婚,这一次严芳姑的利嘴就帮了大忙:“以你爹的性子,等他回来怕是梁博俦还得补上一笔银子,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何必再拿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去补贴他。” “严咏春”还待辩解,梁博俦也想帮着老丈人说说情,可严芳姑就没给他们出口的机会。 “他又在你身上花过多少钱?反正他又不愁没人养老,再说了,我不还在这嘛,难道我还真的眼看他饿着?” 严芳姑看了一眼黄学洲,后者不情不愿的打包票:“放心吧咏春,不会让大哥过不下去的。” 这家伙也被严晶心催了眠洗了脑,可小家子气的秉性洗不掉。 第135章 醋海翻波浪 皆大欢喜,严咏春跟梁博俦去往云南,提了货之后由广东回福建,而严晶心则与五枚顺江直下,扬帆远遁。 等李巴山找了帮手回到巴水县时,得到的消息是严咏春带着她师父去追杀他了,有许多人看到她们乘船而去,气得李巴山只能望江空叹跳脚。 此时严晶心正在舟中一脸严肃地向五枚恳请:“师父,清廷怕什么我们就搞什么,他们要压制武学传承,我们何不布武天下。”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五枚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想法是如此的离经叛道,可她不得不承认严晶心的想法很的用,让汉人的脊梁都挺起来,身强体健的百姓多了,清廷又如何能作威作福。 好在五枚比严晶心理性多了,她想到的是难处:“布武天下可不容易,教徒弟练武可是要花很多功夫的,时间精力怕是少不了,即便我们二人竭尽所有,怕也是杯水车薪。” 严晶心有招啊,她神神秘秘地附在五枚耳边:“师父,您觉得我姐习武的进境快吗?” 五枚就事论事:“比之常速十倍有余,就算你是一下山就开始教导她,也很了不起。” 严晶心却得意地晃着脑袋呵呵一笑:“师父,我只用了三天。” 五枚又被严晶心给吓着了,这是什么神通?五枚压根不敢想,因为不可能做到。 严晶心不卖关子:“师父,将神打的法门结合在一起就行,刺三个后枕的穴位,然后趁着迷蒙劲教拳他们就能记住要决,最后让他们每一次都喝血酒请神上身。” 五枚眼都不眨地盯着严晶心看,严晶心却一本正经的点头,还把神打法门的关要都一笼统倒了出来。 五枚闭眼思量了许久,过了一会猛地睁开了眼,却还是摇头:“良莠不齐,又管教不过来,万一为害一方,那岂不是造孽?” 严晶心早有预案:“师父,我们不教李巴山他们也这么干,没有武艺,山贼盗匪横行百姓们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去,反而是有了制约这些恶人还会收敛一些。” 五枚还在犹豫,明显可以看到她脸上神情闪烁,严晶心又加大了剂量。 “师父,武学传承总在讲心性,可即便如此教出徒弟为非作歹的也不少,如果我们相信人心向善,那么总会有好的弟子去压制坏蛋,破除了敝帚自珍的问题,至少武学就能在普通人中传承下去,也不会再有少林内劲遗失之憾。” 这番话击中了五枚的心坎,她以拳击掌下了决心:“好,这一路去杭州我们可以试一试此法。” 严晶心还有更深的一层等着:“师父,武学是要交流才有进益的,咱们还可以借布武天下的机会融汇贯通各派武学,兴许又有新的发阐。” 这才是严晶心真正的目的,求学无门的痛苦,她是深切地体会了。 其实她不这么干以后也会有人干,武学就是这么流入民间的,要不然后世就更没有武学传承了。 区别只在于严晶心有更快更好的办法,而别人须要一拳一式身体力行。 功夫就守不住,秘不示人别人就没有办法获得了吗?只要有耐心,墙角总归会被刨倒。 如此反倒便宜了别有用心之人,因为他们的渠道、手段比普通人更多,锄头也更利。 与其让杨露禅那样热爱武学的人的遭遇阻挠,还不如大家一视同仁都能轻松得到。 说什么太容易得到了不珍惜,那就是一个借口,大家都轻松地学会一加一了,有人不珍惜非得说一加一等一或三吗? 以偏概全用特例来推常规,就是偷换概念,双标嘛,谁还不清楚。 不说武学,就是任何一门学问当年也是深藏富贵之家,是他们爱学问吗?不是,他们只是想垄断学问而已。 想想看学识的普及,当初那些门阀也一大堆歪理,看看后来有没有问题? 只是想压制愚民罢了,而广传天下正是破除这种压制的最好办法。 这个道理一说,五枚就坦然了,武学说一千道一万一样是学问,统治者从来都不愿意学问被广播,因为学问一旦种下去收获的就是砸向他们的果实。 唯有意识觉醒人人如龙天下才会太平,道理就跟大家都有核弹了世界大战就很难打起来一样。 严晶心此举既是为了搜罗各种武学并试验之,也是为了给清廷找不自在,就不信了,他们培植势力的速度还能快过回梦心法。 五枚与严晶心就这么一路玩着前往杭州,中途每到一个大一点的码头她们就上岸四处闲逛,既是歇息方便五枚疗伤,同时又物色美玉良才。 只要根骨还行,严晶心就挑一些行为举止善良的普通少年传授武功。 可进展也不顺利,在普通老百姓眼里也弄不明白武功是个啥,多数小孩还问功夫能吃吗。 别以为授人绝技就大单了,若不是五枚师太慈眉善目卖相好,严晶心还被当成人贩子来的。 后头严晶心学了个乖,把自己装扮起来,弄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样,也不道破身份,只说自己是方世玉。 这一次就不那么容易引起误会了,只是每一次她讲述自己的身份时五枚都会在旁边偷笑,这徒弟,以后怕是会让丈夫头疼得欲仙欲死。 以后不知道,现在败起家来就不得了,严晶心出手大方,教个徒弟还接济些银两,穷文富武,喝鸡血泡药浴也要有钱买呀! 当然这也是辩识人心的法门,贪婪的她们扭头就走了,老实本分的严晶心反倒要硬塞。 严晶心不缺钱,除了应急的十几根小黄鱼,从山贼那拿来的金银都在沿途换成了银票。 可每教个徒弟就给出去几十一百两,金山银山也能折腾干净。 严晶心有招,她还能搞点劫富济贫的勾当,不是要放风溜着李巴山嘛,她便以李巴山的名义到处作案,专挑达名称不好的达官贵人富户下手,后世的河南道台江炎皓有了同病相怜的难友,没准是他家祖上也不定。 李巴山在长江沿岸很快就声名鹊起,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洋大盗,能止小儿夜啼。 李巴山知道是严咏春干的,那些遭了贼的官老爷举人也在李巴山的情报网络触手范围内,第一时间就能知晓。 可他也无可奈何,因为严晶心做事很随机,根本防范不了,只知道严咏春大体的路径是一直顺江而下,那不用说终点肯定就是李巴山的老巢了。 扑空了几趟之后,李巴山明白过来,对方就是想累死他。 他也不追了,干脆放船直下,回杭州去等严咏春和五枚上门。 等着严晶心上门的还有魏溯难,他回到家还挺早,想着小魔女可能睡美容觉就没有吵扰严晶心。 而且严晶心也知道他今天回来,以她的风火劲铁定会杀上门来的,不如就等等吧,省得严叔叔整天提心吊胆像防贼一样。 可左等右等,严晶心是既不现身也不发消息,让魏溯难都不敢睡觉。 别不是又生气了吧?这会儿他又不敢发消息了,怕挨骂。 终于撑不住了,眼皮子打架魏溯难就在沙发上迷瞪起来。 昨晚长途,魏嘉新和贤慧轮流着开车,他们也没有休息不好,都去补觉了,暂时地将魏溯难忘在了脑后。 可他们一觉起来,发现魏溯难还在客厅的沙发那当磕头虫。 傻儿子哟,贤慧想起了十八岁时的魏嘉新,觉得父子俩还真的是一脉相承。 看来还得老娘出马,贤慧给严晶心去了条消息:“心心,我们到家了,你在哪?” 反应很及时:“啊!慧妈妈,我跟李老师在家补课呢,我爸又出差去了,李老师来了我得待候着呀。” 贤慧看了消息乐了,这妮子在替她老妈吃飞醋呢,李老师进李老师出的,还侍候,字里行间满是牢骚。 作为一直来往的老同学,李臻那点小心思谁还看不出来,不过李臻从不越线,贤慧除了替她婉惜也帮不上忙。 连话都不方便多嘴,荆桔比自己还明白,唉,劫数。 其实严晶心就是在应付李臻,但不管怎么说李臻还真就在严家。 贤慧只得过去推了推魏溯难:“到床上去睡,严叔叔出差了,心心在补课,今天不过来。” 魏溯谁一拍脑门,忘了这条,解放了! 他逃也似地冲回了房间,吧唧一下飞扑上床,这罪受的,真冤枉。 还有更冤枉的在等着他,魏溯难中断了的剧情,想着等等严晶心,结果,他这一觉睡下去,一不小心就进了梦境。 雷老虎的擂台摆了出来,挂上了一副对联,上联是拳打广东一省,下联是脚踢苏杭二州。 浙江商帮正在跟广东商帮别苗头,作为浙江商帮的靠山,陈阁老一直为此头疼。 下面的官绅豪商们少了块肥肉,都想着从广东商帮那找补回来,杭州知府借机向方德施压的由头就在于此。 雷老虎虽然未能融入本地派,可他额头上写着大大的李字,就是浙江商帮的隐形分子。 师爷给雷老虎出了个主意,何不借此讨后陈阁老麾下的浙江大豪,趁机与本地派拧成一股绳,又出人情又得利,一箭双雕。 雷老虎当即一把将师爷拍了个趔趄:“干粮的,你说的就是我想的,英雄所见略那个一样,哈哈!” 他们倒是忽略了,这样捧高踩低开地图炮会引起南粤商会的反弹。 又或者雷老虎手下兵强马壮,他认为广东商帮没有办法威胁到他,所以他就真的这么嚣张地开干了。 擂台一开张,那些在杭州经商的广乐人就不乐意了,纷纷议论。 “雷老虎这就是摆明了踩我们广东人啊,这都敢挂出来?” “破里阿莫,喔己干他!” “我底应该联合起身,请广东拳师来怼佢的场。” “对,大家夹份倒了他的档!” 雷老虎不在意这些,他在擂台上跟本地人拉感情呢。 “我雷老虎初到贵境,就是要跟杭州父老和睦相处,鄙人有一个女儿,设下擂台比武招亲,谁抢到绣球算谁赢,小女就嫁给他,咱们结成亲家,那我雷老虎就跟大家是一家人了哇。” 他还当众拉出了李小环,说清楚是他和他老婆守擂挑选女婿,并劝台下的人不要随便试险,比武须签生死状,打伤打死概不负责。 李小环还展示了身手,十数丈远,她在家丁搭的人梯上踩了两下就飞身上了擂台,还一直纵身到近十米高的木塔顶上,中间也就点了两下借力。 这一下不但没有吓退围观人群,反而引来热烈的叫好声,也引发了擂台下青壮们的涌动。 无它,李婷婷太漂亮啦,见者心折,无不垂涎三尺。 台下就有个公子哥立即声称如果娶了李婷婷以后就绝不让她睡好觉。 旁边还有人笑话他行不行,那位公子哥将纸扇一收往背后一插:“不行也得行,这等女子,拼了命都得上,我这就去签生死状。” 他说完就挤开了旁边的人,真个去送死了。 可他却带动了一大堆人,围着签状的雷府师爷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 这一幕被凑热闹的瘦猴和小肥仔看在眼里,他们赶忙钻着人缝离开,得赶紧通知玉官,他们认出李婷婷来了。 其实李婷婷一开始也不乐意,她还想着方世玉呢。 可她又找不到方世玉,连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瘦猴和小肥仔叫他玉官。 不得已,李婷婷才跟母亲坦白,希望李小环能够帮她把比武招亲给推了。 最后李小环说服了女儿:“如果那个年轻人真那么优秀又喜欢你,那么他知道消息一定会来打擂台,到时你告诉娘亲,娘让他通关,玉成婷婷的心愿,如果他不来,那就说明他胆小怕事功夫也不够,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豆蔻少女知道个啥,李小环都以为剧本会照着自己的意思走,母女俩还心中窃喜呢。 等瘦猴和小肥仔找到方世玉时,他正遵照着方德的严令在家里温书呢,还是瘦猴和小肥仔爬围墙扔进来的菊花提醒了方玉世。 这时方德也进来了,他只得哩哩啦啦地读起了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方德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对劲,终于发现那本《唐诗三百篇》拿倒了,可方世玉却背得滚瓜烂熟。 儿子还是很聪明的,就是聪明劲没用对地方,方德也不追究,只跟方世玉说了要出门几天就出了书房。 等方德脚步声远了,方世玉跳出了窗台,一步跃到围墙上:“找我什么事?” 小肥仔报功似地嚷嚷:“雷老虎招亲了,他女儿就是那天跟我们一起跑接力的那个妞。” 魏溯难一下就吓醒了,完了,情节又打开了,这下怎么办? 他不知道,严晶心也睡了个过午觉。 她借口功课太多太累要休息,就跟李臻玩起了午休遁,没想到刚一睡着,梦境就被拉到了这一节。 五枚师太和严晶心紧赶慢赶地下了船,刚一进杭州城,就听到了雷老虎设擂台比武招亲的事。 此事影响太大了,可谓街知巷闻,到处都在议论严晶心想不听都难。 雷老虎竟然为如花似玉的绝色女儿招亲,还是门槛极低的比武招亲,不论家境出身,打赢了就迎娶白富美继承万贯家财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太玄幻离奇诱人了。 可这事诱惑不了严晶心,还恶心到她了。 本还想晚点去给魏溯难一个惊喜呢,结果有惊无喜,擂台都开打了。 这就说明魏溯难不老实,还说等着自己呢,没准又在梦境里口花花泡妞了。 《方世玉》的情节严晶心又不是不知道,方世玉就是打擂台跟李婷婷勾搭上的,而且方世玉的老妈还跟李小环勾搭上了,这都什么乌七八糟。 严晶心觉得受了李臻的算计,心里正不舒服呢,内个李小环被她套上了李臻的光环,映射上了。 严晶心丝毫没有意识到,此时她心中醋浪翻飞汹涌如潮。 就连五枚师太都发现她脸色不对劲,主动询问:“晶心,有心事?” 严晶心假坚强:“师父我没事,可能是累着了,要不赶紧找个地方歇脚吧。” 想了想严晶心请示五枚师太:“师父,我们是去寺庙挂单还是找套房子安顿?客栈倒是不方便。” 她又改主意了,不打算直接去找方世玉,而是另行在杭州落脚,就偷偷地躲在一旁冷眼静观。 那样容易抓住方世玉的马脚,到时视方世玉的表现来泡制他,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晚上的时候魏溯难将家里的废旧机械键盘都找好了,但没用。 当他告诉严晶心不小心把梦境往前推了的时候,严晶心就“哦”了一声,不咸不淡的。 魏溯难还待解释一下,严晶心就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这一眼把魏溯难看得汗都下来了,他开启了摇头电扇模式:“真没有,我就是,就是,唉,算了,到时你自己看吧。” 小样,人家都没提,他就自己露馅了。 严晶心给他判了个缓期:“我和五枚师太还在半路上晃荡呢,打算弄个布武天下看看效果,估计到杭州还有一段,你慢慢来,不着急。” 第136章 临敌不敢前 能不急嘛,火烧屁股了都。 魏溯难欲言又止的可不仅仅是李婷婷的问题,还有方世玉的毛病。 某人是个颜控,要是让她知道方世玉是一个矮挫子三寸丁,还不知道怎么被她埋汰呢。 因为练了金刚不坏体的缘故,方世玉的身高连一米六都没有,这要是跟一米七几的严晶心站一块,那画面,不敢想。 其实这一段在梦境里方世玉也开始抽条了,魏溯难觉得应该是方世玉有了相应的功法和血食法,把金刚不坏体的缺陷给补上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严晶心,这也是严晶心说有新的功法魏溯难这么上心的原因。 可他不小心推动了梦境,又没跟严晶心打招呼,而雷老虎又始摆擂台了,可把魏溯难急坏了。 他都瞒着严晶心偷偷地做了许多功课,本来这些生物学的知识魏溯难完全可以让严晶心帮忙,可他拉不下这个脸。 不过有了劲道和真气,这一点生物学知识也难不倒魏溯难,他已经查清楚了资料,只要骨垢线没闭合他就仍然有机会。 都不用去医院,劲道和真气就是一部非常优良的ct和磁共振。 今天他经过自我“扫描”已经找出了探测骨垢线的办法,劲道和真气的振动依次扫过骨骼,它们的反馈在不同密度的介质里是不一样的。 只要平心静气,魏溯难就可以在脑海里聚合出一幅画面,就跟真气在经脉里运行时得到的内视效果一样。 魏溯难的学识很优秀,他很容易就弄清楚了成像原理,其实跟雷达和ct以及核磁共振都差不太多,就是一台生物b超。 都是利用波的反射来多点定位,然后把不同的回馈聚合成像而已。 就像用一个手电筒照射一个物体,不同部位反射回来的光线强弱是不一样的。 有些明亮,有些暗淡,如果手电筒的照射能持续,且手电筒的照射范围能够完整地覆盖整个物体,那得反射回来的光线就可以组成一个明暗结合的图像,将被照射的物体描述出来。 劲道和真气就是这样的手电筒,虽然传回来的是机械波,但这个振动是连续的,能将不同部位的不同振动波连起来,可以通过神经在大脑里成像。 盲人摸像,给足够的时间和足够的体验,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还是可以知道大象长什么样。 骨骼分为很多部分,有些部分含钙量较高,硬度、强度因此提升,称为骨化。 有一部分是软骨组织,它们倒有点像间质膜,称为骨骺。 当这部分骨骼从血液中获得养分,把里面的钙质积累凝固下来,骨骼就生长骨化了。 骨骺完全骨化就会留下一条与骨干融合的痕迹线,它是骨骺与硬骨干的分隔线,称为骨垢线。 骨垢线一经闭合,骨骼就无法再行生长。 不要以为只有现代的设备能照射出骨垢线来,古代的武学家,利用劲道和真气也可以探查出来,这便是摸骨了。 通过劲道和真气,可以摸出骨骺的强度,从而可以推算出骨骺的生长趋势,进而可以推测一个人的长成空间,判断出这个人练武的资质。 感谢严晶心,魏溯难现在不但知道了如何判断方世玉能不能长高,还从严晶心提供的虎豹雷音得到了启发。 骨骺跟间质膜趋同,而且它也跟肌体内的间质连结,如果利用虎豹雷音来促进骨骼生长,不就可以改善一个人的先天体质了吗? 振动频率提高就是超声波,超声波不但能雾化,也有凝固离子的作用。 很多动物可以发出超声波,其实人体也可以,只要将劲道和真气利用起来,提高它的振动频率,就是一种超声波。 虎豹雷音的真正奥秘便在于此,它可以刺激间质,调节人体内的养分平衡,而非利用气劲去震动内脏器官。 这也意味道,通过武功可以刺激骨骺生长,再辅以血食法,岂不是可以将一个普通人变成一个武学天才? 魏溯难打算进入梦境试验一番,现实里他的骨垢线都基本闭合了,而且在自己身上试验风险太大,哪比得上在梦境里自在,随便玩。 这就是魏溯难跟严晶心闪烁其词的那部分,某人因为吃飞醋,错过了这样一个很重要的发现。 又进入了梦境,小肥仔和瘦猴不断地撺掇:“玉官,雷老虎摆明了在踩乎我们广东哎,太气人了。” “世玉,你出面,三拳两脚就打赢了,真的,雷老虎的老婆守擂呢,一个女的能有多大能耐。” 方世玉能抵挡住,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想到了个阴损的招数,他向小肥仔和瘦猴抛出了勾子。 “你们想不想学功夫?我有办法让你们两个在七天内变成高手,要不到时候你们去打擂台?” 瘦猴动心了,可又有点犹豫:“怎么可能,七天变成高手,你又不会变魔术。” 小肥仔想的是另一出:“七天?到时候擂台就打完了,那个小妞就嫁给别人了。” 方世玉狠狠瞪了一眼小肥仔:“嫁给别人有什么不好?我又不喜欢她。” 小肥仔眼神一闪身子一抖,差一点从围墙上摔下好,他用力地扒住墙瓦,压得瓦片啪啪地裂了几片。 声响惊动了麻菇,他进了方世玉的书房,发现不见人影又到窗台前往院子里找。 看到方世玉蹲在围墙上,围墙外还露出两个蘑菇头,都是方世玉平时的玩伴,麻菇才放了心。 但他还是得给方世玉提个醒:“玉官,你快下来,老爷快来啦。” 方世玉跳下墙头,走到窗台前:“麻菇,有钱吗?借点钱花花,你找我老妈结帐。” 麻菇不明所以:“要多少,多的没有,只有几两碎银。” 方世玉手一伸:“够了,记得不要告诉我爹,跟我妈拿钱。” 麻菇掏出碎银递给方世玉,方世玉接过银子塞进怀里,又两下脱了外套递给麻菇:“你先帮我顶着,我很快就回来。” 麻菇的反应慢半拍,接过了外套才想起来,忙急促地呼唤方世玉:“少爷,不行啊,我要跟老爷出去的啊。” 可麻菇又不敢大声,方世玉轻轻一蹦就跳出了围墙,早就没了人影,麻菇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小肥仔和瘦猴以为他们说动了方世玉,却发现方世玉并没有往擂台方向去,而是往城外跑。 这就不对了,小肥仔哎哎两声想喊住方世玉:“玉官,不对啊,不是那边。” 方世玉没站住身形也没回头,边走边答话:“没错,跟上来就对了,你们想不想长高?” 嘿哎喂,这句话对广东人来说是勾魂夺魄的,小肥仔和瘦猴都忘了擂台的事了,疾步跟上了方世玉,没有什么比长高更能吸引广东佬的了。 南方人身材普遍矮小,广东人尤甚,谁不希望自己变得英武不凡高人一等? 方世玉顺道买了几根针灸用的银针,又买了个大瓦罐,还有一些药材,一坛黄酒,让小肥仔和瘦猴咽了好几回口水。 他们算看出来了,方世玉是打算带着他们去搞野炊呢,只是食材哪来他们没弄明白。 不过以方世玉的本事也不用多问,等着吃就好。 三个小伙伴跟方世玉一路跑,很快就出了杭州城,过了浒墅关,终于见到了大运河旁的河滩湿地。 到了这美食就满天飞了,成群结队在河难上展翅滑过的野雁,草荡里咕咕叫的野鸡,还有矮树丛上的斑鸠。 都是能让人口舌生津的美物啊,方世玉捡起几故卵石,嗖嗖几下,它们就乖乖在地上躺好了。 要说还是严晶心大方,她想着反正魏溯难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俩人谁跟谁啊,她的就是魏溯难的。 所以严晶心手上的那些个武功魏溯难也学了个七七八八,没学全是因为有些技法他不喜欢,像飞镖这类犀利的功夫怎么可能拉下。 先将这些鸟禽的喉头割开,鲜血滴到黄酒里,然后瓦罐烧水,褪毛去脏,一发将数只禽鸟收拾干净。 扔进瓦罐里,放入药材和盐,再找些野生的香茅,大火猛炖,一罐百鸟朝凤就飘荡出勾人的浓香。 得,开造吧,那汤汁那嫩肉,舌头都能和着美味的羹肴吞下去。 就是混了血的黄酒有些腥,不过有了香茅解气也别有一番风味。 三人干掉了半罐有余的羹汤,小肥仔已经躺在草地上直哼哼了,猪样。 瘦猴也没好多少,可惜他肚皮小,看着瓦罐直呼亏了,已经撑到嗓子眼再也吃不下,只得望佳肴长叹,其实是打嗝。 这时方世玉才掏出银针图穷匕见:“我们是不是兄弟?” 小肥仔继续哼哼,瘦猴继续打嗝,几大口血酒下肚,他们也有点晕,这就算是认了。 方世玉揭开了谜底:“我给你们施针,等下你们会睡一觉,醒来后你们就会功夫了,神打,明白吗?刚刚喝的血酒就是神引,这罐汤是能让人长高的灵药。” 小肥仔和瘦猴都目光变亮,但他们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示意。 那就没问题,方世玉胼指在小肥仔和瘦猴的耳门穴上一点,两家伙就晕了过去,接着银针在他们的后枕入穴,没一会两个小伙伴就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 方世玉开始教他们打太极拳,饱腹过后不宜剧烈运动,以太极拳来打基础,正好消食促消化吸收,再适合不过。 三趟太极拳下来,估摸着小肥仔和瘦猴已经记牢,方世玉就开始柔声引导他们调整呼吸。 以站桩行功,没一会方世玉的肚腹就开始一阵鼓鸣,这是以气劲激起虎豹雷音,先行搅动下丹田内的真气,运气行脉以促进养分通过间质向骨骺汇聚。 这中间方世玉还得帮着小肥仔和瘦猴导脉认穴,这俩可没有气劲。 魏溯难在苏灿那吃了大苦头才掌握的经脉,到了小肥仔和瘦猴一觉醒来就懂了,所以说努力不一定牢靠,方法更重要。 这个迷糊觉到了过午才醒,该打的基础都给两小伙伴打好了,只要接下来几天坚持不断,再将睡梦罗汉拳和降龙十八掌教齐,方世玉就收获两个打手。 严晶心说要布武天下给魏溯难提了个醒,方世玉是没功夫跑去教人,但他有两个死党不是。 一个好汉三个帮,把帮手培养出来,有事了就可以让别人来单挑,总比自己去群殴别人来得轻松。 没见高帽星爷那样的地痞都能摇人嘛,咱们的方世玉马上就要变成高大英俊玉树临风的公子哥了,打架还得亲自上,多跌份哟。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无兄弟不群殴嘛。 正好,文火慢炖的百鸟朝凤又做了一罐,干了这碗增高汤,异日净街更倜傥。 三人干掉了大半罐,剩的也不浪费,方世玉扛肩上回去孝敬苗翠花。 上好的滋补养颜美容汤往老妈面前一放,啥也不用解释,什么都是对的。 此时太阳偏西,该回了,三个小伙伴一路迤逦而行,还可以畅想明天的菜谱,小肥仔说可以考虑打头野猪炖了,瘦猴觉的大运河里的鲜鱼更美。 方世玉局气,大手一挥,不打紧,轮流着来,都简单都会做,烹小鲜而已,又不是治大国,安排上。 苗翠花也被安排了,一伙广东会馆的客商联袂而来,把方家的绸缎庄挤得满满当当。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希望方德牵头,拉一帮人跟雷老虎对着干。 广东的商家在外头还是挺抱团的,遇事了会互相照应,现在雷老虎已经放出话来要拳打一省,他们当然不想坐等。 其实方德也是收到了风声,便以出去办事的名目避开这一出,他手上有更攸关的事务不方便出头。 可方德千算万算算漏了自家老婆的性子,苗翠花不笨,可奈不住苗翠花讲义气呀。 经不住这些同乡的恳求,苗翠花一拍胸脯:“行,这事我揽下了,就让我们家世玉出战,一定能打得雷老虎抱头鼠窜,打到他娘都认不出他来为止。” 苗翠花在那大喇叭的时候方世玉就回来了,在人群外头听到老妈打包票他赶紧提醒:“老妈,爹说了不让我打架!” 大伙刚热血上头呢,方世玉这么一说顿时如同冰桶临头浇下,都没了心气。 里面有几个年纪大点的豪商人老成精有见识,眼睛骨碌一转就来了主意:“玉官啊,这是擂台比武,事关我们广东人的名誉,怎么能说是打架呢!” 又有应和者:“这么多叔伯兄弟都看着呢,放心,你爹回来我们帮你顶着,一定不会怪到你头上。” “就咁样被人踩佐,我底广东人的面都没哂,以后仲点做生意?” “世玉,你头上还顶着广东十虎的名头呢,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父老乡亲的饭碗给人砸了?” “不说那么多,来点实在的,你们家茶叶的订单今年我给加三成,总行了吧?要不是你虾叔不能打,我捋起袖子就上去了。” 有理有据,软硬兼施,外有面子内有里子,这些乡亲父老的提议还真不好拒绝。 可去打擂台就是一道送命题,不是怕打不赢雷老虎夫妇,方世玉怕的是严晶心。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去打了比武招亲的播台,万一醋坛子翻了那自己还不得被腌成酸菜? 看来只能用一招拖字决了,方世玉挤了进去,将瓦罐放在桌上揭了盖,一股和着药材味道的浓香扑鼻而出。 方世玉团团抱拳行礼:“各位叔伯兄弟,不是我不想去打擂台,而是我前两天跟织机房的人过了手受了点伤到现在都还没好,所以请容我几日养伤,待好了再一鼓作气打败雷老虎如何?” 怕苗翠花帮倒忙,方世玉还给她打了个眼色,以母子二人一向以来的默契,这一波算是稳了。 可是初初发话那位老伯是位老江湖,他把玩了一下胡须明言:“玉官,不是在哄我们出门吧?此事干系广东商帮的盘子,可作不得假。” 方世玉拱手半躬:“陆伯您老人家淡定,七天,给我七天,一定不让乡亲们啃这只死猫。” 恰好,方世玉眼角又瞄到小肥仔的父亲也在,他便指着瓦罐朝小肥仔的老爹点头:“今天去弄伤药时小六和阿竹跟我一起去的,真没骗大家。” 苗翠花这时也出面帮腔:“等几天也好,让那些炮灰去帮我们试探清楚虚实,这样打起来就更有把握了。” 这是老成熟谋之言,大家听得进去,于是一帮老乡也纷纷告辞。 虾叔还真不食言,留下了张银票做订金,只剩下广州市舶司,生意本来就会变大,他也真咽不下这口气,一举两得。 没有外人了,方世玉连忙献殷勤,进厨房拿了碗勺出来待侯母上大人喝汤。 苗翠花干了三碗才消停:“滋阴补阳,口味醇和,好正啊!” 广东人都爱喝一口老火汤嘛,恰好挠中痒处。 过足了口瘾,苗翠花终于又想起了正事:“从麻菇那拿了几两银子,就为了煲汤喝?你也没受伤啊,呃,还真的大补。” 苗翠花打了个嗝,她还是品出了味,这罐汤的后劲上来了。 第137章 老娘逞英豪 苗女侠放下碗,猛地抬头看向方世玉:“不对,你有事瞒着我!” 那就招了呗,反正口径都统一好了的。 方世玉站直了身子,笑嘻嘻地问苗翠花:“老妈,你认认真真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一下我,看看我有什么不一样?” 苗翠花一摆手:“嘁,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哪一块我不清楚,你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拉屎,你抖一抖身子我就知道你想尿尿……” 苗翠花的法螺吹着吹着就不响了,她还真站了起来,左看右看,还踱到了方世玉的身后,用自己的肩跟方世玉比了一下。 然后苗翠花就“啊”的大叫起来,还围着方世玉团团转了几圈,这才伸手揽住了儿子,在肩膀上狠狠地拍了数下。 别看她动作如此豪迈,可苗翠花的眼眶里都有泪珠在打转,嘴上却依然不怂。 “可以啊!不愧是我苗翠花的儿子,又长高了一寸,现在高过老娘了!” 她的声音打着颤呢,鼻音也出来,眼晴红红的,就是没哭出声,喜极而泣了都。 苗翠花一直因为方世玉长不高而抱憾,这是她逼着儿子修习金刚不坏体所致,她平时加倍地宠溺儿子就是想补偿回来。 苗显手里的金刚不坏体神功是有缺陷的,少了最核心的内劲法门。 方世玉的外公对少林功夫的情怀跟五枚一样,心心念念着把金刚不坏体补齐,参照别的功夫,他推断是修习者无法把先天之气用于蕴养己身。 苗翠花受了苗显的影响开了脑洞,先天之气婴孩身上有啊,于是她就在自己的宝贝儿子身上试验了。 让方世玉一岁不到就开始练习金刚不坏体,这样总有先天之气了吧? 结果功夫是练成了,方世玉也差点练废了,十二岁之后就不长个,可把苗翠花愁的。 男人如果不伟岸,影响到的事情可就多了,至少讨老婆这一关就不好过,没有哪个女孩喜欢三寸丁的。 现在这个问题迎刃而解,苗翠花又怎能不欢欣。 高兴完了苗翠花又担心起来,她怕这个好消息会过期,万一长了点又停下来怎么办? 方世玉十五了,一般过了十八岁就很难长高,余下的时间不多了。 苗翠花咋喜还忧的样方世玉看在了眼里,他赶忙把底亮出来,得把老妈给哄好喽,接下来的事才好谈。 “老妈,长高这事不用担心,不是意外,是我遇上了个高人,给了我一副药方和一个修炼的法门,坚持修习就能见效。” 好消息来得太快它就像是龙卷风,把苗翠花给吹晕了,她嘴里呢喃着“高人”、“药方”、“法门”,好一会才抓住重点。 她抓住了方世玉的双肩:“还能长高?” 方世玉点头如捣蒜:“对,还能长高,至少能比老妈高一个头。” 苗翠花上头了,立马开始关门落闸收拾档口,弄得方世玉都蒙头:“老妈你干什么?又关门,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苗翠花的手更利落了,一边收拾一边探问:“那位高人呢?咱们得去答谢人家,生意不打紧,这事更重要!” 得,这个理由比前几天正当多了,苗翠花没心思做生意,几头牛都拉不回来,方世玉干脆上手帮忙。 他也没忘交代清楚:“不用去答谢,是自家人,五枚师太,我应该叫她老人家师伯祖。” “五枚师伯?娘有二十多年没见到她老人家了,娘小时候习武还是师伯启蒙,那时南少林……” 苗翠花像个小姑娘一样雀跃,可说着说着就停了,紧接她又恢复了正常,上一代的恩怨她并不想留给下一代,背负着沉重的仇恨是过不上日子的。 苗翠花把话题又拉了回来:“师太在哪?我们得把她接回家里住,在寺庙里挂单肯定住不好,而且也不方便……世玉,你要像对你外公一样敬重师太知道么,一定不能忤逆!” 方世玉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师太带着师姑云游去了,没说去哪,可能就在杭州左近游玩,估计过段时间才会现身。” 他模糊了时间,严晶心也没说什么时候到,不如就弄个可长可短的说法。 可苗翠花的关注点跟儿子不一样:“师姑?师太又收了个徒弟?有多大?” 方世玉比出了两根手指头,快要碰到一起了:“可能比我大那么一点点。” 苗翠花将方世玉的手拍开,继续自说自话:“原来师妹那么小啊,那也挺可怜的,跟着师太肯定挨吃苦,居无定处风餐露宿都是家常便饭。” 方世玉哪敢说严晶心是个小富婆来着,连忙“是是是”,总之老妈高兴就好。 苗翠花却高兴不起来:“娘也是早早地跟你外公出来跑江湖,娘认识你爹那会已经在江湖上闯荡了三年。” 苗翠花又想当年了,这是她时常跟方世玉念的经,不过这一次停得快。 “你在哪遇上的师太?” 方世玉早有腹稿:“就那天跟织机房那伙打架,从刑捕房出来师太就叫住了我,她是从我的功夫上看出来的,给我留了方子和功法,嘱咐我一定要连续服食七天,期间最好不要跟人动手,因为服药时骨骼比较软脆。” 苗翠花庆幸地拍拍胸脯:“幸好我刚才把住了,不然还真危险。” 硬把功劳往自己头上安,苗翠花的“乾坤大挪移”功力之深厚也是没谁了,方世玉还得小鸡啄米般点头,谁让这人是他老妈。 然后苗翠花的回路又跳线了:“这么说师太知道你的身份,你也知道她老人家是谁,那你怎么不把师太给留住?” 这耙倒打得狠,方世玉还差点接不下来:“那个……那个师姑不太好说话。” 不管了,先把锅扣严晶心头上,事实上也是她耽误的时间嘛。 苗翠花却代入了,因为她觉得严晶心跟她的经历近似。 “小姑娘家家都这样,没事,她也算你的长辈,你让着她点,等她结婚嫁人了就好了,跟娘一样,你看娘现在多好讲。” 方世玉不由点头,确实很好讲,打人专打脸,骂人只扎心,以德服人啊。 但苗翠花下一句话就让方世玉神魂颠倒了:“这样的女孩就需要找个知冷热懂疼人的老公,如此过去的苦才不白挨,就像娘一样,娘遇上你爹就像掉进了蜜罐里。” 想一出是一出的苗翠花猛地又飙出一个念头,让方世玉差点魂飞魄散。 “世玉,你说娘把虾叔介绍你师姑好不好,你虾叔家境也不错,性情也好,还没有不良嗜好,家里的老人也不在了,嫁过去家里就是你师姑说了算。” 为了不挨严晶心揍,方世玉立马否决了:“虾叔年纪太大了吧?他都快五十了。” 苗翠范撇嘴:“你懂个什么,毛都没长齐,这样的男人有能力有经历,最会疼老婆,快五十算什么,我嫁给你爹那会你爹都快六十了呢!” 方世玉败退,但还想抢救一下:“师姑她估计不喜欢老的,她应该喜欢年青的。” 苗翠花白了方世玉一眼:“小孩家家,你怎么知道?” 要遭,好在方世玉不缺急智:“师姑自己说的,她说她就喜欢我这样的小帅哥。” 苗翠花也不知又搭错了哪根筋,她捏起了方世玉的两个脸团晃了晃,还做了个鬼脸:“娘也喜欢这样的小帅哥,又俊又可爱。” 方世玉放弃挣扎,苗翠花又放开了,沉声道:“也对,姐儿爱俏,也是人之常情,这些都不打紧,娘其实是希望她能安顿下来。” 方世玉已经打了提前量给严晶心埋了伏笔,见苗翠花慨然出神,又觉得莫名,便追问了起来:“老妈你为什么希望师姑安稳下来?” “傻了吧?你想啊,师太年纪那么大了还收了个徒弟,一定很疼爱,你师姑嫁人了走不动了,师太就跟着安享晚年,师太年纪比你外公还大,到处奔波多孤寒啊,要是你师姑有了孩子师太还能含饴弄孙,不比飘泊四海好多了么。” 这个道理好强大,连方世玉都忍不住给老妈竖了个大拇指,照这么看,等严晶心和五枚到来时很好谈呀,看苗翠花的样怕是会举双手双脚赞同的哟。 没毛病,计划通,却差了火侯。 方世玉又没点透这位小师姑是喜欢他,还是非君不嫁那种。 苗翠花呢,也没理解到这一层,她哪想到事情会这么巧呢。 她现在心里还藏着事呢,方世玉为了个小姑娘出头打架,苗翠花问他小姑娘是不是很漂亮,方世玉以为混过去了,其实没有。 后来方德也跟苗翠花说起过此事,详解了此事如何摆平,里面的前因后果以及幕后背景。 方德本来是想警醒苗翠花当前是多事之秋,让她看好门户,小心惹祸。 可在苗翠花看来却是儿子懂得讨姑娘欢心长大了。 难得有个小姑娘长得好还不嫌弃方世玉,让苗翠花上了心,今天又闹出雷老虎设擂比武的事来,苗翠花心就热了。 为什么广东会馆的众人找上门来苗翠拍胸脯揽事,她想着既然小姑娘不讨厌方世玉,雷老虎又以比武输赢定亲,那说明此事可以操作一下嘛。 雷老虎觉得智珠在握,苗翠花还认为手拿把攥呢,咱们的苗女侠就是这么有信心,比武嘛,赢定了的。 现在又加上方世玉还能长高,听说雷老虎的女儿又长得闭月羞花,玉树珠材配沉鱼落雁,一对壁人呀。 此刻苗翠花心里的那碗甜汤都沸腾了,有搞头。 次日,当方世玉和小伙伴又去打“野食”煲汤练功时,苗翠花照样店门紧闭,生意也不做了,儿子的终身大事要紧,她要亲自去看看未来的儿媳妇。 反正肯定赢的嘛,只要儿子喜欢,李婷婷还不得改姓方。 苗翠花还来了个女扮男妆,她想好了,儿子不方便上擂台,这不还有个老妈么。 如果李婷婷合自己的意,她就顶替方世玉去打擂,赢一个儿媳回来。 苗女侠的思路就是这么清奇,不过强中自有强中手,有一位女侠的脑回路后来居上。 严晶心与五枚在杭州城外安顿了下来,五枚是出家人不便露头,严晶心就负责外出打探消息。 想知道李巴山的动向,最好的办法不是去找李巴山,而是弄些事端让李巴山自己跳出来,雷老虎的擂台无疑是当前最好的入手点。 利用擂台比武,不但可以将李巴山逼出来,还可以堂堂正正当众将李巴山击毙,谁让雷老虎在设擂台时弄了个生死状来着。 但严晶心也没有急着动手,因为暂时还没有迹像表明李巴山一定会出现。 这就像是田忌赛马,如果严晶心先浮头跳到了明处就被动了。 李巴山可以选择隐忍,输掉擂台比武再纠集人手堵住严晶心师徒。 这时侯需要下中二驷来兑掉对手的前卒,把李巴山逼出来,这样严晶心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干掉他。 本来这个人选很好安排,方世玉上就行,他可以一路吃掉车马炮,直捣对方老将。 严晶心跟五枚说联络人手,也是打的通过方世玉联络上天地会的主意。 可魏溯难不小心催动了梦境把严晶心这个醋坛子给碰翻了,原来好好的计划搁浅。 严晶心现在还想抓方世玉到处粘花惹草的马脚呢,不急,看看再说。 所以严晶心天天都乔装改扮了在擂台下看热闹,顺手捉方世玉的黄脚鸡,公私两便,一举两得,两开花。 可今天看热闹的就遇上了凑热闹。 苗翠花来了,还好巧不巧地跟严晶心挤一块了。 意外只是相对于苗翠花而言,对严晶心来说这位老阿姨脸熟得很,苗翠花一出现严晶心就认了出来,她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于是严晶心故意靠了过去。 看比武的人很多,挤成一团水泄不通,正好此时有一个和尚冲上擂台去挑战,惹得人群叫反,嘈杂连天。 不过那个和尚也不济事,三招两式就被李小环一脚踹下擂台。 巧了,和尚飞跌的地方正好就是苗翠花立足处,看到一个人影砸过来,人群轰的一声往外猛挤。 谁都怕被砸中,也就顾不上会不会引发踩踏了。 苗翠花知道危险,急忙运劲排开人群,跌倒的围观者她还得拉起来向外抛。 严晶心也没袖手旁观,她一旋身子就靠着太极的挤劲插进人群中,通过旋身游步把围观者向外排。 由她来挤总好过这些人乱挤一通,严晶心知道如何用劲不伤人也不至跌倒。 两人就这么在人群中排出一个七尺方圆的圈,正好够那个大和尚摔下来。 和尚是趴跪着落地,嘭的一声过后,他还满地打滚不断拍打地面,太痛了。 原过李小环恼这个出家人不修身养性,还贪图自家女儿的美貌财富,一怒之下,踹中了和尚的小腹。 围观人群一散又回潮了,被重新挤了回来,正好将苗翠花和严晶心遮挡住。 苗翠花俯下身朝和尚戏言:“大和尚,这是比武招亲诶,好心你还俗了再上去打,不然命根子不保,就算不想当和尚也得当到底咯。” 和尚一边呻吟着一边答话:“那姑娘太漂亮了,哎哟,家财万贯,嘶,和尚我也动了凡心,啊,哪怕佛祖见了这样的阵仗都顶不住啊!” 旁人轰然大笑,苗翠花却被和尚说的心动怦然,她站起来望向擂台边上的阳棚,果然就见到了一脸着急四下观瞧的李婷婷。 那无瑕的小脸蛋,再加上焦急的神情,活脱脱的西施捧心样。 嘶,苗翠花也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小妮子也未免太漂亮了吧! 正当苗翠花感叹不已时,严晶心变了嗓音搭话了:“这位兄台动心了吧?还不赶紧上,我见犹怜哟,你不上我就上咯。” 苗翠花猛地转头看向严晶心,她还真有点下不来台,旁边的这个青年也很俊俏啊,七尺昂藏,把她的儿子都比下去了。 最要命的是刚才苗翠花看到了对方的功夫,至少不比自己差,这要是他上去打擂台就没有方世玉什么事了。 本来苗翠花没有那么着急,她想着在杭州地头也没有多少武林高手,最好还是等过了七天让方世玉自己来打擂台。 这样两个小情儿你情我愿你浓我意皆大欢喜多好,完美。 可现在被旁边这个帅哥拿话一激苗翠花就有了紧迫感,这个儿媳妇可不能被别人抢走! 正当此时,李小环又在台上喊话了:“各位英雄,还有哪位要上台比校的?如果没有那就明天请早了!” 李小环话声一落严晶心就开始下蹲,苗翠花看到了心一紧,便一脚踏在了严晶心的大腿上,飞身跃起。 她不仅仅跳跃,还向人群抛洒了一大包铜钱,嘴里大吼一声:“快捡钱啊!” 大伙都忙着弯腰捡钱了,苗翠花得以在围观者的肩上背上一路踩踏过去,最后一个飞纵,站在了擂台上。 总算是抢到了个先手,苗翠花再看向刚才她藏身的位置,那个小帅哥早就没了影。 不管了,抢儿媳妇要紧,苗翠花向李小环抱拳一礼:“慢着,还有我!” 第138章 翠花拆擂台 李小环见苗翠花一表人才,语气也变得和缓,见礼之后依例问询:“这位英雄如何称呼?” 苗翠花不正经惯了,大大咧咧地跟李小环调笑:“敢问这位美女又如何称呼?” 李小环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苗翠花的灼灼目光一刻也不停地照在她的脸上,让李小环窘迫地垂下了眼帘。 苗翠花脸皮厚,她也没有意识到她穿着男装呢,自来熟地没话找话:“别害羞嘛,咱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她还亦步亦趋地上前,直直地向李小环走去。 李小环更为难了,不得不出声提醒:“别过来,你没打赢之前我们可没关系。” 可苗翠花没反应,脸上一副色与魂受的猪哥样。 其实是苗翠花走神了,她在暗叹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这个亲家母长得如此俏丽,难怪女儿容貌如仙。 可李小环不知道哇,这么一个大帅哥都快靠到她身上了,李小环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 苗翠花终于还是醒过神来,出声提醒:“岳母大人,别再退了,再退就摔下去了。” 台下还有好事者扯着嗓子大喊:“干脆连岳母一块娶了算了!” 围观众闻言都齐声大笑,却把李小环惹怒了,她俏脸一板:“你是来打擂台的还是来耍流氓的?” 可苗翠花拎不清啊,她还倒过来反问:“打擂台又如何,耍流氓又如何?” 这一回可把李小环给惹毛了:“打擂台就报上姓名手底下见真章,若是鼠辈藏头露尾就别怪我不客气。” 雷老虎也火了,在擂台下指着苗翠花唾骂:“你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来这里捣乱,惹急了我让你全家死光光。” 苗翠花觉得这一刻应该把台型凹出来,她拍手拍腿踢起下襟顺势转身系好,这才摆了一个起手式亮相:“我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广东十虎,方世玉是也!” 苗翠花想着用方世玉的名号来打擂台,那将来儿子迎娶李婷婷就名正言顺了,可她没弄清楚来龙去脉。 雷老虎一听方世玉的名字更是怒气冲顶,这小子是缠着他女儿不放吗?摆明就是来拆台的。 他冲着李小环就嚷嚷:“小环,揍他,给我揍到连他老妈都认不出他来。” 这是雷老虎跟李小环约好的暗号,如果打擂台的人不合意就说揍,如果合眼缘就说称量。 可李小环与雷老虎对暗号时苗翠花动了,她木塔的横梁上一拍,噌噌噌地三步就上了塔顶。 苗翠花到了上面还向下喊话:“拿个花球而已,何必大动干戈伤了和气呢。” 李小环跟苗翠花可没和气,一肚子怒气呢,快炸了,她也追了上来,最后一下都不求站稳,直接就飞腿蹬向苗翠花。 苗翠花正想把花球摘下,耳边风声便起,她只得一个闪身躲到木塔的一角。 李小环踢了空,干脆就顺势蹬在了木塔的横杠上,又弹了回来,也占了一个角桩。 刚一站稳,李小环又一个高抬腿扫踢过去,她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登徒子。 苗翠花就属于典型的心里没数,她还奇怪呢,这亲家母怎么好像火气冒顶了。 她也一个高抬腿,挡住了李小环扫向自己太阳穴的脚尖,还向前一压,两人变成了互相架着拉腿了。 苗翠花以欣赏的眼光上下打量李小环的大长腿,唔,跟她自己的好有一拼,她不由赞叹:“好腿,好腿功!” 李小环咬着牙回应:“彼此彼此。” 任是谁被一个男的这么打量自己的大长腿,哪怕平时引以为傲,这会也会觉得肉麻难挡。 李小环将腿往旁边一错,打算以脚跟敲击苗翠花的肩胛,可苗翠花也跟李小环来了一样的招数,两人同时弯腿下蹲,避开了对方的劲道,然后两人就这么腿交腿地卡住了。 苗翠花无所谓,李小环却闹了个大红脸,两人的大腿还靠在一起呢,感觉十分异样,让李小环无所适从,除了雷老虎还没人跟她这么亲近。 她向上一够,拉住了木塔上挂着的红绸,抬高了身子空出了支撑脚,又尖向苗翠花。 苗翠花则是悬空一跳,支撑脚的脚掌架着李小环攻来的脚背就向上一蹿,抱住了一根横木。 两人在对方肩上的那条腿被绷拉紧了,韧带一阵阵地酸痛,可她们硬是咬着牙用唯一活动着的那条腿凌空蹬来踹去。 这还哪像打擂台,完全就是女子撒泼摔跤的样子。 苗翠花不觉得难看,可李小环却觉得自己被人占了天地的便宜,脸红得快滴血了。 这会李婷婷心里也在滴血呢,不知从哪弹过来了一个小纸团,她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奖牌还在吗?” 完了,是那天跟她一起参加接力赛的小帅哥,李婷婷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这可怎么办?李婷婷一直在焦急地等待自己的意中人出现,可白马没见着,白条来了,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小帅哥不想来打擂台?又或者他觉得不方便现身,李婷婷思虑万千,越脑补越多。 然后她看了一眼擂台上,母亲正跟那个大叔纠缠着呢,看样子母亲也不占优,这要是那个大叔打赢了,难道她就嫁给这么个大叔吗? 才不要,那个大叔眼角都起褶子了,都快能当她爹了。 要是苗翠花听到了李婷婷的心声估摸着要大喊:完了,老娘的鱼尾纹都那么深啦,不活了! 可苗翠花不会他心通,她正跟李小环较着劲呢,都是小动作,两人的另一条腿也缠住了。 先是李小环的蹦踢被苗翠花的腿弯夹住,然后李小环顺势一冲就把脚跟架到了苗翠花的大腿上,让苗翠花变成了五心向上打坐的姿势。 两人四腿都松不开,她们又腾出了一只手继续,甚至连牙齿都用了上,咬不咬得着另外说,先吓死对方也好。 李婷婷觉得不能再等了,她估计她等不来如意郎君了,然后她也来了急智,附耳雷老虎:“爹,我要去如厕。” 雷老虎正紧张着呢,也没防着这一招,他吩咐丫鬟跟着,也没在意。 要说太有钱了也不好,李婷婷就娇生惯养出了大小姐脾气,就两字,讲究。 她就非得回她的闺园去方便,丫鬟也没办法,只能陪着自家小姐绕路。 其实李婷婷是打着主意翘家呢,她想着既然小帅哥给她扔了条子,那多半就在左近,只要离开了她爹的耳目,她应该就可以得到接应逃走。 接应是真的有,不过不是李婷婷期盼的小帅哥,可是一位大美女。 那条子就是严晶心的杰作,李巴山一直不露面,严晶心就把主意打到了李婷婷头上。 如果这个招亲的主角丢了,以苗翠花的性格多半不依不饶,接下来必定大闹擂台。 雷老虎也必然不会硬吃这个哑巴亏,一定会跟李小环联合,双拳不及四手,苗翠花打不过,方世玉不就被拖下水了嘛。 然后李巴山也肯定会出来平事,如此李巴山在明,严晶心和五枚在暗,一举歼敌的机会就来了。 严晶心缀在李婷婷后面,看着李婷婷一步三回头的样还想笑,她的情哥哥这会还不知道在哪潇洒呢。 奈不过丫鬟的催促,李婷婷终于还是量步量到了家门口,这会家丁手下们都在擂台那盯着呢,老巢空虚。 严晶心就跟着她们一起进的门,那个丫鬟竟也没发觉,严晶心这会又换回了女装,变成了李婷婷的“小尾巴”。 没一会,严晶心就扛着个布袋从闺园的围墙跃出来,街上也没人,都挤在擂台那看热闹。 将布袋放在停放好的板车上,严晶心抬起车把轻轻一推,轱辘声就呀呀响起,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又过了一刻钟,那个跟着李婷婷的丫鬟才慌慌张张跑了出来,直直往擂台那奔去。 刚才等小姐如厕的功夫不知怎的就眯着了,一睁眼,小姐不见了,这会丫鬟还不知道雷老虎会不会要她的小命呢。 等丫鬟跑到府门前的擂台边,苗翠花已经跟李小环分出了高下,众目睽睽之下,苗翠花的“流氓”打法还是占了便宜。 李小环对贴身搏斗有些不适应,终于给苗翠花抓住了空子,当时李小环一分神就松了劲道。 苗翠花趁机脱了纠缠,紧跟着脚一勾就让李小环失去了平衡从木塔上滑下来。 苗翠花也不会眼看着亲家母摔死的,她还是单手拉住了李小环,就是话比较气人:“岳母大人,你也忒沉了吧。” 嘴贱归贱,她还是将李小环拉了上去,也趁着李小环神思不属之时扯下了花球。 可这个木塔搭得讲究,那个花球的绸布是活结,正好卡着中间那根削尖头的圆木,抢花球时一不小心就会被圆木砸中。 圆木滑下时李小环正好看到了,她只得推了一把苗翠花以避开冲击。 苗翠花正开心呢,也分神了,被人猛地一推她顺势就一个后蹬腿,纯粹是条件反射。 李小环被踹飞了出去,十米高的木塔,武功再怎么高没准备冷然摔下不死也伤,因为来不及发力运劲。 苗翠花还算知机,扯着木塔上的红绸就飞身而出,跟着李小环跳了下来,中途揽住李小环的蛮腰一个横抱,两人飘后落地。 啥事也没有,就是姿势不太雅,活脱脱探戈舞最后那一下,男的抱腰,女的仰身劈腿。 这下雷老虎就有事了,他一把推开了苗翠花:“你竟然敢轻薄我老婆,你不想活了是吧。” 还没等雷老虎发作,师爷跑过来了,以手挡嘴就这么在雷老虎耳边一嘀咕,雷老虎脸都黑。 女儿跑了,这可怎么办? 雷老虎猛地瞪了一眼旁边的丫鬟,吓得丫鬟一阵筛糠。 丫鬟当然不敢说自己睡着了,只说小姐趁她不注意爬墙跑了,还是让师爷转告,她怕自己说会被雷老虎一拳打死。 雷老虎又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苗翠花,方家的这小子打赢了自己的老婆,按规矩女儿就得嫁给他,可雷老虎越想越不得劲。 他原来是想着通过联姻勾搭上本地商帮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两边都没着落。 雷老虎可不是个老实人,左瞄瞄右瞄瞄便心生一计,他朝丫鬟走去,吓得丫鬟连连退了三步。 可雷老虎这会脸上堆出笑来了:“别怕,老爷认你做干女儿,这位大英雄打赢了擂台,你就嫁给他。” 不管三七二十一,雷老虎就将一块红绸布罩在了丫鬟头了,拉着她往苗翠花那一推:“呐,你赢了,我女儿嫁给你。” 人群发出了大大的嘘声,这是当众作弊哟,也太没品了。 苗翠花也出离愤怒了,雷老虎等于在啪啪地打她的脸:“你女儿是刚才坐在擂台下的那个,不是这个丫鬟,你也太没脸没皮了吧,输不起就别摆擂台,丢人现眼。” 李小环也觉得这样做不好,拉了拉雷老虎的衣摆,压得很小声:“老爷,这样做不好吧,再说这位公子人品武功都不差,犯不着这样。” 雷老虎朝李小环打了个眼色,又摇了摇头,转头却理直气壮地对上苗翠花:“我说为女儿摆擂招亲,又没有指名道姓说是哪个女儿,这个女儿我刚才认下了,干女儿也是女儿,怎么就不行?” 苗翠花觉得胸中气堵,都快说不上话来,她忍了好几下都没忍住,那就让这股气爆出来吧。 作为一代侠女,苗翠花可不受这样的腌臜气,她啪啪啪啪地鼓起掌来,节奏很慢,一边拍手一边从牙齿缝里蹦出话来。 “好,好,好!既然摆下擂台不讲规矩,那就别怪我拆了你的擂台。” 雷老虎向前一步,虎起了脸:“你敢!” 苗翠花有什么不敢的,天王老子来了都没得面子给。 她气贯全身,这一次就不是打着玩了,那是要命的一击。 苗翠花脚趾抓地一蹬,一个冲拳就向雷老虎击去,雷老虎也做了防备,推掌一击,拳掌相交,苗翠花就被他轰飞了出去。 可雷老虎却暗叹糟糕,中计了,苗翠花飞退的方向是擂台支撑着木塔的桩子,只见苗翠花一个剪腿,那根一尺粗的木桩就被她咔嚓一声给剪断了。 原来苗翠花是利用雷老虎帮忙加劲,再合上她八分气劲的一招,木桩经受不住从中炸断。 人苗女侠也是有口齿的,说话算话,说要拆了这个擂台就拆了这个擂台。 木塔倾斜了两分,但还没有倒,雷老虎已经追击而来。 这个擂台已经不仅仅是擂台,这是雷老虎的脸面,利用字眼耍诈还可以化解,只要找回女儿,真个就让她嫁给本地的一位俊杰,虽然光彩削了些,但也还过得去。 如果真让苗翠花拆了擂台,那雷老虎以后在杭州是真的直不起腰来的,别人会看清楚他的外强中干,连个擂台都搭不稳,又如何能在杭州站稳脚跟。 李小环也意识到这一点了,她也出手上来帮忙,李小环想着将苗翠花驱离,过后还可以慢慢谈,只要能解开双方的心结也不至于兵戎相见。 但她也没料到苗翠花的性格就是这么刚,而且苗翠花也不傻。 她就以塔桩为掩护游走,不与雷老虎交接,有本事你雷老虎也像我一样打木桩,看谁先建功。 苗翠花或拳或掌,或腿或膝,招招都击在塔桩上,每一招都将木桩打得木屑纷飞。 她也不求一击见功,却不断地声东击西兜圈子遛着雷老虎和李小环二人,气得雷老虎哇哇直叫唤。 就这么两追一躲,不断地在擂台底下绕来绕去。 李小环想在后面堵,苗翠花就直直地冲着雷老虎去,雷老虎也不敢全力,他怕苗翠花又来刚才那招,那样就不是拆擂台了,那是砸他老婆。 木塔越来越斜,已经发出嘎嘎的声响,再多弄几下,没准就塌了。 这时苗翠花忽然就不躲了,她猛地大吼一声“看我无影手”,接着就在塔桩、上一蹬借力,像个陀螺一样化出满天掌影向雷老虎拍来。 这一蹬让木塔又歪了一些,李小环慌忙从反向不断地踢踹,想让木塔正回身。 这样李小环就无暇顾及苗翠花和雷老虎了。 单打独斗,雷老虎疲于应付,力道都收不住,一阵排山倒海的掌劲就啪啪啪啪地与苗翠花互换。 可苗翠花却趁机横身抵住了另一根擂台木桩,换了数掌后,那些劲力全被苗翠花化到脚底,又一根桩子裂开,眼看就会被压爆,上头太重了。 雷老虎抬头看了一眼,今天这擂台是保不住了,那就找方世玉的晦气吧,从他身上丢的脸,从他身上挣回来。 不再顾及擂台,雷老虎大吼一声:“小环,我们联手揍这小子一顿,擂台倒了大不了再搭一个,值不了几个钱。” 李小环也醒了过来,救不了的死物就该放手,只管从方世玉身上出气就行。 雷老虎的掌劲变沉,也不再顾忌,李小环也从身上包抄上来,却并没有加入战团,而是在外侧游走。 苗翠花的压力变大,单打一个她还能应付过来,对上这对黑白双煞就吃紧了。 第139章 打窝抛饵料 苗女侠不白混江湖,打不过就扯乎呗,反正她说要拆擂台也拆成了。 但她没有直接跑路,而是寻了个空隙又蹿上了摇摇欲坠的木塔。 雷老虎见苗翠花又有异动,哪肯与她甘休,一个提纵便使出了武当虎爪功里的猛虎跳涧式,一下子扑向苗翠花的背心。 虎爪功是武当绝技,猛虎跳涧可不是单纯的扑击,而是结合了轻功的气劲法门。 这一招能扑跃过很长的距离,因为施展者在跃起来除了强劲的蹬腿之力外,还利用身躯以及气劲在空中滑翔。 其实就是一种虎豹雷音的应用,飞在半空中肚腹不断的鼓荡,产生一个对空气的下压力,以此来对抗重力。 苗翠花就差点中了招,她本来以为已经拉开了与雷老虎的距离,没想到三丈余的空间,雷老虎说话间就扑了过来。 没有办法转身了,苗翠花只得以后蹬腿来对付。 两人的劲力在空中相接,苗翠花又被加速推出,嘭的一声撞到了木塔的桩柱上,重重的碰撞让她的前胸气血翻腾,好像要裂开一样。 木塔开始加速倒塌,苗翠花发狠了,手抓脚蹬,像一只灵猫一样沿着塔柱快速地向上攀爬。 幸喜塔身已斜,有一个角度能够受力,苗翠花很快就上了塔顶。 而雷老虎与她对了一招,也被蹬踢着落地,噔噔噔退了三步才站稳,却伸手拦住了想飞身追上去的李小环。 李小环看到马上要倒下的木塔也不着急了,等方世玉掉下来再出手也不迟,她忙聚气提声:“木塔要倒了,大家快闪开。” 你说苗翠花是不是傻了,雷老虎和李小环还在下面等着她呢,爬上即刻要倒塌的木塔不就又落入了围堵? 才没有,十米的高塔倾倒,苗翠花就顺着木塔倒伏的方向一下子飘飞到旁边的屋顶,还站在屋顶上向雷老虎放话:“今日所赐改日一定奉还。” 说完苗翠花便在瓦顶着飞踏而去,嘀哩嗒啦一阵点脚声过后,苗翠花就不见了人影。 雷老虎和李小环也没有再追,雷老虎是觉得追不上,李小环以为赶走了方世玉目的达到了。 苗翠花等跑远了才“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血雾,刚才还是中了雷老虎的算计,她撞到木桩的那一下受了伤。 好彩,被她生生地忍住了,没有众人面前出臭。 雷老虎则向围观的人群抱拳行礼,木塔倒得比较慢,下面围观的人群都跑开了,没有砸伤人。 “今日有人作祟,比武到此为止,明日我雷老虎重建擂台,再行接受各位英雄的挑战,届时雷老虎亲自恭迎大驾光临。” 擂台被拆了,雷老虎这一次是真的骑虎难下,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如果他灰溜溜地结束比武招亲,以后他也不用在杭州混了。 他必须拿出勇气唾面自干,总之擂台比武必须进行下去,丢了面子,只要能跟本地商帮联姻,还可以从里子那面找回来。 当然,雷老虎必须把女儿找回来,不然连里子也没有了。 围观众闻言也星散了,还不断口沫横飞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刚刚的见闻。 今日过后,方世玉比武拆擂台、雷老虎输人又输阵的传说就会在杭州城里遍传。 李婷婷被严晶心催眠了,带回了师徒二人在城外买下的院子。 当然严晶心也只跟五枚说是她名为田雨儿,父母双亡,被人牙子卖到了青楼,自己看她可怜就赎了出来打算收作弟子教拳,顺便有个人照料五枚。 看着田雨儿的模样,五枚也真信了严晶心的说辞。 师徒二人都不会为难这个女孩,长得太漂亮又没有人护着也难过,拜严晶心为师确实是条出路,五枚也允了。 严晶心的功夫也到了可以收徒的层次,教拳的手段更是不得了,要不是年纪上还欠缺些,五枚都认为沿途教的那些少年严晶心应该认下师徒名份。 现在有了一朵解语花,端茶递水聊天解闷,正合适。 雷老虎却非常不适,找遍了杭州城,连官府都动用了,愣是没发现女儿的踪迹,一点线索都没有。 到了这时雷老虎回过味来,他赶忙向李巴山禀报,也让李巴山有了猜测:“不是冲着你们来的,应该是为父在外头结下的仇家下了手,看来她们真的追到了杭州城来。” 雷老虎也慌了,李婷婷可是他立足的根基,原来还想着靠着嫁女弄多一份倚仗,现在不但没开好路,连着原来那条也有些堵了。 李小环不知道李巴山和雷老虎的算计,她六神无主:“那擂台要不要停掉?” 李巴山乾纲独断:“不能停,但我要去找些帮手来,对方来者不善,与其被动防御处处受制,倒不如做下了套子以身作饵趁着擂台比武将他们一网打尽。” 雷老虎也决定多方下手:“我请知府大人帮忙,暂时封住城门,这样如果有不明人物来住也可以有个防备。” 他们没想到,严晶心打好了窝引来了鱼儿,就是为了吃掉他们这些饵。 那一窝三条鱼今天吃自己了,炖了一煲川芎紫苏鲫鱼汤,粘稠奶白的汤汁飘着浓香,别提多诱人了。 就为这,方世玉还是一路小跑着回家的,因为鱼汤冷了或者煮二道就不鲜了。 可他回到家却发现家里没有人,柴熄灶冷寂寞空庭,没道理呀,方德是出门了,可苗翠花跑哪去了? 就在这时,方世玉听到屋顶上的瓦片重响,接着院里就有落地声,这声音听着很沉重,这飞贼也太菜了吧。 天还没黑呢,就来光顾,得是饿成什么样才那么着急,而且听脚步声功夫也不过关啊。 方世玉抄了一根棍子,就猫在了门边,打算趁着对方潜进来时抽个冷。 可那个飞贼不走正门,还挺熟练,直接一跃就从窗户跳入了苗翠花的房间。 方世玉垫步慢慢地靠到老妈房间的窗台,发现窗扇又合上了。 还是熟人?点都踩好了,还知道偷正主的房间才有油水。 窗扇是雕花格子的,上面都糊着油纸,方世玉照着那个影子就一棍子捅了过去。 长棍戳破了窗纸向着影子撞去,却被什么东西格住了,还伴随着哎哟一声的扯嘴呼痛。 中招了,方世玉将长棍抽回又捅,还横抖了一下扫了个棍花,长棍却被夹住了,还被扯了进去。 “谁抓我的棍子?” “你老妈我!” 早说嘛,回自己家搞得像个飞贼似的,方世玉绕道跑了进去,却发现苗翠花正在对镜换装。 她穿着套男装,拿了圆帽一抖,满头秀发就散落下来,苗翠花忙挽起发髻,一边梳理一被绑发带。 方世玉凑了个趣:“哇,老妈,今天很有型哦!” 苗翠花一边忙乎一边回应:“帅你个头啊,得跑路,对了,你今天煲汤了没有?” 方世玉一愣:“煲好了,鲫鱼汤,在外面。” 苗翠花绑好了头发就往外走:“在哪?” 方世玉屁颠屁颠地跟出去,帮苗翠花盛好了一碗汤递上:“还温着。” 苗翠花接过来都没用勺子,一口就灌了下去,喝得太急,还咳嗽了,咳出了些血丝在碗里。 方世玉看到了,脸都青:“老妈你受伤了?谁干的?” 苗翠花没回应,她还没想好说辞呢,顾自捧起了那个大瓦罐咚咚咚咚地将小半罐的鱼汤全干掉了。 这才用袖子擦了擦嘴,长长地谓叹了一声:“啊,你这汤能冶伤,正好用上。” 方世玉按耐不住了,又追问:“是谁伤了你?” 苗翠花忍了一下才破口大骂:“都是为了你,雷老虎比武招亲,老妈我想着帮你讨个媳妇,就用你的名义去打擂台了。” 方世玉立马飚冷汗了,完了,严晶心要知道了自己还不得脱层皮? 诶,外有彪悍女友,内有没数老妈,这夹心烧饼的日子可真不好过。 不过他转眼又想到,苗翠花受了伤,那多半是打输了,幸好幸好。 方世玉拍拍胸口:“老妈,不要紧,输了就输了呗,我不喜欢雷老虎的女儿,我有中意的人了。” 他本想先忽悠住一个再说,却没想到苗翠花啪地一声将瓦罐重重地拍在桌上,开口便怼:“那你不早说,害得老娘上了大当。” 方世玉冤枉啊,嗫嚅着:“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雷老虎的女儿啊。” 苗翠花一口气被堵住了,差一点又咳嗽起来:“完了,表错情了,我听你爸说那天你是为了雷老虎的女儿才跟织机房的人打架,所以我怕失了先手被别人抢了去,于是刚才你老妈我就出手了。” 方世玉顺着就搭了一句:“输了?” 苗翠花一拍桌子,把脚抬到了凳子上,动作过大又牵动了伤口,抽了口冷气:“嘶……怎么可能,你老妈我出马怎么会输?” 方世玉迷了:“那你这伤?” “那个雷老虎打输了不认,非要将一个丫鬟认做干女儿塞过来,你老妈我气不过就将他们的擂台拆了。” 哎哟行行好,苗大女侠可真虎,可这是自家老妈呀,方世玉怎么可能埋怨,倒是心里一股怒气顶了上来。 “老妈,那干嘛跑路,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又不是见不得光,该害怕的是雷老虎才对啊。” 苗翠花又有些做难了:“可你老豆回来别人一告状,他多半又要找我算帐,不行,我们还是收拾东西去外面避避风头。” 苗翠花是惯犯,经常风风火火地惹事,然后就带着方世玉东躲西藏,等过了几天方德平了事她又硬挺上了。 现在她这个脾性又发作了:“快点收拾好你的箱拢,我们去城外的染布坊躲几天风头。” 方世玉想想觉得也合理,干脆就顺了苗翠花的意,反正明天他可以借着跟小肥仔和瘦猴弄药汤的时机进城找雷老虎算帐。 而且下一段情节会在城外的染坊那上演,不如早去早做准备,免得被动。 以魏溯难的性子怎么可能打无把握之仗,给乾隆办事的那帮人都拿着火枪,他不得搞多点土炸药才能扯平。 左等右等等不到严晶心,方世玉打算自己上,染坊嘛,苦味酸不就是染料嘛,炒一炒就是烈性炸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母子俩当机立断,趁着天没黑就出了城,杭州知府那还没反应过来了,等城门关卡立起来,这两条鱼早溜走了。 到了染坊,苗翠花见方世玉东鼓捣西掏摸的也没在意,儿子一向如此,她也懒得管。 苗翠花窝在守夜的偏旁里生闷气想办法,到底要怎么个说辞才能把老公那一节混过去呢?她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就在染坊不远处,严晶心也在院子里摆起了大摊子,五枚看着都奇怪,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了:“晶心,你搞什么?” 严晶心在聚精会神地炒硝呢,之所以要在晚上制作,除了不引人注目外,没有太阳晒也更安全。 瞄了一眼发现李婷婷没出来,严晶心压低了声音:“师父,我在做炸药,对上清兵我们人少吃亏,得有好手段才能扳平。” 她将炒好的硝药晾在簸箕里,等凉了再搓成细末,混上焙烧碾碎的青锑粉和硫磺,这就是土制的青锑炸药。 将它们装进一个小陶罐里,再在上头塞好碰撞引线(摔炮)用泥封好,简易的手雷就制成了。 严晶心小心翼翼地掂着掌中的小陶罐,向五枚展示:“师父,这么个罐子,砸几个过去,即便是像李巴山那样的也跑不掉,他们可不会跟我们讲什么江湖规矩,为了干掉对手无所不用其极,我们也不能太老实了。” 五枚眯着眼睛笑,这个徒弟她太满意不过了,心很正却不迂腐,是干大事的料。 另一边雷老虎的手下也连夜赶工,又将擂台重新搭了起来。 有了被苗翠花拆擂台的教训,雷老虎出了血本将擂台弄得固若金汤,弄了个八角平台,立桩近百根,这一次总拆不了吧? 这一夜谁都睡不好,都在为次日的到来做准备,杭州城这潭水随着饵料的倾泻越来越浑,谁都想在里面摸一把。 长夜在开闭眼间就过去了,旭日东升,方世玉也借着去搞汤药的由头出了染坊。 他跟小肥仔和瘦猴有默契,如果小伙伴们在方家找不到他,就会出城来汇合,毕竟方世玉也是经常跟着老妈跑路的人,跑着跑着就跑出了经验。 晨时刚过,小肥仔和瘦猴就应约而来,也给方世玉带来了城里的消息,不出所料,城门开始盘查了。 这也难不倒方世玉,他们整天进进出出,也算是半个本地人了,都可以随着拉到熟人具保。 李巴山和雷老虎想着防陌生面孔,他们也料不到最终要他们命的是熟人。 今天方世玉赶了早,中午时分就给小肥仔和瘦猴弄完了功课。 功夫练完吃饱喝足,方世玉开始说行动计划:“昨天我老妈顶替我去打擂台,遭了雷老虎的算计,我打算今天去把面子找回来。” 小肥仔担心:“今天雷老虎一定会做足准备的,这擂台不好打。” 方世玉点头:“所以我才需要你们帮忙,我上去打擂台,你们得帮我把后路准备好。” 瘦猴这一次没拉稀:“玉官,你说吧,怎么做,一世人三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方世玉点头又摇头:“你们不要出头,暗中做准备,如果我打完擂台安全脱身,还需要你们在城里帮我打探消息,所以今天过后你们就要跟我划清界线。” 小肥仔顿时不满意了:“怎么可以这样,兄弟就是兄弟,难不成还要我们不认你了。” 方世玉要的就是这句话:“对,就是要你们不认我了,只有跟我无关,你们还不会引火烧身,这样在危急关头你们才能帮到我。” 方世玉针对的就是小肥仔,原情节里他就是逞一时义气,结果搭上了一条命。 这一回方世玉之所以要教授这两小伙伴功夫,就是希望他们能在关键时帮上忙,而不是枉送。 说清楚了小肥仔也不再死脑筋,而是沉静下来:“玉官,你说吧,你怎么安排我们怎么做。” 方世玉从怀里掏出了两锭银子,塞给小肥子和瘦猴,然后定定地看着小肥仔:“小六帮我多准备些鞭炮,等我打完擂台你就在人群里点燃鞭炮,将围观的人群吓得四处奔跑。” 接着他又望向瘦猴:“还记得我们以前做的打算带人上天的滑翼吗?阿竹你的手巧,多买些材料将那个竹风筝弄结实点,看着时机,设法让那个滑翼飞到擂台上方。” 小肥仔和瘦猴点头,方世主又交待了其它的各种细节,三人才联袂进了城。 擂台这边杭州府派出了大量的捕快和兵丁把守,连屋顶上也派了人,真可谓是密不透风。 每一个上去打擂台的人都要搜身,不准携带兵器。 雷老虎也怕死,他当然会利用地主之利将一切危险都扼杀掉,以他看来,任何打歪主意的人都会被他瓮中捉鳖。 可他没有料到方世玉本身就是一件人形的神兵。 补全了金刚不坏体的方世玉,不再需要兵器也能干掉他,现在方世玉从头到脚都利器,开了锋的。 第140章 少年拳伏虎 在擂台下等了一个多时辰,等小肥仔和瘦猴又出现在人群里打手势示意时,方世玉才到阳棚那签了生死状。 看到师爷用过雷老虎的印信,又等那些喽啰搜完了身,方世玉原地一跃在空中抄过三步上了擂台。 跳得比几天前高了些又远了些,方世玉的草上飞已经不需要助跑就能使出来。 眼前的一幕让雷老虎眯起虎眼,这是个劲敌,可那头师爷却噔噔地跑了过来,附在雷老虎耳边嘀咕了几句。 雷老虎眼睛又睁开了,定定地盯着方世玉,情况有些不对路。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方世玉好几下才瓮声瓮气地吐音:“你就是方世玉?昨天来了个方世玉,今天又来了个方世玉,到底哪一个是方世玉?” 方世玉没有理会雷老虎,而是朝擂台下的人群喊话:“有没有广东老乡在,有的话出面证明一下,我是不是方世玉?” 擂台下还真有几十个想看雷老虎出糗的广东人,闻言也举手应和。 “我是莲香楼的掌柜,台上之人正是德泰庄的少东家,经常到我们店里卖吃食。” “我是汇升联的伙计,方少爷家的银票都是在我们店里汇兑的,方少爷经常帮他爹跑退。” “鄙人是六福茶庄的老板,玉官是我世侄,可以具保。” 方世玉这才转脸盯着雷老虎讥笑:“昨天那人是谁我不知道,是你自己有眼无珠,连个假冒的都看不出来,今天本少爷就让你开开眼。” 雷老虎也生气了,指着方世玉大骂:“你个毛都没长齐的矮挫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女儿怎么可能嫁给你这样的骡子,乖乖回家吃奶去。” 觉得有些不对劲,雷老虎也沉下心来,与其跟这个不明根底的对手交战,还不如吓退他。 或者利用年轻气盛的特点激怒对方,这样动起手来把握更大,雷老虎可聪明着呢。 照着往常方世玉就该怒气冲天了,可他今天没有。 几天时间,方世玉拨高了好几公分,现在他已经不算是二等残废,所以雷老虎没能激怒他。 反而是魏溯难的腹黑属性又被点亮了,方世玉好整以暇:“不打紧,会说话你就多说点,不然等下被我拔了牙,变成了没牙老虎想叫唤都出不了声,唔,顶门的毛也不多,年老体衰,想揪着你的脑袋像武松一样打虎都难,唉,欺负一只老得快掉牙的老虎还真没有成就感。” 台下的人群发出哄堂大笑,雷老虎的脸面被方世玉的这一通讥讽全扫到了地上。 雷老虎脸涨得黑紫,紧紧的握住了拳头,今天这一局是没法善了了。 方世玉也不想和和气气,他今天就是来给苗翠花出气的,不把雷老虎气得七窍生烟,老妈的气就白受了。 他摆出了一个降龙十八掌的起手式,却继续朝雷老虎扔风凉话:“敬你的老,我先出手,说清楚,别搞什么让一手,不然等下将你打趴下了你说我趁你不备发难。” 方世玉为什么这么作呢?他得拿话激怒雷老虎,他来打擂就不是为了赢,而是要将雷老虎打屎。 倘若雷老虎见势不妙提前认输,众目睽睽之下方世玉也不能继续出手,只有把最强的雷老虎逼出来,他才好放手一搏。 打赢雷老虎他有信心,但如何才能一把过为民除害那就有讲究了,雷老虎不能认输,这样才能将最强招使出来。 降龙十八掌这等外功天然克制武当的内家功法,但它需要蓄势,不积攒足够的自然之力,亢龙有悔威力不足。 李巴山此时就躲在阳棚里,听到了台上的对话发觉不对头,刚想让人去提醒女婿,却不防方世玉猛然就发动了。 动如雷霆,是真的有雷声响。 方世玉借着脚踏步点用出了一招震惊百里,围着雷老虎游走一圈。 也不进击,而是脚掌嘭嘭地踩着擂台,肉掌不断地拍出一个又一个空爆,完全隔断了外围的喊话。 从严晶心那他了解到,雷老虎上面有人,万一对方不讲规矩出手制止比武,那他的目的就没法达成了。 这一阵阵轰隆隆的踏步和劈空的气爆把所谓固若金汤的擂台搞得犹如地震,擂台像浪里的小舢板一样上下晃动不息。 感觉到脚下木板的震动达到了自己的意图,方世玉才出招,一出手又变成了无声无息的双龙取水。 雷老虎只得运起虎爪功接对,一招虎扑劲与方世玉双掌对碰,这是他的最强手。 两人对拼双掌,又各自飘开,雷老虎噔噔退了数步站稳,方世玉是滑步一丈才止住身形。 感觉上是雷老虎的气劲更沉,因为他退得没有方世玉多,可实际上是方世玉追求视步效果,通过对掌他测出了雷老虎的底细。 李巴山此时凑到李小环的耳边:“立即加派人手堵住擂台的四面八方,对方有备而来,得提防有人接应。” 李小环得令马上就去吩咐家丁手下,李巴山坐回了原位,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擂台上,准备一有不妥就扑上擂台去支援。 擂台上雷老虎也已出招,他刚就立住就冲身向前,一个旋身用上了扫腿,回过身来又扑爪击向方世玉。 这一招叫做摆尾回爪,跟回马枪有异曲同功之妙,只不过不后退,而是旋身双击,旋风腿为的是调动对方,真正的杀招是扑爪。 老虎摆尾除了像鞭子一样抽向对方,还有一个平衡的作用,所以在旋身摆尾后老虎还可以在空中拧过身来再扑击。 这一点就不像人类,因为一般人的脊柱经不起如此大的扭矩和过冲,雷老虎完成这一招也不完全是靠扭身摆腿,而是有点像棉花肚那样的气劲应用。 在转身的过程中雷老虎的肚腹一吸一鼓,在腹下压出了一个气团冲地,将他的身躯托了起来。 不过这一招对方世玉无效,他以一式神龙摆尾扫开了雷老虎的扑击。 在台下看起来就是方世玉突然跃起双腿倒踢,却以掌击地两下,借着掌劲反弹向雷老虎后蹬。 本来雷老虎还想以虎爪擒住方世玉的两腿,再以一招懒虎翻身踢击膝撞方世玉的胸腹。 设想一下,你家的猫仰翻,以前爪支住你的手,然后它的两只粗大有力的后腿不断地乱踹你的掌心的样子,这就是懒虎翻身。 因为方世玉的双腿蹬踹使其身在半空,腹胸空门大开,在空中又没有着力,正适合使用这种看着有点像无赖打架的手脚并用招式。 只要中了招,方世玉就会被连击踢飞出去,不死也晕。 但雷老虎没得逞,因为方世玉的双腿他拿捏不住。 方世玉的双脚就像两根钢棒一样砸过来,不但虎爪没擒住,雷老虎的双爪好像被两个大铁锤砸中一般痛不欲生。 都能看到爪掌变型了,应该是指骨断裂所致。 雷老虎“嗷”的一声叫唤出来,不像是痛,反而像是用力吐劲,再加上他恶狠狠的面相,台下的人担心的不是他,只以为方世玉吃亏,人群纷纷哗然。 其实方世玉在上风呢,不仅仅局面,同时也是指位置。 利用腿砸雷老虎爪子的反弹劲力,再加上他以掌击地的气劲,方世玉借机飘高,在空中来了两个大空翻,飞起了两丈余。 然后他便以掌下击,一式飞龙在天就像雷老虎压来,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好时机。 雷老虎仓促对掌,却发现方世玉的下击好像没有用尽全力,全然不是推劲,反而是将他的双掌吸住。 一个上推一个提拉,雷老虎的动势就来不及回收了,方世玉微微缩掌一卸,并没有被雷老虎击飞。 原来就这么一眨眼的关节,方世玉变掌为爪,与雷老虎双手握在了一起。 手爪用力一剪,雷老虎的双手就像被两把钳子夹住,指骨被方世玉的握力尽数剪碎了。 金刚不坏体的功夫显了神威,方世玉全身上下都像是钢铁铸成一般,把雷老虎的手掌当成了一块金属进行锻造加工。 雷老虎哪顶得住这个,十指连心痛,雷老虎又“吽”的叫唤起来,可方世玉也跟着他“啊”的大叫一声,都分不清到底谁处于劣势。 在台下之人看来,方世玉和雷老虎是平分秋色,正在较劲呢。 手被缠住脱不开,雷老虎也不会坐以待毙,他忍着巨痛双手猛地抖甩,下身一跃而起来了个上蹬腿。 这一招唤作虎上墙,甩爪抓挠,下面狂蹬腿。 方世玉要吸住雷老虎的双掌就被他拉下身形,然后雷老虎上踢正正击中了方世玉的小腹,不是一下,而是交替着三脚。 还好错开了几分,不然这一下可会让方世玉从此都不太方便。 可是雷老虎只收获了“咣当”数响,他踢在方世玉小腹上的那几脚好像是踢在了铁板上。 不仅如此,他还让方世玉借劲从他头顶上翻了过去,来了个大回环。 这里面有或跃在渊的掌劲,只不过方世玉依然没有松开雷老虎的双掌,而是翻飞过程中将雷老虎的双手反拧过来,让雷老虎后仰。 然后方世玉的双脚此时着地一蹲,掌劲一抖,这招损则有孚就通过雷老虎自身把他撬倒,咚的一下重重地砸在擂台上。 后背砸地,雷老虎痛得张大了嘴,却叫不出声来,刚才那一下他的气劲全乱了,为了保命都运在了背上,与擂台相撞时散了开去。 李巴山看出了不对劲,雷老虎像是被方世玉制住了,他噌地站了起来,可这时方世玉却放开了雷老虎的双手。 然后方世玉双手一张双掌下拍,一招鸿渐于陆就像扑翅的大雁跳过了雷老虎的脑袋,下盘的双膝重重地砸在雷老虎的肚腹上。 好在雷老虎及时地运起了棉花肚,这一砸并没有要他老命,全被棉花肚化到了身下的擂台上,又击起轰然巨响。 擂台又抖颤起来,三寸厚的松木板都震得嘎呀作响,还有大量的灰尘被下方的支柱震起,让擂台围起了一阵烟尘。 雷老虎的棉花肚将方世玉抛了出去,方世玉以一式利涉大川击地,咚的一声蹿出,紧接着回过身来就向雷老虎交替地不断挥掌。 雷老虎并不是自己起的身,而是被方世玉的掌劲给震了起来,接下来的密云不雨看似是击向雷老虎,其实是用掌劲将雷老虎推起来。 方世玉要让雷老虎站起来“像模像样”地交战,这样才不会引得李巴山上台插手。 他围着雷老虎转了一圈,终于让雷老虎站直了,可是气劲中心的雷老虎却被方世玉的一阵掌风给压得气都喘不过来。 这不是降龙十八掌的招数,而太极拳的气劲法门,方世玉通过这一圈,以密集的掌劲组成了一个围实雷老虎的气团,并且挥掌推动气团中心逆时针旋转,形成了一个负压气旋。 声音是靠振动传导的,负压时空气是向内旋转压缩流动,这样声音就无法向外延递。 即便是雷老虎现在想投降,喊出来也没人听得见,不得已雷老虎只能逆着方世玉的旋转变化脚步,想冲出这个对手弄出来的气旋。 可此时雷老虎的手骨都已经破碎了,压根就无法挥掌击出气劲。 于是这一股肉眼看不见的气旋就压得雷老虎脚步沉沉,他还得不断地变幻手势来准备格挡方世玉的进招,看起来就像是两人在擂台上游走对峙。 方世玉又变招进击了,他横身一冲,让自己的身体平放着旋转起来,手上的掌劲以一式羝羊触蕃螺旋推出,又给了雷老虎一个竖直方向的离心力,将雷老虎抛飞起来。 就是现在,方世玉辅一站定便收掌合着推出,一招亢龙有悔向着半空中的雷老虎击去。 不是一击,而是一张一吸一收一放两下,这是金刚不坏体大成带来的好处,后比原先更能抵受气劲回弹,不怕受伤了就可以试一试劲力叠浪。 没用三叠浪是方世玉怕自己的金刚不坏体还没练到圆满。 不管是苏灿用亢龙有悔还是严晶心用亢龙有悔都受了点小伤,打完这一局还得面对李巴山一伙呢,不能让自己受伤。 此招一出,擂台中间的气旋猛地炸开,差一点就把擂台给炸塌了,昨天拆了一趟,今天再来一趟,这擂台还真不好摆。 被抛飞在半空的雷老虎也在不断地摆动,他被一股无形的气劲撞中正胸,然后气劲一击即收又再度压了过来,把雷老虎的胸腹都扯得抖动不停。 雷老虎噗噗地吐出两口血,被气旋搅成了血雾吹着飘飞,变成了一团像是能噬人魂魄的血魔,向着四下里笼罩扑击。 此时释放出血魔的雷老虎却啪地一下摔在了擂台上,像块烂肉一样不动弹了。 方世玉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签了生死状,在众人面前将雷老虎击毙,同时他们还没接触,对方想找借口都找不出来,技不如人,死了白死。 想耍赖是不需要找借口的,方世玉一用出亢龙有悔李巴山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上次严咏春击伤他的招式嘛,李巴山如何能忘? 看来方世玉跟严咏春是一伙的,那就抓住这个方世玉,届时严咏春必然现身,正好以乱党的名义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巴山跳起抓住了阳棚顶一荡,猿猴过涧的劲力就将自身甩了出来。 中间李巴山双手一展一振,双掌拍击出的两股气劲就带着他滑翔过数丈飞向擂台。 这两式鹰猴拳在李巴山手中使出,不带一丝烟火气,完全不像飞天猴子那般猥琐,反而多了几分飘飘欲仙之感。 可这么好看的画面不和诣,方世玉一步跳起,重重地踏在擂台上,一块松木板忽然打了起来。 以擂台的桩住为支点,三寸厚的松木板从下而上拍向李巴山,搞不好李巴山能被拍飞出去。 这一回轮到李巴山在半空无处着力,他只好沉身运劲踏在木板上,与方世玉的劲道对抗。 可李巴山一踩实就知道上当了,木板并没有附着气劲,只是像一个翘翘板一样弹起。 这时变招已经来不及了,李巴山的气劲已经运到了脚上,他只得照实压下。 那头方世玉被这个翘翘板弹飞起来,像冲天炮一样上冲,在木塔上借了一步就站上了塔顶。 这是他算好的,刚才那一圈围着雷老虎发招,除了弄出气旋,方世玉还趁机做了个机关,把几块松木板上的铁钉震松,李巴山过来时方世玉借着这个翘翘板就飞上了木塔顶。 可李巴山却并不着急追击,而是快步跃至雷老虎身旁,伸出两指在雷老虎颈侧的动脉一探。 这一摸就让李巴山拧起了眉头,因为雷老虎已经没了脉博,变成了一只死老虎。 女儿得守寡了,孙女没了爹,这些在李巴山看来也不算得很难过,生生死死的对于在刀头舔血的李巴山来说司空见惯。 可雷老虎是李巴山的得力手下,这只老虎一死,等于李巴山被断了一只臂膀,许多雷老虎经手的“生意”就被动了。 这个麻烦让李巴山出离愤怒,因为方世玉这一击将李巴山的大好布局全给弄乱了。 第141章 一帆戏群枭 李巴山抬起头,厉眼瞪向方世玉:“你以为跑上了塔顶就跑得掉吗?还想用昨天那招?早就料到你的想法了。” 说话间他扬了扬手,擂台四周的房顶上忽然站起了一圈人,个个手里都拿着一把火枪,齐齐地对准了方世玉。 方世玉一看气得七窍生烟,不是因为李巴山动用了火器,而是这些爪牙手里拿着的都是燧发枪。 这是一种用火石打火花击发的火枪,在这个年代属于比较先进的装备。 清廷不是没有好东西,不过这些东西都用来对内镇压百姓,然后宁可烂在库房里也不武装部队,真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此时李巴山的爪牙纷纷露面浮头,把守住每一条通道,不给方世玉任何逃走的机会。 还有更气人的,方世玉在塔顶看到高帽星爷就混在了这些爪牙里,还扯着喉咙喊话:“方世玉,你今天跑不掉了,等下我要在你身上开几个窟窿。” 星爷已经不戴高帽了,全身上下都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尤其是头,整得跟个木乃伊似的。 星爷身旁就站着个老道士,一脸阴骛地盯着方世玉,估计是想让他看到仇人的下场。 李巴山的援手竟然是织机房,方世玉倒是一想就通,织机房是冯道德徒弟的产业,这么说来上次揍星爷一顿没打错,估计星爷就是张锦洪了,而给他撑腰的那个道士多半就是冯道德。 至于他为什么叫星爷,方世玉也无暇多想,谁知道梦境怎么编排的。 不过李巴山把冯道德引了出来,却正合方世玉下一步的打算,省了到处去找这些反派的力气,在杭州一次过就能解决。 那得给李巴山和冯道德加点佐料才行啊,不然不够味。 方世玉也对着张锦洪喊话:“星爷是吧?哎哟哟,这打得也真够惨的,打是亲骂是爱,看来雷老虎还真把你当女婿了,这爹认的不亏啊,你也真够孝顺的,丧服都穿上了,挺好。” 张锦洪听了方世玉的话眼都气白了,但方世玉说的还真戳到了他的痛处,方世玉揍他可没揍得这么惨,只有爹打儿子才下得了这样的手。 李巴山听出了方世玉是在离间他跟冯道德的关系,不过他们皆为武当一员,同门之谊远不是方世玉能挑拨的。 而且他们还有很深的利益牵连,这也是即便雷老虎差一点将张锦洪打成了废人,李巴山找上冯道德时他还是出马了。 现在雷老虎死了,那这一层就揭了过去,剩下的帐找方世玉算就好。 李巴山哂然冷笑:“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耍再多嘴皮子也没有用,等下有你叫唤的时候。” 方世玉是一点都不怕,他也一样有准备,他还悠然地俯身蹲下跟李蹲下巴山搭话呢:“输了擂台连脸都不要了么?连火枪都出来了,我不信你敢把今天在场的人全杀了,只要杀不完,今天你们所做的一切就会传扬出去。” 这段话方世玉说得很大声,擂台下的人群顿时哗然。 因为方世玉挑明了,大家也都哑巴吃汤圆心里有数,人群还猛然向外退了一丈余,谁都不想受城门失火之累。 这话也把李巴山堵了个严实,李巴山狠狠地瞪了方世玉一眼,心想着待会抓到他一定不客气,要好好泡制这小子一番。 李巴山知道讲多错多的道理,压根就不搭理方世玉,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的对峙着。 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李巴山的手下给他递了一张长弓和箭壶过来。 以为爬上了塔顶就安全了?李巴山才不屑跟方世玉交手,只要他往上射几箭,不信那小子能飞上天。 上擂台前搜过身,现在方世玉手里也没有武器,眼看着就要被李巴山射成马蜂窝。 可这时异变陡生,先是一个大风筝呼拉拉地向着擂台这边飞来,一下子让四周的枪手们紧张起来。 不管是谁,碰到自己见识以外的事物都会被夺心魄,这么个庞然大物在天上飞,肯定会吓坏这些喽啰。 就像是有人在大街上走,忽然一块金砖扔过来,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先躲了再说,剩下的百分之一是发愣被砸死的,现在李巴山的手下就被吓傻了。 这是瘦猴干的,他修补好了方世玉造的滑翔翼,就跑到了城墙上一个冲锋,带着滑翼荷风飞起。 找准了方向,随后瘦猴趁着滑翼没飞高,相准了一棵大树便跳了下去,瘦猴落在了树梢上,利用树枝的弹力缓冲了落势,几下间就止住了身形。 要是没练过功夫瘦猴还真不敢这么干,可方世玉用上了催眠大法,不但让他功夫上身,也把瘦猴的胆子给激了出来。 虽然这样跳下去还是不免蹭挂到了,可这些小伤瘦猴完全不在意。 此刻他心中澎湃激荡,玉官确实够兄弟,以后他也是高手了,还是可以高来低去那种。 瘦猴爬下了树隐入了小巷内,一边跑着一边压制上涌的气息,他还有几件事情要帮世玉办好。 还不止瘦猴激动,小肥仔也嗨了,人群中忽然就炸响了鞭炮,一股浓烟顿时笼罩住了擂台前围观的人群,吓得他们猛然四散夺路奔逃。 然后小肥仔就趁着冒起的浓烟和杂乱人群的掩护往屋顶上擂台上扔摔炮。 小肥仔下足了本钱,连狗尾巴都没砍,方世玉给他的银钱他全花光了,买了大量的摔炮装在网兜里。 虽然达不到暗器伤人的程度,可这一包包的摔炮兜头兜脸砸来,那些枪手们也一样哭爹叫娘。 摔炮炸在脸上手上也痛的好不好,要是一发儿引爆,手指都能炸断。 这一炸,就让枪手们没了瞄准方世玉的空,忙着躲摔炮呢,顾不上了。 别说这些爪牙了,就是李巴山自己也得躲,功夫再高都怕菜刀,一兜摔炮扔过来,不躲不就炸成了昆仑奴了,还得是头上冒烟那款。 方世玉则趁机运劲一个上蹿,像一颗冲天猴一样射起差不多三丈高,幸好气劲及时地小升级了一把,草上飞的法门被方世玉用在了这。 一把抓住了随风飘来的滑翼,抓住了横杆一荡,脚卡住滑翼的踏脚,一个翻身下压,滑翼就迎风而起。 滑翼的面很大,有足够的下压力,而且方世玉是气劲高手,懂得运劲向后拍出两掌,将滑翼抬起做了个迎风面。 可下面李巴山还有长弓和火枪吧,箭矢和枪弹可是够得着滑翼的。 不怕,横杆上挂着一个布兜呢,里面是瘦猴给方世玉备好的铜钱。 趁着李巴山躲摔炮的时机,方世玉掏出了一把铜钱就向下扔。 以方世玉的气劲,铜钱镖就跟子弹差不多,打得那些火枪手纷纷摔下屋顶,也打得李巴山和冯道德仓惶躲闪。 这仇也更深了一道,因为方世玉照准星爷射了一枚铜钱,正正好打在脸上,死不死不知道,但人是躺下了。 在滑翼上往下撒钱的劲头真爽,要不以后怎么说坐着直升机撒钱呢,砸人装逼金套路。 铜钱多着呢,且够扔一阵的,扔一次的回力还能上滑翼再飘高一些,现在方世玉是居高临下的空军,看下方看得一清二楚,凡有异动就是十数枚铜钱甩过去,就跟机关枪扫射一样,看谁还敢抬枪射箭。 他看到小肥仔跟着奔逃的人群混了出去,清兵也不敢真的大开杀戒。 上千人奔逃,每个方向都有那么两三百人,哪怕是普通人,逃命时疯狂起来的劲也不小,就几十个清兵也挡不住这股奔涌的“洪水”。 而且方世玉还会在上方给这些人开道,任何一个想阻拦人群的清兵或者爪牙,都会迎来一阵铜钱雨。 哪怕是钱,也得有命花才成啊,挨了两趟,这些人也不敢硬拦了,就象征性地做做样子便放行了,只为能跟上头交差。 没了后顾之忧,方世玉对付起李巴山他们来是一打一个准,打得他们抱头鼠蹿。 欢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滑翼迎风飞扬,很快就攀上了一个高度,没有必要恋战了,该出去准备下一场。 方世玉控制着滑翼慢慢地找方向,还可以欣赏下面乱舞的一地鸡毛。 还有火光,雷老虎的宅院起火了,冲天的黑烟飘了起来,再一次让李巴山气得跳脚。 这是瘦猴干的,他把几个火油罐砸上了雷老虎的瓦顶,油罐上挂着点燃的布条,很快就引燃了火油,那些火苗随着火油钻进了瓦缝里,将木质的瓦楞和横梁都点着了。 在屋顶上放火,大火迎风很快就冲天而起,也吸引了李巴山的注意,老巢被人端了,他们也只得飞奔回去救火,今天真的是层出不穷,疲于应付。 方世玉见瘦猴放完火就闪了,应该能顺利脱身,其实是想管也管不着,他在天上飘着,只能看热闹。 等等,下面有个推着板车的人在看自己,这是什么情况? 方世玉心底冒出一股寒气,虽然离得远看不太清,可那个身形挺熟的啊,原来严晶心早就来了啊,这家伙,又搞事。 不过现在他还是管不着,就是想想接下来的局面有些小激动,瘦猴和小肥仔一起搞事,再加上严晶心,杭州城怕是会翻过来。 清廷的反扑很快就会到来,这一次跟在杭州城里搞一次暴动不差多少,甚至影响还要更深远。 明打明地剿灭乾隆的打手,就跟啪啪在他脸上左右开弓一样,以乾隆的小气劲,怕是会调动大军前来。 反扑什么时候来不知道,方世玉倒是看到严晶心向着李巴山他们扑了过去。 也不冲进雷府,而是向着里面扔瓦罐。 一看到严晶心扔瓦罐方世玉就醒悟了,好家伙,自己才做了些雷管,可严晶心连手榴弹都用上了。 一个个黑瓦罐被严晶心隔着围墙扔了进去,扔的时候她还跳了起来观察,在空中找准了方向才砸过去。 那修长的身段,那优雅的姿势,就像一只白鹤在翩翩起舞,跟大长腿上装了弹簧的手球运动员一模样,反正是美如画。 她还不是在一个地点扔,而是隔着一段长长的围墙跟李巴山一伙打起了比赛,看看谁先去阎王爷那打卡。 李巴山他们被这一轮打击炸得头都抬不起来,手雷可不是摔炮,而是烈性炸药,里面还掺了黑铁砂。 每一颗瓦罐雷爆炸都会扬起一蓬火花烟雾,然后两丈内的人员就全倒下。 哪怕是李巴山和冯道德也不例外,方世玉看到李巴山和冯道德都被炸伤了,也顾不上房顶的大火,一如丧家之用犬冲进了屋里。 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冲出来反击,但严晶心手上可是有着一小车的瓦罐雷呢,估计都近百枚了。 甩过去一发入魂都是轻的,没见那些个爪牙清兵都被炸得飞起丈余,在空中玩起来转体七百二十度跳水然后吧唧一下摔成一坨烂肉了嘛。 再好的功夫,也逃不过这样的轰击。 靠,准备好的韭菜洼被严晶心给割了,方世玉很不爽啊,但是现在他鞭长莫及,只能随风飘扬了。 还是带动力的滑翼好,方世玉都想找时间研究研究,再开个工坊什么的,那样就变成真空军了。 都有些怀念陈家沟了,现成的一个工坊被陈玉娘铺排好了,自己顺顺当当地接手。 怎么娘化了呢,方世玉又来了浓浓的羞耻感,工坊是好,但再也不当娘们了。 一阵大风把滑翼吹出了杭州城,方世玉也只能回头看看远远冒出的一朵朵硝烟,就像在大地上长出的蘑菇,还是巨丑的那款。 在他看不到的画面里,严晶心悠然地扔完了一小车手榴弹,连汗都没出多少。 本来她还想进去补刀的,可着火的那间大房轰然倒塌了。 严晶心可是看到李巴山和冯道德都冲了进去,想来应该躲不过去了吧。 而且此时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应该是李巴山的后缓来了。 严晶心跳入了旁边的民宅,上了房顶,向着城墙摸了过去。 来的是乾隆手下的粘杆,领头的是一等待卫鄂尔多,本来收了李巴山的通知他应该尽快赶来,可中途天地会的异动又缠住了他。 结果一路追踪,发现那路人也到了杭州,他这才领着手下追来,没想到一进杭州城就碰上了大乱子。 等到了李府,出手的人早就没了影,只在大街上留下了一架板车,车架上还留着十来罐豆腐乳。 杭州知府在城门设了卡,可清兵也只是做个样子盘查,他们也没有想到对方有那么大胆。 严晶心只是在上面摆了一层豆腐乳,关卡的清兵也没空一坛一坛地开盖验不是,于是这一车手榴弹就被漏了进来。 至于出城,十米高的城墙哪拦得住严晶心。 顺着屋顶爬上了城墙,找了段没人值守的地方,严晶心一个俯冲就踩着城墙下去了,中间点几脚缓冲,到了下面直接站稳了脚根。 然后几步蹿出草丛,就可以大大方方地信步回返,也许田雨儿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呢。 这个大小姐人聪明,学什么都快,两天的功夫里里外外一把手麻利得不得了,丝毫看不出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 就是方世玉把人家的老爹给打出了屎,严晶心想来心里还有些异样。 不过这样对田雨儿挺好,离开了李家她就获得了新生,不然总待在贼窝里,再好的人也会被染黑。 就是得把她藏好了,不能让方世玉看到,要不然回到现实里怕是妈宝难会跟自己使小脾气。 严晶心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脚下的步伐都加快了些。 她也没看到,在她离开后,李巴山和冯道德浑身湿漉漉地从里面出来,跟鄂尔多接上了头。 刚才他们冲进了屋内,找到了厨房躲进了水缸里,房子烧塌时,正好水缸帮忙架住了压下来的房梁,救了他们的命。 不过两人也没好多少,李巴山和冯道德都带着满身的伤,身上的衣服不断地渗出血迹,这是铁砂溅射弄出来的伤口。 李巴山顶着伤势跟鄂尔多说明了来龙去脉,还特别点出了方世玉和严咏春。 鄂尔多一听就皱上了眉头,嘴里玩味着:“方世玉是方德的儿子,方德是天地会的暗桩,他手里有天地会的名册,我就是循着这条线追过来的。” 李巴山听闻马上断言:“他们一伙的,方德的老婆叫苗翠花,苗翠花她爹是苗显,苗显和严咏春的师父五枚同为南少林五老,苗显在世时也为天地会出过大力。” 鄂尔多扯动了俊脸,磨了磨牙:“那就趁机将他们一锅端了,皇上有令,天地会陈家洛一伙欲在皇上南狩时作乱,着粘杆务必将他们清除。” 可就在这时,他手下的清兵又上前禀报:“大人,杭州府衙也着火了,有人故意放的,另外南城大营那也有响动,差一点炸营了。” 这是瘦猴和小肥仔做下的,方世玉想着要么不搞,要么搞大的,四处煽风点火,让清兵们顾头不顾尾,自己就可以从容谋划了。 没想到他跟严晶心想一块去了,于是杭州城彻底变成了马蜂窝,被一把捅炸了。 第142章 布坊抓现行 方世玉架着滑翼出了城,往外飞了几里地才找了块平坦的地方降落。 滑翼没丢,也许以后还用得着呢,拖进了树林藏在浓密的枝杈上,不认真找谁也发现不了。 得赶紧回布坊,自己那一摊东西还得收拾呢,因为按着原来的剧情,明天方德该带着一票人躲到布坊。 苗翠花那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要是让她撞上了,还不火星撞地球? 怀着孩子的洛冰是一枚美妇,弄不好苗翠花一坛老醋喝到醉,还是把这个误会化于无形的好。 可方世玉没想到,混进了严晶心,扯进了李巴山,把情节全改了。 等方世玉回到布坊时他发现回来晚了,苗翠花已经跟方德怼上了,声音还大得出奇,方世玉在布坊外头好远都能听见。 “我不管,总之我跟她你只能选一个,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这把彪悍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苗翠花,还有隐隐约约的哭声,那应该就是洛冰阿姨了。 方世玉还看到布坊围墙外有十几个汉子躲在那急得抓耳挠腮搓脚毛,他便悄悄地靠了过去。 可能是他们情绪不好导致注意力不集中,都没有察觉方世玉脚步声。 没有脚步声,方世玉用上了草上飞的气劲法门,再加上金刚不坏体对肌肤的精确控制,他走路脚都不着地,哪来摩擦的声音。 一群人在商量事呢,一个看起来像是首领的汉子还在感叹:“都怪我,要不是我没拦住那个清狗,四哥也不会死,更不至于让方老哥担这个骂名。” 旁边有汉子还在劝慰他:“十四当家,四哥是为了救方老哥送的命,方老哥要力保四哥的骨血这是应有之义,你也不用自责了。” 方世玉也没避开,凑过去就出了主意:“这有什么难的,十四叔喜欢洛冰阿姨嘛,我这个小孩都知道,四叔的遗腹子以后十四叔帮忙照看不就行了,哪有这么多烦恼。” 方世玉随口这么一说,却让十几条汉子全遭了五雷轰顶,还是余鱼同先反应了过来,他唰地拨出了软剑,抵住了方世玉的喉头。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怎么对天地会中的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 方世玉压根就不怕,他知道余鱼同的软剑刺不进去,今天刚刚试验过金刚不坏体,软剑这样的家伙什么就跟筷条一样无用。 他指了指围墙里面:“我姓方,没人派我来,这里是我家工坊,至于天地会的事情是我外公跟我讲的,他老人家好些年前就知道十四叔暗中喜欢洛冰阿姨了。” 方世玉口滑,不小心漏了底,他总不能说是金大写的吧,干脆推到外公头上,反正苗显也不在了,又不能开口反驳。 其实他也是故意的,他对于天地会这帮人的一些作为不满意,简单地形容就是太矫情,也因此引发了很多事端。 如今有机会,还不如把这些事情挑明了讲,如此可以把人心聚合起来,把不稳定因素排除,这样还更能成事。 严晶心还想着把天地会收为己用呢,方世玉也打算能帮点是点,要说算计人心他也是高手来着。 余鱼同就被他点中了羞耻穴,当啷一声响,不但手中的软剑脱手,脸也吓得煞白。 苗显还真跟余鱼同有过很多来往,也指点过余鱼同的武功,人老成精,也许真有可能看出了点门道。 余鱼蹲下捂脸,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可方世玉无所谓,他也陪着余鱼同蹲了下来,开始施展心理按摩大法。 “十四叔,不是我说你,暗恋一个人是正常的。” 他还老练了拍拍余鱼同的后背:“你想啊,你喜欢四婶,又没有行差踏错,只是放在心里面,又没有妨害到四叔四婶对不对。” 然后方世玉抬头扫了一眼旁边的十几个木头桩子,得找同盟军:“你们说对不对?” 那些个汉子全愣住了,齐齐不自觉的点头:“对对对!” 有了帮衬,这节思想政治课就能上下去:“如今四叔不在了,你应该把照顾四婶的重担挑起来,不但要对四婶好,也要照顾好四叔的孩子,这样不但全了兄弟情谊,还圆了心中爱意,一举数得,多好!” 旁边的那些汉子都被方世玉雷得外焦里嫩,全都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可方世玉的说法还真的直透人心,也确实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只要洛冰不反对,这就是再好不过的办法。 就是说出这个办法的人实在是太妖孽了些,就是一个半大小子,夭寿哦,怎么就比他们这些成年人更成熟更稳重呢。 方德才不认为方世玉是稳重呢,在他耳朵里方世玉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屁话。 他厉声喝斥:“住口,大人的事哪轮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插嘴。” 方世玉撇了撇嘴,就知道又是这套。 他有人撑腰呢,苗翠花出声了:“好啊,方德,你个死没良心的,竟然合起伙来骗我,你还像个丈夫样嘛。” 骂归骂,苗翠花是笑骂来着,刚才余鱼同的剑掉在地上她就听到了,便冲了出来,方德跟洛冰也尾随而出。 所以方世玉那一通说辞苗翠花都听到了,前面她还在生气,方德将洛冰说成是自己的外室,有了孩子要带她回来安置,把苗翠花气得直贯天灵盖。 现在听儿子这么一说,那就真相大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错怪他了。 方德被苗翠花的一通抢白呛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讪讪地别过脸,又看到洛冰在旁红着脸扭扭捏捏地不自在。 不过洛冰却因此止住了哭腔,也算是方世玉的功劳,想到这些方德也不自在了,索性回身,还不忘招呼众人。 “进去说吧,在外头招人耳目。” 主人家发话了,大家拉着余鱼同往布坊里走,就是苗翠花终于回过神来,抢步追上方德:“你什么时候入了天地会?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是秋后算帐来了,方德没回应,只是加快了脚步。 可他还快得过苗翠花? 苗翠花上前一把扯住了方德的后襟,让方德尬在了当场。 她有理由发作,以前自家老爹带着一伙人混江湖,那段岁月对于苗翠花来说可不是好回忆。 所以她后来也没有加入天地会,而是嫁人相夫教子,却没想丈夫反而受了老爹的引诱。 在苗翠花看来,方德多半就是被苗显拉进天地会的,死鬼老爹还玩了手瞒天过海,苗翠花想起来是又酸涩又带了些温馨。 一定是方德为了照顾死鬼老爹才去混社团的,唉,还是自己魅力大,老公为了自己连身家姓命都豁出去了。 方德窘了,只得甩身:“众目睽睽,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一群人想笑又不敢笑,都憋着,却把刚才的难受劲都抵消了。 进了布坊,方德终于想到了脱身之计,他指着方世玉那一摊家伙什质问:“我才出去几天,你又搞了这么多花头?” 方世玉这一次理直气壮,他拉出一个木箱,揭开盖子,里面是满满一大箱雷管。 从里面拿起一根在手里抛甩起来:“这是雷管,一根这样的东西炸开,任你是三花聚顶还是五气朝元,一样都得挂。” 听方世玉这么一说,大伙还不信,方德又当起了家长:“信口开河,就这么一根纸管子,能炸死五气朝元的高手?简直是异想天开。” 一点都不给老爹面子,方世玉啧啧有声:“不懂了吧?外行了吧?傻了吧?今天杭州城里的震响听到了没有?近百响呢,把李巴山的府邸都炸平了,那是师姑干的,我这也是师姑教的。” 方德鼻孔出去了,刚想斥责方世玉嘴巴不把门,苗翠花开声了:“你师姑回来了,那师太呢?” 方世玉灵醒得很:“师姑跟师太另外找了个地方藏身,她们在追杀李巴山,对了,冯道德今天也露面了,还有清廷的粘杆。” 然后方世玉看向方德:“老爹,你麻烦了,你们的事发了,粘杆就是追着你们过来的。” 天地会的一伙又紧张上了,余鱼同总算是恢复了神志:“你怎么知道的?” 方世玉张口就来:“我今天去把雷老虎打趴下了,李巴山就出面了,跟冯道德一伙想围堵我。” “啊,那你怎么跑出来的?” 苗翠花紧张上了,什么都没有宝贝儿子来得重要,她也不想想,大活人都蹦跳着回来了,能有什么事情。 方德又上火了:“不是说了不让你打架了吗?你还私自去打擂台。” 方世玉没被拍死,他头一扬:“怎么能说是私自,光明正大的好不好,广东会馆的叔伯们都来了,请老妈出面,老妈也答应了的。” 苗翠花倒是抓住了方世玉言语中的漏洞,不过她没说,她还帮方世玉背书呢:“大家都一致要求我们为广东人争口气,而且雷老虎和浙江商帮勾结打压广东商帮,不反抗的话以后生意都没得做。” 说到了这事,苗翠花还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信封递给方德:“呐,这是虾哥加的订金,他说擂台打赢了,他今年的单子加三成,银票都给过来了,我跟儿子可不是多事,既是为了家里的生意,也是为了广东人的脸面。” 方德抓住了儿子的话柄,板起了脸:“你把雷老虎打死了?” 方世玉点头,方德又发作了:“麻菇,请家法!” 这一次苗翠花不干了:“我们又出力又出血,仗义出手为民除害,凭什么请家法,要请也是请国法,可制定这些国法的皇帝自己就不守国法,凭什么让我们守?我苗翠花一向是以德服人,讲理的。” 这一波,方世玉不得不给老妈一个大拇指,西风终于压倒了东风。 苗翠花得意再往,抓住方德的把柄往死里怼,都忘了在外人面前要给老公留脸面的想法。 “我们为民出头就是胡搞,你自己呢,你还不一样混黑社团了,要这么说你怎么解释,你们不一样在造反?” “你……” 方德被老婆怼得说不出话来,苗翠花终于念头通达了,让你带个美妇回来吓我,打你脸没商量。 余鱼同不得不出来当老好人,这里他的地位最高:“好了好了,嫂子,方老哥也是拳拳之心,他也是为大局着想,毕竟天地会的事情不能声张,为了掩人耳目,方老哥也是迫不得已。” 苗翠花还有火星子没熄:“那也不能整天弄个仁义道德的脸面,那些个仁义道德的说辞就是皇帝老儿为了蒙骗人搞出来的,你看他自己守这些吗?” 对老公的子弹打完了,苗翠花的火力封锁忽然就转了向,她开始对着余鱼同输出:“老十四,我爹跟我说起过你,你是知书识礼的秀才,要我说,你就是中毒太深,男欢女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要问心无愧言行不害又有什么打紧,四哥不在了,让洛冰守寡就仁义道德了?” 说到这苗翠花不忘白了方德一眼,又盯着往后缩的余鱼同不放:“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给洛冰套个外室的骂名,都是你们这帮男人贱皮子做怪,你们要脸面,女人就不要脸面了?”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声喝彩:“说得好,女子不输大丈夫!” 轮到方世玉缩头了,因为严晶心和五枚走了进来。 一看到五枚,苗翠花眼都红了,她扑了上去,抱住五枚就哭,活脱脱小女儿样,哪里还有刚才伶牙俐齿的风范。 五枚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但她依然慈祥地拍着苗翠花的后背,还梭巡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到方世玉身上。 “好了好了,都那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不像话,你儿子都那么大了,可不兴这么丢脸。” 这个开解好,人苗女侠也是要脸面的,她擦干了眼泪,还是有些小女儿态:“师伯,人家太久没有见到你了嘛,特别想念。” 哎哟,苗女侠这种糯糯的撒娇的语气让天地会这帮老爷们混身起鸡皮疙瘩,幻觉,一定是幻觉! 刚才那个大杀四方怼得人说不出话来的女侠一定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太可怕了。 还有个更可怕了,方世玉主动上前献殷勤,递给了严晶心一支雷管:“师姑,您教我做的雷管弄出来了,您看看,比您今天炸李巴山的那些有什么差在哪。” 听到“师姑”的称谓,严晶心眉头一挑,这家伙搞什么鬼? 但她也没有马上发作,而是酷酷地接了过来,看了看“嘁”了一声:“抽拉引信?为了延时?” 方世玉摸脑勺嘿嘿一笑:“多用途嘛。” 接着方世玉就给五枚行礼:“师伯祖。” 五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以为严晶心跟方世玉接上了头,也就没有多事,只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还摸了摸方世玉的脑门。 主要是方世玉现在还矮了严晶心半个脑袋,让五枚有些心里嘀咕。 方世玉则知机地点了出来:“师伯祖,最近都长高了两寸,那个药方一直在服,金刚不坏体的功法也补齐了,一直在练,还能再长的。” 严晶心这才恍然大悟,她刚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方世玉比自己矮啊。 她也作怪地摸摸方世主的顶门,还跟自己比照了一样,刚刚到自己的鼻尖,严晶心也开心了,故意拿方世玉开涮:“加把劲,还有五寸,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也得比师姑高才对。” 苗翠花终于印证了方世玉说的,这个小师妹不好打交道,果然,傲娇得很。 不过方世玉也趁机把话圆了回来,五枚对世故人情那么清楚,怎么会听不出方世玉是堵话呢。 她也懒得拆穿,也许这是严晶心跟方世玉的情趣呢。 五枚也对方世玉挺满意了,很灵性的一个小家伙,就是矮了些,不过听他言下之意是有办法长高,那自己也就没必要做那恶人了。 五枚年纪大辈份高,天地会一干人等都与五枚见礼,到了洛冰时五枚还单独面授了机宜:“丫头,别怕,照着自己的心意过日了,不要理会旁人。” 严晶心也在旁边帮腔:“洛冰姐,那些世俗观念你根本就别听,我告诉你,孔夫子一家三代改嫁,他的母亲、妻子、儿媳全都是再婚过的,汉武帝的母亲不改嫁就没有汉武帝了,一些个读死书的从来不去查一查这些,却整天说什么三从四德,那就是扯淡。” 方德闻言脸都变了,余鱼同也有异议:“怎么可能?” 严晶心厉眼瞪向余鱼同:“《礼记》檀弓上篇有言,子思之母死于卫,郑玄注伯鱼卒其妻嫁于卫,伯鱼是孔鲤吧?汉武帝之母改嫁景帝这就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 怼完了余鱼同严晶心还不罢休:“你们学的那些个礼义之言,多半就是别人改来改去拿来愚民的,尽信书不如无书,其实书上本来就写了真相,是世人不去想不去琢磨而已,皇皇巨着都前后自相矛盾,哪里需要我去辩。” 五枚有些脑仁疼,严晶心这么一说,怕是跟方世玉的事情又有变数哟,她看到方德的脸色青紫了。 第143章 猎犬追踪至 苗翠花挖了个坑,把方德踹了下去,现在她终于良心发现,又打算把方德拽上来。 “世玉,你刚才说清廷的鹰犬追来了对吧,那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呀!” 看,苗女侠就是这么贤良淑德,知道老公的面子还是要维护的,当然是把面子搞丢了之后。 不待方世玉回应,严晶心先出了嘴:“我和师父也是为此事而来。” 严晶心回去吃过了晚饭,想起了粘杆的情节,就带着五枚赶紧过来了。 不带着师父估计没她说话的份,五枚跟着她就可以扯虎皮拉大旗。 五枚的辈份最高,肯定是一言九鼎,严晶主的看法不就相当于五枚说的嘛,逻辑通。 方世玉也想到了,“哎呀”一声拍大腿:“怕是他们很快就会追来,也许就是今晚,那我们得赶紧做准备啊!” 他想到情节变动,应该会有联动效应,李巴山、冯道德跟粘杆合流的话,应该动作还会更快。 “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雷管,以有心待无备,应该可以搞定粘杆的人,师姑……” 方世玉说着这两字,有一种禁忌感由心而发,不过一对上严晶心狠厉的眼神,他又恢复了正常。 “师姑如果还有白日使的那种手雷的话,可以分头行事,到杭州去搞点事情,这样就能使他们首尾难顾,将他们调动起来疲于应付,然后以逸待劳一举将这些乾隆的爪牙剪除掉。” 方世玉的办法挺好,对于严晶心来说,现在的杭州城就相当于不设防的城池,声东击西或者说两路夹击,肯定能打得杭州府和粘杆满头包。 严晶心看了一眼五枚,见师父没异议就点击同意了。 可方德有异议啊,他总还认为方世玉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而且他也把严晶心看成异端,所以他们的提议方德听不进去。 “这是大事,岂能如此儿戏,你们能包打天下吗?” 嘿,严晶心算看出来了,这里有个封建家长,这是没有斗争觉悟啊。 “怎么能说是儿戏呢?我今天已经用手雷将李巴山和冯道德一伙歼灭殆尽了,在布坊设伏,粘杆又是异地行事,料来也不会有多少爪牙,你们都十几个战力,当然应该是手到擒来。” 方德还待反驳:“如此动静太大,且粘杆手里有火枪,终归还是行险了。” 严晶心不是不尊敬长辈,而是方德那劲头就是摆资格,她回以白眼,向五枚求援了。 五枚当然会撑徒弟,这是来时就说好了的,只不过五枚人生经验多些,她看出来严晶心有些让方德下不来台。 “要不这样吧,我们就定下分头行事,贵方如何操作我们就不建言了,你们可以仔细商量,我们就此别过,明日另行约定一个地点碰头。” 方世玉也听出了味道,但他可不愿意听方德的,于是他又越厨代庖了:“那明天我们在浒墅关外的运河码头那碰面。” 严晶心也只关心方世玉的想法,点点头便扶着五枚出了布坊。 方德的脸面又被刮了一层,神色不太好看,五枚和严晶心走了正合他意。 他清了清嗓子,正想说一说章程,方世玉就打断了他:“爹,我和妈不是你们天地会的教众,你们商量大事我们就不掺和了,老妈,我们走。” 方世玉这个软钉子还真给得合情合理,虽然方德一脸的不高兴,可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而方世玉则扛起那箱雷管,打算拉着苗翠花出门。 可他又被方德拦住了:“站住,你要去哪里?” 方世玉倒不怕他:“你们打你们的,我们打我们的,您怕事情闹大,那我和娘就离开布坊这,总不成杀清狗也得等您同意吧?” 方德又被怼实了,但他想想还真没有理由说方世玉什么,于是他指着方世玉肩上的那个箱子:“把雷管留下一半给我们。” “可是你们会用吗?我的建议您又不想听,雷管留给你们难道用来砸人?那还不如捡石头来干呢。” 苗翠花发现再这么下去两父子就该吵起来了,忙当和事佬:“世玉,怎么跟你爹说话呢,还不赶紧道歉。” 方世玉脾气也上来了:“我又没有忤逆,我只是就事论事,这也不行。” 方德的脸都黑了,他就说不出一句让儿子教他怎么用,于是他摆了摆手:“没事,去吧。” 方世玉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扛着个大箱子,连脚步声都没有。 苗翠花也追了出去,洛冰心细些,察觉到了,她也直爽地说了出来:“方老哥,你不该赶走世玉的,他的功夫比我们都好。” 余鱼同不明所以,忙出声询问:“四嫂,为什么这么说?” 洛冰这才指出:“你们没发现世玉走路没有声音吗?这是功夫到了顶峰才有的刚柔既济。” 这一提大伙都明白过来了,还有个把前面的事也说了:“世玉摸到我们身边,我们十几人个都没有一个能发觉,四嫂一说我才醒悟,世玉的功夫怕是高得没边啦。” “五枚师太也有这份功力,我想起来了,她老人家走路也是没声音的。” 方德的脸更是挂不住了,儿子跟五枚师太能相提并论了,可他却一点都不开心。 “咱们还是商议一下怎么对付粘杆那帮鹰犬吧,他们对名册志在必得,来势汹汹啊,可不能重蹈覆辙了。” 这话在理,前头已经跟粘杆接过一阵了,文泰来就是死于那一场仓促的应战,现在他们的实力又减了几份,还真不好对付。 且说方世玉出了布坊,大步流星地追赶严晶心,他是想告诉严晶心自己手上还有滑翼呢,这样进杭州城神不知鬼不觉,都不用落地,可以从空中轰炸,又安全又爽快。 他远远地喊住了严晶心,这时苗翠花也追了上来,见方世玉跟严晶心说话,心里就犯了嘀咕。 儿子说严晶心很难说话,自己也觉得严晶心确实是傲娇了些,可她怎么就觉着方世玉跟小师妹还像很谈得来呢。 苗翠花也不作声,就这么细细观瞧。 方世玉直接:“师姑,我这有滑翼,你要不要用?” 严晶心一听眼都亮了,一拳擂在方世玉臂膀上:“怎么不早说,都弄出空军来了,行,给我用用。” 月光敞亮,苗翠花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一下,男女授授不亲,就算是师姑和师侄,行举如此亲密也不太合理。 可苗翠花又不方便说,只能看看五枚,五枚也注意到苗翠花的异常,却笑而不语。 这时方世玉又殷勤了:“师姑,滑翼我放在前面树林里,我带你去取。” 严晶心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不过她跟五枚交待了一声:“师父,您是等我还是先回去。” 五枚随意得很:“师父有手有脚,又不是走不动路,你们去吧。” 说完五枚还悠然地挥一挥手,她是认为这两许久不见,肯定有些私密话要说,那就行个方便吧。 方世玉和严晶心都没有多想,拐出了驰道就往树林里钻。 等那俩走了之后,苗翠花心中一动,找了五枚攀话:“师伯,我送你回去吧,也好知道您住哪。” 五枚没有拒绝,苗翠花也是她抱大的,跟她亲近也正常。 两人信步前行,往严晶心买下的农庄而去。 一路上苗翠花跟五枚不断东拉西扯以前的旧事,其实心里一直在打鼓。 虽说是江湖儿女,但黑灯瞎火的,方世玉一说带严晶心去钻树林,结果师妹连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有情况啊。 还真有情况,一离开了五枚和苗翠花的视线,严晶心就给方世玉来了个撸撸头。 “小弟弟真乖,这回真就成了姐姐带你飞了。” 方世玉是彻底的没脾气了,只是翻了个白眼:“还能长,这几天就长了两寸,只要用虎豹雷音继续练,很快就能长得跟现实里一样高。” 严晶心嘿嘿一乐,侧过脸来笑吟吟地看着他:“哟,生气啦,现在这样也蛮可爱的嘛。” 方世玉还真有点生气:“你到了杭州不告诉我,也不现身,是怕我去打擂台招惹李婷婷是吧?” 严晶心不作声,方世玉长长地喟叹:“女人啊,你是醋做的!” “咚”,严晶心一脚就踹中了方世玉的屁股,可是没有用,她感觉就像是踢在了一块石头上,自己的脚倒是震得生疼。 这下轮到方世玉说怪话了:“金刚不坏体,厉害吧,还是心姐你教我的虎豹雷音呢。” 严晶心气不打一处来,趋步上前就拧住了方世玉的耳朵:“我就不信你浑身上下没有罩门。” 这一招该怎么防?没法防,就算不痛方世玉也只能装作痛的样:“哎哟哎哟,轻点!” 严晶心得意了,放了手,又都他摸了摸:“谁让你跟我说怪话,真没有罩门吗?” 方世玉点头:“有了虎豹雷音,还真没有罩门,都是自动防御,好像是身体里面装了个预警雷达一样,一有风吹草动皮肤就能感知道,连有人在背后看我都有些许感觉。” 严晶心已经知道金刚不坏体的厉害,刚刚她揪方世玉的耳朵就有气劲反弹,只不过方世玉收住了,故意让着她的。 这让严晶心很甜蜜,同时也对金刚不坏体充满了好奇。 “我能练吗?不过需要很多药材,也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也不知道晚不晚。” 方世玉赶紧表现:“不晚的,我这具身体是从小打好的基础,心姐你也行的,只要骨垢线没闭合都可以,其实我猜骨垢线闭合了也行,只不过要痛苦些。” “骨垢线?” 严晶心止了步,站在原地皱眉头,方世玉只能陪着她,将用气劲来刺激骨骺生长以及如何判断的办法一一从实招来。 听完了严晶心高兴了,因为她试了一下,发现严咏春的骨垢线也没完全闭合,虽然没办法长高多少,但金刚不坏体她还是可以练成的。 严咏春属于那种极少数的过了十八岁骨垢线还没完全闭合的体质。 但她还是打算倒打一靶,得把方世玉的气焰打下去:“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方世玉早有准备:“现实里也才过了两天啊,你自己说的在梦境里还要一段时间才到杭州,我不是以为你路途上不方便嘛。” 严晶心鼻孔出气“哼”了一声,又顾自朝前走,还真给方世玉埋伏着了,她只能打死也不说。 而且她也不能说自己因为泛酸了所以得花时间处理李婷婷的事呀。 方世玉没想到这些,他以为严咏春没机会了,又趋步上前着急着解释:“骨垢线闭合之后其实可以断骨重生,不过那样就一定需要金刚不坏体功法配合,而且得经受一番磨难。” 这木头还挺着急自己的嘛,严晶心心里小意着,步伐也轻快了些。 方世玉不敢再说了,他以为严晶心息了这个心,便也转移了话题,教着严晶心怎么用滑翼。 这俩都不知道,他们捅了个蒌子,因为苗翠花陪着五枚回去,见到了田雨儿。 苗翠花当时差点惊呼出声,这不是雷老虎的女儿嘛,怎么会在五枚这? 然后她听到五枚说田雨儿是严晶心收留的,父母双亡差点被卖到青楼,严晶心便收她为徒,教田雨儿武功让她有自保之力。 苗翠花就顿时心领神会了,小师妹跟儿子果然有情况,怕是因为吃醋李婷婷才会被严晶心藏了起来。 只是李婷婷为什么对自己的过往一无所知,就认为自己是田雨儿呢? 苗翠花不得其解,但她也没声张,向五枚告辞之后她便往回赶,答案可以从儿子那里诈出来的嘛。 人家苗女侠行走江湖学会的手腕,随便一招就能让儿子掉坑里,苗翠花得回去挖坑。 真就得挖坑,带着严晶心找到滑翼,方世玉也回来了,他让苗翠花陪着他一起去布坊的必经之路埋雷设伏。 搞点路边炸弹啊,粘杆来了还不得炸得他们七零八落,到时趁着夜色,清狗看不到他们,他们可以利用炸弹的火光向粘杆一伙射铜钱镖。 如此来再多的粘杆爪牙也不怕,单向输出,赢定了。 只是在挖坑埋雷时苗翠花也趁机给方世玉埋了雷:“儿子,你说是你师姑漂亮些还是李婷婷漂亮些?” 方世主不知有诈,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看法:“当然是小师姑漂亮些啦,小师姑身上有一股李婷婷没有的英气,所谓英姿飒爽就是形容这样的女英雄,像李婷婷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娇滴滴的难侍候得很。” 苗翠花心里有底了,可也被方世玉晃晕了,她赶紧下药:“娘问的是长相,不是气质。” “那也是小师姑漂亮吧,唔,小师姑高挑,虽然五官没有李婷婷那么精致,但看人不能只看脸啊,老妈,你这个引线没接对,等下点不燃的。” 苗翠花心里晃晃悠悠的哪有心情管这个,方世玉接手,重新缠绕了引线,然后用沙土掩好。 引线点燃之后是有硝烟的,不能被人看出来,否则断了引线埋好的雷就白废。 苗翠花也觉得她埋的雷不起效,得把儿子的想法扭回来,师姑师侄,差着辈份呢。 她不再插手方世玉干活,只是在旁边诱导:“娘是假设,假设以后你娶老婆从两个姑娘中选,一个是像小师姑这样的,一个是像李婷婷那样的,就娘看来,还是李婷婷那样的好,以后孙子长得帅呀。” 苗翠花不觉间就憧憬上了,一个像李婷婷那样斯斯文文的孙子,忽然间就变成了严晶心那样虎里虎气的。 她猛地打了个冷颤,不敢想,不敢想。 然后苗翠花才发现,方世玉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盯着她看。 方世玉也觉得有点不对路:“老妈,你怎么就想到我娶媳妇的事了?说清楚,这件事我自己拿主意,你跟老爸可别插手。” 他得打好提前量,就今天来看方德估计不太喜欢严晶心,但那无所谓,又不是老爹讨小老婆,他喜不喜欢不重要。 这是现代人的思维习惯给代入了进来,可苗翠花不知道这些,如果方德不认这个儿媳,那还真的会有一大段风波。 苗翠花收住了嘴,今天不是个好时机,再找机会吧。 她反而催促上了:“你快点,等下别人来了你还没弄好,那设伏就变成了自投罗网。” 方世玉这才回神,也对,行百里路半九十,就差一点点了,可不能出意外。 埋好了几十根雷管也不费什么劲,抽拉的引线以方世玉的功夫用手一搓便万无一失。 设好伏,母子俩却因为如何分配任务有了些小冲突。 苗翠花认为她的暗器手法是当世一流,方世玉却不放心:“上次你扎那个洋鬼子就差点出了岔,还是你从旁掠阵拉响雷管,我来出手比较好。” 苗翠花一听不乐意了:“你的功夫都是你老妈教的,你翘什么屁股?” 就在母子比试吹牛时,清军来了。 一队清军打着火把在几匹快马的引导下疾步行军,在清幽的月光下就像一条迅疾爬行的小火蛇,一目了然。 第144章 山崩龙爪出 没有出动大队人马,远远看着数量只有百来人,那就不用担心堵不住他们。 方世玉也懒得跟苗翠花掰扯了,将一袋铜钱塞到老妈手里:“老妈,你爬上那棵树的树梢去,居高临下发暗器,一定可以打得清兵人仰马翻。” 马屁送上了,苗翠花顿时眉开眼笑:“好咧,且看为娘的手段。” 手段不知道,身段是出了点问题,苗翠花跳上树梢时太过耍帅,结算脑门碰到了一根树杈,差一点没站稳。 也惊动了树上栖息的鸟,好在飞起来的也就几只,让清兵以为是他们的马蹄声震动所致。 方世玉也帮忙补救了一把,他看准了打头的几匹马进入了雷区,摸起几个石子朝着清军的马匹射了过去。 虽然远了些,但那招给马点穴的功夫还是可以用上的嘛,只要清军停下了,雷管就会让他们飞上天。 清兵真停下了,因为他们的马匹突然就顿住了,还有一个家伙似乎是没勾稳马镫,吧唧一下摔了出去。 不死也不知道会骨折多少处,方世玉都替他肉疼,那摔得,连着翻滚了好几圈,也不知道一连串咔嚓声是不是断骨所致。 然后清兵就刹住了脚步猛然散开,似乎训练有素,均开始做出戒备的举动。 看情形,今晚来的都是精锐哟,不过不打紧,都在雷区里,越厉害雷管的功劳越大。 方世玉将露出沙土里的那一小截引线一搓,药引就被点燃了,以他的肌肉皮肤,还真就能摩擦打火花。 烟火一闪而没,引线的火头就钻进了泥土里,看不见,但方世玉还是听到了隐约的嗦嗦声响。 不影响,清兵们现在紧张着呢,都吆喝着报口令,也许是他们独特的办法,既能提神,也能分辨敌我。 一个浓眉大眼相貌堂堂的官员从后队拍马上来,脸还是那么熟悉且英俊,就是这一段剧情他当起了反派,唉,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鄂尔多还没到就跳下了马,几步缓冲,同时拉住了马匹,人也到位,骑术很厉害啊,功夫看着也不差。 见几个粘杆侍卫正在为同僚查看伤势,鄂尔多疾声询问:“怎么回事?” 一个侍卫做了回应:“马忽然就不走了,那九摔伤了。” 鄂尔多陡然一紧:“有埋伏?” “没有,没啥动静,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鄂尔多很警觉,忽地就伏身在地,耳朵贴下,他在听声音。 方世玉也没想到鄂尔多那么厉害,至少这不是电影里的东西,他只得抓起一把碎石泥沙,用尽全力掷了出去。 这一来就有声响了,嗖嗖破风的碎石屑击过去时,鄂尔多就往旁边一滚躲了开去。 他是躲开了,可他身后的那几个粘杆侍卫却全都中了招,还有后头的几个清兵,皆被碎石块撂倒,在地上翻滚呼号。 看到方世玉动手了,苗翠花也跟着出招,一把又一把的铜钱被她掷出,这一回就真的是不要钱了。 清兵开始跳脚躲避呼吼连连,苗翠花的铜钱镖建功了。 可方世玉却懊恼不已,因为苗翠花的铜钱标杀伤力不足,是打得清兵狼狈鼠蹿,可就没有杀死几个人。 一来是因为距离太远,离着官道有二三十米呢,二来呢,苗翠花的手艺也有些潮,虽然牛皮是吹得蛮响,但动起手来还差了点火候。 鄂尔多不知道啊,他狂呼敌袭,却猛然间跳了起来,在马背上重重一踏,便飞身向外腾出。 他回想起刚才听到的声响是什么东西了,那是引线燃烧发出的声音。 也就是在鄂尔多腾空而起之后,埋在官道两侧的数十支雷管齐齐炸开。 做不到同时,因为引线长短不一的关系还是有先有后,却在官道上引爆了一排接连而起的火浪。 然后是被掀起的泥土碎石四溅,一下子就划破了夜色。 一条火龙,一条土龙,猛然从官道上抬起来身,还剧烈地抖动身躯,将上面的清军一发吞进了腹中。 也有不少清兵被这“两条龙”抛甩到空中。 这一排巨响也被空中的严晶心听到了,此刻她正操纵着滑翼在天上飞翔,刚接近杭州城。 严晶心回去拿手雷倒是没花多少时间,就是绑手雷费了些功夫。 碰撞引信可开不得玩笑,一不小心炸了自己玩笑就开大了。 她只得将一个个手雷像抓螃蟹一样用草绳来个五花大绑,如此才能将手雷挂在滑翼上。 起飞倒是简单,在树梢上一蹬滑翼就飞了出去,下压滑翼,斜冲的过程中滑翼获得了向上托举的升力,被气流抬升了起来。 剩下的就是慢慢找风爬升了,对于气劲在身的严晶心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野外的夜风本就大,严晶心的触觉又敏感,没一会她就将滑翼玩得溜熟。 也是在梦境里不怕死,严晶心的冒险基因被激发了出来,她玩这个比方世玉更嗨。 找准了方向,严晶心向杭州城内飘飞,此刻她已经到达了离地四五百米的高度,月色下,滑翼就像一只怪鸟,在天穹上梭巡。 满月清晖如半昼,天上飞着个怪鸟觅食,本来是很吓人的情景,好在是晚上,也没有人专门盯着夜空看,严晶心没有引发骚乱。 其实今晚杭州城的百姓们早早的就关门闭户爬上了床,没几个闲人瞎逛。 白日里方世玉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大家都知道接下来杭州城不太平。 此时还能透出亮光的庭院,多是那些个富豪大户,他们有家丁打手,不怕事。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会在大街上喧嚣,只会窝在他们的大宅院里偷偷行乐。 也有意外,严晶心飞着飞着就有一阵锣鼓声随着夜风飘进她的耳朵里。 定睛一看,这不是雷老虎的府邸嘛,搭起了灵棚,正在做水陆道场呢。 人死债消,不管雷老虎生前做多少孽,死了也没必要再找他算帐,可好死不死的,李巴山和冯道德聚集了一伙人,点起了火把好像正准备往外杀出。 这是要闹哪样? 白日里严晶心还以为将他们干掉了,没想到还是给他们躲了过去。 可你们躲过了不好好待着还准备再找事,正好今晚就是十五,那就怪不得严晶心手辣心黑了。 严晶心调整好滑翼对准了下方庭院,从滑翼的挂杆上摘了六颗手雷就扔了下去。 一伙人都集中在一起,六六大顺,一发送他们上路,也好跟雷老虎做个伴,黄泉路上翁婿同行,不寂寞。 李巴山和冯道德一起,正在给徒子徒孙面授机宜呢。 粘杆得到情报扑向方家的布坊,李巴山和冯道德不解气,今天不仅雷老虎死了,张锦洪也死了。 他们打算把所在杭州的广东商号都砸一遍,尤其是广东会馆更是要重点照料,这样就能逼得方世玉和严咏春他们浮头。 方世玉和严咏春可以躲起来,那些普通商户可躲不了,都有产业呢,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 这种牵累无辜的行为也只有李巴山这样的恶人做得出来,他无所谓,只要能达到目标,什么手段好就都可以上,聚集人手就为了这事。 还好方世玉想到了两头动手两头堵,不然还真给李巴山做成了。 李巴山刚刚跟爪牙们点出了哪些人跟方世玉家有关联,以他的情报网络,搜集这些情报并不难。 原本来剧情,小肥仔就是因此而送的命。 可李巴山的报应来了,他忽然听到空中有哨响传来,抬头一看,只见天穹上明月下滑过了那只让他恨之入骨的大风筝。 李巴山都不来及发声提醒,几个黑点就砸了下来,正正好砸在了人群中。 一团火光将这群人全包住了,都没反应过来,李巴山和冯道德满眼的火光一闪,接着就陷入了黑暗。 一代大枭就此而卒。 等李小环闻讯赶来时,只剩下一地破烂流丢的焦尸,得,合着一趟办,吹打手和道场请一遍就行,省钱。 严晶心此时已经操纵着滑翼向着城南飘去,那里有清军的杭州府大营。 果然,两处巨响惊动了清军,他们已经点起了兵马,准备连夜出营宵禁弹压。 那就正好,严晶心对准了方向,就将剩下的十来颗手雷全数扔了下去。 想全歼是不可能了,可列起队阵的清军都凑在了一块,十几颗手雷也能带走几百条命。 清军受此一击,怕是也不敢再出营,会龟缩防守风声鹤唳了吧。 没了,滑翼不是板车,也拖不动那么多“重磅炸弹”,严晶心在空中转了个大弯,打完收工,赶紧溜,没准回去还能赶上宵夜。 就是田雨儿的宵夜吃着有那么一丁点亏心,刚又把人家的外公送走了,严晶心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田雨儿回想起过去。 那头粘杆的一等御前待卫鄂尔多也下定了决心要开溜,一百多人,十几个粘杆侍卫,再加上近百的精兵,多数都在爆炸中去了西天。 只有六人躲过了爆炸,除了鄂尔多人人带伤。 方世玉母子冲过来时又顺手宰了三个,鄂尔多必须跑,不跑今晚就会被方世玉母子包了汤圆。 其实一开始鄂尔多还想着拿下方世玉和苗翠花来着,他的功夫高,文泰来那样的名手几个照面之后也死在了鄂尔多手下。 他的冰玉铁砂掌硬如金刚,是可以当成武器用的,刀枪不入还带着寒毒,不知多少成名之辈死于其掌中。 所以辅一接战,鄂尔多选择硬扛母子二人,他本想着让手下再看看其余的同僚还有没有救。 可鄂尔多也没想到,他只有两只手硬如铁,方世玉是全身韧似钢,再加上苗翠花的配合,一上来就给鄂尔多来了个下马威。 母子二人一个眼色便打起了配合,齐齐使出了无影手。 所谓无影手,就是因为修习金刚不坏体的缘故,不怕肌肉拉伤,可以用超出常人的速度发招。 苗翠花的金刚不坏体虽然没练至大成,但两手上是能用了,再加上两人叠加,倾刻间便以四倍的速度向敌手狂泻攻击。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当出招的速度足够快时,对方反应不过来,防不住,空门便出来了,任君予求。 鄂尔多也吃到了这个苦头,方世玉和苗翠花的漫天手影像千手观音一般,快如闪电近似残影,肉眼根本就捕捉不住。 鄂尔多只得将冰玉铁砂掌舞得密不透风,才堪堪抵挡住母子二人的攻击。 其实也没档住,方世玉的金刚不坏体升过级,他都不用去击打鄂尔多的空门,鄂尔多的手硬方世玉的手更硬。 他还加了入虎豹雷音的气劲,把振动作用到对手的骨骼去。 鄂尔多那叫一个酸爽,不是痛,而是麻痒,方世玉跟鄂尔多每一次接触都用上的牛舌劲的磨字决,摩擦起电嘛,鄂尔多被电得浑身抖颤。 等鄂尔多动作迟缓反应不过来时,母子二人忽然就收手了,叉着手看鄂尔多耍猴呢。 打着打着,鄂尔多发现打空气呢,他一愣停下来,方世玉和苗翠花又一脚蹦在鄂尔多的小腿上,踹得鄂尔多向后滑跪了数尺。 看到长官吃亏了,那两个粘杆侍卫也不顾同僚了,抡起了大砍刀就上来抢攻,围魏救赵,这样就能使鄂尔多脱出困局。 鄂尔多给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拼死缠住方世玉和苗翠花,他自己则运起轻功像一道烟一样快速地飘离。 怪苗翠花,她非得炫她的暗器绝技,选了追击鄂尔多,结果最后的一把铜钱愣是打了个脱靶。 鄂尔多的武功高强,当然不会原地站着给苗翠花瞄准,走了几下蛇行步,又边跑边翻滚,苗翠花还真拿他没招。 而方世玉这边被两个待卫死死的拦着,也脱不开身,对方手里有武器呢,他不拦着,苗翠花就危险了。 方世玉是空手,两柄大刀夹击让方世玉看起来险象环生。 其实他没问题,有金刚不坏体在身对方也没法拿他怎么样,砍不进去。 可苗翠花不这么认为,她怕宝贝儿子受伤,便回身入战。 也有用,苗翠花回来了,一人分了一个,解决起来就快了。 没了两人协同分进合击,方世玉杀起人来不费力,完全是以力破巧。 一招神龙摆尾,不管对方怎么用长刀格挡,他就是旋成了一个锥子不断地凿过去。 还利用对方的格挡作支撑点,始终不让身子落下来,这是螺旋版的无影脚。 终于在几次蹦踹之上,利用对手疲累速度变慢的时机,方世玉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长刀,又跟上旋腿尖中了那名待卫的喉头,咔嚓一声一招致命。 这边苗翠花也终于没有再出篓子,飞身高旋低扑躲过了大刀的劈砍,一招童子拜佛架住了对手的刀柄,冷然顺着的躬身的势后抬腿一个蝎子摆尾,利用柔韧性从头顶劈腿倒磕,脚跟砸在粘杆待卫的天灵盖上。 对手被砸晕去了反应,苗翠花拨出了头针在其心胸处一刺,报销。 鄂尔多是追不上了,望着躺了一地的清兵,方世玉和苗翠花还得上前补刀。 没有刀,方世玉是以手锁喉捏断颈骨,苗翠花则继续用头针扎心。 忙完方世玉才想起方德那头,麻烦了,这么大的响动他们都没来支援,肯定是有意外。 他向布坊疾奔,连草上飞都用上了,苗翠花的呼唤他也都没来得及答应。 希望方德不要乱来,不然就真捅了大蒌子。 可回到布坊时,方世玉却发现院子空了,一个人影都没有。 方世玉围着布坊兜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呼喊也没有人回应,那就说明不是藏在附近,而是走了个干净。 等他重新回到布坊时,苗翠花也赶到了,气喘嘘嘘地不住嗔怪:“你欺负老娘年纪大是不是,不打招呼就跑。” 喘匀了气,苗翠花才想起方德的下落:“你爸呢?” 爸爸去哪儿可真是道送命题,方世玉还真答不上了。 按照原剧情,鄂尔多杀到布坊,天地会死上几个人,然后双方拼杀一番之后方德他们逃脱。 洛冰和余鱼同应该是离开杭州找援手,最后搬来了陈家洛这个大救星。 如此说来陈家洛应该离此不远,甚至十分有可能就在海宁。 陈家洛也是海宁陈氏族人,与陈阁老是同族,至于是不是像电影里那样是乾隆的一母同胞就不清楚了。 现在乾隆应该也在海宁,可能是下江南巡视又住到了陈阁老的家中。 天地会大约是想趁机行刺,也只有这种情形下鄂尔多这个粘杆头子才会被乾隆派出来追杀天地会的会众。 对了,还有名册,鄂尔多追索方德就是为了抢夺天地会的名册。 天地会也是,为什么就非得弄个名册出来呢,搞点连城决那样的唐诗密码它不香吗? 还真不行,能出来混的都是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的货色,让他们背密码,简单的几句切口还行,真要大段大段地背文书,还不如一刀给他们一个痛快呢。 方德行商通文理,可以帮总舵串联起广东一省的会众,没这个人事,天地会还真不好管理人员。 可现在好了,这本名册把乾隆的爪子给勾出来了,要命哟。 第145章 孤行遭失陷 遭了,方德一定是又进城去了,他保管名册,就得保持与会众的联络。 方德一直跟广东会馆里的那帮人打交道,不用说里面有天地会的信使。 原本的情节里方德就认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这才有了毫无逻辑的入住雷老虎家,最终被鄂尔多堵了个正着。 方世玉本以为雷老虎被他打屎了应该能避过如此脑残的举动,结果该来的还是逃不掉。 这个拗相公哦,也迂腐的太厉害了吧?是个人都知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他怎么就不知道转个弯呢? 教条地照搬,死多少次都不够哟。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杭州城已经变成了一桶热油,清廷一定会调重兵镇压。 到时杭州城会被围得像个铁桶阵一样,此时进城无异于自投罗网,人家都不用挨户排查,只需要顺着广东商帮这条线就能把方德掐出来。 想到这些,方世玉只得一脸苦涩地面对苗翠花:“爹多半是进城去了。” 苗翠花听闻顿时六神无主了:“啊,这个时侯进城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方世玉能说什么,问方德愿不愿意承认自己比他想得周到? 要是能这么干也不至于在商量应对方案时产生不快了,方德就是放不下面子一意孤行,好了,现在方世玉还得去擦屁股。 苗翠花那泪珠儿都下来了,可方世玉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闯了。 幸好他在城里还有两个兄弟能帮上忙,要不然那真是十死无生哟。 现在方世玉终于知道编书编剧的好处了,可以让一票单脑的家伙顺着自己的指挥棒蒙头狂奔,没法子,世上的拗相公太多。 不过现在也进不了城,城门一定关上了,又一次面临望城兴叹的局面,想进去还得去找严晶心。 滑翼不能再用,可一可再不可三,人家也会防着,弄一排火枪等着集火,再用滑翼去偷城就会变成个靶子。 想来严晶心应该准备好勾爪麻绳了吧,这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方世玉有气无力地跟老妈解释:“这里不能待了,走吧。” 苗翠花还哭着没回过神呢,脑子也不知忘到哪里去了:“去哪?” 扶住老妈,方世玉咬了牙:“去五枚师太那吧,我还得找师姑想办法翻城墙呢。” 苗翠花正在黯然神伤,也没心情去计较严晶心的事,点了点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领路,她才知道严晶心住哪不是。 严晶心回到家还真喝上了田雨儿煲好的筒骨菜粥,她刚刚开始习武,需要补充足够的营养,也要吸收足量的精氨酸酶,宵夜是一个好选项。 习武之人消耗太大饿得快,晚上也得练功,没有宵夜补餐压根顶不住,吃夜粥的说法就此而来。 可严晶心刚喝上两口热粥,就听见从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这地方也没谁知道啊,怎么会有外人呢?多半就是苗翠花。 严晶心一皱眉,门得开,但不能让苗翠花进来,方世玉多半跟她一块呢,要是见着了田雨儿不就穿绑了? 严晶心放下碗抢步出去,五枚还笑笑以为她是去迎方世玉呢。 还是瞒不住,严晶心一打开门方世玉就着急地往里闯,一边闯一边问:“你备了麻绳和飞爪了吗?快点给我,我要用,我爸又进城去了,我得进去将他带出来,不然就麻烦了。” 如果来的只有方世玉一人,严晶心也就拦住他了,可苗翠花也在旁边呢。 严晶心还真不好动手,迟疑了一下没拉住方世玉,就被他冲了过去。 一进门方世玉就闻到了一股香味,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今天就吃了一顿早饭,事情太多都忘了饿。 兴许是被食物的清香刺激,方世玉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肠胃从休眠中苏醒过来了。 方世玉也没打算跟严晶心客气,说着他就朝厨房闯:“有吃的?饿死我了,午饭晚饭粒米未进。” 可他差点迎头撞上一个熟人,田雨儿正从厨房里出来。 方世玉愣住了,怎么在这遇上李婷婷? 田雨儿想着来人了帮着师父煮个茶待客什么的,结果几人就这么撞了面。 大家都蒙了,方世玉愣愣地盯着田雨儿,严晶心也尬在了当场,被抓了现行,她也不知所措。 苗翠花刚才太过忧心都没有想到李婷婷这一茬,现在好了,三口六面撞了个正。 田雨儿被方世玉盯得有些羞恼,眼前的这个男子看着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也许是那些青楼客,一直掂记着自己所以撞见了才会愣住。 田雨儿头一低避过方世玉就跑进了正屋,连招呼也没打。 在她看来这个男子就不是好人,最好还是别打交道,她的想法正常,经常去青楼的人能是好人嘛。 她还跟五枚告了状:“师祖,来了个男的,认出我来了,肯定不是好东西,愣愣地盯着人家瞧,多半是以前在青楼见过雨儿。” 别看五枚慈祥,可她也是个火爆脾气,好啊,竟然找到这来,五枚噌的一下就起身抢步出了门。 严晶心和田雨儿都是年轻姑娘,可不方便跟这样的角色打交道,还是老尼姑去打发他。 可五枚出了门也愣住了,来的是方世玉,这是怎么一回事?五枚也弄不清了。 还是方世玉先醒过神,他一下就想透了来龙去脉,转头苦笑着以指点了点严晶心:“你也真够无聊的。” 但他也没空掰扯这些,而是又指了指苗翠花:“我妈先呆你这,我得进城去营救我爸,麻绳和飞爪呢,快点拿给我。” 严晶心像个麻瓜一样愣愣地从杂物房里掏出了一捆麻绳,上面已经挂好飞爪。 方世玉没猜错,以严晶心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备下这等利器。 得了趁手的家伙什方世玉向五枚点了点头飞也似的走了,连空腹也忘了。 院子里只留下严晶心、苗翠花和五枚大眼瞪小眼。 五枚也看出来有事情,就是没想通透,严晶心哭笑不得地挤出了个尴尬脸:“师父,我好像弄错了些事情,要不我们出去聊?” 倒是苗翠花先应了声:“好啊,师伯,师妹,月光这么好,我们出去散散心,我这也一大堆麻烦,堵得慌。” 不提严晶心怎么跟五枚和苗翠花解释,方世玉进了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找了瘦猴。 方家现在肯定会有一大堆眼线盯着,刚刚方世玉差点暴露了行踪。 瘦猴家离着方家还隔着两条街呢,路口都有人放风,如果他贸贸然回家指定跑不掉。 瘦猴身手灵便,让他去打探消息最好不过,就算一无所获,也不至于脱不开身。 他爬进了瘦猴家的围墙,在瘦猴房间的窗户上敲了个三长两短,瘦猴就打开窗户招手:“玉官,快进来。” 方世玉一步跃入瘦猴的房间,后者又把窗户关上,方世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阿竹,我需要你帮个忙。” 瘦猴压低了声音:“玉官,现在风声很紧,刚刚清兵就在大街上敲锣告示,说今晚宵禁。” 方世玉点点头:“我送你上屋顶,你一路趴着去我家看看。” 托木质结构房屋的福,都是连着梁的,上了一家房顶就能走遍全城。 瘦猴点头,方世玉拉着瘦猴一发力便蹿上了横梁,打开了瓦面,把瘦猴托上了屋顶。 又过了两刻钟,瘦猴回来了,刚钻进瓦洞还没来得及摆好,瘦猴就焦急地报信:“麻菇回来了,正在院子里着急转圈,我没敢跟他搭话,因为外头有人,趴在房顶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这就麻烦了,方世玉想了想当机立断:“走,我们再去找小六,看看他那里有什么办法。” 两人又上了屋顶,还把瓦片盖上,这才慢慢地向小肥仔家里爬去。 这一次就远了点,花了半个时辰才爬到小肥仔家的房顶。 主要是方世玉不敢站起身来跑,难保粘杆不会像李巴山那般派人在房顶上守着,要是撞见了就漏了行藏。 到了小肥仔家,这家伙也跟麻菇一样正在天井里转圈圈,见了方世玉和瘦猴,他竟然忍住了没有出声,而是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还打开了房门往里指。 方世玉带着瘦猴跃下,进了房小肥仔关上了房门,这才焦急上火:“小六,能想想有什么办法联系上我爹吗?要不让你爹出面?” 小肥仔颓然地摇头:“玉官,杭州知府以摆和头酒的名义,把一帮广东商绅和会馆里的主事都召去了雷老虎家,我爸也去了。” 方世玉长长地唉叹了一口气,不用找了,方德肯定就在这些人里面,给鄂尔多送菜去了。 得想着营救的办法了,想不到千防万防,方德还是在雷老虎家着了道。 此时在雷虎的庭院里,灵棚又增加了规模,一排排的棺材整整齐齐地列着,李小环跪在棺材前面烧纸,只是她面无神色,完全就是个空壳子。 当然很凄惨,雷老虎和李巴山一日之内接连丧命,李小环没疯没倒下都算是很坚强。 可这也怪不了别人啊,多行不义必自毙,当初李巴山和雷老虎又造就了多少孤儿寡母呢? 不过这个逻辑跟李小环说不通,她也想不了这么远,她只知道有人杀了她老公她爹,罪魁祸首是姓方的。 李小环转过脸来,冷眼看向不远处摆开的几张桌子,那里坐着广东商帮的东家还有广东会馆的主事,而方德就混在这群人中。 一溜过围着整个小花园的白灯笼将李府映得亮如白昼,李小环的目光里也闪着寒光,如果目光能实质化,方德已经被切成了肉碎。 本来应该是挂着办喜事的红灯笼,现在摘了外面的红纱套,换成了白纱布,喜气洋洋就变成了凄凄惨惨。 再配合着一群人闭口不言沉默相对,更让气氛冷如冰窟。 杭州知府干咳了几声发话了:“其实浙江商帮与广东商帮好好地做生意,完全可以和气生财嘛。” 广东会馆的会长年纪跟方德差不多,他还是顶着压力出了声:“不是我们广东商帮挑起的纷争,我们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生儿子没**的事,鄙会一向与人为善,知府大人应该知道症结出在什么地方。” 杭州知府说是摆和头酒化解恩怨,其实摆的就是鸿门宴,只不过他也不敢明着来,所以才用这种办法施加压力,想着让广东商帮主动退让。 所以杭州知府的屁股肯定是歪一边的,广东商帮也是利用这一点来硬顶着。 杭州知府没法直接加税,如果广东商帮不愿给所谓的茶水费,他也没有办法让供货商直接涨价。 说是商帮的共同利益,其实利益也不是均沾,大头都是上面的官员和垄断的大豪拿走了,小头对于普通商家来说还不如细水长流来得实在呢。 如果再没有办法逼得广东商帮低头,那他们也就只能用李巴山这样的角色来暗抢。 把商路断了,生意没法做下去,就能逼退广东商帮。 可这世上谁也不是傻瓜,杭州知府会找李巴山这样的人,广东商帮也一样会找打手。 为什么方德进入天地会,其实就是为了利益。 商路被破坏,普通民众就少了生计,于是大家就会抱团,天地会也因此获得了根基。 就跟苏灿面临的形势一样,乞丐的多寡是由皇上和朝廷决定的,天地会强弱也是由皇上和朝廷决定的,大家都活得好,谁会造反? 如果清朝的皇帝不是在商贸上制造问题上下其手,谁愿意走私,谁还需要武装押运。 方德就是在做生意中接触到的苗显,请苗显走镖稳定商道,因而加入了天地会。 现在杭州知府为什么这么热心来吹偏哨,同样也是为了利益,不把天地会干掉,他怎么逼这些商人低头? 看到这些广东佬不打不动,杭州知府又加大了力度,他站了起来扫了一圈这些对头:“这里面其实有误会,是有人挑唆了大家,现在我把话说在明处,茶水费也不是我说加就加的,是上峰的意思。” 杭州知府向天抱拳,意思很明显,大家也知道,但这群广东佬就是装傻。 还是会长出头:“请问这上峰是谁,有何凭据,有何文书旨意,或者六部的公文?” 他也是豁出去了,事后肯定会被报复,可如果不抱团硬顶,那就会被对方分化瓦解,到最后,每一个人都得吞苦果。 杭方知府厉眼瞪向会长,却又转眼看向方德:“你们广东商帮里有反贼,他在暗中组织匪徒与朝廷对抗,抢动商道货物,断了大家的活路,今天我就将这个害群之马揪出来,还大家一个朗朗乾坤。” 方德一下子站了起来,以手指天:“大人,现在天黑着呢,乌云都将月亮遮完了,哪来亮光啊。” 杭州知府扯了扯嘴角,他本来就是个指鹿为马以黑当白的货色,这点小刺是伤不着他的,他摆了摆手:“来人啊,有请鄂尔多大人。” 话声落,鄂尔多就步入了庭院,径直走到方德面前:“方老板,你好好的生意不做,为什么要学人家反清复明?” 方德见状也知道今天自己是走不出去了,他提高了声气:“商税本来就重,你家的皇帝还要在上头再扒一层,拿走了最大头,而且还不用正经手段拿,蓄养盗匪抢掠,这样的皇帝就像是个没良心的臭虫,不反他更侍何时。” 鄂尔多知道多说无益,又趋近了两步:“名册呢,把名册交出来,皇上可以既往不究,保你荣华富贵。” 方德也迎着鄂尔多走出来:“为了我的荣华富贵,要牺牲这么多人,就算我肯,我的兄弟们也不肯,做了狗,我这辈都没法挺直脊梁做人,以后我又怎能教我儿子做人?” 鄂尔多眼色一厉,刺目逼视方德:“骨头还挺硬?!” 然后他猛地抽出背在后头的手,对着方德的腿就搂了火。 原来他手里拿着支手枪呢,子弹打在方德的小腿上,方德一下子就仆倒在地。 鄂尔多这才居高临下地俯视方德:“你看,骨头再硬又有什么用,让你跪下你不还是得跪下。” 似乎出了一口差点被方世玉揍扁的气,鄂尔多狰狞的脸终于平缓了些:“来人,把他带回去。” 杭州知府则趁机狐假虎威:“现在还有谁反对茶水钱的?有的话打个招呼,我一定好好款待。” 一群广东豪商噤若寒蝉,杭州知府自以为得计,一脸嘚瑟,还装模作样跑到李小环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嫂夫人节哀啊!” 他得意忘形了,轻柔地在李小环肩上摸了一把,这可是个俏寡妇,待些时日得把这个女人收入房中才好。 杭州知府却没有注意到,李小环俏脸变得扭曲了,却忍住一声不吭,只默默垂泪。 刚刚没想通的李小环,却因为杭州知府这只咸猪手通透了。 李小环的女儿也有人打主意。 方世玉饥肠辘辘地回到严晶心的庄子,喝上了热粥,没感谢煮粥人,反而想利用她。 他跟严晶心商量:“能不能让田雨儿去李府?” 严晶心严词拒绝,连商量都不打:“不行,田雨儿不能进城!” 第146章 痴儿披肝胆 马上要开学了,今天是注册的日子,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最后一个学期的注册没什么波澜,也就最后一哆嗦。 但是今天又不简单,由于严晶心官宣了的缘故,魏溯难和她都要面临重重考验。 首先是一大早魏溯难就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抗议形式,把梦境里的事拉到了现实来。 用魏溯难的话来说就是:“连电影的醋你都吃,也是没谁了,我和你站不到一块去。” 起因是严晶心要求魏溯难今天必须陪着她一起进学校,她很注重仪式感,这是严晶心宣誓主权的重要时刻,必须尽善尽美。 结果一上来魏溯难就拉着不走打着倒退,他竟然故意迟到了十五分钟。 怎么办? 严晶心有办法,两人在学校外面最后一个路口碰头时,小魔女一步上前就擒住了魏溯难的腰肌。 敢跑,严晶心就敢拧。 现在是大白天呢,可没有做梦,不在梦境就没有金刚不坏体,魏溯难僵住了,棉花肚他也没练啊。 本着投降输一半的原则,魏溯难尽量把语气放得平和些:“很多人呢,你放开,我跟你拉手总行了吧。” 以为哄幼儿园的小朋友呢,还拉手,严晶心不上当:“我不!” 那要闹哪样? 魏溯难进退维谷之际,猛然看到李臻从马路对面过来,死就死吧,魏溯难一把搂住严晶心。 为什么要当着李臻的面这么干呢?因为严晶心好面子呀。 如果不立即做出表示,多半严晶心今天都不消停。 现在也没好多少,严晶心顺势就往魏溯难肩上一靠,还扬了扬脸。 这是在向李臻示威呢,虽然严晶心现在也闹了个大红脸,心里虚得很,可作为一枚大姐头,怎么都得撑住。 如此惹眼的场面李臻怎么可能看不到,她愣住了,差一点就被嘴里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油条给噎着。 倒不是生气,而是李臻想起了二十多年前,严晶心和魏溯难的样子跟当年荆桔和严励的样子是如此地相似,一切都恍如昨日重现。 要说区别,那就是魏溯难满身灵气,没有严励那种木头劲。 那会正流行一部关于流星的泡沫剧呢,那一代的学生都被开了眼,原来青春的校园,除了青苹果的酸涩,还有喷香的奶油味。 李臻眨了眨眼回过神来,给了两小一个劝告:“在学校还是应该得体一些。” 还在学校外头呢,对于李臻难得的怀柔严晶心一点都不领情,倩脸一扬,那股青春劲就勃发了。 其实手上已经在用力了,魏溯难这回是真难了,夹在李臻和严晶心中间也就罢了,夹在严晶指扣里的腰间软肉才难受。 可他得忍着,既要缓和李臻的怒气值,也要照顾到严晶心脆弱的心理。 他还不能放手,敢放手严晶心多半原地爆炸。 魏溯难只能挤出一个快哭了的假笑,又给李臻打了个眼色。 李臻在心里唉叹了一声,给了魏溯难面子,扭身走了。 严晶心得逞了,也放开了手,还一抖了抖肩,把魏溯难揽抱在她背后的手甩开。 “怎么了?” 魏溯难当然得小意地询问,不然大魔王心意不舒坦的话可有他好受。 严晶心咬起了嘴唇,作出了一个努力思索难于决择的表情。 这个样子美则美矣,却让魏溯难感觉脚底悬空了,糟了,严晶心在给他挖坑。 果然,严晶心头一歪,侧着脸打量魏溯难,嘴里嘀咕着:“在学校拉拉扯扯的确实不像话。” 然后严晶心的眼亮了,是真的亮了! 魏溯难发现自己的苹果肌不自觉地扯动了,海森堡祖师在上,这个女子她是真的测不准啊,也不知道她要玩哪出。 马上就来,严晶心欣然解下了自己的单肩背包,脚一掂就挂到了魏溯难脖子上,然后又歪着头打量了一下,这才打个响指,一推魏溯男。 “go!” 说实话,刚才魏溯难见严晶心掂起来还以为她要盖个章什么的,可把小心肝吓得扑通直跳。 好在只是当个行走的架子,那行,没毛病,走起。 可俩人走进校门时,还是引来侧目,纷纷唉声连连,当然也不乏胆儿肥吹唿哨的,很快就被老师们镇压了下去。 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们些时的心情是雀跃的,学长和学姐给他们打了个样,冲破了老古板们的封锁,终于组成了侠侣笑傲校园。 别问魏溯难怎么懂的,那一个个抑制不住的心跳声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学好功夫,还真的飒! 就是偶尔遇上抽冷气窒息和低沉得快要碎开的心跳让魏溯难有些小难过和小得意。 但都比不上严晶心的得意洋洋,她是彻底地陶醉了,粉扑扑的脸蛋上透着光亮呢。 一向冰冷的严晶心今天含苞怒放了,在整个实验中学里括起了一阵青春风暴,吹灭了不知多少心火,也吹倒了一片自尊心。 为什么会有一阵羞耻感呢? 在楼梯口的正衣镜里魏溯难找到了答案,严晶心那个带了点时尚感的女生单肩书包,它是苹果绿的!!! 现在想抵抗已经来不及了,魏溯难眼一闭一睁就忘了这点,他在心中默念:看不见我,你们看不见我! 终于熬到了教室,严晶心的校园情侣宣示巡游告一段落,魏溯难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严晶心似有不满,摘下书包时还小声质问:“怎么,让你帮忙背一下书包很累吗?” 危险!魏溯难快速反应:“没!没有,只是有些紧张。” 紧张就对了,严晶心也紧张,脸都憋得红彤彤的,但她却故作大气:“你先来。” 说的是注册,还朝李臻努了努嘴。 李臻难得地没挑刺,而是以欣赏的眼光和褒奖的语气给出了好评:“很聪明,既达到了目的,又让老师无话可说。” 今天是怎么了?魏溯难眨巴了一下眼,是他没睡醒吗? 还没等他想通呢,李臻那头已经麻利地做完了登记也扫好的学费的收款码,还悄悄地回了魏溯难一个眼色。 明白了,李老师是照顾严晶心的情绪呢,有心理阴影的人不能刺激,得顺毛捋。 最好是让她觉得当前的局面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这样严晶心就会念头通达了。 可魏溯难怎么就觉得心里泛酸呢,是因为李臻偏向严晶心的缘故吗? 从这个心态,魏溯难找到了李婷婷或者说田雨儿的正解。 严晶心是明显吃醋了,如此田雨儿就碰不得,那是一根刺,越把话题扯过去严晶心就被扎得越痛。 得欲擒故纵,让严晶心自己想到并推动,当她也觉得非得动用田雨儿不可时,事情就好办了。 注册搞好,还能休息一天才上课,魏溯难也不急着回家,而是去了严家,正好趁着开学前一天,把这个难关给通了。 拉着不动弹,赶又赶不走,见魏溯难亦步亦趋以跟着自己回家,严晶心心里挺甜,可嘴上不饶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先说好,不能打田雨儿的主意,催眠可是很麻烦的,我可不想前功尽弃。” 魏溯难立即举手投降:“绝对没有,我只是想在排除田雨儿的情况下讨论出一个解决办法来。” 这还差不多,严晶心往魏溯难嘴里塞了片刚剥好的桔子,把后者酸得呲牙咧嘴。 而严晶心则看得呵呵直乐,这两天她忽然就领略到了投喂的意趣,乐此不疲。 很快就到她歪脸了,因为当前的梦境情节还真不好解。 已经脱离了电影的窠臼,所以剧情的参考价值也不大,但方德落入了鄂尔多手里事实确凿。 必须得营救方德,还要干掉鄂尔多情节才能往下推。 不好办,杭州城现在像个火药桶一样,不但调来了重兵,粘杆和武当的保皇派又合流了。 鄂尔多中了一次伏,一定会小心再小心,方世玉和严晶心加一起,满打满算也就七、八个人,强行劫狱就是鸡蛋碰石头。 这回轮到严晶心不自在了,她和魏溯难推演了好几遍,依然束手无策。 前面验证过,梦境的情节跳不过去的,现在卡住了。 也没有什么好招数,实力太悬殊了,而且梦境也讲逻辑,像电影里的无脑劫法场也不可能存在。 要有,也是鄂尔多给方世玉下的套,像方德这样的重犯,又有天地会名册的牵扯,断然不可能马上行刑斩首。 不把石头榨出油来,那便太小看天下英雄了,粘杆能压下天地会稳稳地保住清廷,人家也不是跑龙套的。 梦境把鄂尔多修正为粘杆头子就说明,它不会允许电影剧本的无脑,九门提督是京城防务官,一品大员,怎么可能满世界跑去抓叛党,那也太不把史书当回事了,它不是擦屁股纸。 所以不能低估梦境通关的难度,像原剧情那样单枪匹马冲破长街大阵,不用魏潮难否决,严晶心都自认办不到。 “钱我有,马能买到,但那两麻袋的刀和弓箭哪来,谁敢卖?电影道具在梦境里找不到。” 魏溯难也附和衬托:“最后民众齐上阵帮忙解救方德也不太可能,杭州本地人对广东商帮并没有这么亲切,也没有造反的动力,群众基础不存在。” 好像所有的路都堵上了,严晶心那叫一个难受哟,连魏溯难精心烹制的午餐都不香了。 那道芦笋汤汆丸子全给严晶心囫囵吞,没品出味道来。 火候差不多了,午饭后严晶心拧着眉头断言:“不管怎么说,我们需要消息来源,我们需要内应。” 话都到这份上了,魏溯难仍然不露马脚:“要不利用李小环这条线,让苗翠花再乔装方世玉试试,没准李小环真的就对假方世玉动了心呢。” 严晶心白了魏溯难一眼,以看白痴的眼神盯着他:“别装傻了,只有田雨儿合适,便宜你了。” 轮到魏溯难炸毛了:“什么叫便宜我了?这就是虚拟的梦境好不好,就算是假的我也不打算跟田雨儿接触,我把办法告诉你,你来弄。” 可得把立场站稳当了,这样严晶心就没法拿他作筏。 严晶心听到魏溯难有办法马上开始抱怨:“怎么不早说,害得人家脑袋都糊了。” 可她口嫌体正直,抱住了魏溯难的胳膊一阵摇:“乖,快点说,咱们的难难最聪明了。” 夭寿哦,最后那一句模仿的贤慧的语调,让魏溯难一阵肉麻。 怕了这种人了,还是赶紧招吧,不然还不知道有什么满清十大酷刑在等着呢。 “催眠可以是双重的,甚至多重,人格可以互相嵌套……” 那只春葱玉手已经在魏溯难的腰眼上严阵以待了:“说人话!” 也很简单,魏溯难是有准备的:“给田雨儿灌输一个印象,她跟雷老虎的女儿酷似,让她冒名顶替李婷婷为你打探消息,以田雨儿对你这个师父的感激之情,她会愿意披肝沥胆奋不顾身完成任务。” 严晶心有些犹豫:“现在的刺针催眠法行不行我不太有把握,这样相当于又刺激了她原有的记忆,会不会唤醒她?” 魏溯难变得郑重了:“赵无极的刺针催眠确实不够稳,但我们可以加深心理抚慰,你看过催眠大师这部电影没有?” 严晶心眼里来了神采:“看过,就是觉得拍得太神了。” 魏溯难却一本正经地摇头:“不过分,因为我们有武功,能做得比电影更神,首先我们让人入眠的手段就多一些,只要设计得当,应该不会出问题。” 严晶心低头想想也接受了魏溯难的看法,然后她有些羞惭,躲闪着目光:“只是这样对田雨儿有些过份了。” 终于认了,魏溯难在心里笑到打滚,脸上却不动声色:“你要反过来想,在雷老虎那样的家庭里,靠山倒了,你编撰的剧本就会成为李婷婷的现实人生,她变成了田雨儿就跳了出来,因祸得福天宽地广。” 道理通了,可严晶心又矫情上了:“话是这么说,可还是很危险。” 魏溯难不苟同:“只要我们不出卖田雨儿,她就没危险,李小环毕竟是她亲生母亲,打探消息而己。” 严晶心这回通透了,欣然同意了魏溯难的方案。 俩人又周详地规划好催眠的细节,这才去了魏家。 贤慧认为严晶心迟早是她儿媳妇,一听说严励又抛家弃儿忙挖坟去了,马上就下了懿旨:“心心还是过来这边方便些。” 她跟严励也是这么说的,还加了些料:“在我眼皮子底下,至少还能看着,给难难一万个胆也不敢乱来,我打不瘸他。” 雌威如斯,严励觉得辣耳朵,但道理通,也就同意了。 荆桔则是举双手双脚赞同,于是魏溯难提前过上了居家小媳妇的日子。 又进入了梦境,方世玉一点都不怕被打瘸,反而跟严晶心打得火热,还提出指点田雨儿练功。 严晶心不但没反对,还跟方世玉有商有量的,只有田雨儿心里打鼓,总觉得这个师兄不是啥好人。 但师父都说行,田雨儿也不好反驳,何况师父也在一旁看着,断断不会让自己吃了亏。 五枚和苗翠花是彻底看不明白了,这三小到底玩的什么花活。 在了解到田雨儿的身份后,严晶心还被五枚斥责了一顿,但严晶心保证除了吃点醋之外一定不会亏待田雨儿,五枚这才收住了怒气。 老师太眼中揉不得沙子,只说以观后效。 苗翠花则是懵的,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小师妹和自己的儿子情投意合,小师妹又将喜欢儿子的姑娘收作徒弟,田雨儿现在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乱,太乱了! 苗翠花都理不清了,要命的是她知道儿子喜欢上了自己的小师妹,这算哪门子好事哟,以老公的性情能同意这门亲事吗?! 落伍了,年轻人的世界苗翠花表示看不懂。 更迷的是严晶心竟然不吃醋了,还让方世玉跟田雨儿接触。 苗翠花一晚上嘴巴都合不拢,处在震惊中。 再加上方德失陷的消息让苗翠花无法入睡,她失眠了。 熬着熬着到了黎明时分,苗翠花爬了起来,看到院子里方世玉和严晶心己经在教由雨儿练功。 却不是正经的站桩打拳,而是很像别个神打那般,又是喝血酒又是抖身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世玉和严晶心也没有故意避开五枚和苗翠花,五枚本就懂,苗翠花也不是外人,走漏不了。 给田雨儿刺针后,严晶心开始在其耳边不断地絮语,苗翠花凝神一听吓了一跳。 田雨儿跟着严晶心呢喃:“我跟雷老虎的女儿长得很像,我可以假冒李婷婷回到李小环身边,以为父报仇的名义伺机打探方德的消息……” 苗翠花心乱如麻,已经听不下去了,很明显,儿子和小师妹好像会一套邪术,可以易人心志。 苗翠花倒没有道德洁癖,更何况还是为了营救方德,她只是觉得这么操作不靠谱。 不行,她得想办法为李婷婷保架护航,不然这么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哪里是那些个老狐狸的对手。 看来苗女侠要重出江湖了。 这时院子里又传来田雨儿清脆的声音:“师父,雨儿去做这件事,一定不让师父失望!” 第147章 以命抵良心 早饭后,方世玉便和严晶心、田雨儿一道出了门。 严晶心是送田雨儿进城,李巴山已死,杭州城再也没人能认出严晶心来,她可以方便地活动,接应田雨儿,探听粘杆、杭州府的动向。 方世玉则去跟小肥仔和瘦猴接头,广东商帮这条线不能断,方世玉现在需要奥援,有就不错,没法挑。 就连五枚也去了附近的寺庙走动,有一些老朋友能为五枚提供消息。 杭州号称东南佛国,寺庙僧尼不胜凡举,这些僧尼能接触到那些达官贵人和清廷的高层。 康熙、雍正以及乾隆都曾经拜访杭州的寺庙,并留下了不少题跋匾额,在寺庙中或可窥见一些动向。 都出门了,就给苗翠花留下了机会,她又干起了老行当,女扮男装。 魏溯难戏称让苗翠花去勾引李小环,还别说,以苗翠花的经验,她也认为李小环那里有机会,暗中潜伏也可以监视李婷婷。 她还是对田雨儿有些不放心,不是不信任,而是怕李婷婷忽然觉醒,那就糟了。 可苗翠花不知道,李小环已经有了变化,她身边即将搅起一个漩涡,苗翠花贸然插进去,还把这个风波搞大了。 杭州知府的咸猪手让李小环看清了现实,李巴山啥也不是,就是一个黑手套。 或者说夜壶,用到的时候会被重视,一旦没用了就会被抛弃。 李巴山一死,她立即摔落到尘埃里,就连杭州知府这样的角色也可以把她当成风尘女子来亵玩。 现在老公死了,父亲也没有了,李小环万念俱灰,要不是女儿还不知道下落,李小环一定会跟杭州知府一伙人拼个你死我活。 她已经看清了这些人的面目,对比一下,那个假方世玉虽然是对手,至少没有落井下石,擂比比武签了生死状,可人家也没有见死不救。 全靠对手衬托,高下立判。 李小环以前虽然不管顾李巴山和雷老虎做的那些脏事,但她已经能够反过来思考,曾经她过的好日子是通过什么换来的。 这时严晶心将李婷婷送回来,就彻底地让李小环断了念想,她现在只想拖着那些让她家破人亡的幕后黑手下地狱。 李婷婷终于回家了,在雷老虎和李巴山的灵前哭晕了过去。 她醒来后就找了李小环,还关上了门压低了声腔:“娘,我要为爹和外公报仇。” 李小环并没有如田雨儿想的那样哭哭啼啼,也没有义愤,而是冷淡如霜:“你知道仇人是谁吗?” “不是方世玉一家吗?方世玉虽然跑了,可他爹不是已经抓到了吗?何况方世玉还喜欢我的,要不我来当诱饵把他引出来?” 李小环突然厉眼看向李婷婷:“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田雨儿被李小环瞪得吓一跳,却强撑了下来:“没有人教我,是我自己想到的。” 李小环不信,这时府里的仆人在院里喊话:“夫人,知府大人求见,他在迎客厅。” 这个消息让李小环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女儿就是被这帮人给绑去的,然后他们威逼利诱,让女儿上了当。 不然为什么女儿一回来他们就找上门来,一定是早有准备。 好啊,本来还想着跟他们同归于尽呢,这么迫不及待,那就别怪自己临跳崖前拽他们一把。 李小环脑补过度了,却没有人拉住她,她向李婷婷扔下了一句冷冷的命令:“呆在我房中哪也别去。” 李小环出了门,走过后院时看到前面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正房,心情也像这方断壁残垣一样焦败。 然后她对着荷花池的清水倒影,在脸上重新挤出了一丝笑颜,又拾掇了一下凌乱的鬓角发髻,坚定地迈开了脚步。 杭州知府在李府的迎客厅喝茶坐等,屁股都快磨破了才见到了李小环。 文君新寡,带着七分哀怨一身俏白,这是女人最美的几个时刻之一,看到这样的李小环,差点让杭州知府按奈不住。 总算他还想起所来为何,艰难地收束住性子,却依然管不住自己的咸猪手。 杭州知府拉住了李小环柔嫩的小手,还忍不住摩挲了一下:“小环,你要节哀啊。” 李小环却没有缩回自己的红酥手,只以幽怨的语气淡问:“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杭州知府舍不得松开,却不得不放下,他左右看了看才沉声道:“听说你女儿回来了,本府想着能不能让她出面,将方世玉引出来。” 李小环心里咯噔一下,果然,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不放过任何利用的机会。 她摇头拒绝,脸上露出更重的凄美:“我相公已经不在了,婷婷待字闺中,如果让她跟方世玉有什么牵扯,那以后她的名声就不用要了,前时擂台比武招亲虽然不好听,但毕竟没有跟方世玉有过接触。” 杭州知府露出猪哥笑:“无妨,实在不行的话,事成之后可以让本府小儿将婷婷纳入房中,只等来年秋闱高中,也不算辱没了婷婷。” 李小环心里在滴血,杭州知府的儿子她有所耳闻,公子哥一个,而且还跟宁波府的一家大豪定了亲,他这么说就是让李婷婷去给他儿子当小。 而且这边杭州知府还在打自己的主意,他又抓住了自己的小手,好啊,这是打算老少通吃骨头都不吐了。 李小环强行压制住了自己一刀捅死杭州知府的冲动,让自己的脸上显出哀怨,看上去更柔弱。 她颤声哀求:“我们孤儿寡母的,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安稳余生,一切听凭大人做主。” 杭州知府小腹一热,差点就当场出丑,他伸出手想抚摸李小环的俏脸,却被她躲了过去。 李小环似嗔似怨:“隔墙有耳呢。” 杭州知府这才醒过来,看来没尘埃落定之前还是沾不着荤腥,不过也不怕,这块肉迟早要被自己吞入腹中。 他收拾了情绪,板起了脸:“本府这就去跟鄂尔多大人商量,请夫人静候佳音。” 虽然他脸上已经看起来一本正经,可他的手却不老实,又拽住了李小环的稣手捏了捏,然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杭州知府走了,李小环却愣在了原处,得跟李婷婷说明白,不能让她上了这帮人的贼船,该怎么安排李婷婷的退路呢? 李小环想到了方世玉,假如方世玉能够将李婷婷带走,脱离这个漩涡,李小环准备送给方世玉一份大礼。 粘杆想要方德手里的天地会名册,李巴山手里也有一份册子,也有名册,还有账本。 李巴山做的恶事罄竹难书,他也怕狡兔死走狗烹,所以他联络的山贼盗匪、做下的抢掠血债,还有帮乾隆揽拢的不义之财,每一笔他都一一做了记录。 除此之外,李巴山还积下了一笔惊人的不义之财,这些,都放在了李小环这。 为什么被烧了正房李巴山还要往里冲,除了他想进屋挡住手雷之外,还有另一层担心,他怕他的这些秘藏毁了。 所有的这些,都藏在了那盘李巴山最喜爱的盘景里。 李巴山只根李小环说过,有一天他不在了,让李小环不要忘了照顾他心爱的的盘景。 初时李小环不懂,也是在收敛李巴山时她才想起父亲的交待。 然后李小环就找到了李巴山的秘藏,里面有足足两百万两的银票,还有各类名录账册。 这些仅仅是李巴山过手的小头,是一丝一缕抠出来的,按笔记真正的大头足足有亿两。 除了钱,李巴山笔记里记载的那些累累血债,李小环看过之后都合不上眼。 谁也想不到,人间最大的恶魔,就是坐在世间最高位的人。 李小环拿着这些银票都觉得烫手,这是累累白骨和血海冤魂所聚。 钱可以拿去反清复明,账册如果公布出来,那满清就会尽失人心,里面不但有李巴山经手的事情,所有关联的或李巴山看在眼里的都一一在录。 和坤受命组建的盐商联盟是如何抽吸百姓骨髓的,陈阁老又与倭寇如何勾结垄断海贸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能让人颤粟惊魂的孽债。 为什么满清不再有倭寇之患?因为倭寇不用进来了,他们可以直接跟清帝勾结,在海上对海商进行盘剥。 搞海禁,不让片帆下海,是不让汉人百姓的片帆下海,满清皇帝自己却捞得满肚肥肠。 宁波港封禁则是因为这边已经处于清廷的控制之下,最大的寇就是他们自己,何必再便宜普通百姓。 倒是在南方福建广东还盘踞着一股巨大的海盗,乾隆暂时拿他们没办法,所以才保持广东的海贸通商,以此来分化瓦解南海的海盗联盟。 李小环也是通过李巴山的笔记才知道,南海的海盗联盟背后就是天地会。 为什么清廷如此痛恨南少林,因为南少林为天地会提供了武力储备和培训,相当于为天地会源源不断地造血。 而李巴山做的正是大肆收拢山贼强盗与天地会作战,为乾隆消除隐患。 在自己的国土上驯养一群盗匪来劫掠自己的国民,李小环了解到这些时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窟里。 他们就不是人,而是趴在华夏沃土上吸血的蚂蟥,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让这片沃土繁茂,他们随时都打算吸了血就跑。 只要把这些告诉世人,国人的怒火会把满清朝廷撕个粉碎,李小环就能报了自己的血仇。 李巴山和雷老虎固然死于自己的贪婪,但真正把他们推向地狱的就是乾隆。 李小环已经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她要拿自己的命去换回一份心安,抵掉自己失去的良心。 但在此之前,她得联络上方世玉。 当李小环告诉田雨儿真正的仇人是谁时,田雨儿是蒙圈的,这跟师父跟她说的剧本不一样。 她还想着要如何取得李小环的信任,如何打探方德的消息,结果李小环告诉她,你的目标错了,咱们要联络方世玉一起干掉朝廷鹰犬。 本以为九死一生的任务,就这么直接塞进了田雨儿怀里,还是推都推不掉的那种,怎么办? 现在也没法联络严晶心,急也得等。 田雨儿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师父,李小环却等来了一个意外的人。 这天晚上,苗翠花潜入了李府,却并没有碰到那些暗桩,知府大人与鄂尔多商量过后,护卫的力量全撤走了。 他们就是想让方世玉一伙人来联络李婷婷,却没想到方便了李小环和苗翠花。 也不轻松,苗翠花还是惊动了李小环那群狗,是真的狗,看家犬。 雷老虎整天忙里忙外没空陪李小环,李小环便以养狗打发时间,毕竟狗比人简单,谁对它们好,它们就认定这个主人,死陪到底。 这两天,群狗们感觉到李小环情绪低落,就一直在她身边梭巡不去,它们要守护这个主人。 然后苗翠花不小心就触碰到了狗群的忌诲,她这个陌生人的气息,又如何能躲过狗鼻子。 群狗蜂拥,把苗翠花追得狼狈逃蹿,她又不敢出手打,怕狗儿们惊动了旁人,这些狗那么凶,还不叫,那是真的会咬人的。 在苗翠花被几十条狗追到围墙边上时,李小环现身了,是她压制了犬吠:“什么人,大胆夜闯李府,不想活了吗?” 苗翠花被狗围了个结实,见李小环来了,忙拉下黑面巾:“夫人,是我,高抬贵口呀!” 李小环摆了摆手,狗群退后,苗翠花大口地喘气,好险,差一点就在狗嘴里丢了面子。 李小环脸上露出欣喜:“真的是你,你到底是谁?” 苗翠花也如见知音:“可不就是我嘛,你快把狗给叫开,免得偷听我们的谈话。” 李小环朝那群坐在她身旁的狗发号施令:“赶紧回去。” 这些狗儿们还真听懂了,飞也似的跑了。 见没了风险,苗翠花又抖上了,她朝李小环拱了拱手:“夫人,实不相瞒,我是方世玉的哥哥方美玉,世玉与婷婷早就结识,还曾送给婷婷一块奖牌作为信物,那天因为世玉身上有伤,我怕婷婷被人抢了去,不得已才冒名挑战擂台。” 李小环如释重负:“太好了,我正找你们呢,这样婷婷就有着落了,今晚就让婷婷跟你走。” 方家的情报李小环也知道,倒是跟对方口中所言对得上,而且苗翠花还说出了奖牌的事,知道这个细节的人并不多。 可苗翠花闻言却打了退堂鼓,自己带走田雨儿,那方世玉和严晶心的谋划不就黄了吗? 苗翠花连忙推辞:“今晚不行,我们还有要事奔波,暂时也没有地方安置婷婷。” 李小环却着急了:“那天擂台之后,我就知道方兄是一个可以托负之人,现在杭州知府欲意逼迫我这个寡妇,想把我收入房中,也只有方兄可以解救我们母女俩,事不宜迟,再不走就走不脱了。” 苗翠花一听嘴又大了,杭州知府要欺负你,你就找我,我能干什么。 然后苗翠花的脑回路又搭错了,她终于想到自己是女扮男装,平时苗翠花看的那些戏本又浮现在她的脑内。 那天打擂台之后她就觉得我可以托负,难道是因为我救了她所以让她一见顷心?麻烦了! 见苗翠花犹豫不决,李小环忙疾步上前,苗翠花却亮掌挡住了她:“别过来,我恐怕承受不了你的真情。” 轮到李小环莫名了,她着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可苗翠花却左右徘徊,猛然间想到了老公给她念诗的样,她嘴一溜就背了出来。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小环,我们相见太晚。” 李小环也愣住了,她想起了雷老虎,又深看了一眼苗翠花,黯然点头:“是啊,我们相见太迟,难以挽回。” 她也体会到了“方美玉”的情意,但她已经不想再活世上,这份情只能辜负了。 于是李小环上前拉了苗翠花便走:“美玉,你跟我来,我有样惊天动地的事物要交给你。” 苗翠花承受不住了,完了,难道李小环要跟自己私奔,那就露馅了。 她慌了:“小环,这……这,不好吧,婷婷看见了怎么办?” “婷婷不会出来的,我严令让她呆在我房中不准露面。” 这还是早有准备,苗翠花彻底麻了,等下怎么办? 可苗翠花想挣脱李小环又不得,李小环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一丝也不松动,好像生怕手一松苗翠花就会原地消失一般。 两人来到了后院一间很普通的偏房,李小环打开了房门,苗翠花又愣住了。 从外面看着像是下人的房间,却收拾得很干净整洁,明显是女人的卧室。 “这是我平时训犬的地方,要是老虎喝了酒,我就到这来休息。”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苗翠花更为难:“就在这里?” 李小环点头把门关上:“是啊,就在这里。” 苗翠花都把眼闭上了,只听到悉悉窣窣的声音,好像在脱衣物一般。 可隔了好一会也没见李小环的动静,苗翠花睁开一条眼缝,才发现李小环在收拾一个油布包,然后就递给了她。 “来不及了,你回去再看,务必尽快把婷婷带走。” 第148章 揭杆求残生 严晶心为什么分身无术没能跟田雨儿接头,因为她被方世玉拖住了。 方世玉跟小肥仔和瘦猴在城外碰面,得到了城里的消息,也知道了方德被捕的经过。 现在广东商帮的人骑虎难下,既不想向杭州知府投降,又不敢乱动,因为手里没有实力,只能听天由命。 给他们撑腰的方德都被抓了,他们又联络不上天地会,大家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能不急么,杭州知府把刀都架到他们脖子上了,要钱还是要命? 若不是方世玉及时地找来,或许他们就真地向杭州知府交“保护费”了。 时间还是严晶心跑出来的。 这些人还挺分散,也不愿集中议事,因为谁都不知道谁的底细,在他们看来方德肯定是被人出卖的,担心再碰头会招祸。 要了老命咯,小肥仔和瘦猴只能一家一家跑,分别地递口信捎回复。 可小肥仔他们也不能一整天都在城门出出入入呀,不然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有心人想不注意都难。 幸好严晶心能进城,她跟方世玉约好会去找小肥仔和瘦猴,所以严晶心就帮方世玉当起了信使。 严晶心脚程快,可以从不同的城门出入,买了两匹马,方世玉只要骑上马到下一个城门去等就行。 而小肥仔和瘦猴则在城里分头不断地穿校联络那些广东商人,以节省时间。 可小肥仔和瘦猴给他们带去的消息更让他们绝望,这些广东富商还指望着天地会来给他们解套呢,结果方世玉还问他们有什么路子营救方德,他们当然是躲都来不及。 人之常情,也不能多怪,眼下他们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方世玉也是有枣没枣随便打一杆子,万一呢! 最终收获聊聊,大家都帮不上忙,也没有高层的人脉打探到方德的消息。 唯一还算是有点安慰的是印书坊的骆老板答应帮忙联络一些官员打听。 做书坊的嘛,肯定跟文人打交道,多少能摸到点边,这算是万一里的万一了。 骆老板自己也坦承希望不大,聊胜于无,他也只是印书的,结识不到大官,更不与豪商往来,能跟一些低级僚属吏胥收点边角料的风就不错了。 骆老板与方家的交情也不算得很深,还是因为方德要采购颜料,可以顺手帮他将松墨的成本压低点才偶尔往来。 除了堆满库房的字版,骆老板别无所长,能在这个时候不避嫌疑帮忙,已经算是非常够意思仗义出手。 求告无门,方世玉和严晶心无奈之下也只能拖着疲累不堪的躯壳回到庄院。 尚幸也没有传出鄂尔多要将方德当街问斩的消息,可能李婷婷那里起了作用,拖慢了时间。 严晶心还打算次日再进城与李婷婷联络呢,苗翠花却把李府的消息带回来了,还把她和方世玉给震住了。 满满一大袋十几本,皆是蝇头小楷,几十年不计寒暑春秋,事无巨细一一在目,李巴山,硬是要得。 只是粗粗浏览了一部分李小环给过来的那些笔记和账册,方世玉和严晶心就差点吐血,实在是太气人了,血迹斑斑罄竹难书。 方世玉和严晶心对望一眼,方世玉只说了个:“骆老板。 严晶心则画公仔画出了肠:“第比利斯地下印刷所。” 骆老板的印书坊之所以能开到浙江来是有因由的,广东一地,特别是佛山和广州,在清代可是全国三个印刷业最发达的地方之一。 他们最善于做套版,是一种接近于现代的活字套版的流水线印刷,这是通过海贸由海外传入的技术。 而且还是油印为主,骆老板手里就有做油版的材料和工具。 非常时斯,一套便携的油印工具可是搞宣传的利器。 为何要搞印刷?拿到乾隆的黑料,嗓子再大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吗? 油印可以,这些笔记上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迹,都有真名实姓,都是可以可溯可查,假如把这份笔记和账册印出来全国一发,那乾隆想坐稳那个位子就难喽。 前时方世玉和严晶心还担心在杭州进行造反大业没有群众基础,这不,群众基础让李小环给送来了。 但是方世玉和严晶心还是犯了难,这件事不好搞,得有纸张和场地以及人员。 让骆老板借一套油印工具可以,让他来搞这个就不太可能,这是掉脑袋的大事,就算骆老板愿干,他的伙计行不行,他那里也不保密不保险啊。 如果回到庄园这里搞,怎么送进杭州城又是个难题,而且纸张也不好解决,人手也不足。 这时候五枚回来了,听了方世玉和严晶心讲难处,五枚一摆手:“不用担心,去天竺灵山寺,那里的女尼多为犯官破户眷属,不用担心她们口不密,甚至许多师太还会乐意帮忙,而且寺中也有抄誊经书的纸张,只要我们给付些银钱即可。” 地点绝佳,是杭州城里不多的僻静清幽之处,且不惹人耳目,送出来也近还不被怀疑。 寺庙帮信众抄誊经书是一项业务来的,负担着寺庙里大量的香火份额,印好分发,别人也以为是信众请的佛经。 人选也很合适,这年头尼姑都得识字,因为读经抄经印书都要能看明白。 普通人家哪来读书的女子,也只有家道中落的高门女子才会通学识,而这些人对朝廷可不会感恩戴德,有机会也是愿意踏上一脚的。 所有的难题都迎刃而解了,苗翠花却半路杀出:“感觉李小环生无可恋一般,而且她一再要求尽快将李婷婷带离。” 苗翠花一说方世玉就明白了,他掂了掂手里的笔记:“此物一出则李小环必无生理,她会比我爹还招清廷忌恨,能送出来则说明她已有玉石俱焚的准备,李婷婷是她唯一的牵挂。” 严晶心却皱眉不已:“就是这个转变太快太突然了,完全意想不到,让人难以置信。” 方世玉又看向老妈:“李小环还说了什么,关于她自己的。” 苗翠花想了想才猜疑道:“她说杭州知府逼迫于她,想纳她做小。” 严晶心反应够快:“怪不得,这是想财色兼收啊,李小环估计就是因此对乾隆和清廷的一杆子人失去了信任。” “是了,所以李小环明白了李巴山和雷老虎真正的死因是为了乾隆办事招祸。” 苗翠花也快,她对严晶心有些刮目相看了,行啊,小师妹聪明如我,她说完还给了严晶心一个欣赏的目光。 严晶心还举一反三了:“李小环万念俱灰,便把笔记账册送了出来,想着跟他们同归于尽。” 方世玉一拍大腿:“要不是他们有杭州知府这样的猪队友,咱们就麻烦大了。” 苗翠花听不明白猪队友是啥意思,但能猜个大概,于是她嘴一撇:“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一群坏蛋埋一堆,能做出什么像样的事情来,自取灭亡。” 严晶心刚想说自取灭亡没错,但他们得意了许久,后来想到这样又刮了苗翠花的脸面,就收住了。 于是她看向方世玉:“那要不要马上转移李小环母女?” 方世玉刚起意,五枚却拦住了:“现在李小环肯定出不来,出来一定会面临粘杆的追杀,哪怕他们不知道原因,我们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姜还是老的辣,五枚点出了命门。 自己一方人手本就少,又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安排,如果带着李小环逃走,那就得分神应付粘杆的追索,确实忙不过来。 接着五枚又安慰三人:“别担心,李小环能把这些交出来,说明她对乾隆的人恨之入骨,她没有那么容易放弃的,哪怕是死,她也想拉着他们垫背,所以在最终行动之前李小环和李婷婷都是安全的。” 严晶心依然强调:“要把最终公布这份东西的时间点掐好,以保住李小环和李婷婷为首要。” “我觉得最终我们就在李府干掉鄂尔多得了,地方够宽敞,不怕殃及无辜,还可以保全她们娘俩,甚至连谋划都不用,现成的,只要鄂尔多知道了这些,第一时间就会杀过去的。” 方世玉的看法获得了严晶心的附议:“是个好地方,而且还是在城里,鄂尔多可能大意。” 苗翠花还是担心:“那我们如何营救你爹,到时两头顾不过来怎么办?就算这些东西印出来也没有办法让你爹脱出鄂尔多的黑手啊。” 五枚又一次帮忙稳住了苗翠花:“你是关心则乱,此书一出,人心鬼蜮,鄂尔多忙着镇压都来不及,他哪里还有精力去管方德,它会是方德最好的护身符。” “师伯说得好,我们就把这本笔记命名为《鬼蜮集》,相信它一定能把整个杭州翻过来。” 方世玉得意忘形了,苗翠花马上纠正他:“是师伯祖!” 严晶心此时已经移形换影到苗翠花身边,抱着苗翠花的手臂摇了摇:“其实叫师伯也挺好听的哦,师姐都没有练金刚不坏体,世玉其实算是师叔的弟子,师姐是代父收徒嘛。” 难得,严晶心还有这么软糯的语气,以柔克则,苗翠花被破防了。 五枚慈笑,这俩就对上了,以后也不知道方世玉该怎么办。 苗翠花则顾左右而言它:“那要不要把它抄写一份出来?万一底稿丢了,以后可不好跟江湖同道作交代。” 她说得在理,这份笔记的价值可不仅仅在杭州,用好了,可以让天下人揭杆群起,到时神州处处烽火,拿着笔记的人,就有了号令天下的大义名份。 还是严晶心:“师姐,不用担心,我看过一遍就记住了,明天我跟师父去灵山寺做油版。” 苗翠花有点头大,有个聪明伶俐的小师妹不错,有个头角峥嵘的儿媳妇可不是件好事。 五枚帮了忙解了局:“扭转人心有它足矣,但还需要一个推动众人的关窍。” 方世玉已经有了腹稿:“待它面世,鄂尔多一定就明白来源何处,等他追杀李小环时我们设伏干掉他,以此为契机掀起杭州的暴动。” 严晶心又恢复了沉稳的形象,造反她是专业的,把油布包里的那一沓银票抽出来摆在了最上面,严晶心说了她的方案。 “杭州知府不是要茶水钱嘛,就它了,印出来的《鬼域集》先给豪商们看,让他们联络同行兑出现银来,反正这些银票到时也会变成废纸,他们可以减少损失,我们则可以用这些银两来起事,还可以把杭州府的银根全部抽空,届时参与起事的人每人发十两,杭州城三十万人,可以蓄养三万精兵。” 这番说词,即有谋略,又有政观,还大气磅礴,把苗翠花吓了一跳,就这?将来是儿媳妇?要命哦! 五枚倒是与有荣焉,得徒惹此,师复何求。 方世玉则把油布包合上,推向了严晶心:“你来收好。” 苗翠花干脆拧方世玉的耳朵,让后者哎哟大叫一声:“老妈,干嘛打我?” 打他都是轻的,方世玉可是苗翠花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她也不知道怎么跟方德来摆这一局。 不过当前还是先把事情做好,把方德救出来才轮到后头的烦恼。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几人又一次倾巢出动了。 方世玉继续去与小肥仔和瘦猴碰头,练功不能停,同时也有事务分派。 印刷《鬼域集》需要用到的油印机设备需要两人去取,也要帮忙送到严晶心手里。 印好之后分发也得两个小伙伴想办法,暂时方世玉还不宜进杭州去冒险,因为他跟鄂尔多打过照面。 苗翠花无所谓,即便被鄂尔多发现了,为了放长线钓大鱼鄂尔多也不会拿她怎么样,也许还会沾沾自喜,以为方世玉他们入套了。 甚至为了最终目的,鄂尔多连跟踪苗翠花都不会干,反而会提供些方便,也好,他自己的绞索他也应该出把子力气。 苗翠花会去安抚好李小环,并告知昨晚商量出来的设伏计划,这样李小环就不会寻死觅活了。 五枚和严晶心则去天竺山灵山寺建立印刷点,油版要制,也要教导那些帮忙的师太们。 方世玉得闲了吗?也不得闲,他得当苦力,尽量制造更多的炸药,南城的大营里有五千满八旗呢,当前的八旗还未糜烂,正是战力最强的时候,没炸药怎么跟他们对碰。 当天晚上再碰头时,方世玉他们这一方人手就不缺了,灵山寺至少和有一半的师太加入了印刷大业,在她们看来,油刷的每一下挥动,都相当于砍了满清一刀。 而广东商帮也不再装死了,用老会长的话来说:“再这么搞下去,迟早骨髓都会给他们吸干,还等什么,反他娘的。” 而这,仅仅是瘦猴给他老人家背诵了一段李巴山关于广东一省血案的记录,老会长消息灵通见多识广,很多事情能对上。 严晶心那头收获也颇丰,两百万两银票,差不多被这些商人认领完了,她手上也聚起了一百多万两的现银。 其实大部分是黄金,那些搞汇兑的老板,连压库的黄金都拿出来了。 他们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干不过山西票号了,每一次起势就会面临一次劫掠,严晶心只需背诵一小段李巴山的笔记,他们便会老泪纵横。 那都是他们父辈的血泪教训。 托梦境的福,博闻强记的金手指帮了严晶心大忙,她只需挑出有血债关联的人找过去,基本上一找一个准,都没有岔子。 没人跟钱有仇,更何况都有血仇呢,能在保住家产之余报仇,谁都会顺手踹上那么一脚。 从《鬼蜮集》的内容上来说,他们都是被残害过的人,余生不易,知道是谁给他们带来的灾难,他们哪里来坐得住。 要不是严晶心拦着,跟他们约定以干掉鄂尔多为信号,没准他们当即就行事了。 覆盖面已经不止于广东商帮,许多本地的人也加入了进来,都跟满清有深仇,且仇恨值是满的。 这都是乾隆自己造下的孽,事实俱在,都不用对质,死去的人不会说话,但他们确确实实就是这么死的。 而活着的人如果不反抗,也迟早是个死。 乾隆把汉民当成了韭菜,肥了就来割一茬,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刀不割中自己。 现在就等着明日把《鬼蜮集》铺开了,到那时整个杭州城都会沸腾起来。 今晚小肥仔他们会向手下的小弟们分发印出来的文稿,并按与文稿有关联的人家先行发放,他们心中的仇恨最大,几乎是一点就着。 然后作战的安排也定了下来,小肥仔和瘦猴组织人手,在南城墙上扔瓦雷,以阻止城南大营的清军杀出。 这将是一次考验,幸好练了五天,两个小伙伴的功夫也将将够用。 方世玉明天要将加工好的瓦雷送到南城,到时由小伙伴们想办法带入城门。 明晚严晶心、五枚、苗翠花和方世玉会集中到李小环家,并在那里联手绞杀鄂尔多。 其它人等各自组织人手,在大街上拦截狙击杭州府的增援,并在与方世玉汇合之后一同攻击杭州府衙和城南大营。 一切以南屏晚钟为号,为杭州的清廷势力送终。 第149章 抽刀断天命 还得商量一件事,杭州事定之后该怎么办?清廷一收到消息必然调集大军前来。 乾隆会不会屠城?会! 杨州十日嘉定三屠可不是孤例,满清打下华夏江山的过程中,屠城的事并不少干。 如果屠一城能帮他稳固统治,乾隆不会犹豫。 刚刚揭杆而起的义军,很难顶住这样的反扑。 浙江提督大营距杭州并不远,那里有三万清军,领兵之人还是陈阁老的本家侄子陈可秀。 这是今天严晶心打听到的消息,两个还私底下聊了会。 方世玉郁闷难当:“不是应该叫李可秀的吗?都有骆冰、余鱼同和陈家洛了,怎么都不应该少得了李沅芷呀。” 严晶心乐了:“做你的春秋大梦,沅芷是真的有,不过人家姓陈。” 呛完方世玉严晶心还想来一发撸撸头,却感觉不顺手,她咦了一下,硬是逼是方世玉跟她试比高。 “又长了一寸多了,吃什么这么好长?” 方世玉指了指厨房:“还留着小半罐呢,今天是山猪黄芪汤。” 话没说完严晶心就跑了,没一会就扛着个大海碗出来,一边呼噜噜一边说话:“你妈非得让师太帮忙看有没有人跟踪,也不知走哪个城门,比我早走,这会还没到。” 看见海碗方世玉就放心了,一准留了一多半给苗翠花。 这碗汤可不简单,能让方世玉他们增加不少实力,临阵磨枪虽然不快,但真的让气劲总量猛涨。 方世玉也更有信心了,再遇上鄂尔多,绝对就不能让他逃走,只会送走他。 有点小鸡动,方世玉又催促严晶心:“你快点,晚上还得连夜炒火药。” 严晶心向他咧了咧舌头:“知道啦,有种你等师太和你妈在的时侯也这样说话。” 说曹操,曹操到,苗翠花推开了院门,和五枚一起踱了进来。 苗翠花的脸色不太好,进了厨房把瓦罐扛了出来,灌了一气之后才作罢。 放下瓦罐时很用力,撞得院里的石台发出嗵的一声。 不对劲,方世玉必须帮她铺垫一下:“怎么啦?” 苗翠花大袖一抹,长腿高架石凳上,猛地发觉严晶心在旁边,收又不是,不收又不是。 严晶心赶紧有样学样,也来了招流油飞袖抹嘴,这下苗翠花满意了,娘道不孤。 “出城时遇到余鱼同了,在武林门,问他总舵主来了没有,来了多少兄弟,他支支吾吾的,忒造作,我苗翠花向来以德服人,想不到竟然碰到了一帮带把的娘们。” 严晶心噗嗤一下就笑了,笑得苗翠花浑身不舒服,难道是又出糗了?苗翠花上下查看,不得其解。 作妖的那位朝方世玉眨眨眼,没事一般走开了,苗翠花“嘁”了一声,又瞪了一下方世玉。 “怎么,你也看你老妈不顺眼?” 方世玉悻悻然:“哪有,都不知道她笑什么,无聊!” 不就是杨露禅和陈玉娘那点事嘛,肤浅! 方世玉转回正题:“武林门,这么说来陈家洛真的在海宁,多半这次也过来了。” 苗翠花嗤之:“没礼貌,要叫陈总舵主,算了,只要不在面前,你钟意怎么称呼老妈管不着。” 应该是被天地会的作派气着了,义气为先的苗女侠也不讲礼数了。 严晶心看似去帮五枚打理斋饭,实则进厨房偷笑,这会笑够了,捧着五枚的斋饭又出来了。 但她脸上红沱沱的,一看就是憋出来的样。 五枚却不急着用饭,而是语带双关:“天地会不好打交道啊!” 严晶心上脸:“会打乱我们的计划吗?” 方世玉沉思之后摇头:“不会,就算他们提前发动去劫狱,也影响不到我们,只会让鄂尔多更被动。” 严晶心顺势点头:“你爹没出来,他们也接触不到广东商帮,就算是劫狱成功了,他们也会即刻远遁,至于失败了……” “那就让我去解救他们!” 苗翠花接上了严晶心故意空出来的余韵,终于出了胸中的闷气。 “可事后他们要说的就多了,不好讲呀!” 五枚考虑得周详,把难言之隐都考虑到了。 苗翠花心直口快:“最看不惯这样的,屁大点事都要装模作样,好像神龛里的佛,非得让人三叩九拜才显灵,开口闭口天命所归,还别说,跟皇帝老儿有几分相似。” 这个形容太经典了,五枚和严晶心皆莞尔。 方世玉却独有感触心生一念:“我们不是担心朝廷的反扑吗?我有个比较损的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苗翠花大气:“少啰嗦,快点!” 严晶心也给了个哀家准奏的眼神,方世玉只得卖乖了:“什么时候浙江大营会舍杭州而就海宁?” 严晶心神采粲然:“乾隆在海宁,他遇上危险时陈可秀会优先领兵救驾。” 方世玉开始冒坏水:“天地会能对乾隆造成这样的威胁吗?” 苗翠花心向着儿子:“这样岂不是让他们先声夺人,把彩头都拿走了吗?” 五枚却颇得三味,脸上又现笑容:“那只是一时的虚名,再说了,什么样的口彩都比不上《鬼蜮集》的声望,此集一出,必然闻者景从。” 苗翠花又有些缩了:“这样等于甩给了天地会一个热油锅,会不会显得太那个了一点,我们还是得以德服人的吧?” “把吧字去掉,怨不了我们,你问了,他们没回应,等于不接受我们的邀清,他们本来就打算谋刺乾隆,只不过是他们的意图被粘杆侦知了。” 方世玉越来越老道了,严晶心也不差:“行动之时,我们不可能面面俱到,逃脱个把粘杆待卫也正常。” “级别低一点的粘杆待卫无法接触到《鬼蜮集》,即便是鄂尔多知晓了他也不会大声嚷嚷,顶多一句反书概括,我们也不会留出太多时间给他们。” 方世玉又上了块拼图,俩人你来我往的样子让苗翠花遍体生寒,以后要是这俩成了亲,对付起她来会是怎么样? 不能想,想想都会做恶梦,大气些,佳儿佳妇会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严晶心笃定了:“如此便能给杭州城争取出一段时间。” “只要能给义军大规模地配上手雷我们就稳了,骑兵在手雷面前也不够看,现在的火枪射程也不行,至于红衣大炮,那是大型阵战和攻守城池才用上的东西,时间在我们这边。” “天地会拖住陈可秀,我们做好准备兵围海宁,乾隆就跑不掉,让他变成干隆死隆,到时满清群龙无首,我们就算是结硬寨打呆仗也可一举而下。” 苗翠花越听越是心潮澎湃,这俩的口气能包天,若是这俩的谋算真要成了,那岂不是皇上和皇后? 呸呸呸,八字没一撇呢,我这太后还没答应呢,怎么就皇后了。 不过太后的名头好像很好听,算了,免强认了吧,对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自己的烦恼不就解决了吗? 也是,正宫就得霸道点手腕强点,这样才镇得住后宫,不会出乱子。 唔,田雨儿那样的负责貌美如花就好,这样的……苗翠花看了严晶心一眼,这样的才能辅佐君王母仪天下。 苗翠花浮想翩迁,都有些痴迷了,冷不防自家儿子抽刀断流,一下子把她的幻象软个破灭。 “我们要斩断所谓的天命所归,要不然他们整天拿老天爷恶心人。” 五枚听出了新音:“斩断天命所归?” 严晶心毅然决然:“对,共和制,不再一家一姓。” 五枚的素养可不低:“共和?周制?” 方世玉点头又摇头:“不仅仅周制,唐尧虞舜也是共和制。” 苗翠花抓狂了:“等等,没有皇帝?岂不乱了套?” 严晶心念诗了:“天道恒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本无皇帝,终无皇帝,没有套路怎么乱,都是为了鱼肉百姓编出来骗人的,天本无子,天又如何能死?” 苗翠花最怕别人跟她拽文了,别人一拽文她就感动羡慕欣佩。 因为早年颠沛流离,她没有立下学问功底,常引为憾事,所以有学问的人在苗翠花这形象都高三分。 为了孙子能知书达礼,苗翠花决定忍了。 方世玉不能忍:“好啦,还是早做准备吧,远着呢,先吃眼前这一口。” 严晶心也随口附和:“师父,再不吃就凉了,世玉专门为您做的南瓜羹。” 有效,五枚尝了一口,笑得更和蔼了,似乎晚年生活真的可以佛化。 当然好了,用海苔调出来的汤,等于味精现世,没尝过必然觉得人间美味。 就是苗翠花有些不尽兴,刚才她都想到知书达礼一表人才龙行虎步的孙子了,现在又没影了。 唉,这汤好像也不够香啊,再来一口,好像猪腿不错。 每一事都稳步推进,炸药备好,手雷齐活,书稿送达,回信皆谐,个个摩拳擦掌磨刀拭枪,就连鄂尔多也没捣乱。 就是天地会一直没动静,让万世玉他们等到了次日傍晚。 不等了,方世玉招呼五枚、老妈和严晶心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不,战斗! 今天手气好,打了一只鹿,大补元气,小肥仔和瘦猴也通了劲道找到气感。 而五枚师太则享用了一餐炖清龙——海苔瓜苗梗米粥。 一会严晶心与五枚一起进城,她们偷偷从后院潜入李府,以保证李小环母女的安全。 苗翠花则从城门大摇大摆地进去,拖住鄂尔多的眼线。 方世玉则待禅寺钟声响起先行轰炸城南大营,来一出声东击西,然后从天而降突袭李府,打鄂尔多一个措手不及。 小肥仔和瘦猴则埋伏在南门,打乱出营的满旗。 其他的各支小队则在大街上给杭州府衙的后援制造麻烦甚至分散歼灭。 士气正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风来了,入昏时分,簌簌摇叶,继而动枝摆杈,是时候了。 方世玉在树干上一踹而起,滑翼被大风直接就抬上了天, 严晶心与五枚也趁着麻沉沉昏暗交接的那一下功夫,在院墙外一蹬,翻身跃入李府,藏身在李小环和李婷婷准备好的偏房。 此时,李小环和李婷婷正以做头七的名义,将府上所有的人员集中在一起,吃一顿头七宴。 饭菜里当然有严晶心配制的迷魂散,酒水里也有大量的小苏打,这玩意吃不死人,但会有异味,只有放酒水里才能盖过去。 家丁仆人帮不上忙,过后哪些得清算是李小环的事,今晚别添乱。 而苗翠花此时正赶在最后的时刻走进城门,她还得尽量耗着时间。 杭州府衙,知府的文书房书吏正满头大汗地跑进后衙,向正在用餐的知府大人惊呼:“大人,不好了,城里正在流传一本反书,卑职刚刚看到,请大人速作决断。” 书吏躬着身子,把一本《鬼蜮集》高高地举过头顶。 知府大人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又用茶水漱了漱口,这才从书吏的手中拿起那本印刷粗糙的书。 没看几眼,知府大人手中的书就滑掉到地上,他的手抖得厉害,颤颤巍巍地弯腰去捡,却怎么也拿捏不住。 知府大人放弃了,鼓足了气大喊:“快,快去请鄂尔多大人!” 嫌跑腿的下人和衙役太慢,知府大人抽身就往外跑,连额头上涌出的冷汗也忘了擦,很快就模糊了视线。 入夜乱眼麻,知府看不清路,一个踉跄就摔了,连滚带爬地撑起来,脚下的鞋掉了一只也顾不上,赤着脚像一只垂死的野猪一样向外奔突。 是骆老板做的局,方世玉让他拖到这个时分将书交给书吏,呈给杭州知府,以打乱鄂尔多和杭州知府的布置。 方世玉的目的达到了,此刻杭州知府的两魂六魄已经散了,《鬼蜮集》上的内容他一看就知道是真的,里面也有他的“功劳”。 正因为真实所以要命,这样的东西传出去,天会塌的。 杭州知府深谙官场,先皇帝为了些许谣言都得弄出《大义觉迷录》,后面怕不打自招又收了回去。 《鬼蜮集》一出,罪己诏都没用,人心尽墨,洗不白的。 只有在它传扬开前拦住、销毁、灭口,不然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乾隆绝不会容忍一个属地弄出如些大逆不道风波的官员还喘气。 余鱼同现在也不敢喘气,因为他马上就要锯断自已的脚镣了,可这时牢里的看守忽然异动起来,好几个看守都得到招呼走了。 余鱼同知道那些人是扮成牢卒的粘杆,是为了他这样的角色而准备的。 现在发生了什么?能让这些粘杆如此惊慌失措?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手中的钢锯丝传来的阻力减弱了,脚镣已经被锯开,这花了余鱼同整整一天的功夫,还是他作为一名气劲高手的前提下。 不管了,救人要紧,总舵主在外头怕是等急了吧。 天地会在有内应牵线的情况下又花了重金贿赂才打听到方德的消息。 但粘杆连提审方德都没有,无奈之下,天地会只能派人顶替重犯进来,那是要受大刑的。 本来是抓阄决定谁进来,余鱼同当时看了一眼骆冰为难的眼神,就抢下了这件差事。 现在他背上臀上还在惨血,也火辣辣生疼,要不是有气劲护着,余鱼同估计自己撑不下来。 他解开了脚镣,慢慢地靠向旁边牢房的方德。 方德受了枪伤,伤口都化脓了,一直在打摆子,十分好认。 趋着牢卒没有注意到这边,余鱼同运起气劲将铁栅栏掰弯钻了过去,然后他将方德推了过来,戴好脚镣。 余鱼同自己又钻了过去,将铁栅栏重新掰直,面朝里躺好,只要不运劲,他就会像方德一样颤抖。 方德没功夫在身,又受了伤,牢卒并没有给他上脚镣,让余鱼同省了不少功夫。 做完这些,只需要等牢卒提审方德这个调换过的重刑犯,余鱼同的任务就完成了。 余鱼同默默地在心里说了句:“方老哥,欠你的兄弟已经补上了。” 不存在救了人从牢里杀出去的机会,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换一,留下来的人,等待命运的裁决。 余鱼同并不知道,是方世玉和严晶心的谋划让他落入了这番境地,但也不能怪方世玉他们。 方世玉和严晶心会想尽一切办法,绝不会容忍用一个人的命来换一个人的命。 或许是天地会可以选择吧,这是办法己经想尽和想尽一切办法的区别。 有的人只会在已有的办法里选,有的人会想出新的办法,方世玉和严晶心不允许自己被选择,余鱼同接受被选择的命运。 现在,主宰了自己命运的方世玉准备主宰别人的命运。 他已经飞临城南大营的上空,此时尚无星光,亦无月色,没有人注意到空中的滑翼,因为看不到。 入夜时分,人的眼晴还没适应黑暗,是视觉最弱的时侯。 而从天上往下看和从地面往天上下,对光线的感知是不一样的。 方世玉依然能见到地面的轮廓,他将瓦雷从横杆上摘下,对准了下方。 第一下钟声响起,悠远而安详,方世玉手一松,炸弹落了下去。 严晶心扣住了指缝里的铜钱,走出了房门,在她身后,五枚也抽出了两把蝴蝶刀。 第150章 逐客换新装 苗翠花今天可是女装大佬,她特地换上了一件她认为最漂亮的蓝花裙子。 不能再让李小环误会,再说了,马上就能救出老公,她一个女的跟别的女人不三不四算个啥? 为此她还特意交待方世玉:“如果李小环问起你哥,你就说他回广东去了。” 方世玉怎能不明白,就连离着八丈远的严晶心都听明白了,来了个南施捧腹。 只要不是北施抠脚方世玉都能接受,捧腹怎么了?照样美如画。 看着儿子出神,苗翠花还吃味来着:“也不知有什么那么好笑,整天笑,笑得走路都不利索了,师太那里能有什么好笑的东西?” 方世玉都不敢告诉老妈严晶心的听觉能变态到啥样,就让苗翠花保持这种美丽的优越感吧。 正经是苗翠花这么一搞笑,把大战前的紧张气息都化掉了,让胜算又多了那么几分。 打扮起来的苗翠花让城门关卡的兵丁们不淡定了,这么高贵大方典雅的美妇不像是图册里的反贼啊,要不放行? 所以说就画像就是不靠谱,苗翠花拖时间的打算落了空。 那不能够哇,方世玉交代好让她最后一个出场,那才是主角的咖位。 于是苗翠花琢磨上了,实在不行她就在大街上逛逛呗,总之她得最后一个进李府。 这一逛就逛出了麻烦。 杭州知府找到了鄂尔多,鄂尔多听知府大人一说,那还得了,用膝盖他都能想到这是李巴山的手笔。 至于怎么泄漏出去的鄂尔多只想到李婷婷,他怀疑李婷婷恋奸情热将笔记给了方世玉。 时间紧,杭州知府也没跟鄂尔多讲李小环的事,再说他也不敢讲。 鄂尔多则当机立断,务必将李婷婷控制住,李婷婷在手就能逼住方世玉,防止《鬼蜮集》向外流传。 李府是关键,怕是会与方世有一场恶战,于是鄂尔多纠集粘杆人手扑了过去。 五枚说对了,《鬼蜮集》一出,鄂尔多再没心思管方德,牢房的空虚就这么来的。 鄂尔多还多了个心眼,立即派人出城求援,一路去海宁,一路去浙江大营。 这一波危机没那么容易解决,让一城人不走漏消息太难了,没有援手办不到。 鄂尔多又照着方世玉的规划走了,稳如狗! 杭州知府也紧跟鄂尔多,他怕了,万一李小环把事翻出来,他死定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李小环开口前灭口,虽然不知道《鬼蜮集》的来龙去脉,但心如鬼蜮的他找到了症结。 苗翠花就这么在大街上与鄂尔多一行人遇上了。 鄂尔多也认出了苗翠花,杭州知府亦然,鄂尔多还勒住了马,可他忍下了没动手。 因为此时城南又传来了爆炸声,一如前时,城南的满旗指望不上了,这个女人是阻拦还是疑兵之计? 杭州知府出声提醒:“这不是方……” 鄂尔多狠狠地瞪了知府大人一眼,让知府大人缩回了嘴边的话。 苗翠花本来吓了一跳,却没想到嘛事都冇,儿子神了,这都估得中。 得意之下苗翠花口滑的毛病又犯了,她向鄂尔多和知府大人点头:“两位大人这么好兴致?出来逛街啊。” 这个做派把鄂尔多都吓住了,这么有恃无恐,难道方世玉在前面埋了个套子,还是空城计? 知府大人惯了见鬼说鬼话,也挤出了个难看的笑脸打招呼:“嫂夫人这是?” 还真有趣,苗翠花作死之魂爆发:“这不是刚吃饱饭了嘛,出来逛逛消消食。” 鄂尔多的疑虑又添了几分,主要是苗翠花太谈定了,还穿得俏丽非凡,哪像要去拼命的样。 知府大人也被感染了:“这不是雷老虎被你儿子打死了么,今晚做头七,我和鄂尔多大人去吊唁一番,表表心意。” 苗翠花闻言顿作出感同身受状:“应该的,应该的,那就……不打扰二位大人的沉痛之情,请二位节哀。” 说完苗翠花还拱了拱手,而知府大人也抱拳回礼:“也不打扰嫂夫人的雅兴,你继续,你继续。” 苗翠花还真地踱着方步朝前走了,两伙人还真像是熟人在大街上碰头,只不过他们的熟是刀该往对方哪里砍。 鄂尔多给一个粘杆待卫使了个眼色:“跟着此人,一直看之她。” 待卫一愣,这样的任务还是头一回,他确认了一下:“大人,要不要把她抓起来?” 鄂尔多摇头:“就跟着,什么也别做,她如果跟你动手你就跑。” 不怪鄂尔多做出这么个无脑的决定,谁也想不到苗翠花如此奇葩,所以苗翠花成功唬住了一众人。 巧妙的是,鄂尔多正好派出了一个比较直愣的粘杆侍卫,因为他怕心思复杂的人会被骗,无法完成使命。 鄂尔多用的是兑子法,粘杆手里的人手肯定比方世玉多,一换一,他不吃亏。 于是苗翠花身后就跟了个尾巴,她也开心,方世玉说的她做到了,分散粘杆的注意力嘛。 只是带着个尾巴就不好做别的事了,苗翠花走他也走,苗翠花停他也停,隔了一丈,一步不逾一寸不短,眼都不眨地盯着,死心眼。 往回赶去李府更不行,那不是帮倒忙了嘛?苗翠花就只能逛街。 决战变成了盛装游行,苗翠花这一回绝了! 鄂尔多则又加快了步伐,他倾向于对方人手不足,在诈他。 哪怕是个套子也得往前闯,李婷婷太关键了,更何况李府没动静,应该城南的爆炸是为了调虎离山,哼,他才不上当。 不但如些,他还加强了沿途的暗桩,把手下不断地分派出去,必须将李府守好,守住李婷婷,今天就赢了。 鄂尔多的举动更坚定了杭州知府杀人灭口的决心,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今天这一遭了,知府大人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定了神。 李府一切如常,道场依然咿咿呀呀锣鼓盈天,鄂尔多松了一口气,和杭府知府进了门。 剩下的人全守在门外,鄂尔多命令他们天塌了也不许动。 李府很大,一不小心就有缺漏,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得围成铁桶阵。 粘杆也带来了火枪,一有滑翼那样的东西就会往天上射击,方世玉危险了。 这会他刚刚扔完了炸弹,将杭州满旗堵在了大营里。 小肥仔和瘦猴也接手了堵截的担子,把满旗砸得不敢冒头。 方世玉控制着滑翼转向,该去李府了。 粘杆们远运看见了方世玉就开始射击,方世玉中了两弹。 尚幸,今晚风大,滑翼飞得高,弹丸飞到这么高快没动能了,再加上金刚不坏体,方世玉躲过了一劫,可怎么下去呢? 方世玉松开了抓横杆的手,脱出了卡在支架上的双脚,一个翻身就横滚着摔了下去。 不怕!他的腰间捆着麻绳呢。 可麻绳也够下着四百多米呀,那么长的麻绳滑翼也载不动。 今天用过之后这个滑翼就不要了,麻绳放完会拽着滑翼急速下坠,滑翼会变成半个降落伞。 为什么不是一个?那样下降太慢,会变成下面火枪的靶子,只有速降才能解决问题。 以高速下坠,滑翼还是可以缓冲的,只是用过一次以后强度就顶不住了。 滑翼不值钱,背水一战,也只有一方能走出李府,方世玉若能走出来,以后还可以再造。 要是走不出来,就算是无价之宝也没有用。 而且速降还很考验武夫,麻绳放开到绷紧的过程,除了方世玉这个金刚不坏体练到大成的人,换个人来会拦腰折断的。 这一下他顶住了,方世玉稳住了身形,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地面在加速放大,从火柴盒唰了一下环绕大屏幕。 快了,距离地面还有十米时,方世玉手中的刀一挥,刚绞断了麻绳,人就着了地。 就地一滚,翻腾了四五圈才止住。 哪怕有金刚不坏体,这下也冲撞得方世玉气息翻腾。 长刀驻地站了起来,只两个呼吸,方世玉又往旁边翻滚,他原来站立的地方被火枪弹丸打出了一个洞。 是鄂尔多,他手里也有一支手枪。 在三十米外,严晶心和五枚正在与鄂尔多游斗。 鄂尔多则以一只冰玉铁砂掌来接挡严晶心的铜钱镖和五枚的蝴蝶刀。 这么久,她们两人还没拿下鄂尔多就是因为鄂尔多手里的手枪,那是一把带着转轮有十二发子弹的手枪。 方世玉知道,这是戴梓的遗泽,只是这样的利器拿在鄂尔多手里怎么看怎么刺眼。 鄂尔多就凭着它逼得严晶心和五枚无法近身,每每抬枪,严晶心和五枚就得躲闪。 为什么方世玉一落地鄂尔多就向他射击,因为方世玉的到来会改变这个均势。 严晶心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喊了一声:“还有三发,你去搞定杭州知府。” 这是围魏救赵了,杭州知府正在与李小环母女对峙,他手里也有一杆手枪,谢天谢地,是单发的。 好消息是李小环还没有暴露,她挡在李婷婷面前,杭州知府也没有武功,他只要一枪的机会。 其实他刚才就想开枪来着,奈何鄂尔多没有露出败相,他怕吃不了兜着走。 万一鄂尔多要赢了,铁定会找他秋后算账,因为鄂尔多要抓住李婷婷,他要开枪会被认为是坏事。 方世玉的到来让严晶心精神一振,她对鄂尔多又逼得更紧了,又啪的一声,严晶心一个横扑躲了过去。 那边五枚已经挥着又刀进击,她就地一滚斩向鄂尔多的双脚。 这是八斩刀的地趟法,狠、险、短,目的是缠击对手。 鄂尔多腾身跃起,在空中把手枪瞄的地上的五枚,严晶心手中的铜钱射出,人也攻出了一招剪脚。 不能用无影脚,滞空大久会挨枪子。 可鄂尔多却在空中与严晶心一个对踢,并借劲远远的飞了出去,又一个轮回完成,子弹减了一发,重新形成对峙。 这个过程方世玉没愣着,他向杭州知府冲了过去。 三十多米就是四五步的功夫,杭州知府慌了,没有挪开枪口,嘴里大喊:“别过来,我真的会开枪。” 他是在提醒鄂尔多,让其想办法。 鄂尔多没等站稳又朝方世玉搂火了,看得出枪法很好,可以盲射。 方世玉早有准备,走的是蛇行步,一个侧蹿躲到一边。 严晶心和五枚则趁着鄂尔多开火又向其进击,只剩一颗子弹了。 方世玉此时突然大吼一声:“田雨儿,把李小环踹出去。” 李婷婷不待声落就动了手,杭州知府也没料到李婷婷会武功,连李小环都没有想到。 李小环被女儿踹飞,李婷婷也向后飞身,杭州知府的手枪开火了,出乎意料地开枪射向了李小环。 这时方世玉已经向李小环扑了过去,他准备试一试金刚不坏体硬扛弹丸。 现在的枪还是铅弹,膛压也不够,清廷手里的火药是黑火药,就算是受伤也不致命。 可方世玉的气劲全都运在背上,冷不防李小环一掌将他趟了出去。 啪啪两声枪响,杭州知府的那一枪打在李小环胸前,鄂尔多那一枪打在杭州知府的眉心。 然后一声嘶心裂肺的呼喊传来:“娘!” 李婷婷还是被唤醒了,她向李小环奔来,最后两步绊倒了,她干晚将就着横身鱼跃,摔在了李小环身旁,却马上爬了过去。 方世玉也从地上抢身而起,到了李小环身边,他还想帮忙李小环点穴止血,却发现徒劳无功。 那一枪正中心脏,血涌如泉,李婷婷悲凄地呼唤,李小环却死死地盯着方世玉,用疲弱的声音乞求:“世玉,答应我,照顾好婷婷,不要让人欺负她。” 方世玉只能点头应允:“我保证,在我死之前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李小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又看向李婷婷:“好好活着,别干坏事……” 李小环凝视着李婷婷,好像要将女儿印在眼里,然后她又抽搐起来:“好……好冷,不要把我跟老虎葬在一起,世玉……你告诉……美玉,这一辈子……错过了,如果下辈子……他还记得我,我一定……要跟他……” 李小环没了声息,李婷婷嚎啕了起来,突然就晕厥了过去。 方世玉站了来,向着鄂尔多冲了过去。 鄂尔多狂化了,全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打法,五枚和严晶心合力都拿他不下。 毕竟五枚和严晶心用不着拼命,而鄂尔多的冰玉铁砂掌也实在太硬了。 方世玉更硬,他丝毫不理会鄂尔多的铁掌,一个旋身就直直地朝鄂尔多撞了过去。 这一撞就像一枚导弹未端攻击一般,咚的一声头锤就正中鄂尔多的胸口。 鄂尔多飞出去了两丈远,不过他的铁掌也印在了方世玉的胸膛,把方世玉拍向了空中。 可方世玉好像不会痛一般,翻飞了两转又一个飞龙在天挥掌拍向鄂尔多。 鄂尔多嘴角已经在涌血了,见方世玉飞掌扑来,一口血箭喷出,射向方世玉的脸面。 不怕,脸皮厚着呢,眼晴一闭,唾面自干,双掌不滞,继续向前。 方世玉的双掌拍在鄂尔多的肩胛,鄂尔多的双掌击在方世玉的正胸。 势大力沉的飞龙在天将鄂尔多拍得双膝一弯砸脆在地上,他着地的地方被砸出两个深窝,铺地的青石板炸裂了数片。 方世玉也被掌劲趟得向后飞出,他却用上了草上飞,一个气劲炸开,调正了身子,滑步了数尺,又站稳了。 此时严晶心已经舍了鄂尔多去照料李婷婷,她对方世玉有信心,想以伤换伤,以命换命,只会送了鄂尔多的命。 五枚则在旁边掠阵,不让鄂尔多逃窜就行,老胳膊老腿了,还拼啥命呢。 没用五枚出手,方世玉一站稳,又开臂一展,双掌劲力同时拍出,脚下也鼓动气劲,鸿渐于陆,蜻蜓点水般跃过两步,攻出鄂尔多。 鄂尔多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他的肩肿快要裂开了,上臂又抬不起来,被方世玉的损则有孚吸了起来。 没有再运掌,而是右手直拳嗵嗵嗵嗵地擂在鄂尔多的肚腹上,就是罗汉拳的起手势,攒足了劲,只要够快够密,什么虎豹雷音什么棉花肚都顶不住。 鄂尔多被砸得吐血,嘴巴像打开了的水龙头,汨汨地泄出血流,嗒嗒地滴在地上,响个不停。 不够,方世玉最后一下运起直拳,在半途又加了崩劲,以标指尖在鄂尔多的肚上,寸劲突击,一下子击穿了。 左掌吸住,右拳向前一冲,再一下寸劲,这一次就轻松了,鄂尔多被挂在方世玉的手臂上,已经散开了眼瞳垂下了脑袋。 但方世玉杀得性起,左右手一扒,便将这块死肉撕成了两半。 又向空中一抛,云手翻卷狂搅,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的只有碎块。 方世玉自己也被浇成了血葫芦,却兀自向天狂吼:“滚!” 这声巨吼是他运气吼出,像一阵雷声一样远远的传扬出去,声振数里,回荡不息。 一声“滚”就像是方世玉发出的逐客令,各方都收到了。 那些按奈了许久的尚有血性的人抽出了刀,振起了枪,挥舞起扁担锄头,向着清兵冲去。 该清理这些不请自来的恶客了,给家园换上新装,迎接新气象。 第151章 列位分主次 苗翠花逛着逛着就逛到了杭州府的牢狱大门外,并在那遇上了客人。 其实她是觉得现在儿子那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想想办法把老公给捞出来。 那就得把身后这个“尾巴”给解决掉啊。 正好,府城大牢的门前又偏僻,这会清兵又顾不上,只要领着这个“尾巴”钻进一条无人小巷,那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可刚钻进小巷苗翠花就愣住了,一伙人背着一个人从大牢的高墙里上跃下,扑通一声落在小巷里。 两方都面面相觑,对方吓了一跳,苗翠花则惊觉他们背着的正是自己的老公。 真是拾个正着,方德的死相,苗翠花又怎能认不出来。 好死不死的,其中还有到过布坊的汉子,他也认出了苗翠花。 汉子为了卖个脸面,还兴奋地跟苗翠花邀功:“嫂子,总舵主也来了,为了营救方老哥,我们连刺杀狗皇帝都延后了,就为了全兄弟之谊,大伙可是连轴转跑了数百里从海宁赶过来的呀。” 人情是出了,也吓到了苗翠花身后的粘杆侍卫,他想起了鄂尔多的吩咐,拔腿就跑。 必须逃出去,把这个惊天情报交给上峰,原来这一切都是天地会的布局。 侍卫一边跑一边脑补,天地会在杭州闹事,在海宁设伏,到时浙江大营的援兵被骗到杭州来,皇上危矣。 不怪侍卫那么紧张,刚才鄂尔多派人去求援他可是看在眼里。 又加上粘杆侍卫都是旗人,整族人都跟满清皇帝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由不得他不紧张。 那个向苗翠花卖好的哥们还奇怪呢,怎么招呼不打一个就跑了? 他还以为是苗翠花劫狱的帮手呢,没准跑了那哥们是帮苗翠花放风的,穿着清兵的官服,弄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他怎么就跑了,总舵主来了也不照个面,平生不识总舵主,便称英雄也枉然,可不容易见到。” 苗翠花心里打了个呵呵,那是你家总舵主,跟老娘有半文钱关系? 然后她又想到方世玉和严晶心的谋划,那不正好? 于是苗翠花摆摆手:“没事,方德救出来了,他得去通知世玉,他们在拖住鄂尔多呢,很麻烦。” “怪不得我们觉着容易呢,牢里的防守出奇的薄弱,本来我们还以为十四哥要折在这里了,没想到皆大欢喜。” 这时又一个人从高墙跃下,但他的功夫就比前面一伙人强多了,夹着个人却能在在小巷的夹墙两边轻灵地来回折转,缓冲和落地一点声都没有。 这位怕就是陈家洛了。 陈家洛一落地,就将余鱼同交给教中兄弟背负,也不忘发号施令:“走,快离开这,清狗很快就会发觉,我们得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苗翠花马上接下了话:“跟我来吧!” 自有人为陈家洛介绍:“这位是方老哥的夫人苗女侠。” 陈家洛肃颜一礼:“陈家洛,忝为天地会总舵主,连累嫂夫人奔波劳碌,实在是罪莫大焉。” 苗翠花这才有空打量陈家洛,只见对方一袭长袍,星目剑眉,方庭秀脸,朗朗有神,却是个书生模样,如果去掉腰间长剑,还真会以为是个中年举人,帅得一匹,把苗翠花的眼晴都看花了。 陈家洛又拱了拱手,一声“嫂夫人”让苗翠花回了神。 苗翠花心里自责不已:“见过这么多世面,怎么在这时候发花痴呢,丢死人了。” 可脸上还烫着呢,要死了,苗翠花急忙别过脸带路,口中颤声:“这边。” 作为一个老中青少幼五届妇女杀手,陈家洛也知道自己的威力,时常就有女性在初见自己时失神。 他不以为忤,带着会中兄弟快步跟上了苗翠花。 此时杭州城内己是四处杀声震天,清军淹没在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力量太过悬殊了,他们只得狼狈逃蹿,退往城南军营避祸。 揭杆民众当然也会衔尾追杀,都一窝蜂往城南涌去了,大街上现在也清净下来,却也给苗翠花出了难题。 还横七竖八地躺着清军的尸体呢,聊聊数具还好,多了天地会这帮人肯定起疑。 怎么看怎么像打赢清军的样,正常人都会犯嘀咕。 不宜让天地会众人知道杭州城的变化,最好将他们马上送走。 苗翠花想来想去,还是带着陈家洛一行人出城,去严晶心的农庄。 她为此还故意绕了路,尽量避开主街,这样就看不到痕迹了。 天地会众人只以为苗翠花为了避开清兵,也不以为意,可出城时陈家洛还是察觉了。 他左右观瞧后向苗翠花问询:“广东商帮出动了多少人?看样子打得很烈,连城门都没有清兵把守了,城南有数千满旗,可不好对付,要不我等前去接应一番,以免伤亡太大。” “别,去了才麻烦!” 苗翠花差一点嘴瓢了,不过她有急智,又圆了回来。 “世玉手里有雷管,其实出手的人很少,都是约好了让大家躲起来呼吼,实则草木皆兵之计,用雷管堵住清军,人少,到时一跑就行了,去的人多了反而难跑脱。” 这时城南方向又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爆炸声,正好给苗翠花提供了佐证。 到过布坊的弟兄羡慕溢在脸上:“这个雷管可厉害了,一尺长的纸管一炸,方圆一丈无有活物。” 苗翠花只得降温:“也难制作,材料难得,价钱很高,主要是攻敌不备,满城杀声才是主因,吓住了清军。” 陈家洛点头:“是这个道理,法不责众,清廷过后不可能拿全城的人出气,此为上上之策,走吧,方老哥和十四弟都需要尽快疗伤。” 苗翠花心里砰砰跳,小兔仔子,幸亏手脚够快又干净,不然老娘都不知道怎么圆,万一陈家洛又杀回去,还不被他摘了桃子? 陈家洛还真想摘桃子,他起了爱才之心,看样子方世玉能文能武啊! 懂得制作雷管这样的利器,听弟兄们说功夫还高的没谱,以今夜看确有其实,能拖住一城清兵,身手、良器、智慧缺一不可。 关键是此子通谋略,并非一味勇武,懂得以己之长击敌所短,如果能够收归座下,培养几年,怕又是一个能独档一面的双花红棍。 想到这里陈家洛上心了,一边赶路一边和声相询:“嫂夫人,这些都是世玉谋划的?” “哪能啊,主要是我的小师妹谋划的。”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一个字,苟,低调才是王道,推到严晶心身上去,苗翠花没有心理负担。 陈家洛更上心了:“哦,嫂夫人的小师妹是?” 苗翠花轻松了,牌面好哇:“五枚师太的关门弟子。” 严晶心辈份够高,看你还怎么打主意。 陈家洛被闪了一下,还不死心:“五枚师太,南少林五老之一的五枚师太?想不到她老人家还在世。” 这嘴真毒,苗翠花淡然以对:“是我师伯,快九十了,还健旺得很。” 陈家洛息心了,辈份那么高,请神容易送神难。 当初苗翠花就是如此,辈份上算是陈家洛的师姐,苗翠花不愿入天地会谁也免强不了,没人愿意自己前面有尊大佛。 被陈家洛嫌弃的那尊大佛在在农庄里等着他呢。 因为方世玉干掉鄂尔多时太过血腥,刚从晕厥中醒过来的李婷婷又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被救醒时,她一开眼就打了个冷颤,然后她猛地抱住了严晶心:“师父,雨儿害怕。” 完了,这是吓坏了,方世玉知道她的眼神作不得假,李婷婷没有那么好的演技。 这是应激性失忆症,她无法面对痛苦,自动选择性地将刚才那一段记忆封印进潜意识区,于是田雨儿又回来了。 这样的症状可不能再受刺激,不然轻则精神分裂,重则脑卒。 必须离开李府,这个环境是对李婷婷最大的刺激,幸好她变成了田雨儿也同样依恋五枚,几人一商量,便决定由五枚带着田雨儿回家。 方世玉和严晶心则留在城里,彻底地解决杭州的清廷残余势力。 去了心头大患,又添了一块阴影,方世玉和严晶心是又郁闷又放肆。 郁闷可以转嫁到清兵头上去,放肆是无人制肘,那便大开杀戒。 方世玉和严晶心骑上马,一路冲杀,要么铜钱镖招呼,要么长刀一掠,加上马速,那是一把一大片,一刈一条线。 而刚刚转职的义军们就负责收拾尸体打扫清洁卫生,得帮田雨儿开路啊,不然又吓着怎么办。 这便是苗翠花他们出城时打扫得如此干净的原因。 解决了街道上的清兵,方世玉和严晶心杀得性起,那便依例而行,分进合击,一路梳理过去。 刚刚苗翠花听到的爆炸声,是方严二人带着义军将府衙里的清兵捕快往城南大营赶。 方世玉是用这招来瓦解清军的军心。 记得满清攻山海关时以平民开道吗?方世玉现在把这招还回去。 满旗想冲出来解救,不好意思,手雷招呼,不出来,那更不好意思,更多的百姓加入义军,把城南军营围死了。 此时,义军已经派出了上百人在杭州城里宣读《鬼蜮集》,这里面的主力是灵山寺里的师太。 出家人本就易于被信任,再加上里面的事多半与她们的身世相仿,甚至就是亲身经历,可谓泣血诉冤。 杭州城的百姓愤怒了,群情汹涌,数万百姓加入进来,已经形成了国人暴动。 不攻了,一人拾几条柴,烧死它们,把满营烧成白地。 方世玉和严晶心则领着有功夫在身的义军来回堵漏,想冲出来的清兵,魂魄可以跑,尸体留下。 南屏山下燃起了一片火海,为清军超度。 且说苗翠花带领着天地会众人回到城外农庄时,便与五枚碰了面。 见方德与余鱼同伤势很重,五枚出了手。 还真没有人比她更精于此道,能弄出九转大还丹的主,当然有把握将方德和余鱼同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田雨儿也忙进忙出地帮上了手,五枚还手把手的教。 离开了李府那个环境,田雨儿又恢复了正常,五枚觉得田雨儿以后会是个女大夫的料。 医者父母心,田雨儿心善有灵性,确实是把好手。 就是苗翠花知道了田雨儿的事情后直呼可惜。 照现在看,李婷婷是回不来了,苗翠花的一个准儿媳飞了,她得做好面对疾风的准备,严晶心分分钟能吹起来。 快天亮时,经过大半夜的忙活,方德和余鱼同的伤势稳定下来,虽然两人还在发烧,却脱离了晕厥,恢复了神志。 一夜劳顿,本该休憩,可陈家洛却提出告辞,方德和余鱼同脱离了危险,他就安心了。 他们急于返回海宁,杭州城这么一闹,乾隆肯定会知悉,接下来又是一番波涛汹涌。 可对于天地会来说却是一个机会,乾隆在南狩时于鼻子底下碰上一场动乱,一定措手颠荡。 乱起来了,天地会就可以趁乱而谋。 适逢其会,苏州过后没艇搭,乾隆自己送货上门,没理由不吃下这一口。 陈家洛还不知道他会被方世玉和严晶心推出去当档箭牌呢,他也觉得现在是草船借箭的良机。 方德和余鱼同需养伤,只能留下,骆冰也被五枚说服在杭州安胎。 骆冰知道余鱼同是为她受了难,虽然仍未下定决心,但也十分感念,打算顺便照顾余鱼同。 几个得力干将放了风筝,陈家洛当然要牵牢线安抚好。 于是方德便提出让方世玉认陈家洛为干爹,并请陈家洛代为管教。 方德醒来后获悉天地会兄弟营救他的经过,让他感激泣零,打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然后他想到了头痛的儿子,便觉得将儿子托付给陈家洛靠谱,这事他都没跟苗翠花提前说。 鉴于方德受了伤,苗翠花怕刺激他会影响恢复,还不敢提出反对。 这时门外却传来锵锵响的声音:“我不是一件物品,不能送来送去,我也长大了,只会听自己的话,不会听别人摆布。” 方世玉回来了,严晶心也陪着。 二人进了门,严晶心向陈家洛拱手行礼:“陈总舵主,招待不周,尚望海涵。” 行的是平辈礼,也点出了身份,你们是客人呢,凭什么在主人的地头吆五喝六。 刚才方德和陈家洛的对话严晶心听到了,她也很不高兴,再加上对方德和陈家洛先入为主,所以软钉子就摆上了。 方德却对方世玉板起了脸:“我是你爹,凭什么不能做你的主。” 方世玉大开杀戒,血气正浓,也没了圆滑:“我现在一举一动寄托着千家万户的身家性命,自古忠孝难两全,请恕孩儿不孝。” 方德更不能接受了:“胡扯!” 本来严晶心不便插话,但她却忍不住了,她就是个现代人的思维,哪里受得了封建家长制。 “往小了说,世玉保住了广东商帮的百万财产,往大了说,清廷的反扑会危及杭州一城百姓的安危,这两件事,天地会能不能扛下来,如若不能,则世玉所为不能决于人手,他的一言一行皆不可私相授受。” 陈家洛已经听明白了,这两件事天地会还真扛不下来,他要优先保住天地会,不可能与广东商帮或者杭州城共存亡,所以陈家洛没吭声。 而方德却没想到这点,他强撑起来,苗翠花只得扶住他。 方德气急,短促不安:“咳咳,他还小,我找个人管教他,关你什么事?” 严晶心语气很平淡:“世玉带着一城百姓揭杆而起,他现在要替杭州城做主,如果他同意了,你们就会用长辈的身份压迫于他,你们无权做杭州城的主,所以你们不能指令于世玉,因为杭州城不认你们。” 严晶心说的没毛病,权力场上是没有辈份的,也不能用亲情于等价置换,如果这点主次都分不清,手握权柄的人会拖着一群人冲入深渊。 如果方世玉认了方德所命,那等于把杭州城的权柄拱手送予陈家洛,严晶心当然可以反对,因为打下杭州城严晶心出了大力,居功至伟。 这一次方德听明白了,但他还是接受不了,他看向方世玉,想要一个答案。 方世玉却忽然跪了下去,咚咚咚向方德嗑了三个响头,然后直起身来,平静地面对方德:“孩儿此身己不属于方家,请恕孩儿不尊父命。” 陈家洛这时以为找到了症结,出言相劝:“天地会以功论职,只要积功而进,有朝一日你来当这个总舵主亦无不可,跟你所担心的并不冲突。” 方世玉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也清晰了自己的心意,他摇了摇头。 “杭州城有三十万百姓,广东商帮牵扯到的口众同样不小,相比而言,天地会太小了,不为权柄,亦无理由以大就小。” 总躲在背后伸手接有什么意思呢,男儿顶天立地,当亲手去取。 虽然方世玉的这个决定跟原来的想法不一致,严晶心却由衷地支持他,不是被折服,而是有了同道并肩之感。 严晶心也移步站到了方世玉身旁,什么都没说,却表明了态度站好了位置,这才叫平等。 第152章 英雌主沉浮 陈家洛走了,步履蹒跚,被方世玉和严晶心当众揭穿了格局,如何还能意气风发,走路没摔着都不错了。 方德也走了,道理说得通,面子放不下。 既然儿子要跟他划清界线,那他就来个眼不见为净。 也没有走远,苗翠花用板车带着他去了布坊,那是他的产业,心安理得。 方世玉和严晶心也帮忙来着,就是方德连话都不跟他们说一句。 知道布坊的粘杆都死光了,方德过去也没风险,其实这一次方德遭了难也有福报,他从此就脱出了漩涡。 方世玉之所以坚持要跟天地会泾渭分明,最大的症结就在方德这里。 广东商帮跳槽了,他们肯定不愿意再跟天地会有什么瓜葛。 方世玉等于是挖了自己老爹的墙角,论起来是有口舌的。 可天地会当前也无话可说,因为这个不是机会的机会出现了,他们没抓住,反而跳开了。 力挽狂澜的方世玉和严晶心就有了大义名份,顺理成章地接管了这一块无形资产。 方德是天地会与广东商帮的桥梁,现在有一边改弦更张走了另外一条路,这座桥也就失去了意义。 天地会为了所谓的大局放弃广东商帮,也没有资格怨怼他们另谋出路。 这一切的因由,皆是那个位子,那个执刀割鹿的权柄。 陈家洛将那边看得重了些,方世玉和严晶心则认为除了鹿,猪狗牛羊都是肉,最终还是看谁吃饱吃好。 所以他们宁可多费些力气,也要做到与天地会不拖不欠,远离那个是非窝。 这个是非已经牵扯了三代,紧紧地围着九五至尊的位子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一起。 方世玉和严晶心想解开的这个麻团,最外围便是余鱼同。 余鱼同想走没走成,因为方世玉和严晶心强留了他,当时方世玉试探性地报了个陈沅芷的名字,这位金笛书生就马上温文尔雅了。 梦境的隐藏线被方世玉拎了出来,严晶心听了眯眯笑,像只小狐狸一样。 不管在电影里还是小说里,骆冰、余鱼同和陈沅芷都是个悲剧,现在有机会扭转局面,方世玉和严晶心都想试一试。 不纯是贪玩,还有好处。 一旦谋算成功解了杭州之危,那么接下来陈可秀的立场就很重要了,他和他手下的数万大军,是一个重要砝码。 理顺陈沅芷、余鱼同和骆冰的关系,除了帮方世玉减弱桃花劫,也可以顺手牵羊把陈可秀拉过来。 陈家洛的身世很快就会爆出,乾隆会做文章,天地会内部的于镇海会借机搞事,陈可秀也不会袖手旁观,他背后的海宁陈氏一样会推着他动。 这是一个多方角力,关键都系在了女人身上。 方世玉也好,严晶心也好,都很反感利用女人的感情,这是最没本事最无耻的表现。 但用利益来等价交换俩人并不排斥,在这一点上,方严二人要比始作甬者于万亭通透得多。 于万亭虽然已经死了,留下的问题还在,冲突的发端都系于他手。 他说着为了反清复明的大业,其实是为了一己私利。 陈家洛和乾隆的母亲之所以会被逼着嫁给陈阁老,原因就是于万亭不告而别,去了南少林习武。 可见在于万亭心中,女人没有事业重要。 当他回来发现徐潮生嫁了人时,如果于万亭真的爱她,作为一个武功超凡的当世一流高手,他大可以带徐潮生一走了之,他没有。 为什么徐潮生诞下乾隆时于万亭却要强调这份情谊呢?因为于万亭看到了希望。 不会是什么换子,没那么无聊,雍正想要个婴孩替代哪里找不到,为什么非得找身边近臣,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只有一个可能,陈阁老为了取悦皇帝进阶,将徐潮生送于雍正宠幸。 陈阁老本身也是为了幸进无所不用其极之辈,平南少林、送妻、在朝廷和天地会之间两边下注,再看他经手的那些脏事,桩桩件件都带着血腥恶臭。 于是一群苍蝇闻臭扎堆了,只苦了徐潮生这个弱女子,丈夫出卖她,情人利用它,连她的孩子都变成了一个个筹码。 于万亭也因她获得了机会,自己的孩子李代桃僵,满清的江山不就姓于了吗? 他为什么要带着文泰来进宫将真相告诉乾隆,真的为国为民? 于万亭只是发现自己坐不了江山,改由儿子坐江山来圆心愿,要不然以此要胁乾隆拿到实利或者一刀结果了乾隆不好吗? 再说回陈家洛,应该也是于万亭的亲生儿子,如果真的是为了徐潮生,陈家二子也是徐潮生生的,为什么不带走老二陪养。 而且于万亭还娶妻生了于镇海,那就说明他对徐潮生屁的感情都没有。 能在陈家潜伏数年,只不过是为了他的谋划算计,什么感情,借口而已,真爱需要窝在那?徐潮生又不是不愿走,坚韧割舍者,所图甚大! 不是什么满人汉人当皇帝的问题,就是他自己能不能当皇帝的问题。 于万亭将天地会总舵主之位传予陈家洛,也只不过是为了更方便天地会夺取清廷的权柄罢了,因为在这一点上,陈家洛有于镇海没有的优势。 从一开始于镇海就被于万亭放弃了,于镇海的母亲没有办法给于镇海相应的身份,只是一个名面上传宗接代的工具人罢了,没准还是享受过程的附带产品呢。 于万亭从不给于镇海读帮规的机会就说明,不管于镇海多努力,他的路先天就断绝了。 这也是于万亭自私自利的表现,如果他不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会造成后面的天地会内乱吗? 只能说是始作甬者,其无后乎。 而陈家洛自己也没好上多少,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将深爱着他的喀丽丝送给了乾隆,对霍清桐也是利用居多,还不是因为霍清桐手里的回兵。 还有一个例证,在原来的情节中,当陈沅芷能决定陈家洛身份是否曝光时,他利用起方世玉来可有丁点犹豫? 完全是让方世玉去欺骗陈沅芷的感情。 于镇海被抓了现形,明明有足够的呼声,为什么陈家洛不顺势而为? 他跟方世玉说是为什么大局,可他是总舵主,拿下于镇海再清除于镇海的手下有什么难的? 既然说出口了大局,也不可能是因为感情,剩下的可能性就少了。 陈家洛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怕于镇海也知道,在条件没成熟时动手,于镇海会拼死反击,这样他的身世爆光,总舵主就当不了了。 什么大局,纯粹就是顺口的理由,说惯嘴罢了。 方世玉和严晶心又如何肯跟这样的人合作,那比与虎谋皮还累,简直扎进了狐狸堆里,看谁心计更毒。 现在方世玉弄了出断舍离,完全不给陈家洛粘上来的机会,没了腹背之患,也免了又一场醋海狂波。 严晶心因此很窝心,她不需要像徐潮生、喀丽丝、陈沅芷那样经历感情被出卖的痛苦,却可以像她们一样主宰沉浮,都是后世平权搞得好哇。 她也给灵山寺的女尼们平权,这样一支师太大军将拿着一套油印设备和经费离开杭州,向全国各地进发,传经。 不传佛经,而是传播《鬼蜮集》。 不是方世玉不想帮老少爷们争点面子,而是没有比师太们更好的执行对象。 尼姑不惹人注意,有说服力,识文断墨,关键是态度。 为什么尼姑能摸却不给和尚摸,因为杭州的和尚一向过得比较优渥,没有师太们那种天然的对朝廷的痛恨。 哪怕是五枚这样老资格的佛徒,也没有办法说服灵隐寺那帮和尚,他们跟白鹤寺的僧人差不多,只想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想涉入红尘。 你信?反正方世玉他们是不信,不但不信,还得防着他们心向朝廷,在杭州城里搞搞阵。 现在杭州的防务很紧张,都是业余的,基础差,也没有编练过,距离精兵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而且方世玉和严晶心都认为谋算再强,也不如实力来得有用。 不得已,严晶心和方世玉只得重拾老本行——当神棍。 训练也可以用神打来干嘛,制造手雷也一样,披上一层神秘的外衣,接受度就高了。 而这层外衣,总不成还用浑身发个抖吐几口白沫那套,唬不住人,也不是人人都是丐帮那样的,那都是一个素质低下的人群。 杭州是文气悠远之所,老百姓们的见识不差,历史上还经历过方腊造反,可不是那么容易忽悠的。 宗教是最好的入手点,和尚们又不愿意配合,那就只能拉着尼姑来凑数了。 这方面五枚师太可是太有号召力了,往佛堂一坐饭圈就出来了,她老人家也是尼姑界的大拿,偶像来着,年纪大、功夫好、佛学深,怎么看怎么有形。 所以杭州抵定,主要还得靠妇女啊,顶了大半边天。 开学了,魏溯难也发现他丢了大半边天,几乎就是暗无天日了。 原来在楼梯转角一脸羞涩等着偶遇的小师妹不见了,也没有女同学来问问题请教学习经验了。 最气人的是,以前一帮打蓝球的兄弟都将他开除了球籍:“恋爱之人身上酸臭,气味太冲,与汗味和汉味不符。” 严晶心有着洁癖呢,心理负担沉重的人,各种癖就会冒出来,还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那种。 所以魏溯难想跟以前一样一身臭汗是不可能了,讲究了起来就会脱离群众,也不怪兄弟们不搭理他。 还有一层不能言说的理由,酸! 你都摘走了学校里最顶上的那朵花了,怎么还可能与一群灌木粗枝打成一片?自觉点,保持距离。 这又让魏溯难琢磨上了,一来时间多闲了下来,二来离群索居也无聊不是。 他想着怎么么开发一下武器的使用技巧。 不管是铜钱镖还是弓箭亦或刀枪剑棍,他们原先都是仗着气劲随手就用,可打着打着,他跟严晶心也发现,武器还是需要专门的训练才能发挥出来。 可他们现在偏偏发挥不了,有劲用不上。 即便是用得最惯熟的铜钱镖,其实也处于力大砖飞的阶段,还完全说不上技巧。 苗翠花乱扔钱导致的浪费就让魏溯难痛心不已,鄂尔多拿着杆手枪竟然逼得两人手忙脚乱。 再有大战,如果还想像以前那样赤手空拳,效能低是一方面,安全性也不高。 可偏偏气劲对于所有的武器都还做不到合而如一、如使臂指。 魏溯难有了联想:“你说那些剑气剑芒是怎么个回事呢?还有施放暗器时回旋飘忽让对手摸不清路线什么的。” “肯定就是利用气劲的办法,因为那是外放攻击,就如同打狗棍一样,特殊的玉石,能导通放大,用起来像机关枪一样。” 严晶心也早有此想了,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魏溯难有些肉痛:“那下一阶段我们要注意这一点了,没了劫法场那一关,陈家洛的那一手剑法就没弄到手。” 严晶心也同样失落:“五枚师太的蝴蝶刀倒是有些法门,但很薄弱,因为师太的功夫也是以近身博击为主,讲求险和疾,跟武器的外放攻击不搭嘎。” “还有点穴手,从陈家沟学会的点穴,效率还是太低了,得先知道对方的气劲运行状况,那样用起来很不方便,会不会也有更精确的技巧。” 魏溯难又列举了一项,让严晶心都愁上了,不过有共识就好办,一起使力呗。 严晶心开始发号施令:“武器是武者攻击的延伸,如果我们不解决武器的问题很吃亏啊,别人拿着刀剑,离着我们数米就能压得我们抬不起头,鄂尔多那把枪让我现在想来犹有余悸。” 魏溯难想得深了些,毕竟他的物理强:“不可能每一种武器都像打狗棒那样都是特殊材质,这样不符合常理,比如暗器或弓箭就不可能每一件都是什么万年玄铁制造,没那么多钱来撤。” 严晶心悠然神往:“刀剑也不可能都是特殊材料,就不知道温养这个事情的可能性有多大,我试过,普通的刀剑像打狗棒一样强行注入气劲没用,发颤,或许是有特殊的办法。” 魏溯难搞起了研究:“我觉得还是跟枪啊导弹啊这些一样,应该也有空气动力学什么的。” 又戳到了严晶心的逆麟了,小魔女给了他一脚:“你别跟我说砍出一刀要先算一大堆公式,那不可能,不会是一件一件的练的,绝对有通用的办法。” 魏溯难眼神失焦,望天花板而叹:“那可就真实奇了,飞剑,剑丸,无线制导?” 严晶心总还算是个母的,还有柔软的一面:“也不会那么夸张,办法应该有,只不过我们还没有遇上。” 魏溯难觉得这样的安慰还不如没有,他索性转了话题:“好吧,急不来,我们还是研究一下接下来的情节吧,有很多删节了。” 严晶心哪管他那么多,开始点菜:“陈沅芷那段最好还是补上,与东瀛武士接触还是蛮新鲜的,可以多了解一些,补上杨谨言那一节的缺憾。” 回应很敷衍:“刀技也是武器的使用哦,有道理。” 醋坛子不忘警钟长鸣:“可是方世玉就不能出马了,这一次还是让余鱼同去吧。” 魏溯难也没指望干点啥,纯粹得很,提也来不怵,就事论事:“那骆冰那里呢?” 严晶心的语气轻佻:“他们是古人啊,可以三妻四妾的,让余鱼同娶两个算了,对了,还得让他脱离天地会,不然他迟早被那帮人坑死。” 魏溯难终于抓到了痛脚,马上反击:“哦,有人双标狗。” “对,我是狗,汪汪,我咬死你。” 严晶心扑向沙发上摊坐着的魏溯难,使尽浑身解数,让其都无法描述出当时的细节。 还好魏溯难定力够,在快要走火入魔的节骨眼生生把住了。 理由是得回家做饭了,他们放学后先回的严家,讨论梦境这边方便一些,以免导致二老误听误会。 但也很危险,连五枚师太都承认女人是老虎,魏溯难太难了,考验无时不在。 他也只能在严晶心织就的温柔乡里载沉载浮,努力地把脖子伸出水面透上一口气,保持清醒。 在费劲跟贤慧和魏嘉新解释梦境这个么比炸药奖课题都艰难的东西和被魔性大发的严晶心吃掉这间,魏溯滩选择相信自己的定力。 即便是他的定力也处于摇摇欲坠的边缘。 又到了梦境,余鱼同也颠颠倒倒了。 伤势刚好转,方世玉和严晶心便双鬼拍门,将一些天地会的秘辛一股脑儿向他耳朵里灌。 余鱼同听得脸抽抽,这些东西能信吗? 不信也得信,因为《鬼蜮集》这样的东西他都看到了,而文泰来跟老当家去了皇宫也从骆冰那里证实了。 文泰来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清廷追杀的,说好的名录呢,说好的反清复明呢? 方严二人选择据实相告,既是为了让余鱼同和骆冰看清楚天地会,也是为了说服余鱼同出面跟陈沅芷打交道。 直钩钓鱼,阳谋。 第153章 水岸生香兰 刮了大胡茬的余鱼同帅了好几倍。 他留着胡须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稳重一些,这样就能拉近跟骆冰的距离,可严晶心认为适得其反。 现在纠正了过来,骆冰看着英俊帅气的余鱼同眼里也有了亮光。 人就应该以本来面目示人,真诚才最能打动人。 之所以要改变形象,是因为余鱼同和骆冰还是被说服了。 严晶心和方世玉不但鼓动了余鱼同以真帅气露脸,还让他直面自己的内心。 同样,骆冰也聆听到了心声,这么个大帅哥暗恋自己,一点都不感动?一点都不在意? 世俗冷眼?谁说的,杭州城现在最有人望的五枚师太都送出了祝福。 有五枚背书,谁还敢嚼舌头?暗地里人心怎么龌龊管不着,只要别说出来听不到就不难受。 而且让余鱼同承认骆冰和陈沅芷在他心中都有地位还有一个好处,骆冰因此没了顾虑和自卑。 反正余鱼同娶两个,以后正妻是陈沅芷呢,骆冰承受的白眼没那么重。 在这种情况下,骆冰当然是千肯万恳的,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有一个温暖强劲的臂弯? 做成这件事的主力是个女流氓,别看严晶心是个醋坛子,在操作此事时却是个知心小妹。 只要不是方世玉上,她通情达理慧质兰心,反正田雨儿嫌弃方世玉就像面对一块臭豆腐一样。 七天过去了,田雨儿真的成为了一个圣手,不但组织起了一队医护营,神打训练一事她也帮了师父不少。 小六则操持起了风信营,四处搞情报,阿竹拉了一票半大小子玩起了暗箭营,专司各种阴人…不,特种作战。 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舞台,都成长了,就不能小肥仔、瘦猴的叫了,他们也有了小弟,得有脸面。 雷火营还是归方世玉统领,手雷现在能日产千枚,清军若再来犯定有果子吃,火龙果。 可清军就没露头,那位直梗梗的粘杆侍卫“九死一生”地把消息带了回去,乾隆汗毛倒竖,可他也没有灰溜溜地北返。 陈可秀以整饬海防的名义派出两万大军去了海宁,自己却仍留在浙江大营。 乾隆也派出了大量的粘杆与天地会在暗地里大打出手,一时间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陈家洛可能鉴于清军的反应过于激烈又忍了下来,没有冒然搏浪一击。 也有可能正在筹划准备,只是最后的蓄势蛰伏。 这些都是初具规模的风信营打探到的消息。 方世玉让小六不要执着于打探核心秘密,而是注重情报收集和分析,其实所有的秘密都藏在普通细节里。 毕竟人都是要吃喝拉撒的,人类活动总能侧面反应出来,这叫走过必留痕迹。 比如确认乾隆有没有离开海宁,多找几个小孩放风筝点炮仗就知道啦,这样又高效又安全,犯不着卧底听墙根。 总之,浙江地面上可说是剑拔弩张,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象。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本应是处在岩浆里的杭州城,却被风云激荡给生生掩盖了下去,十足十暴风眼里最后的宁静。 一省府城失陷了七天,却浑像太平无事,也真是够搞笑。 他们不来,义军也不往,一门心思地整军备战,打牢基础。 甚至城门照开,生意照做,造反归造反,日子也得过。 事实上,他们不可能不懂,至于乾隆为什么不折腾,方世玉和严晶心合计了一下,觉得答案在那队东瀛武士身上。 皇帝是独一档的动物,任何人当上了皇帝都会突变,为了那个位子,其思维不可以常理度之。 乾隆现在皇位不稳,陈家洛这个生理上的弟弟握着让他失去权柄的杀手锏。 陈家洛没有动用这个终极武器或许是想要更多,捅出乾隆的身份把他拉下马并不能让陈家洛坐上去。 而乾隆也有一份杀手锏,陈家洛的身世也能让其失去天地会总舵主这个倚仗。 没了天地会给陈家洛遮风挡雨,乾隆就能把陈家洛这个致命的隐患抹掉。 这才是乾隆和陈家洛这对兄弟血肉相残拼死撕咬的原因,为了权力,只能一决胜负,退无可退。 因缘早定,皆拜他们的父亲所赐,贪婪孕育更多的贪婪。 方世玉认为关于陈家洛身世的锦盒是乾隆故意放出来的。 正因如此,他才要借东瀛武士之手,又把交接放在了陈可秀的地头。 这样能减弱乾隆的存在感,把他从此事摘出去。 至于攸关方,其实都明白,但都不会嚷嚷出来,只会默默地挥动刀剑。 此外,这个锦盒放出来,对海宁陈氏也是试探、拉拢和警告。 海宁陈氏与乾隆捆绑得太深,势力又大,还参与过太多乾隆的脏事。 乾隆又不能将海宁陈氏连根拔起,那无异于自断臂膀。 陈阁老真的对乾隆是怎么一回事一无所知吗?怎么可能? 一个老谋深算不择手段连妻子也能送出的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些阴暗面,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陈氏也只是谋求实惠,一门三阁老,三代五公卿,不是圣眷和书香门第能解释的。 乾隆也必然能猜到,他喜欢玩平衡,一如跟和坤和纪昀玩扯猫尾一般。 所以乾隆会借此敲打海宁陈氏,测试手套的底色,以保证圈养的狗不咬主人。 在这个基础上,还能进一步巩固利益的捆绑,持有共同的秘密是狼狈为奸的最好粘连。 陈可秀呆在浙江大营不动,便是秋风未动蝉先觉,他闻到味道了。 最后,乾隆还需要一个被利益迷晕头脑的二楞子来完成他的谋划,他会千方百计让锦盒落到于镇海手上。 不然如此机密之事,为什么能像过大眼筛子一样漏得满天下皆知,陈家洛有线报,于镇海也知道,连小六这样的粉嫩新人也收到了风。 这是一条借刀杀人的计策,驱虎吞狼,能让天地会自己乱起来。 而陈家洛则必须把这个把柄拿在手里,这是他取乾隆而代之的机会。 他应该知道自己不是满人,陈家洛的身世也许是于万亭为了夺取皇位制造出来的人设道具。 但陈家洛又不能毁掉这份东西,毁掉了机会就没了。 所以明知是饵他也得咬钩,过程不重要,拿到锦盒陈家洛也能翻盘通吃。 至于为此牺牲多少人,两兄弟都不在乎,成王败寇,这才是大局,一将功成万骨枯,况皇位乎。 这也是原先的情节里陈家洛既让方世玉隐忍,又让他不怕牺牲的心相,选哪种没有规律,视乎情势而定,皆为最终目标服务。 他们都不重视杭州,认为这里不是决定输赢的棋局,只要大龙活了,杭州就是一片孤地,可顺手而下。 方世玉和严晶心为嘛心情好,可以偷偷地治孤做气眼,干嘛非得打枪放炮。 可不出位也可以伸伸手舔舔舌头的嘛。 已知这是两兄弟互相谋算设下的局,又牵扯到了陈沅芷,还知道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甚至过程和漏洞。 方世玉和严晶心的最优解是什么? 当然是代入余鱼同这个可以影响到陈沅芷的附加因子,另开一条算式,搞出通解来啦。 锦盒入手,既能约束陈家洛,又能掐住陈可秀,还勾住了乾隆方便拉网,还有比这更好的馈赠吗? 不管是乾隆还是陈家洛亦或陈可秀,在他们上演蟹蚌相争时,绝对不可能意识到渔翁已经撤网了。 那么好的局,稳赚不赔,没有理由错过。 为此,方世玉和严晶心打算倾力而为联袂出击,以保证余鱼同万无一失,力求将各方一网打尽。 杭州城已经算是稳如狗,不需要奇计百出,只须一以贯之,谁来了都不怕。 五枚坐镇家中掌舵,几小听令,方世玉可以放心带上严晶心和余鱼同演一出好戏。 地点是百里溪,用迅哥儿的话来形容便是两岸的豆麦和河底的水草所散发出来的清香夹杂在水气中扑面吹来。 同样是一艘乌蓬船赶着去看戏,不同的是现在是白天,水声潺潺波光粼粼明阳万里。 心气都不一样,大家都觉得温暖和和煦,就连河上的薄雾也被调皮的水车搅得不断地于四周流连,有了动感。 这一路上还有意外收获,因为余鱼同的金笛。 方严二人是琴棋书画样样通,余鱼同是秀才,船行郁闷,话题就来了。 方世玉先是好奇余鱼同的笛子讨过来玩耍,玩着玩着他就问余鱼同:“十四叔,有没有音波攻击的法门?” 余鱼同还真被问住了,一愣又马上摇头:“没有听说过,我的笛子只能用来点穴打击,甚至四哥……” 他停了一下,又接上了:“四哥都建议过我把一头改为尖槽开锋,利于戳击放血,我都没有做,现在想来四哥的建议很好。” 心结去了,余鱼同谈到文泰来虽然还有滞碍,却也能平静地面对,当时文泰来的建议他没采纳,其实就是心中的别扭做怪。 现在余鱼同发现,情之一字蒙了眼,反而把文泰来的好心白白耽误了。 方世玉闻言挥了几下笛子,发现改造一下,弄尖细了,还真的有刺刀一样的效用。 可他挥动时,笛子的气孔却发出了咻咻的声响,这个声音触发了严晶心。 她雀跃欣然:“你再来一遍。” 方世玉又耍了一下帅,却被严晶心鄙视了:“不是这样,按刚才的动作来。” 这一下方世玉也懂了,他一边回想前面的动作,一边欢叫:“音波攻击,空气炮。” 两小这模样让余鱼同完全摸不着头脑,只以为是他们心性未定,玩着笛子都能想到放炮仗去。 不过余鱼同却很开心,跟着方世玉和严晶心一起,他发觉自己老疲的心脱了一层茧,又活泛了起来。 也才三十不到,哪里至于整天中老年的样,底子还是很好的,拾掇拾掇,一样老少通杀。 正当余鱼同出神时,一阵不一样的响声惊醒了他。 金笛在方世玉手中发出了砰的一声爆响,俄而又变成了破风的啸叫,还有刺耳的沉呜声。 金笛被方世玉玩出了花,不仅仅实现了空气炮,还把以气刺穴,刺眼,炸耳、破音次声都开发出来了。 最后,方世玉还以一个弹暗器的指势发出一小团气劲,然后以金笛横扫,像打棒球一样击出。 改变了路线的气劲团嗒的一声打在船篷上,击出了一个小洞。 阳光从小洞射入船舱,映亮了三个的眼,直入心底。 余鱼同震惊了,方世玉干的这些他也可以做得到,可他却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试。 以往弄笛,声音稍一偏差他便立即纠正,还要反复的试炼直至音准完足,深怕曲不达意。 没想到把笛子和声音当作武器,在气劲的结会下,会是如此别开生面,一个新的天地在余鱼同眼前打开。 方世玉感触更深,他物理好,能想到另外一个层次:“原来武器和气劲可以这么结合,可不是传导,也不纯粹是气动原理,还有共振腔的功效。” 严晶心触类旁通了:“刀剑刺削与气劲的结合,并不是非得通过武器本身传导,你刚才那一下本垒打,如果换成以中间破袭或加速又或搅动以及偏振,是不是刀芒剑芒就出来了?” 方世玉则一通百通:“当气劲足够强时,通过改变轨迹、形状、动态,就可以形成刀气剑气箭劲什么的,靠,这是气劲动力学啊!” 严晶心负责总结:“我们被招式困住了,没有去逆推招式的原理,更没有在这个原理上分析招式的改进方法,怪不得说招是死的人是活的,原来还有那么大的空间和余地。” 说着严晶心便击出标指,又以寸劲轰拳推动,最后那一下微微抖动了拳头,寸劲就变成了一个锥状螺旋,最后炸开。 为什么能看见?船上燃着香呢。 本来是焚香助雅,结果严晶心把香盘挪了过来,对准了阳光试验,香烟在阳光照射下,把气劲的运作状态把描摹了出来。 如此一来气劲与武器的相互作用就可见了。 方世玉和严晶心说的每一个字余鱼同都明白,但愣是没听明白他们讲的是什么,可也不影响余鱼同有了自己的理解,他加入了进来。 三人热烈地讨论分析气劲种种,不知觉间便把行程变短了。 到得船近百里溪,兴致盎然的余鱼同在方世玉的鼓动下,还横苗吹起了《凤求凰》。 很明显快到接头地点了,都看到了等着的一群东瀛武士,撑着几个竹排,在等谁呢? 方世玉他们的乌蓬船没有停,而是匀速如前,直直地穿了过去。 东瀛武士没有为难,总不成从这过的人都杀了吧,笛子吹得那么好,船又是赶路的样,不像是奔着他们来的。 方世玉也不想先动手,天地会也会来人,先动手就得打穿所有人,那多累啊。 还不如一叶扁舟隔岸观火,等大家都打累了没气没劲了再打个商量,多好。 这时河段的对向飘来一阵草笛声,与余鱼同的笛声伴和着,高低婉转一一相随。 又一会从河道上飘荡过来一个竹筏,一个少女亭亭玉立其上,身着红色纱裙,手里一根芦草附在红唇边,与笛声应和的乐曲正是芦草所发。 少女容颜甜美明秀,却又带着点俏皮,感觉她随时会恶作剧吓人一跳,却又如邻家女孩亲切和蔼,正是陈沅芷划波而来。 陈沅芷的出现没有丝毫突兀感,似乎她本来就在应该在那里,与这卷水墨相融,将她的名字透得活灵活现。 岸芷汀兰,与空谷幽花不一样,她不遗世独立离群索居,时时在水边发出淡淡的馨香伴人左右萦绕心怀。 这或许就是余鱼同无法距绝陈沅芷的原因。 看到如此近人明艳的女孩,方世玉对陈可秀的评价又低了几分,分明了诗书满腹,却蝇营苟且,将如此女儿抛出来,于心何忍? 别看陈可秀是提督总兵,可他是文人出身,提举兵伍只不过是为了弥补海宁陈氏的短板。 非要学武将的粗疏,画虎不成反类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在舍孩套狼。 有这样的爹,反而把陈沅芷辱没了。 曲调却配得上,从余鱼同的脸色就可以看出来,熟人,没准还是他教的,余鱼同露出回忆的神色,很享受。 让他来就对了,都曲乐和鸣了,还有更衬的吗? 陈沅芷到得竹筏与乌篷船相交而过时,脚上运劲一踏,就让竹筏缓慢了下来,她对着乌篷船露出欣喜的明眸籁笑:“余大哥,是不是余大哥?” 方世玉和严晶心懊恼地以掌击额,还相着偷懒呢,最先上场的反而是他们。 不过方世玉也不白吃亏,他朝余鱼同嘻嘻一笑:“十四哥,果然是熟人啊!” 陈沅芷都能叫余大哥,方世玉还不赶紧把辈分给占回来,补回些亏空都好。 严晶心刚捞起了船窗的帘子,像个电灯泡一样打量陈沅芷,把她看得都有些羞赧。 这时那群东瀛武士发现乌蓬船和陈沅芷打上了交道,慌了。 他们怕别人捷足先登,赶紧后竹排踹踢前竹排,哗啦啦破浪而来。 第154章 横笛闻折柳 陈沅芷都没有在意这些,而是目光炽热地盯着余鱼同,口中声如蚊蚋:“余大哥,你怎么来了?” 没给陈沅芷和余鱼同传情达意的空闲,严晶心扯起了嗓子大叫:“天地会的弟兄们,再不出来锦盒就被抢走啦。” 她是抱着老娘不轻松大家就都累点的想法,来了还躲个啥,练过。 严晶主这么一喊,还真就把天地会的那一票人都激了出来。 他们提着大刀从水车底下的水巢里冒了头,人人嘴里都叼着根芦苇管,怪不得刚才不见人呢,原来是埋伏在水下。 出来还不要紧,他们还把河边的水车都劈翻了一个。 又大又圆的水车砸下来,横在河道里,把河道都堵上了一半还多,也把东瀛武士的竹排给拦下了。 那些东瀛武士一边跃开躲避水车和砸出来的浪花,一边拨出长刀划水,不能让竹排撞上去。 就这么一嗓子,一下让场面热闹了起来,乌蓬船这边几人可以轻松围观了,因为天地会的人只会冲着锦盒去,他们得先跟东瀛武士打。 陈沅芷想起陈可秀的交待,正要上前争夺,可还没等她动身,连着啪啪数声,陈沅芷突然就定在了原地不能动弹了。 是严晶心干的,她挥着余鱼同的金笛,试验了一下隔空点穴。 方世玉却有些迷茫:“怎么做到的,你如何探测陈小姐的行脉。” 严晶心得意地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蒙啊,都不是要穴,一排点过去总会中的。” 方世玉反应很快:“打概率啊,反正是隔空点穴,速度快可以多点几个。” 严晶心则说出了细节:“打出反应来下面就好判断了,刚才第三下沅芷脸上有反应了。” 效果挺满意,严晶心将金笛交还了余鱼同,还推销了一下:“十四哥,这招确实好使。” 好使个鬼,陈沅芷一脸委屈地看向余鱼同,让他不由目光躲闪。 是方世玉帮他解了窘,将心照不宣的事说了出来:“陈小姐,你爹让你来拿这个锦盒,没有跟你说过锦盒里面是什么吧?” 严晶心也没闲着:“就算是不知道锦盒里面是什么无所谓,但这个锦盒决定你要嫁给谁,你有心理准备了吗?还想抢夺它吗?万一不是余大哥拿到锦盒,到时你如何自处。” 陈沅芷不出声了,她的心已经被严晶心说乱了。 方世玉却不罢休,继续白描:“锦盒里面是所谓的天地会陈总舵主的身份证明,里面有陈总舵主的娘亲留给他的一封书信。” “当今圣上想让锦盒落到陈总舵主的对头手上,这样陈总舵主的总舵主就当不了了,陈总舵主必须保证没有人能拿这封书信要胁他。” “你爹拿到锦盒,他也会视情形待价而沽,如果陈总舵占上风,他就把你作为联姻的筹码嫁与天地会的俊杰,如果皇上如意,他就会将你许给皇上指定的人选。” “想来想去,我们觉得锦盒落到余大哥手上比较好,至少他不会害了你。” 方世玉和严晶心演起了二人转,一唱一和地,几句话就将来龙去脉交待清楚了。 那边天地会的帮众则已经爬上了竹排,跟东瀛武士战作一团,河面上刀影翻飞,银光瞳瞳。 天地会人多势众,来了几十人,东瀛武士只有十来个,感觉像是一边倒。 可东瀛武士们也不简单,为首的那个头领还会打穴功夫,只见他唰地拔刀,刀柄在天地会教众身上一磕,对手就愣住了。 跟上就是一手拖刀劈削,还刀伸手一推,对手倒进了河里,染红了一片河水。 这还是个拔刀流,严晶心和方世玉都看得入神。 不过也不是点穴,而是打麻穴,还得砍 余鱼同看着不忍,想上前帮忙,却被方世玉拦住了。 “他们拿走锦盒才能交差,到时你怎么办?不如就看着,我们做一个约定,天地会打赢了东瀛人就将锦盒让给他们,他们打不赢我们再出手,这样十四哥不用跟天地会的兄弟照面。” 余鱼同一想也有道理,自己已经打算脱出天地会,没道理为天地会的事情负责,陈家洛能派出帮中兄弟前来,输赢用不着他操心。 但他还是看了一眼陈沅芷,因为锦盒一旦丢了,陈沅芷的命运就无法掌控了。 这时严晶心有新发现:“你们注意到了没有,东瀛武士的打穴法跟武当的打穴法很像哦。” 陈沅芷虽然被点了穴不能动,但眼睛看得很清楚:“跟我师父的芙蓉金针打穴打的穴位一样,但不是师父传的。” 方世玉和严晶心对视一眼,由严晶心询问:“余大哥看出来了吗?” 余鱼同默而不语,陈沅芷的脸色也不好看。 严晶心又补了一刀:“应该是八九不离十,运劲的法门都跟余大哥一样。” 若是出来前严晶心和方世玉告诉余鱼同有那么多牵扯,他估计就不干了,现在一点点都露出脉络,却是上了贼船下不去了。 这时又有新变化,一人飞马而来,没等勒住马便腾跃而起,一脚踏在岸边的柳树上,便冲进了乱战中。 是苗翠花,她的身影方世玉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但她没空理会方世玉,而是冲着锦盒去的。 只见苗翠花在半空中身形一翻便落在了竹排上,同时借势盘腿扫了一圈,将旁边的数个东瀛武士都扫了出去。 半跪于竹排上,不等剩下的东瀛武士反应过来,苗翠花拔出了腰间的狭刀,钻进人丛里左右挥砍,嗖嗖锵锵的破风和撞击声挺像那么一回事。 几个错步,苗翠花就到了东瀛武士首领面前,最后那一下斜着向上提刀,倏的一声划过首领的胸腹,以锋指天。 苗翠花还刀入鞘,也推了东瀛首领一把,却没推动。 东瀛首领唾骂着提刀向苗翠花斩来,她只得一顿脚跃出竹排,与对方拉开距离。 苗翠花刚才把狭刀的方向弄反了,刀是单面开锋的,她尽用着刀背削人了,如何奏效。 但她的手速也真的是快,把无影手的速度运用到了刀上,只凭着手腕的搅到就玩出了比东瀛武士还正宗的流光斩。 刚才那一下东瀛首领也被吓得亡魂大冒,可转眼他又怒火攻心。 东瀛首领以为苗翠花消遣他呢,当然恨意高涨,手里的太刀也舞成了银轮,唰唰唰的向苗翠花劈来,这个是劲敌啊,可不能让她逃脱。 苗翠花还以为要落水了呢,结果对手的劈砍反而帮了她。 她拔出狭刀手腕一旋,刀背便磕在对方的太刀上,不管是太刀还是狭刀都是弯的,有一个弧度,苗翠花就用这个弧度不断的带动刀身绕着太刀旋转。 咔咔咔一边串刺耳声之后,苗翠花利用这个磕转借力,又将自己拉回到竹排上。 不但重新站稳了,苗翠花还顺着对方的太刀一个滑挫,刀柄跟对方的刀柄一撞。 东瀛武士握刀的手被撞松了,太刀也被撞横过来,苗翠花压着狭刀背就往旁边一推,太刀被推向主人的颈勃。 两人错身而过,苗翠花身后响起了嗤嗤的喷溅声。 这一下苗翠花威风了,再来了一次还刀入鞘,还很嚣张地大喝:“谁说用刀背就不能杀人了?” 首领被斩,剩下的东瀛武士也胆寒了,皆跳离了这块竹排。 苗翠花举目无敌四顾茫然,锦盒就在她脚下,手一伸就提了起来。 谁也料不到苗翠花会在这时出现,方世玉却喝破了她的行藏:“老妈,谁让你来的?” 苗翠花气不打一处来:“陈总舵总派了人来,希望你出马来抢锦盒,说是拿到锦盒就可以迎娶陈家小姐,你老爹非逼着我来。” 这就有点难办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苗翠花要插手,真的很有可能给她抢到锦盒。 而且在方世玉他们算计别人的时间,别人也没闲着。 陈家洛让方世玉出手抢夺锦盒,还真打着如意算盘,他拿走锦盒,再让方世玉娶陈沅芷,一举数得呀。 怪不得陈家洛今天派来的人手都不太行呢,原来他还藏着后手呢。 虽然方世玉已经提前跟他划清界线了,但陈家洛还是沿着原来的情节线用出了这招。 还是连消带打,利用方德的忠心义气保住自己的位子,又离间了方世玉和严晶心。 但方世玉还真没法拿陈家洛怎么着,人家也是明谋。 方世玉跟严晶心又没挑明,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二人是什么关系。 陈家洛塞一个陈沅芷进来,方世玉和严晶心可不就闹掰了嘛。 而且方世玉也会为难,因为他不能跟老爹作对,吵吵还行,绝对不能动手,拿到锦盒也不可能用来对付陈家洛,因为方德绝对不会同意。 君子可欺之以方,这一手等于通过方德把方世玉和苗翠花绑架了,方世玉现在是进退两难。 要不怎么说严晶心是知心大姐姐呢,她出手了。 严晶心跳出乌篷船,跃上了竹排,重重一脚把一柄东瀛武士刀震了起来,抄在手里就向苗翠花劈了过去。 没正对着人劈,而是口中念念有词:“这一刀削下盘。” 那把武士刀被严晶心激出了刀气,其实是挥刀时另一边手弹出气劲,被武士刀斜拍搅震,那团气劲变成了一簇无形之刀劈出,咔嚓一声将竹排在苗翠花身前两尺处给横着劈断了。 接着严晶心又拧转反手一刀横削,这一次激出了一个扁圆的气盘,严晶心也提醒了:“锦盒的提手。” 锦盒应声从苗翠花手上掉落到竹排上。 不用严晶心再攻击,苗翠花也不管锦盒了,往旁边的竹排一跳,手都举了起来:“别打了,认输!” 这俩准婆媳的心计差不多能五五开,苗翠花是故意,严晶心也是做给人看。 原本苗翠花这么做会授人口舌,但严晶心用刀气这一意外将这一节抹了去,打不过这么厉害的对手,苗翠花就能将责任推掉。 但这样子认输还是有些丢脸,苗翠花也不忘找回来,她冲着方世玉大骂:“你个兔仔子,你就这样欺负你老妈?” 方世玉和余鱼同在严晶心跳出船舱之后也露面了,他耸耸肩:“我也打不过师姑,刀气啊,我哪会这个。” 也行,苗翠花能交待得过去了,她那里会不明白方世玉的意思,捧哏,苗女侠也是专业的。 她向着一旁受了伤躺着的天地会众人抱拳行礼:“请告诉陈总舵主,我尽力了,技不如人,以后方德和苗翠花跟天地会不拖不欠了。” 能堵住嘴,苗翠花算是把陈家洛营救方德的人情给还了,陈家洛也没有脸面再提别的。 此时东瀛武士与天地会众搅在一起的战团已经分出了高下,天地会的帮众被东瀛武士打得截截后退。 没办法,他们的首领死了,他们要逃命,拼了命自然就战力大涨,天地会已经有近十数人死于非命,受伤的也不少。 余鱼同突然就动了,是方世玉在他背后运起了八卦掌的柔劲,一掌将他抛飞了出来。 余鱼同被突然袭击,却并没有受伤,他也借着这个劲道飞身前冲,还在河水上点了两下,落到了河面上交错相接的竹排上。 人还没落下,手里的金笛却挥舞了起来,金笛射出了嗤嗤轻响的气流,噼里啪啦地击在东瀛武士的身上。 也不仅仅是东瀛武士,剩下还能动弹的天地会教众也同样未能幸免,都纷纷中招。 不要紧,只是点了穴不能动而已,总好过被武士刀剖胸切腹,命还是保住了。 一杆横笛在人群中穿梭而过,余鱼同将打穴法运得如火流星,都不与他们接手,几个错落出入间就将还在交手的两方都定了身。 余鱼同的金笛隔空打穴初露峥嵘,不管天地会的人还是东瀛武士全都中了招。 他大概猜出了方世玉说的打概率,由于离着远,又是无形气劲,别人还真不好防他。 现在是余鱼同说了算了,严晶心还特夸地啊了一声,嘴里叨叨:“太厉害了,我也中招了,小女子退避三舍。” 说完严晶心就倒着跃回乌篷船上,她是顽心发作,还学了苗翠花的口吻,让苗翠花也翻白眼了。 严晶心退走,就剩下余鱼同能动弹了,他走上前去提起了那个锦盒,心情复杂。 苗翠花的到来,让他对天地会彻底死了心,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作法恰恰是余鱼同最不能接受的,不然他原来也不会为骆冰的问题纠结了。 不过因为方世玉的铺垫,余鱼同很快就想通了,他振气扬声:“锦盒我余鱼同拿走了,谁也不会给,它决定陈沅芷的命运,不能放到你们手里,你们怎么斗我不管,但不能拿她作筏。” 余鱼同的气势和台风贼帅贼帅的,就连严晶心眼里都冒星星了,她拿肩撞了撞方世玉,还努了努嘴,意思是说:看,人家多有担当。 方世玉白了一眼,没说话,而是看向陈沅芷抖了抖眉毛。 陈沅芷哪有心情管他,她早就热泪盈眶出了神,看来陈可秀那里也稳了。 天地会的教众憋着没出声,方世玉催上了:“听到了就回话,你们率先动手,打不过东瀛武士,我妈打赢了东瀛武士,严晶心又打赢了我妈,她又败在了余大哥手下,锦盒是余大哥凭本事抢到手的。” 有人不服:“他是天地会的一员,他拿到了锦盒就应该把它交给总舵主。” 方世玉不干了:“总舵主是他爹吗?还是总舵主是皇帝,就算是爹或者皇帝也不能对人予取予求,凭什么总舵主可以商量都不打就拿走别人的东西。” 总还有聪明点的:“天地会有帮规。” 方世玉等着这话呢:“帮规?你们知道帮规那就更好了,不违侠义,不出卖兄弟,来去自由,有没有这一条?” 陈沅芷也帮着辩解:“余大哥很快就会金盘洗手退出天地会,你们有什么好说的,他有做什么违反帮规的事吗?” 严晶心的脾气最爆,直指核心:“陈总舵主抢夺帮众的财货,算不是违反帮规?” 那些天地会的教众被堵得话都说不出来。 可方世玉也不罢休:“有些人把自己当皇帝一样,漫说不是皇帝,就算是皇帝,不给人活路人也会造他的反。” 严晶心跟他交叉火力:“总舵主可以要求别人将心爱之人心爱之物献出,回过头来,别人想要总舵主的位子他给不给?” 那些帮众又不服了:“别人凭啥当天地会的总舵主?” 方世玉指了指锦盒:“余大哥拿到了锦盒,是不是救了总舵主的命,应该怎么报答?” 余鱼同连忙堵上:“我不想当总舵主,我已经跟天地会无关。” 方世玉是先小人后君子,他得把陈家洛暗中下手的可能性指出来,提防一手。 说清楚了,陈家洛也就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现在已经恩怨分明,余鱼同一挥金笛给天地会的帮众解了穴,接着两步跃上河岸,折了一枝垂柳。 等天地会众人也上到河岸,余鱼同将折柳珍而重之地递了过去:“山高水长,以后鱼同再见各位便是江湖陌路,大家各自珍重,帮我将这枝垂柳带给总舵主,君子相别,折柳见心。” 第155章 螳螂请捕蝉 “这样不就好了嘛,大家和和气气的,好聚好散,再见亦是朋友,可以一起坐下来喝杯水酒嘛。” 是天地会众人中的一个熟面孔,刚才打得热闹,他却一直躲在水里,等打完了他就冒头了。 正是干啥啥不行,偷奸耍滑第一名的李国邦。 方世玉知道李国邦,但他不能戳穿出来啊,他向严晶心甩了个眼色。 严晶心秒懂,对着那帮东瀛武士就是一通叽里咕噜,问的是锦盒的来历以及谁让他们来百里溪的,还承诺只要他们说出来就放了他们。 陈沅芷懂东瀛话,她把严晶心的话都翻译了出来,其实是想帮余鱼同的忙,却正中方世玉的下怀。 由陈沅芷说出来,比严晶心来解释更有说服力。 可意外发生了,听到了严晶心的问询,这些东瀛武士全都跪伏在地叩拜连连。 严晶心也蒙了,自己没出招啊,难不成严咏春也有身世问题? 没这回事,东拉西扯了一番才知道,严晶心的口音是关东腔,哈,这些东瀛武士以为在中原碰上了天皇贵胄。 长姿势了,就屁大点地方,所谓皇室还有专属的语言,这这这,严晶心哭笑不得。 但方世玉一个眼色就让严晶心承认下来。 跟古人解释后世烂大街的标准音犯不着,让他们误会,有大用。 马上就见效,贵族发话,东瀛武士竹筒倒豆子,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招了。 来百里溪交付锦盒果然是乾隆的意思,他们听命于张召重。 张召重这个名字一出,天地会的人、余鱼同和陈沅芷都咬起了牙。 他是乾隆的鹰犬是无可质疑的事情,但现在不是谈论张召重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 可关于锦盒的来历,又是让人哭笑不得的答案。 当年这帮东瀛武士的师父参与了追杀,且引以为傲,经常跟弟子们吹嘘他可以决定中土皇室的传承。 小地方的人多半有这毛病,没见刚刚听了关东腔就成了磕头虫了吗?特别需要成就感。 这时方世玉插话了:“你们可以确认你们的师父参与了当年之事?” 别看对上了严晶心是磕头虫,见是方世玉发问,东瀛武士的脸可傲得一匹。 严晶心让他们如实交待他们才肯说,却是面对着严晶心坦承,看都不看方世玉一眼,狗眼看人低嘛。 他们的师父一直为陈阁老服务了二十年,年老体衰才回了东瀛,又训练出他们再来清国挣大钱。 有证据,他们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被他们视为家族纹章的腰牌交给严晶心。 方世玉瞄了一眼,随口咕噜了一句:“一块腰牌嘛,也可以伪造的。” 这帮东瀛武士当即不干了,刷刷刷的纷纷拔出肋差,搞得方世玉以为他们要拼命。 也差不多,他们把肋差举过头顶递给严晶心,请贵人为他们介错,因为方世玉玷污了他们的武士名誉。 他们没有资格跟方世玉拼命,就只能自己拼死剖腹了。 这一幕真是让人无语,却进一步加深了说服力。 可证明出来的东西却让在场的天地会众人和陈沅芷尴尬了。 东瀛武士的言辞证明,当年事是于万亭自导自演。 陈阁老接到消息,于万亭要带走陈家洛,陈阁老派出东瀛武士衔尾追杀,锦盒落到了东瀛武士手里。 为什么笃定?整件事除了于万亭和徐潮生还有谁懂?给陈阁老报信的人除了于万亭还能有谁? 总不能说陈家洛的母亲要杀掉自己的儿子吧,那也不用让于万亭带走了。 于万亭这么做其实挺高杆的,一来一回,就让这封信的内容坐实了。 就是雍正爷比较冤,一碗刷锅水浇出来一片大草原,反正雍正死了,也无法证实他到底睡了几次。 方世玉也没有违反承诺,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这封信的内容,可听了这些,该懂的就全懂了。 不管是天地会的人还是陈沅芷,他们都觉得被人啪啪啪地打脸。 方世玉是故意的,陈家洛的账还没算呢,在这等着。 余鱼同不计较不等于方世玉不计较,人太好说话了不行,别人以为是该着他的。 不将锦盒拿出来就不能让人明白真相了吗? 方世玉才懒得去揭陈家洛的身世呢,他直接挖陈家洛的根子。 于万亭是前总舵主,他将位子传给了陈家洛,于万亭的名份决定了陈家洛的名份。 根子都歪了,上面的枝叶果实就经不起推敲。 天地会的人也没有办法把耳朵塞上,事实确实让人很难接受,却是血淋淋不容辩驳的。 东瀛武士可以用生命来维护他们的荣誉,天地会的人却不敢用生命来否认。 事情说完了,严晶心依约放了这些东瀛武士,他们还可以当一次信使。 天地会的人也灰溜溜地提出告辞,脸都被打肿了,不走更待何时。 方世玉当然是无不可的,让他们见证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方世玉就达到了目的。 于是方世玉送了他们一句话:“于镇海想谋夺总舵主之位,我提醒一下各位小心暗算,可以直接告诉于镇海,锦盒在我们手里。” 其实这也算是帮了陈家洛的忙,拿走了锦盒,无形中为陈家洛减了压。 但方世玉的目的可不是让陈家洛高枕无忧,他打算让陈家洛彻底脱出旋涡。 有方德在,肯定不会允许方世玉向陈家洛下手,但可以借他人之手啊,让天地会的会众把他拉下来最好。 现在方世玉已经将这根绳子递了出去,就看天地会的人回去怎么做了。 对于一个有野心的人,社会性死亡就是对他的最好惩罚,陈家洛恶行不彰,那就帮他做一个好人,回天山谈情说爱去。 锦盒的事情发生了,陈家洛也就没了继续当天地会总舵主的大义名份,跟身世无关,连他的上任都失去了人心,何况他这个继承人。 严格来说于镇海也没有资格,可于镇海是真小人啊,他会不择手段的。 好不容易赶走陈家洛,不能让于镇海渔翁得利,方世玉要把于镇海引走,让李国邦来当这个总舵主。 为了当总舵主,为了证明自己,于镇海己经疯狂了,只要这些会众们一回去,于镇海就会向杭州扑来,方世玉等着他上门。 不能让于镇海对天地会造成大的破坏,天地会得喘上一口气,陈家洛是不咋的,天地会却不错。 谁能想到在浙闽之交的大山里还有这么个世外桃源呢。 地振高岗,一脉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只看字眼就知道是长青基业啊。 李国邦没有野心,做什么事都讲究安全第一,由他来当天地会的总舵主,会众们最不担心被当成弃子。 同时李国邦也有资格当总舵主,高溪庙红花亭创会可不是于万亭的功劳,苗显等几个南少林遗老其实更有话语权,只不过他们不争让于万亭乘机占了便宜。 其实于万亭当时也就是一个南少林的俗家弟子,创立天地会也是仗着南少林的势,大部分人脉也是南少林的。 结果他当上了总舵主,却将公产当成了私产,私相授受给了自己的儿子,还弄了一大堆手段来拐弯抹角掩盖。 也就是天地会这帮兄弟太讲公心义气,不然哪有可能搞出万里迎龙头来。 陈家洛一天会众都没当过,一丝功劳都没有,凭什么空降成为总舵主,帮规里有明文,积功任事。 也许是于万亭生前都将潜在的危胁全都清除了,甚至十分有可能用上了不光彩的手段,所以李国邦才会变成这个怂样。 其实怂样是一层保护色,李国邦没有相应的野心,也懒得与兄弟生死相搏,干脆装怂,人畜无害,过自己的小日子。 但他依然记得肩上的责任,所以一直在天地会里蛰伏。 不然以李国邦的身手,离开天地会什么样的好日子过不上? 公平相斗,陈家洛不是李国邦的对手,这是方世玉琢磨出隔空点穴后得出的结论。 在人丛里施展乾坤点穴大法,还不仅仅是手速的问题,还有一个知脉认穴的问题,方世玉确认一点,李国邦能隔空认脉。 仅凭这一点就可以确认,李国邦的手身强得令人发指。 可这样的高手竟然偷奸耍滑,却又放着好日子不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寒蝉效应。 于万亭手段太过狠辣,让许多对天地会权柄有看法的人闭上了嘴。 方世玉不怕,他打算当一只瑟瑟发抖的秋蝉,现在就只等于镇海这只螳螂了,想要锦盒吗?过来啊! 如此解决了陈家洛和于镇海,天地会就会回归正途,这样李国邦就会出来争了,因为他没忘天地会的根本。 是时候正本清源了,只要将枯枝败叶清理干净,将径干脉络疏理一下,很快天地会这棵大树便可焕新颜。 这是一个比陈家沟大十倍强百倍的地方,根据地什么的,严晶心最喜欢了。 苗翠花也骑着马走了,乌蓬船不大,也载不了马匹。 她跟方世玉内涵与严晶心呆一块犯冲,被吃得太死了,脸面有些放不下。 其实还有一个劲爆的理由,她决定尾随追踪李国邦弄明白当年事。 方世玉没拦着老妈,谁不还有点青春呢,苗翠花去天地会的老巢,不正好可以帮忙实现下一步的计划嘛。 为此方世玉还特意拉住缰绳提醒了苗翠花:“老妈,外公应该还有弟子的吧,师伯师叔们该走动走动,不然时间久了关系就疏淡了。” 苗翠花诧异地看了儿子一眼,也不说透,她也不清楚方世玉是怎么看穿的,难道是五枚教的? 不管了,苗翠花来了个死不认账,一拍马疾驰而去。 百里溪又回归平静,陈沅芷却脸色铁青,东瀛武士自己奉上了内情,不由得她否认。 这些是陈沅芷翻译出来的,也同样打了她的脸。 当时也不是没有天地会的弟兄说陈沅芷有可能故意翻译错了,可方世玉一句:“她是陈可秀的女儿,她总不至于自己打自己脸为难自己吧?证明乾隆不是人?证明她爹狗都不如?” 天地会众人的质疑被堵住了,可陈沅芷却更难受了,方世玉哪里是帮她正名,简直就是重重的加上两巴掌。 陈阁老能调动东瀛武士,他就跟汪直好有一拼。 从唐代开始,东瀛武士就有投靠中原士人的传统,因为战国时期的东瀛吃不饱,时常发生米暴动! 明代的倭寇头子其实就是明国人,倭寇是江浙闽豪强雇佣的打手,出得起钱的不是海商就是海盗。 陈沅芷也是海宁陈氏族人,虽然是女儿身,可她也以陈氏族人的身份为傲。 可她没有想到家里只把她当作幸进的工具,更没想到家里是盗匪头子,让她如何自处? 方世玉甚至猜测陈阁老是默契配合,可以用不是儿子的儿子两边下注,旱涝保收。 不过他没有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陈沅芷已经倍受打击,何必雪上加霜。 严晶心偷偷咬耳朵教了她一招:“离家出走啊,跟着自己心爱的人勇闯天涯,还有比这更浪漫的吗?” 陈沅芷已经动心了,可她还没下定决心。 不管是她还是余鱼同,身上都有很沉得的包袱,兄弟情、师门恩怨、出身等等。 方世玉却敢揽下他们的包袱,一来不怕,二来还怕相关的对手提前跑了。 所以还得继续做局,继续刨坑,继续下套,坐等对手们入瓮。 接着就轮到陈可秀了,他正好卡在杭州和天地会老巢中间。 陈可秀就不那么好办了,他毕竟是乾隆的手下,皇上的命令他得听,同时他实力更强更油滑,方世玉手里暂时没有能打动他的筹码。 不要紧,只要按住他不动弹就行。 方世玉想的是疏不间亲之计,锦盒已经到手,只要陈沅芷跟余鱼同一走,陈可秀怎么样都会被乾隆怀疑上的。 只要乾隆不再信任陈可秀,那么陈可秀在接下来的交锋中就只能作壁上观。 这也是方世玉给陈沅芷开出的药方,陈可秀不用带兵,陈沅芷就不会跟她爹刀剑相向,能减轻陈沅芷的负罪感, 需要最后的药引子,方世玉这里恰好有,是时候放入药汤里了。 方世玉肃脸看向陈沅芷:“余大哥想不想为马真道长报仇?” 问的是余鱼同,却对着陈沅芷说。 策略见效,余鱼同顿时全身颤粟起来,咬着牙从齿缝里迸出几字:“念念不忘。” 陈沅芷也竖起了耳朵认真倾听,有门。 到严晶心表现了:“数日前杭州之变,我和世玉击杀了武当冯道德和李巴山,以及织机房张锦洪,张锦洪是张召重的侄儿。” 此事余鱼同可不知道,前头方世玉也没告诉他,陈沅芷更是惊诧。 其实刚才说起东瀛人的打穴功夫差一点就提到了,结果被苗翠花打了岔。 张召重这个名字是余鱼同的痛点,那是他的师叔,也是杀害余鱼同师父马真道长的元凶。 而对于陈沅芷来说,张召重也是心结,陈沅芷的师父也跟张召重是师兄弟,更何况张召重也做着娶陈沅芷的美梦。 方世玉图穷匕现:“我见东瀛武土会武当打穴绝技,料为张召重所传,己经让他们转告,约张召重于杭州相会,当年事端起于杭州便终于杭州,也算给马道长一个告慰,余大哥认为可好?” 余鱼同诧异地看了方世玉一眼,想不到这小子也懂这些。 不过想到五枚师太余鱼同又觉得理所应当,有这么一本老宝典,对武林诸事了如指掌也正常。 方世玉都没有问陈沅芷,因为事情成了,陈沅芷啥也没说就跟三人上了船,方世玉和严晶心都假装着没看见,万一人家脸皮薄呢。 方严二人轮流着操桨,可以实验一下新到手的密技,用气劲旋浪模拟螺旋桨,人动“电力”的速度也是很可观的。 这是研究气劲的新用法,总比在刀剑上瞎琢磨要快不是,科研得讲求方法。 刚一开始余鱼同认为这是辛苦活,还想抢,却被方世玉挡住了。 他指着船后的漩涡跟余鱼同解释:“余大哥你看,我的动作并不大,但激流的幅度和船行的速度却更快,这也是练功呢。” 水流跟气流有相似性,可见,余鱼同也不争了,而是静静地观察尾流。 他也不知道跟陈沅芷说点什么,找点事做可比瘪红着脸对面无言要好。 发现了新把戏,陈沅芷也没有继续跟余鱼同尬着,她也学着另外三人的样,看浪花。 也好,无言也是一种浪漫,只要陪伴在心上人的身边,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也是等船走动了许久,轮换到严晶心了,几人才商量起如何应付乾隆的问题,这是最大的那只螳螂,可不好对付。 方世玉现在不希望乾隆对自己集火,但又不希望乾隆脱先。 这就需要放风筝了,钓着打才是好选择。 可乾隆不好钓,他的体量太大,弄不好一口就将饵料吞了,有什么能把他吸住吗? 谁也没有料到陈沅芷给出了个溲主意:“如果喀丽丝在这,他绝对路都走不动。” 第156章 黄雀闭口立 陈沅芷随口一句,让方世玉和严晶心打开了思路,是哟,乾隆不就被香香公主给弄得五迷三道的嘛,可以有。 可喀丽丝远在天山脚下,这么短的时间也赶不上趟不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而且方世玉和严晶心也不是陈家洛那种人,用一个女子来换取江山,好说不好听。 可他们还是有办法,这俩坏起来就不是人,饱受二次元摧残的俩人玩起花活来还不是小菜一碟嘛。 没有,咱造一个呗!不就是美女嘛,初音未来那种。 乾隆一开始就是被一个画了喀丽丝的羊脂白玉瓶吸引住的,方严二人也可以照着熟悉的配方来。 但他们不准备用白玉瓶,也不准备画画,而是要搞一个掘金抢钱的利器。 回到杭州,方世玉和严晶心就开工了,先让小六在杭州城里把烧制瓷器的师傅访出来,许以重金。 等等,杭州有没有瓷器产业? 宋瓷三大窑杭州占了俩,修内司窑和郊坛窑都在这里,传承人是有的。 况且方世玉和严晶心还有大杀器呢,他们有骨瓷的配方,以梦境里现在的时间点,满世界都没有骨瓷呢,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与其让乾隆崽卖爷田不心疼地把制瓷的工艺赏给西洋传教士,再弄出骨瓷来压制清国的海贸,还不如自己弄出骨瓷来挣一票快钱呢。 只要在制造瓷器的粘土里加入超过四成的牛羊骨粉,烧出来的薄素胎就像凝固的牛奶一般滑润,透光无杂质,外观上看起来比玉质更亮眼。 关键是便宜,还可以批量,不怎么费工夫。 然后在其上刷一个二次元美女的图案,再经过二次烧结,齐活。 也不描摹了,醒一趟直接查资料,把贴纸的工艺弄明白,有油印机啊,换上颜料直接印刷。 这样制出来的骨瓷,画像不像是画上去的,而像是天然长在瓷器上的。 后世有能让颜料浸润到胎器里的技术啊,对于严晶心来说,这些化学添加剂都不是难事。 如此制造出来的骨瓷,那真是巧夺天工摄人魂魄的人间美物。 浙江出过西施,这种瓷器就命名为西施瓷,相得益彰,此瓷一出,必可倾城倾国。 如此不仅能将乾隆拌住,还能给杭州增添一项产业,这可是日进斗金的行当。 当前的江西薄胎瓷精品市价也到了上百两银子,卖相远不如西施瓷呢,价钱涨个十倍不算没良心吧。 反正也是通过海贸去赚别人的钱,不管是广东商帮还是浙江的海商,这些大佬估计也得举双手双脚赞同。 还有一个好处,熙熙攘攘因利来往,想拉拢浙江本地的势力,得给他们好处不是,省得他们跟广东商帮抢来抢去。 把盘子做大,大到他们一边吃不完,两边吃还撑,他们还会有那心思争来抢去吗?谁跟钱有仇? 乾隆搞了零和游戏,不愿意让大家发财。 他觉得只他一个人搂钱就好,带着大家发财太累,所以他才弄出了这么多事,妄图分化瓦解各方势力。 方世玉和严晶心不一样,他们要倒乾隆的台,那他们就得给人分钱。 可分钱哪比得上发印钱的办法呢,方世玉和严晶心还可以控制源头材料和工艺,将之作为杠杆,撬动各方势力。 想要西施瓷,行啊,掏钱买添加剂和附着贴,也不贵,收你们一两银子一套干不干? 那必须得干,宁这是不是收得少了点,太便宜了俺们也不放心不是。 不少了,量大管够,还不兴包圆,也不搞价高者得,得按地域按配额来分配,商栈窑头养活多少工人就给多少配额,得让苦力有饭吃。 商家有赚了,工人吃饱了,不就拉拢了一堆人了么,他们最感激的是谁? 如此,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没有豪商跟乾隆混了,这墙角挖的,能把乾隆气死。 还混个啥,别人那是点石成金呢,一些泥巴烧吧烧吧就贵如黄金,这边还得拿刀拿枪拼命,让他们叫方世玉爸爸他们都一万个愿意。 当第一个西施瓷瓶弄出来时,被召来见礼的商人们个个眼里闪着金光,全都对着它流口水,绝世美人都没有这么惹眼,恨不得抱在怀里。 当然是看见钱了,只有极少数的人是用欣赏美的眼光看这件杰作。 也有问题,连余鱼同这样的知书达礼之人眼睛也看直了,他可是真的在看美女,陈沅芷不吃醋? 别说男人了,就是陈沅芷这样的也抱着不撒手,她是女孩,谁好意思跟她抢。 陈沅芷还追问严晶心:“这是西施吗?你们一定见过!比喀丽丝还漂亮,不像是画,就跟真人一样。” 女人天生爱美物,一见珍宝误终身。 严晶心这时又冒坏水了:“这位是杭州城千年一遇的美女,唤作李嘉欣,小名初音,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大美人,是深藏不露的杀手锏。” 方世玉也不敢戳穿,严晶心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切以师姑的解释为准。 就是田雨儿私底下跟师父谈了心:“师父,我总觉得方师兄看人的眼光怪怪的,不是好人,他这两天一天到晚盯着人家看,而且我觉得师兄老是跟师父凑在一起,我怕人说师父的闲话。” 此时田雨儿脸也羞得通红,女儿家将这些话说出口可不容易,要不是她担心师父被方世玉给骗了,她才不会多事。 倒是把严晶心感动得热泪盈旺,抱着田雨儿一通安慰。 可严晶心心里想的却是:“算了,反正是梦境,我就不吃魏溯难的醋了,他也是为了设计形象。” 制版需要画像啊,哪怕是记忆里有也需要画出来不是,武功在这一点上帮上了大忙,可以控制好画笔。 严晶心撂挑子,这些个活都是方世玉完成的。 谁让严晶心净把时间花在舞枪弄棒上呢,虽说她也能来那么几笔,可论起画工她差了魏溯难不老少。 旋笔拖出一根线条来,笔黑浓淡渐化,不疵不遗不偏差,神髓。 引起田雨儿反感的原因就是方世玉需要一个模特,毕竟二次元的形象需要一个框架来修改,田雨儿是现成的,也没人比她更高分了。 误会了,误会了! 哪用别人闲话,方世玉的老爹心里就微词不断。 开窑时他被五枚硬逼着来了,五枚师太是长辈,他还推辞不了。 也没到人堆里去,而是远远静观,方德是不愿去看严晶心的脸色,五枚则是不喜欢凑热闹。 看着头搭头肩并肩形影不离的方世玉和严晶心二人,方德是鼻孔都快喷火了。 虽然他也承认两小改良了瓷窖工艺立了大功,可他怎么都过不了心理这关,师妹可以认,进门当儿媳妇不行。 五枚师太看得透彻,她老人家让方德来就是为了做过他的思想工作。 “以贫尼来看,世间最大的德行就是让万民丰衣足食,无倾覆之忧,世玉和晶心这一点做得很好。” 方德也认这一点:“可就是差着辈份呢,这是大逆不道的。” 五枚还没提到这一茬呢,方德就挑明了,那必须耳提面命。 师太有话等着他:“在所谓的道德君子看来,造反也是大逆不道,你应该知道乾隆和陈家洛的身世了吧,那也是大逆不道的,可是在贫尼看来,居其位不谋其事,让百姓啼饥号寒才是大逆不道,此道为天道、地道、人道,大道。” 方德还待做最后的抵抗:“我已经不反对他们行事了,我看不惯的是他们二人的关系,这,这是乱……” 他觉得说不出口,五枚却慈颜一笑:“贫尼倒不这么看,我曾问过晶心要不要将她开革出门墙,晶心不同意,世玉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们不想避人耳目,或许是想挑战一下这些个老规矩。” 这一下方德终于抓住了话柄:“可是老规乱是千年万年形成的,不是那么好打破的。” 方德也没有得意,说完也苦着脸,严晶心除了性子硬梗些,他也觉得这是个好人,可俩人都不喜欢好人卡,只想着绑定。 摇了摇头,五枚声音也低沉了下来:“依照老规乱行事才形成了这等人间鬼蜮,既然老规矩行不通,何不试一试新的办法?” 方德说不上话来,他也看过《鬼蜮集》了,如果不是老办法不通他也不会跟着天地会行事,没成想天地会那边也翻了,现在看着也不大行,他也没有招了。 五枚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好像能看到很远很远:“正是两个小辈互相砥砺,才有了现在的局面,何不带着欣赏的眼光静观,且看他们还能创出何等奇迹,这才是当老人应有的气度和心胸。” 话挺在理的,方德也动心了,就差一点点面子上的台阶了。 五枚给方德准备好了台阶:“这次陈家洛就想拆开他们,还是利用你来达成,要不是孩子们坚持恐怕就是另一个样了,咱们何必帮着别人的忙来为难自家孩子呢?”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了蝉,不仅仅要提防螳螂,也得小心黄雀,不然斗来斗去,被别人一口入腹就白搭了。 陈家洛差一点就当成了黄雀,五枚发现了这个漏洞,决心帮着堵上。 方德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再迂腐,也知道胳膊肘向哪拐。 当他知道了陈家洛的身世和于万亭的所作所为之后,方德也觉得挺恶心。 老子拿你当兄弟,你却拿我当刀靶子,任是谁也不舒服,于是方德的固执松动了,谁不想当黄雀最后畅享美味。 方世玉和严晶心还不知道五枚帮他们解决了后顾之忧呢,他们正忙着做最后的盘算,要把西施瓷的功用放到最大。 西施瓷制出后,方世玉分别给乾隆和陈家洛送去了一份,还言明会在杭州举办武林大会,以武会友定输赢。 彩头可以指定对方手里有的任何东西,当然需双方认可并且价值相当。 方世玉和严晶心都知道乾隆是不可能遵守这样的约定的,但这样做可以把乾隆勾住。 同时没有乾隆的推动张召重也不一定敢来,让乾隆来下令,他跑不了。 跟这些武当派的败类应该有一个统一的公开的清算。 陈家洛也一样,当他看到这个跟香香公主的玉瓶可以一较高下的东西时,他也一定会来赴约,这样也可以加速天地会那边的反转。 哪怕他回了天山,也不一定会消停,毕竟霍清桐手里还有一支回军呢。 清代的西域,其实一直都不稳,开头康熙时就有葛尔丹,雍正又有和硕特部,到了乾隆又有回部,后头还有左宗棠的西北平乱。 可以说,清廷从来就没有握稳过西域,更别提纳入行政。 最多就是打赢了呈表请降再和亲一把,那是用利益买来的名义上的顺服,过不了多久又是一轮反复。 让陈家洛再回天山挑动大乱,那岂不是助了他一臂之力? 万一打击清廷时让回部脱出了版图,方世玉和严晶心岂不是成了历史罪人? 得在陈家洛西去前把他的野心彻底的打掉,让他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性。 这一次武林大会就得打一个样,把可以推行的社会模式固定下来,让四方势力有一个比较,也让他们不用为难,不用选。 天下太平,陈家洛只需要跟爱人放羊看风景便好,要造反,也有比他更好的办法。 剩下的于镇海就更不用说了,为了锦盒他也得来,估计他还是第一个来的。 方世玉想明白了,不如就在杭州一次过解决往日恩怨,省得一个个找他们。 除了这些人,还可以再把武林大会搞大,大发英雄帖,想来的都欢迎。 义军大肆攻出杭州前,也要拉拢勾连各方势力,不如就明着来,摆下擂台,这一次自己来当东道,他们要当最终吃到美味的黄雀。 而且在自己的地方还不用防着别人暗算,哪怕他们没有暗算别人的心思。 五枚也同意这样的做法,再多的算计都需要实力做支撑,让各方看到自己的实力,也能为接下来的谋划打好基础。 同时他们准备推行所谓的“周制”,也得形成氛围。 至少让别人看到跟着他们混有什么好处,趁着武林大会,还可以弄一波招商呢。 还有一个好处,用这个武林大会凝聚人心,跟杀龟大会一样的性质,到时联络好各方,分配好利益,大旗一挥,拿乾隆来祭旗。 乾隆有那么傻吗?干看着? 以他的心气和手里的筹码,他不会干看着,也会掺一脚。 一来有“美人”,二来有“江山”。 这是明谋,如果他都不能证明他是人间明主,他凭什么坐稳那个位子?别忘了,他的身份可经不起推敲,他不会愿意失去皇帝的名份。 杭州现在名义上是乾隆的地头,可实际又不是他的地盘。 经过一段时日的整军,现在杭州义军也算兵强马壮,唯一的缺点就是总的实力有限,如果派出去,就会像撒胡椒面一样摊不过来。 不如就摆明车马,号召大家来加盟,参与的都有好果子吃,把朋友搞多点,对手都干掉。 反正方世玉他们手里握着《鬼蜮集》呢,要排座次,怎么也是个第一名。 若乾隆只派出一批武林人士还好,若是他调大军前来,杭州城会将他们留下,就别走了,就地吞掉他的有生力量。 像这种添油灯的事,多多益善,如此还可以震慑陈可秀那样见方使舵的骑墙派。 看好了,你们的主子都干不过,你们要不要上来挨敲? 这样的仗打好了,可以把乾隆剥成孤家寡人,到时他困在海宁上不得下不得,瓮中捉鳖的干活。 可不要学太平军,飘来荡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方世玉要打一个地方就站稳一个地方,堂堂正正地打实力之战,把满清给比下去。 这样再推向全国时,一定会是一个望风而下的局面。 少打强战,就少削弱几分民生,把多出来的精力拿去建设家园不更好。 只有把大多数人变成黄雀,都能分吃肉,这天下才会太平。 还不用他们动手,站着一边看就好,看看金蝉脱壳便知了,都是明白人。 武林门外清理出了一个广场,搭起了一个彩棚,从此,这里就号为武林广场。 还拉起了对联,上联是:武林大会迎八方客纳四方财,下联为:道德文章化心中怨解旧恩仇,横批:以德服人。 此武林大会非彼武林大会,可也是武林大会,既可切磋交流互相促进,也可擂台定输赢。 朋友来了喝酒,财狼来了棍棒侍候,可比雷老虎的格局大多了。 严晶心还心心念念着布武天下呢,这不正好,广发英雄贴,什么样的功夫见不到,熔于一炉都行。 为什么方世玉和严晶心这么有信心?不怕别人高手尽出吗? 不怕!他们有速成法啊。 现在的杭州义军,又像陈家沟和八卦教一样有了一票高手,还是成建制的。 随便拉出来都几百号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更多更强,是任何一个武林门派都比不了的。 形势倒转过来了,严晶心和方世玉他们成了黄雀,可以闭口立于旁,等着肉块自己跑到碗里来。 第157章 武林来恶客 于镇海果然是第一个到的,他急于扳倒陈家洛,都没怎么做准备就动了手。 他对杭州一无所知,以为带上了他的班底对付几个娃娃还不是一鼓而下。 是小六给于镇海造成这样的误会,他以为自己身手好不坠义军的名头,亲自出马送信,没想到嘴上没长毛倒是让于镇海小瞧了。 最搞笑的是于镇海以舞龙助兴的名义前来,让方世玉把心中的遗憾给补上了。 名场面啊,为了满足于镇海,方世玉果断下令在武林广场上摆起了桌凳阵,一切都照着电影来,把手续做到足。 方世玉当然是坐镇桌凳阵的顶端等着于镇海来采青啦。 叠了九层高的桌塔居高临下,也有差不多三丈了,于镇海看着高据其上的小毛孩,鼻子冷哼一气。 “你们没大人了吗,怎么让一个青头仔来打发我,我好歹也是个天地会赤火堂的堂主,这么做也太失礼了吧?” 于镇海的话可算是激起了众怒,首领亲自接待了还不满意,想怎么样? 暗箭营在阿竹的率领下负责武林大会的安保,都在一旁观礼呢,闻言齐齐重重地踏出一步,嗵一声将整个广场都震得轰鸣。 几十个通劲道的高手,那可是能填压一方的势力了,含怒立威一踏,当然声势惊人。 阿竹不像小六那么外向,他性格内敛,自从打擂台那天玩过一次心跳刺激之后,他就喜欢上这种呆在暗地里惊天一击的感觉。 后来揭杆行动他拉起了十几个兄弟,以此为班底又组建了暗箭营,现在人数已经近百,阿竹自己也到了化劲的边缘。 这种性格的人,放到后世就是狙击手的天然人选,满身杀气很重,现在几十个这样的暗箭一发瞄准了于镇海,锐利的目光都快要凝实了。 暗箭营突然来这么一下让于镇海色变,他麾下也就十来个这样的角色,拿出来不够看啊,大意了,杭州义军不简单。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于镇海这人也没有逼数,他觉得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他都欠他的,行径也越发偏激。 “不是我以老卖老,而是我怕你们年纪太小说了不算。” 方世玉可不会惯着他:“大人正忙着,你是小人,当然也是小孩来接待你。” 这一下可把于镇海的火拱起来了,他那张无眉脸都皱出了眉纹来,这是怒极攻心之召。 但于镇海还真忍住了,他冷声询问:“你们的英雄帖上说比武有彩头,我想要陈家洛身世的锦盒,你能不能给?” 方世玉勾勾手:“上来拿,采到青就给你。” 于镇海也干脆,手一挥:“起龙!” 他带来的手下立即点燃了引龙珠,然后擎着龙珠小跑将火焰龙全部引燃,原来十八节的火焰龙周身都插满了火把,还有喷溅的烟花棒。 霎时间,一条火龙在武林广场上翻腾欲飞,火光慑人,烟气冲天。 于镇海一个垫步便踏在蹲地的龙尾上,踩着雄雄火焰和爆闪的烟花直向龙头而去。 这个架势还有点上刀山下火海的劲,至少看起来是挺吓人的。 主要是于镇海的脚步很快,没等那些火焰和烟火烧着他,他便点着龙身一溜烟跑了过去。 龙首这时被高高地抛起,于镇海一把抄过龙首的持棍,落在了手下的肩上,这条火龙活了过来。 先是绕场盘旋,蜿蜒起伏,在广场上形成了一圈涌动的烟浪,把旁边观礼的人群都向外逼了出去。 刚刚暗箭营给了于镇海一个下马威,他要用火龙把面子挣回来。 接着火龙围缩成一团,依次叠起了人塔,一共五层,将于镇海高高的顶起,龙头平齐到了桌塔的顶端,跟方世玉对望。 然后于镇海就顺着龙身冲下,带动着火龙来了一个甩腾翻滚,最后一招就要出来了。 龙身抖开之后,就是飞龙在天。 以龙尾几截为座,后面的龙身抬起,最后一节出脚一蹬,将于镇海高高送出。 于镇海擎着龙头直直地向方世玉飞来,龙嘴咬向桌塔顶端架子上支挂着的青菜红花。 不止这些,当龙头距离方世玉还有数尺时,突然从龙头里喷出一丛水雾,向方世玉兜头浇去。 是火油,不小心就方世玉就会被点燃。 这一点方世玉早有提防,龙头飞上来时他便运起了云手,还是以无影手的法门来云手。 方世玉的速度太快,就好像有一台风车在他身前轮转,一个气旋在他掌中浮生,猛地向外一推。 气旋遇上了那团油雾向外一冲,倒吹而出罩在龙头上,蓬一下被点燃,在方世玉与于镇海之间爆出一团大大的火球。 于镇海不得不躲,他一个后翻想避过火团,却不防方世玉从火团穿出,一脚踏在龙头上。 不但将龙头踹了下去,连于镇海也失去了稳定摔下去,重重地砸在龙身上。 这一次于镇海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全身上下被点燃了,在地上猛地打滚。 方世玉在火团燃起来之前已经冲身而出,太极拳劲法的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帮到了忙,他身子一抖就弹开了油雾,在火团里钻出了一个洞。 跟着无影脚就发动了,方世玉几乎是一路踩蹬着龙头飘下来的,于镇海成了垫脚石。 他下来了也不闲着,顺着龙身一路疾行,向着擎龙珠的那家伙逼去。 不是只有于镇海的腿脚快,方世玉的腿脚也不慢,不然踢不出无影脚。 可下方于镇海的爪牙们可不愿意给方世玉好看,他们一抖龙身,一丛尖刃就刺穿了龙被露出来。 原来擎着每一节龙身的棍棒都是一杆两刃刀,被他们戳上来,歘歘地刺向方世玉的脚底,还好有着金刚不坏体不虞受伤。 硬挨几刀,方世玉纵身一跃,一个剪刀脚连棍带人夹住了龙珠。 力道太大了,擎龙珠的那家伙当地就翻了白眼,龙珠被方世珠夺到手里。 方世玉将龙珠杖向地下顶杵,身子在空中甩动来了个撑杆跳。 扭转腰身的力量够大,顶在地上的劲道也够强,方世玉和龙珠化为一体,高高地翻转了一圈,落在龙身中间。 那些个爪牙们已经甩开了龙被,将两刃刀抽了出来砍向方世玉,却都他被踢翻了出去。 原来方世玉拄着龙珠杖落下时便以长杖为支点,一圈过展示了一下无影脚,很均匀,每个人都赏了一把脸。 由于功夫不到家,力量没收住,这一圈的舞龙众还没来得及把两刃刀刺进来,就都被远远的发送了出去。 方世玉也没落地,就这么拄着龙珠杖斜伸着,像是倒躺在空中一样。 那边于镇海好不容易把身上的火苗拍熄了,手已经满是水泡,痛得他那张无眉脸不断地抽抖,好似有条大虫在肌肉里剧烈地蠕动,这尼玛太丑了,不能看啊。 还好,于镇海也知道现在自己的形象不能示人,他一个旋身就顶起身来,翻身跪跨着地,摆了个向下伏趴的动作。 有点蛤蟆功的架势了,跟他现在的癞蛤蟆样很搭调。 这就是还不服,还得再打过。 方世玉只好清场,他落地将龙珠一圈扫,围着一圈的两刃刀都归拢在一起,龙珠杖一挑一扬,十几柄两刃刀像打拐棍一样甩向了桌塔。 一阵笃笃声过后,那些高高抛起近乎垂直落下的两刃刀就全插在了桌塔上,整齐得很,一张桌子插一把,像是量好一样。 龙珠杖也被方世玉抛了上去,插入了顶端挂青的架子上,于镇海是空手,方世玉也懒得用武器,免得说占了他的便宜。 于镇海才不认为方世玉是对他客气呢,他看到方世玉扔了武器,心里一阵得意,这一次他要让方世玉见识一下他的连环迷踪腿。 他在地上一蹬两腿就飞身而起,不是直的,而是转成了一个陀螺样,两只大脚却呼呼生风,像一根甩棍一样抽向方世玉。 一旁看着的严晶心眼都亮了,大喝一声:“世玉别挡,让他出完招。” 严晶心这是看见好功夫入了魔,这样的功击不挡,让于镇海出完招那不是让方世玉变身沙包了吗? 方世玉还真就这么傻乎乎地干了,他不但没有抵挡,还飞身而起,就以胸膛正面承受于镇海的七八脚。 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方世玉两掌也运了起来,没有击向于镇海,而是向着两边虚拍,使出了降龙十八掌的鸿渐于陆,让自己变成了一个移动靶迎向对手。 每受一脚方世玉就点地一次将于镇海的气劲化开,然后再“振翅”而起,改变身位迎向于镇海的下一次攻击。 七八下子之后,于镇海的劲力使尽,最后一个重重的勾脚砸在方世玉的肩上,两人一起又砸在地上,方世玉还能保持着马步,于镇海却以手支地,脚还挂在方世玉身上。 于镇海又趁势数下蹬腿,将方世玉一步一步地往后逼开,终于最后一脚集中了所有的劲道。 方世玉被踹实了胸膛,向后滑步出了近两丈远,在地上刮起了两路深深的脚印。 他也没理会于镇海,向严晶心喊话:“看清楚了没有,太难受了。” 严晶心满足了:“看清楚了,气劲的走向后头你再告诉我。” 于镇海喘着气心里暗骂:“妈的老子跟你拼命,你却拼了命地来偷功夫,真是不当人子。” 连环迷踪腿是结合少林十二路弹腿和迷踪步而成,是无尘道长的绝技。 其实应该是于万亭将少林十二路弹腿传给了无尘道长,经无尘改良而成。 这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无尘在于万亭死后对陈家洛毫无保留的支持了,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可见于万亭对于镇海也不是完全的无情,只不过于镇海价值不够,于万亭没下重注。 儿子多,于镇海又不是最优秀的,所以只能靠边站。 但于万亭也真的将一些压箱底的东西教给了于镇海,这也是严晶心见猎心喜的原因,这门腿法还真不是盖的,确实有其非常优秀的特点。 它比降龙十八掌的神龙摆尾更成熟,可谓是腿功的集大成者,严晶心在于镇海运劲弹起时就看出来了。 但这也不是她让方世玉不还手的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们都看出来连环迷踪腿里面有弹腿的气劲法门,严晶心在作为杨露禅时可是领教过的。 她也将这个气劲的线路和方法教给了魏溯难,再加上最近又从五枚那里挖出了不少南少林的腿功,对其运劲法门清楚得很。 方严二人之所以如此托大,就是因为于镇海的气劲对方世玉而言是公开的,攻向哪里都提前知道,金刚不坏体可以吃定它。 而连环迷踪腿里面夹杂着的迷踪步却不是南少林的功夫,它是这套功夫里面最精华的东西,是武当的传承,严方二人都没有机会学。 它不但能起来迷惑对手的作用,还是连环迷踪腿保持平衡的绝技,有点像导航调整飞行姿态的智能陀螺仪。 迷踪步就是一个让身体像导弹一样变轨的路数,想想看后世导弹变轨的算法,那是一般人能掌握的吗? 每一个掌握这项技术的国家,都是顶级的规则制定者,因为自己手握别人无法防守的攻击手段。 在武学世界里,这样的功夫一样是大杀器。 无尘道长差不多是书剑里功夫最高的那几位了,他的剑法其实也从其中化出,断臂后更是只凭连环迷踪腿独步武林。 现在搞了武林大会,“教程”都送到眼前了,严晶心和方世玉怎么舍得让机会白白溜走。 方世玉是肯定不会给于镇海活着离开的,在他死之前,不把他的剩余价值压榨干净也太浪费了吧。 一眨眼的功夫,于镇海终于喘匀了气,但他胸中的气更盛,方世玉接了他十几招,却像个没事的人一样,他却累得像条狗。 一想到这个,于镇海更加妒火中烧,个个对手都是天才都有大把的资源,都欺负他老于,他心理如何平衡。 于镇海又一次含怒出手,他横躺着身躯,像一只泥鳅一样滑过地面,双腿则像泥鳅的甩尾一般抽向方世玉。 原来连环迷踪腿还有绝招啊,这一次不用严晶心招呼了,方世玉自动自觉挨打。 他以脚为桩,硬生生地又承受了一轮于镇海的踢击,几乎每一下都是勾脚,扫腿,从踝到膝,从膝到腹。 终于方世玉受不了了,跳了开去,运起了睡梦罗汉拳,以半睡半醒的跌连步来躲闪。 一边躲闪还一边大喊:“行了没有,他用断子绝孙脚啦,太痛了。” 外围观礼的人群哄堂大笑起来,让严晶心羞恼不已。 还有些好事者凑热闹:“行啦,再挨多几下以后就没得用了。” 还好严晶心眼利,终于还是看明白了,但她也不好意思出声,而是向桌塔那弹了一颗铜钱,笃的一下没进了桌腿去。 这声响方世玉听到了,他也明白了,他脱离了与于镇海的纠缠,三两步间就飞身跃上了桌塔,跑上了顶端向于镇海招手。 “你的绝技我都领教过了,现在你敢上来尝尝我的拿手好戏吗?打赢了我可以拿到锦盒哦。” 于镇海七窍生烟,狂舞着双腿攻了过去,也不上桌塔,却不断地踢断桌腿,将整个桌塔都快拆散摊了。 可方世玉在桌塔上面却凭着太极的定海针稳稳地找准了桌塔的重心,硬是没用让桌塔倒下。 不但没倒下,他还用刚刚从于镇海身上体悟到的迷踪步来实现了动态平衡,一边在最上面的那张桌面四角晃动,一面运起八卦掌让自己也像一个陀螺一样旋转了起来,在小小的桌面上游走。 炫技也就罢了,他还一面演示一面向严晶心喊话:“看到了吗?太极的定海针找重心,迷踪步像陀螺仪一样用,八卦掌就是一根动态的平衡杆。” 严晶心看得目炫神迷,有男票若此,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唔,得还再长一两寸。 而下方的于镇海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却没有办法像佛祖一样踏空莲步,不然他早就上去把方世玉撕成碎片。 他看出来不能上桌塔,上去一定会被方世玉玩死。 腿功是他的根基,腿功是要有着力点才能站稳的,可一旦上了桌塔,在摇摇晃晃的桌塔上他立足不稳。 他没有方世玉那样的太极法门,连环迷踪步是大开大合的,并不能像八卦掌那样在小小的桌面闪转腾挪。 站都站不稳,还谈什么出腿攻击,只能是被动挨打,所以他宁可在地面上拆塔丢脸,也不会去吃哑巴亏。 以为不上去就行了?没那么容易。 当于镇海把桌塔的底层破坏掉之后,整个桌塔哗啦一声掉了下来,却被方世玉通过踏压改变平衡又让它稳定住了。 虽然悬之又悬,但已经差不多变成菱形的桌塔竟然靠着一张断了一条腿的桌子颤颤巍巍地顶住了。 人群中的掌声和桌子塌砸下来的声音混成一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方世主的功夫比于镇海高了整整一个层次,刚刚他是在戏耍于镇海。 于镇海也知道今天自己出丑了,上门当恶客却丢尽了脸,他觉得万念俱灰,不禁仰天长啸。 第158章 此物难奉还 这么个没脸没皮的家伙在自己的地盘上鬼叫,方世玉一阵阵的不舒适。 就是个臭虫,一脚把他踩扁了! 不是这么轻飘飘地踩下去,那样太便宜他了,要踩就重重一脚,踩到于镇海再也翻不了身。 方世玉动了,借着最后的平衡重重一踏,将整个一条线的桌腿全都踏断了。 他本人却以这一个支点的反弹,又往上跃起了两丈高,这样就算是重力加速度都挺夸张的了,十五米,五层楼,砸死人是妥妥的。 但方世玉不会玩什么如来神掌的,他本来就像个陀螺一样滴溜转,何不让自己转得更快些。 在跃起的那一刹那,方世玉的脚是拧转的,他给自己加了一个更大的旋转力矩,又加速了旋转的速度。 同时他还利用运掌平衡的办法做了个阴阳抱,叠加了一个太极的气旋在身周,又让自己转得更快了些。 所以方世玉一脚踏下时,真个就像是导弹弹头末枚梢攻击一样撞向于镇海。 就是这时,人群外忽然喝起了一声:“手下留情!” 接着就见一柄剑刷地一下被一个书童从剑鞘里掷出,陈家洛一跃而起,在空中接剑刺了过来。 方世玉在半空也看到了,电光火石间他本还想拍出一式飞龙在天来递挡的,却见严晶心向着陈家洛电射而去,后头还有余鱼同竖笛挥出。 那就不用管了,既然陈家洛是攻来的,方世玉也就没有必要客气。 于镇海躲不过去,他被方世玉蹬出的气旋给绑缚住了,这是气劲与武器相结合的法门,只不过方世玉把自己当成了武器。 这一下方世玉也觉得自己全身的皮肤陡然升温,是速度快了摩擦空气所致。 幸好金刚不坏体能顶住,加快了皮肤的呼吸将热量散了出去。 然后这个人形利器就这么疾旋着凿中了于镇海。 于镇海顶上来的双掌被踩碎了,方世玉一脚踏在他的天灵盖上,还带动于镇海像上钻头一样旋转起来,钻开地面,一直没顶。 噗噗噗的响声不断,这是泥土被翻起来炸飞的声音。 一阵土块碎屑纷飞四溅,烟尘过后,地上鼓起了个土包,正好将于镇海埋了。 没救了的,方世玉可以肯定,于镇海的脑袋都被他踏进了胸腔里。 一阵血腥味和着泥土的腥气飘扬,把四周的人群又往外逼出了一圈。 这时方世玉才看到严晶心和陈家洛对峙,余鱼同在一旁掠阵。 余鱼同刚才也只是挥出了一道隔空点穴的气劲,被陈家洛用剑抖散了,而严晶心射出的三枚铜钱镖,有两枚被陈家洛振剑拍飞,有一枚还挂在陈家洛的剑尖上。 要好好说道说道了,方世玉看向陈家洛,脸上现出讥笑:“天地会的前总舵主陈先生,你让我手下留情,但你的剑势好像没留情啊,你看,那枚铜钱镖都刺穿了,这样的剑势如果戳在我身上,我就算浑身是铁打的恐怕也会留下个窟窿吧?” 陈家洛冷着脸,他自有辩驳的办法:“陈某也是一时性急,如果能救下于堂主,陈某会收剑的。” “哦,陈前总舵主让我用自己的性命,去搏你的仁义道德,这?” 陈家洛怒了:“陈某在江湖上一向以君子着称,这是有目共堵有口皆碑的,我不像一些人,总是用一些伎俩来算计人。” 方世玉这么一听反了乐了:“是吗?敢问陈前总舵主为什么要救下于镇海呢?” “他罪不致死!” “哦,那我就要跟陈前总舵主说道说道了,小六!” 小六出列,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大声地朗读起来:某年某月某日,于镇海抢掠杀人,一家五口无一幸免,某年某月某日,侮辱教中女子某某,同犯者几人…… 读了好长的一大篇,陈家洛脸上挂不住了,大吼一声:“够了,这些只是一面之词,如何作得数?” 方世玉一招手,阿竹就押着数个于镇海的心腹进到场中,均是绑缚了双手。 阿竹还有后招,他唰的一声撕开了那几个家伙的上衣,当众展示:“看清楚了,没有行刑,刚才念的服辩都是他们自己所言,有手印画押,你也可以向他们求证。” 方世玉刚才在桌塔上给了阿竹一个眼色,阿竹就将摔晕了过去的于镇海的几个心腹拖走了。 有田雨儿的配合催眼大法一用,什么都招了,他们醒来看着赖不掉,就一一认下了。 方世玉就知道有人会来这一手,但没用,不是抵赖就能抵赖掉的。 陈家洛果然很擅于找借口,他一推六二五:“即便这些是事实,也是于镇海偷偷犯下的,我并不知晓。” 这就没意思了,方世玉正色沉声:“你当然不知道,知道你早就没有总舵主当了,你用会众的财产、贞节、生命作为弃子,就为了你的春秋大梦,你怎么会知道,刀又不砍在你身上,痛也不在你心里。” 没得谈,也没有必要谈,打过什么都好谈。 可严晶心不让,觉得该轮到她练练手了:“刚刚你已经打了一个,这个看我的。” 这又不是分果果,可以抢来抢去看哪一个成色好,陈家洛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水。 但是方世玉不好驳严晶心面子,还担心这个傻妞没人家有心计被谋算了,他也十分为难。 担心过头了,他该担心一下陈家洛的,严晶心搞不好打屎对方。 严晶心向余鱼同露了个笑脸:“余大哥,借金笛一用。” 余鱼同爽脆得很,将金笛向严晶心一抛,刚才他看到听到了于镇海手下的招供,对陈家洛是失望透了顶,再也不将他视为兄弟。 虽然陈家洛自己手上没沾血,但他放纵和姑息的罪责可推不掉,要不是陈家洛失了总舵主的位不好落井下石,余鱼同都想上去打一场。 这几天跟着严晶心和方世玉不断搞“科研”,余鱼同的武功也大为长进,再加上那罐十全大补汤,余鱼同自信哪怕是他出手,战而胜之也不在话下。 余鱼同借笛的随性让陈家洛心里一沉,但他的耐心还是很好的,没有抢着先出手。 方世玉见状也玩了个秋千,晃悠几下再说:“陈前总舵主,我要求我师姑手下留情,咱们只分胜负,不决生死。” 这家伙也是缺德带冒烟,口口声声不忘扎心,总想着玩心理战。 可陈家洛也不是吃素的,他爽朗地应下了:“好啊,不过这比武的彩头,我听说可以指定对吧?” 严晶心不等方世玉发话,就向人群中的田雨儿招了招手,田雨儿就扛出了一个锦盒,到那堆桌子里找了张还算完好的,摆正了来,锦盒也放其上。 陈家洛点点头,他满意了,料来方世玉也不敢玩虚的,这一招君子可欺之以老实夯他玩得熟。 可正当陈家洛亮了个相邀斗时,方世玉又来了:“慢着,陈前总舵主认为自己赢定了吗?” 又被方世玉晃点了,陈家洛无奈地停了手,抱拳以礼:“请讲!” 方世玉可不客气:“若陈先生输了这场比武,请陈先生当众承诺,从此退出武林,不涉纷争。” 人群哗然,但方世玉并没有动摇:“我也可以立下誓言,既往不咎,同时锦盒依然奉上,如何?” 这可给陈家洛出了个大难题,其实脱离天地会,锦盒对他的作用也没有那么大,陈家洛之所以要将它拿回就是为了东山再起,他要将污点抹去。 可方世玉提出的这个赌注让陈家洛骑虎难下,不答应,刚才也插了手,总不能再缩回去,不然以后在江湖同道面前哪里还抬得起头。 可要是答应的话,万一输了,那就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身世还是无法判定一个人的,可当众做出的承诺就没法反悔,方世玉用一个锦盒,置换了一个更完全的筹码。 而且陈家洛还无法反驳,他还不能说自己的承诺跟锦盒不等价,因为那样说等于自己降身份,打不打自己都输了。 陈家洛肃颜而立,深深地望了方世玉一眼:“如你所愿,陈某自当言出必践,大家听好了,如果这场比武陈某输了,只要杭州义军不事有违侠义之举,陈某从此金盘洗手,不履江湖。” 他留了个缺口,当然方世玉也不怕,陈家洛以己度人了。 这时严晶心也打了个拱手:“陈先生,小心了,我用金笛是带有音攻的,我知道陈先生的百花错拳无所不包,也知道陈先生领悟了庖丁解牛手,两样武功都重节奏,所以面对音攻会吃亏,言尽于此,勿怪小女子言之不预也。” 陈家洛都快吐血了,这两一个赛一个的会玩,都是扎心的玩意儿。 严晶心临动手这么一说,反而让陈家洛在比武时缩手缩脚。 百花错拳贵在错字,就是融合各种招式,给对手错觉,让对手被习惯性思维主导,而自己却诡异地变招,攻其不备。 庖丁解牛手更进一步,就是一个带节奏。 你打你的,他打他的,却将你引入他的节奏中来,用武功的感觉骗人,不知不觉落入陷阱中,而对手劲势以成,味道有点像降龙十八掌的亢龙有悔。 但两样拿手的功夫都有一个缺陷,太过重于招式,却跟气劲不相合。 功夫,最终还是看谁的力量更大,速度更快,气劲更足,离了根本,一时繁花似锦,却终不免败落萧疏。 现在严晶心将这一点指出来,哪里是什么好心,这分明是占便宜。 直接点出了对手的缺点,看似光明正大,却乱了对手的心神。 论扎心来说,严晶心也是专业的。 陈家洛紧了紧自己手中的剑,法度森严,慢慢的游步伺机而动,却不知不觉间落入了下乘。 他的剑法,肯定也会受到拳掌影响,不管学什么功夫,都会有最拿手绝技的影子。 所以陈家洛现在使出从无尘道长处得来的七十二路追魂夺命剑,就少了凌厉,变得谨小慎微。 严晶心却应付得很随意,她随手一挥金笛,便响起了呜的一声空鸣,陈家洛退步不敢上前,却又被金笛挥出的隔空点穴气劲追索。 一时间陈家洛拙于应付,手忙脚乱,哪里还有往日潇洒倜傥的模样。 见对手落了套,严晶心上步抢攻,她依然以八卦掌的游龙步迫近陈家洛,逼得陈家洛谨守门户,可左掌却没闲着,以金笛刺身对手的肩胛时,突然在金笛的尾端一拍。 一个气团猛地冲出,顺着刺击的线路在陈家洛的耳边猛然炸响。 陈家洛正以剑格挡呢,哪里想到有这么一下,听觉一下子就在嗡嗡刺鸣中丧失了。 在比武里没有听觉可是要命的,因为严晶心跟上来数下嗤嗤声的隔空刺穴,陈家洛听不见。 而无形的气劲本来就是看不到的,听不到就没法防备,即便是陈家洛将手中剑舞成一团银影,还是被两下气劲刺中了穴位。 他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是被严晶心攻中了麻穴握剑不稳脱了手。 严晶心没有趁势再攻,而是退步立定,此时陈家洛已是仰面朝天,哈哈地大笑起来。 这是心态崩溃的征兆,雄图霸业转瞬成空,任是谁也扛不住。 就在方世玉认为大局已定时,严晶心又动了,她两步趋到锦盒处,将锦盒一挑,掷往陈家洛的书童处。 一同扔过去的还有一句话:“心砚,帮你家主人拿着。” 然后严晶心又面向满脸错愕的陈家洛:“刚才那一番比试,你输了,输给心中的野心,我们再打过一场,这一次你不是为了别的什么打,只为了替你自己正名,拿出你的全部实力来,我严晶心可不愿欺负一个孬种,忘了于万亭,想想徐潮生,为她打一场。” 方世玉脸都垮下来了,大小姐哟,怎么还玩这一出。 可严晶心的言行却让场中所有人一片叫好,这才是首领呢,赢也要赢得堂堂正正。 陈家洛呆立当场,由不解到忏悔到恍悟到释然,脸上已经不见了刚才的颓废,又重新振作起来。 这时外围的人群又猛地向两边散开,又一群天地会的人来了,领头的赫然是李国邦。 虽然当上了总舵主,可李国邦却依然是吊儿啷当的样,随随便便地将一柄大刀挎在肩膀上,不像是总舵主,像帮总舵主扛兵器的帮闲。 可他的话却不是帮闲:“家洛老弟,拿出点志气来,你又没有干过什么坏事,虽然心思被带歪了,只要找回来就不失为一个好汉,别让以前的兄弟们失望,找回你自己,我们还认你这个兄弟。” 方世玉生气了:“师伯,你帮哪头呢?” 李国邦却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帮自己人啊,喏,拿笛子的是师妹吧?这不是自己人吗?” “可……” “可什么可,家洛老弟也是自己人啊,还是你的师兄呢,他跟师姑请教两下,我叫声好鼓鼓劲有什么不对?” 逻辑倒是通,就是方世玉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不过他看到跟严晶心附耳的苗翠花又收住了嘴。 严晶心那边是又点头又摇头,也不知道跟苗翠花说的啥,正当方世玉运起耳力想偷听时,却被严晶心眼中厉色给唬住了,算了,爱啥啥爱谁谁吧。 经过这么一打岔,气氛也不那么剑拔弩张,陈家洛一脚勾起了脚下的三尺青钢,捥了个剑花,手捏剑决向严晶心请剑:“师姑,小心了。” 这一次他又回复了那个飘逸的样子,手掌在剑柄上一拍,长剑射出。 却没有击远,而是就保持在陈家洛身前三尺,虚浮着向严晶心递招。 严晶心也玩了个花活,金笛在她掌中旋转,发出了长长的呜声,一波很细微的气劲从中射出。 大家都用出了显出了拿手好戏,凌空翻飞的长剑和转成金色圆影的金笛在两人的身前不断交击,锵锵声不绝于耳,却显得悦耳不凡。 打了数十招,陈家洛长啸一声,将长剑抛了出去,嗤的一声刺在地上,严晶心也将金笛扔还余鱼同,以咏春拳蹂身进击。 都觉得兵器不过瘾,干脆换拳脚。 这时方世玉又看出了些东西来,陈家洛的百花错拳也有着跟他常用的无影手一样的速度,只不过百花错拳并不一味的追求速度,而是在极快间忽然变招,猛然转成了极慢。 这时候对手是很难受的,就像坐在一个随时换档的车上,那种顿挫让人生出恹恹欲吐之感。 而严晶心的咏春也以快着称,日字冲拳幻影瞳瞳,它就不变招,说打你哪里就打你哪里。 可它也变节奏,不带惯性,也给人带来无限的别扭。 就这么两种以快带变的拳法在场中不断地接触、错落,打出了砰砰不断的炸响。 然后两人又忽然地慢了下来,严晶心换成了太极八卦,陈家洛却以庖丁解牛手应对。 终于见到了庖丁解牛手,有些太极的韵味,却不像太极的圆融。 它仍是锋利的,每一招都像一把刀划过一样,用手刀却不发掌力,只顺着对手的劲道不断地划出一条优美的切线。 遇上对手的劲道就会自动向后退开,就是找空隙以无厚而入有间的意思。 第159章 黄梁生一梦 庖丁解牛手等于用气劲把手变成武器,攻击时竖起用它切入,防御时横过来变成气盾反震,它是被动的,讲究顺势而为。 但好就好在被动这一节,只要对手的劲力攻来,它会有一个卸力反推,将自己排开,这也是借力打力。 如此就像随波逐流,却不主浮沉,虽然被动了,可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了,如果对手给了可进之机,它也会图穷匕现一击奏效。 方世玉若有所悟,这是陈家洛悟出来的武功,也符合他的心性。 他是被身世所累,被于万亭和天地会众人架了上去,不想做一件事却被逼着违心而行,所以陈家洛对整个江湖都比较厌恶。 于万亭谋算着让陈家洛高据庙堂,却没想到陈家洛读多了仁义道德读傻了,整天就是儒学家国天下那套。 同时陈家洛又受他师父的影响,袁士霄武功卓绝、风流倜傥,却为情所伤,心态难免偏激。 两项叠加陈家洛就变成了个书生,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愤青一枚。 他的心态改变应该也缘由于此,怎么说呢,有一点逆反,却不是反抗,而是不愿配合格格不入。 看不起江湖中人,却又屈身江湖中,他的心态依然视江湖中人为草介。 因此当于镇海搞出种种恶端时,他会有闲着看戏、操执江湖于手玩弄股掌之中的心态。 同时不主动的性格造成做什么都被动,结果当然不如人意。 扯远了,把话题拉回比武这,虽然庖丁解牛手它有一手,可太极八卦还真没有空隙可钻。 严晶心和陈家洛谁也奈何不了谁,不过方世玉也看出来了,陈家洛的气劲不足,如果严晶心真的发力还是能战而胜之的。 只是严晶心想用招式和武学来分胜负,不想以力胜人,还有偷学的想法。 于是两人就在场中不断地换招,各种招式层出不穷,却始终没有全力以赴。 比武变成了演武,好看是好看,打得热闹却不痛不痒。 管它呢,有不错的功夫可以借鉴,方世玉也懒得多想,很学到手再说,他也凝神静观。 陈家洛的功夫是顺势而为,严晶心又是以静制动,两人越打越慢,成了水磨功夫,倒是方便了观摩。 只见严晶心以如封似闭挤出了陈家洛的断筋挑手,那抖入疾振的掌刀被推了出来。 陈家洛手刀马上变成了拍击,借着挤劲往外一弹,他的尖脚便使出,带动膝撞,这块骨头不好剔,得以脚压住。 严晶心却忽然上步来了钳羊马,卡住了陈家洛的下盘功势,上面来了个十字手挥拍陈家洛的脸面。 背掌打脸真要是打实了可真丢脸,陈家洛身形猛地弓缩,钻进了严晶心的肘底一式探囊取物,手刀就向严晶心腹中掏去。 得躲,避实击虚,严晶心倒撵猴退一半,格开手刀马上又变招里八卦掌的熊悠身,侧步进击撞在陈家洛的外肩。 这一撞陈家洛没被撞飞,他反手一挥,借劲滑步,二人又分开了身形,整好了劲,又试探中带着突袭合于一处,新一轮开始。 严陈二人打得又慢又巧,于缓中带着非常细微而又疾速的凌厉,却范围不大,只在极其小的空间里惊心动魄的拆解应对,像是在米粒上快速地雕琢。 而外围看上去,两人又打得极为雅致,这种悠然与迅雷相结合,浑圆与锐利相针对的打法让人耳目难移。 招式总会有穷尽,打了约摸两刻钟,最终两人对拼一拳,分立场中。 小师姑严晶心发话了:“好,这样的功夫方称得上书剑相合。” 陈家洛也谦谦有礼:“小师姑的手法也让人叹为观止,家洛受益良多。” 被尊了小师姑,严晶心还真拿出了长辈样,点了点头:“身世没有办法还给你,因为你没得选,但心气可以还给你,只要用在正途上。” 陈家洛彻底地恢复了书生样,向严晶心鞠躬抱拳:“谢小师姑教诲,家洛铭感于心,父母给的改变不了,但自己做的应该有分寸,家洛记下了。” 李国邦又出来做和事佬了:“这样就好了嘛,何必我打你一拳你刺我一下呢,和和气气的,安全第一。” 方世玉连托带呛:“还得以德服人。” 李国邦讪汕,苗翠花却为他站了台,同时对儿子的说法大以为然娘心甚慰,心满意足地向方世玉招了招手。 老娘相召,方世玉只能来到他们身前以小卖小。 严晶心那边五枚也出面了,大家开始叙话。 没得打了,风波散了,方世玉把枪口对准了李国邦:“师伯,你来干什么?也来比武?” 不提还好,一提李国邦脸色马上垮了,猛地退后一步:“别乱来,你妈说让我来帮忙。” 然后他就悄悄地瞄了一眼人群中的一位美妇,那面又察觉了,凑了过来:“这就是世玉吧,一表人才啊。” 李国邦脸抽抽,却不忘主动介绍:“这是你伯母。” 方世玉长长吁了一口气,他还怕苗翠花来个暗渡陈仓什么的,那就麻烦了。 师伯母第一次碰面,就得见礼啊,方世玉忙鞠了一躬,美妇眼都笑眯了,却有些捉襟见肘:“国邦,我……我什么都没带。” 李国邦忙不迭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册子,很不舍很肉疼地递给了方世玉,嘴上却轻快:“我这有,我这里准备好了的。” 方世玉一看,嚯,《乾坤点穴大法》,朝思暮想呢,自己跑来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翻看就被严晶心一把夺了过去,也笑眯了眼:“谢谢师兄。” 这是把主权、所有权和使用权一次性声明了,苗翠花有些不自在,却也忍住了。 几人寒喧了几句,陈家洛上前来提出了告辞,虽然他想通了,可跟天地会众人呆在一块他还是有些身紧不自然。 但他又将锦盒还了回来:“锦盒不但说明我的身世,也证明了乾隆的身世,有锦盒在对他也是一个制肘,拿回去吧,算是为反清复明出一份力。” 严晶心却纠正了:“清是要反的,明却肯定不复,让老百姓过好才是要务,我这里没有道统的说法,总说离经叛道,三皇五帝时何来经哪来道?孔夫子敢自陈比三皇五帝更高明吗?” 陈家洛先是一愣愕然,然后渐浙恍悟,脸上露出欣喜,又向严晶心拱手行礼。 “今日方知迷途,多谢小师姑指路。” 他读的书也不少,只要破开迷障,眼前变明亮宽阔了,大大方方地表明心迹:“家洛打算返回天山,尝试一下小师姑所言古道。” 严晶心被拍得舒服了,递了一册手书的册子过去,陈家洛看了几眼如获重宝,放入怀中贴身藏好。 方世玉也瞄了一眼,汗毛倒竖,不敢说,不敢说! 陈家洛举拳致意一圈后转身走了,方世玉哎了几下都哎不出啥来。 有话语飘回:“放心吧,我知道你们的加盟的条件,我会说服青桐与你们联络的。” 一旦通透了,陈家洛的名士风范又回来了,大步流星背对着众人挥挥手,还朗声念起了歇语:“伤哉生出瞿塘险,翻落黄粱一梦中,梦醒了人也醒了,走了。” 严晶心却冷不丁在方世玉耳边来了句:“说服?睡服吧?!” 个女流氓,方世玉还有账没跟她算呢,盯着严晶心咬牙切齿:“想一出是一出,改变规划也不跟我打招呼。” 魔女哪那么好说话:“不就是为了看一看百花错拳吗!对了,还有庖丁解牛手,再说这人也不错,虽然有赌的成分,但我猜中了,这样回疆的问题就好解决了。” 严晶心一脸的得意,传达出一种你快夸我呀,不然我跟你急的意味。 忘了造反人家比自己更专业,方世玉只能摇头兴叹。 入手乾坤点穴大法,那得好好研究啊,一研究就让方世玉和严晶心眼界大开。 个中果然自有乾坤,这个乾坤就是以气劲自成一域。 倒没有魔幻到领域的程度,只是将气劲散发出去,在自己身周形成一个气劲的侦测网,将对手的行脉一一探出来。 有点像稀薄的先天罡气,并不追求形成气墙,而是尽量扩展空间范围,掌握这个范围里的一举一动。 应该说乾坤点穴大法就是气劲版的雷达网格精确制导,它依赖于金刚不坏体,让皮肤感知更加深化且向外扩张。 但也有缺点,一是对气劲的总量要求很高,二是会造成浪费,三就是使用时须心神贯注,须做到动中入静,心思纯澈。 终于明白为什么一把石灰粉就要了李国邦的老命了,他的静定心被破坏了,做不到心耳目如一。 同时李国邦也没有完全版的金刚不坏体,无法做到似方世玉一般秋风未动蝉先觉的灵敏感知。 但优点也很明显,它是群攻的利器,有点像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棍法,对手越多效率越高威能越大,却又比后二者省力省气且无自损,形成一张气劲大网,让对手落入网中而不自觉。 方世玉还提出了改进办法,把调动自然气流的亢龙有悔的办法结合进来,通过空气流动来弥补这张探测网。 金刚不坏体对身体周边气流的感知力很强,气流传导振动与脉相的传导都是线性连续的,通过两相结合的探测,完全可以像测量振动波一样来操作。 如果说隔空点穴还是打概率的话,再结会乾坤点穴大法就是打精度了,效率高了,完全可以弥补回形成气网的浪费。 方世玉越想越觉得妙不可言,发出感慨:“要是可以建个模就好了,把每一招的气劲输出量和乾坤点穴大法损耗速度做一个正相关比较,岂不是可以计算出一套新的功法?” 严晶心鄙视之:“做梦呢,哪那么容易!首先功夫的每一招气劲输出都因人而异,其次建立这样的模型可不容易,没个团队做不到,最后这样的打法只适合练成了金刚不坏体的人用。” 原来是她没有那么大好处吃味了,方世玉也只能在心中悻悻,暗暗下决心自己要私底下独力完成这套物理模型,搞出来他就无敌了。 爱做黄梁一梦的不少,张召重也好这口,他的主子乾隆就更甚,一心建立十全武功的人一定认为自己是无敌的。 次日,还没等方世玉着手自己的美梦,怀揣着美梦的张召重便带领着一队人马杀到了杭州。 纠集了数百的好手,还带着一旗两万人马浩浩荡荡而来,在城外五里才停驻,蹄步如雷,声震四野,就连杭州城里的百姓都听到了动静。 乾隆下的注挺大,估计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不但武功高手全出,连陈可秀派去护驾的军队也尽遣了来。 打的主意太明显了,先比武以势压人,再大军掩杀夺城平叛,估计还会有一道攻下杭州城不封刀什么的旨意。 想得挺美的,怎能让他如愿! 方世玉大旗一挥,杭州义军全军而出,与清军遥遥相抗,没接战便换了一招。 今时不同往日,杭州义军不但军容整齐,士气也不低。 连日来的训练让士卒们身手突飞猛进,再非吴下阿蒙,个个身上都透出一股矫健彪悍的气息。 神打训练法不但让义军脱胎换骨,还把军纪和配会协调直接灌输了下去,士兵们甚至每一步踏出步点都一致。 仅有一万人,却踏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轰隆隆烟尘似火滚卷如龙。 一万人造成的共振那可是不得了,数百人整齐划一的步伐都能让后世的大桥倒塌,何况现在。 义军开拔列队而出的气势生生让清军停下来安营扎寨,又向后退了数里。 地面地震一样上下摇动,其幅度之大,声响之烈,让清军的骑队都炸营了。 马匹训练再好也还是畜牲,在自然灾害面前它也会惊慌失措,抖震得簌簌作响和翻滚的尘土沙石会让马匹奔逃,拉都拉不住。 为了免于马踏连营,清军只好散开了阵形后退再行聚扰,还没打,士气便让义军踩落在地。 方世玉也没有挥军趁势而上,打这一仗他有把握,他要堂堂正正的正面击溃清军,把女真满万不可敌的传说破除掉。 如此便可打个样,把汉民心气扶起:看满清的精锐在以少打多的情形下也被我一口吞了,还怕什么,把脊梁骨给我挺直! 方世玉和严晶心两人纵骑而出,一直到了清军面前百丈处才勒住了马。 严晶心还给清军再来了一道下马威,她弯弓满月,扞弦的手一搓,矢羽便疾速飘飞而进。 为什么要搓一下呢?为的是让弓弦拧起来,上几圈螺旋,增大扭矩。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办法解决如何用气劲给箭矢更大的初速,因为弓的材料限制住了,弹力系数无法再增加,这也是古法长弓的射程无法突破限制的原因。 等到掌握气劲与武器结合的决窍,再加上乾坤点穴大法的启发,严晶心发现可以将弓弦拧起来,这样回弹时由于扭矩释放,会给尾羽增加势能。 当然这种办法会让箭羽很飘,但是气劲探测网给了严晶心一个新的较准系统,她可以清晰的侦测到尾羽扰流的偏差,从而改变出箭的瞄角和提前量。 体现到这一箭上就是这箭更平更疾,而是它的轨迹不是一个抛物线,而是连续的几个较为平滑的抛物线,能更好的利用空气动力。 看起来严晶心射出的箭好像长着眼睛一样自己会躲,对方粘杆射雕手射出的箭羽都没有办法拦截严晶心的一箭。 它上下左右拐了两个弯之后,还是咬上了清军的大蠹,咔嚓一声将清军的帅旗给射断了。 三军厥旗,这一声就像是把清军的心给敲裂了,几乎所有的清军都同时闷哼了一声,这个兆头可不好。 清军已经心生怯意,方世玉却趁机在他们的心坎上又重重地砸了一记:“直接打还是斗将?想比武斗将就出来,赏你们一个痛快。” 本以为对方会趁势而上,没想到方世玉竟然提出斗将,清军的将领看了旁边的张召重等了一眼,竟然暗含窃喜。 这是可以扳回一局的机会啊,想不到义军竟然如此托大,岂不是送上门来的良机。 张召重此时却头皮发麻,他对冲上去比武一点信心都没有,因为方世玉喊话的气息稳得不带一丁点颤,说明对方的功夫很高。 但他也不能推托,正想着打马上前,猛地又听到方世玉再吼了一嗓子:“让你们的武林高手全上来,省得小爷一个个打费功夫。” 话声一落,清军里的武功高手齐齐拍马而出,一百多骑夹带着滚滚烟尘就冲了出来。 这是方世玉在找死,两个人挑一百多号人,还是他自己说的,这下可怪不了清廷一方以多欺少。 张召重愣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的手下都冲了出去,他也只能赶马跟上,再厉害也有个头吧? 百丈的距离很近,几十息的功夫就跑过了,清军没有一哄而上,而是纵马围着方严二人伺机而动。 当对方的包围圈缩到六七丈远的时候,方世玉猛一运气一喝:“着!” 他和严晶心手中的一把铜钱就打了个圈甩了出去。 第160章 新炊早蒸尝 要的就是这个时机,铜钱镖没打人,专打马。 满天花雨的铜钱一出,二十米的距离人还能躲,马是怎么也躲不掉了。 那些疾蹄奔驰的马匹哪受得了这个,要么前蹄一挫扑砸在地,要么奋蹄一跃人立前踹,或者向后抱蹶,甚到有被击中全身酸软直接侧翻的。 那些马上的骑手,要么被掀翻,要么被踹落,到了地上也不得安宁,踩踏、压砸不断。 一时间,堕马扑地声、骨头碎裂声、马嘶人哀嚎,乱得难入耳。 看到这种情况张召重出手了,他射出数枚细如牛毛的金针,咬向方世玉和严晶心。 金针打穴可是武当绝技,没道理不用,张召重想着攻敌不备,围魏救赵。 全没用处,方世玉和严晶心手里的铜钱镖也像长了眼睛,没有一枚金针能突入进去,都有二人身前数尺处便被拦截。 方严二人周身有着一个无缝的探测网呢,如何能让张召重得逞,他们不但防守,还不忘攻击,总是铜钱镖不断,批量地击杀张召重的手下。 张召重也想像对手一样出手拦截暗器,射出的金针却无功缥缈。 因为方世玉也好,严晶心也罢,手里的铜钱镖全都不走直线,都是拐着弯来的。 只需要在铜钱镖甩离手一尺的距离内加一个弹指气劲,它们的轨迹就变得完全无法预测,暗器出手后改变轨迹对手就没有反应时间了。 出手的方向可以判定,但离手后变向,从入眼到大脑给出判断到躯体的动作改变是需要时间的。 不说利用空气动力学的办法走曲线了,哪怕是它突然变一个角度,防守的人也跟不上。 这就是变轨弹道的威力,看似射出时是攻向一个目标,可目标变了或轨迹变了就会扰乱思维,神经反应速度如何跟得上。 或许小李飞刀就是这样的原理,无法跟踪,只能让最后的着点移动来躲避。 但躲避的一方是吃亏的,就像下棋一样,不管是围棋还是象棋,对手的一招,下面的应手是成例,也就是几个可能,都可以按套路来设想分析。 而出招一方有了两个计算点,前后堵,主动变招的一方可以提前预设对方的反应,又加上了变招之后的覆盖面,从概率上就多了许多优势,就是预判对手的预判。 再加上有一个能放出三米的气劲网,几乎从攻防两端把对手的路子都堵死了。 方世玉之所以让清廷高手齐上阵,为的就是这一点,不怕对方人多,对手人多他和严晶心可以用暗器,基本上算是扯了个平。 可气劲的网状探测法反而在人多时提高了效率,一个一个打,累也累死他们俩。 除了效率还有一个攻击距离的算计,武器不近身都没有用,而且一开始张召重也没有让手下用箭,他们被方严二人麻痹了。 到了近前,哪怕对方用弓箭方世玉也不怕,因为射箭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发暗器的速度,而且在短距离内射箭是会误伤的,双方的攻击面也不对等。 还有利用马上格斗的缺点,再厉害的武功高手也没有办法把自己的能力加持到坐骑上,解决了他们胯下的马,就让他们陷入了被动,因为立足不稳啊。 这样的不对称作战,不说那些手下,就是张召重也得在外围游走躲闪,撒钱的威力就是这么强,铜钱铺散而出,它们也不长眼。 那些个武林高手被方世玉和严晶心不断地收割,清军的将领也看到了。 他想挥军上前接应,却猛然看到天上飘来了几十个大风筝,转瞬间就到了他们的头顶。 是阿竹领着的暗箭营出击了,他们在武林门的城墙上一看到方世玉和严晶心出阵就起飞,打了个提前量,这会正好赶上。 空中落下一阵阵的黑雨点,带着破空的啸声,砸在清军的前阵,不断的爆炸燃起黑烟。 一下数百枚瓦雷轰炸,一排排的清军像割草一样被刮倒,阵型全乱了,躲闪不及,互相踩踏。 早就防着他们这招,想仗着人多势众压过来?没门。 方世玉和严晶心合计过,他们不相信清军会老老实实地挨打,见势不妙肯定会全军出击,所以他们早早地就规划好了清军的死法。 二人出阵叫骂勾走对面的武林高手,然后先空后地齐出,把战场分成两份,乾隆手下的武林高手要灭,清军不能放跑,更不能让他们首尾呼应。 别说呼应了,现在清军就是想扔下张召重他们跑都来不及,因为滑翼靠的是风速,马也跑不过风。 那些滑翼在天上盘旋着,不断砸下炸弹,团团圈把清军往中间逼,如此不仅仅炸死他们,就算是炸营的战损都很可观,多数是自伤自残。 这还是第一波,还没等余烟散尽,第二波的弹雨又下来了。 滑翼经过改良,动力什么的不用想,但料子加多了几层又变得宽敞了些,变得更结实,承载的重量也因而增加了不少,就这样的弹雨,且能下个好几轮。 方德终于还是向儿子妥协了,聚德庄库存的布料全都被用在了滑翼上,杭州义军也有了成规模的空军。 清军现在是看得着摸不着,数百米的高度,什么武器也奈何不了,只能任由滑翼在他们头顶逞威风。 还是有两队骑兵脱出了乱阵,拨马从两侧绕出,奋蹄冲出重围。 却也没有逃脱,被一些回程的滑翼衔尾追杀,不仅如此,前头又数十个滑翼飞来,分了两拨,打算是轮流虐菜。 杭州义军没有骑军,在这一点上很吃亏,只能通过空中打击来避免清军骑军的冲击。 只要将清军的骑军击散击溃,不让他们成排成排地冲锋,散开来的骑兵并不可怕,因为他们无法形成集群就失去了冲击力,也就没有办法冲破军阵。 女真的满万不可敌,真正厉害之处就是骑兵的集群冲锋,对于深谙后世装甲集群战法的方严二人来说,“武装陆航”就是最好的应手。 聚成群的骑兵是一边倒的轰杀成渣,散开来倒是能躲过去,却躲不过前面的套索。 等着他们的是鸳鸯阵,散骑没了冲击力,在拒马蒺藜拌索的围堵下就是瓮中鳖笼中鸟,翻不起浪花了。 骑兵抛射的箭羽,因为队形被滑翼给炸散了,不再能形成箭雨,根本就没有办法覆盖对手,零星散碎的箭矢无法突破盾阵。 也没有正儿八经的盾牌,铁锅在两耳间系起一条绳索就扛了出来,往身前一支人一蹲,行了。 还有一些找不着铁锅的盾手,就用一个竹排包着湿水的棉被,效果也不错。 然后臂力强的士兵就躲在盾牌后面向前投梭镖,其实就是削减了的竹竿,这玩意儿在杭州不要太多,管够。 锋利的竹竿也一样能扎死人,因为量大价廉,怎么用都不心疼。 等这些骑兵减速了分一个十一人的小队上前这么一围,长竹竿一戳,补刀的补刀,马儿拉走,搞定。 本来这样的步兵军阵是很难训练的,需要长时间磨合默契,架不住义军的训练是用神打弄出来的,根据每个人的特点分好工,默契是天然的。 直接作用于思维和神经,会了就变成了条件反射,别说是配合了,就是一条屠宰流水线。 都没用两刻钟,清军的骑军就这么被分而化之,零敲碎打地吞食干净。 然后义军才分了两路疾速地压上,将清军的步卒围在了中间,外壳已经敲碎了,该扒里面的精肉饱腹。 这等情景就连城墙上观战的李国邦等天地会帮众都看得目眩神迷,太强了,他们不由得设想自身碰上这支义军会是什么样。 结论很明显,没得打,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如此利刃,何可阻挡。 本来他们还打算出阵帮忙,却被严晶心给拒了,说他们是乌合之众会拖后腿。 刚开始天地会众人还不服气来着,这会没人再提,站在城头观战也挺好,至少不累。 最要命的是他们知道,半月前这支军队还不存在,都是锄地种菜、摆摊做工的普通百姓,吓人啊! 张召重现在胆都快吓破了,因为方世玉手持一把大刀,就像砍爪切菜一样冲进乱成一团的人群中,见者一刀,枭首剁足。 而张召重却没有办法去阻拦,因为严晶心一直盯着他呢,嗖嗖不断的铜钱镖专门招呼剩下的二三十来个一流高手。 两个人配合起来竟然有了无漏之感,不留下一些而缝隙跟他钻。 最要命的是方世玉的大刀不须劈中,离着还两三尺呢,他的手下就被开了膛破了肚腰斩断头,好像是大刀还伸出去了一截无形之刃。 张召重的手下吃亏就吃亏在这里,大家都是长兵刃,枪也好刀也罢,方世玉压根就不跟他们对碰,直接以所谓的无形刀气开路。 并不是顺着大刀挥出的气劲,就是握力的手不断地发出一掌又一掌的气劲,然后利用大刀的斩击来带动,搅成锥、拍成锋再挥出去,杀人于无形。 通通都是一招,砍一圈过后,场中还站着的就只剩下十数人了。 张召重心里的凉气上涌,今天怕是麻烦了,搞不好会交待在这里,这是无形气刃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功夫,用这样的功夫跟他们打,简直就是欺负人。 还有更欺负人的,换了严晶心又提溜着一支长长的铁笛子上来了,还是同样的套路同样的配方,隔着老远制敌。 方世玉退到后头回气,还掏出一颗黑漆漆的药丸不断地嚼巴嚼巴,像吃糖一样。 是五枚师太的大还丹,劣版,把杭州城里的名贵药材都收集了起来,也不管凑不凑得够方子了,只要里面的精氨酸含量差不多就成,当成回血补药应急。 打到现在方世玉的消耗也挺大,气劲近乎见底,不过有严晶心轮换,他只需一边喘息一边掠阵就行。 严晶心那把铁笛子是紧急打造,没有太多功夫,丑得紧,但功能上不差,能应急。 余鱼同的金笛自己在用,他在指挥步军杀敌掠阵,严晶心就只能弄一把丐版的上。 隔空制敌也就罢了,还全没正经招数,铁笛一挥呜呜炸响,专攻对手耳朵。 来不及捂上,也没有专门的闭耳之术,怎么防? 不防,一不小心就被打了穴,呆着不能动了,跟上就是脑门一敲或者心窝一戳。 方严二人都撑不住乾坤点穴大法,气劲早就空了大半,但好在也不需要了。 用笛子打穴也能远程攻,只剩下十来个人,咬着牙也能解决掉。 那边步军已经开始收尾,余鱼同和陈沅芷松出了手来,也在向这边靠,今天留下所有清军估计没偏差。 张召重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他想遛都遛不掉,因为余鱼同和陈沅芷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想上去找严晶心拼命拉垫背,方世玉就向张召重甩出铜钱,第一下运剑格开,软绵绵没有一丝力道,就是吓唬他。 可接着那一下就有了劲,打在张召重脸颊上,打出了一个血印。 方世玉的气劲回不了那么快,就是凭手上的劲力甩出,伤人做不到,打脸没问题。 “这一下,跟你清算清算南少林的仇。” 张召重吊睛一瞪,好像要裂开一般:“南少林,怪不得,真气用完了吧,今天就送你们下去陪那些秃驴。” 猛的一振凝血剑,张召重便向方世玉刺来,却在半道上被余鱼同的金笛一架,张召重手中的凝血剑直欲脱手。 余鱼同也没闲着,除了养伤,也被方世玉的十全大补汤补到晋阶了,离着三花聚顶就差了一层窗户纸。 再加上现在余鱼同懂得了金笛的气劲用法,更是如虎添翼。 刚才那一下格挡,不仅仅是力量的碰撞,通过笛子逼出的气劲,还将张召重的凝血剑缚住了,又加了个横扭的力道,这才是张召重差一点握不住剑柄的原因。 余鱼同有后招,金笛在凝血剑上一擦,一阵刺耳的声响就刺向了张召重,这是夹带了次声的打法,让张召重耳鼓欲裂,眼目昏黑。 还有后招,余鱼同一声厉喝,手中的金笛挥出一线金光,同时攻击张召重的耳目。 金笛反射的光灼花了张召重的眼,笛子的尖啸耳边炸响,弄得张召重完全乱了分寸。 这时余鱼同咬牙切齿的怒吼才传开:“你的对手是我,今天我要为师父报仇!” 张召重猛地向后一退,却正撞向陈沅芷的长剑,若不是他触剑时矮身就地一滚,他就会被刺个透心凉。 但也没好到哪去,陈沅芷的功夫虽然进境不大,却多了很多变化。 她的柔云剑法得了严晶心的指点,加进了正宗的太极剑劲,虽然没有刺个正着,却顺手挥抽,唰的一下从张召重后心拉到肩上,拉出了一条近尺长的血槽。 连削带打,张召重的持剑的手都快要废了,不过疼痛让他恢复了清醒,横剑缓步游走,提防着余陈二人。 陈沅芷也有话说:“师父救了你数次,你不但不感念,还为了掌门之位暗算师父,用金针将师父打伤,还当胸刺了一剑,今天我也要还你一剑。” 说着陈沅芷就提剑刺出,不是直刺,而是抖着个圆圆的剑花击出。 张召重不知是计,以一招银河横空格挡,他的凝血剑刃利身坚,陈沅芷抖剑力量不大,或可将对方手中长剑磕飞。 毕竟张张召重的功夫要远比陈沅芷深厚,劲力也大,只要破了陈沅芷的剑,他便可以进招击毙这个娇滴滴的女子,那样局面就活了。 谁让余鱼同守着正人君子的的作派不夹击呢,活该! 可张召重却没想到,陈沅芷的剑还没碰到凝血剑,她却左手突然向剑花中推出一掌。 掌劲被剑花团成针锥,嗤的一声刺中了张召重的心胸。 张召重被刺伤时一愣,余鱼同也猛地动了,金笛一下子刺入张召重的后心,血流如注。 余鱼同往旁边一让,避过喷溅的鲜血:“当时你也是这样用匕首从背后刺死了我师父你的师兄,现在还你一刺。” 此时严晶心已经把张召重的手下都料理完了,有方世玉跟她配合佯攻,那些个家伙又哪里是严晶心的对手。 不是他们的功夫太菜,而是他们心惊胆战慌了神,严晶心又都是拉开了隔空而击,他们的功夫发挥不出来,单方面挨打当然撑不了几下。 看到跪在地上不动了的张召重和红眼落泪的余鱼同和陈沅芷,方世玉提醒道:“仇报了一半,真正的仇在利用功名利?驱使他的人身上。” 余鱼同和陈沅芷点头,看向不远处的战场,清军已经被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小撮,正在被杭州义军不断也蚕食。 该收尾了,方世玉运出刚刚恢复过来的气劲长吼:“加把劲,快点打完,埋锅造饭了。” 吼完了方世玉也觉得舒坦了,胸中气息都顺畅了不少,还能跟余鱼同开玩笑:“新出早稻,入口香软,还好没被清军破坏掉夏收。” 严晶心也应景:“休整一下就得开拔,趁着乾隆没反应过来兵围海宁,这一回围成一锅把他给焖了。” 第161章 空窗度晓云 严晶心还没得过足挥军酣战的瘾就被魏溯难拉着退出了梦境,别误会,只是在梦境里提醒她该溜了而已。 也没等严晶心发作,魏溯难就先发难了:“你在梦境里都没有时间观念的,再好的东西也要定时定量,你看,今早又迟到了吧?开学第一天迟到,也是没谁了。” 要是放在往日,妈宝难敢这么蹬鼻子上脸,严晶心早就综合治理他了,可现在小魔女不是被制住了嘛,她没吭声,只是憋红了脸吐了吐舌头,还是转过脸去干的。 李臻的谋算还是成功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魏溯难还要摆事实讲道理:“再说了,虐菜有什么劲,你就算在梦境里杀乾隆一百次,回到现实他还是那个钤印糊了文物满脸的十全老人。” 严晶心终于忍不住了,小手真就糊了魏溯难满脸:“香不香?我用了新的护手霜。” 这理由强大到魏溯难也只能吐舌头,狗样。 不能反抗啊,快到学校门口了,人来人往的都看着呢,不顺着大魔王,万一她又弄出个绿书包来咋办? 严晶心倒也能想得通,只是放学后当她又想再弄一部电影的情节时,魏溯难又有了阻止她的理由:“你疯啦?还想不想高考了?” 照着严晶心的性子是想当场怼回去的,但她想了想,答应了顾奶奶的事情不能不作数,好像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严晶心也是有口齿的大姐头,也该收收心补补课了。 魏溯难或许长进不大,对于严小美女来说三个多月可是能拉不少分。 于是,梦境就被开了三个多月的空窗。 也不是啥都不干一心只读人教版,魏溯难还是给严晶心做了特训,因为大魔王过后又突然想起了她被鄙视没有时间观念,便找了魏溯难的后账。 当魏溯难说让她做时间管理时,严晶心摁住了他的脸就是一通啐:“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神忒么时间管理,你才一天到晚调闹钟呢,有病!” 可是魏溯难真就一脸理所当然:“你确实是有病,你使用记忆的方法有问题,我说的时间管理是指生物钟的调节,是在梦境中对外界的时间感知,知道为什么我的生物钟要比你准吗?” 说起这点严晶心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人妈宝难真不像她那样整天美容觉,作息是稳定得一匹。 如果严晶心那么容易被怼服就不是严晶心了:“人家是女孩纸嘛,睡眠充足皮肤才好,不然干干的。” 太强大了,严晶心说完还摆出红酥小手在魏溯难面前晃了晃,还点了点吹弹脸左右摆了摆,好不得意。 魏溯难严肃地摇摇头,有点严励内味了:“你有博闻强记的本事,可是你考试总是丢分基础题,反而是那些大题没失手,为什么?” 严晶心差点就揭斯底里了,哪里尬戳哪里,妈宝难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可她忍住了,随口糊弄了一下:“人家记不住嘛。” 魏溯难有种浑身肉麻之感:“别来这套,你的逻辑思维没问题,也不是记不住,而是你对记忆的使用不合理,这里面的直接动因就是生物钟紊乱,这是会影响武功的。” 这一下戳中了命门,严晶心也不再作妖,而是认真了起来直勾勾地注视着魏溯难:“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道理?” 这做派大有不说清楚马上再糊妈宝难一脸的气势。 还不入套,魏溯难心里哈哈哈,脸上却稳如平湖,但他还是扶了扶平光镜,习惯出卖了他,不过这个秘密还是被魏溯难守住了。 “武功,说穿了也不过是身体记忆的使用,如果你对思维记忆的把控不合理,那当然会影响武学的进境。” 严晶心悠着脑阔想了想,妈宝难说的有点道理呀,武功最终还不就是神经反应速度的体现嘛,不管是力量、劲力还是气劲,都得通过神经反应调用肌体。 点了点头,严晶心自动自觉地缩作了一团,霸占了魏溯难的半边胸膛:“那该怎么办?” 都可以直接从振动听到魏溯难的声音,嗡嗡响很洪亮:“调整生物钟和记忆结构,让你的记忆快乐起来!” 心跳没毛病,很平稳,看来妈宝难没有忽悠,可想想严晶心当即炸毛,直起身来:“快乐起来?我也没有不开心啊?” 魏溯难的心理活动也很剧烈,幸好被他压制住了,武术是可以调整供血节奏的。 两人其实在现实中也依然不断地交手,只不过都在细微处,刀光剑影险得很。 不管怎么说严晶心上当了,魏溯难得加深印象:“我说的是让记忆变得更愉悦,你记不住东西不是因为你记不住,而是因为你不喜欢它,强制忘掉它。” 严晶心还是很有主见的,没那么容易受人摆布,不过这一次魏溯难当了一把诚实小郎君,说的是实情,不由得她不想。 发现跟实际状况相符,严晶心诚恳地点头:“确实如此,有办法解决?” 终于过关,魏溯难的语气变得非常和缓,想打动人或者骗人,就得用这样的语调,也就是说点好听的:“如果能让那部分记忆变得愉悦,那么你自然就记得了,高兴的事情记忆总是很深刻,道理很明显。” 严晶心拿着自己的平常做了一下对比,发现真就被魏溯难说中了,心情好时随便看看收做做题,也比不耐烦时记得牢靠。 于是严晶心果断大方了:“好吧,准许你帮我的忙,让本宫变身记忆大师。” 在魏溯难的忽悠下,严晶心走上了“作弊”之路。 她以往不是记不住,而是有一些记忆因为生理或心理的原因她会选择性遗忘,这会影响到她对记忆的使用。 这种不好的情绪如果能消除掉,那么严晶心的记忆就不会带有过多的不畅快,不主动屏蔽,自然而然地记忆就变得活跃了。 所以快乐学习不是没心没肺,也不是整天喝歌跳舞,快乐学习只是调整学习时的情绪,尽量让知识点跟愉悦感结合在一起。 体现在学习上就是严晶心能像魏溯难一样把大脑里的记忆灵活的调用,如此考试就像开卷一样,直接在记忆里抄出来就行。 魏溯难这么干也是有原因的,他真的是为严晶心好,这样能帮严晶心克服心理障碍。 不管是肌体引发的还是情绪引发的心理病因,只要把病灶给解决了,严晶心的心理问题就能得到解决。 而这个病灶的最初导火索,一定就是生物钟引发的内分泌平衡失调。 魏溯难分析可能是当时严励和荆桔遇上大变,有一段时间生活不稳定,所以幼齿版的严晶心跟着一起受了累。 他觉得只要将严晶心的生物钟调节回来,她就摆脱了造成心理阴影的生理环境。 当然这个调整有连带作用,那就是严晶心的记忆结构将得到很好的改善。 这个调节也费了不少功夫,并不能像魏溯难当初狂虐自己那般,他跟李臻设计了一整套流程,在三个月里一点一滴地改变严晶心的生活习惯。 首先是调整严晶心的睡眠状态,这个严晶心喜欢,不就是睡觉嘛,最爱了。 也不完全是睡觉,而是一旦感到疲累困倦就休息,也不求一定要睡着,只要短时间内放空大脑,就能达到目的。 这是第一步,让生物钟有定量的概念,形成一个规律,对精神上的健康度有感觉能判断。 有没有觉得当休息好了之后全身轻松,魏溯难做的就是让严晶心找到阀值,能在生理上找准这一条标准线。 一旦突破了它,身体和精神状态就会预警,及时地补充休息,让身体状态回复回来。 这条标准线比较模糊,还真不那么好确定,但找到它了之后,对生物钟的校准就完成了一大半。 睡眠本身就是一个回复身体状态的动作,别以为睡着了就是静态的,身体机制仍在运作,对人的肌体进行修复。 这个修复当然包括大脑和内生泌在内,能准确地找到身体舒适的阀值,并设法一直保持住它,身体就能逐渐向着健康过渡。 心理病变也同样是受到生理机能影响所致,只不过当前科学技术还没有办法把它完全地解析出来。 可魏溯难不需要,有着梦境和武学相辅,他只需要让严晶心的生物钟较准,他就有信心让严晶心恢复。 他也是依靠这个办法能准确地感知梦境与现实的时间的,一旦在梦境中生物钟预警,他就知道现实里的时间点。 最终他们还是达成了,却是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严晶心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不老实,睡觉都要人陪。 还好是短时间的睡眠,不是大晚上的大被同眠,就这,也让贤慧不断的嗓子痒。 因为她不咳一下,怕两小会有“逾越”行为,严晶心经常就占着客厅的沙发让魏溯难当肉枕头。 魏溯难的厚脸皮就这么练出来了,但是疗效显着,越临近高考,严晶心的成绩是蹭蹭地往上长,也让家长们终于舒了一口气。 李臻还在群里分享来着:“从心心的成绩上升可知,他们并没有陷入到很激烈的早恋中,你们也不要过于紧张,那样适得其反,顺其自然就好,难难的成绩也没有下滑,说明他们掌握好了度。” 贤慧和魏嘉新放心了,荆桔还给李臻来了个亲亲的表情,就严励没表示,让李臻有些小失落。 除此之外,第二步也进行得很顺利,这就是严晶心和魏溯难的小秘密了,李臻可不知道。 严晶心找到了通过梦境进入深层次睡眠的办法,这是墨玉的功劳。 本来做梦是在浅层睡眠时产生的现象,这时候大脑会引发神经网络的能态势差,通俗讲是大脑神经异常放电打火花。 浅层睡眠的梦境其实不但对恢复身体没好处,还会让人觉得很疲倦心情很糟糕。 有过长梦初醒记忆的人会知道,醒来时会全身酸软,特别是做恶梦的时候,起床气就是浅层睡眠做梦引起身体不适的最直接表现。 只有无梦的深层睡眠才能让大脑和身体得到休息恢复,好觉醒来情绪一定会好。 但墨玉梦境可以在深层次睡眠时进入,它并非一个人体自发的梦境,而是墨玉作用于大脑的结果。 以前严晶心对此还没有体会,很多时候她就是在浅层睡眠就进入了梦境。 当她在魏溯难的帮助下调节好生物钟时,她发现她睡醒后情绪变得很好,甚至直接影响到了一整天的心情。 还不仅仅是情绪问题,就连武学进境也加快了许多。 人体在正常情况下只需要2到3小时的深层次睡眠就足以恢复一天的劳累。 如果能轻松地进入深层次睡眠并能有效地保持,那么人体就能长时间保持优良的运行状态。 在这种状态的加持下,当然武学的进境就快,那相当于一边睡觉恢复,还能一边练功。 这也是睡梦罗汉拳带来的益处,真个实现了睡觉能长功夫,甚至能进化。 反正严晶心的学习是突变了,临高考前,她已经能跟魏溯难并驾齐驱了。 高考变成了小菜一碟,三下五除二就能搞定,为此考前魏溯难还跟严晶心约定了一下:“悠着点,差不多就得了,能苟就苟,拿个状元什么的太招人恨,也太惹眼。” 严晶心当即就瞪大了眼,都快二次元了,怎么看怎么美:“你不想帮李老师多弄点奖金吗?” 魏溯难还认真想了想:“报答师恩是有必要的,但要两不相误,咱们也得考虑咱们自己吧?搞得太高分了,全国上下皆知,到时日子也不好过吧?” 理由很强大,这个8+5可以给满分,严晶心的小脑袋也跟着做起了上下往复运动:“那我们就拿个七百分冒头,这样老师们就有交待了,自己也不至于被搭进去。” 魏溯难非常认真地分析了一下:“就拿探花吧,一般探花是武林高手,小李飞刀,例不虚发,没听过状元是大拿的。” 严晶心为此还皱了眉:“想在考试做到例无虚发更难,因为我们对难度没有感觉,控制不住。” 好吧,一样的8+5货色,幸好他们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旁边没人,不然不是被酸死就得绝倒。 魏溯难还是有招的:“前面的每一门都考个满分,拿几个单科状元老师们的奖金就少不了,单科状元没人关心,现在资讯那么发达,对整体考情的分析都不用担心,一大堆媒体专家能做到十足,最后一科我们视情形来决定。” 严晶心大感其然,小拳拳还欣慰地怼了一下魏溯难:“好吧,就这么办!” 神屌侠侣,从此绝迹江湖。 是真的够屌,魏溯难的算计还真实现了,前三门满分,后一个x因素被他们故意整出了失手的感觉,探花妥妥的。 还好两人不同考场,选的x科也不一样,不然就会有作弊的嫌疑了。 考完了,不用担心了,该练练手了,都不用严晶心催,魏溯难就找好了《洪熙官》。 严晶心顿作羞赧状,感觉十分别扭:“你什么意思?几个意思?” 魏溯难立马举手投降:“我只是觉得这部电影里涉及南少林灭寺,又引出了洪门和洪拳的起始,照着梦境会拉近真实的尿性,我们可以在其中一窥南少林武学的源流。” 严晶心说的是洪文定的事呢,魏溯难假装不懂,她还真不好意思厚脸皮戳破,只要她已经暗下决定,一定要找个机会给妈宝难好看。 不是女为悦己者容的好看,而是无敌风火轮的好看,就是加速旋转呗,魏溯难逃都来不及,只能见招拆招抓住了严晶心伸身他腰间的小手。 也不说破,只是装着拉住小手往外拖,实行注意力转移大法:“走,你妈说说今天带我们去开开眼。” 严晶心嘟起了小嘴:“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那套感应防护服嘛,早就试过了。” 魏溯难可没试过,他也想去尝尝鲜呢,能在现实里放开了打,他已经憋了几个月了。 严晶心高考时荆桔就回来了,说是为了照顾她考试。 其实是公私两便,青奥会的集训还未结束,但参赛人员已经基本定了下来,国家武术队的总教练想再努力一把,看看严晶心会不会回心转意。 荆桔其实也要让严晶心出赛来着,但女儿无此意,她也没有办法强求。 倒是后来她想到了一个意外的人选,能不能利用魏溯难来刺激严晶心一下,甚至直接让魏溯难去参赛? 反正高考已经过了,两小也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青奥会的时间也正好在假期,假如魏溯难加入了国家武术队,那严晶心还能跑得掉? 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同事,便有了这一次荆桔的休假,其实不但她回来了,国家武术队也来了两个教练。 他们对于荆桔说还有一个厉害角色不太置信,但严晶心厉害他们是亲眼所见,反正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万一呢。 于是魏溯难就被“勾引”了。 第162章 不必论功勋 “准备好了没有?我要开动了!” 没有美食,穿戴着全套“护甲”的魏溯难说话显得有点瓮声瓮气,这是头盔导致的。 但在严晶心那听来倒是跟趴在男票胸膛时听到的声响差不多,她还吃这个调调。 一股异样感油然而生,严晶心顿觉有些慵懒,没答复,摆了摆手算是回应。 魏溯难早就手痒难奈,看到严晶心的手势哪里还压抑得住,他一个箭步上前,就甩出了一记鞭腿,动作太暴烈,还打出了空爆声。 这记鞭腿还不是普通的鞭腿,而是连环鞭腿,连环迷踪腿被魏溯难在现实里再现了出来。 鞭腿过后魏溯难就跃起一个旋身踢,当翻身扫腿被严晶心架住之后,他顺势又提起后脚一个推击。 严晶心也没有被魏溯难占便宜,她用上了庖丁解牛手,以手刀和反弹劲力来化解魏溯难的攻击。 庖丁解牛手不像太极拳那样慢悠,它是慢中带快,缓中有疾,还有凌厉暗含在内,正好能跟连环迷踪腿相持。 魏溯难的每一下踢击,都被严晶心通过掌刀卸劲化到脚下,就以魏溯难的劲力来推动自己的脚步来闪避。 表面上魏溯难的每一下都踢实了,可严晶心剧烈振动的掌刀却都看不出来,也反应不到防护服的传感器上,所以严晶心怎么看怎么像被魏溯难踢得倒退连连,却显得轻描淡写。 一阵啪啪啪的响声在训练馆里激扬,有内味了。 魏溯难攻得正爽,冷不防被荆桔叫了停:“严晶心,集中注意力,打擂台还开小差,还有魏溯难,你的动作也太夸张了,重心全扔,这是比赛,不是打闹!” 魏溯难觉得五雷轰顶,严晶心也十分委屈,两人一触即分,拉开了距离,索性停了下来。 魏溯难是一个后垫步倒翻,严晶心则立于当场,要不是给魏溯难面子,严晶怕是脱护甲不干了。 魏溯难倒是一如既往地乖乖仔,走到围栏边上点头哈腰地接受荆桔的耳提面命。 也不怪荆桔不爽,两小的对拆在荆桔眼中看起来就不是武术比赛,更像是拍电影呢。 一个鞭腿就算了,全身腾起来个三百六十度转身踢算什么?转身踢也就罢了,踢完脚还挂在手臂上,另一边腿再来一个弓推脚,耍帅吗,吊威亚了没有? 严晶心也是,看着像是心不在焉用掌来格挡对方的腿击,手不痛的吗?就算是穿着护甲,也会震得骨裂的好不好。 其实荆桔就是关心则乱,她是怕女儿被伤着了。 可没等荆桔把话说完,她的同事就喊出了声:“啊!荆桔,你快过来看看,系统出错了,无线传感器失灵。” 市体育训练中心的这块场地不是标准场地,也没有像京城训练中心那样有完整的设备。 他们也只是临时带了两套护甲和比赛系统回来,其它的来不及布设,所以没有相应的显示设备,都是通过传感器将应力数据传回笔记本电脑上。 无线探测系统还是开着的,就是发送到移动终端的数据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盯着监控系统的教练不得不提醒荆桔过来看。 荆桔看了一眼动态曲线也蒙,吹牛了吧,每一脚的攻击力七八百公斤,真要这么结实,严晶心怕是早就被拆散了。 更何况严晶心刚才的应招怎么看都不像是吃力的样,荆桔就给了个主观判断,一定是系统出了故障。 魏溯难见荆桔没有下文也跑下了擂台来凑热闹,他看到的又跟三位教练看到的不一样,那些图形和数据列表并不能难倒他。 稍一换算魏溯难就明白,系统没故障,是感观故障了。 这时魏溯难灵机一动,两步蹿回了擂台上,还是嗡声嗡气的:“教练,你们注意看。” 说着他一个腾身倒跺脚,整个身体在空中抡圆了翻转完整的一圈,砰的一声像一把挥舞到极致的大锤猛烈地砸在擂台的护栏角墩上。 带有弹性的角墩被魏溯难一下子砸倒了,连着最上面的拦索都跟着被踢飞了出去。 超出了弹性的范围,拦索绷断了,发出了噔的一声脆响。 这时测试终端显示魏溯难的这一脚力度达到了骇人的一千六百多公斤。 荆桔和她的两个同事面面相觑,全哑吧了。 数据可以不相信,但围栏被踢断了可作不得假,真得有这样的力度,才能做到这样的效果。 要知道平时就算是压十几个人上去对围栏来说也是小意思。 见了鬼了,要不要这么夸张? 荆桔的同事都不敢置信,反而是严晶心又傲娇上了:“所以说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去比赛,即便有着防护服,只要我们放开了打,是会死人的。” 说完严晶心还扬了扬头,一脸的臭屁样。 荆桔倒是信了几分,有了些新想法:“妈知道你厉害,但难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两小对望一眼,有些为难,要说吗? 说了怕是会被切片,还是魏溯难有急智:“阿姨,心心的这种训练方法没有办法推广的。” 荆桔质问跟着来:“为什么?” “我也吃了大苦头,上次摔伤住院就是拜它所赐,还基于我长期练习武术的前提下,以前我并不是不练,只是不得其法,也打了很久的基础了。” 这个说法倒在荆桔的判断中,她一想就明白了魏溯难的意思,毕竟半年前魏溯难就让荆桔的学生难堪了,他们也是准职业选手。 但心心念念的传统武术的威力见着了,荆桔也十分难舍,她的同事也心热了:“你们不能控制力度吗?” 严晶心果然摇头:“控制不住,人体又不是机器,没法装一个控制器,想多多大功率就调多大功率。” 魏溯难也赶紧补锅:“就像刚才那一脚,必须通过动作积蓄足够的动量和势能,如果控制力度动作就完不成,熟悉动量公式一推算就明白,如果我减小了力道,那翻转到一半我就得摔下来。” 荆桔还是从魏溯难的话语里找到了漏洞:“这样的力度你们的肌肉群和骨骼如何承受?又是怎么练出来的?” “并不是我们的力量比别人大,而是这一套动作带来了足够的势能,脱离了这样的动作,威力就会大打折扣,跟普通选手区别不大。” 魏溯难的反应够快,荆桔的思路马上就被带歪到一边去了。 另外两位教练也小声地商议了一下,给出了相同的意见:“它是利用动作来蓄势,就跟加速度与速度的关系一样,不过你们的力量还是超出了其它选手很多。” 严晶心多灵醒:“人体的骨骼本来就能承受这样的力量,肌肉群也一样,只不过没有完整的手段来开发,就像一个人在危急时能发出远超平时数倍的力量,也没见他全身撕裂拉伤。” 魏溯难也打蛇跟棍上:“不仅仅是训练法,心心那些功夫秘籍里也有大量的药方,我最近研究食补就是在测试它们,也没有个完整的头绪,搞不好去参赛还会被认为服用了兴奋剂呢。” 这一下终于把三位教训激起的心火给灭了,也是哦,这样的选手去参赛,风险还是太大。 然后荆桔也来找后账了:“那些传武的书不能随便乱来,上面记载的东西都没有验证过,特别是那些药方,不能随便吃,有很多是有毒性的。” 魏溯难又开始卖小了,挠了挠头:“我们也没敢照方抓药,都有查询中药材毒理数据,有些带有毒性的药材我都没有用。” 严晶心将锅揽上身:“是我让他干的。” 荆桔哭笑不得,但见猎心喜,还是想了解完全,于是她临机决断:“要不你们好好打一场,我把传感器都关掉,让我看看传武的威力。” 另外两位教训也点头如捣蒜,他们也想看看传说中的秘技。 魏溯难看了严晶心一眼,还真就被白眼了,意思很明白:都怪你,整出这么个大麻烦,不好收尾啊。 好在默契练出来了,魏溯难摆出了个长拳的起手式,严晶心就明白他的意思,只用到劲道不用气劲来打,毕竟没有飞天遁地,不吓人还能接受。 也很吓人了,两小在擂台上你来我往,可谓是拳拳到肉,噼里啪啦的响声瘆人,因为每一下响声台下三人都会不自觉地套用上这一下能开碑碎石的念头,全都给脑补上了。 只见魏溯难一个冲拳,严晶心以掌拍住,但两人的身位都向后滑出近一米的距离,然后严晶心在被推动的情形下,还伸腿勾踢魏溯难的前弓腿。 在被勾拉重心脚的离提下,魏溯难也不消停,就顺着势滑步上前,整个身躯都压在严晶心的掌心上,前仰后抬腿就来了个倒蝎尾。 严晶心抬掌就是一个霸王举鼎,却不防魏溯难的头锤已经向严晶心当胸撞来。 这一招严晶心有些恚怒,撞哪呢?也不看看位置合不合适。 她一个侧身就以外肩侧撞魏溯难的侧脸,既然不要脸那就打你脸。 没撞着,那边被勾着的前脚顺势一个下探,变成了推踹,两人分开了身形。 魏溯难一个躺地旋身立起,中间两腿拉开旋扫,严晶心无法进击只得退开,魏溯难则起身重新整劲准备再一次出击。 其实是特意打出来的效果,尽量用接触式攻击把力量感打出来,这样就少了前面那种破坏常理的招式,看起来稍微正常些。 也够花的,全是那种看起来飘逸如风的招式,到后来连睡梦罗汉拳、太极都用上了,好看是好看了,却把台下三人看得胆战心惊。 这样的功夫去出赛,他们心里哪来底? 若不是严晶心和魏溯难用出这样的拳,换成其它的选手那漏洞就大过天了。 传统武术就这样,好看是好看了,却不着力。 不在其上附着足够的力量,那就是表演,随随便便一个力量大一点的抗打击能力强一点的对手就能让这种花架子熄火。 虽然严晶心和魏溯难能在这样拳架中打出力道,却并不意味着别的选手也行。 荆桔也好,她的同事也好,看了这样的场面都不断摇头,不可复制哟。 结果是魏溯难和严晶心打爽了,荆桔和她的同事都看郁闷了。 还是知难而退吧,毕竟是大赛,他们的这种打法也没有推广价值,贸贸然让两小出赛,有太多的细节无法解释了。 作为国家队,不管是战术战技都讲究一个可持续性,要从长期的角度来储备人才和积累经验,不论是严晶心还是魏溯难,这样的特例都不合适。 至于二人的超常力量,也没有超出合理的常规,也不虞让人来切片研究了。 魏溯难也因此做了个总结:“以后在现实中还是不能随意地施展功夫,除非我们有办法让其它人也能通过同样的训练手段来获得相应的能力,不然还是低调吧。” 严晶心不能更同意了:“还不是因为你,不就是一套防护服嘛,让你兴奋成这样,这下好了吧,差一点就露馅了。” 魏溯难点头,却有了紧迫感,一定要弄清楚墨玉的作用原理,他更期望大学生活尽快地到来,或许在那里,他能获得相应的研究环境。 此时他们已经被荆桔打发回来了,虽然想法没实现,但荆桔他们还是有些不死心,拿着刚才两小对打的视频不断地研究。 越研究越心惊,荆桔的同事还是发现了些东西:“不说力量,就说他们的协调性和柔韧性,就不是一般选手所具备的,应该还是有一些独门的东西值得借鉴。” 另一位教训却有不同意见:“很难,别到时又搞出一个鳖精来,煲王八汤的笑话不能再发生了,丢人。” “不像,荆桔,你看他们是不是像跳水队一样有个拉皮筋训练的办法,传统武术里的协调性和柔韧性确实有些作用,至少有个在小幅空间内发力的办法,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刚才担心的那位又有话说:“心心应该有些独门的训练技巧没说透,荆桔,你看能不能做做思想工作,把办法挖出来。” 荆桔也挺作难的,她还真知道严晶心用的那些个办法就是那些“武功秘籍”里面的东西,但这样的东西又如何能跟科学的训练体系放在一块? 她没有找严晶心,而是找了魏溯难,现在两家家长都知道,魏溯难能吃定严晶心,还是跟他聊更靠谱。 魏溯难被荆桔出了这么个难题,还真的被逼着开动了脑筋。 有什么办法将梦境和墨玉的功能拆开,还能在现实里应用上的呢? 还真有,就是办法不太靠谱,但魏溯难也试着说了:“其实,如果能搞到训练飞行员甚至宇航员的设备,增大呼吸的氧气浓度,减少二氧化碳的含量,在富氧环境中确实可以提高神经反应速度和灵敏度,而不管是离心训练还是过载负荷训练,都对大脑的平衡调节有效,防护服跟抗荷服是有一定的共通性的。” 要不说学霸脑子活呢,魏溯难的建议听着离谱,但对于国家队这样的机构来说还真有可行性,运动员也是要军训,只不过这一回是找一些科技含量高一点的设施来进行军训而已。 荆桔听了魏溯难的建议眼都亮了,不禁揉了揉魏溯难的脑袋:“你小子行啊,这个办法还真有可行性,我回去就打报告,这一回算你一功。” 魏溯难摆出阳光脸整理发型,他可不敢像严晶心一样炸刺:“阿姨,这不算什么,只是做了一点横向联系罢了,真正的功劳是做出训练设备和研究出这套训练体系的科学家,我只是提了个醒而已,其实你们认真分析迟早也会想到的。” 他可不敢居功,只求荆桔别再盯着他或者严晶心薅羊毛就谢天谢地了。 魏溯难想着那些飞行员特训的设备和环境,还真的有点跟梦境的生理状态接近,或许会有共通之处,万一有效呢。 荆桔有了新思路之后跟同事兴冲冲地回京落实去了,魏溯难把荆桔忽悠走了,也算重大立功表现。 严励早在他们高考完之后便溜之大吉,两小的高考不用等分数出来他都觉得稳了,正经是他手上的新项目勾着心呢。 于是严晶心在老妈走了之后是彻底放了羊,她又活泛回来了:“快,我们打开梦境,好几个月了,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说着严晶心还张开小嘴做了个嗷呜状,就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血盘大口,反而像是一只逗人玩的小猫咪。 魏溯难能怎么办,配合呗,不然河东狮吼怎么破?赶紧地拉上窗帘关灯拉片加强记忆。 又不是啥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要拉窗帘关灯? 老妈老爸不在家,干嘛还要挤在电脑屏幕前磕碰头? 客厅大屏幕投影走起,还是双人沙发vip票,空调一开冰镇西瓜外加肥宅快落水摆上,不拉窗帘影响光线它没氛围不是。 既然空调那么凉爽,温暖的肉枕头不就又可以用上了嘛。 还是觉得肉麻,主要是突然来个那么大的儿子让严晶心有些顶不住,然后她就开了小差。 第163章 破屋悬寒雨 上一次从《咏春》打通到了《方世玉》,严晶心想着这一回能不能也这么干? 红豆姑娘不太对严晶心的口味,在她看来此女太作,怎么能跟严女侠相提并论。 好在她也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魏溯难,并不会引发男票的不适,也就更不会承认拒绝当后娘的小九九。 反正梦境总会自主地弥合情节,何不让自己爽了再说。 于是在魏溯难回家后严晶心打开了笔记本,津津有味地来了波《鹿鼎记》回忆杀。 虽然达叔已经远去,但他的银幕形象依然传神搞笑,何况还有水嫩的星爷呢。 而且打穿情节的陈近南也在,都是中年帅哥,怎么看怎么像严励的范式,父亲在女孩心目中的形象就是这么高大上。 决定了,晚上进入梦境时再放一次魏溯难的鸽子,这次就不去找他了,让他来找自己,通过陈近南把情节连起来。 就是代入什么角色不好选,建宁公主?太抖了吧! 双儿,严晶心不是ptsd。 阿珂?不要,太莲气。 好像只有神龙教圣女龙儿才对味这样子,要不就她? 不用选,因为没得选。 魏溯难也没得选,得两头兼顾。 高考前严励和荆桔回归,他就被剥夺了和女票“同居”的待遇。 严励和荆桔又离开后,贤慧的“懿旨”没下,魏溯难也只得两头跑,得为严晶心做饭啊,这是早就签了的城下之盟。 为了让严晶心同意调整生物钟,魏溯难连主权都出卖了,生存权和人权这种小节更不在话下。 所以他每天都由严晶心做主,定下菜谱、负责买菜做饭还得顺便当肉枕头。 贤慧也懒得管他,很快就上大学了,总得独立自主,先锻炼一下也好。 更何况两小也不读同一所大学,不把准儿媳哄好了万一弄丢了呢? 毕竟这社会现在狼多肉少哇,诚意得给够,定金得下足。 所以魏溯难又跟严晶心“分居”了,他得按时回家,也因此没有察觉严晶心的小动作。 一进入梦境,洪熙官就面临着凄风苦雨寒窗败瓦。 当他好不容易赶回家中,整条村都趟在了血泊之中,清军屠村了,老幼妇孺甚至鸡犬都逃不脱。 村口的大榕树上挂满了尸体,垂吊下来在风中不断地摆动,烧焦的房顶还在冒着余烟,把整个村子笼罩在迷雾里,几只老鸦在呱噪,生生把人间变成了地狱黄泉。 是马宁儿带人干的,这个早有预料,洪熙官这一次可不打算放过这么个恶人,绝不能让他再次成为心腹之患。 洪熙官一枪戳破家里那面藏着暗室的墙,看到了戴着虎头帽的洪文定。 这小子有点认生,看到洪熙官吓着了,想哭又不敢,乌溜溜的大眼晴偷瞄了几眼洪熙官,发现这个大家伙有点眼熟哦。 歪着脑袋看多的几眼,血脉之感发挥了作用,洪文定站了起来,噔噔噔地跑向洪熙官。 妈妈不见了,一个小人儿被关在这,可把洪文定给闷坏了,他向老爹要抱抱呢。 小屁孩懂个啥,只图有人逗他玩。 洪熙官一把抱起了洪文定,悠了两圈还举了几把高高,才将他放在木马上。 洪文定有了大人的安慰不再啼泣,而是悠着木马耍乐,将木马荡得吱呀作响,让洪熙官陷入了沉思。 可不能再让洪文定在木马和长刀中选择生与死,这么可爱的小人儿,也下得去手? 什么下去陪他娘亲,小豆丁懂什么?虎毒不食子! 闯荡江湖出生入死是亲手杀了自己儿子的理由吗? 那是推卸责任,非人之举,真要这么干,连做人都不配,谈什么大义仁德。 倒是刚学会走路的洪文定,洪熙官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让他尝尝方世玉打小就泡药挨打的滋味?能很快练成金刚不坏体呢。 要知道,洪熙官现在可是掌握着完全版的功法。 想想都有趣,不费吹灰之力就摊上个好玩的大胖小子,小豆丁还那么可爱,当爹的滋味还不错。 唔,就是再也不要过苦旧子了,犯不着这么自虐,以自己的本事,随便干点啥不行,非得带着小豆丁吃糠咽菜? 贪穷不是造反的必须标签,都要过那种日子还搞什么反清复明,革命不该是为了过上好日子么? 想着这些有的没有,洪熙官出得门来,开始收拢乡亲们的遗体,当然也包括妻子和小舅子的。 他倒没有了苦大仇深,就是有些内疚。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真是造了大孽,不但没有照顾好家人乡里,还让他们无辜枉死,就一个字——蠢。 都搞造反了,不知道保密的重要性的么?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老巢根底泄露出去,果然洪熙官造反不成功是有原因的。 不想了,为他们报仇血恨便是,编剧导演将剧情拍死,也没法改。 用木柴围着遗体堆出了一个火塘,淋上灶头余下的菜油点燃,没有足够的时间和功夫掩埋,遗体只能火化,反正也是尘归尘土归土。 人死如灯灭,根本不知晓,只是给死亡一个尊严,让活人心里过得去。 做完这些,洪熙官又收集了些没有烧焦的米粮煮了半锅粥喂饱了洪文定,又将他和木马放进了暗室。 洪熙官自己则收拾了些死狗死鸡,挤出了半碗血,混着米酒一口灌下。 得为接下来的恶战作准备,才不要流自己的血呢,放仇敌的鲜血才划算。 燃烧的木柴混入油脂噼里啪啦地爆响,雄雄大火映得夜色中的村场通红透亮,洪熙官静静地坐在火堆前,紧了紧手里的钢枪。 马宁儿也该露面了。 一阵急促的蹄声传来,马宁儿从马背摔了下来,一路连滚带爬:“师兄,我来迟了,你打我骂我吧,这样你能好受些。” 马宁儿一路跪走伏到火塘前,哭得那叫一个凄凉,洪熙官走上前去,在马宁儿的肩膀上轻轻揉拍。 气劲都运到位防着,还真是煞费苦心,既然马宁儿那投入地演了这出戏,没道理不满足他。 洪熙官运指疾点马宁儿的背后数个要穴,谁让他要猫哭耗子假慈悲,正好趁机摸清楚他的行脉,爱跪就多跪点吧。 洪熙官现在没有金刚不坏体在身,就没有办法施展乾坤点穴大法,只好将就着恶心跟马宁儿亲密接触了一把。 被点了穴,马宁儿脑门上的青筋都现出来了:“你知道了?” 洪熙官悠然点头:“我家也没几个人知道,你还能这么快赶来,也太巧了吧,除非你本来就在附近,既然前时你在这,那就说明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伸手一指,划了一圈,洪熙官顺手就给了马宁儿一巴掌,抽得马宁儿那张松花蛋一样的无眉丑脸狰狞如鬼。 “是你求我打你的,话音刚落,不能不作数吧?” 马宁儿脸上尽是狠厉:“从小至善那头老秃驴就说我天份不如你,什么好武功都给你留着,像你这样的蠢货哪里配得上那些神功秘籍,暴殄天物。” 洪熙官还真悠然地点点头:“是啊,我确实是太蠢了,竟然把你这样的货色当兄弟,家破人亡九族尽丧也是活该。” 一边逗弄马宁儿,洪熙官一边将他两手上的钢爪和飞刺都解了下来,马宁儿见势不妙,大呼一声:“动手!” 十几个黑衣人从暗地里冲了出来,个个手执大刀,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阵阵寒光。 等他们好久了,洪熙官故意引诱马宁儿说话,就是为了勾出这样爪牙,除恶务尽,正好拿这些恶犬消消气。 洪熙官一振手中的钢枪,就冲进了刀阵中,一阵上下挑扫,把这些黑衣人全都绊倒敲翻,乱如滚石,满地烟尘。 这些清廷的鹰犬训练有素,一看不对头就滚地闪开,不再抢攻,而是结成了阵势。 他们互相掩护配合,把手中的长刀舞出了一个又一个银轮,将洪熙官逼在中间。 看样子都是浸淫杀戮的好手,可不是一般龙套,他们进退有据,整齐划一,刀阵连动无间,围着洪熙官团团转,也越缩越小。 然后前面的刀手猛然就地翻滚横斩向洪熙官的下盘,后排的刀手腾身举刀齐齐下劈攻击洪熙官的上身,形成了两排刀墙,感觉洪熙官怎么都逃不掉。 只见洪熙官猛的一挥手中的钢枪,以枪势带动身体疾旋,一溜脚点在那些斩向下盘的长刀上,借势再度向上弹起。 同时他手里的钢枪对着那排半空中的刀墙就划了个圆弧。 那一排高高跃起的刀手就在半空突然就失了势,噗噗噗地像死鸡一样齐齐摔在了地上,手里举刀的姿势都没变,却不会动弹了。 钢枪是中空的,洪熙官早就研究好了,此时不用隔空点穴的技法更待何时。 本来是想点穴的,却隔空戳穿了那些刀手的心脏,爆出一圈淋漓的血雾。 因为钢枪的空腔是缝隙,中间还有一截实心的枪杆,逼进去的气劲被压缩加速,在枪头上激起了白色的气雾。 这是超过了音速引发的激波,看起来就像是枪芒一般,同时还伴随着啪啪的响声,这是音爆被打了出来。 那些半跪在地的黑衣人也不算得好受,他们被手里的刀柄撞了出去,连人带刀翻滚出了一两丈远。 也不愧是清廷长期训练出来的精英,逃过了一劫的黑衣人借势一边翻滚一边整队,又凑在了一起。 看到洪熙官的枪芒出来了,这一波黑衣人都不淡定了,刚才洪熙官一轮就干掉了六个黑衣人,把他们近半的力量灭于枪下,洪熙官武功又远超他们的估计,这一战难打。 打斗时兵器相击的声响惊动了洪文定,他独自一人呆在暗室里,四周看看找不到大人,洪文定哭了起来。 这一声婴孩的啼哭提醒了黑衣人,有小孩,只要抓住小的,就不怕洪熙官不就范。 黑衣人互相交流了眼色,两个黑人衣默契地脱出了刀阵,向洪熙官的家里疾冲而去。 剩下的数个黑衣人也抡舞起大刀组成刀墙向洪熙官逼来,顿时寒光烁烁,水泼不进。 他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并不是为了攻击洪熙官,而是要让洪熙官腾不出手,为他们的同伙争取时间。 没有理会这些挥舞大刀的黑衣人,洪熙官以钢枪戳地前推,他就像撑船划水一般向后疾退,在地上擦出了一路泥尘,退回到马宁儿身旁。 将拉出来的枪杆一抖,枪头又收缩回来,长枪连扫两下,马宁儿身边的勾爪被挑了出去,追向跑了的两个黑衣人。 欻欻两声,勾爪入肉的声音传来,两个黑衣人被爪中后心扑跌在地,勾爪咬了进去爪穿了心房,从黑衣人的后背喷出两道血泉,都有一米多高。 去了心腹之忧,洪熙官将抖成了丈长的长枪横着一抡,与刀阵的长刀交击在一起。 抡得劲道太大了,黑衣人的长刀都没有办法将长枪荡开,当当当当数响过后,洪熙官就将列阵的刀手拨成了一排。 手一收顿,长枪就缩了回来,滑步对准了排成一排的刀手,冲枪一刺。 砰的一声巨响,不仅缩回来的枪头枪杆被冲了出去,还在气劲的环绕加速下如同一尾银龙,穿过枪头的白雾咬向那排刀手。 枪头变成了一个疾速旋转的钻头,格挡的大刀被它磕飞,爆出一阵绚烂的火花,而枪头丁点都没有变歪,噗噗噗地凿穿了排成一串的几个刀手。 洪熙官冲枪时还在剧烈地抖动枪杆,让钢枪变成了一柄冲击钻,前冲的过程中不但有钻劲,还有甩劲,当然无可阻挡。 在枪势的最后,洪熙官将钢枪向前一送就脱了手,自己飞身跃起,踩着那几个刀手的头顶跃到了他们身后。 一把抄住飞穿而出的钢枪,弓步一个反手挥舞,压缩回去的长枪又抖搂了出来,一杆子敲在那几个刀手的腿弯外,齐齐跪倒在火塘前。 那些黑衣人头都耷拉了下去,死得不能再死了,正好当成家人乡亲的祭品,让冤魂去一去怨气。 振了振钢枪,枪杆上的血迹飞甩而出,洪熙官猛地运劲将钢枪抽在马宁儿的后心,一下还不够,一连数下脆响。 马宁儿的脊柱就被洪熙官的悉数砸断,哇地喷吐出一大口血,人也扑倒在地。 可洪熙官并没有放过他,钢枪往地上一插,划着马步过去,蓄足了劲,又是砰砰数脚,将马宁儿的手脚尽数踩断碾碎。 洪熙官还点了马宁儿的哑穴,又卸了他的牙关,防止他咬舌自尽。 然后洪熙官才居高临下看着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马宁儿:“我蠢并不是你杀害无辜的理由,就如同你聪明也不是我不能杀你的理由。” 马宁儿嘴里发出野兽垂死的喘息,实在是太痛了,他全身的骨骼都被洪熙官给打断了,真是求死不能。 洪熙官又弓下身来,对着马宁儿继续狞笑:“想死吧?不,我不会成全你的,我要让你继续品尝痛苦的滋味,你不是想要荣华富贵吗?那我就让你看得见却享用不到。” 说着洪熙官捡起了地上从马宁儿身上搜出来的飞刺,一手夹着三根,嗤的一下将小指粗的长刺扎进了马宁儿的后枕。 没有银针,就用长刺来替代吧,只要能刺穴就行,他得催眼马宁儿。 洪熙官并不打算直接杀了马宁儿,顶多算是一把利一点的刀而已,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掌控这把利器的人。 让马宁儿去当个卧底,摸清楚清廷的底细,要算账,打狗不算本事,得打恶狗的主人。 此外,西域妖僧能让马宁儿变成刀枪不入,洪熙官对此也挺感兴趣,听说是用毒来实现,不知道跟金刚不坏体有什么异曲同工之妙。 花了半个时辰,才把马宁儿催眠了,洪熙官将他留在了火塘前,也懒得理会,这摊烂泥自然会有稍后赶来的清廷鹰犬来收拾。 做戏做全套,洪熙官还用钢枪在马宁儿肚腹处戳了个大窟窿,正好从横膈那里进出,这样不会送了他的命。 如此清廷的人看到只会以为马宁儿是侥幸逃脱,那这颗雷就埋进了清廷腹心处。 洪熙官回到家中,扒开了暗格,把洪文定抱了出来。 恶趣味发作,他捡来一根竹片,还有一本老黄历放在洪文定面前,露出八颗牙。 “呐,不要说你爹不疼你,选中竹片就打屁股练金刚不坏体,选中书呢就练太极拳筑基,这可是你自己选的,不要怪你爹手太黑。” 胖乎乎的洪文定看到朝着自己灿笑的洪熙官,也露出乳牙咯咯笑,连脸上的苹果肌都显出两个酒窝来了,这小子还真是暖心。 洪文定的名字不是白起的,以文识安邦定国,他一把就抓住了那本老黄历冲着洪熙官咧嘴吐泡泡,看来是有志气做有文化的四有古人了。 可这小子还比较贪心,又蹲下捡起了那块竹片,敲着老黄历啪啪作响。 洪熙官摇摇头:“既然你都知道是要敲打,老爹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反正你的后妈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肯定要打你屁股让你练金刚不坏体。” 抱起了洪文定,系了个背囊让他趴在胸前,洪熙官走出了门家。 “走,江湖万里,咱们两父子吃香喝辣去!” 第164章 虫鱼自作群 洪熙官带着洪文定离开花县老家,一脚踩进江湖。 他打算先带着洪文定前往福建莆田的南少林,距离南少林灭寺还有八年,正好可以趁着这段时间给洪文定打好基础。 同时天地会五祖身上的那幅藏宝图也让洪熙官有些意动。 清廷已经稳住了江山,想搞事就得有足够的力量,想不通为什么南少林空守宝山而不动,就不会把宝藏给启出来行事吗? 从花县到莆田的路途可不近,就凭着匹马单枪,也得走好一阵子呢。 穷家富路,身无长物的洪熙官只得当起了梁上君子,谁让他答应了洪文定要吃香喝辣呢,没钱,夜香都吃不着,脸上火辣辣哟。 万幸现在的洪熙官没了道德洁癖,打听清楚了哪家富户名声不佳,做起顺手牵羊的勾当来也得心应手。 可以把大头拿来抚恤受欺压被迫害的苦主嘛,日行一善,洪熙官代为搬运,收点辛苦费也说得过去。 谁成想就靠着做账和派送,竟然也给洪熙官混上了近万两银子,还暴得大名,过一手和顺风脚的名头在江湖中一时无两。 谁让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多如牛毛呢? 为了凑钱给洪文定买药材呀,洪熙官情急之中就下手勤了些,再加上他本性里的嫉恶如仇,见着了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清初的世道便是如此,这年头能当上富户的也没几个好人。 前明的富人里没被收割的不是带路党就是投降派,新冒起来的不外乎就是从倒下的明朝尸体上吸足了血的蚂蟥,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对付这些人,等于变相削弱了清廷实力,还讲什么客气? 可老活有讲,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呢? 梁上君子的勾当总得晚上干不是,走多夜路当然就会撞着鬼啦! 在泉州府的一家豪族家中,蒙面行事的洪熙官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在屋顶上遇见了一个遮脸同行。 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双方都不可能因为一个目标大打出手,却也够尴尬的。 而且还得互相提防,都怕对方大喊一声让自个儿落入重围。 今夜是不可能再下手了,洪熙官向对方一拱手,压低了声音:“总有先来后到,阁下请。” 飞贼同行听了洪熙官的话愣了一下,摇摇头,话也不说猛地抽身走了。 这个样子洪熙官就没法当作看不见,只能跟在对方后头,他得弄清楚对方是谁,保证自己的行藏不泄露。 两人一前一后,静寂无声地在屋顶上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泉州城的城墙上。 前面的飞贼没有停留,踏着城墙就直直地往下俯冲。 洪熙官也没犹豫,同样施为。 泉州城的城墙可比杭州高了不少,东南要冲,历来刀兵不断,武备从不松驰,城墙也垒得高耸。 若不是洪熙官有血食法和太极劲力的加持武功大进,他也不敢这么玩。 只是看前方那人腾跃借力的身法怎么那么熟悉呢? 洪熙官正纳闷呢,对方下了城墙点地一个空翻缓冲,没在地上滚得满身尘土,姿势飘逸得紧。 这边洪熙官其实更潇洒,他把原身的飞鹤功跟太极劲力结合了起来,双手舞掌,脚尖在城墙上浮点三下,便飘然若羽地落了地。 能创出虎鹤双形的主,飞鹤功当然练得炉火纯青,他张开双手荷风,一直保持着身形的稳定,还不断拍出掌劲,轻灵地减缓下坠的势头。 飞鹤功是一门轻身功夫,得自原身的入门师父蔡九仪,它是一门利用气劲来滑翔的法门,跟滑翼的原理异曲同功。 洪熙官进入梦境之后,很快就发现了它的玄妙,也不断地熟悉练习,对飞贼这个兼职帮助良多。 他的身形似鹤舞划空,让前面的同行看到了微微凛然。 下了城墙,此人也不再闷葫芦,而是立定等洪熙官下来开了声:“阁下为何紧追不舍?若不是别有它图,奉劝一句见好就收,且莫自误。” 洪熙官愣住了,是个女的,难怪人家生气呢,半夜三更的跟踪一个女流之辈,是人都会觉得自己轻浮。 看来只是凑巧,洪熙官也赧然当场,想了想忙抱拳道:“误会了,我发现那家豪绅出卖台湾国姓爷,甘作清廷鹰犬,所以打算给他放点血,不曾想冲撞了女侠,告罪,就此别过。” 女飞贼也有些意外,不等洪熙官遁走便沉声暗喝:“跟我来。” 说完她拔腿就走,身形如烟,无声无息,竟然是一手草上飞的功夫。 洪熙官见猎心喜,这一招他也会啊,跟飞鹤功搭混之后还使得更没烟火气,反而有了仙鹤挥羽的蹁跹感。 两人还是一前一后,向前走了数里,女飞贼蹿进了树林里,止步折转,看到了洪熙官追来的步伐也眼前一亮,同时也皱眉不定。 轻功好得像飞鹤的家伙,没来由让她联想到了采花贼,她得探清楚这家伙的底细,免得无辜遭了殃。 女飞贼不待洪熙官近前,一个游龙步滑过近丈,挥出一记手刀就向洪熙官抢攻。 洪熙官也一直戒备着,见对方突然出手,便以降龙十八掌的或跃于渊拍出,气劲压着对方的手刀,以此为轴在空中转了半圈,像一条金鲤甩尾闪到了一旁。 女飞贼则手刀变掌反推,顺着洪熙官的掌劲飘退,如一页被风吹拂的落叶,倏然荡开,起伏飘乎。 两人都从对方的身手上看到了些什么,也有了基本的判断,却谁也不出声,而是惊鸿瞬移,又向对方抢步攻出。 这一次女飞贼手上使出的是寸劲冲拳,而洪熙官却用了太极八卦掌。 牛舌劲在疾刺而来的寸劲冲拳上一捋,没让寸劲勃发,反而掌心在对方拳眼处一抹,就握住了女飞贼的手。 还占了便宜,洪熙官真打算当采花贼了吗? 女飞贼却没有多余的动作,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洪熙官,一把扯下了掩面的黑头套。 并无三千烦恼丝,却是一个蹭亮的光光头,上面还有戒疤,原来是位师太。 月光下依稀可见这位小师太的容貌十分清丽,可洪熙官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盯了一会,他忍俊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小师太没好气地上前擂了他几拳,小拳拳没运劲,也没好气:“不许笑话,不然有你好看。” 洪熙官却压根忍不住,肚子都笑疼了,腰也弯了下来,又被小师太在背上擂了几锤。 不过他死死的握住了小师太一只手,不断地牵动她,倒也挡住了伸向腰间的“杀招”。 “好了好了,……我不笑,不是……你这总想着占我便宜……这都成瘾了……我说师姑……哎哎你别掐……至善是我师父,你可不就是师姑嘛,呵呵……” 小师太不依不饶地猛攻洪熙官的各处软肉,让他捉襟见肘,终于还是消停下来。 可洪熙官的脸上依然不停地闪烁着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那句什么来着……对了!长大后我就成了你,套在你身上是太贴切了。” 猜猜严晶心代入了谁的身份? 五枚师太,从辈份上来讲依然是洪熙官的小师姑。 也难怪人家羞恼,这该死的梦境,它就躲不过。 也合理,五枚师太对于严晶心来说印象能不深刻嘛,乾坤早定,根本就没得选。 严晶心也不亏,五枚师太在南少林的尼姑庵出家,她的辈份大有来头的,一入梦境,她便站在了核心处。 五枚的俗名叫朱红枚。 为什么至善禅师认五枚为同辈同门呢?就是因为五枚的俗家身份太尊贵,这年头姓朱,不言而喻了吧。 五枚,九五家之枚,朱红枚的父亲可是弘光帝朱由崧,弘光帝虽然没能延续明统,却也是大明正朔,至善当然不敢把她当作一般尼姑看待。 真相大白,怪不得康熙要灭了南少林呢,原来根子在五枚这。 由此南少林为天地会输送武力反清复明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本就是前明势力。 甚至洪熙官从事造反也是有传承的,他的入门师父蔡九仪是前明武举,曾经在辽东当过承宣尉。 后来明朝兵败,蔡九仪化名躲进了少林寺,习得一身好武艺,又返回广东广收弟子教授拳法。 现在看来,蔡九仪是为了少林回乡培植反清力量。 想清楚这些洪熙官跟朱红枚苦笑道:“这一回真就得反清复明了。” 朱红枚却意外地摇头:“清是要反的,明复不复再说吧,一个王朝被颠覆,总不成说错的都是臣下百姓吧,衣食父母,让孩子饿着了,还怪孩子不学好,这逻辑不对。” 朱红枚说到孩子,洪熙官想起洪文定来,儿子一个人在寓租的家中睡觉,洪熙官怕他醒了找不着自己会哭闹。 “我得回去了,文定一个人在家呢。” 说是要走,洪熙官却没动弹,而是拿眼看五枚,欲说还休。 最后还是忍不住报了地址,想让五枚过来寻他。 五枚给他翻出了原样配方的白眼:“这个身份怎么去找你?” 洪熙官干脆就不松手了,拉着五枚原路返回,五枚也没有挣脱,看来还是口嫌体正直啊。 还是说清楚的好:“我也是少林俗家弟子啊,配师太也配得上。” 小拳拳又来了,五枚还闹了个大红眼,洪熙官回头都看痴了,月亮下五枚的脸上有一层晖光,格外的明润。 洪熙官干脆挑明了说:“还俗吧,文定还小,需要一个娘亲,而且他的资质也很好,应该比方世玉还出色,绝对是一个练武奇才。” 他是想用洪文定来勾五枚呢,只要碰到练武奇才,严晶心多半会动心的。 五枚还是拒绝了,一点都不扭捏:“不要,尼姑的身份方便行事,我组织了一个妇女互助会,传授她们功夫,既能保护她们,也能与清廷对抗。” 洪熙官听了停步下来,探问了一声:“咏春?” 五枚点头:“这一次我就直接传授改良过的咏春拳了。” 洪熙官觉得有少许失落,感叹道:“你又建起班底来啦,我还是单枪匹马呢。” 五枚则仰头傲然:“已经有近百人了,我当飞贼就是为了筹集经费。” 然后她想想还是羞涩地低头轻声:“你可以把文定交给我,咏春会里都是女子,可以帮忙带的。” 说到后头她的话语声都细如蚊蚋了,不好意思说得太明白,严晶心也好,五枚也罢,都是大姑娘,花轿都没上过就说带孩子的话题,也是难为情的。 洪熙官却没有注意到五枚的情绪,要不怎么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呢,他的心神都集中在五枚说筹集经费上了。 “南少林手里不是有一个宝藏嘛,应该是前明余物,为什么不把它起出来用作拉队伍扶持势力呢?” 五枚在这一刻与严晶心的少女形象重合了,她嘟了嘟嘴,有些不忿,却又收住了,一把甩开了洪熙官。 “我当然知道有个宝藏,但你知道宝藏里面是什么吗?” 洪熙官不解风情,还追问了一句:“里面是什么?” 五枚这会也才是二十岁不到的年纪,跟严晶心也差得不太多,所以小姑娘性子上来了,语气里充满了鄙夷。 “谁告诉你宝藏就一定是财货的?” 洪熙官奇了:“用来复国的宝藏不应该就是没被抢走的金银什么的吗?难道是兵器?” 五枚实在受不了这个木头了,敲了洪熙官的脑门,恨声道:“是书,全都是书。” 洪熙官却不以为忤,猛然眼放光芒:“书?难道……是传闻中的第三套《永乐大典》?” 他的声音带着颤,期期艾艾的,生怕五枚一个否认打过来,连眼皮子都不断地开闭眨动。 五枚却如了他的愿,缓缓点头:“就是《永乐大典》,确实是好东西,但短期内却帮不上忙。” 难怪五枚懂得那么多武林掌故了,上次严晶心跟魏溯难谈起五枚所说的武学源流,他们就觉得似有未尽之处。 现在想来,除了活得够老接触多之外,应该有很多见闻来源于《永乐大典》里的记述。 洪熙官一把抓住五枚的双臂:“谁说帮不上忙的?钱财武器我们可以自己想办法,但文化我们没有办法造出来,那是几千年的思想精华,是无与伦比的财富,有了它们,国家才像一个国家,它能从思想上给人归属感。” 五枚兴致恹恹地点头,又抱怨上了:“好啦,我还不比你懂,少废话,还走不走。” 洪熙官讪然地松开了,没注意又占便宜了,不过五枚没提,他也装做不懂。 然后又换成了五枚来带路了,没有走刚才的位置,而是往旁边隔了有一里多地。 城墙还是那样的城墙,仔细观察下洪熙官发现,城墙上有一排浅窝。 五枚不打自招:“经常要出入,总是用飞爪也不方便,干脆就就凿出了落脚点。” 原来是专业“惯偷”,进退之路都准备好,比洪熙官职业多了。 离着莆田少林寺最近的大城就是泉州了,五枚想筹措银钱资财,还真得经常出入泉州城,逮住几个瘦羊猛薅,哪比得上肥猪成群的栏子油水多。 洪熙官倒也想得通,这位比他更善于筹谋规划,并不是魏溯难的思维不缜密,而是他都没有认真地对梦境做好策略经营。 游上城墙的过程又让洪熙官开了眼,五枚用的手法是爪功,而且她的爪功还跟虎爪鹰爪不一样。 这种爪功除了扑势爪劲之外,更注重身形的配合,将整个身躯脊干当作一体来发力,全身像一条鞭子一样抽甩,感觉脊干就如一条龙一般。 上得城墙,洪熙官把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吐露了出来:“是龙爪手?龙形拳的基础是龙爪手?” 上一次严晶心并没有来得及仔细地跟他交流龙爪手这门功夫,后来杭州的事务过于烦忙就忘了,导致洪熙官看到龙爪手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五枚听得他着急的发问也有一些小得意,刚想解释却猛地伏下身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是巡城的清兵,现在的清廷在各地都执行宵禁,晚上的巡查也很紧。 洪熙官也跟着伏身躲藏,却更加兴奋,因为他发现五枚的身法深具龙形身法的精髓。 这种身法非常柔和连贯,却也十分突然,把整个身躯连成一线联动无间,感觉骨骼都变得软弹,一点都不突兀。 躲过了巡城的清兵,两人回到洪熙官家中,后者还想缠着五枚谈一谈龙爪手呢,五枚却看着睡着的胖嘟嘟的洪文定眼都不眨一下。 她还试着抱起洪文定,小心翼翼的靠在胸前。 洪文定这小子虽然断了奶了,可猛地窝进一个绵软温暖的怀抱,还以为是娘亲抱起他呢,咂巴咂巴小嘴,还把嘴巴凑到了五枚胸前软肉上,这是梦里想着吃奶。 胖小子这种行径,让五枚烫红了脸,也把她内心的母性激发了出来,轻轻地给洪文定撸撸头,说不出的慈祥。 洪熙官看得都痴了,一家子就该是这样,看来要用洪文定把五枚给缠牢靠了,一定可以重新过上温馨暖人的日子。 清灯古佛有什么意思,人就该结伴成群。 第165章 草木随时长 严晶心再度醒来时精神很好,可她也郁闷坏了。 倒不是洪文定的“龙爪手”让她抓狂,而是梦境坑死人不偿命。 别说什么一梦千年了,梦境的时间比例在那,一晚上了就过个十来天。 编剧导演可以搞条字幕以很多年以后,可该死的梦境不行,时间就卡在那里,到点了就会醒。 这个责任当然得赖到魏溯难身上:“都怪你,要不是你说调整生物钟,哪至于这样,现在好了,八年啊,怎么办?” 能怎么办?生受呗,魏溯难无言以对,只得殷勤地煲点糖水送上。 气劲版的莲子羹,清甜下火,保证破壁,他将从严晶心这里受的蹂躏全都转嫁到了莲子上,一碗莲子被他碾成了齑粉,正好锻炼指力。 严晶心摆出了正宫的姿态,小嘴浅尝,先皱眉才舒展:“还行,比上次的磨得细了很多,怎么回事?” 魏溯难随口胡诌:“新买了一台破壁机,不错吧?” 又一个白眼送上,严晶心可不好骗:“还破壁机,都没听到响声,用手捏的吧?” 魏溯难只能呵呵以对,严晶心还拉过他的手来看了看,还诧异一声:“咦,可以啊,手劲上来了。” 一切伟力归于女票,魏溯难上交功劳:“都是拜龙爪手所赐。” 魏溯难可是很懂打蛇跟棍上的:“不过龙爪手跟其它的龙形拳架好像不太一样,像蛇拳就不会像龙爪手一样发力,很多仿形拳好像太过注重模仿,反身失了真意。” 他是想从严晶心处再多**些东西来,严晶心还没有教完龙爪手呢,已经开发出了蛮多功用,应该继续深挖。 龙爪手锻炼指力的方式就是捏东西,核桃、石子或者别的颗粒状的物品都可以,只要够硬就行。 还不是单纯靠指力,也不仅仅是锻炼手部的肌肉群,而是全身联动利用脊柱来调用全身的劲势,也不是单纯的气劲运用,而是磨练全身的骨骼与气劲的联动。 国画里有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之说,指的是很难把老虎的气势画出来,可比较起来画龙更难,老虎还有活物可以参考,龙形是没有实物可参照的。 因此龙形拳法并不是模仿龙这种瑞兽,而是运用人体自身的一条大龙的法门,以脊柱联结头部和四肢,当骨骼在动作中完全配合起来时,就获得了恐怖的力量。 猴拳参照了动物的姿势,但猿猴是直不起腰来的,总是弓着拘着,灵动之余失之力与势。 直起腰来可以直立行走的猿猴就进化成了人类,可见对于脊柱的开发决定了动物的能力上限。 龙形拳法应该就是在这一点上获得了启发而创造出来。 因为龙爪手是反过来去重新练习骨骼的劲道,这让魏溯难有了新主意,或许可以在骨骼上开发新的武功。 他精通金刚不坏体,也将虎豹雷音练到了熟能生巧的地步,这两样功法针对皮肤、三焦,却被魏溯难延展了出去。 因为方世玉需要长高的缘故,魏溯难做了大量的功课,他发现骨骺在骨骼发育中的作用。 同时魏溯难也知道骨骺软组织里的二型胶原蛋白跟三焦、皮下组织、软脑膜里的胶原蛋白是一样的。 于是他设想着利用连通全身的间质胶原和纤维结构来传导气劲,用虎豹雷音加速骨骺的生长。 骨骺就是骨骼关联的的地方,连接骨骼的“筋膜”弹性决定关节发力的量与度。 经常说功夫练到骨子里,这个骨子一般说来就是指关节的拉伸闭合,反正机械结构完成动作和发力就是靠“关节技”来实现的。 关节既决定了动力的传导,也从矢量关系上决定了功率输出的效率。 两相对比,魏溯难觉得龙爪手就是一种全身的关节技,他也跟严晶心阐明了自己的想法。 严晶心仿佛发现了新天地,她回溯了一下魏溯难的思路,发现小男票人如其名,解决了大难题。 那就给点甜头,严晶心说出了自己的见解:“通常我们所说的寸劲就是一种关节劲,为什么它能在小幅短程实现发力,就因为寸劲是全身协调出来的力量,看不见大动静是寸劲发力的过程被整体遮住了。” 魏溯难如闻天音:“我也是这样想的,龙爪手是一种内化了的迷踪步,只不过剧烈的运动都在骨骼层面发生,被肉体包住了看不到。” 也不知道是莲子羹的甜美让严晶心心满意足,还是魏溯难的意见让她觉得大有斩获,反正严晶心是笑眯了眼。 她的知性美泛滥了,也出奇地耐心:“寸劲源于龙爪手,不同于用肌肉筋膜发出的力量,而是骨骼联动,当全身的劲力都能协调时,它统合出来的力量是很大的,再用气劲催发,你想到了什么?” 魏溯难眨了眨眼,发现严晶心身上好像渡了一层母性光辉,隐隐多了几分贤慧的影子。 难道是被洪文定给开发出来了?还是小师姑综合症发作?妈宝难把头脑里的羞耻念头挥散,集中起了注意力。 “骨骼就像是兵器,如果气劲跟骨骼能和谐地联动,振动的增幅就大了,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严晶心也不知道妈宝难脑袋里有那么多弯弯绕,不然非打屎他不可。 现在嘛,严晶心对魏溯难只有激赏。 她变身了小师姑言传身教娓娓道来:“三焦、肌肤其实是提供了一个气劲的空间,就像是丹田气海一样,等于是一个共振腔,结合气劲与骨骼的谐振,确实能把振幅增大,获得更多的动量。” 经过了高考前最后阶段的恶补,严晶心的物理也长进了不少,都能头头是道举一反三了。 魏溯难思索了一下再一次说出了让严晶心惊讶的观点:“不对,传统所说的骨力应该不止于此,如果只是关节劲的话还是有些偏颇,毕竟关节在骨骼外,不能算骨骼本身,而且动量大了也得骨骼能承受。” 严晶心皱起了秀眉,西施捧心样:“你的意思是指骨骼也可以作为力量源泉?” 有人已经给她装好了思路的索套,还推了一把:“好的兵器可不仅仅跟外在的气劲相互作用,而且应有良好的导通或存储能力,想想打狗棍。” 总是提头不讲尾,两个聪明人说活就是费劲,猜来猜去一大箩筐,可两人就是享受这种思维上的捉迷藏乐此不疲,算是一种高知版的打情骂俏。 严晶头照着魏溯难给出的诱饵蒙眼狂奔:“也对,骨骼是可以导通气劲的,里面的骨髓含有大量的胶原蛋白,从材质上说它与三焦等胶质结构是相连通的。” 说到了人体的学问,严晶心就比魏溯难懂得多,她可是在顾奶奶的指导下提前做了功课,很轻易就找到了关联的部分。 魏溯难则适时地揭开了迷雾,后面是座高耸巍峨的大山:“我认为现实里气劲没有被环境中和掉,可能是因为它储存在骨骼里。” 严晶心的语气变急了:“为什么会这么想?不过还真有可能,因为骨髓是生血组织,再生能力很强,二氧化碳形成的酸性环境确实无法侵蚀到它。” 不等魏溯难回复严晶心就自问自答了,还显摆了一下她刚学到的人体生理学。 可魏溯难却不跟她讲学问,他讲故事:“我是从马宁儿处得到启发,他已经成了废人,西城番僧用毒药浸泡他,让他练成了钢筋铁骨。” 二人现在已经默认梦境跟现实的真实度并无差异,所以他们都将梦境当成了一个实验场所。 严晶心并没有怀疑真实性,而是思考起来了关联性:“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 “毒药里的成份不外乎就是生物碱。” 魏溯难揭迷底的方式也很跳跃,都吓了严晶心一跳,她马上驳斥之:“风牛马不相及!” 魏溯难挑了挑眉间的平光镜,这是他得意之时的习惯作动:“再加上骨髓异常增生症呢?” 严晶心好像被他的俏皮劲电到了,感觉这样的动作特别撩人,但话语里的信息又特别怂人听闻,她陷入了思索。 没发愣,手上摆了摆,严晶心一边分析一边复盘:,“等等,我想想,白细胞增多与骨骼里的二氧化碳无法排出有关,利用生物碱的毒性来压制白细胞,就像化疗一样,跟现实里正好相反。” 严晶心好像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人忽然就变得精神了,美目盼兮瞳生异彩,快到了阀值点,得意忘形之下搂住魏溯难就嘴了一脸。 等她发现自己的行为出格,又闹起别扭来,必须把锅扣到魏溯难身上。 她开始找后账:“不对,你怎么知道马宁儿的事情,不是吧,你催眠了马宁儿?你就不怕万一他清醒过来?这也太冒险了吧!” 妈宝难的马脚露得太明显了,严晶心一下子就反应出来,他说了一截藏了一截,藏了“私房钱”还炫耀,这下被抓个正着。 魏溯难却面带得色:“不怕,就算是失手了也值得,至少已经知道如何浸泡毒人,唯一可惜的是配方没有弄到手,清廷就是靠着毒药的配方要胁马宁儿。” “那么重要的配方,没机会的,除非……” 又当又立是小魔女的必备技能,刚才还高黑板上呢,转头严晶心又患得患失起来。 魏溯难不纠结,他早就策划好了的:“还有八年的时间呢,可以慢慢谋划,等马宁儿恢复过来具备行动能力,我可以跟他联手里应外合,把西域番僧控制住,再催眠他,不就手到擒来了吗?配方是会有的!” 严晶心的大眼又亮了,想给魏溯难的软腰来一发无敌风火轮,又想起现在不是小施薄惩的时候,得奖赏。 可她又觉得刚刚还尴尬了一回,对妈宝难太好似乎又过于高抬他了,严晶心只能双目炯炯地盯着他,那目光,能吃人。 魏溯难感觉自己随时有被“吃掉”的风险,他赶紧再行注意力转移大法。 “现在可以确认一点,骨力是真的存在,骨骼应该可以储存导通真气气劲,也能调用,就像是外骨骼的许多模块里有辅助动力一样,如果找到练习骨力的办法,配合金刚不坏体,那就真的能练出铜皮铁骨来。” 严晶心咋喜还忧:“提升骨骼的密度和硬度并不那么容易,现代科学都做不到呢!” 魏溯难目光反杀:“还是有机会,我们是没有现成的练到骨子里的法门,我想来想去也就想到了补钙一条路子,就像方世玉长个子一样,让钙离子沉积下来,铁骨做不到,玉骨总行吧?玉石的材质也足够细密了,也不过是钙盐。” “己经证明虎豹雷音可以促进骨骺生长,如果在骨骺线闭合之后继续刺激并且加强补钙呢,能不能做到?” 严晶心试着想办法,但魏溯难摇头连连:“有限制,首先关节的间质膜虽然跟骨髓连通,但通道狭窄,虎豹雷音对于骨骼的作用很小,我觉得应该有另一套循环系统,是基于骨髓的。” 路子被堵死了,思路凝塞让严晶心很焦灼,不知不觉就背诵起那些“武学秘籍”来。 “欲使元气完足,变或金刚之体,入静,以粗略之呼吸开通气道,以意力送至丹田,行后天呼吸之法,待气息平缓,则舌搭天桥,由细微渐至屏息,达无思无虑之境,五蕴皆空,顺气息之自然,似有似无,勿庸暗数矣,久之丹田膨胀如鼓,坚硬如石,宜再注尾闾夹脊,以上达至玉枕及玄关,一气灌活,周而复始,上至泥丸,下至涌泉,气息绵绵,听之无声,视之不见,所为至人之息以踵者是也。” 背完了严晶心还强调了一遍:“这是薛颠的雷音发论,是大周天练习方式,我想起它来就因为薛颠的年代应该也没有办法化劲聚气了。” 觉得不完全,她又背起了孙?堂的拳意述真:“心中神气一定,每觉下部海底处如有物萌动。起初不甚着意,每日练之有动之时,亦有不动之时,日久亦有动之甚久之时,亦有不动之时,渐渐至于停式,心中一定,如欲泄漏者。” 也不等魏溯难发难,严晶心自己就挑刺了:“但是他又说这是明劲易骨之道,练之以筑其基,以壮其体,骨体坚如铁石,而形式气质威严状似泰山。听着倒是练骨之法,但二者的顺序好像反过来了。” 魏溯难仔细咀嚼了许久,微微摇头:“不对,不是反了,而是根据环境的变迁修改了功法,因为没有办法让气劲在身体里停留,所以直接把它导入到骨骼里存储,没有气劲,就直接用骨力。” 一边说一边整理思路,魏溯难慢慢地理顺出来:“前面薛颠的说法很明显是内呼吸,但不是氧气和二氧化碳交换的呼吸,而是完成了一个呼吸循环后,在气劲层次的呼吸,我们把呼吸分为内外,不苛求它是同一物质的传递,如果有一种体内分泌物与气劲相吻合,那你把它转储进骨骼去的流程梳理出来就明白了,只不过字眼上大家都漏过了这一点的区别。” 严晶心豁然开朗:“这种物质从气海与脊柱搭桥的地方注入人体的大龙,然后通过骨髓流通到全身的骨骼,这就通了,内呼吸其实是产生气劲的物质的转储交换过程。” 魏溯难帮她一锤定音了:“也就是说,在无法于体内存储气劲的年代,练气的流程变动了。” 还可以倒推,严晶心再往源头走:“从这一点来看,是将兵器与气劲的结合方法直接放到了骨骼的调用上来。” 可魏溯难又重新变了方向:“或许兵器的使用方法本身就是从骨骼的劲力原理发展出来的呢?” 严晶心雀跃不已:“是了,最早的武器是石器,后面才转用骨器,再后来才出现金属制品,如果不是气劲的原因,石器明显比骨器坚硬,没道理弃石就骨的。” 要说历史知识,严晶心对妈宝难可是碾压,家学渊源,正好可以晒晒。 逻辑分析还是魏溯难更在行:“然后用了骨器,又发现虽然能导通气劲了,但还是不够坚硬,参照气劲与骨骼的配合原理,金属武器被创造了出来。” 到了这里答案就很清晰了,严晶心也不再计较梦境里的八年:“为了解决这个难题,确实值得花时间来攻关,不要说八年,就算是八十年也得干。” 可能因为解决了疑难,魏溯难心绪一松说话就大意了:“所以啊,你得当好后妈,把洪文定培养出来,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在洪文定身上就可以验证这个武学至理。” 他本以为事涉武学,一定可以勾动严晶心的念想,可魏溯难没想到,他把母老虎给惹急了。 “那是个活人,还是你的儿子,怎么能这样想呢!” 还好没人旁听,不然天就塌了,魏溯难一撇嘴:“那不是梦境里的事情嘛。” “那也不行!” 严晶心母爱泛滥了,还记起了前头的旧账:“还不是因为你,时间流速的问题你得解决掉,不许拿文定做实验。” 说来说去又绕了回来,魏溯难请君入瓮装着了自己。 第166章 衣带相托付 魏溯难发誓一定要让时间走快些,不然他开学报到前的时间就太难熬了。 是双重煎熬,白天要被严晶心烦个透,晚上还要被梦境里的洪文定累成狗。 不管骨力的练习法门如何落实,洪文定也还是得练习金刚不坏体,这是基础和先决条件。 现在买药材的银钱也有了,可以开始长远的筹谋。 泉州城是大城,各种物资也不缺,离着莆田少林寺也不远,挺方便,洪熙官这个飞贼就大隐隐于市,在泉州安顿了下来,开始为洪文定筑基。 练习金刚不坏体须泡药汤然后推拿拍打全身活血,一直搓到皮肤通红见痧才合格。 洪熙官本来也跟洪文定说好是做游戏,结果一上手洪文定这小子就不干了,痛得嗷嗷直叫。 小孩的皮肤很柔嫩,必须谨慎行事,其实洪熙官也很注意悠着力气,可到头来还是麻爪了。 洪文定不配合,蹬来晃去根本就没法下手,也没法点穴,一旦截住了行脉经络不活就无法通过皮肤来吸收药力。 洪熙官就只得停下了慢慢哄,拨浪鼓什么新奇玩意都没用,一靠近他就瞪着乌溜溜的大眼定定地盯住洪熙官,意思很明白:你别动,再动我就哭。 也不知道当年方世玉是怎么做到的,苗翠花能用竹片来抽打方世玉,他还能忍住,最后竟然没有留下心理阴影,不得不说苗翠花真中神了。 无计可施,洪熙官只能咬着牙霸王硬上弓,可这么练了两天就出事了。 洪文定跟老是打他屁股的老爹不亲了,整宿整宿的说梦话,不断地喊娘亲,还全身抽搐。 一开始洪熙官还以为是小囝初练武功太辛苦,熬过了一段时间就好,没成想他怎么哄都哄不好,讲故事越听越兴奋,盼鬼脸还吓着了,总之就是不肯老实睡觉。 而且洪文定越闹越厉害,从第三天开始连觉也不睡了。 就熬了一晚上,大胖小子就像脱水的茄瓜一样,皮也皱了脸也青了,好像得了重病一般不再水灵活泛。 看着实在是心疼,洪熙官只得去拜托五枚,真是旧债未偿,新债又生。 说来也怪,五枚过来一上手,洪文定就不再哭闹,睡得那叫一个香。 第二天再让他泡药汤时,只要五枚呆在旁边洪文定就乖得不得了,五枚帮他推拿时他也不闹,还咯咯笑逗五枚开心。 这小子,就是看人下菜,以后铁定就是个小流氓。 其实五枚来换手也有后遗症,洪文定在梦中要练“龙爪手”,手感不好他就睡不老实。 所以五枚只能衣不解带抱着他睡,一刻也松手不得,一旦将他放下马上就喊娘亲想哭。 这就尴尬了,五枚一个未嫁人的黄花姑娘,莫名其妙就当了人家的娘亲,还得一口一口地应着。 五枚将这个罪孽算到了洪熙官头上,冷嘲热讽算是轻了,龙爪手版的无敌风火轮使出来,那才是鬼见愁。 连洪熙官这么个七尺昂藏都顶不住,可顶不住也得顶,人五枚没说不,他洪熙官就得行。 五枚整天陪着洪文定,也没办法开工,洪熙官还得五枚那份活给揽了,他得把咏春会的资金来源包圆。 从两张嘴变成了百多张嘴,洪熙官再一次体会到了穷文富武是什么滋味。 虽然咏春会的成员不用像洪文定一样泡一次药水就得花几十两银子买名贵药材,可人数多了加起来的消耗也挺惊人的,洪熙官只得疲于奔命。 别人当飞贼吃香喝辣,洪熙官这个飞贼却累成狗样,都想把舌头伸出来喘气。 银钱是流水一样往外淌,又过了旬日,洪熙官就真的顶不住了,都顶着个黑眼圈了,虚的。 只能找五枚商量,还是摆事实讲道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有正常的进项,这两天巡查的清兵增多了,遗落的死角也变少了,应该是我们光顾的富户过多,引起了清军的警觉。” 五枚也同意他的观点,她其实也累得够呛,晚上得哄便宜儿子睡觉,白天除了洪文定之外还有那些咏春会的姑娘们,也是连轴转。 洪熙官算是戳中了五枚的内心,她闻言心有戚戚:“泉州城虽大,我们下手太频繁的话还是会引人注目的,而且大量地购买药材也很惹眼,是要想想办法了。” 就算泉州城里的豪门富户多,也经不起飞贼见天光顾,洪熙官还净挑清廷的官员以及投靠满清的富户下手,人家当然会炸刺。 看来想通过劫富济贫拉起一支队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讲到生财有道五枚就没有什么好办法了,严晶心一贯的套路就是下手夺,自力更生那一套是魏溯难该考虑的事情。 五枚也一推干净:“现在也不像在杭州那般能见光地发展,而且也没有什么好地方好项目。” 洪熙官却早有计较:“项目和地方都是现成的,我们去高溪庙,那里背山面海,是以后天地会的总舵所在,我们想要组建一支军队的话药材的消耗量是惊人的,不可能购买现成的也买不到那么多,靠山吃山,找一个出产药材的地方自己采摘问题就解决了。” 五枚还真有公主范:“这倒是老成熟谋,但光靠药材不够,还得有口粮和足够的银钱进项,不然拉不起一支抗清的大军。” 见五枚被说动了,洪熙官赶紧趁热打铁:“可以建立根据地开荒搞耕战,既然几十年后天地会把总舵放在那里,说明那里的自然条件一定良好,同时那里一直有青花窑口,土质没问题,可以建一个窑口将骨瓷再弄出来。” 五枚细一思量也挺高兴,可又有些为难:“骨瓷往哪卖?” 洪熙官胸有成竹:“陈近南,他手下有郑成功的船队,用骨瓷去打开海贸的壁垒总比用茶叶丝绸好,可以大量复制而且没有竞争对手,关键是成本低,就算是丢了砸了也不心疼,堆也能堆死西洋的海商。” 五枚的心情有些沉重,摇头道:“郑家抗清的态度并不坚决,郑成功一死,郑家两脉就在争权夺利,根本就不卖前明的账,以后郑克爽还会投靠康熙,绝对是有奶就是娘的主。” 洪熙官好像等着五枚的话呢,他竖起一根手指:“正因为这样才要跟陈近南合作,人都是趋利的,哪怕陈近南自己是个道德完人,但他的手下还是会顾虑权衡,反清不就想脱离满清的压迫过上好日子吗?难不成是为了吃糠咽菜?” 五枚眼现厉色:“你想算计陈近南?” 洪熙官理直气壮:“怎么能说算计呢,这是一场人心的拔河,只要陈近南跟我们合作,就可以拉拢他的手下,到时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会跟谁干,与其到时便宜了康熙,还不如便宜我们。” 权衡再三,五枚点头了:“倒是可行的路子,有骨瓷的话海贸就会被我们抓在手里,此事宜早不宜迟,寺里应该有渠道通知陈近南,我们该回寺一趟。” 洪熙官的手指却没放下,反而又多加了一根:“我们还要为少林寺准备一个退路,我想就照着原来的轨迹设在高溪庙,反正红花亭结义也迟早上演,几十年后清廷都发现不了高溪庙,不如我们就直接把它做大。” 五枚颔首:“泉州这里确实太惹眼了,清廷布有重兵,活动不方便,确实应该做好南少林转移的准备。” 洪熙官却出乎意料地别出心裁:“不是明面上的转移,是暗中再建一个少林,以提防清军对南少林的破坏。” 五枚的眉头又蹙了起来:“扩建高溪庙费用可不小,而且费时费力,钱能挣,人可不好找。” “你手里的这些咏春会成员可以挪过去,也是沿海,建一个盐场一边筹集经费一边给清廷放血,把盐利拿到自己手上来,对了,就让苗显去干这个事,也算是重操旧业,还可以像李巴山一样到处建立武装据点,收集培养人才。” 这就说到了五枚心坎上:“苗师弟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把他拉出来也可以放心,南少林还是有很多俗家弟子的人脉,可以好好利用,既给他们带来营生,又发展了脉络,到时只需要在此基础上行事就能一呼百应。” 但洪熙官所想不止于此:“我们可以通过寺里的渠道大肆收养孤儿少年,送到高溪庙培养,连年战乱,这样的人并不少,八年,足够教出一批武林高手来了。” 说中了五枚的心腹之患,她作了苦脸:“也对,白眉和冯道德等人不得不防,可我到了南少林却找不到这两个人,应该是他们脱离南少林之后另行的化名,现在也没法确定到底是谁。” 像赶苍蝇一样摆了摆手,洪熙官没安慰,尽扎心了:“没犯事之前你能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我们才要另起炉灶,绝世高手都可以批量了我们就有了自己的班底,从小培养才万无一失,我想这可能也是梦境让我们用时间来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 洪熙官说着还向上指了指,也一脸的苦相。 不过转瞬他又恢复了神采,再一次伸出了一个指头:“福建多煤铁矿,我打算把工坊再建起来,到时就是一个巨型的陈家沟,没有工业的力量,没有办法快速发展。” 五枚看着他笑,笑得洪熙官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谁都喜欢搞老本行,一招鲜,吃遍天嘛。 不如索性给他添加点料,五枚语出惊雷:“确实应该组建了一支高手云集的队伍,其实你可以将那一些真实历史里存在的宝藏挖出来,用它来作为经费,比如张献忠的沉银,我爸可是有很详细的地址,搜寻时他也去了。” 洪熙官的黑眼圈马上睁大了,猛地一拍脑门:“我还想着去哪找个宝藏,却漏过了这么大一个钱库,除了你这里我还打过四十二章经的主意,可江口沉银可比满清龙脉宝库容易多了。” 想了想洪熙官不甘心:“除了张献忠的沉银,《永乐大典》也要起出,对了,它到底藏在哪?” 五枚没有藏私,直爽得很:“就在南京,北京事急,先帝崇祯送父王送出京城,携带《永乐大典》作为国祚传承,后来父王就以先帝所赐玉带作为登基的信物,也将《永乐大典》的藏宝图绘于其中。” 说着她开始单手在腰间掏摸,好像要把腰带解出来,吓了洪熙官一跳,赶紧岔开话题:“别不是金大写的大功坊宝藏吧?难道梦境还真照进了现实?“ 白了洪熙官一眼,五枚将一条嵌着玉石片的腰带拿了出来,递给了洪熙官:“里面藏有一块绸缎,你翻出来。” 洪熙官依照五枚的吩咐翻出那块绸布,展开一看,是一幅藏宝图。 怪不得她解腰带呢,刚才洪熙官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还担心进展太快了,原来五枚是想拿出这根贴身收藏的玉带。 由于在梦境里少了担心,洪熙官的撩技也点满了,嘿嘿一笑说话就放肆了:“公主解带相托,看来对小生是信赖有加,难不成我还有机会当驸马?” 这次就不是白眼了,一脚踹了过来:“美得你,一边去!” 动作过疾过大,洪文定又睡不安稳了,嘴巴吧唧吧唧地咂动,就像是吸奶一般。 刚才两人的动静吵到洪文定,他伸出小手抓实了五枚的衣襟,口中不断喃喃着:“娘亲陪着宝宝,不要走。” 五枚瞪了洪熙官一眼,忙摇摇拍拍趴在她怀中的洪文定,嘴里也哄着:“好,文定乖,娘亲不走,娘亲陪着文定睡觉觉。” 妈蛋,洪熙官看得眼都大了,这个样子实在是让人有点血脉贲张哟,阿米豆腐。 他赶紧出了房门,得去找点冷水洗把脸,清醒清醒。 洪熙官还真没想吃豆腐来着,儿子的账不能算老子头上,可有些人就不讲理,万一到时严晶心掺杂不清,醒过来回到现实日子就难捱咯 不过洪熙官回过神来觉得张献忠沉银还真的可以捞,只要集齐一票武功高手,再制造出相应的潜水设备,有详细的地点打捞的难度并不高,也不怕走漏风声。 而且江口沉银都是财货,文物价值并不大,不会对文化传承造成破坏,与其让它被江水浸泡冲刷,还不用拿来干点有意义的事,其中的黄金白银宝石玉器换算起来有近亿两,有了这笔资财足够拉起一支大军。 时来运转了呀,洪熙官畅想着这几件设想一一实现的样子,不由得痴笑了起来。 次日,五枚给咏春会的成员留下盘缠经费,让她们直接前往高溪庙,只要将青丝一去装扮成尼姑,以传法建寺的名义行动,就不会惹眼。 经过五枚后一个月来打下的基础,咏春会的成员们也可以独挡一面了,至少成群结队安全没问题。 洪熙官则带着洪文定与五枚起程回莆田少林寺,五枚为了组建自己的班底,进入梦境后就离寺到了泉州,为了安排好接下来的计划,她也得亲自回去一趟说服莆田少林的方丈至善禅师。 理由她和洪熙官都商量好了,就说从清廷处得到情报,莆田少林寺内藏着清廷的内应,为了反清复明的大业的安全,南少林需要另作筹谋。 只是洪文定认定了这个娘亲死都不撒手,没法跟一岁多的小孩计较,五枚虽然脸上挂不住,但还是生生忍了下来,将洪文安背在了肩上。 看来五枚还俗的方便之门还是被推开了一条小缝,为此洪熙官还特意奖励了洪文定两挂糖果,立功啦。 是真糖果,麦芽糖裹的果饯,让洪熙官又想到了一条生财之道:“漳州就有甘蔗,高溪庙周边的山地可以发展制糖业,糖盐并举,财源滚滚。” 五枚没好气,托了托洪文定的屁股,安抚了一下让他别太闹腾,嘴上也没闲着:“行了,你都快掉钱眼里去了。” 两大一小这个样子,活脱一家三口。 五枚今天也没有再穿着师太的装束,而是作了普通女子打扮,让她穿着僧衣背着洪文定也确实是不像样,一个年轻的女尼有了孩子,伤风败俗哟。 从这一点上来说,五枚的牺牲太大了。 就连至善禅师也被她的样子吓到了,才出寺一个月不到,就有了个大胖小子了,这手脚也太快了吧?! 而且洪文定嘴里不停娘前娘后的,看五枚的神色也乐在其中,感觉这小孩就真是她儿子一般。 老禅师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事没见过,却还是被今天这一出强行长眼了。 于是至善禅师索性顺水推舟:“阿弥陀佛,师妹你的尘根未净,且还俗去吧。” 五枚羞恼至极,干脆冷笑:“师兄也不问一问孩子的父亲是谁?” “谁?” 至善从善如流,当真就问了。 五枚却看了一眼洪熙官,朝着至善努了努嘴:“师侄,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洪熙官心中是风起云涌,说了就有可能达到将五枚拐骗回家的目的,也可能让便宜师父吐血三升,该怎么选择呢? 第167章 家贫无外虑 还是讲点别的吧,洪熙官果断开启了注意力转移大法,将南少林的危机跟至善道了个一去九进一。 至善听了个十足,口吐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寺中僧众依然未能放下杂念,贪喷痴不绝则尘根难消,然佛徒诚挚,如何能以未有之事区隔之,实在有违大开方便之门的真意。” 中译中,至善的意思是投靠清廷出卖少林寺不对,但别人的刀还没砍过来,怎么能因为一个可能就把阖院僧众排除在外呢? 是不是有点迂腐,但至善从佛法的角度认为人性非恶也有道理,不应该像防贼一样防着寺中僧尼。 五枚和洪熙官的再造少林方案在第一关就被卡住了,分分钟胎死腹中。 洪熙官可不是从前那个一腔纯诚的武夫,他可不愿在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逻辑圈里绕。 谁又真能消得空无?至善也有南少林这个执念吧。 总之得设法搞定至善,不然谈来谈去都是无用功。 于是洪熙官摆出老实本分的样子开始忽悠:“师父,弟子于佛法一道无甚心得,却知道地藏王菩萨的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非大毅力大功德不成宏愿,众生实苦,沉沦地狱而无法自拔。” 至善听得洪熙官的泛泛之论,脸上现出慈色,这个弟子进益颇大,可惜不承衣钵,只是俗家武力金刚。 没等至善回神,洪熙官的转折就来了:“就连菩萨也将清空地狱视为涅盘之举,可见很难达到,不然就遍地菩萨到处佛陀了。” 这话也没错,至善也只能“善哉善哉”了。 但洪熙官还有后招:“修持明心见性,就是因为众生暗诲欺心,才须佛法指引,这个过程很长,是谓无量劫,在此之前心狱难以超脱,大部分众生心杂念丛生亦是必然,佛徒也是众生,不能免俗。” 诶呀,洪熙官还真将至善难住了,他对洪熙官的感常还停留在从前,认为这个俗家弟子是个一根筋的实诚人,现在弟子猛地抛出这番见解,至善还真不好接。 赞他对,洪熙官就会照此执行,斥他错,至善又没有解决的办法,佛理跟刀剑说不通。 没办法,至善只能搬出寒山拾得问对录:“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受不了至善的无能唠叨,再过几年别人都杀上来了,怎么看?躺平着看刀利不利? 那就直指核心:“师父,要么像北少林一样接受清廷的敕封,让五台山清凉寺派任住持,要么就得奋起反抗,再看多几年清廷根基日稳兵力越足,到时怎么看都是眼睁睁。” 至善祭起“铁面金刚脸皮神功”沉默不语,洪熙官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洪文定这个小乖乖又立功了,他看见老爹侃侃而谈不明觉厉,便窝在五枚怀里伸出了小手狂拍:“爹爹好厉害,棒棒。” 打雷了,快下雨了,心情却收拾不住,至善感觉五雷轰顶。 这个小娃叫洪熙官爹,然后嘴里唤五枚娘亲,这这这,辈份全乱了,是因为寺里的蒲团太旧了,还是积香厨的锅里混进了荦油? 洪熙官当真厉害,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至善索性闭目凝神,先得把佛心稳住,不然心乱了佛法也乱了套。 南少林跟前明是纠缠在了一起,想斩都斩不断,当年抗倭南少林出了大力,前明的武将大多跟南少林有或多或少的牵连,后来抗清南少林的俗家弟子也是主力。 北少林可以换个主子投靠,南少林却有着鲜明的前明印记,想改换门庭完全不具备可行性。 今天更是又陪绑了一回,自己的弟子还跟五枚这个正宗的前明公主有了孩子,更是彻底将南少林绑上了战车。 看来是天意使然,也许是佛祖冥冥中指引,至善只能从心,长呼佛号。 “阿弥陀佛,罢了,五枚,就照着你的想法去做,需要寺中支持的地方师兄都会帮你周济齐全。” 老禅师也不再纠结于这个喊五枚娘亲的小肉肉到底是谁的种,大事要紧,既然南少林脱不出旋涡,那就得站在旋涡中心。 再建少林寺抗清一事,南少林必须掌控主导。 见至善被说服五枚还奖励了洪文定,在嫩嫩滑滑的小脸上啵了一口。 五枚的要求很简单:“方丈,只需要联络陈近南,具体的事宜我会跟他协商,最好不要经手第三个人,更不要有第四第五个人。” 自己还被嫌弃了,至善老禅师心里不得劲啊,得压下嗔念,南无阿弥陀佛。 洪熙官保得安抚便宜师父受伤的老迈心灵,他还得给不知躲在哪的对手多上点眼药。 “师父,请允许弟子在少林寺中物色合适的人选,弟子会亲自与他们接触说服,就不另行周知了,毕竟清廷到底在寺中策反了谁,又有哪些目标我们都不情楚,事不密则不成。” 好你个洪熙官,真是不当人子,撬走师姑不找你算账便罢了,还想挖少林的墙角。 连方丈都隔在外头,难不成老衲也是清廷的奸细?你才是奸细,你全家都是奸细,卧底少林偷了个底朝天。 可至善也说不出什么来,一旦下水湿了鞋就再也没法上岸,他也只能顺着五枚的心意行事。 唉,当年就不该贪图朝廷对南少林的助力,是自己犯了贪戒。 其实痴戒也犯了,总想着把南少林发展起来,能力压祖庭一头,这是南少林历代方丈主持的执念,至善也不能免俗。 贪嗔痴三戒皆悖,看来自己的修持还不够,至善不想说话,只跟洪熙官摆了摆手,随你便吧,老衲看不见听不到。 这就是默认洪熙官可以打着至善的名号便宜行事了。 洪熙官喜出望外,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他接下来要“策反”苗显。 别过至善,五枚也跟洪熙官说起了苗显,其实不用策反,苗显本来就唯五枚马首是瞻,一直是五枚的小尾巴。 为什么苗显比五枚还小却也被至善代师收徒认作师弟,皆拜五枚所赐。 苗显家是明朝的将门世家,出过三任山海关守将,没错,吴三桂的山海关总兵原来是苗显爷爷的职务。 按苗显的话来说就是:“要不是爷爷被调离山海关,哪能出吴三桂那样的大汉奸,估计现在山海关还被我家守得固若津汤。” 明末四处板荡,苗家这个忠心耿耿的武将世家自然被皇帝放在身边,京城事急,崇祯也派出了苗显的父亲护卫福王脱身。 崇祯自己无子嗣,朱由崧就是根正苗红的大明袭裔,当然要由最放心的人负责护卫。 就这样苗显成了五枚的跟班小弟,直到五枚进了南少林,也将苗显带了进来。 如此说服苗显更简单了,洪熙官拉着他去了后山,手底下见真章。 苗显也一肚子郁闷,这个比自己还大的师侄以前在寺中也跟他处不到一块,整天就是个闷葫芦,怎么这一次回寺就跟自己套近乎了呢? 所以他把话放在了前头:“说清楚,我可没钱,身无长物,你在师叔这打不到主意。” 洪熙官没套近乎,出了寺拐了个弯避开了旁人的视线,洪熙官就向苗显攻出了一掌。 看着渐渐变大的肉掌,苗显不但没有生气,还两眼放光。 苗显这个小师叔就是个武痴,整天想着把金刚不坏体补充完全,因为他的家传“绝学”是防守,守城守关当保镖。 走入武林苗显也希望能练就一身无法破防的武功,可洪熙官攻来这一掌搔中了苗显的痒处,好像无往不利啊。 是庖丁解牛手,立足于不败然后能找出对手的间隙来,正是苗显最喜欢的考验。 苗显话也不说一句就旋身一冲,以光光头迎上洪熙官的掌刀,铁头功,圆不溜湫刀枪不入的天灵盖撞过来,问你怕不怕? 头盖骨是人体全身最硬的部分,在没有完整的金刚不坏体功法前,苗显当然首选铁头功,把自己当成一颗炮弹一样砸向对手。 洪熙官可不怕,他变掌刀为握爪,一下子就摁住了苗显的脑袋,一招太极卸劲,化解了苗显的攻势。 同时一个倒撵猴,右手一引铁头错身,左手抓住苗显后心的僧衣就这么一抡,将之甩了出去,竟飞了两丈余。 洪熙官是用巧劲抛飞苗显,他在空中一个空翻,落地并不需要缓冲就站住了,也知道洪熙官并没有恶意。 就是跟自己试招,苗显摸了摸光光头,见猎心喜:“老师侄,有两下子啊,不过看着不像是寺中武功。” 虽然搭了话,可苗显的身形却并未停下,以缠丝手像一只泥鳅一样滑步过来,确实是应对太极劲的好办法。 而且他也不仅仅只是以缠丝手来束缚洪熙官,他的光头依然有威胁。 苗显长得矮墩墩,以缠丝手来抵住洪熙官的掌力,他的铁头正好可以撞进洪熙官的怀里。 方世玉的身高是遗传的,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要不是苗显,方世玉就不会练习金刚不坏体,魏溯难进入梦境也就没有长高的困局,也无法发现虎豹雷音的功用,似乎一切都成了一个循环。 洪熙官可没空想这些有的没的,心口的位置可是一个命门所在,撞实了,不死也晕。 出乎苗显的预料,洪熙官不退不避,就正正地以胸口迎上了苗显的铁头。 收招已经来不及了,苗显的头顶撞实,发了“砰”的一声重响。 不是胸骨撞断的声音,像是撞在了一个沙袋上,一部分劲道被化走了,剩下的反弹了回来。 苗显明显地感觉到了从洪熙官身体里反弹回来的劲道,头皮一阵麻爽。 没有全力反弹,不然苗显这会估计已经晕乎乎了,好像是洪熙官故意的,既给苗显一个体验,又不致于弄伤他。 洪熙官虽然没有练成金刚不坏体,但洪文定要练功,泡过的汤药太昂贵也不能浪费了,洪熙官就废物利用,也练习了护体功法。 现在他已经用虎豹雷音练出了胸腹,再结合太极劲,等于洪熙官有了个加强版的棉花肚。 苗显顺劲猛然向后跃开,扬手示意不打了:“你这是什么功夫?怎么像足了金刚不坏体?” 说罢苗显还舔了舔嘴唇,好像洪熙官变成了散发出奇香的美味食物,他馋着了,正盘算在在哪处下嘴。 洪熙官没有让苗显失望,点了点头:“就是金刚不坏体,还是完整的功法,想学吗?我教你!” 苗显连犹豫都不带打:“只要是金刚不坏体,只要不让我当汉奸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想要什么都答应。” 就差纳头便拜了,洪熙官也没有为难苗显:“只需要出少林寺去组织盐路,物色美玉良材,我打算离开南少林另起炉灶,重新打造一支抗清的力量。” 洪熙官还从腰袋里拿出了一卷事先准备好的书稿递了出来,正是《金刚不坏体》功法。 苗显热切地抢过书稿,马上就翻看了起来,他发现果然跟寺中的残存功法不同,补齐了许多,这下苗显放心了。 打完了,五枚也带着洪文定现了身,她刚才也没离得多远,故意避着不让苗显为难而已。 以五枚的身份,也可以让苗显听命行事,但那样就缺了诚意,须让他放下顾虑,由衷而决。 见到五枚抱着个大胖小子,苗显也瞪出了死鱼眼,指着洪文定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这……这……这……” 五枚俏脸一扬:“我儿子,你师侄。” 这时洪文定又开始捣乱了,向洪熙官伸手要抱抱:“爹,骑大马。” 一个小囝,让苗显风中凌乱。 等了一会苗显终于回神,他眼睛滴溜一转就想通了前因后果,这个师侄厉害呀,竟然搞定了公主,实乃非常之人,跟着他混不亏。 苗显嘭地一拍胸脯,向洪熙官承诺:“成,今天开始你是我师叔,我是你师侄,水里火里一句话,没说的。” 看着年轻版的大师兄,洪熙官终于知道苗翠花咋咋乎乎的性格打哪来的了,不这是很显然的遗传嘛。 现在让他脱离少林寺搞一摊还正中下怀,太符合苗显的性子。 对于洪熙官来说也是惠而不费,所付出的不过就是一份完整的金刚不坏体功法,只要有时间,抄就是了。 反正苗显后来也还俗娶妻,即便没有洪熙官苗显也迟早会离开少林寺。 洪熙官甚至猜度苗翠花是苗显为了金刚不坏体搞“试验”的副产品,就是不知道有一天苗显知道五枚布武天下的心愿,会不会心里酸溜溜。 想来也不会,痴人有痴福,原来的轨迹苗显不也混得挺乐呵的嘛,还创出了乾坤点穴大法。 对了,这个也要补上,不然李国邦咋混。 苗显就这么被顺利搞掂,必须的,不然苗翠花打哪来? 为五枚办事苗显哪里会说个不字,就算没有功法,大姐头……不,公主的事情他苗显也得照办。 可即便苗显拍胸脯,洪熙官也得把丑话说在前头:“眼下就只有为数不多的银钱可以用来行事,人是一个也没有。” 五枚却意外地打断了洪熙官的话:“人手还是有的,我从咏春会调一人配合师弟行事。” 说完五枚还朝洪熙官眨眼睛,这是有情况? 当然有情况啦,以苗显这种二十年来母胎单身的实力,不帮他“配”一个老婆,苗翠花就没啦。 洪熙官也是转折了一下才搞明白五枚的意思,也还了个眼色。 苗显显然没有搞懂五枚的意思,还推拒:“师姐,带着个人走江湖不爽利,他的功夫要是不行的话遇敌时还束手束脚的,打也不是,跑也不是。” 洪熙官有办法:“小师叔你一个人管着一堆钱财多累啊,总得有个人给你做账不是,不把钱袋子看紧了,万一到时你弄丢了钱,让你赔也不好,不让你填又不对,还是找个人看住你比较好。” 洪熙官的一通歪理让五枚忍俊不禁,她身上的佛性在消退,母性开始回归,连带着她怀里的洪文定也体会到了娘亲的愉悦,咧开了嘴跟着咯咯笑。 苗显却浑身别扭,还嘟囔上了:“道理也对,就是千万别找个娘们,行走江湖讲究一个气概,跟一个娘们搭伴一点都不豪气。” 他的怨念让弄得五枚白眼一翻,不理臭男人了,带着洪文定去看风景。 南少林的风景还是不错的,青松翠柏俨然,何必独独看两颗歪脖子木头,一高一矮两树桩杵旁边,一下子把南少林的风景拉低了。 南少林之行到此看来挺顺利的,五枚的心情也不错。 也不全顺心,唯一败兴的就是仍然没有找到白眉和冯道德,就算是洪熙官柯南附体也找不出蛛丝马迹。 若干年后眉毛才变白的白眉,此时也许还是浓眉大眼,此外翻遍全寺也找不出俗姓冯的僧人,线索断了。 家贫无外虑,是什么让白眉和冯道德甘心含辛茹苦在啥也没有的南少林藏身如此之久? 第168章 身老厌多闻 别的小鱼小虾不须顾忌,白眉和冯道德可是心腹大患,他们竟然能让五枚改变立场,手里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原本洪熙官还腹诽五枚找不出白眉和冯道德来是线条太粗,换成自己必定手到擒来。 结果洪熙官自己上手了,也一样眼盲。 此事必有蹊跷,洪·狄大人·熙官又琢磨上了,为此他还赖在五枚的僧舍里不肯走。 “你说你老了之后应该是为了补齐少林功法才会替白眉他们向方世玉出手?” 五枚依然白眼,这人怎么就那么不自觉呢? 此处是尼姑庵的僧舍,天又那么晚了,洪熙官以为自己是洪文定么?一天到晚赖着娘亲,也不知羞,传出去南少林的名声还要不要? 现在是南少林的鼎盛时期,寺里僧尼近千,那么多目光都盯着他们呢! 见五枚没有答话,洪熙官又催问了一句:“你倒是快说呀,又不是老糊涂,需要回想这么久。” 五枚没好气:“近千双眼睛看着呢,都什么更鼓了你还在这里。” 洪熙官闻言一个激灵,对啊,寺里僧众近千人,就算是至善一辈都两百多,在这么多人里面找两个,还不知道对方的动机,能有什么效率? 看来还是得把动机找出来,以减少筛查面,范围缩窄了几率就变大了。 绝对不可能是像马宁儿一样为了什么荣华富贵,为了荣华富贵就不可能在少林寺里熬几十年。 回过神来洪熙官才想起五枚刚才似乎跟他说了什么,忙出声询问:“刚才想问题想岔了没听清,有什么需要效劳?” 五枚以为他厚脸皮诈痴扮懵,便又再提醒一遍:“我们在寺里,这里不能留你。” 洪文定被吵着了,又使出了“龙爪手”,嘴里呼着“娘亲”,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这小子还在吧唧着嘴,带动着洪熙官又咂摸了一下,他顺口回道:“行,等他睡着了我们再出去谈。” 五枚憋红了脸,轻声喝骂:“滚!” 误会了,洪熙官说的是一会离开梦境再分析,可五枚听成了洪熙官嫌弃洪文定碍事。 至于碍的什么事儿?肯定是少心不宜啦。 洪熙官也懒得跟五枚缠夹不清,他出了尼姑庵,借着月色回了僧房,这里就是大通铺了,呼噜声连天,臭脚丫遍地。 也无所谓,反正熟得很,洪熙官在寺里呆过三年,这帮师兄弟早就知根知底。 不过以前洪熙官不喜言辞,跟师兄弟们也许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闭嘴葫芦没口了,也不怕别人问七问八。 果然,看到洪熙官他们都神色跃然,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嘴里,就是开不了口。 憋死你们,洪熙官怡然自得地躺下,很快就进了梦乡。 魏溯难醒了过来,发现手机在振动,是严晶心发来的消息:快点过来,今早特别想吃油炸鬼。 见鬼了,不怕长痘痘吗?还是吃爽后把长痘痘的痛苦转嫁到自己身上来?唔,不得不防! 魏溯难机智地回了一句:“做油炸鬼要醒面,时间很长哦,要不糖裹芋泥汤圆?” 叮咚,过来了一个九宫格照片墙,是上次做芋泥汤圆时拍下的照片,加了个特效,图片裂开那种。 上次做芋泥汤圆还是高考后第二天,某人吃爽了发了朋友圈,啥也没提,却是满满的酸臭味。 魏溯难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压下诸如“秀恩爱掰得快”之类的“祝福”。 这次又点名油炸鬼,万一再晒出去,魏溯难怕自己被羡慕嫉妒恨烧起的热油给炸喽。 只花了三秒钟魏溯难就决定作死一回,裂开的照片墙可不就是墙裂推荐嘛,说得通。 这个决定让魏溯难从床上跳起来那一刻就保持着愉悦的心情,一路刷牙洗脸漱口到冲进厨房开始爱心早餐大作战,都欢快满满。 还哼起了歌:为心爱的人做一份早餐,让她在咖啡香中醒来…… 妈宝的这个样子让贤慧满意极了,也让魏嘉新锅从天上来,儿子太优秀,当爹的其实并不好受。 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半小时后,当魏溯难打开食盒时,严晶心用一种不须多言的眼神瞥了他一下。 早餐还是得吃的,虽然不尽兴,但美味不可辜负,账可以慢慢算。 魏溯难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让严晶心把气愤放在了牙齿上,今天的汤圆特别弹,有嚼头,正适合磨牙。 牙齿保健的疗程准点,十五分钟之后,当严晶心放下餐具时,低气压开始凝聚了。 好死不死,魏溯难又催问上了:“想起来没有,五枚补齐少林内劲功法的执念是因为什么产生的。” “你也有求到我的时侯!” 严晶心一面想着如何泡制妈宝难解气,一面给自己加buff:“你行的!千万别手软。” 还没等严晶心蓄足了势,魏溯难自己将引线给点燃了:“总不会没来由吧,又不是大姨妈情绪,既然五枚做梦都想找回少林内劲,那一定是五枚觉得亏欠少林太多,不然不会有这种补偿心态。” 为了验证自己的看法,魏溯难还煞有介事地在桌面上敲了敲。 一锤定音?想得美! 严晶心顿生一计,可以误导魏溯难一把,谁让他自作聪明呢,思虑多的人爱乱想,疑心生暗鬼,叫你不做油炸鬼! “真没有什么线索,年轻的五枚还没有这样的执念,可能是后来遭逢大变,让她生出了愧疚之心。” 魏溯难顺了思路就跳进了坑:“有可能,现在看来南少林灭寺就是五枚所致,然后她为了续上少林的传承,就极力地想补全少林的功法。” 上套了,那就让他陷得更深一点,严晶心大感其然地点头:“可能是白眉和冯道德手上有太极劲,可白眉和冯道德为什么要在少林潜伏那么久呢?” 砰,魏溯难一拍桌子:“对,就是这样,白眉和冯道德不是转投武当,而是一开始就是武当的人,就像劳德诺一样,嵩山派的人卧底华山,既为了解敌情,也为了华山的武功。” 激动起来的魏溯难找来纸和笔,开始作关系分析,一边写画一边强调:“我们得弄个思维导图。” 那架势就像是狄大人附体一般。 严晶心觉得自己玩大了,万一妈宝难有一天发现又被坑了会不会生气呢? 趁着魏溯难低头伏案的工夫,严晶心吐了吐香舌,她才不会承认自己的任性,谁让妈宝难不顺着自己呢? 慧妈妈都说让他优先照顾自己的情绪,哼,一顿小小的早餐就推三托四,活该! 给自己强行加载了一通内心戏,严晶心顿感念头通达,那边魏溯难已经将思维导图的框架搭了起来,找严晶心商讨细节填充了。 “五枚因为太极劲而出手对付方世玉,证明她在观览《永乐大典》时发现了武学源流,这一点已经证实,那么白眉和冯道德的目标又是什么呢?” 魏溯难停了下来,托腮神游:“真想马上把《永乐大典》给起出来,历史上最着名的煌煌巨着啊,不知里面有何等惊人的记载。” 然后他又自行否定了:“条件还不具备,以我们二人之力,在清廷放松追索之前不容易做到。” 严晶心又在他的缺憾里加了一刀:“等我们积攒够了实力,就便宜了白眉和冯道德,时间,一切都被时间限制住了。” 想到时间,严晶心所剩的那一丢丢愧疚心理也散了,她怒目瞪向魏溯难,老账又翻了出来。 “都怪你,八年啊,就算一天顶一个月的时间流速,那也需要九十多天,开学前是别指望了,搞不好更久,也许半年就没了。” 魏溯难只得讪讪以对:“花时间可以夯实根基,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越想越气,严晶心加深了鄙视:“也有可能像黄裳一样,编个《道藏》弄出了九阴真经,结果等他神功大成仇人全死光了,老死的!最厉害的功夫是乌龟神功,千年王八万年龟,不用打,能把对手全耗死,是谓不战而屈人之兵。” 严晶心的小辣椒样使魏溯难恍若回到从前,然后他脑里猛然一个闪电,灵光乍现,转瞬即逝。 魏溯难没能抓住,疾声追问:“你刚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严晶心见他急赤白脸,以为魏溯难被戳中了痛处,心里得意,更不会惯着他,又是一通反唇相讥。 “怎么,许你练龟息大法还不让人说?” 魏溯难此刻完全不在意这些,张口就应:“不是这个!” “那就是九阴真经了,跟有些人一样,装死灭敌,阴损到了极致。” 魏溯难眼晴一亮,喃喃起来:“九阴真经,梵文总纲,少林寺,武当……我想到白眉和冯道德想要什么了!” 严晶心被魏溯难的神神叨叨吓了一跳,却忍不住被这种“真相只有一个”的话语带入,也急切地询问:“是什么?” 幸好魏潮难没有卖关子,不然他会被严晶心掐死的,他只是坐直了起来,那边“龙爪手”就摆起了手势。 投降得及时:“别!五枚想要太极劲,白眉他们想要梵文总纲,少林的功夫里有得自道门却独苗传下来源头已经灭失了的功法。” “武当有什么功法跟梵文总纲相媲美,对武当能有如此深切的影响,能让白眉和冯道德甘之如饴?” 严晶心迷了,魏溯难却越来越清晰:“提纲挈领,有层次的提升,比如太极劲之于罗汉拳,又比如虎豹雷音之于金刚不坏体……我明白了!虎豹雷音,武当的棉花肚就比金刚不坏体差了不止一筹,是因为他们缺了虎豹雷音,你的虎豹雷音从哪学来的?” 严晶心更懵了:“也不是很隐秘啊,那些传武的秘籍里就有,还不止一处。” 魏溯难却摇头连连:“不对,你不能用现代的思维去衡量古代,现代资讯发达,资料很容易收集,古代没有互联网,你能知道某一本书在谁手里吗?” 同理心和异位相处容易谈论,却很谁做到,严晶心被提醒之后稍稍一想就明悟了。 想通了严晶心又不明白魏溯难便秘一样的表情是为什么:“我都通透了,你又犯什么难?” “思虑阻塞,少林的哪一样功夫里有虎豹雷音呢?狮子吼还是什么,少林的金刚不坏体神功里也没有啊,真是费脑筋。” “这有什么好犯难的?”严晶心撇嘴鄙视之:“进入梦境问一问至善不就知道了吗?” 严晶心的嘴今天是被开过光了,信口胡诌地样样皆中。 当她和魏溯难再一次进入梦境,询问至善少林是否有跟虎豹雷音相似的法门时,至善以往事不堪回首的神色沉声宣诵佛号。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声炼之法确实源于道家,不管是哼哈二音还是九字真言,皆早于佛门现世,而少林也确实保存了这样的秘法,每一任主持方能修习,就是六字真言咒。” 洪熙官呆住了,诧异地看了五枚一眼,这也行?随便猜度都是真相,神了呀! 严晶心思路通顺了:“怪不得他们要派出不止一人混进少林寺,还几十年如一日呢,不当上主持拿不到功法,而且一个两个想当上主持的机会十分渺茫,必须得广撒网。” 洪熙官听了严晶心的分析却紧皱眉头,连连摇头:“这样想不对!” 断言后洪熙官先向至善行礼才相询:“师父,既然六字真言只有主持才能修习,想来它应十分稳秘,不当主持的僧众也不会知道它的存在吧?” 至善一如所料承认:“普通僧众只知六字真言咒是佛法,人人皆可修持,却不知真言咒还有声炼气劲的法门,是少林密传。” “这就对了,普通人不知道,武当又如何得知,如果他们知道,则他们已经当上了主持,所以他们不是冲着真言法咒而来。” 洪熙官倏地转眼看向五校:“师姑何时何地受何人提点知晓虎豹雷音之功用?” 这声“师姑”让至善禅师脸都抽动了,你们都这样了,还师姑师侄地称呼,这不是往少林寺的脸面上扇吗! 可一想到五枚的身份,至善又忍了,只在心里嗟叹了一声:“算了,反正俩人也快离开南少林,以后也不用头疼了,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就是看不见!” 五枚刚想说是五枚教给严咏春的,猛地想起此事是未来之事,眼前尚米发生。 她刚说了个“五”,又急忙改口:“吾从《永乐大典》看来的。” 洪熙官听懂了,却心下一沉,他一拍大腿:“麻烦了,他们是冲《永乐大典》来的。” 五枚断然否定:“不可能,他们又没有前后眼,如何能未卜先知提前进到寺里堵我。” “他们不是堵你,而是顺藤摸瓜,知道你进入了少林才尾随而来,既是个坏消息,也是个好消息,坏处是《永乐大典》之秘泄露了,好处是找人的范围缩窄了。” 分析完洪熙官以恳求的神色看向至善:“师父,师姑入寺后有几位与师父同辈的僧尼进入南少林?” 至善稍一回忆便答了上来:“只有五人,皆是外寺挂单僧人,非本寺僧众。” 这就对上了,看来奸细是跑不掉了,原先想不到动机和时机,总是照着南少林五老的线索找,当然找不准。 南少林的劫后遗老,并不等于是南少林的遗老,以清廷的本事,弄个假的挂单僧身份,反而是最合理的办法。 同时也揭示了一点,为什么五老能在火劫中活下来,答案清晰明了,有人故意让他们活下来,他们一直在清廷的耳目之中,对手所图甚大。 然后五枚又疑惑不解了:“他们为何要打《永乐大典》的主意呢?” 洪熙官有把握,却很凝重:“因为《道藏》!” 至善和五枚同时说出了《道藏》,前者是惊呼,后者是不解。 洪熙官重重点头:“《永乐大典》无所不包,《道藏》必居其中,要知道《道藏》可是能让人创出绝世奇功的,里面或有惊世之言,以清廷大兴文字狱弱化汉民的行举,《道藏》是必焚之而后快的威胁。” 本来是想提醒五枚,因为九阴真经的事只有洪熙官和五枚知晓,不成想却引来了至善的意外感慨。 “我佛慈悲,想不到寺中前辈大德的一时异念,却给少林引来无边劫难,真是因果轮回,劫数难逃。” 洪熙官的第一反应是有故事,第二反应是怪不得至善一开始就有往事难于启齿的语气,他最后的反应是这样的隐秘最好别听,听了就得背负因果。 可他还没来得及推却,至善就说了出来。 “佛门与道门争香火,少林与武当抢正道名份,耆宿们互相算计倾轧,埋下祸根,现在到了品尝苦果的时侯了,前缘早定,如之奈何!” 这锅又厚又黑又重,小身板可背不起,至善是想拉着五枚和洪熙官下水,真是一报还一报! 迟了,五枚已经接下了:“跟《永乐大典》有什么关亲?是明室引起的纷争吗?” 真是个败家娘们! 第169章 回首阑珊处 洪熙官跑不掉,从他接过五枚递出的玉带,他就卷进了漩涡中。 又想当人家的便宜驸马,又不想承受人家的因果恩怨,世上哪有那么美的事。 衣带诏是随便一个人能接的吗?那是一族一国甚至一个文明的传承。 自投罗网,怨得了谁? 洪熙官分明从至善的眼中读出“小样哪里跑”的会意。 至善则欣然应问:“永乐靖难,佛道皆有所倾注,也互相拆台,佛门稍占上风,于道门多有留难,致使道门典籍混乱散佚,唯《永乐大典》编撰时,成祖坚持补录道藏经典,武当追索而来恐怕是意图补全缺失的道藏。” 五枚也补上了她知道的部分:“带离京城的《永乐大典》是全本一万余册,我也一直很纳闷,因为传说中大典在嘉靖朝之后已然散佚近半。” 至善又阿弥陀佛了:“看来正统年间文渊阁大火事出有因,原稿应该没有烧毁,为的是防着佛门和道门,嘉靖朝曾组织大典重录,其时道门大兴,如果没有缺失他们应该已经得手。” 洪熙官不明就里:“为什么要防着佛门和道门?” 至善合拾而叹:“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五枚对于洪熙官的历史知识很看不上眼,语气也不善:“《永乐大典》是谁编撰的?” 这个洪熙官倒是懂,脱口而出:“解缙和姚广孝啊。” 结果他又换来了一个白眼,五枚管杀管埋:“永乐朝太子少师姚广孝是出家人,号道衍。” 至善又感慨上了:“道衍大师于佛门有大功德,于道门却如仇眦,解缙主持编纂永乐大典,成祖不满意,后来钦点道衍大师监修,历时五年方成。” 洪熙官更不解:“他是监修,还不是他说了算?” 五枚可不理至善的春秋大法,她是刀刀入木:“是永乐帝说了算,把道衍摆在明面上大家都看得到,就不方便上下其手了。” 洪熙官嘿嘿一乐,至善又宣佛号了:“阿弥陀佛,佛道相争历时已久,也理不清源头,你来我往是非对错难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逆转东风,恐怕道衍大师着述《道余录》为佛门自辩就由于此,是为割肉喂鹰之举,无论他人毁誉如何道衍大师于佛门无咎。” 五枚一下子就把锅给扣实了:“老朱家也确实有责任,明朝十六代皇帝于佛道之争皆有推动,责无旁贷。” 至善也不便多说,五枚有身份做这个论断。他却是个外人。 洪熙官却很实在:“现在怎么办?” 还要回到最初的问题,如何解决白眉和冯道德,他们是奸细,不过暂时恶行不彰。 五枚一点也不圣母:“找出来,然后……” 她做了个翻掌下劈的动作,不言而喻。 武当的人哪怕理由再正当,他们的手段也是不对的,不能因为道藏的原因就肆意妄为。 至善哪怕再讲仁德也不敢拿阖寺僧众的性命开玩笑,不然他就不够格当这个方丈,所以至善没有反对,只是高宣佛号。 可洪熙官在寻思了之后却出人意表地反对了:“现在不能杀,也不能找了。” 五枚的鄙夷马上来:“难道是因为他们没干坏事?迂腐,假慈悲,妇人之仁。” 这一声把至善也骂了进去,这是当着和尚骂秃驴呢。 好在洪熙官能治她,帮至善挽回了脸面:“既然《永乐大典》的消息已经泄露,那么清廷一定眼都不眨地盯着南少林,一旦我们轻举妄动,南少林就会面临清廷的猛烈反扑。” 五枚的质问来了:“凭什么这么说?” 洪熙官却已经分析妥当:“你已经离寺一次了,他们没有动,说明对方所图甚大,也许他们想一网打尽,现在他们不动只是腾不出手来,或者他们认为可以通过内应来达到目的,不想付出更多的代价。” 五枚的性子跟严晶心差不多一样烈如火,她不干:“就这么放过他们?也太便宜了!” 洪熙官摇了摇手,又下压了一下:“倒也没有,只是我们已经决定另开一条战线,不如就将他们晾在这,等什么时候他们做下了不可饶恕之事再清算也不迟,那时我们就有跟他们一较之力。” 至善大感其然,给了洪熙官一个好脸色:“善哉善哉,五枚,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怒目金刚只惩恶而不诛心,此乃仁恕之道。” 其实至善也怕五枚将南少林拖下水,一旦打起来便是玉石俱焚,更何况在这件事上佛门也不太占理,就只能求个得饶人处且饶人了。 洪熙官则是觉得南少林并非自己的基本盘,在这里跟清廷对抗,一来展不开手脚,二来打赢了自己说了也不算,没法随意摆布。 在杭州城也多亏了《鬼蜮集》的出现,不然也没那么容易。 与其束手束脚地在南少林与清廷对上,还不如出去另搞一摊,茅檐虽小亦乐土,一草一木皆顺心。 于是洪熙官把话题岔开了:“师父,联络陈军师时,请他于半月后端午时至云霄县高溪庙红花亭相会。” 至善一听愕然,因为云霄县高溪庙他听都没听说过。 以南少林在东南佛门的地位,不愁消息不灵通,如果至善这个南少林的方丈对一个地处东南的寺庙不知晓,则说明此寺庙要么是新建,要么就是小到声名不显几近荒芜。 洪熙官和五枚离寺时间不长,想新建一间寺庙也不可能,那便只能是十方丛林中的小草棚了。 至善看向五枚:“师妹这是何苦,辞广厦而就蜗檐。” 五枚可不愿告诉至善实情,就让他愧疚一些,反而更好提条件要资源。 “方丈,显眼处就没有了隐密,越是荒僻的地方越得自在,我们去哪里寺中也只有方丈懂。” 五枚说完还朝至善禅师眨眨眼,不是放电,约摸相当于小女孩对父辈撒娇。 至善从年纪上说当五枚的爹老绰绰有余,五枚也相当于他拉扯大的,五枚去了一片荒凉的地方开辟佛土,至善好意思小气吗? 五枚的算计还真的应验了,至善从储物的柜子中拿出一个盒子,放到了五枚面前:“这是九转大还丹,还有六粒,里面也有相应的配方,你且拿去备用应急吧。” 五枚第一个念头是狂喜,发财了! 然后她发现这个盒子有些眼熟,后来五枚拿给严晶心的大还丹不就是用这个盒子装的么,原来根子在南少林这。 想到这些五枚红了眼,她开始有些理解补全南少林的武学的执念所系了。 南少林于危难时收留了她,并给了她一方可以自由呼吸的天地,让她可以平静地长大,就相当于是娘家了。 现在她要离开了,还有“嫁妆”相送,虽然不是红妆十里,但大还丹和配方远远比十里红妆要贵重。 就连一旁的洪熙官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他多想告诉至善罗汉拳的功法已经补齐了,就连与之结合的少林弹腿还武当的连环迷踪步也有了,可他不能。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南少林没了这些倒还安全,有了这些,只会促使清廷提早对南少林动手。 他把脸别向一旁,也正好看到偏脸擦眼睛的五枚,还被赤红眼的五枚瞪了一眼。 洪熙官只得自我开解:“有蚊蚋,专叮咬眼皮子。” 五枚听了噗嗤一声转了颜,她与洪熙官交流了一下眼神,都读懂了对方所思所想。 有机会报答的,只要让南少林脱出灾劫,那今天拿走的一切都有了回报。 回寺的目的都达到了,又在南少林呆了几天,洪熙官就当了“新郎”。 为了掩人耳目,对寺中僧众而言就是五枚还俗了,会嫁给洪熙官。 其实这是俩人商量过的办法,虽然不方便找出白眉和冯道德,但总让他们留在南少林也不好,不如就做一个套,看看这两人上不上当。 如果白眉和冯道德尾随而来,那就解决掉他们,清廷现在应该还无心它顾,送上门来的弃子吃了也就吃了。 如果他们没有动作,那就再放一次饵料。 洪文定暂时托付给至善,假如白眉和冯道德第一次不动,洪熙官他们将设好伏,等苗显将洪文定送出南少林时再看看武当和清廷上不上当。 如果两次都没动静,加上前一次五枚离寺就三趟了,事不过三,那就说明武当的目标不是五枚,而是南少林,那就只能积攒实力硬杠。 推测毕竟只是推测,它作不得准,只有亲身试验过才知道最终的结果。 这也是三人离寺前为南少林做的最后一个绸缪,争取把危险扼杀于无形。 至于说三人离寺后怕不怕被清廷和武当夹击,还真不怕。 得了大还丹,五枚就做主与洪熙官和苗显分了“脏”,一人一粒,先把金刚不坏体练成再说,哪怕不能大成,练到可以临敌应用也足可自保。 白眉和冯道德现在的功夫也没到顶,洪熙官和五枚都有足够的信心与之周旋。 毕竟现在的洪熙官和五枚都不是原来的他们了,苗显也有了金刚不坏体神功,战斗力是见天的长。 于是便有了洪熙官和五枚的再一次离寺。 这一次洪文定就压根不管洪熙官了,因为苗显逗小孩的功夫了得,此间乐,不思爹。 就是洪文定对五枚这个“娘亲”有些舍不得,抓住衫尾不让走。 不过在五枚告诉他去买好吃的很快就回来之后,洪文定这个小笨笨就被苗显这匹矮头大马给忽悠走了。 这一幕还是在山门前当众上演的,要的就是广而告之的效果,不愁有心人不知道。 当然,五枚也是真的感情流露,从九岁开始她便在南少林窝着,以前出去只是短暂地告别,一想到要长期离开,而且再回来就是客人了,她的心情也挺复杂。 那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样子,都不用装,可以直接给一个演技炸裂的大拇指。 洪熙官也是等五枚收拾好了心绪才在离开山门的盘山道上轻声打问:“怎么样,有没有发现目光关切之辈。” 他这么一问,没得到有用的东西,却引来了“无敌风火轮”,五枚的攻击突如其来,防不胜防。 “干嘛又拧我,刚才你不是一直在回头观瞧么?我以为你在察看谁最有嫌疑。” 五枚很有道理:“就算是有心之辈也不会那么傻傻地追上来,走吧,等离寺远一些就会发现了。” 至于为什么她又给洪熙官厉害瞧瞧,离开从小呆着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些眷恋失落之情,大姑娘上轿还得哭一哭呢,谁让某人凑上来撞枪口呢,怪难为情的,还是不说为好。 一路迤逦而行,又往前走了约摸二十里地,终于再也见不到南少林山门的形影了,山势也平缓下来,往前不远就是通往泉州的官道。 洪熙官这时突然趴了下来,凑到地上侦听,果然听到了一些脚步声。 五枚没好气地轻踢了他一脚:“干嘛呢,都看见了。” 洪熙官只得起身讪讪而答:“这一招谛听之术还是跟鄂尔多学的,就是没学到家,把振动的把握不够细,所在才失手了。” 来的人五枚认出来了,就是年轻版的冯道德,他的八字眉眼很有特色,特衰样。 也不是一人前来,而是带了十余个黑手刀手打着火把而来,跟马宁儿一样的配置,怎么就这么喜欢这调调呢? 洪熙官和五枚故意拖慢了行程好让对方追来,所以时间就用得多了一些,这时天也快黑了。 他们身处树林中,更是光线晦暗,冯道德和黑衣人还在树林里弄了个柴堆淋了油,火把一点,火苗跳动,暗影斑驳,再加上柴火燃烧噼啪炸响,气氛还真的挺凝重。 洪熙官半通不通地拽了文:“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等你们许久了。” 五枚觉得污耳朵,斥了一声:“调子不对,别乱用!” 洪熙官无奈耸耸肩:“我也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嘛,整得那么像月黑风高杀人夜,看着都汗毛倒竖。” 冯道德上前一步,阴声阴气:“交出藏宝图,可以给你们一个全尸。” 因为潜伏的关系,冯道德此时还留着个光头,一幅僧人打扮,再加上吊八字眉,妥妥的反派恶人,怎么看怎么令人毛骨悚然。 洪熙官猛地向后一闪,把双方都吓了一跳,然后他还搞怪:“好怕怕。” 五枚撇了撇嘴,也上前一步没好气道:“你是冯道德?” 被揭破了身份,冯道德眯成缝的小眼猛地一张,像毒蛇吐信欲噬一般:“你知道我身份?” 五枚悠然点头:“既然你要来送死,那我就再杀你一次。” 这话让冯道德愣住了,弄不明白五枚话中之意。 可洪熙官却不管那么多,他将置于地上的担子一抖,两头系着箱笼的绳子就脱了出去,那杆当作扁担的钢枪腾了出来。 钢枪一甩,枪头就冲了出来,划出一道银弧,没向着冯道德去,而是打算先解决掉那十来个黑衣人。 当然冯道德也被关照到了,中了洪熙官的暗器,是一句话:“反派死于话多,说那么多干什么,干就完了。” 冯道德正胸中气闷,五枚就动手了,一甩僧衣以衣袖做为武器抽来,鼓起劲风呼呼作响,五枚练有飞袖功。 冯道德推出双掌,却在中途变掌为爪,是绵掌与鹰猴拳结合的路数。 猜测全中,他就是武当的人,带艺卧底。 五枚的飞袖拂过被冯道德的鹰爪挡住了,但也没抓破,飞袖贯了气劲,一双衣袖变成了铁扇子,风声如雷,敲在鹰爪上双方的劲气激荡,都错了过去。 可冯道德的鹰爪却遭了殃,五枚袖底藏着的龙爪手以爪对爪,不但破了冯道德的鹰扑劲,还给了他一击狠的。 五枚甩袖的功夫全身而动,把完整的甩身劲力集中到龙爪手上,如同一条带着铁钩的鞭子,抽在冯道德的手背上,抓出了五道爪槽,瞬时飙血。 冯道德痛哼一声,闪开了身形,却猛然看到手下正被洪熙官砍瓜切菜,顿觉亡魂大冒,什么时候洪熙官和五枚的功夫这么了得了,明显比自己高出了整整一个层次。 只见洪熙官手中的钢枪犹如吐信一般,每一次抽击,前面的枪头都猛地射出,突然加长的枪身让黑衣人一点防备也没有。 还专门刺击眼睛、喉咙和心房这些要命的部位,一击索魂。 挨了几次突袭,等黑衣人醒过神来横刀磕击时,洪熙官又收手一顿,枪头便缩了回去。 在这种武器长短不断地变化的打法,让黑衣人无所适从,手里的横刀压根就没有办法碰到钢枪的身影,只能任由钢枪在刀丛中不断突刺,如入无人之境。 还横扫钢枪时,枪头没转弯,转被洪熙官扫出了像回旋镖一样的气劲,啪啪地抽中黑衣人。 一柄钢枪,本来是刚猛无匹的打法,却硬生生被洪熙官用出了灵动和弹性,有了软鞭的劲头,又加上了箭一样突射的锋锐,那些黑衣人几乎就是一招一个,没跑。 冯道德已经心生怯意胆寒了,转身找个了空隙飞步打算开溜。 第170章 消得终不悔 五枚并没有打算放过冯道德,她一个游龙步箭射而出,双袖挥击,从背后攻向冯道德的双耳。 这才是正宗的双风贯耳,袖子里面还暗藏里不知相准哪里的龙爪手后招。 这也是正宗的游龙步,五枚领悟了龙爪手的奥妙,不再只是以脚抓地,而是利用身体的弹性抖动脊椎牵动全身,像蛇一样弹地而起,抢步而出的速度更快。 冯道德跑不过五枚,飞袖功挥出的气劲追了上来,激起的气爆在冯道德耳中炸开。 就像鞭炮在耳旁爆炸一样,冯道德的双耳已经失聪,鼓荡起的气流让他的耳鼓嗡嗡作响,脑子里也像要炸开一样。 聋了,没有了听觉冯道德就无法感知到五枚拿向他后背的龙爪手,冯道德被拿了个正着。 背上可没有棉花肚,冯道德的功夫也没到炉火纯清的地步,五枚利用擒拿的时机摸出了冯道德的脉门,点中了要穴,使冯道德如一尊雕塑呆立当地,却还保持着向前奔突的身形。 总好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还喷血的黑衣人,他们怕是魂归无所,只能消散于天地间。 打完了,没等洪熙官动手,五枚先掏出了三根银针在冯道德后枕一扎,这个人偶就归她所有。 公仔是谁先抢到手归谁,丑是丑了些,不过用来办事也不错,杀了怪可惜的,也不好跟清廷那交待。 五枚依例而行,很快就催眠了冯道德,给他编出了一番追击不成,反而落入圈套被袭的记忆。 白眉还在寺中,还得对说辞,必须得编得天衣无缝。 为此五枚还编出了一个势力,说是这个势力与前明余孽合流参与了伏击,因此冯道德才不敌脱逃。 这个势力就是大名鼎鼎的神龙岛,善长使龙爪手。 五枚的本意是想让清廷的目光从南少林挪开少许,却不提防她的恶趣味提前引出了鹿鼎记的人物,也让清廷大伤脑筋,不过那是后话,也与她无涉。 冯道德并不能完全地催眠,只是在他的潜意识里加入一个后门,当他被某个信号唤醒时才会听从五枚的控制。 回去后冯道德仍然还是会对南少林以及五枚恨之入骨,在他的潜意识陷阱被激活前,他与从前没有两样。 这也是为了应付白眉而设,如果完全催眠,对冯道德很熟悉的人就会看出破绽来。 如此也就无法从冯道德身上偷学到武当功夫了,不能将冯道德留得过久,不然这个谎就圆不回来了。 这让五枚很可惜,却没有办法。 完成了这一切,五枚和洪熙官将冯道德带离了现场,放在离着南少林山门不远处。 做戏做全套,五枚在冯道德的后心给了他一记以寸劲施展的龙爪手,完全看不出南少林功夫的底子。 一定时间之后冯道德就会醒来,只会以为自己是受了伤,逃脱出来晕倒在了南少林山门外。 布置完这些,俩人又回到了刚才交手的现场,那些尸体还得处理。 这一回却给洪熙官出了个难题,他愣住了。 洪熙官左右为难的样子让五枚实在是看不过眼,这都几点了,半夜三更荒郊野外,还对着十几具尸体出神,撞了邪了么? 五枚出声催促:“你还犹豫什么,还不赶紧将他们烧了?” 洪熙官却摇头:“不能烧,烧了就不像了,既然你用了神龙岛的名义,那就得用神龙岛的化骨绵掌,如此才像样。” 五枚是彻底拿他没办法了:“你魔怔了吧?怎么可能真的有化骨绵掌。” 可洪熙官的科研精神却上头了,应该说是魏溯难的思维上头了:“我想了想,还真可能有,要知道所谓的人体自燃的灯芯效应运用气劲是能做到的,我在想怎么实现这一点。” 早谈武功嘛,提起这点五枚就不发毛了,怎么说都是姑娘家家,即便这些死鬼她也有份杀,可对着尸体也不舒服,又当又立嘛。 那就转移注意力当成实验吧,这个五枚有兴趣:“想清楚了没有,怎么做才像中了化骨绵掌的样子?” 洪熙官拖过一具僵硬的死肉,运起掌劲一拍,是降龙十八掌的震惊百里,噗的一声打在尸体上,引得一阵噼啪响。 是回声,震惊百里是气劲引起的振动往复叠加,把这具肉体当成了振动腔而引发的声音,这一掌拍实了会让中者骨骼寸断粉碎。 这种掌劲也没有什么出奇的,换了五枚来也能做到,更不会差。 可洪熙官也没停下来,而是挥出数掌,让硬梆梆的尸体变得摊软。 五枚忙出声阻止:“再打就成了一滩烂肉了,虽然这些人罪有应得,但虐尸也不对,像是有毛病心理变态。” 洪熙官才回了神:“就是要打烂啊,打烂才能让皮下脂肪液化分离出来,并均匀分布全身。” 五枚看着洪熙官一脸理所当然的样不禁一阵恶寒,难道洪熙官真的中了邪? 可转念一想五枚又明白了他话中所指,觉得应该有深意,忍不住问了句:“然后呢?” “当皮下脂肪包裹住燃烧物时,燃烧物就会像灯芯或者蜡烛芯一样燃烧,火势并不大,也不会向旁边漫延。” 洪熙官一边说着,一边从火堆中取来一支燃烧着的木柴,从伤口处点燃。 尸体发出一阵白烟,火苗却不高,渍出的淡黄油脂将衣物浸润了,隔离了火势,只是轻微烧焦,却并未将衣物燃尽。 大约过了三刻钟,整具遗体已经烧完,因为骨头被粉碎的缘故,很容易着火,也烧成了灰烬。 衣物却大体保存了下来,边上的草也烤干了,却因为油脂浸润又分散的原因并未向外蔓延火势。 看到眼前情景五枚也兴奋了,眼晴透亮,让本就引人的明眸多了层润泽。 她看向洪熙官的神眼都变得能化人:“所谓化骨绵掌也是掌劲伤敌,只是引燃后的效果吓人,跟自燃很像,我说呢,怎么可能一掌让人化成脓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洪熙官点头:“练化骨绵掌容易自伤,应该是这种叠加掌劲的振动频率过高,超过了施展者的生理耐受,而非什么毒火攻心,他们的功法里又欠缺金刚不坏体和虎豹雷音那样的炼体法门,所以无法自保,久而久之伤及经脉脏腑,引发走火入魔。” 五枚笑眯眯地看向洪熙官,满眼地激赏:“就像是七伤拳一样,所谓内力够高便无害,其实是气劲总量超过了一定的幅度,激发了人体潜能,会自动形成类似于虎豹雷音那样的功用进行炼体和自我防护。” 洪熙官却若有所思:“也许气劲也有质量一说,只是我们现在尚未触及那样的领域。” 五枚顿时有了灵感,却没抓住,一愣神的功夫就让它从思路中溜走了。 唉,还是功夫不到家,回过神来五枚也释然了,人不能太贪,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她欣然道:“还没到时候,水到渠成,到了瓶劲自然就懂了,我们不怕自伤,却是能用这门功夫。” 洪熙官也被她开解了,松驰了紧绷的心神,指了指剩下的尸体:“分工,解决掉他们。” 五枚悠然同感,手痒了,她也想领略一下化骨绵掌的威力。 两人合作,很快就将地十几个黑衣人处理干净,只留下一地的烧痕和十几套半焦半油的黑衣,散落在林子旁的草地上。 视觉效果确实很好,至少不懂内情的人见了会被吓住的。 其间五枚还提出了改进意见,降龙十八掌这样的刚猛功夫还真不适合,在引入了太极劲之后,二人发现太极劲的柔和劲道能让气劲传导得更均匀,效率也更高,省力气。 而洪熙官也不让五枚专美于前,他也提出了用金刚不坏体的摩擦静电点火,像打火机一样发出静电脉冲,效果更好。 毕竟打斗中用静电点火更没烟火气,看起来也更唬人,无形无漏。 这一门神功被琢磨出来,威慑力比实际更能发挥作用,卖相太好了。 也有后遗症,武当派见着了这个场景,一分析,就将矛头指向了神龙岛,因为这样的功夫里有太极劲的影子,同样也有虎豹雷音的痕迹。 神龙岛因此被武当缀上了,穿追不舍,跟洪熙官五百年前是一家的洪岛主,没来由摊上了一口天上掉下来的大锅。 忙前忙后的洪熙官和五枚没有意识到这些,他们处理完现场已经到了半夜,也累得人仰马翻了。 俩人也索性不走了,他们也不怕对方寻来,这样反倒省了力。 寻了些枯枝加入火堆里,就着篝火取暖,旷野的夜也挺凉的。 也不忘用铜钱镖去林子里猎几只野鸡宵夜打牙祭,跑了大半天的路又打斗一场,早饿了,还需要血食恢复气劲。 此时已近黎明时分,俩人就在火堆旁背靠背轮流休息。 其实也睡不着,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洪熙官见五枚不吭声便搭了腔:“白眉估计不会动了,冯道德一回去他们就会被吓着,如果没有清廷的强力后援,他们估计会低伏一段。” 这么一说就勾动了五枚的心事:“想不到还有这样的麻烦,只让一个人来没法一网打尽啊,武当的功夫只能看不能用,挺可惜的。” 洪熙官尽量往好的方面说:“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把清廷的注意力转移走了,他们会盯着神龙岛的,南少林会少了几分压力。” 五枚的关注点却偏了:“明天苗显会把文定送出来,我们还是继续前往泉州,拐个弯再去高溪庙,万一白眉冲动了呢,他们要真敢添油灯,我就真会放风筝,一点一点消磨掉他们手里的力量。” 说起洪文定当爹的就有些担心:“也不知道文定跟着苗显惯不惯,万一他闹起来就有得苗显头疼了。” “才不像你说的,文定其实也挺乖巧的,我注意过好几次了,别看他人小,其实他很会观颜察色的,并不是乱开口的小笨笨。” 五枚这是当娘当上瘾了,洪熙官苦笑:“有没有后悔,以后你就得背着娘亲的名头了。” 找到理由了,没用无敌风火轮,改为后肘,怼啊怼的,洪熙官感觉像在按摩一样,舒服极了。 还好他生生撑住了没睡过去,不然罪过就大了。 肘尖怼过来的力道越来越小:“不后悔,跟文定相处一段时间,感觉自己也成长了,以前对爸爸妈妈有怨念,现在这个怨念在消解,当父母并不容易,弄儿为乐只是嘴上说说,牺牲确实大。” “那就好,其实我也觉得严叔叔和荆桔阿姨不容易,你别跟他们置气,有什么冲我来就好。” 还真来了,通通两声响得很,像敲鼓一样。 这是口不择言的下场,人家的爹妈,哪轮到你来帮忙揽过。 这碗醋还是要吃的,本来就是因为魏溯难跟她抢关爱才引发的心病,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是得另找话题,洪熙官突然就想到刚才遗漏的细节:“对了,你是不是想着把鹿鼎记的情节连起来,你原来是想代入神龙岛圣女龙儿的吧?不然不会没来由弄出个神龙岛来忽悠冯道德。” 被戳穿了,虽然是无意的,五枚还是有些羞恼,但她又不好发作,便闭口不语。 洪熙官却大马哈,继续哪里痛戳哪里:“颜控啊,其实年轻的五枚也挺漂亮的,正宗打女出身,人家也是风靡一时的。” 又怼过来了,不过这一次力气小,挠痒痒一样,五枚心里也有些痒:“人家怕代入了红豆姑娘,没来由要当后娘,就想着跳过去,像严咏春一样在鹿鼎记的情节等着,结果还是当了娘亲。” 洪熙官却听出了意外:“在鹿鼎记等着?有关联吗?” “从时间线来说是关联着的,陈近南不就是当然线索?” 想了想洪熙官才恍悟:“还真是,看来情节也会被连起来,不过这么一来,红豆姑娘和千手观音?” 后肘又怼过来了,这次连劲道都用上了,怼得洪熙官岔了气,一阵咳嗽。 等他消停了,五枚才满嘴酸劲:“还想着红豆姑娘呢?警告你,虽然是梦境,你也别想着勾三搭四。” 这就冤枉了,洪熙官一脸苦涩:“怎么说话呢,我只是在讨论情节走向,不兴给人扣帽子。” 过了一会,见男票不作声,五枚的后肘又变得灵动了,一杵一杵的:“怎么?生气了?人家也是试探你一下嘛,再说千手观音还是我的族姐,本来我还想着让她领着红豆跟苗显一起行事,这样苗翠花不就有着落了嘛。” 洪熙官的八卦之火被点燃了,倏地转过身来,让正想用后背挤兑他的五枚掉进了他的怀里。 这可不是故意的,洪熙官忙甩锅:“是你自己靠过来的,不关我事。” 可五枚也没发作,而是像在梦境外那样找了个位置窝舒服了,还发出哼哼的鼻音,小猪样。 洪熙官这时才惊诧道:“千手观音和苗显?这岁数也差得太多了吧?” 五枚不满意的动了动:“想什么呢,是红豆,红豆现在也十五了,过个几年不正好嘛,苗翠花也是十六岁就嫁了方德,红豆不管怎么样都得过了十八才能嫁人。” 吓了一跳,洪熙官长出一口气:“早说嘛,红豆跟苗显倒是挺配的,都一样的古灵精怪。” “对了,千手观音朱小倩是你族姐,难道她也是公主?” “是郡主,其实从她姓朱你就该猜得到,另外她的暗器手法有没有似曾相识之感,像不像无影手?” “哦,不是像,就是,也就是说原先她们跟苗显就该有关系?” “那倒没有,不过朱小倩的功夫也出自南少林,应该就是简化版的金刚不坏体,想要练到那种手速肌肉不拉伤,就必须有炼体的功法。” “也行,原来早就有牵连啊,那红豆跟苗显也挺搭的,将门之后配郡主的女儿,门当户对。”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天已经大亮,远处传来一阵快速突进的脚步声,还能看到烟尘连起,定睛一看,正是苗显。 不止苗显,还有坐在苗显脖子上的洪文定,口中正发出“驾驾”的叫喊,这是在骑“大马”呢。 苗显运起轻功狂飚突进,让洪文定过足了一把策马狂奔的瘾,惹得胖小子咯咯直笑,一脸得意。 跑得太快,都到了洪熙官和五枚面前了还没来得及刹车,结果就撞见了。 苗显亡魂大冒,一把蒙住了眼睛:“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的眼快盲了。” 五枚这才注意到自己贴靠在洪熙官怀里的姿势有些不雅,苗显也只能“瞎了”才能躲过。 洪文定不知道啊,他也学着苗显蒙上眼睛,大声叫唤:“娘亲,我也看不见你,你看得见我吗?” 没蒙住,那手指缝都能漏出整只眼珠子了,在咕噜咕噜直转,黑得狡黠。 五枚忙站起身来,向洪文定伸出双手,这小子立马就倾过了身子要抱抱,把苗显晃得东歪西斜的。 苗显这时心里是叫苦连连:“我的祖宗唉,你可别把你苗叔拉下水!” 大师兄变成了小师弟,但苗显的逗逼劲一点都没少。 第171章 褴褛从头越 三大一小顺利地脱了身,白眉果然没有了动静,也没有任何人跟踪五枚。 洪熙官留了个心眼,没有回前面在泉州租住的寓所,而是另外找了个地方落脚,还在泉州城里晃悠了两圈。 以洪熙官此时的功夫,如果发现不了跟踪就说明真的没有尾巴,哪怕清廷有比他厉害的高手也不会用来盯梢,只会直接上。 安全了,可以动身前往高溪庙,洪熙官还是主张先往西再南,兜个圈子从闽粤赣交界的山区转出漳州地界,再乘船顺漳江而下前往云霄。 如此就可以保证脱出清廷的视线,也给苗显以后走盐探路。 盐路的首选当然是穿过闽北大山取道江西然后走水路溯江而上到达四川。 除了内陆缺盐,洪熙官还掂记着江口沉银呢,做什么基业都没有挖宝快,有了充足的财力还可以反过来推进各项布置。 可沉银也不好挖,得打听清楚当地的情形,并把一支“挖宝大军”给练出来,这件事有排搞,需要做的准备太多。 现在就是迈出的第一步:探路。 钻山过林路不好走,再加上洪熙官为了避人耳目,这一次几人就打扮成了千里投亲的寻常百姓,可没有高头大马车轿相籍。 七天后,当几人走山大山时,已经变成了衣衫褴褛的模样,没条件洗澡,衣服在走山路时被勾破了缝了再缝,不用装扮就成了乞丐。 只有小豆丁洪文定无所谓,他相当于逛了几天自然版的动植物园。 红艳艳黄澄澄白扑扑的山花,酸甜清香的野果,五彩斑澜的蝴蝶和可以逗弄的蛐蛐,舍不得松开眼神。 对了,还有刚刚放归后朝着他依依不舍道别的“大猫”,这几日都一起玩出了感情。 都是苗显的锅,练了金刚不坏体的苗显皮糙肉厚,抓住了只金钱豹三下两下打服了,再加上洪熙官猎来的野味,金钱豹乖乖顶替苗显成了洪文定的坐骑。 若不是洪熙官和五枚精通点穴大法,还真不放心小肉肉跟一头成年金钱豹混一块。 每一次当洪文定捂着“大猫”的大嘴呵呵直乐的时候,洪熙官心里都犯嘀咕。 “大猫”嗷嗷直叫唤到底是开心还是生气? 张开的大嘴到底是像猫咪一样逗弄小主人玩乐还是张口欲噬? 万一要是咬实了,自己的速度够不够快,能不能及时地击中“大猫”要穴? 其实苗显心里也嘀咕,公主身骄肉贵也就罢了,洪熙官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对野外也半懂不通。 要不是苗显,几人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呢。 倒不是不认路,说起找方向洪熙官可以苗显强多了,什么看日头测斜影观星察月就不说了,看流水看苔藓绿植也能辨方向,新鲜。 可一说到吃用和对周边动态的把握,特别是对飞禽走兽的观察,洪熙官也瞎。 再厉害,书上也不教辩认动植物不是,就算有插图,可跟实物还是有差距的,还有听声辩位闻气识踪,这些就算是老师教也不行,没有实地野外考察的经验,都入不了脑。 这就导致了洪熙官看起来显得菜嫩了。 每次苗显给洪文定摘野果抓爬虫玩,洪熙官总是一惊一乍的,跌份。 顿顿吃肉,人也受不了,可苗显找来的野菜洪熙官左看右看看个没完,需要小心成这样吗? 连累着五枚也跟着受罪,两三日不得洗澡了,正浑身发痒呢,明明一汪清泉,可洪熙官硬要用肉块来试,结果钓起来十几条山蚂蟥。 别说洗澡了,能当场不吐都算五枚厉害。 常流水的山溪也不行,不是蛇就是黑鱼什么的,哪那么多讲究。 出门在外碰到点虫蛇算什么,运劲一震不就脱出去了嘛,现在好了,熬着吧,全身都嗖了。 熬到出了山,总算是解脱了,苗显发誓,以后绝对不跟女人一起出行,自讨没趣。 他的誓言发早了,苗显还不知道前面有什么等着他。 出了山,租一条小艇放船直下很容易,在平和县小船摆满了码头。 漳江现在称云霄溪,不长,也就百余里。 其实福建所有的江河都被称为溪,见惯了大海的福建人看到江河都是小沟渠。 溪流水疾,一天的功夫就到了下游入海口,云霄镇就在这里,当五枚踩实了云霄地面时,真是恍如隔世,地狱天堂。 到了云霄就好办了,一打听那队云游至此的尼姑,就可以找到高溪庙。 咏春会的师太们早就到了,她们打着寻觅善土制造佛器重光三宝的名义前来,已经在当地站稳了脚根,连窑口都买好了。 对外就宣扬云霄这里的观音土最具佛性,能制造出蕴含佛光的宝器。 这年头的人们最信这个,也不可能每一个信众都能时时去寺庙进香,请一尊瓷制的佛像或观音,是佛教徒的人生大事。 因此咏春会的师太们寻找有灵性的土质进行佛像制造就是名正言顺的行为,还属于善举。 而且咏春会的师太们出手也算大方,又不跟当地人产生利益冲突,只会带来源源不断的好处,云霄的百姓们也不会对她们有恶感。 当地的官府虽然有所闻,可咏春会的师太们也依例前往衙门落了案登记了度牒,还有佛仪奉上。 云霄本就在山区,山高皇帝远,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此时还管得很宽的漳浦县衙也懒得去关心山旮旯里的几个尼姑。 他们眼下正头疼呢,云霄有一半地方属于清海迁民的范围,清廷因为几年前郑成功曾在通过云霄溪登陆攻击漳浦县,决定将划定的沿海区域内的民众全部内迁安置。 政令下了,可实际执行起来却又难上加上,上峰一句话,下面跑断腿,既没钱也没人,就漳浦现这几杆枪,干个屁啊,走完地界都快一年了。 咏春会的到来实际上为漳浦县解决了一些老大难,开窑需要劳力会给工钱,那些不知如何安置的民众有了去处和收入也不闹事。 如果是和尚县衙还怕,几个尼姑,要说造反他们也不信,女流之辈能做得了甚事? 之前五枚拜托至善搞了几个跟南少林没关系的度牒现在派上了用场,除了自己人,就再也没人知道高溪庙跟南少林的关系。 于是咏春会行事就十分便利了,有张皮披着,都见不着内里。 她们落脚后就按五枚的吩咐寻找高溪庙,结果还真存在,不过是一个小到跟麻雀五脏差不多的山庙,里面早就没了庙祝,荒废日久。 咏春会的师太们很轻易就把高溪庙给占下了,开始广聘人手大兴土木,洪熙官他们到时已经清理出了一块空地,有十数亩方圆。 提喜法师这会还没出生呢,洪熙官和五枚又占了个先,这一回洪门就名副其实真的姓洪了。 到了云霄,洪熙官他们的身份又变了,成了祖传手艺的制瓷匠人。 反正新的骨瓷窑口也不会像传统窑口一样的工艺,洪熙官和五枚打算炼焦烧窑,摈弃木碳和生煤块,这样可以提升窑内温度,能控制好质量。 福建一地,煤铁矿资源很丰富,有名的龙岩煤矿离着云霄也不算远,其实以洪熙官所需的用量,就在本地找都不缺。 从工艺流程的角度来说,洪熙官和五枚成了手艺人还真的没人能看破, 一到云霄,他们就开始勘探土质,组织搭建窑口和烧焦炉,还把自来水给解决了,用的竹筒,从山上直接引水。 再不给五枚洗个舒服澡,估计洪熙官会被追斩的,一对铮亮的蝴蝶刀,闪出寒光,是人都怕。 五枚也不会再以师太的身份见人,而是变成了制瓷窑头洪大官人的妻子朱红枚,她只会暗中控制高溪庙,有了一层遮掩反而更方便行事。 只有苗显不方便,他一到了云霄就被塞过来一老一小两女的。 老的是实在老,还特逗,跟苗显有一拼,小的虽小,也一样的古灵精怪,总之都不是善茬。 这就要了苗显的命,让他在朱红枚面前是叫苦连天。 没法子,公主给他塞了两个祖宗,还是特别自来熟的那种,浑不把苗显当外人,指手划脚地动动嘴皮子,就让苗显跑断腿,用手走路了都。 朱红枚也是让他们互相之间适应适应,还特别跟朱小倩和红豆耳提面命了一番,如无意外,苗显以后就是红豆的未婚夫婿了。 豆蔻少女情怀初开,心里想着大英雄呢,怎么着也得像姨父那样的,苗显这样的五短三粗矮挫子,红豆当然会有些抵触。 于是她便借机“考察考察”苗显,理直气壮得很。 朱小倩倒是很欢喜,她看着觉得苗显人不错,而且不让她当师太朱小倩一万个乐意。 只是红豆作妖,以朱小倩的性格当然也乐得凑个热闹,自己的女婿以后也得为自己养老送终不是,还真得认真考察,发现问题及时教育纠正。 红豆的性子就是典型的遗传,两母女把苗显闹得是鸡飞狗跳,别说纠正了,脸都歪了。 万般无法奈之下,苗显只能找到洪熙官求援:“驸马爷,你就发发慈悲,可怜可怜小师叔我吧。” 洪熙官正忙着呢,跟陈近南约定的日子就快到了,他得把一套骨瓷试制出来,哪有空管苗显、红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 可不管又不行,苗显的金刚不坏体没练到大成,缠人功夫倒是登峰造极了,不给出主意就不走,不处理掉他还真是阻手阻脚。 看着苗显那张生无可恋的绝望脸,洪熙官的脑海里面猛地就跳出了个画面,顺口就描述了出来:“小师叔,少林功夫跟野外生存结合在一起很有搞头哦。” 苗显没听明白,继续诉苦:“驸马爷,红豆一天到晚给我整了那么多麻烦事,你这跟我说少林功夫野外生存,它们不粘夹呀!” 洪熙官朝他摇了摇手指,一脸的失望:“取而代之、转移注意力懂不懂,让她们的心神转到一个让你没那么难受的事情上面来,这不就解决问题了吗?总好过你现在被动地疲于应付。” 苗显一听小眼睛就瞪大了:“怎么说?能不能具体一点?” 洪熙官啧啧嘴:“还怎么具体,这不是现成的嘛,过来时你不是帮文定捉了只大猫了嘛,你这样,把我懂的和你懂的野外生存经验编成一个手册,总结如何利用功夫在野外生存,绝对有搞头,这件事不是很有趣味么?红豆那样的小姑娘最喜欢这等事,搞这个她就不会为难你了。” 苗显如获至宝,掉头就跑,连洪熙官想吩咐些注意事项都没机会。 洪熙官也没有意料到,他的这个嗖主意放出了几头洪水猛兽,过不了多久,苗显和红豆就为洪文定捉了只四川花熊回来,云霄一地变成了野兽乐园。 不提苗显他们开始搞野外训练,洪熙官这边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在陈近南来到之前烧出了一套骨瓷。 比不上杭州城弄的那么精良,但已经可以让人看到希望,作为一个后世的ppt党,洪熙官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有了这套骨瓷,再当着陈近南的面做出一套来,那么海贸就打开了,也算是古代版的一套ppt路演上市闯天下。 可以开门迎客了,不过在此之前,还得把红花亭搭好。 时节刚刚好是桃李纷芳的时候,深山里的气候偏冷,花开得慢了些,正好大量的桃李吐蕾争艳,。 红花亭却还是没有,那就把它搭建起来。 来不及弄出水泥了,就用木材吧,常换常新,只是尽量将洪熙官嘴里的红花缤纷,众贤群集的样子还原出来就好。 红花亭建好的第二天,陈近南便于烂漫翠红间来了。 不难找,现在到了云霄,只要说高溪庙,当地人都有口皆碑。 高溪庙给当地人带来了生活的希望,而僧侣本身就代表着慈善,在动荡连绵的岁月里,云霄人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这种心灵的慰籍了。 这也是洪熙官刻意要营造出来的氛围,久而久之,云霄就会跟高溪庙连成一体,这才是根据地鱼水情该有的样。 陈近南还未到寺中就体会到了这一点,也让他对此行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没让他失望,看着红花亭外迎出来的数人,陈近南也感受到了与台湾不一样的朝气,是蒸蒸向上的。 同样蒸蒸向上的还有冒着清香的“黄观音”,洪熙官伸手作请,陈近南客随主便,浅嘬一口,回味无穷:“好茶,清气扑鼻,茶香悠远,是极品。” 陈近南本就是个知书达礼的雅人,洪熙官以产自云霄的冻顶野茶相待,正是搔中了痒处。 也别小看这些冻顶野茶,后世着名的台湾冻顶乌龙就出于它们。 乌龙茶,便产自云霄的乌龙山脉,而不是附会的武夷山。 云霄是漳州文化的发源地,而漳州是闽南文化的发端,同个文化圈的台湾当然有着一样的品味。 云霄的乌龙野茶,直到后世,在开发前也只是用来做“茶味精”为武夷岩茶提香,可见其茶香之馥。 一开始,洪熙官还想用茶叶做做文章,但奈何茶叶产业发展太慢,产量也受限,而且远洋海贸掣肘颇多,怕潮怕坏,远不如骨瓷来得本小利厚,所以洪熙官也只能割爱了。 品过了一盏迎客茶,陈近南精神为之一振,洪熙官知道是时候进入正题了,他一上来就拿出了杀手锏。 当那尊观音像放到桌上时,陈近南还以为是一尊玉制的观音像,直到他用手触摸,凑近了仔细观瞧,才明白这是一尊瓷像。 既然是瓷像,那就意味着可以大量生产,陈近南眼放光芒,看向洪熙官。 后者知道这事成了,洪熙官悠然点头:“是祖传的手艺,此物以陈军师看来可否广发海外,作为抗清之财源?” 陈近南没有答,而是反问:“有多少?” 洪熙官露出苦笑:“暂时只有这么一尊,陈军师在云霄多呆此时日,我当着陈军师的面亲手烧制一些出来,没有办法,诸般草创筚路蓝缕,让陈军师见笑了。” 陈近南却不以为忤:“无妨,只要掌握了技术和材质,我等得起,它足可撑起一支无敌之师。” 整天呆在台湾勾心斗角陈近南活得也累,先是一盏清茶,然后是一尊举世无匹的观音,最后是实情相告,陈近南心中感念满满。 这才是一心抗清该有的样子,君子之行,独挽天倾。 本来陈近南还以为南少林以亡国皇室的名义硬剃自己的头,没想到对方却另辟蹊径,使得他耳目一新。 与这样的人合作,陈近南的信心被提了起来。 还有,朱红枚这时才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木闸子,轻轻地放在了陈近南面前。 打开一看,是几颗药香四溢的眼大乌黑丸子。 “久闻陈军师武功困顿瓶颈已久,却不得寸进,这里有数颗云霄土生药材制成的九转大还丹,丹方经过了改良,摈除了昂贵之物,小妹试了一下,效果尚可,请陈师军代为鉴验。” 这哪里是品鉴,这是红果果的收卖。 可这套对陈近南来说却很有效,明谋,以国士待之,以国士报否? 洪熙官伸出了手:“我们合作吧!” 第172章 蹒跚每步蹉 不是握手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但握手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陈近南也不急着走,而是在云霄呆了下来,他也想换个环境散散心,云霄这里离着他的家乡龙溪并不远,相当于重温乡音乡情。 洪熙官也没有对陈近南保密,一应骨瓷的制作流程都向陈近南开放,就让他看着一具骨瓷如何从泥坯到成品,历历在目。 这就是欺负古人了,陈近南哪里看得明白这些材料成分,又怎么能弄得清楚窑温、燃烧值、通氧量这些科学概念。 洪熙官已经改良了工艺流程,不再使用骨粉,而是以氧化钙取而代之。 看着就像是石粉混进了泥料,一点都不担心泄密,就算泄密了,那么多石头,竞争对手不知要试到何年何月。 对外就说是云霄这里的观音土有佛性,可自璨佛光,对于这年代的人来说,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骨瓷的制作技法和流程陈近南看了,有不懂的地方洪熙官也大大方方地给他解说,所有的一切都开放,陈近南因此就入了洪熙官的套。 这叫君子可欺之以方,直钩钓鱼,自投罗网。 怀抱从来都不是单方面敞开的,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要不怎么说免费的最贵呢。 而且看清楚了整个流程好处多多,陈近南体验到了制瓷的不易,不是把泥巴烧成瓷器那么简单,几十个步骤,但凡有一个小细节出了问题,一窑瓷器就全报销了。 采泥、和泥、制范、成胚,每一个环节都是很精巧的活,需要耐心,也需要手艺。 不然薄胎瓷是怎么来的?弄个转板随便捏能搞出来? 泥料的干湿粘性和韧度,转板的速度,制胚制范的工艺顺序,稍有差池,便须推倒重来。 等胚器制好了,烧窖又是一关考验,眼力、触觉、经验缺一不可,还很熬人,得眼都不眨地盯着炉火,根据火焰的色泽等判断炉温,及时地添减焦煤,并控制好烧制以及冷却的时间,细到分秒必争。 洪熙官就这么当着陈近南的面,也烧了五趟才成功了一次。 工业化的初始进程就是如此步履蹒跚,需要不断地试错,并在看不到希望的失败中总结经验继续前行。 这还算好的了,洪熙官是知道结果求过程,总比一路开山破棘强得多。 但陈近南不知道底细,他只见到了洪熙官废寝忘食,屡败屡战,也因此触动。 这里面有认知差距,洪熙官是个生手,需要通过失败积累经验,在陈近南看来只以为洪熙官掌握了祖传手艺还勉为其难形销骨立。 殊不知洪熙官是在测试配比和生产流程呢,掌握了精细度量衡并有最终答案进行对比的洪熙官可不会一直这么难搞。 目的是达到了,陈近南把骨瓷当成了稀世奇珍来看待,从制作所费心血来衡量也不夸张。 事实上,现在拿出骨瓷来也确实值这个价,当前中原的瓷器到了海外都能卖出天价,还是拍卖或人情单居多,大多是皇室和贵族收藏,多少量都不够。 这就体现了骨瓷贸易的好处,具备了技术掌握了环节可以无限生产,不受其它的自然条件限制,也不愁卖。 这一点也让陈近南对于用骨瓷来筹措反清资金越来越有信心,因为这是独门生意。 说到独门绝技还得说一说陈近南的凝血神爪,他呆在云霄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守着瓷窑,这就给了朱红枚机会。 朱红枚正在研究龙爪手,遇上了陈近南这么个爪法高手自然不会放过,一有空就拉着陈近南过招。 她的身份特殊,陈近南知道底细当然也不好驳面子。 何况朱红枚还给陈近南提供了大还丹,让陈近南补上了真气不足这个毛病。 陈近南杂事繁多,整个台湾岛的武备、经济、民事都过他手,没有太多的时间来专心练武,真气总量就差了同门冯锡范一大截。 冯锡范可以将气劲凝在剑尖打穴攻击,已经涉及到了气劲与武器结合的层次,陈近南却只能凭宝剑之利制敌,这也是他不小心被暗算的因由。 朱红枚知道后续,当然会趁机补上这个缺憾。 陈军师可是一把顶尖好手,不在功夫上,而是在政事谋略上,好好用便是个当世诸葛,明珠暗投早早地弃世太可惜了。 一方有意拉近关系,一方又想还人情,于是陈近南就成了朱红枚的专门陪练,算是解放了洪熙官,让他可以一心扑到铺展工业上。 这是朱红枚与陈近南的共同诉求,可谓一拍即合。 当然他们交起手来也互有砥砺。 凝血神爪单单从爪功上看不算得顶尖,但有其玄奇的一面,以攻击力来看并不凌厉,不以制敌为首要,而是以伤敌为根本。 这一点在开打前陈近南就有了声明,朱红枚却浑不在意,她的金刚不坏体就快大成了,哪里怕这个。 可打起来后双方都感到很惊讶,凝血神爪跟打法大开大合的龙爪手还不一样,不以力劲攻敌,全是擦边游斗,完全不会接触招架,这种打法很新奇,让朱红枚眼界大开。 所有的招数都是细到毫巅的小动作,险而又险地以指甲建功。 十指的指甲就像是十把短刺或小刀,带着气劲嗤嗤刮来,飘乎不定萦绕不去,活脱脱十只以尾针刺敌的小黄蜂群,也确实防不胜防。 所谓一寸短一寸阴,朱红枚自己就是玩蝴蝶刀的高手,当然明白这个,也知道如何应对。 她将龙爪手展舞起来,打得奔放威猛,全然不给陈近南临身的机会。 龙爪手生生以气劲形成了一个抱体的气旋,快过音速的爪劲凝结空气中的水汽形成气雾,龙爪不时地从云雾里探出,凌厉霸道,真就是云烟腾腾滚卷如龙。 看起来就像是朱红枚全程压制着陈近南打,一条龙威压着十只蜜蜂,是大幅面与小针刺的作战。 陈近南只是不断地寻机给对方来那么一下,满含着打不赢对手也要恶心对手的意思,跟蜂针一个样,拼了命蛰一下,阴毒无比。 比起朱红枚来,陈近南更像是女子打架,挠了你再说。 这一点倒是让金刚不坏体防住了,也让陈近南第一次发现他的凝血神爪失却了效用。 凝血神爪还不同于一般的爪功,有点把爪练成武器的意思,即便是伤不着朱红枚,但蹭破点皮还是有的。 可就是这么轻轻地挠一下,虽然在交手中没知觉,过后朱红枚却发现伤处红肿发炎。 没大成的金刚不坏体做不到周身无漏,尚不能在皮下凝成气盾,朱红枚就感觉到凝血神爪伤敌后有一股气劲在伤口处将血液往里刺逼。 凝血神爪主要的杀伤力是中者凝血窒息的毒辣,三天后全身血液会慢慢凝结,变成了浆糊一般,无药可治。 这一点被朱红枚破解出来了,她是从凝血神爪后遗症的治疗方法中找到的办法。 陈近南告诉她,被爪伤后不可丝毫运劲化解,在泥地掘个洞穴,全身埋在其中,只露出口鼻呼吸,每日埋四个时辰,共须掩埋七天,便无后患。 最近提前看了不少病理学的严晶心发现这样的症状不就是败血症嘛,又恰好可以用土霉素来化解。 土霉素可以抑制和杀灭肺炎球菌、链球菌、葡萄球菌、炭疽杆菌、破伤风杆菌、棒状杆菌等革兰氏阳性菌,这些细菌也正好是导致败血症的罪魁祸首。 伏土自埋不过是古人不掌握土霉素的提炼方法而采用的笨办法,对于这段时间拼命玩泥巴的朱红枚来说并不需要。 她只是弄了碗烘培过的观音土泥稀喝下去,再缚一些于伤口上,很快伤口就结痂消炎了。 看来古人也不是不懂科学的,只不过没有系统化而已。 看,凝血神爪的练与治他们都找到了办法,说明创出凝血神爪的人明白是什么导致败血又如何化解。 朱红枚猜测凝血神爪在使用时需要往指甲处涂抹腐败物质,又将其气劲的激发原理描述完整,陈近南惊为天人,直呼朱红枚有成为医道国手之资。 观音土烘培出来的泥稀就是蒙脱石散,朱红枚倒不好解说这是后世常用药,也就只能红着脸愧领了。 有了收获也有所回报,朱红枚给了陈近南迷魂散的配方,凝血神爪临敌打斗时阴人是好手,但功效太慢,如果把毒素细菌变成迷魂散,就能更快地将对手放倒。 毕竟它将毒素或细菌刺入血脉中并以气劲激发的法门很独特,有意想不到的加速效果,同时迷魂散也比细菌毒素好解,收放自如。 当然,在讨论的过程朱红枚将凝血神爪的发劲法门蒙到了手,这项功法除了能用在爪劲上,其实也对兵器、暗器的使用有加成。 想一想铜钱镖还有刀枪剑箭与迷魂散的结合应用,省力省事啊。 有来有往,朱红枚也把金刚不坏体好何锻炼手部肌肉的法门传给了陈近南。 既然凝血神爪在力量上有缺陷,不如就加快它的速度,如果它能跟无影手一拼,威力还可以增强。 卖一送一,没有良好的身法速度也快不起来,连环迷踪步送上,想让身形变得鬼魅出其不意,保持重心和平衡感是基本要素,这方面连环迷踪步是至强之法。 陈近南也没想到人界中年,一通交流下来却还能武功大进,真是福从天降。 还人情没还成,反而又欠上了,陈近南总觉得此行看似赚了,却是血亏,人情越欠越深。 升米恩斗米仇,小人可以翻脸不认账,对于陈近南这种有道德洁癖的君子而言,人情债就是命门。 现在这个命门被朱洪二人拿住了,朱红枚也在算计,她打的主意是让自己的恩情大过台湾郑家,将天平压倒,这样陈近南就不用因立场选择左右为难。 光挖他的手下不够劲,一锅端了才舒爽。 其实陈近南也是自己跳进了坑里,高溪庙出产的大还丹让他念念不忘。 替换了珍贵药材的大还丹可以小批量生产,那就意味着高手可以大批量培养。 他也想为手下谋福利,大还丹可以加速催发气劲,是升级练功之必备良药,有了它,能让一群人的战斗力上一个台阶,用神物来形容它都不过分。 陈近南动心了,就给了朱红枚设套的机会,想要大还丹,行,不卖,只送。 高溪庙出品的大还丹,以后会定额三成送给陈近南,由他心意调配。 卖能卖几个钱?相反是送了,以后凡是用过大还丹的主都会将自身绑在朱红枚的战车上。 还想要?没条件,咱们一起玩耍,一起反清一起奔好日子,良禽择木而栖,凤凰自落梧桐,连本带利全回来了。 别说什么忠诚是因为背叛的代价不够,不存在也不应该存在没有代价的忠诚。 划分蛋糕时就应当将忠诚的代价整明白,让人效忠也得让人明白为什么效忠吧! 现在有了大还丹,就给了原本应该成为天地会会众的众人机会,这是他们的出头之籍晋身之阶。 提供郑家、清廷都给不出的大还丹,还有事成之后的功业相诱,不信别个不忠心来投。 促成大还丹量产的苗显立功了。 得了洪熙官的锦囊妙计,苗显也不再被红豆蹉跎时光,反而带着红豆走了正道。 红豆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虽说古人早熟,可毕竟眼界不开,哪里抵挡得住繁花茂果以及层出不穷的萌物。 别说红豆了,就连朱小倩都抗拒不了,古人喜欢早婚弄儿为乐,是因为这年月就没有更多的娱乐项目。 当苗显拿出野外训练计划时红豆立马不作了,捉弄苗显有逗弄松鼠、野猫、小狗、猴子好玩吗? 何况还有数不清的山花野果。 他们还组了个“游乐团”,把洪文定也捎带上了。 苗显觉得洪文定作为朱红枚的儿子将来必然会封王,先做个山大王也不错。 不是无缘无故的,那只“忠心耿耿”的金钱豹也闻着气味跟来了,上百里地,真是执着。 说明洪文定有大王之姿,必将聚啸山林,百兽来投。 洪熙官忙着瓷窖的事,也没空管顾他们,完全蒙在了鼓里,竟不知自家儿子已经称王称霸。 当然苗显他们也不是整日玩乐正事不干,野外生存嘛,顺带就把药采了。 寻药、认药、辨药也是野外生存的必备技能,苗显也需要练金刚不坏体,洪文定更是药不能停,采药就成了一件头等大事。 基于洪熙官是个野外盲的缘故,苗显找到了大显身手的机会,终于凸显出自家的高大形象来。 反正红豆现在对他也不那么嫌弃了,玩爽吃爽还有花戴有香浴,反而觉得苗显钻山破水的本事挺厉害。 苗显甚至还滋生出“野心”来,反正他稍后就要到处走盐,何不遍览名山大川,重着博物志和药典。 这事朱红枚是很支持的,正是因为苗显帮助采集药材,她才有机会将大还丹制作出来。 没有那些珍贵药材不打紧,她身上有气劲,能够了解药力药性,找相似的填上即可。 谁让苗显每日里都能带回来几十近百种草药,都是筛选过确保无误的,只是辩识药性而已,不虞像神农尝百草一般中毒。 结果就是忽忽旬日间,大还丹有了弱化版的替代配方,来高溪庙之前的规划又落实了一项。 有了大还丹,就可以源源不断培养自己的人手了。 陈近南也到了告别的时刻,他需要回去组织人手船队,为即将积攒够的骨瓷开辟销路。 双方约定,下一次陈近南带着手下再来时在红花亭结义歃血为盟,共谋大业。 来时红花相映,别时杨柳依依,春风渐暖,人心复苏。 洪熙官不忘托住这位父执之手,再三恳请:“军师,回台湾不妨告老,以另行机务之名脱离那通漩涡,须知如果天地会发展起来,你若支持郑大公子,则阻力几近于无,总好过拘在台湾的小朝堂,被人缠在春秋大梦里。” 朱红枚也加深了一刀:“今日一岛之军师,何如他日一国之宰执,莫错付了一身抱负,空蹉跎。” 这是正宗大明公主的邀约和承诺,陈近南眼底有红丝泛起,竟不知所言,只得转身蹒跚而行,挥手自兹去。 没有萧萧班马鸣,却有豹啸猿啼,是洪文定的左右护法跟着他送别恩师。 也不能让洪文定老野着,陈近南趁着这段时间给他开笔启蒙,小人儿也能歪歪扭扭地写下“以文安邦,以武定国”几个大字了。 对于这位耐心细致声线柔雅的老伯伯,洪文定的心思很单纯,就是舍不得。 所以他让左右护法一起挽留老师伯伯,哪怕天天而端茶磕头都行,老伯伯讲的故事比爹说的小矮人好听,至少不吓人。 只是大猫和大毛都那么用力叫唤,老师伯伯怎么还要走呢,唉,大人的心思想不明白,那就再大声些! 洪文定又揪了一把大猫和大毛的顶盖,大王有令,花豹和灰猿只得卖命吼。 苗显看着无辜受罪的金钱豹和长臂猿直冒汗。 第173章 过路施妙手 告别了陈近南,洪熙官煞有介事地用手肘怼了怼还沉浸在离愁别绪里的朱红枚:“该醒了!” 这可捅了马蜂窝:“你才是糊涂蛋呢,要不我给你清醒清醒?” 怎么说话呢,洪熙官脑门上的黑线都出来了,又不方便大声,只能耐着性子:“我说的是这一觉该醒了,都快一个月了。” 这一下还真的让严晶心醒了过来,嘿嘿,不知不觉间梦境与现实的时间比被拉长了,一晚上顶了一个月。 没办法再睡美容觉咯,都快九点了,昨晚这一梦打破了严晶心的生物钟。 想到生物钟严晶心喜不自胜,却又有些迟疑不定,是怎么回事呢? 她拿起手机就给魏溯难怼了一条消息过去:“怎么调整时间比的?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如果真的有,那么你惨了,投降还是求饶?” 有区别吗?不都是慑服在她的雌威之下。 魏溯难的回复真及时:“油炸鬼已经做好了!” 可他也翻船了,对面给过来的消息是:“谁让你做油炸鬼的,今早我想吃阳春面……” 当严晶心汲溜上高汤筋头的阳春面时,时间已经到了十点,魏溯难也呼噜呼噜地往嘴里扒面条,饿的。 油炸鬼没浪费,面汤送油条,也挺美。 别看清汤寡水浮着几颗葱花的阳春面简约,可它一点也不简单,汤是高汤,用了许多种材料调制,跟清水白菜一个调调。 昨晚就没起高汤,不新鲜的高汤某人是不赏脸的,熬汤花了点时间,要不是魏溯难有功夫在身,给他一上午他也弄不出这碗阳春面来。 用心专注就不知道时间流逝,道理跟梦境里的时间规则是一样的。 “情绪,情绪左右梦境里的时间流速,你越着急它越慢,甚至一晚就是一晚,如果你的心绪稳定它就变快,昨晚就是例证。” 不管了,忽悠上再说,为了给严晶心做阳春面,可把魏溯难饿得前心贴后背。 至于早上刚出锅的油条豆浆为什么豆浆不见油条也只剩下了六对,不能说,说了以后就没心情做早餐了,习武之人,一头牛都吃得下,两碗豆浆几根油条顶什么事。 严晶心一边美美地品味面汤,一边咬着脆韧的油条咔咔作响,还能点头说话:“不错,是这个理,看来开学前还赶得上正经的情节。” “现在的……情节……也……挺正经的……呼……啊……” 魏溯难一边吃一边答话,末了嘬了一大口面汤,长长地舒出一口爽气,美味裹腹的畅快感油然而生。 似乎是人生太过圆满,他又作上了:“你吃饭那么挑,到了学校怎么办?我听说学校的食堂就不是正经路数,难道你节食减肥?那感情好!” 连环迷踪腿出击,没有防备,正正地尖在小腿的迎面骨上,现实里可没有金刚不坏体,痛啊! 吃了咸鱼抵得咸,摊上这么个暴力女票,妈宝难也顶得住忍得起。 但是他有新发现:“咦,你的骨骼硬度有提升哟,我感觉到了,难道是练骨的功夫有了效果?” 严晶心的注意力被引了过来:“真的吗?” “真的,不信你锤一拳墙壁,通过回弹力感觉一下……嗷……你锤我干什么?锤我的感觉不情晰。” 严晶心无所谓:“没事,我也感觉到了,我用一样的力道,你比前两天叫得大声了。” 魏溯难生受:“所以说心态一定要摆正,要有耐心,闻逐樵夫闲看棋,忽逢人世是秦时,对待梦境要有观棋不语的心态,时间就过得快了。” 严晶心愣了一会想想,也就不说什么了,妈宝难说得对,但她着急另有原因。 马上就要上大学了,她想趁着这个暑假跟魏溯难呆一块,好好地渡过一段梦境的情节。 上了大学后很多事没那么方便,至少不能像现在一样吃到男票的爱心早餐,严晶心有些即将别离的小情绪。 体现出来看似是不讲理,实则她有些不安,所以变着法地折腾魏溯难,增加体验加深记忆。 但她可不会将这些小心思说出来,心绪重一直是严晶心的老毛病,属于脸面大过天的那种。 可惜,魏溯难虽然学了点心理学的东西,但还不够老到,主要是生活经验不足,没法品出严晶心一言一行所寓含的意义。 在他看来,严晶心只不过是老毛病又犯了,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反正魏滩难也习惯了。 他也因此错过了一举攻克严晶心心防的时机。 要不怎么说性格决定命运呢,这俩欢喜冤家好像性情掉了个个儿,严晶心看似马马哈哈却有小心怀,魏溯难外表软绵却内里刚。 这样的性格让俩人注定还得经历不知道多少波折。 也挺互补的,就是感观上总觉得不对劲,这需要他们自己去慢慢适应调整。 人生长着呢,也需要有认真看清楚整盘棋路的耐心。 严晶心藏好了小心思,吃完了早餐就拉着魏溯难继续做功课,把梦境好好分析了一遍,又将魏溯难做的那个思维导图重新理顺,这才放了心。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就这么度日如年,把梦境里的进度表唰唰地往前推。 山中无日月,寒暑不知年,适应了看棋抽离和对弈入局的心态转换,朱红枚和洪熙官也学会了将梦境的脉络做一个统筹,像下棋一样布子做眼。 天地会成立已经年,作为总舵主的洪熙官坐镇云霄,安车五路,把骨瓷的海贸之路打通了。 是的,他抢了陈近南的头任总舵主之位,也不能说抢,陈近南也认为洪熙官是最好的人选。 陈近南还是没能完全跟郑家撇清,如果陈近南做总舵主会被夹在郑家与诸路反清豪杰之间难做,他的立场受到干扰。 现在天地会初创,出力出资源最多的不再是陈近南,作为南少林和高溪庙体系的代表,洪熙官来当这个瓢把子也名正言顺。 海边的盐场也建了起来,苗显开始往内陆卖咸鱼,顺道打通前往四川的路径,也开始在各地招募人手。 清廷说是要搞海禁,其实执行起来也就那么一回事,除了镇守要冲的大营,清军哪来那么多人巡视漫长的海岸线? 新搞的盐场也不用大量的人手,而是按层级海塘的办法晒盐,最后的盐池才用析取法制盐。 有了新的技术,不但不引人注目,产量也高得可怕。 现在的瓶颈已经不再是盐,而是台湾的船队能不能打到那么多鱼来加工。 这也无形中帮台湾那边的陈近南减轻了压力,骨瓷加渔获让台湾岛有了造血机能,清廷再封锁也拿台湾不何。 主战派的力量得以巩固,陈近南的日子也相对好过了一些。 陈近南好过了,郑克爽和冯锡范一系就难受了,台湾现在也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只是日益强大的主战派通过休养生息又重新抬头,将前时登陆反攻兵败的恶果消化掉了。 慑于陈近南手上抓着台湾的命脉,郑家长房和二房也没有发展到最终为了夺权而兵戎相见的地步。 但以洪熙官所料,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于是他觉得窝了一整年在山沟沟里搞生产,也该动动了,早做准备早安生。 春江水暖,江口沉银可以挖了,苗显已经做好了准备。 南京的《永乐大典》也到了起出的时机,盐路的铺设让转运的条件成熟。 最后一件事得洪熙官亲自出马,马宁儿那边送出来消息,经过一年多的治疗,马宁儿已经能动弹,是时候去取那份洪熙官馋了许久的毒药方子。 这三件事,都是为将来举事打下基桩的要件,每一样都马虎不得。 至于真正举事的时间,洪熙官认为还不到时候,清廷内部仍然团成一股绳的,硬碰硬划不来。 等个几年,等康熙与鳌拜产生冲突,又接着打算削蕃时才是最好的时机,能分而治之,单挑当然要比群殴来得愉快。 洪熙官可不是苏达,欺负人还看别人够不够格,他也不是苗翠花,只觉得群殴才有英雄气概。 他恨不得对手都累得精疲力竭,他上前轻轻一推就倒,那样才有成就感呢! 将战斗都化为布局,一点点地割,一点点地挖,最后那一下让高楼大厦哗啦一下倒覆。 这是智商上的碾压,食脑之人何需费力。 也得跑断腿哟,告别了洪文定私朱红枚,洪熙官独自上路。 朱红枚也想出来逛逛,奈何带着奶气的洪文定一刻也不让娘亲离开,此去或有风险,又不可能带着小孩前往,洪熙官在恨恨和厌厌的目光中放羊了。 得先行北上,取道扬州,不管是入川还是顺着运河去南京亦或北上,都要经过这里。 扬州成为盐商的集散地是有道理的,交通太发达了,长江、淮河通过大运河交汇,大远河还可以北上沟连黄河水系,就连天地会也得在这里设点,转运货物,通达消息。 但洪熙官来扬州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需要拯救一个迷失的幼小心灵。 就像欧阳锋给幼小的杨过送温暖一样,他准备给童年的韦小宝弥补一下人生缺失。 韦小宝是个有大气运在身的人,下闲棋布冷子怎么能将他忘掉呢。 已经打算改变陈近南的命运,得给韦小宝补回一些才行。 丽春院很好找,在其后门的小巷里很容易就找到了一脸腊黄明显营养不良的辣个孩纸。 韦小宝正在对着一个墙角的孔洞弹石子呢,跟老顽童一样的爱好。 白天丽春院是不做生意的,自然没有人管韦小宝,他也只能自己玩。 想必附近的小孩也不会跟他凑一伙,哪怕那些小子有意,家里的大人也不许。 看着像个野猴子一样一脸邋遢的韦小宝,洪熙官莫名有些心酸。 一副小人模样,靠着狡黠一路福大命大闯过来的韦小宝真的很好笑吗?他愿意这样吗? 只不过是一株野蛮生长的稗草,不愿向命运低头罢了,笑过了,总能品味出个中的辛酸。 洪熙官跟着蹲了下来,手中石子一弹,便二连击将韦小宝的石子都弹进了洞中。 这可不简单,需耍弹出的石子带的旋劲,力道刚好。 这个举动吸引了韦小宝,他抬眼看来,洪熙官正好搭话:“我能跟你一起玩吗?” 韦小宝的黑眼珠子滴溜转,在丽春院这种地方长大的小孩,绝对不信天上掉馅饼,对人心险恶,他有着比大人还灵敏的判断。 “你想让我做什么?没人愿意跟我玩,我也没有什么值得你谋算的东西,直接把条件讲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做到,另外你能给我什么?” 韦小宝心中有着重重的盔甲,防得滴水不漏。 不过他碰上了将庖丁解牛手练到至境的洪熙官,还是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渴望与外界交流的企盼。 洪熙官转念便掐起了手指:“我是一个游方过路的风水先生,掐指一算,发现我们俩有一个月的缘份,而且你今后有大福缘,金银满怀桃花盈身,我也要借重你的气运来避劫,所以先跟你结个善缘。” 韦小宝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洪熙官胡说八道他是一丝儿也不信,他还怕洪熙官是个人伢子呢,向后退了一步,准备大喊。 洪熙官却早想到了这个,他也退后了一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锭银元宝,放在了地上。 声音平常:“不用跟我走,明天开始我们每天都在这里碰面,钱是给你拿去买吃食的,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我也不会要求你做什么,如果你想过得好些就每天到后巷来,我们就在这棵树下交谈,想好了想要什么明天告诉我,我们相识的事情谁也不要告诉,说出去就不灵了。” 洪熙官说完转身就走,都没有让韦小宝有开声的机会,直把韦小宝迷糊得愣在了原地。 这锭银两是洪熙官对韦小宝的一个测试,童心最纯,他想看看韦小宝是不是一个完全没有底线的人。 结果他赌赢了,第二天洪熙官再去时,韦小宝没有去买他掉了许久口水的吃食,而是完好无缺地从怀里拿出那锭银子来。 “我见过许多人,知道拿人手短的道理,所以我还是得问清楚,你是我爹吗?” 这想像力,让洪熙官哭笑不得,但他还是正色道:“我不是你爹,我的年纪也不可能是你爹,我才二十岁出头呢,你都快八岁了。” 韦小宝有些失忘,洪熙官再出题:“你姐也就是你妈说你爹满汉回蒙藏都有可能,我想问你,你想做哪族人?” 韦小宝的小眼睛又骨碌骨碌转了,出嘴成脏:“辣块妈妈,我知道我姐就是我娘,她不好意思告诉我而已,如果硬要让我选的话,我还是希望我是汉人。” 洪熙官欣然点头:“我告诉你一个道理,你是什么人不重要,你想成为什么人最重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这话太哲学,韦小宝听不明白,但他记下了,还点了点头。 既然韦小宝来了,就说明他想改变命运,洪熙官开始了当师父的第一课,他又掏出了一锭银元宝递给韦小宝。 “昨天你能抵住诱惑没花掉那锭银子,说明你有底线,这是对你的奖赏,真要买些东西吃,别让自己饿着。” 韦小宝也没推辞,欣然地接住了,还探问:“我能叫你师父吗?” 洪熙官摇头:“不能,现在我当不了你的师父,什么时候你合格了我会告诉你,到时你才能当我徒弟。” 韦小宝“哦”了一声,有些小失落,但他很快又调整了回来,大风吹去。 洪熙官还有交待:“从今天起你要不断地告诉自己,你是一个文盲,大字不识一个,哪怕是你以后学到了许多东西,从前什么样,今后你仍然是什么样,能不能做到?” 韦小宝用力地点了点头,还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意思是他能守口如瓶。 洪熙官很满意,能守住秘密的品性并不是天生的,意志力是练出来的,首先就得建立好自己的心理防线,在这一点上韦小宝是个天才。 此后一个月,洪熙官不但教了韦小宝如何练武筑基,让他将一堆武学功法生生背诵了下来,也解释通透了原理,连血食法也一并教了,还告诉他如何识别功夫的优劣。 此外洪熙官还给他启了蒙,教会了韦小宝读书认字,并留下了一笔足够他借阅书籍的银钱。 但洪熙官并不给他习武,而是嘱咐他一定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着手。 一旦习了武,哪怕再装也装不像,倒不如让韦小宝忍着,反正有血食法在,也不愁进境。 至于这个时机,洪熙官说天机已之,到时自知。 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人心都是肉长的,韦小宝跟洪熙官处着处着就有了感情,对即将到来的离别很是不适,整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他也问过洪熙官为什么不带他离开,洪熙官只能笑着答:“天命如此,你有你的气运,我不能改变。” 这小子来气了:“辣块妈妈,这贼老天,就非得要我生受吗?” 洪熙官只能撸撸这小子的毛头:“能不能战胜这贼老天,就得看你自己了。” 第174章 颠倒弄乾坤 并不是洪熙官恶趣味发作消遣韦小宝,而是魏溯难在做测试。 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严晶心打算从生理学的角度来研究梦境,魏溯难也有自己的追求。 他越来越笃定墨玉跟量子效应有关,梦境太智能了,好像一只掌控一切的手,轻轻一拨弄就能左右走向。 魏溯难不想当牵线木偶,他想弄明白墨玉梦境的原理,搞清楚它影响思维的机制。 记忆可以从梦境带出来,甚至有干涉现实的能力,当前最厉害的超算也不足以模拟出一个这样的世界。 梦境和自己大脑的组合竟然可以做到,除了预言中的量子超算,魏溯难找不到其它可能。 单纯只用做梦来解释不通,墨玉梦境似乎有一套潜藏着的机制,能不断的影响梦境里事物发展。 这些都不来源于两人的思维,就算是潜意识也不可能,严晶心和魏溯难都不曾编织过如此繁复的逻辑,也做不到。 光光是臆想出这么个梦境世界就能让人想爆头,写小说的想象力也不可能如此环环相扣严密无间。 想破解它,魏溯难只能设置大量的节点,通过对比节点与记忆的异同来慢慢找出规律。 这便是洪熙官要改变韦小宝命运却又要尽量贴合记忆的原因。 通过这样的手段去发现梦境偏离与纠正的动因,来摸索规律建立模型。 而江口沉银、永乐大典以及马宁儿,都是这样的节点。 为此魏溯难忍住了好奇心,故意不让自己和严晶心接触这方面的资料。 他想看看在只从严晶心那获得一个地址的情况下,梦境跟现实是不是完全一样。 如果得到的结果一致,那便说明梦境除了受自己的记忆影响,还有一套超脱于外的作用机制。 量子效应当前是无法观察的,一旦有外力作用就会改变状态。 这跟梦境很像,在魏溯难确保自己没有相关记忆的情况下,一旦证实梦境照见现实,便证明梦境与现实有联动的纠缠。 这个纠缠的规律找出来,距离破解量子效应也就不远了,它又是一个知道结果倒推过程细节的课题,在科学史上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与科学猜想不一样,科学猜想是没有实证的,只能搭建理论框架试错。 而墨玉梦境揭示的量子纠缠则是确定了结果的验算,容易了一万倍都不止。 因此就有了洪熙官与韦小宝一个月的相处,他不希望改变韦小宝的轨迹,也同样不愿意看到韦小宝对着一尺高的武功秘籍目瞪口呆。 辞别了韦小宝,洪熙官乘上了天地会自己的货船溯江而上,直指成都府。 整整一年孜孜不倦地发展,潜水的设备被制造了出来,水下照明的办法也找到了。 说穿了不值钱,把一条中空软管的内壁做成像镜子一样的镀层,通过反射让光线传导下去。 末尾做一个凹透镜一样的聚光头,一根采用光纤原理的软管灯就实现了水下照明。 一寸粗的光导管,也仅仅是相当于一只手电筒的亮度,在水下免强能用。 光源是汽灯,压力罐将煤油汽化,点燃丝罩能激发出白炽光。 丝罩不好制作,须用硫酸钍溶液浸泡,要不是苗显找到了独居石,这东西还做不出来。 这些加起来都不如换气面罩和导光管的外皮软管难。 天然橡脉能找到,将橡脉变成合用的材料可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靠着魏溯难和严晶心搬运来的土法橡脉加工工艺,耗时一年,前不久才刚刚克服,做出了能用的软管和防水面罩。 别小看,材料上的一小步,就是科技发展的一大步。 高溪庙已经用上了电,内燃机也快了,绝缘胶和活塞密封圈就橡胶材料制成,它比冶金可难多了。 洪熙官是再也不愿在古代攀科技树了,没有着力点,哪哪都缺,食脑永远比以力服人困难多门槛高。 还是乖乖练功夫吧,中国的玄学发达不是没原因的,它能跳过众多环节直指应用,内求即可。 再说又是一本种田文,话题收回来,即便是有了家伙什,下水打捞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活。 换气管没有压力装置,只是一个装了手摇排风换气的扇叶,那点空气量,只有功夫好手才顶得住。 需要水下的人运劲将面罩里的空气鼓出,又将上头的新鲜空气吸入,单单是换气扇的那点压力值,到不了十几米甚至几十米深的水下。 另外江口这地方是两江交汇处,水流湍急,水下有暗涌激流,不会点千斤坠压根就站不住,别说挖宝,能不被江流冲走都算是幸运了。 再加上通气管的强度不够,万一到时被水流冲断了,不能及时浮上来也是送。 所以挖宝队的人手都是可靠的经过长时间训练清一色的武功高手。 苗显是他们的头,被朱红枚赐了个摸金卫的名号,苗显当上了摸金校尉。 红豆和朱小倩因为关系得以占了两个名额,算是坐实了红粉大盗的名号。 船至彭山江口,一行四船就分散了,两船在对着江心半岛的眉江河汊处放下大铁锚。 剩下的两船则一上一下离着两里负责警戒。 至于灯光会不会引来注目,一来洪熙官做了遮光罩,二来此处离了镇集甚远,压根就不怕动静大。 这会儿的川中,经历战乱人烟凋敝,到处是荒川败野,活人不多,不然也不会出现后来的湖广填四川了。 据史料记载,康熙七年,四川的在籍人口连十万都不到,实际还得减去逃籍的,更少。 造成这个局面,丢下近亿两银钱的张献忠“功劳”不小,其后清军入川又花了十几年不知杀了多少遍,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是最好的写照。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康熙朝平稳下来后从湖广云贵江浙山陕移民百万,靠着本地的人口已经发展不起来,都逃光杀绝了。 在这种的境况下,别说惊动旁人,就是专门去找个大活人都不容易。 警戒的船也是怕偶然的过往船只,实际意义并不大。 但也不能没有,近亿两沉银,得挖很久呢。 有了趁手的设备,再加上准确的位置,其实动作也不慢。 摸金卫的成员熟练地分工合作,放下通气管和光管,穿好水靠和换气面罩,开始扑通扑通地跳入水中。 留在船上的伙伴开始点燃气灯,摇动排风扇,还要有人看那跟牵拉绳。 水下不能通话,不断上下又耗费时间精力,只能用约定好的绳语来传递消息,为此洪熙官不得不将摩丝电码又“发明”了出来。 解释起来还挺费劲:达摩面壁练闭口禅,不方便说话,便悬丝达语,比电眼目光还传神,是为摩丝电码。 当时一旁听洪熙官解释的朱红枚差一点没笑岔气,鸡贼! 运气很好,摸金卫下水不久就找到了沉银,很快,整箱整箧的银锭就被捞了上来。 张献忠沉银距今也不过二十年上下,还未被淤泥埋没,况且沉银数量过多,前头还不用挖,捡就行了。 只花了三个时辰不到,四艘船就载不下了,数百万两的银锭把船仓塞了个满满当当,还有不少是金器。 只能回航,看来想挖完江口沉银还是个需要出大力气的活,尽数启出,富可敌国。 洪熙官把玩着一个大金印,写面刻着“蜀世子宝”,怕有二十斤重。 这是第一批出水的,黄金重,水流推不走,就定在了原地。 而且黄金氧化的速度慢,时间不久,在光管灯的照耀下闪着金光,摸金卫就先行捞了上来。 看来是张献忠沉银无误,张献忠逼死了前明蜀王,财宝都落入了他手里。 可洪熙官看着金印也不是滋味,弄出这么大的金印,可想而知蜀王是什么样的货色。 更可笑的是,崇祯竟然为了筹措宁远关晌节衣缩食,而仅仅四川一省之地张献忠竟然搜刮到偌大财富,明不亡,没道理。 现在这笔钱落入洪熙官手里,以他的规划,都够组建兵师还政汉家了。 也罢,取于斯用于斯,还神州一个朗朗乾坤,便不辜负这笔血汗钱。 洪熙官酹酒江中,敬的是积攒起这笔财富的草民百姓,从他们的累累白骨中敲出的骨髓膏脂,当值一个晴明天地。 哗啦一下水声响,一条美人鱼破水而出,跃到甲板上,将洪熙官从沉思中惊醒。 是红豆,穿着水靠显得英姿袅袅然,身材太好,不敢多看。 红豆却不管那么多,一边抖搂着身上的水渍一边跟洪熙官讨喜:“姨父,这些财宝不分润我们一些吗?” 洪熙官当然而断:“分,要分到均匀,让每个人都有份。” 那边苗显开始吆喝抽管拨锚,收获甚丰,该回去将些金银重铸,换成刀枪炮弩。 朱小倩则在一旁捂嘴偷笑,不是因为发了财,而是她听懂了洪熙官的话,女儿又被便宜妹夫给忽悠了,还浑然不觉,乐得不行。 回到扬州,洪熙官不再参与江口挖宝,这样的事情去一趟就够,都是力气活,金银多了看起来也没感觉,又不能填肚子。 他得去南京搬书了,旷世奇典,集中华文明之大成,远比金银财宝更馋人。 只是《永乐大典》并不好拿,因为它藏的位置太敏感。 就在夫子庙里,既没有藏在暗室地穴,也没有装箱掩饰,而是堂而皇之地摆在尊经阁楼上的藏书室里。 唯一的手脚是将书皮全换了,不看里面的内容还无法发现是什么书。 藏经的人也是心大,经史子集,他把《永乐大典》都混在了杂集中养蠹虫,正经预备役蠹虫哪里会去翻这些杂书,看科举的书都来不及,不实用哇。 就是这么功利,魏溯难想起若干年后除了五三和衡水集不谈其余,有谁会在高考前关注《水经注》? 算是把人心称到了毫厘,深谙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这个脑残想法的精髓,就是太行险了,也给洪熙官出了难题。 怎么办?人来人往的腹心地带,且数量繁多,蚂蚁搬家都不知要搬到何年何月。 车到山前必有路,银钱开路,有钱能使鬼推磨! 夫子庙已经改成了江宁县学,府学搬去了前明国子监旧址,等于管辖权又降了一级,胃口想必也没这么大了。 理由也很好找,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洪熙官以五百两黄金的代价,就将尊经阁的管事买通了。 就说自己是做古董生意的,现在世道不太平趁低买进,过个一二十年天下太平了,这些古书就是珍本、善本,拿时间换钱而已。 管事是个满人,洪熙官怕是给他看他也看不明白《永乐大典》有什么意义。 他很愉快地收下了一匣子小黄鱼,还不忘嘱咐:“快些,手脚干净点。” 洪熙官只能“感激”地拱了拱手,道一声“大人慢走”,这一屋子书就归他了。 摸着一排排书架上的宝典,洪熙官心里感慨万千,积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文明精华,就只值几百两黄金,真个是子孙弃者无论焉。 但还真得感谢这位大人,他总还知道这些书值钱,比起若干年后一把火烧了夫子庙的那些荷锄头教徒又不知好了多少。 搬吧,秀才搬家,全是书。 扫了手尾,在市面上买了大量的时文书籍,还有烂大街的《论语》一类重新充斥了尊经阁,让那位大人很满意。 他还有意无意地说不定哪天他就调回北平了。 洪熙官觉得那感情好,有机会再合作,不过下次再合作洪熙官打算就不给钱了,赢家通吃,全归他。 大典全部都会运回云霄,制作活字版重校重印,一套油印设备已经弄了出来,可不能再让这部煌煌巨典又一次付之一炬。 洪熙官贪婪地浏览着一卷又一卷的《永乐大典》,很快一个他期盼已久的迷底就将揭开——他们能不能将《永乐大典》的内容搬运回现实? 如果能,则说明梦境真的是可以干涉现实的,如果不能,那就得找出问题所在,无论如何,都对于破解梦境有莫大的作用。 运书的事情还是交给头号镖师苗显,洪熙官又乘上了船,这一次的目的是京师北平。 这次出来就只剩下一事未定了,船行一水间,洪熙官希望很快能有一轮圆满的明月照着他回还。 马宁儿被西域番僧带到了帝都,驻进了白塔寺里。 也正常,黄教喇嘛地位尊崇,当然是驻跸名刹听宣,马宁儿作为他宝贵的实验体,怎么可能不带在身边。 自从苗显离开云霄出来行走,便组织起一队人手,往返各地传递消息,跟踪马宁儿的任务也是从那时起被洪熙官交了出来。 其实是笨办法,用最传统的留印记的方法标示去向,接头人看到印记再寻踪查访。 效率是低了些,但肯定安全,非要搞人员接头,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就如同这一次洪熙官找马宁儿,确实挺费劲,白塔寺里都是黄教喇嘛的人,如果贸贸然闯进去,那就得群殴了。 甚至马宁儿进京后有过一段时间洪熙官都以为这条线索断了,没想到过了几个月之后,他的踪迹又才重新出现。 以洪熙官的分析,应该是西域蕃僧带着马宁儿出来过,也不知道是办什么事情,才给马宁儿寻着机会留下标记。 至于具体的情况,一个标记也说不清,洪熙官此行最大的风险就在这里,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还有可能被对方打埋伏。 他也不敢确定催眠能不能稳固,万一是马宁儿觉醒了,那在前方等着他的就是龙潭虎穴。 因此洪熙官收到消息便严令教众不得多事,不能擅自与白塔寺的僧众接触,一概与此事脱离,等他亲自来解决。 他也没打算能快手搞定,到了京师,洪熙官先以福建茶叶商人的名义租了个寓所,寻机慢索。 别说路引,对于洪熙官来说,制作一个假路引很难吗?上网找一找官印的样式弄个萝卜章,假的也成了真的,城门关卡的清兵和里保难不成还能联网查验? 至于为什么以福建茶叶商人的身份,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跟白塔寺的喇嘛接触。 西域一地,都是茹毛饮血,全是荤食,离开茶叶活不下去,喝奶茶就是为了茶叶里的维生素,有了茶才能不生病。 而福建又是国内最大最好的茶叶产地,能提供好茶叶。 黄教喇嘛更讲究身份等级地位,他们当然需要最好的茶叶,洪熙官以福建茶叶商人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他们谈生意。 于是,进京数日,上下打点混了个脸熟了之后,洪熙官才前往白塔寺敬香礼佛。 谈生意也得先讲个诚意不是,想赚人家的钱,就得按人家的规矩来。 第一次上门,不可能直接就找对路,洪熙官捐了些香油,又在白塔寺里游逛了一番,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知客僧是个体面人,知情识趣,下一次再来找他就对了,应该能见到寺里说话算数的话事人。 可当洪熙官出寺时却被待卫拦住,寺外来了一队人马,将闲杂人等都挡在了两边。 一匹高头大马上骑了个满族大员冲进了白塔寺,看打着的牌号,来的是鳌拜。 第175章 聚沙筑巍塔 出了白塔寺之后洪熙官在心里不断地玩味,鳌拜不会随便来白塔寺闲逛,他有种预感,鳌拜跟马宁儿有交集,因为鳌拜练的是金钟罩。 他一回去就脱出了梦境,有些事情得找严晶心讨论,在梦境里有物理距离,在现实可没有。 严晶心还抱怨魏溯难把她扯出了梦境,一直念念叨叨,却被魏溯难一下子怼了回去:“分数出来了,要填报志愿,别整天老想着玩。” 确实是正事,也确实要紧,严晶心被堵得很应,心里岔岔,却也不敢声张。 其实查分数压根就没那么重要,因为有的是人比他们着急。 两人考完试得到答案后也预估过分数,以他们的记忆力当然能把所有的答题内容记下来,稳得一匹。 顾奶奶第一时间就问了成绩也放了心,哪怕严晶心以零分作文保守估计,也够得上顾班。 果然,查询一开通,两人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严爸、荆妈、魏爸、贤妈再加上李老师,整一个车轮大战轮番轰炸。 712和710,差两分,跟估计中的分数一分都不带差。 这就是严晶心放开了玩的底气,她后劲十足,差一点点就超车了魏溯难。 魏溯难倒是无所谓,就是荆桔比较在意,还特地在电话里安慰:“这一次考得差些没关系,到了大学继续努力,阿姨相信难难是最厉害的。” 荆桔是怕魏溯难的小男生自尊心再一次发作,又弄出什么风波来。 魏溯难背惯了锅,呵呵一笑,全没在意。 可他不知道,荆桔的这般凡体言辞还跟一大堆人的心态一样。 网上就出现了自媒体消息:“我市实验中学惊现高考侠侣,公然早恋却携手拿下本省榜眼探花。” 也不怪魏溯难,谁知道今年的对手都发挥不佳呢,唔,那个状元兄值得夸奖,帮魏溯难和严晶心挡了不少火力。 不过今天顾奶奶还是来电催交了,催的是志愿填报,老太太非得看着严晶心当着她的面填好志愿才放心。 还不止于此,她还眼湛湛地看了魏溯难十几分钟,看得妈宝难不好意思为止,小样,谁让你不报我的志愿。 可魏溯难还是顶住了,去科大是跟魏嘉新约定好的事,背叛师门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顾奶奶也有些懊丧,她施展的美人计没有成功,还是被魏溯难给跑了单。 这也怨不了严晶心,在梦境里夫人都赔出去了,可就是拗不了魏溯难的想法 开罪了老人家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就是今天的午餐改在了顾奶奶家,是很适合老人家的南瓜羹。 板粟南瓜被魏溯难处理成了牙签粗细的丝条,再吸进去了大骨汤,入口绵软,清甜爽滑,却又带了板粟的粉糯,还能促进消化,总算是把顾奶奶的怨念消解了。 话题也从志愿说到了大学的学习,顾奶奶的谈话还是很有水准:“从今天开始你们算是进了塔,可还要努力登上塔顶,在塔顶能看到最好的风景。” 顾奶奶的话很容易懂,大学是象牙塔,塔顶说的是学术巅峰。 说到这个,严晶心和魏溯难将最近的心得拿出来跟顾奶奶请教,就是生物碱毒素对肌体的作用,这是针对马宁儿的遭遇分析出来的。 顾奶奶很欣喜,还没上大学呢,这俩就开始研究上了,起点还不低,就说出来的水准,怎么也值个硕士论文了。 她凝神想了想才给出了意见:“三氧化二砷用于白细胞增生已经进入了临床,针对幼儿的效果非常不错,而现在学界也确实有人在研究用生物碱对砒霜进行减毒,辅助化疗。” 顾奶奶一说完,魏溯难就追上了话尾:“如果是替代呢,如果用多种生物碱进行匹配,达到人体吸排的均衡,扩大安全窗口,这样靶点就多了,疗效也会更好吧?” 顾奶奶眼都亮了,马上又叹了一口气:“难难,你就该研究医学生物学的!” 魏溯难挠挠头,傻笑,将功劳推开了:“是心姐在做这个研究。” 这个心姐惹来了严晶心的白眼,她现在挺在意比魏溯难大了那么点,御姐嘛,当然要有御姐范。 等了一会顾奶奶回过神,疑惑道:“你们从哪里看到这些的?” 这就麻烦了,好在严晶心早有准备:“我们是看到以前的一些中医经方,那里面就有用生物碱来消解毒素毒性的说法,后来我想了想,生物碱对于促进骨髓再生是有作用的,如果把它的机制弄明白,那么生物碱的应用就不单单是解毒了。” 顾奶奶下意识地问了出来:“神经细胞?生物碱?” “对,生物碱对于神经退行性疾病的研究已经开展了很久了,它是多靶点治疗剂,如果组方的毒理平衡没问题,完全可以作为促生剂,特别是对神经细胞的作用,前景很大。” 严晶心说完又看了一眼魏溯难,得到了肯定的眼神,又加了一句:“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组方模型。” 最后这一句让顾奶奶不淡定了,她只回复了一句“前景确实很大”就进了房间,没一会房间里就传来了断断续续的通话声。 “对,我要开一个课题。” …… “题目是:多体生物碱对于骨髓分子靶点的作用,通讯作者是我,第一作者是严晶心。” …… “对,就是让你们今年招录的那个女孩,我的关门弟子。” …… “以后你们还想办顾班就一定不能出差错,这个课题她已经在开展了,已经初步筛选出了范围。” …… “是,带着课题上学,有些事可以特事特办,这是一个不下于青蒿素的课题,你们看着办。” …… “要不是我,这样的课题都不知道会被你们漏到哪里去。” …… “严晶心的高考成绩已经出来了,省第三名,没拿第一名是因为她还在进行专业武术训练,精力分散了,前段还是因为受伤住院了才被我发现的。” …… “给她一个本硕博连读,我当她的导师。” …… “怎么不行,中医都可以有师徒制,我们不是讲科学嘛,得按科学规律办事,有潜力的课题就要全力支持,一路绿灯!” …… “课题经费我会自己回校申请,到时连着报到一起办。” …… “没有其它的要求了,你跟招生办那边打招呼,给我盯紧点,一定不能出岔,你的院长都没她重要。” …… 双枪老太婆确实厉害,办事那叫一个雷厉风行,顾奶奶支使人的霸气让呆在客厅的魏溯难都咋舌连连。 也让他更坚定了要加快步伐,魏溯难期待着他大学时给师公交一份课题报告的情景,题目他都拟好了:量子纠缠的环境影响机制。 顾奶奶打完电话回来,还不忘埋怨二小:“你们啊,做研究要讲究方式方法,有些条件要主动争取,而不是当成玩闹。” 严晶心吐了吐小香舌,还凑了过来撒娇:“顾奶奶,我这不是第一个就告诉您了嘛。” 如果说魏溯难的阳光脸是他的杀手锏的话,那么严小大姐的撒娇就是她的必杀技。 这不,连顾奶奶都躲不过,直接ko。 严晶心还想把生物碱毒素组方的范围告诉顾奶奶,却被顾奶奶严辞拒绝了。 她严肃地摆了摆手:“等课题申报下来再说,以后要记住,科研不但要严谨,保密也是很重要的守则,对谁都要一视同仁,我也不例外,我们国家的学术界在这一点上吃亏不小。” 马宁儿泡的毒药配方虽然没有具体内容,但大方向还是有的,他在进京之前就曾给洪熙官传过一份出来。 有了这份药方打底,严晶心要开一个课题也是绰绰有余了,因为效果可以直接反应在实验上,虽然范围大了些距离最终的精确结果还有一段,但阶段性的成果是可以体现的。 给顾奶奶喂完了超额的“安慰剂”,老人家非常识相地解放了二小。 现在是他们宝贵的青苹果时间,有点酸、带点甜的青春序曲。 上了大学就没那么好相与了,除非不想登顶整天在塔底徘徊,不然都是图书馆和实验室的静音。 严晶心也是歹命,她本还想着是不是去游乐场享受一下名正言顺的二人世界,人家小编都帮他们安上了侠侣二字,又满了十八岁是成年人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地谈谈人生谈谈理想甚至是交换部分体液。 可她摊上个整天想攀爬高塔的木头,被魏溯难一句话又拉回了家。 既不是表白也是不是一吻定终身,更不是检查身体,检查的是思维导图。 “我在白塔寺看到鳌拜了,联系到鳌拜练的是金钟罩,马宁儿应该就是进行试验的毒人,最终鳌拜通过马宁儿的试验,练成了金钟罩。” 魏溯难说出来的话还是挺勾人的,严晶心将小心思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也被吸引住了。 “你的意思是马宁儿帮了鳌拜的大忙?那你得阻止此事,不然到时鳌拜变强,对上他很麻烦,你抢了陈近南的总舵主,鳌拜就得你来解决。” 严晶心的担心并不是魏溯难关注的点,但他还是顺着小大姐的话往下说:“所以我才要脱出梦境跟你商量,以我对鳌拜的观察,他现在还没有练成金钟罩,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他看起来不像是有气劲在身的样子,感觉就是很强壮,却没有练过内功。” “是不是像降龙十八掌那样的外家功夫内化?” “不是,降龙十八掌虽然是外家功夫,但还是能化劲聚气的,鳌拜身上一丝气劲都没有,他不可能做到收敛入虚,所以现在他的功夫还没有大成。” 严晶心着急了,语速也快:“那就更要阻止他了,不能自己制造一个大敌出来。” 魏溯难终于说出了他的难处:“我犹豫不决的地方就在这里,如果现在阻止,那么我们得到的药方也不是终极版本。” 严晶心有觉悟:“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好功夫遍地是,不缺这一点。” 魏溯难只得苦笑:“现在也不能犹豫了,而是必须拿到最终结果,别忘了,顾奶奶刚刚说的课题,你需要它。” 这个牺牲自己成全严晶心的想法让小大姐很窝心,她又靠到了魏溯难怀里,此时无声胜有声。 等了一会,严晶心颤着声又开始叨叨:“只是那样到最后解决鳌拜时就不轻松了,看电影他可是很厉害的,也不知道生物碱毒素为什么这么厉害,刀剑都完全不起作用,金刚不坏体也做不到,只能以气劲盾在皮下组织那里防御,主要还是针对气劲。” 魏溯难却大而化之:“找到马宁儿就能知道大概,总算还有马宁儿这个后门在,我们可以了解清楚鳌拜的一举一动。” 严晶心懊恼地不断摇头:“也麻烦,如果鳌拜练的是气劲,还可以用十香软筋散,但看着好像毒药对他作用不大。” 还是转移一下注意力吧,魏溯难的火气越来越大,快上头了:“也不要只想着功夫的事,鳌拜的存在可以瓦解清廷的内部团结,如果我们提前解决了鳌拜,那就得跟清廷结结实实地打,虽然是梦境,也不轻松。” 这一下总算把严晶心的情绪压了下去:“是啊,前面都是有现成的基础在,把资源接手过来就可以用了,这一次是完完全全地从头开始积蓄实力,聚沙成塔说着容易,做起来千头万绪。” 没了走火入魔的风险,妈宝难一身轻松:“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他说完了这一句,忽然就来神了:“我用五百两黄金将《永乐大典》给买了出来,现在还记得住,我背给你听。” 魏溯难大段大段地背诵出道藏的内容来,惹得严晶心皱起了琼鼻,背这个有什么用,煞风景催眠! 可听着听着,严晶心眼睛越来越亮:“这是现实里没有的东西,《永乐大典》能带到现实里来,梦境真的跟现实能勾连。” 她也上头了,这可是个大发现,《永乐大典》不知道有多少学历史考古和人文科学的人念念不忘,还有许多人都打起了明代陵墓的主意。 结果在定陵没发现,因为技术手段不够发达的缘故,还会对文物造成破坏,不得不停下了帝陵的挖掘,就这样,永陵也一直没有脱出考古工作者的视线。 现在发现梦境中的《永乐大典》竟然可以带到现实来,严晶心当然欣喜异常,别忘了,她还有个从事考古工作的老爹呢。 魏溯难也想给准老丈人送一份大礼,可他和严晶心没高兴太久就又颓然了:“实物带不过来,没证据,跟人说这是《永乐大典》的内容只会闹笑话。” 严晶心也有被打击到,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把目录和内容整理出来,大不了不扯上《永乐大典》,还是可以跟存世的文牍相对照,应该有很多内容是可以考证出来的,按图索骥总比盲人摸象要高效,我让爸爸来做这项工作。” 可惜了,如果能把《永乐大典》搬到现实来,那课本都得重新编。 也不能想太美,好处也不能都占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算这样也有很丰富的成果,考证出来对中华文明的勘验注脚大有裨益,随随便便都能出几十个大成果,还得是能评上奖引起轰动的那种。 就是这项工作的量也不低,唉,又是聚沙成塔的活,最近怎么老是跟这句成语干上了。 但也得做,这一次不用魏溯难催了,严晶心比他上心。 严励的形象在严晶心的心目中可是高大巍峨的,能为老爹做些意义重大的事,严晶心愿意累着些。 魏溯难负责口述,严晶心负责记录整理,还好现在有了录音和语音识别,只需要魏溯难再校验一遍就行。 可工作量也着实不小,几亿字啊,看来上开学前得忙得脚朝天。 也好,白天有白天的事,晚上有晚上的梦,充实! 其实还有一件事魏溯难没告诉严晶心,《永乐大典》被带到现实里,也验证了魏溯难的猜测,梦境真的可以干涉现实。 这是魏溯难的大课题,现在它已经揭开了帷幕的一角,他只需沿着这条缝隙不断地向上攀爬,很快就可以看到塔顶的风光。 洪熙官也满面风光,重新进入梦境后,他打通了白塔寺主持的路子,开始与白塔寺的僧众建立起了密切的联系。 再多花一些时间精力,他很快就可以联络上马宁儿。 已经可以确认马宁儿没有从催眠中脱出来,因为洪熙官现在进出白塔寺很方便,一点都没有掣肘。 如果黄教喇嘛是做一个套子给他钻的话,犯不着这样。 几天时间,洪熙官使用云霄的黄观音茶搞定了白塔寺的上上下下。 没办法,这种茶叶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太香了,那股清香,能醉人。 他已经将范围缩窄到了一个很小的区域,白塔寺中也只剩下从布达拉宫前来的几个上师没有打过交道,马宁儿应该就在他们手里。 于是洪熙官大胆地在那几个黄教上师每天都要诵经的白塔外留下了印记。 赌对了,次日印记就被改了,说明马宁儿收到了消息。 第176章 集腋缝铁裘 好些天不断地东拉西扯,马宁儿没见着,茶叶却卖出了不少,天地会意外地增加了一个拳头经济来源。 洪熙官太能聊了,为人活络,总能搔到那些僧人的痒处,再加上黄观音的质量确实过硬,僧侣们也愿意为他推广。 别小看这些僧侣,能被召进京师的黄教喇嘛,最次的背后也有一个部落,只要他们肯出力,天地会的茶叶生意就能覆盖整个西域。 其实代价也不大,就是一批东南泥玉佛宝,说穿了就是骨瓷佛像,不要太便宜。 按洪熙官的说法,只有出自福建的特种观音土才能烧制出这种状似白玉的佛器,所以将之命名为泥玉。 陈近南并未向中原腹地销售骨瓷,现在洪熙官拿出的每一尊骨瓷佛像都是人间至宝。 如此懂事的商人,那些喇嘛们也会做事,不就是言辞上推荐一下或者写封书信嘛,安排上。 这也算是歪打正着,本来想着办事,却开辟了一条财路。 洪熙官干脆就让天地会的京城分舵把生意打理起来,把物流走通。 有着这样一份红火的生意做掩饰,以后活动也方便,特别是收集信息,难度降低了好多,客户们能接触到上层。 天地会的京师茶庄便络绎不绝,观音茶的名号叫响了。 不计挖宝所得,单单靠着茶叶也把这趟出来的花销给抹平了,长期来说帮助更大,算是化零为整,集腋成裘。 生意做得爽,马宁儿那边也终于有了进展,在他看到联络印记的第三天,马宁儿终于浮了头,是一次“巧遇”。 洪熙官跟知客僧提出要瞻仰白塔,知客僧欣然应允,也全程陪同。 上师们每一天都要在白塔里诵经,得岔开时间,洪熙官却故意“沉迷”于佛像拖延不去,终于跟马宁儿打了个罩面。 他坐在一个木桶里,由四个喇嘛抬着,有神志,却不便活动。 匆匆一瞥,洪熙官也只来得及跟马宁儿交换了一个眼神就错身而过。 但这一眼就不得了,看得洪熙官心潮起伏、浑身颠粟。 马宁儿身上长了许多“疙瘩”,一绺一绺的像鳞片一般,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皮肤,密集症看到了怕是会马上口吐白沫。 这些东西是角质化的皮肤,就像是长茧一样。 终于知道毒人是如何刀枪不入了,当全身的皮肤都角质化了以后,相当于穿了一身甲。 也算不得很出奇,只要让毒人感染角质化的真菌皮藓,再利用生物碱来压制,当配方试验好达到平衡状态时,这层“盔甲”便能保持住。 生物碱本身就是治疗皮癣的主要药物,优良的配方能让皮癣既不加重,也不消除。 再结合气劲和骨力,确实能做到浑身似铁刀枪不入。 就是试验配方的过程相当的不人道,那种瘙痒和疼痛,是直达神经传入大脑的,会使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洪熙官也庆幸他来了,不然在这样的折磨下马宁儿很快就会冲破催眠。 得想办法为马宁儿减轻痛苦,其实黄教喇嘛也在做,但方法不当。 密宗是很重视精神修炼的,喇嘛每天诵经就可以通过声音的振动来麻痹神经,这也是一种催眠,想来他们也不舍得实验体“坏掉”。 但这样的程度并不足以让马宁儿摆脱炼狱般的知觉。 还好洪熙官有办法,金刚不坏体已经练至大成的他可以施展乾坤点穴大法。 他不须跟马宁儿接触就可以探查到对方的行脉,再以隔空点穴帮马宁儿封闭知觉神经就行。 可点穴的办法不持久,当经脉的运行变化时就会冲断,必须每天加固。 洪熙官向白塔寺的知客僧提出了一个请求,他想以木雕的形式把白塔寺的佛像逐一地摹刻下来,以便回去制作泥玉佛像。 白塔里的佛像确实很精美,是从元代便开始供塑,历年不断增添,大大小小数量有近千具之多,基本上最好的匠艺都在此中体现。 如果洪喜能通过摹刻白塔佛像提高泥玉的工艺的话,那是大好事啊! 佛法要推广,便须广结善缘,尤其是那些高门富户,他们愿意烧香拜佛崇信,那香火不就有了么。 这件事一直是通过高僧的舌灿莲花来达成,洪喜的出现,让上师们看到了新的希望。 精美的泥玉,也能帮助密宗的推广,不须劳累费口舌一一布施,佛宝一现,见者必当趋之若鹜。 还是那个老问题,不是人人都方便天天上寺庙的,有了泥玉佛像,就能将那些富人勾入方便之门。 知客僧跟主持请示之后,洪熙官的“心愿”达成了,但也有条件,佛器制成后只能供给白塔寺,不能另行售卖,每尊作价十两银子。 我佛慈悲,真是太慷慨了,洪熙官感念不已,差点都想去大殿那磕几个头。 又是一条金光大道,就这么造,一年还不得为天地会提供十数万甚至数十万两银子?独门生意哦。 白塔寺也挺满意,洪熙官看到的是数十万两银子,白塔寺住持看到的是数百万两银子,双方都以为占尽了便宜掩嘴偷笑,一拍即合。 通过这番合作,或许还可以对清廷进行经济打击,黄教可是要人要钱要土地的,他们在西域都是奴隶主,佛教大兴则必然经济凋敝。 洪熙官都想为白塔寺送锦旗了,实乃反清组织的万家生佛。 于是洪熙官过上了每天雕佛像的日子,惯常了那些黄教上师也不赶他,反正也不碍事,远远地在一旁刻佛像,跟诵经不搭旮。 马宁儿终于重见天日,骚痒难耐和痛彻心扉的煎熬俱皆消散,大难得解,日子赛过活神仙。 旬日之后,洪熙官又琢磨上了,没法交流还是不便,近在咫尺却说不上话,想擒住一个黄教活佛催眠又不行。 因为人多不落单,没有下手的机会,强行动手总不免闹出动静来,一旦暴露了就没有第二次机会。 大好的局面不能自毁,可近在眼前的配方只能看不能碰也让人郁闷。 还有随着马宁儿的进展,配方成熟就会被应用到鳌拜身上,那更是个大麻烦。 鳌拜的亲信已经来过两趟查看毒人的进展,鳌拜应该对此很上心,情形越发的急迫。 洪熙官心里着急上火却措手无策,必须得跟马宁儿交流上,否则无法配合制造机会。 真恨不得有一门传音入密的功夫哟,那样就方便了。 可惜并没有! 等等,可以有!就看马宁儿够不够聪明了。 洪熙官不是会乾坤点穴大法嘛,可以用在这,不点穴位就行了,改成写字。 将马宁儿的后心当成写字板,只要马宁儿能把字认出来,这事就成了大半。 好在这个一向自诩聪明的家伙没把学识还给至善,经过了数日艰苦卓绝的教学,总算是把摩丝电码学会了。 为什么学摩丝电码?洪熙官可以远程写字,马宁儿可做不到,他要怎么把信息传达给洪熙官呢,敲手指玩无间道呗。 况且洪熙官的气劲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为了教马宁儿摩丝电码,洪熙官连续七天吃生的血豆腐,那腥膻味,白塔寺的僧侣都闻到了。 洪熙官只得每天都划伤手,才把这个细节给圆过去。 知客僧感于洪熙官的认真劲还送了他一瓶金疮药,说是主持相赠的密宗灵药,黑乎乎的像粑粑一样,难道是黑玉断续膏? 真有奇效,当场止血结痂,第二天就收口,到了第三日血痂剥落露出粉嫩的创口,长好了。 不管这瓶金疮药是不是黑玉断续膏,洪熙官都确认密宗于药物一道有绝活。 再联系到出了名的藏红花对于生肌活血的功用,洪熙官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密宗高僧手里的药方尽量挖过来,说不定又是毒人秘法这样了不得的好东西。 不过那是长远打算,好不容易解决了无法说话的问题,眼下最该做的是从马宁儿处获得情报。 就这样洪熙官通过雕刀在木刻上刻划的节奏来发报,马宁儿通过虚敲手指回复,两人终于算是正儿八经地接上了头。 也挺累,马宁儿可记不住几千字的摩丝电码,时间也来不及,只能搞个五笔输入法了,五笔字根少,来来去去就那么些,敲完再来个固定的间断符号,也能聊。 聊出的事情让洪熙官忧心忡忡,培养毒人果然是为鳌拜进行试验。 也不知马宁儿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毒人的载体必须是一个武功高手,还得全身经脉寸断。 而且毒人的风险很大,一不小心毒药失衡就一命呜呼了,所以一直找不到一个愿意以身相试的人选。 也有道理,如果跟他们不是一条心,大不了自杀了事,而跟他们一条心又下不了手,得正正好有这么个符合条件又有旺盛的求生欲的人,马宁儿中了大奖。 这些条件跟毒人计划的终极服务对象有关。 鳌拜只是天生神力,并没有练习内家武功,他身上一点真气也没有。 但黄教的活佛结合密宗的医理帮鳌拜想出了一个办法,利用毒人之法练成金钟罩,然后再以灌顶传注将真气渡给鳌拜,这样鳌拜不须习武也能成为绝顶高手。 所以毒人的培养只是计划的一环,在密宗的老巢还蓄养了一批气劲高手,不练招式只练气劲,作为鳌拜的炉鼎为他储存真气。 这不是嫁衣神功么?洪熙官都蒙了,难道梦境世界串了? 想了想洪熙官又想通了,密宗向来就有灌顶大法,并不是古大写出了嫁衣神功才有这么一说,或者说嫁衣神功本来就是基于灌顶大法来设想出来的,包括金大的北冥神功也一样。 满清的高层一直与藏传密宗有交集,草原上的活佛甚至跟满清的高层都有师承关系,因为满清也信奉密宗佛法。 还不仅仅是这一层关系,藏传密宗是投靠了蒙古才发展起来的,他们已经跟蒙古贵族水乳交融,算是一体。 鳌拜出身的瓜尔佳氏与蒙古本就血脉混杂,在元代时他们依附蒙古贵族还建立了锡伯国,所以他们与蒙古的后裔再一次勾结在一起很正常。 看来不止洪熙官他们打主意,蒙古的后裔们也一样在蠢蠢欲动。 也许该去高原和草原转转,没准有很大的收获。 也有好消息,由于马宁儿不能动弹,黄教喇嘛在试药的时候并不避开他,所以马宁儿将配方都探查到了。 也对,生物碱毒素的应用是一个动态平衡,这年头又没有特殊的测试仪器,药效如何只能当场投料加减,并通过受试者的脉相来判断。 如果想避开受试者,那就不知麻烦了多少倍,耗费的时间也不知延长到何年何月。 再加上喇嘛们也认为掌握了马宁儿的命脉,此事断无泄漏的风险,所以他们说的什么马宁儿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上次传出来的配方,其实也不是马宁儿所书写,而是喇嘛们开给鳌拜手下的采购药方,采购完了之后附着药材又送了回来,被马宁儿捡到了,塞在了做印记的墙缝里。 马宁儿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如果不是皮藓发作,他的动作也很轻灵了。 这就说明药方已经达到了要求,当然也瞒不住主持试验的黄教喇嘛。 这一段时间鳌拜不断出入白塔寺,就是因为收到了消息,按耐不住亲自过来查看。 如此也给洪熙官出了难题,他想破坏鳌拜的计划,延宕鳌拜成为绝世高手的时机。 可现在的方法只有一个,不是马上干掉鳌拜,而是在毒药汤里加些料,让毒人的试验出岔子。 也不是直接改变药方,药材的采购都是鳌拜的人经手,洪熙官并没有办法去替换药材。 他所能做的只能是改变马宁儿的身体状态,从而影响黄教喇嘛的判断,变相地影响药方。 传给马宁儿金刚不坏体神功就能达到目的。 洪熙官研究了一下药方,发现马宁儿修习金刚不坏体神功会打破生物碱毒素的平衡,为了保住这根独苗,黄教喇嘛就会改变配方,也就延缓了鳌拜练习金钟罩的进程。 可那样一来就有风险,万一马宁儿从催眠中脱出,金刚不坏体神功就肉包子打狗了。 洪熙官陷入了困顿,看一看时间,距离上次离开梦境也过了许久,他果断脱出。 严晶心对于这么快离开梦境还有些小情绪,但拿到了组方她又喜笑颜开了,可还是两头作难。 现实里也才过去一天,顾奶奶那边就算手脚再快也不可能立好课题,而且这边也没有实验条件,顾奶奶是想着开学之后带着严晶心到学校去建一个实验室。 严晶心陷在了既盼开学又希望不要那么快开学的矛盾中。 魏溯难化身体贴小郎君:“那不简单,你在梦境里也可以继续进行生物碱实验啊,将配方更精细化,没准到开学时你已经完成了进一步的筛选,梦境可不用讲道理,用气劲来分析,直接看效果。” “对哦,人跟人不同,药品还要做三期临床试验呢,用量和药效都需要搞双盲实验对照,还不如直接在梦境里面搞出一支生化大军来更快捷。” 解决了严晶心的担忧,魏溯难又道出了自己的烦恼:“该不该教马宁儿金刚不坏体神功呢?” “教,怕什么,我们还掌握着十香软筋散这样的利器,而且水力机床也差不多能用了,到时有了先进的枪械什么神功也不怕。” 严晶心也让魏溯难脱出了纠结,同样也产生了感慨:“有了枪炮,武功就没了用武之地。” “不是这样的,哪怕科技的发展挤占了功夫的位置,但有功夫你用来发展科技速度也不一样,效率会更高,就像是做药物实验一样。” 严晶心的看法点醒了魏溯难:“也对,看来不是完全的用进废退,而是环境改变倒过来影响了人们的决择。” “这也是用进废退啊,不过是被动式的,环境的改变让功夫失去了存在的基础,不得不告别历史的舞台。” 魏溯难思路有些钻牛角尖:“难道这就是天命?半点不由人?” 严晶心表示不屑:“屁的天命,成功者为自己粉饰而已,明代的火器已经很发达了,与其说满清是打赢的,还不如说是叛徒挖空了明朝,不从关宁获得一批红衣大炮,你以为就凭满清那点骑兵真的能驰骋中原吗?” 魏溯难一想就明白了,他只是对文科涉猎少,并不是他脑子真的笨。 “其实满清也是靠科技的力量坐上了位子,经济上山西钱庄帮他们蛀空了明朝,再加上吴三桂等人的叛变,为他们提供了一批先进的武器,打下来之后他们把这些火器藏起来,却把功劳归于女真的满万不可敌,弄出个天命来愚民,又把明朝鄙得一文不值,从四川就可以看出来,清兵杀的人可比张献忠多得多。” 严晶心舒了愤懑又理智下来:“虽然吹了牛,但也不可否认,清兵的战力确实要高于明军,这是我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 魏溯难点头,想到密宗的灌顶大法,便福至心灵:“进入梦境我打算去西域一趟,也许能破解清兵以及蒙古强大的原因。” 第177章 添花铺繁锦 还有这样的好事?严晶心等不得了,用出了贴身短打的进攻大法,说不说?不说就…… 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魏溯难也只能撂了:“密宗的药方显示了一些端倪,他们有办法让人体快速地变强壮。” 严晶心的无敌风车轮顿时失去了动力,原地刹车:“你是说他们能把这种办法用在整支军队上?” 魏溯难不确定:“全军强化成马宁儿那样不太可能,或许有像血食法那样的窍门,别忘他们可是吃生肉的,而且他们确实对生化有心得,蒙古大军可是会制造瘟疫瓦解对手,这柄双刃剑他们用得那么顺手,能不伤着自己肯定经过了长时间的总结。” 倒是让严晶心清醒了,拿到了药方她也打算搞一支生化大军呢。 本来天地会众就是以催眠神打和血食法传功,再结合药方,那不是快速批量生成刀枪不入的大军,严晶心痴了。 她也因此放过了魏溯难,而且严晶心现在有了新的抱枕,毛茸茸的比魏溯难可爱多了,还新鲜着呢。 就妈宝难的体格,硌人。 魏溯难解脱了,却没想到他这个便宜老爹把洪文定一脚踹了进灾难中。 朱红枚是真拿洪文定当亲生的儿子养,药方已经没什么危害,当然就紧着儿子用。 继续泡药,小屁股还得每天挨打,小豆丁竟然也能忍,只要每天能扑进朱红枚怀里傻笑着睡着,洪文定就心满意足,唉…… 连带着大猫、大毛和花毛见着朱红枚就躲,老大被揍成那样了还要向这个两脚怪讨好,惹不起! 花毛是洪文定新收的小弟,祖籍四川,性情惫赖好吃懒做,除了那一身黑白相间的毛团能当个抱枕之外没啥用,走得又慢,洪文定也不太侍见它。 可朱红枚喜欢啊,每天不离手,经常清洗揉搓,很是让大猫和大毛掬了一把同情泪,小弟替大哥们受罪了,咱也不能欺负它! 不提老窝根据地的变化,且说洪熙官有了主意便传了马宁儿金刚不坏体,进展还不错,却愁坏了黄教上师们。 马宁儿把药力都用在了三焦脏腑上,自然皮肤上皮茧的生成就慢了下来。 不久前还形势喜人,忽然间就急转直下,黄教喇嘛们不淡定了,只得又改起了配方。 可更麻烦的还在后头,得了功法,马宁儿就可以运用虎豹雷音,他的骨力积累速度反而加快了许多。 这样叫喇嘛们百思不得其解,这药方到底是好呢还是坏呢? 若说好,明显皮甲那就进展缓慢,若说坏,毒人的骨骼却越发坚硬,完全不在他们的理解范围内。 参与实验的条件增加了,结果当然就离题万里,可打死黄教喇嘛们也想不到马宁儿有了新的功法,他们还蒙在鼓里束手无策,试验的进展停滞了。 鳌拜不但派来亲信来,连自己都出动了,却只收获了个寂寞,没办法,耐心等待吧! 不将药方彻底的稳定下来,没有见到彻底安全的功效前,鳌拜不敢以身试险。 毕竟谁的小命都只有一条,身份高贵手握大权,鳌拜才不会把自己当成马宁儿那样的试验品。 他想以毒人的办法练习金钟罩是为巩固自己的权势,进而图谋大宝。 武功,小道耳,有它固然增加了一些胜算,没它也不影响大局。 洪熙官迟滞鳌拜的计划成功了,那就又得动弹动弹。 他也不可能见天呆在白塔寺刻佛像,近千尊呢,三天雕一个都得十年的功夫。 于是洪熙官又拜见了白塔寺的主持桑结。 待遇提升了,由知客僧相谈变成了主持接待。 前头刻好的几尊木雕被送回了高溪庙,转头就变成了百来尊泥玉佛像。 当这些佛像被运到京城时,桑结喜不自胜,他决定以后亲自跟洪喜打交道。 什么是功德,这就是啊!抓牢了洪喜这个大豪商,那真是功德无量。 洪熙官这一次是锦上添花,他提出想去布达拉宫瞻仰一番,如果能有活佛传度坐床的话,他愿意皈依密宗门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只有亲自去藏地和草原一趟,才知道那边的情况。 同时也只有到了那里,才有机会对密宗的一些个隐秘下手。 至少医理和灌顶大法就让洪熙官掉口水,看起来就是洪熙官现在专注虔诚的模样。 “弟子多日来不断摹刻佛像,又受上师们诵经感召,便生了亲近之心,想去圣地亲聆佛音观摩盛景,请上师成全!” 不仅要成全,还得亲自成全。 桑结都激动得浑身发颤,就连手里的奶茶都撒出了几滴,没法抑制,他都能想见自己加冕图克图的样子,甚至甲波朱古都可以一窥。 不要小看洪熙官能给密宗带来的利益,西班牙海盗可以用玻璃球劫掠一国,骨瓷帮密宗传法天下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清国将欧洲列强四处劫掠来的白银吞了个七七八八,清朝天下第一的财力和白银出超,其实就靠贸易。 这里面主要的商品就是茶叶、丝绸和瓷器 所以说信了清朝闭关锁国的人该醒醒了,封闭仅仅是单向对国内的汉人进行而已。 瓷器的力量就是有这么大,在桑结看来,将洪喜引入密宗,不那么保险的泥玉佛器就完全由密宗说了算。 唐僧的紫金钵了解一下。 桑结不需要什么钱财,只要洪熙官把泥玉供奉给他就万事大吉,只要手里掌握着泥玉,四大林就一定有桑结的一个位置。 当然桑结可不会跟洪熙官说这些,羊羔还没有进到羊圈呢,还不是磨刀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要稳住洪喜,不断地跟他谈佛,让洪喜对西天圣土的向往升华。 说穿了就是画大饼许宏愿讲得天花乱坠,最好将洪熙官讲到蒙头去,到时只要洪熙寂纳头一拜,这事就成了。 于是桑结断然决定:“洪施主,贫僧将与施主一道前往拉萨,并将亲自担当施主的接引之人。” 他是要将洪熙官给看住了,并趁着到藏地的路途给洪熙官洗脑。 至于白塔寺的住持,哪有四大林的活佛重要,可以舍了。 洪熙官还发愁到了藏地该怎么混了,没想到桑结自告奋勇,那感情好。 离开京师到藏地有好长一段路程呢,这中间有的是机会将桑结催眠掉,到时桑结脑子里的信息就是洪熙官脑子里的信息,桑结还真是个上好的传渡接引者,掏心掏肺那种。 两人都是一副心猿难抑蠢蠢欲动的样,接下来的事就好谈了。 洪熙官走了,马宁儿这里也得有人接着照料,幸喜现在交流沟通不是问题了,选两三个心灵手巧的天地会成员来顶替,接茬雕刻佛像。 不怕换了人接手出问题吗?不怕。 用神打来传功的最大功用,不是快速,而是可靠。 每一个会众都经过了催眠,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心声是保不住秘密的,因此天地会的发展虽然很快,但会众可以确保思想没问题。 洪熙官和朱红枚还定下了规矩,每年再忙也要回总舵述职一次。 既能加强归属感,又可以趁机按功劳领取奖赏,还排查问题,一举数得。 通过这样的培训体系塑造的会众本来就懂摩丝电码,只要将五笔字形的组合原理教一教就能完成使命,很容易。 桑结已经等不及了,一催再催,两人次日就带上了几个喇嘛一人牵上两马出发了。 成了新主持的知客僧亲自相送,那叫一个恋恋不舍。 有了新欢不能忘了旧识,只要将留在京城的会众和茶叶生意照料好,好处大大滴有。 老主持桑结没有不舍,只怕慢了夜长梦多。 出了京不久,刚刚走进草原,桑结就提出跟洪熙官同宿一个帐蓬,他亲自为洪熙官讲解精深佛法。 这个安排太棒了,洪熙官顺水推舟提出不单单聆听佛法,最好就跟桑结上师同卧同眠,好让他沾沾灵气。 桑结更是喜出望外,小羊羔自己走到了屠刀下,他这一刀不割下去都对不住佛祖。 在密宗黄教,只要信徒跟上师结双身法,不论男女,上师就有信徒的财产权,这是写进教义经典里的。 为此桑结还让随仆把他那卷精美的唐卡铺上,只有坐在细腻柔软似锦繁花的唐卡藏毯上讲授佛法,才能身临佛境,沐浴圣光。 洪熙官更高兴,草原的夜晚风大,挺凉的,卧在长毛毯上暖和和地听桑结讲故事,再配上香醇的奶茶,这一趟远涉便有了些滋味。 于是洪熙官打开了故事机的开关,手指这么一抖,桑结就呆愣住了,周身大穴都被制。 太近了,洪熙官的乾坤点穴大法早就将桑结的行脉摸了个透。 不怕桑结的手下察觉吗?他们早就被桑结远远地打发了,都快有半里地。 什么叫做密宗?密法奥义须经上师亲自灌顶,亲自授三昧耶戒,不经传授不得互相传习。 总之就是一对一的干活,旁人不得旁听、不得窥伺。 但也要快,桑结也是个气劲高手,万一有跳穴的密法呢。 三根早已经准备好的银针刺入桑结的后枕,洪熙官附到桑结的耳旁,轻柔地给他换换脑子。 轻车熟路,就像编一段helloworld程序一样,洪熙官的故事机很快就调整好了操作系统,投入工作。 卧趟下来,随意地挑一个切入点提问,再听着桑结不带任何情感的陈述,就如同对面一台智能机器人一般。 直到眼皮子打架睁不开,那便打个响指,美美地睡一觉。 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桑结还以为佛法使然,更显殷勤,他都不知道他潜意识里认了洪熙官做主人。 这一路迢迢行程很远,过蒙古草原,然后擦着新疆、甘肃进入青海,再由青海至藏地。 尽量挑路比较好走的草原行进,如此可以节省时间保存精力。 饶是如此,也整整走了一个月。 白天就是策马飞奔,在一望无垠的绿色锦缎上驰骋,天是蓝的,明净澄心,连气息都清新扑鼻。 洪熙官的骑术都因此精进了不少,马力这个名词果然适合超跑,还得是天然材料手工打造。 晚上就是读取桑结脑子里的东西,趟在长绒毯子里数星星,过得挺充实。 挑的时节比较好,春末夏初,蒙古大草原的雨季还没来,但天气已经开始暖和,又没有风沙。 也难怪桑结催得急,不趁着这一个月的时间赶路,到了雨季那可就成了落汤鸡。 无遮无拦躲也没地方躲,闪电雷鸣随时都有可能度劫飞升。 碰上暴雨就更麻烦,原来美丽怡人的草原因为雨水无法消去能马上变成洪淖汪洋。 所以游牧民族的聚居地,都是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平时可以赶着牛羊追逐水草,可到了雨季和过冬他们一定要回到老巣,那样才够安全。 这些苦难洪熙官都不用经历,他看到的是草原最美好的一面,这也是桑结的用心选择。 他想着尽量让洪熙官对草原有好的印象,这样洪熙官就容易入套了,没想到桑结自己先入了套。 从桑结的嘴里洪熙官还问出了许多东西。 首先是一个让人放心的答案,草原和高原都没有血食法以及神打那样的法门。 但没有秘法却胜似秘法。 都不用到达藏地,一上了高原,洪熙官就明白吐蕃、西夏、契丹、蒙古和女真为什么武力值爆表了。 海拨越高,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含量越少,高原上的二氧化碳含量比低海拔平原少了近半。 高原是缺氧,但比重很大的二氧化碳是沉底的,它们在高原地区的浓度低得要命。 这就真要了高原下中原汉民的命,同样呼吸的效率,别个的功用是汉民的双倍,怎么勤奋练武都打不过哟。 生活在这里的民族,先天就有比汉民更强健的体魄,当然在技术未能对野蛮形成压倒性优势前占尽先机。 不是苦寒地带的人们有更强的意志力,而是他们每呼口气都相当于无上仙灵。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当整个世界的环境都不再适合修炼时野蛮的游牧民族就丧失了战争优势。 如果仅仅是意志力的话,这没道理,所以答案很显然,老天眷顾。 不能拼爹的低海拨地区的农耕文明,只有依靠技术上的代差优势才能填满这个先天的坑。 同时也是游牧民族冲下高原后很快就丧失锐气的原因,到了温暖舒适的地方,先天加持没了,技术又跟不上,拿脑门拼吗? 这个发现不意外,也有桑结的功劳,他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但他也知道历来胡人未有百年运之说。 始终是一个强盛后打下高原,然后堕落,接着被同化消失于历史之中的循环。 清朝是一个例外,大家都丧失了冷兵器时代的武力,但清朝跨越了冷兵器和热战时代,汉民们又恰好被闭关锁国愚民耽误,失去了技术发展这一最强手,因此直到清国被打开国门才结束统治。 后世有着名的黑河腾冲线,一堆网友也在论坛、社区里苦思如何避免游牧民族带来的灾难。 现在洪熙官明白,还是得走技术路线,始终保持跟草原、高原民族的技术等级压制,下游强大了,他们就打不下去。 哪怕是武功也一样,功夫的实质就是一种技术,利用身体的技术,它跟医学、生物学、力学这些是紧密相关的。 只不过这样的技术没能突破被大自然环境左右的藩篱。 听了魏溯难转述的见闻,严晶心突发奇想:“那些五德始终的说法,还有就是佛门道门经常说天时演变择明主而扶之,是不是就是他们发现了环境的变化,通过分析自然条件来选择哪一支力量更具有潜力,不然真以为掐指一算就知道吗?” 这个角度很新颖,魏溯难能部分接受,也提出了异议:“单就冷兵器时代而论,从蚩尤;始以南统北均以失败告终,直到明朝朱元璋才成功了一次,他们难道不知道?” 严晶心想了想才给出答案:“也许是文化认同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像是诸葛亮一样。” 等了一会严晶心长叹:“其实还是技术上无法突破啊,没有办法让武力不受环境制约,就像我也没有办法在现实里重现武功之威一样。” 第178章 栽树连绵荫 “还是有办法的,多生孩子多种树,从根子上逆转自然环境条件,当大家扯平时我们就没有输过。” 魏溯难的评议很具有国人的纯朴劲,却引来严晶心的鄙夷。 “说得轻巧,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从东汉开始就知道,医疗条件不够,怎么生?代指医界的杏林一词就是由建安三名医之一的董奉而来,葛洪写《神仙传》用了最大的篇幅来写他,可除了葛洪正史无载,葛洪也是因为修道崇仙才对董奉感兴趣。” 魏溯难也不知道这么一号人物:“建安三名医?难道剩下的两位是华佗和张仲景?那也够冷门的,杏林一词就是由董奉而来?” 严晶心可以显摆她的学识了:“董奉为人看病,不收诊金,治好大病须植树五株,小病则植树一株,多以杏树为主,经年而成杏林,他就盖了个仓房,每年杏子成熟采杏置于其中,任百姓自取,但约定取杏者留下升米,董奉用于接济饥民,是谓杏林春暖。” 魏溯难由衷而感:“上医治世,中医除疫,下医诊病,结果下医的名声最大,最好的医生最不为人所知。” 严晶心同样心有戚戚:“可惜董奉没有医术经典留下来!” 魏溯难却忽有所悟:“不,他已经留下了传世经典,只不过世人不珍惜而已,他已经把怎么救治这个世界的终极招数广为人知了。” “怎么可能?哦!你说的是种树?也对,上医治未病,董奉更进了一步,当环境变好时就不是治未病,而是让疾病没有存在基础。” 以严晶心的聪明劲当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魏溯难赞许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环境适宜,人人强健,不用登仙界了,这里就是仙界,你设想的人人如龙就应该是这样。” 严晶心点头连连,却又有此难受:“其实董奉才是真正的医圣,但他还被史家所鄙,认为他的事迹都是传说,是牵强附会,庐山的杏林也没了踪迹,后人欲寻而不得。” “这也正常,不同朝代的史家代表不同的立场,你得明白屁股决定脑袋的道理,话糙理不糙,换是我的话,只会把对我有威胁的人事物鄙得一文不值,最好人人唾弃,这样我就高枕无忧了。” 他这么一说严晶心就更低沉了:“中医本身就差不多是这样的境况,代表中医最高思想境界的杏林,被人铲了也不出奇。” 说到这里魏溯难想起了他回到现实目的:“这一趟我发现了一个很麻烦的事情,草原上的民族天生喜欢砍树,初初我只以为是森林不利于骑兵突击,现在想来这也是一种战略,尽量下高原来把树木砍掉,他们就据有优势了。” 严晶心帮他确认了这一点:“宋朝防御北患和西患的办法就是种植防护林,还有楼兰、精绝的考古也认为他们消亡的原因是大肆砍伐树木破坏了水土。” 魏溯难却摇了摇头:“不对,是吐蕃,楼兰、精绝等西域古国消亡的原因是吐蕃,他们从高原上冲来,将挡路的都灭亡了,砍伐只是一种战争手段。” “其实从春秋开始,农耕文明与游牧民族的这种拉锯就开始了,农耕文明用绿化来推进,游牧民族却希望到处是喂马的野草。” “游牧民族的地势高,他们可以忍到最后,其实整个西域争夺的历史,就是看谁把谁闷死。” “啊,我知道了,庐山的杏林最后的记载是后来考古发现的《重兴归宗田地界址碑记》,是明代归宗寺主持果清禅师所立碑记,里面有图刻,标记着杏林的位置。” 然后严晶心变得咬牙切齿:“史书上的记载是明末左良玉在九江烧杀抢掠,一空而去,真是甩得一手好锅。” “正常,就像在四川一样,人都是张献忠杀的,反正史书是他们编,随便改,随便写。” 但这个随便来的历史可不轻松,里面是满满的血泪。 森林少了,一有环境大变,中原的政权就会被这些草原高原上的民族打得头破血流。 毕竟别人有先天上的优势,这个鸿沟,不是那么好填的。 魏溯难油然对先民们的功绩肃然起敬,在先天劣势的情况下,先民们还能让中华文明在世界上屹立不倒,那真的是不简单。 前人裁树,后人乘凉,每一个汉民都应该对祖先感念鞠躬! 不说其余,魏溯难离开梦境还有一重原因,他从桑结那里了解到了灌顶大法。 桑结自己做不到为人灌顶,但他接受过上师的灌顶,所以他知道灌顶是什么一回事。 以前魏溯难还以为这种一个人给另一个人传功力的事情是扯淡,但从桑结那里了解到了真相之后,魏溯难有了新发现。 真气激起来的气劲对外做功,也必然是能量的表现,有能量就必然是物质化的。 比如我们烧水用柴火,开车加汽油,都是物质到能量的转换。 热能的传导也需要有热量来源,将热能从分子运动激烈的地方向分子运动平和的地方传送,中间需要媒介,本质是动能。 即便声音或者光这种看似无距的传送,前者是空气或媒界传导振动,后者依据波粒二象性来看也有能量物质的传递,只不过光是本身的粒子振动来传递能量。 然后问题就来了,真气是什么?为什么它能传导?为什么它能以如此之微末的体量激起如此之大的能量反应? 并不能从已知的物理试验获得真气的相关信息,魏溯难自己也借着去老爸的实验室开眼界的时机偷偷试过,他并没有办法用测试电磁辐射的方法探察出真气来,也没有从不可见光的频段得到能量反应。 他只能从气劲激发出来后产生的效果了解到真气的作用,比如推动空气产生空爆,比如扩散至固体得到可观的冲量等。 那么,气劲是如何被激发出来的呢,它的作用方式是什么呢? 破解了这个难题就能知道真气到底是什么,灌顶大法恰恰让魏溯难看到了这个机会。 灌顶大法是精神力的修持法门,它是像心理医生练习催眠那样的功法。 我们在学习时经常会碰到老师讲述一个事物却无法名状,因为观感认知是多态的,有可能是声音,有可能是图像,甚至有可能是直觉。 这方面的内容,有时候并不能用语言来完成描述,那样太苍白无力。 比如说日出,说一千遍一万遍,没有亲身沐浴初阳,没有亲眼见到那道万丈红光,都感受不到真意。 佛学的修习就讲悟,而开悟是需要引导的。 当上师的语言没有办法让信徒感悟时,就需要一种方法,直接将上师的感悟印到信徒的脑子里。 密宗找到的方法就是灌顶大法,将信徒催眠,直接在潜意识里进行同步。 灌顶大法就是让传授者和受戒者尽量保持思维一致,然后通过精神力来传输知识记忆,甚至真气。 这从科学上讲不通,因为一旦承认精神力的存在,那就是意识决定物质,这是反科学的。 还是从振动传导能量的角度来理解魏溯难才想到真气的特殊性质。 精神力要科学性的解释它就是脑电波,现在已经有初级的脑电波探测采集技术,证明脑电波的传输可以承载足量的信息,国外甚至已经有了用脑电波输入信息的设备。 但探测到的脑电波强度十分的微弱,远远不足以像真气一样排山倒海。 可魏溯难有一块墨玉,他知道墨玉能存储和释放真气,同时他又学习了不少心理学知道,知道催眠的存在。 已经看到了现实,哪怕再不能接受,它也是合理的。 魏溯难只能从中查找脉络,分析它是如何跟物质和能量挂上勾的。 灌顶大法提供了这样的现象,利用精神力的共鸣可以传导真气,条件是对精神力的精微把控。 但灌顶大法对精神力修持的要求很高,高到远不能将它作为常规手段来使用,比在头发细上雕刻还要麻烦。 在桑结的记忆里,整个藏地,能持受真正的灌顶大法的高僧不出两手之数。 魏溯难也是从精神力法门入微的程度看到了横向的关联性。 他想到了强相互作用,脑电波的能量水平确实不高,但假设脑电波的强度能影响到微观粒子的话,是不是就会有裂变甚至聚变反应那样的能量释放? 如果把真气当成一种量子效应,那么在强相互作用的范畴它是能影响到微观粒子的作用结构的。 强相互作用就是在质子和中子之间的核力,它们的体量本就是量子级的微观刻度。 就像是超级对撞机,它赋予微观粒子的能量水平并不高,只是它能给微观粒子加速,让它以极快地速度轰击另一个微观粒子。 套用到真气上来,如果通过脑电波将量子释放,它这个微观粒子影响到物质中的微观结构时,不就能实现存储释放了吗? 存储只是在特定的物质里将能量信号加载到一个特定的粒子结构中,当这个粒子结构拆解变化时,能量信号又能释放出来。 这不就是典型的谐振模型了吗? 至于用真气激发能量释放,不就相当于裂变的链式反应或者粒子核聚变反应那样,甚至如果承载真气的粒子足够小的话,它穿过双中子空间,就得到了像真空零点能那样的能量,因为真空零点能也是量子涨落引起的。 学习好还真的有用,魏溯难有着现成的手段呢,他可以回来找严晶心试验,也可以让李臻帮他分析。 严晶心这里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当然是先找李老师比较好。 自从成绩公布又填报了志愿之后,他还没去拜访过李臻呢,没准现在李老师都心生怨怼了,这个学生,毕业了就忘了老师了。 魏溯难讨了个巧,强行拉了严晶心一同前往。 虽然严晶心不待见李臻,可只要李臻见到严晶心就会很开心,这是魏溯难一再观察确认的结果。 没带手信,就带了手艺,去买了一大堆菜,两人就提溜着上了门。 在李臻家为她做一顿饭,这是最好的谢师宴。 李臻是真高兴,看到已经有了默契的两小,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位母亲看着儿女长大一般欣慰。 菜肴简简单单,汤煨刀鱼,鸡掌脆骨炒瓜苗,南乳东坡肉,鸭血莲子汤再加一个田镙酿,四菜一汤。 有讲究,游刃有余,龙飞凤舞,水乳交融,呕心沥血,师恩难忘。 李臻看出来了,脸含慈笑:“随园食单?快刀刮取刀鱼鱼片,用钳去其刺,以火腿、鸡汤、竹笋煨之,鲜妙绝伦。” 也不招呼二小,李臻带头直接下筷,这一顿吃得入心,她觉得多年的心机总算没有白费。 之后就是关于心理学的问题了,魏溯难做了掩饰,只说了如何将心理学的手法用在学识传递上。 李臻对此很有心得:“我之所以要搞教学改革,就是认为心理学能帮助学生的学习,尤其是克服环境障碍上,它的手段是多种多样的,现在我们引入了立体的学习环境,比如多媒体手段,就是为了突破感悟无法传达这个瓶颈。” 有转折,李臻摆了摆手:“现在的教学还是做不到潜移默化,没有办法让学识自然而然地融入记忆,大部分时间是灌输,双方的感观不一致怎么学得进,平时你们经常来开笑说跟老师的频道不同步就是这个道理。” 严晶心吐了吐小香舌,这一句是她的语录,但李老师怎么知道呢?不用说,是妈宝难干的好事。 正当严晶心想给魏溯难一些教训好加深记忆时,李臻却先下手为强,她看向严晶心:“心心,这话不是难难告诉我的,而是你的那些拥趸们偷偷报告的。” 严昌心很意外,魏溯难却帮她找出了答案:“不管你的言行再怎么跟他们一致,只要你的位置跟他们不一致,他们还是不会视你为同路人,你的成绩比他们好,他们怎么可能认为你跟他们是同一阵营。” 这个位置也正是魏溯难找李臻的原因,人说同情心同理心,不站在一样的视角,所看到的东西就不一样,立场自然就有了分别。 思维上的立场如何能保持一致呢,即便有催眠的方法,那也属于灌输,还有后头的融合问题。 只要思想上不趋同,那么最终的结果还是很难有效。 密宗的做法是改变传导对象,那样的后遗症挺大的。 魏溯难想要的是调谐技术,将自己的脑电波变成自适应模式。 毕竟天地会的会众都是靠神打训练出来的,如果能攻克这个难关,那么天地会的战力可以进一步加强。 他和严晶心已经碰到了这样的瓶劲,虽然催眠无往不利,但效率也不是百分之百。 很多会众虽然通过催眠获得了功法记忆,却始终练不出来,而且没有一致性。 张三可能轻功不行,李四可能气劲增长缓慢,总之就是没规律。 应该就是李臻所说的思维不同步。 解决的办法李臻也给出来了,利用应激反应。 “心心当时是刺头,我看出来她跟他们肯定不是一路人,所以我就营造一种将心心逼到他们的阵营中去态势,那他们就会产生逆反心理,转折一下来改变他们的心态。” 真相大白了,严晶心还当了条鲶鱼。 严晶心有委屈:“怪不得他们口头喊我大姐大,却从不跟我玩一块。” 李臻笑了:“实践证明,心心为他们出头搞对抗之后,很多同学的学习劲头反而增强了,高考的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后面的同学进步很大,这是心心的功劳。” “你那相当于反向明灯了。” 魏溯难这一句玩笑话出口,他也看到了反射的光芒。 各种各样的天线,将信号收集反射聚焦于一点,无论是可见光波和不可见的电波都是如此接收和发射的。 不管发射和接收都是调谐的过程,想要协调频率,并不一定非要改变信号本身,改变发射或接收天线也行。 如果真气是一种量子信号,或者脑电波也是一种量子信号,那么天线是什么? 发出的招式和功法! 别人不知道,魏溯难和严晶心练过乾坤点穴大法,那个气劲构成的探测网,不就是一个现成的天线吗? 将这个想法告诉严晶心,一进入梦境,朱红枚就召来了一大票人,没别的,就是让这些人向他出手试招。 她也不还手,就这么站着用金刚不坏体硬扛,还越挨打越开心。 连洪文定都觉得娘亲疯了,跑过去挡在朱红枚身前,张开肉肉的小手声撕力竭地大喊:“不许欺负我娘亲!” 朱红枚却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猛的一顿亲。 “你这小子真有福了,过些天娘亲给你传上几年功力,可以少挨点打。” 本着对等原则,洪文定也把朱红梅的脸糊得湿答答的,是口水,娘亲了他,他得亲回去。 利用改良的乾坤点解大法,朱红枚还真能接收气劲,能收就能发,后续的功法并不难。 当真气可以传导时就可以荫及后人,这也是一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第179章 乘兴悦然来 密宗的灌顶大法不再让洪熙官惴惴不安,不就是传功嘛,咱们有更好的。 他甚至看到了乾坤大挪移、吸星大法、北冥神功等功法的影子。 都是对外放真气的处理,虽然转移、吸收、消化不一样,可前期的感知相同。 只要不断地修改乾坤点穴大法真气外放和接收的“天线”结构,总有一天他也能弄出一个合理的“回路”。 到时探测、转播、吸收、转化都不会是什么难题,果然武学不应该拘泥于功法,而应该弄清楚功法的原理。 洪熙官经过这一番探索还弄清楚了几样气劲的分别。 在经脉之中传导的命名为真气,外放出去与外界发生作用就转化成气劲,存储进了墨玉这类介质后应该称之为内力,这时它的能量和信息结构应该与物质本身的强相互作用结合在了一起。 而进入骨骼中的骨力应该是物质化之后形成某种参与身体新陈代谢的活性物质,应该称为真元。 总之,气的状态一直在转化,转化过程中释放的能量就是其外在表现。 为此洪熙官也开发出了几样简单的真气应用,比如点个火、凝一小块冰霜什么的,虽然威力还不强,但路子算是走通了。 通过真气的应用,他也理解到气跟形成思维的生物电反应是一致且能互相转比的。 如此才存在以念御气,并不是信念这种脑电波信号直接对外界产生作用,而是这种信号被转化为能量的过程中激发了物质释放其本身具有的能量。 这么形容吧,点燃炸弹需要引信,引爆核弹需要炸弹,激发氢弹需要核弹。 引信却不是氢弹,他又可以直接或间接地导致氢弹的爆炸。 气即这样的引信,他像光一样,既是信息载体,本身也是能量物质,它还能引起特定物质的一连串反应。 同时也能完成接收,只要接收的结构调整成与真气信息同频共振就行,相当于较对天线,两边的频率一致就收到了信息。 魏溯难觉得自己距离揭开墨玉的神秘面纱已经很近了。 解决了真气的输入输出问题,洪熙官淡定了,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顺手撩开西域神秘的面纱。 正高兴呢,乘兴而来,还不得窥探一下西域的美貌? 都不算偷窥了,而是一个名正言顺前来的客人,有门路。 进入葛尔丹的领地时,洪熙官已经让桑结忘了他此行前来的目的,取而代之的名目是进行商贸。 不是普通的商贸,而是决定草原、高原攸关利益的商品交换。 桑结自己都被洪熙官搞定了,他的随仆也只是捎带手,现在他们只将洪熙官当成能帮助草原突破盐铁限制的战略物品贩卖者。 这当然很重要,也是桑结亲身前来的原因,一切都转换得天衣无缝,就连当事者也丝毫不觉得突兀。 有了桑结从中引见,洪熙官很容易就见到了蒙古的高层,他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三样东西,焦炭、水泥和塑料薄膜。 前者跟钢铁有关,后二者是为了让蒙古能够提升食盐的产量。 有清一代,对于食盐的垄断经营都从未停止过,除非遇上了天灾兵祸,不然口外的盐是禁止向口内贩卖的。 而在乾隆年之前,口外也因为食盐生产技术的缘故,一直没有办法将产量提升,所以也谈不上供应口内。 这年头用的还是煮卤法,对于产量更大更快的晒池法,古人是不掌握的。 一来晒法的结晶技术他们无法突破,二来晒法也受气候影响,一下雨就全泡汤了。 云霄已经开始了小工业化,尤其是炼焦,因为它决定了骨瓷的生产。 可有了焦炭,再加上石灰石、食盐和水,通过一定的工艺流程就可以得到聚氯乙烯。 这也算是为了制造潜水工具却没用上的一条废弃的技术路线。 聚氯乙烯说着大家不知道是什么,但它有一个很通俗的名称,塑料。 土法制得的塑料强度不够,在潜水中用不上,但它却可以加热延展成薄膜,还是能透光的。 能用来干什么?晒盐。 用水泥来铺设盐池,注入卤水后再用塑料薄膜盖起来,就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间断晒盐了。 这样得到的食盐产量远胜煮卤法,还能为口外的地界多保住一些木柴。 少用了木柴煮卤,树不就保住了么。 葛尔丹的地盘有着大大小小的盐池,这里的盐湖储盐量是全世界陆地盐储量的头一号。 为蒙古提升食盐的产量就相当于给他们送钱。 光送钱还不够,还得武装他们。 口外有铁矿吗?一大堆露天铁矿,只是蒙古的炼铁技术不行。 洪熙官也没打算帮他们提升炼铁技术,只打算让葛尔丹麾下的钢铁产量提升个两三倍,再让质量变好些,尽量出产低碳钢。 怎么做到?把焦炭卖给他们,在通红的铁水中放入适量的焦炭,再吹进大量的氧气,就能通过还原反应把碳和铁分离,沥掉铁渣,不用炒也不用千锤百炼,直接就出产低碳的钢材。 好钢材用来制造什么?武器!刀枪与箭矢。 当葛尔丹左手有了钱,右手再有了利器,他的野心会膨胀吗? 如此就可以加速葛尔丹与清廷的冲突,不但在盐政上给清廷放血,还会增加他们在西北的军事压力,竖一个强敌。 而这三样消耗性的资源洪熙官又恰好能控制住,蒙古高原永远也别想自行制造出它们来,技术的瓶颈可不是那么容易迈过去的。 这是一个既赚钱又能帮到对方还能给清廷找不痛快的多赢办法。 洪熙官还大方得很,当着蒙古贵族的面演示了晒盐法和焦炭炼钢。 蒙古的风大,都不用日晒,只需要风干挥发,一夜都能让盐池结出白皙的盐结晶。 再按比重把上下的杂质分离掉,得到的就是细腻的食盐。 就连葛尔丹看到了眼都大,还能这样,这就不是盐了,是直接晒出钱来。 再加上洪熙官在铁水里像放仙丹一样倒入一瓶焦炭,出来就是上好的钢,打成了钢刀一砍旧的刀剑,全都豁口了,锋利如斯。 欲取之,必先予之,不直接收钱,只是把价钱谈好,到时天地会供货过来,他们有了盐有了钢铁再付钱不迟。 也不要钱,要蒙古的牛羊马就成。 这笔买卖成了! 洪熙官会在凋敝如荒的四川建立另一个根据地,在那里炼焦冶铁生产水泥,然后通过康巴地区将物资输送到草原来。 还不用担心安全和保密,清廷现在对四川的控制力比扒犁齿还稀疏,管不到大山里。 所以这一次也是洪熙官的探路之举。 开避这条商道有战略意义,除了能给清廷培养对手和施加压力外,还可以防着口外的北方之敌。 俄罗斯的版图已经很大了,再过了几年彼得大帝就会出生,再过十几二十年,当彼得坐上了沙皇的位子他就会领着俄罗斯进行现代化革新。 获得先进技术的俄罗斯大军会被武装起来,越过永冻原,出现在准噶尔和满清的北方。 葛尔丹向满清挥刀,本来就是被俄罗斯的东扩逼迫之下的举动。 俄罗斯东扩之后挤压了葛尔丹的生存空间,历史上准噶尔汗国与俄罗斯的先头部队有过接触,打了一仗,仅仅是惨胜。 但这支偏师并不是俄罗斯的远东主力,葛尔丹由此发现打起来还是满清好对付一起,至少满清还是拿刀枪的。 殊不知满清手里也一样有火器,只不过是藏起来罢了。 康熙三次亲征,红衣大炮推出来,葛尔丹就落了个丧师国灭身世的下场。 现在俄罗斯还没有强大起来,趁着这个时机武装葛尔丹,可以让葛尔丹拖慢俄罗斯的发展。 洪熙官计划中的商路还会进一步延伸,到时他希望通过草原打通原来的丝路,以贸易驱动把俄罗斯堵回欧洲去。 等搞定了满清腾出手来,对付葛尔丹总好过对上从欧洲获得枪炮舰船技术的俄罗斯。 跟葛尔丹关系处好,处到咱俩谁跟谁的境界的话,葛尔丹的不是就是自己的嘛,来一个民族大团结就行了。 而且洪熙官也有办法让满汉回蒙藏都过上好日子,可不用像满清一样先来个嫁女再把女婿干掉。 此时连胡子都没长齐的葛尔丹很年轻,还没有露出完全的枭雄之姿。 葛尔丹跟洪熙官处得来,他还要跟洪熙官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安答。 没办法,谁让洪熙官对蒙古的帮助那么大呢。 斩鸡头烧黄纸还是洪熙官从韦小宝处学来的,也只有这个方式能让洪熙官觉得以后对葛尔丹动手里没有那么多愧疚感,韦小宝对多隆就从来不手软。 大不了就不要葛尔丹的命呗,还年轻,可以试一试能不能掰正方向,把路走宽点,大家一起走也不担心碰头。 为此洪熙官掐指一算,跟葛尔丹分析了一番天下大势。 “大汗可知为何汉人手里有着这般手段却败给了满清输了江山吗?” 葛尔丹的眼中露出了精光,有种彼可取而代之的意思:“难道是他们不积功德,引起了长生天的震怒?” 洪熙官只能送上一个大拇指:“大汗果然有见地,可大汗知不知道汉人的五德始终之说,汉人中一直有此秘法。” 这份饵料比较香,葛尔丹闻到味了:“哦,我听说掌握了这个秘法就能看穿天命,坐上天可汗的位置。” 从鳌拜的举动就可以看出蒙古有想法,现在一勾果然就出来了。 但洪熙官有招啊,他摇了摇头:“大汗所见谬矣,五德始终之术看的是天命,却不是一朝一代的天命,而是天下之潮流,喜不才,恰好略知一二。” 葛尔丹还能稳住,看不出心中所想,平静地等下文:“哦,原闻其详!” 应该是平时用这种套路忽悠他的人并不少,洪熙官却循套路来了个跳跃:“大汗可知,成吉思汗为什么攻略中原,却百年未到便行崩绌?” 葛尔丹不意外,一般说客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他淡淡相对:“不是武力,是民心不能据为其有?” 该拽文了,再来个反转:“非也,实天命耳。” 葛尔丹的脸色都不好看了,敷衍得很:“何解?” 洪熙官还是有真东西:“草原上的民族逐水草而牧,一旦离开了草原就失去了长生天的护佑,我们汉人的说话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离了水土就失了天命,会越来越衰落。” 说到了葛尔丹的心里,他脸上的神色动弹了:“这,如何是好?” 压了压手做了稍安勿燥的闲适样:“有办法,往北、往西,那里有更广阔的大草原,只要草原的雄鹰还翱翔在草原上,就永远能得到长生天的厚爱。” 葛尔丹苦起了脸:“可草原苦寒,灾祸频频,子民们朝不保夕,如何自处?” 洪熙官不知不觉就用上了催眠大法,没上银针,但在语言上发动了新研究出来的共振共鸣,把自己的声音调成了葛尔丹的频道。 听着还特别诱人:“所以大汗还要知道天命所归,天命依于天时,知道了天时,就能趋吉避凶,没有灾祸草原就是乐土,可以跟中原互通有无,这才是天命循环的至理。” 葛尔丹有些犹豫,洪熙官放出了筹码:“不才愿以五德始终之术相赠,大汗看合不合用,如果合用,那就证明外民所言在理,则大汗可凭之无往而不利,大汗亦不减损分毫,大汗到时再决定要不要考虑外民的建言。” 这感情好,葛尔丹都激动地拉起洪熙官的双臂:“还是安答知我,这是安答给葛尔丹的最好结礼。” 洪熙官给的什么?用真气做天气预报的技术。 魏溯难既然跟严晶心谈起了五德始终说,当然会对此有研究,一研究还真发现修炼之人能利用真气看到环境变化,从而预知天时。 再结合现实得来的气象形成原理,万无一失做不到,但大范围的天气变化是绝对能预知的。 能趋吉避凶,草原上的人没有了阖族倾覆的风险,难道放牧它不香吗?非得到南方去跟着别人撅起屁股刨锄头? 游牧民族固然眼馋中原的花花世界,但如果不是太难过,他们真的愿意到中原去吗?不见得。 人都是故土难离的,换个环境水土气候能适应才见了鬼。 胡人没有百年运,固然是他们离开了原来的高原失去了强健体魄的先天优势,但不适应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寒带的人到了温暖的南方,越冬渡假是可以的,你让他定居长待看看,没个几代人,都没有办法完全适应。 所以口外的民族入主中原,每次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与其打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就不能坐下来喝一杯好好谈谈? 二者之间应该有一条能共处的道路,只不过历代的中原朝廷没有把握住而已。 明代其实将蒙古打下去后是有这个机会实现草原的稳定,但明朝自视过大,这才有了土木堡之变,将大明的国力一下就击沉了。 他们没有将农耕文明的优势发挥出来,同时也是一家一姓的弊端,自大惯了,不愿跟别人好好处好好谈事,总是以天可汗自居。 大家都做着非把对方灭掉的思维,玩零和游戏,那当然没得玩啦。 跟游牧民族相处,固然要压住他们,但也得扶携他们,大家都过得去,谁愿意拿刀枪呢。 俺答汗在明朝衰落的情况下都没有坚持跟明朝你死我活,最后不也磕磕碰碰地保持住了平衡了么。 不要说是游牧民族野蛮成性,人在活不好甚至活不下去时,谁会讲道理?只会让兽性主导,先拼下一口吃的再说。 只要不给他们兽性暴露出来的机会,再让他们看到动刀动枪没有好处,他们也一样慷慨好客大方。 不要觉得扶持的政策吃亏,只要领土屏藩在,有各种资源,就谈不上吃亏,把那个抱怨的劲头拿来做点实实在在的事,大家就都能过上好日子。 明朝其实就是被北方政策拖垮的,从南方抽血补贴九边,断开互市,跟口外的民族互相憋最后一口气。 结果搞得全国上下怨声载道,离心离德,这才有了后来的四处冒烟按下葫芦浮起瓢。 如果明朝一开始走的是融和同化的政策,还会有后来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吗? 跟北方僵持拳拳到肉奄奄一息,结果错过了最不应该错过的大航海时代,这才是明朝的败亡的教训。 从一开始,思维就站错了位置。 所以洪熙官来了,他得拉住葛尔丹,在蒙古草原跟中原离心离德之前将葛尔丹绑上自己的战车。 咱们也别打了,一起干抢别人去,那就四四六六哥俩好。 葛尔丹还真能吃这套,因为洪熙官给的方案都是先试先行看疗效,他还真没什么损失。 鉴于洪熙官前面给出来的东西都是不得了的好事物,葛尔丹就顺水推舟了。 “五德始终轮回术”可不好教,还不是教一个人,而是让葛尔丹建立一个气象预报网。 等洪熙官完成使命时又过了一个月,又得出发了,还得进藏地去看个究竟,再取道四川返回。 第181章 小儿多无赖 取道青塘进入四川,密宗派出了人手一路将洪熙官护送出境。 一客不烦二主,还是桑结随行。 桑结已经有了大管家的风范,将诸多细节安排得井井有条,让洪熙官体会了一把被照顾得细致入微的爽感。 这种儿子服待老子的体验还是拜嘉措上师所赐。 在离开密都前,由于需要指点喇嘛们炼体的缘故,洪熙官从他们身上偷师得了灌顶大法。 它是双向的,能灌自然能取,从洪熙官这里获取的炼体秘法,上师们当然也要掌握在手里。 于是喇嘛们每日的进益都会及时地向上师们“同步上传”。 灌顶大法的“数据读取”是改变下侧弥合上方的,当然就会留下精神催眠的印记。 精神状态的改变肉眼都能看出来,何况洪熙官还在进行半催眠式的沉浸教学。 利用气劲的同步探测,次日洪熙官就能清晰地了解喇嘛们的变化,甚至能从他们身上读到一些上师们的催眠信息残留。 就是一种压迫式的催眠,利用经咒的声腔共鸣来改变弟子的思维状态,再辅以对上师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上师很容易就将自己的思维印进弟子的记忆里或者从中读出来。 我们经常说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灌顶大法也利用了这个原理。 当一个人跟着他很尊敬或亲近之人不断地重复一种言辞并竭力跟上节奏时,他的脑电波会跟思维控制者趋于一致,灌顶就发生了。 来的喇嘛都是长老会上师的得意弟子,重复多次后洪熙官就对各位长老的精神力修持法门和思维印记有了个框架模型。 双方都形成了一种默契,互相偷师试探,只不过密宗那方吃亏多一点而已。 前前后后一个月,密宗的精神力法门就被洪熙官摸了个大概。 桑结跟嘉措上师是父子加师徒的关系,精神力印记尤为相似。 洪熙官想了解嘉措上师,自然就调整到了与嘉措趋近的精神状态,桑结的催眠程度较深,对洪熙官的脑电波也较为敏感。 潜意识里桑结面对洪熙官就会像面对嘉措上师一样,不是洪熙官钻桑结的空子占便宜,实在是功法使然。 于是洪熙官就多了个精神上的“儿子”,被桑结小意伺候,爽歪歪。 转世也是这样的“儿子”,洪熙官摸清了密宗精神力修法门的根本。 灌顶并非灵魂转移,而是思维导入。 首先要找跟上师脑电波频率近似之人,再通过灌顶大法将上师的思维印记渡过去。 脑电波频率近似是有迹可寻的。 从未认识的血脉亲人重逢时会有亲近感,双胞胎也会有神奇的心灵感应,它们都在这个范畴里。 上师的亲近之人通过灌顶熟悉了上师的精神力印记,他们寻找转世传人时也依照这种感应来找相似个体。 这就是转世需要大规模诵经的原因,在这样的精神力场里面,脑电波相似者会产生共鸣,他就是转世传人。 就如同软件程序,如果我们用近似配置的计算机,一样状态的操作系统运行它,结果和效率是一致的。 再结合像墨玉此类的器物或者跟上师有传承关系的人将一部分内力转载。 这些内力既是能量,也含有思维信息,如同光一样,是粒子也是波,载波则可编码。 等于通过内力转移继承了部分记忆,上一代喜欢什么,或者有什么隐密的对照信息就印入了转世传人的脑子里。 因为思维印记是一样的,即便人不再是从前那个人,但对佛法的感悟却没有大变化。 看起来是很神奇的现象,但做起来脉络还是挺分明的。 这算是又一重收获,结合自身的功法和墨玉,假以时日,魏溯难也能开发出类似的功法来。 除了这个收获,到青塘的路途上洪熙官还观察到了密宗医术的大致来路。 这一片区域里生长着特殊的药材,不管是红花还是虫草亦或雪莲,它们有着鲜明的环境特点。 再加上牛羊马成群的地方寄生虫、病毒、细菌也多,还有其特征。 当修行之人结合自身真气的敏感去观察环境时,就会得到相应的理解。 还是环境的不同导致了不同的生态观,也孕育了不同的生物技术,密医由此而来。 比如虫草,它是动物与真菌的结合体,观察它,就很容易想到毒人的皮甲,它们有近似的结构。 另外在高原上牛马和人的身上也容易真菌感染,观察这种感染对什么样的植物敏感,在治疗和试错中,毒人的配方就慢慢成形了。 这是严晶心总结出来的心得,正好也是她选定的学术方向。 通过系统化的分析,很多神奇的事物就会褪去神秘的面纱,露出其本来面目。 因为要做考察,一路走得不急,晃晃悠悠花了两个月才出青塘。 离别在即,桑结问洪熙官如何安排路程。 洪熙官却谈定地朝桑结摆摆手:“别担心,出了甘孜有人来接我。” 桑结还以为须在甘孜等上一段时间呢,担心回程不好走。 快入秋了,再耽误个把月回去便会大雪封山。 让桑结意外的是,他们前脚刚到,后脚苗显就找来了,还准备好了一批物资,桑杰他们不必空跑,可以顺路带回。 这阵仗可把桑结吓坏了,真有神仙术法,能千里传音? 魏溯难跟严晶心在梦境外互通有无,本意是解决信息不通畅的问题,及时地讨论各自心得,却意外地加持了神秘感。 看上去是洪熙官掐指一算就知道何时何地遇上何人,还能遥遥指挥办事。 这种神奇的表现让桑结惊为天人,洪熙官从未离开桑结的视野,他不可能也没机会通知到千里之外的人。 洪熙官也不会告诉桑结有梦境与现实的勾连,他让严晶心安排苗显来接应,不想让桑结误会了。 桑结回去把这些奇遇跟嘉措上师一说,上师久久沉默不语,末了吩附桑结:“汉人里面还是有能人的,跟洪施主的合作一定要上心,认真看好不要出岔子。” 只能以神人行事来解释,洪熙官也想不到他在喇嘛们的眼中变成了半仙,误打误撞有了大用,对方心更诚了。 拜别了桑结,洪熙官与苗显等一路人马到了攀枝花,打算利用这里的资源条件建一个煤铁基地,就近供应密宗和蒙古草原。 反正这里现在是无人区,不但清军管不着,密宗那边对此也一无所知,安全得很。 建起一套的煤铁工业体系可不简单,哪怕是个小作坊。 勘探,采矿,建炉,冶炼,运输,每一个环节都牵扯了若干个细节。 还有人力不足、运力不强、交通不便等诸多问题。 幸亏朱红枚这个贤内助在云霄打了个好辅助,早在洪熙官还在密宗时便开始着手准备,才让两头配合上,不至于空耗时间。 也得益于近来诸事顺遂,都是正向推动滚雪球,得到了沉银和贸易的财力补充,天地会不差钱,会众的待遇出奇地好。 跟着天地会能过上梦里都难见的好日子,让招募会众的事务轻松了许多。 不用拉人头,全是老带新,还得有关系来路清晰才能担保,再经过入会的催眠探查,即快捷又安全。 有人了,各项事务的展开又让会众看到了更多希望。 天地会拿出手的东西都有震撼性,基本上不几天就会有令人耳目一新大开眼界的事情发生。 严晶心还开玩笑说云霄总舵干脆改名震惊部算了,大家都抱怨下巴总是合不拢。 天地会的不断发展状大帮洪熙官克服了瓶颈,新基地的建设才得以磕磕绊绊地进行下来。 焦炭、水泥和塑料薄膜有了,不需千迢万里地从云霄跋山涉水地运来。 总算是没有食言,解了密宗和草原的急, 易货贸易被慢慢推动,一批批来自草原的“超跑”和药材被送到四川。 有了驮马,运力增强了,又反过来加速了进程,半年时间,天地会就在四川发展起了近两千人的大军。 攀枝花基地现在已经超过两千人的规模,一半的负责生产,另一半从事贸易,全员皆可作战。 从密宗和云宵获得的药材,让天地会会众的实力成长加速,现在已经能做到每一名会众都有大还丹嗑。 功夫就是生产力啊,高手多了,做事掣肘就少,以前大雪封山时就耍停下来的交通,硬是让洪熙官维持住了。 能做出防寒服,这些会众身手又了得,当然不必像普通人那样猫冬。 苗显还认为高原的环境有利于修炼,不管是空气还是严寒,都是锻炼人的好东西。 送货的马队还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得排队抽签,算是个美差,既能积功又能增长功力。 当马队冒着隆冬大雪出现在密宗时,上师们都吓住了,两百多气劲高手负责运货,什么时候汉地武林这么富裕了? 要是这些人拿起刀枪,那画面不就被切碎刺穿了吗? 看来跟汉人老老实实做生意就对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然动起手来,怎么打? 嘉措上师还严令掌握着军权的达颜汗不要去南边打草谷,反正跟东边草原上的部落谈不拢,就去骚扰他们,让满清头疼去。 人员组织的壮大,不止是贸易,生产也上来了,结果就是除了供应密宗,大量的钢铁富余了出来。 怎么可能富余,一船一船的钢材被当作压舱料运往云霄,让天地会的船队连轴转。 不造木船了,直接上钢铁舰,用铆钉加橡胶垫防水,以燃煤作动力,第一艘两百吨的炮舰已经上了船台,正等着洪熙官回去主持建造。 也不怕步子大扯着蛋,云霄老窝库存的上千杆半自动步枪和数十门小钢炮给洪熙官壮了胆。 哪怕跟清廷硬接也有了不须仓皇逃遁的底气。 从福建出来翻山越岭太难走,何不直接走长江出海,沿海绕个弯回云霄呢。 想要走通这样的路线,船必须够结实,动力也要足,也只有钢铁战舰才能维持住交通线这样子。 清军又没有办法在长江上铁索横江,以动力船的速度,夜航过去了也没人懂,不小心看见听见了只会以为是水怪出没,躲都来不及。 洪熙官还设想过利用动力战舰封锁长江在江南拓展势力和地盘,后来想了想作罢。 地方那么多,何必跟满清挤在一块棋盘上,大可以跳出棋盘外,在满清看不到的地方发展。 等实力足了,将整个棋盘围实起来,棋盘里面的几个棋子杀得精疲力竭奄奄一息时,反手收拾他们岂不是省力多了? 所以云霄的发展应该向外,在海上要空间,也可以向北,在满清的上头登陆,直面罗刹鬼。 或者向南,拉一批打一批,解决宝岛问题,让整个南海清一色。 做到这一点现在还不够,须有一个炮舰船队的倚仗,啥时侯能在海岸线的任何一点登陆作战,形势就逆转了。 如此一东一西两个桥头堡,架起长江这条金扁担,就能把整个中原照顾到。 且让满清窝里横一时吧,天地会先在外围拓展,将实力打出来,等身体练强壮了,回头收拾家里的小霸王不是挺简单嘛。 兄弟阋墙外御其辱,清国不能错失世界发展的潮流。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这个教训从春秋时期就有,却无法避开,可惜可叹。 天地会支撑起兰芳共和国的举措其实是一步妙棋,不想内有郑克爽这个抄栏牛拖后腿捣乱,外有荷兰、西班牙、英国的煎迫,最终没能成事。 洪熙官可不愿意重蹈覆辙,他要把先外而内的策略落实置稳,为国人谋求更大的生存空间。 武功因环境变化而喘不上气,文明因世界变化而跟不上趟,这是二而一的问题。 如果在这个问题内生之前就把隐患压住,于变革前夜保住文明之根,那会是怎样的情景? 不敢想!一群拿着现代武器的中华武士冲向全球,凡砍树者皆踢屁股,怎么串到熊大熊二的画风了? 不想这些太遥远的事情,眼前的问题是陈近南被郑家缠住了手脚,向外发展太慢,洪熙官得回去督造船只,然后去踢郑克爽的屁股。 到四川时还是夏末秋初,然后在大山里一窝就翻过了冬,正是春风又绿江南岸,该回家了。 转悠了一圈,等洪熙官再回到云霄时,已经过了整整一年。 古代的交通就是这个尿性,出个门动则以年月记。 但也无怨,这一趟出去收获可是太大了,塞满了怀。 他在外头搂好处,朱红枚在家里也没闲着,算是持家有道。 离家一年,洪熙官再回到云霄时已经大变模样,总之是一片兴旺发达的景像。 可也有败家的,一群小子和一群野兽横行乡里,隳突乎南北,叫嚣乎东西,把云霄弄得是鸡飞狗跳烟尘滚滚。 可这些家伙们不但没有让云霄的百姓和天地会会众讨厌,反而是跟着他们一起闹,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最大的造反头子是朱红枚,在娘亲的加持下,洪文定算是真的成了山大王。 家有万贯,带毛的不算,洪文定这个败家子倒是跟带毛的扛上了,除了大猫、大毛、花毛之外,他又新收了两个小弟,分别是钢毛和牙毛。 不懂了吧,钢毛是一只幼年期的华南虎,牙毛是一头野狼。 其实他也有了五个真小弟,胡德帝、马超兴、蔡德兴、李式开、方大洪。 还是如原来的轨迹一样,洪文定跟新五祖产生的交集,不过要比原来的时间更早。 这几个小子一进了南少林的门就被至善相中了,因为他们的资质上好。 至善想着总不能让南少林在天地会里成了可有可无的角色,朱红枚和洪熙官指忘不上,可以从那个跟南少林有善缘的小肉肉着手啊。 狠抓下一代的教育,在天地会的下一代身份上牢牢地刻下南少林的印记。 于是至善让人送来了这五个孩子,想着他们跟洪文定从小一块玩大,感情应该够深,香火情源远流长。 这样南少林就能在天地会的下一代中打下五根中坚的柱子,南少林不会边缘化。 可至善没想到,他送来的五个孩子跟带毛的家伙混成一块。 几个孩子一人分一个,把洪文定的小弟们分完了,小弟跟着小弟混,天然搭。 当这六小人五小兽出现在洪熙官视野中时,他是绝望的,儿子长歪了。 也不知是洪文定掌握了五小毛们的精神烙印,还是朱红枚将五小毛打服了,总之在云霄它们乖得很,完全没了野兽的样,更像是群宠。 但洪熙官看出来了,五小毛进化了,不再是一般的猛兽,而是“生化兽”。 那体格,那肌肉,绝对喂药了! 里面最小的毛牙,也长成了藏獒那样的体形,原来熟悉的大猫,已经粗大了一倍,成了小牛犊样。 败家的朱红枚一定是用这几只猛兽来试验了。 要命了,让几个孩子跟超级生化兽一起耍,一口一个都不够塞牙缝的,真以为是拍动画片么? 洪文定如同动画片里的小主人一般,见着洪熙官就撒丫跑来,一边跑一边兴高采烈地狂喊:“爹,爹,爹回来啦!” 第182章 随曲亦就伸 洪文定身体里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力量,还外溢得历害。 这是控制不住体内的真气所致,不用说,一定是朱红枚给他灌顶了。 然后又因为太小了,理解不了武功应该怎么练,只凭着朱红枚传达给他的感悟懵懵懂懂地使用。 洪熙官一把将洪文定抄起,手沉了,还得运功消除儿子无意中散发出来的气劲,让当爹的皱起了眉。 洪文定则像一只小牛犊一样不断地扭摆,嘭的一声撞进了洪熙官怀里,他以为老爹跟他玩乐。 可洪文定的力量明显就超出了小孩的范畴,如果他用这样的力量跟普通人打闹,那是会出大事的。 不能大意,孩子这样得纠正,洪熙官控制住了表情,尽量让自己显得和颜悦色。 “文定,除了爹跟娘亲,对别人不能这样,会撞伤人的。” “爹爹,没有娘亲的批准,我不让人抱,就连苗叔叔也不例外,除非他给我摸光光头。” 苗显跟着洪熙官回来了,见机不妙就甩锅:“不关我事!” 话虽说得急,但声音却越来越小,可以确定,苗显的“功劳”一定不小。 洪熙官只能翻白眼:“就算你想干也没这本事,文定这样不用说就是他娘惯出来的。” 被洪熙官抱在怀里的洪文定不知道父亲的心声,他动来动去地展现愉悦的心情,还得卖乖显好。 “爹,五毛它们被我训练得可懂事了,我让它们表演给你看。” 邀了功,洪文定就向五小毛大吼:“大猫、大毛、花毛、钢毛、长毛,列队,立正!” 听得出来,洪文定的吼声中带了气劲,声音振动的频率有些怪异,似乎有某种情绪蕴含在其中。 邪了门,洪文定的命令五毛们还听懂了,它们还真的排成了一线,吼了一声不动弹了。 就连它们肩背上的几个小子也一脸肃然,像是马背上的将军在接受检阅。 只有最惫赖的花毛和它肩上的胖小子好像有点做样子应付了事,因为花毛是屁股坐地的,而胖小子被花毛顶在了脖子上,就像一大一小两尊佛。 洪熙官满意地看了看五小毛加南少林五小,看到方大洪时皱了眉头,指着胖小子问道:“你是方大洪?” 胖小子诧异地点头,却没答话,只拿眼看洪文定。 花毛倒是鼻子呼噜了一下,张牙咧嘴,似乎对洪熙官不屑一顾。 有治它的人,朱红枚迎了过来,让花毛变得紧张,它双瓜一托就将方大洪从头顶上抱了下来,自己趴伏在地。 还是逃不过一顿撸,撸得花毛直哼哼,那闪烁的小眼神分明是在求饶。 旁边的四兽不知觉地拉开了空间,让花毛单打,可以的,打篮球的死亡五小战术都出来了,却完全不顶用。 朱红枚一来,洪熙官的新鲜劲就过气了,洪文定向朱红枚伸出了双手。 被娘亲接了过去,洪文定一点都不像洪熙官抱时般闹腾,乖乖地趴伏在朱红枚怀里,野兽指挥官又还原成了小豆丁。 还没到四岁呢,就如此谙熟看人下菜的技术,以后怕是不输他的师弟韦小宝。 想到韦小宝,洪熙官憧憬起若干年后几小江湖相逢,不知会闹出多大的风波,一个赛一个猴精啊。 朱红枚见洪熙官失神,还以为他被镇住了,一脸得意:“能想清楚控兽法和文定身上的功夫怎么来的吗?” 洪熙官随口而答:“不就是灌顶大法嘛,野兽虽不能言,但他们对情绪的感应还是很灵敏的,你是利用情绪控制它们。” 说完了他才回过神,补了一句:“孩了太小,要教会他们分寸,免得将来闯祸。” 朱红枚顿时不豫,笑脸也塌了,老娘辛辛苦苦看家,结果洪熙官倒好,一回来就抱怨上了。 她还没来得及发作,洪文定就感觉到了朱红枚的情绪,经过灌顶洪文定能清晰的辨认朱红枚的脑电波。 这小子抱住的朱红枚的脖力,奶声奶气地安慰:“爹不乖,惹娘亲生气了,我们不跟他好。” 洪熙官没针对洪文定,却找朱红枚讲道理:“给了小孩控制不住的力量,他又没有明显的是非观念,只会凭喜好行事,难免失了准绳,还是按照自然规律来比较好。” 朱红枚冷哼一声,背过脸去,火山快爆发了。 苗显知机地做缓冲:“熙官,你出去了这么久不了解情况,还是看清楚了再说。” 接着他朝洪文定逗趣:“文定,师叔带你去玩。” 苗显矮敦敦,只需要把光光头靠向洪文定,小子就咯咯直笑了,拿手撸了撸苗显那颗卤蛋,不知多开心。 朱红枚将洪文定放了下来,小子招呼他的小伴们,就像一群黄蜂一样呼啸而去了,一边跑洪文定还一边喊:“红豆姐姐,师叔回来了。” 洪熙官无奈地摇摇头,冷不防朱红枚的无敌风火轮袭来,这一回他就不怕了,金刚不坏体一运,肌肉上还带着剧烈地颤震,一下子将朱红枚的钳指弹开。 竟然敢还手,朱红枚变钳为钻,手上一股旋转的气劲发出,笃笃笃地啄在洪熙官的腰上。 可朱红枚的气劲刺到了洪熙官身上,却被那股高频振动尽数化解了去,随着肌肤像波浪一样传导到地下,将他脚根下的泥土打得哒哒作响。 “是还没来得及告诉我的密宗大手印法?仗着新学到的招数来欺负妇孺算什么本事。” 语气很冰冷啊,一点也不像刚刚喜气洋洋溢出到脸上的样。 洪熙官可是知道战术战略的,气头上还是少讲理,搞个战略大转移比较好。 “郑克爽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郑成功老来得子,又是幺儿,所以有什么都满足他,久而久之,他就以为大家都欠着他的了,这样的性情如果只是家里横没什么,如果在外头也这样就要被教做人了。” 朱红枚知道洪熙官又转移注意力了,却也吃晃,没办法,洪熙官说的是正事,也是她头疼的事情。 她让洪熙官赶紧回来是因为郑克爽在宝岛搞事,让天地会的海贸受了很大影响。 朱红枚不得不承认,小算计她行,但深谋远虑还真就不如洪熙官。 这是在梦境外复盘思维导图时得出的结论,只不过被严晶心插科打诨给糊弄过去了,现在真遇上事了,还得魏溯难出马。 朱红枚诉苦了:“钢铁战舰还需要两个月左右才能下水,而且师出无名,我们难道真的直接打过去?” 洪熙官笑了:“哪里需要打?你是谁?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过去,就说我们要接收那边的防务,他们敢怎么样?” 朱红枚来精神了:“名义上他们还是大明的属臣,可万一他们要挺而走险怎么办?” “这就叫君子可欺之以方,陈近南哪怕再愚忠也不敢跟我们动手,郑家大房那一派也总还得顾忌名声顶多是扮眼盲耳聋哑巴,或者表面上做和事佬,暗地怕是恨不得我们动手,至于郑克爽二房那点武力,天地会需要怕吗?” “你的意思是就逼着他们动手?” “对,小孩不听话就应该打屁股,你是堂堂大明公主,代表着正朔,由你来出面,那就是大人对小孩的局面,大人对小孩需要讲道理吗?” 朱红枚若有所思,没有说话,洪熙官又继续忽悠:“我们这也是帮陈近南做决定,让他明白忠义到底应该放在哪。” “到时万一真出了事呢?” 洪熙官摇头:“出不了大乱子,我们不要郑克爽的命,只要将他和冯锡范请开就可以了,免得他老是捣乱,碍手碍脚。” “你的意思是将他们赶回中原来?” “对,让他到处找人哭诉去,郑克爽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但我们可以通过这个孩子逼其他人站位,而且他也代表不了国姓爷,因为他哥还在我们麾下呢。” “要是他哥也兔死狐悲呢?” “不会,我们有大义名份,而且以天地会顺应人心向背,跟我们作对不得民心,郑家自己号称尊明,自己就框住了手脚,不过我们也不会做对不起他们的事,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吗?” “那倒没有,天地会现在至少向岛上提供了一半以上的财源和物资,我们可以说得上是仁至义尽。” “所以啊,教小孩除了给糖哄,也要抬起巴掌来打,糖已经给足了,再不听话那就只能打屁股。” 绕来绕去,话题又回来了。 洪熙官回来了,洪文定的真气被没收了。 也不完全掐灭,只是断了朱红枚的额外真气灌输。 这么小的人儿功夫得靠自己练,大人不能宠溺,不然就变成持金过市。 也不怕洪文定受欺负,他的金刚不坏体打下了基础,骨力很凝实,洪熙官只是不让他留下可以运转的真气,不让他有做“坏事”的机会而已。 想伤着他也不可能,这小子结实得像块卵石一样。 五小毛对这个最敏感,它们发现“大王”没有办法虐它们了,对洪熙官那叫一个感激泣零。 但它们仍然是听调听宣,因为洪文定仍然掐住了它们的伙食。 到了这时洪熙官终于明白西游里的大妖们是怎么培养出来了的,好家伙,五小毛吃大还丹就像吃糖豆一样,果然是糖给得太足。 苗显还振振有词:“这些草药都是我采回来的,即便后来不是我亲手干活,但采药的会众也都是我的徒弟,孝敬我是应该,我本来就有配额,爱给谁给谁。” 红豆虽然古灵精怪,但很会来事:“姨丈,不要看五小毛不会说话整天陪着文定玩闹,但它们是有功的,至少方圆数百里的山林都是它们在约束,有了五小毛之后再也没有一起野兽伤人的事件。” 苗显和红豆明显是为了洪文定背锅,还是在朱红枚的授意下出头的。 洪熙官见他们势大,也只得退让了一步:“那行,有功是得赏,即然五小毛的贡献大,那就让它们进入天地会的名册,算是一员会众。” 肯定有但是:“它们闯祸也算到文定头上,当老大得有老大的觉悟,到时处罚文定就行。” 五小毛可能知道事关它们的待遇,在五小子的撺掇下吼了一嗓子,算是领了命。 洪熙官觉得以后天地会应该组织起一支兽军。 处理了五小毛的事,还得给至善一颗定心丸,离开南少林之后过了这么久,也该回去看一看。 解决宝岛的事宜是去除后顾之忧,南少林那里也一样。 白眉和冯道德一直没有异动,据苗显说武当的力量都放到了江湖上,正在集结人手跟神龙岛放对。 本来很神秘的神龙岛这两年在江湖上名声大噪,是武当把他们扬了出来。 找神龙岛的麻烦不但能出气,还让武当看到了机会,神龙岛上有武当心心念念的化骨绵掌和虎豹雷音,他们当然会穷追不舍。 就连白眉和冯道德也暂时离开了南少林,应该是去追索神龙岛了。 正好,后方空虚,上下其手最当时。 洪熙官是单枪匹马地回南少林,以他现在的功夫,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混进至善的禅房。 带着寺中僧众做完晚课,至善回来就发现便宜徒弟端众在自己的禅房中。 看到洪熙官至善一个头两个大,以前这个俗家弟子可不是这样的,多老实的一个人,没几年就变了个样,唉。 洪熙官倒也讲礼数,先给便宜师父施了个礼,然后师徒二人相对而坐,由洪熙官絮絮叨叨地讲述这两年多的经历。 听完洪熙官所言,至善合什而叹:“阿弥陀佛,你打算动手了?那又是一场大杀孽。” 洪熙官可不像至善那么慈悲为怀,他有大慈悲:“杀孽本就有,以杀止杀以武止戈,早日恢复太平,老百姓早一天过个好日子,这才是大功德。” “这么说草原高原你都以经安排好了,现在是想平伏海波?” “对,海洋很大,海外有很多大岛甚至陆地,它们可以作为我们的大后方,拓展活动空间,有可耕之地,有可蓄之民,如此才能休养生息,方可于清廷一战,整天拘束在一小块地方与清廷斗来斗去,不如跳出来发展自己。” 至善颓然点头:“如此说来,少林于将来大势关碍不大。” 南少林还是边缘化了,至善却无能为力,大写的遗憾贴在脸上。 看来便宜师父能接受,只是带点情绪而已。 洪熙官乘虚而入:“师父,弟子所来便为此事,弟子走遍草原高原,有些心得体会,特来与师父相商。” 至善突然瞪大了眼,又眯了起来,他估摸到洪熙官想说的什么,只是没有想到那么快,有些措手不及。 宣了声佛号,至善摆了摆手:“但说无妨。” 洪熙官坐正了姿势,尽量要自己显得严正些:“师父,佛门欲得善此善终,就必须远离朝廷,回归世俗。” “回归世俗?”至善神情有些迷茫,看着徒弟等待解答。 洪熙官爽朗地点头:“信徒的身份不是独立的,而是多元的,即便是出家的僧人,佛徒也仅是一重身份,他们也是世间人,需劳作生息,比如训练武士、比如导人向善、又如安民祛怨,总之,不要将佛徒与世人区隔。” 至善似有所悟:“你担心的是田产寄托?” “这只是一部分,历朝历代,佛门与朝廷的冲突就在于朝廷想管寺庙里的事,寺庙又想将朝廷挡在门外面,如果拆了这道门,佛徒可以世俗身份参与世俗事,以佛门身份修习世外法,二者不冲突,则无咎。” “那岂不是像道衍大师一样?” “对,光明正大地入世,以世俗身份入世,在世俗中行事不违世俗之矩,于佛法修行中不违佛法之规,找到共同点,则自然两厢无碍。” 至善沉重又敏锐地断定:“如此佛法便须革新!” 洪熙官倒是胸有成竹:“历代以来,佛法就一直在革新,有小乘有大乘,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向善的根本不丢,又有何畏?” 至善摇头:“那与清廷的行事又有何异?” 传染了,洪熙官摇得更快更坚决:“差了很远,清廷要求佛门听话为其所用,不管善恶是非,弟子希望佛门一心向善,是否参与世俗全看佛徒自己,只要不作恶不逾矩,佛徒与普通百姓又有何异?” 至善恍然:“阿弥陀佛,不失为两全之法。” “在弟子心目中,以后像武当等道门亦复如是,以后的世俗有僧人有道人却无佛门和道门,佛门和道门仅在世外法中存在,不得进入世俗中,如此门派与世俗无涉,则万法自然。” 至善被说通了,神情稍霁:“此乃世外之门曲伸之道。” 洪熙官帮至善进一步开解:“水利万物,水无常形,无过不及,随曲就伸,既为武道,也是自然之道。” 至善点头:“佛法随心,求的是大自在,亦是自然法。” 洪熙官见说通了,自然也压一下抚一下,他拿出了一本册子,放在了至善面前,上面赫然写着“罗汉拳劲”四字。 “学了拳,可以去当教头,乃是自己当教头,而不是少林寺派出的教头。” 第183章 须为稻粱谋 劝服了至善顺势而为,南少林算是安稳住了,那就老老实实种田吧。 其实向宝岛发展也是为了种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足够的吃食便举兵只会重复李自成、张献忠之流的悲剧,因为不得民心。 晚明是小冰河期气候,粮食产量本就不足,再加上明末清初的战乱兵祸横行,农业生产已经完全荒败。 这就是李自成、张献忠搞得饿殍遍野的原因,他们就只有一条路,把百姓口里的粮食抢过来。 朝廷固然腐朽,可不事生产的乱军也不可取,所过之处如蝗虫一般寸草不生。 打起来时满清会把这个罪责推过来,就如同康熙忽悠韦小宝那般,说他让百姓不挨饿,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啼饥号寒的都是乱党。 康熙所谓的让百姓丰衣足食,人们口中的米粮有一粒是满清种的吗?没有。 百姓在满清手里成了人质,战乱一起,他们连最后一口吃的都会被糟蹋掉。 席卷九州说起来只有四个字,做起来却只能累累白骨垫道。 乱得太久了,也饿得太久了,民心思定,别说什么明君圣主,只要没有兵祸能混口吃的,百姓们都会拥戴他。 这就是满清从北到南把钢刀都砍卷刃了,却能坐稳江山还有一堆人出来歌功颂德的原因。 说白了就是不怕比烂,还有更烂的,全靠同行衬托。 晚明和农民起义军无法带给百姓们安稳,为了活命什么尊严什么苦难都可以放一放。 满清只是稳定了天下,让百姓有时间有精力有条命种地而已。 吴三桂为什么反清不成功,因为没有人跟他闹,都忙着种地混饭呢,没空。 谁当皇帝收多少苛捐杂税如何压迫不管,只要不乱能活着能喘气就行,没有群众基础兵源从何而来? 当前想把满清从皇位上拉下来,又不想让百姓去垫背,就得自带干粮。 不是圣母思维作怪,而是只能这么干,没有吃的,没有人愿意再乱下去。 洪熙官希望自己能一手刀枪一手馒头,不是什么不纳粮,而是我手头就有粮,过来吧,饿不死大家。 做到这一点就能传檄而定,根本就不需要打生打死,谁有粮,百姓跟谁。 清军有多少兵马?满打满算五十万都不到,还得刨去那些有奶便是娘的汉旗包衣,长官是锦衣玉食,可汉旗的兵丁也吃得不太饱。 拿着粮食,就至少能瓦解掉一半以上的清军战力,说什么女真满万不可敌,那是因为他们很难满万。 谁希望头顶着钢刀为奴为畜?只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当有一方能提供足够的口粮时,用脚选也轮不到满清来做主。 如此就得准备海量的粮食,当然也不算得顶难,连年战乱,整个国家也就只剩下不到五千万人口。 养活这些人的口粮虽然很多,但也不到天文数字,用力点还是够得着的。 收购是收购不到的,附近没有,再远一些以当前的航海水准运输的消耗远大于粮食本身。 想来想去算来算去,洪熙官和朱红故都觉得非得把整个南海控制在手上。 这里气候温暖,一年三熟,打下来种个几年田,可以吃撑所有的人。 宝岛、琼崖就是这样的咽喉要地,本身就有肥沃的良田,拿下它们又可以羁制南海。 同时两地还有大量的煤铁资源,将造船业挪到这里来,发展的速度都会更快。 受到的掣肘也少,至少清军无法三天两头来骚扰,在施琅得到重用之前,清军手里就只有一些小艑板,根本渡不了海。 明朝的舰船,要么打烂了,要么被郑成功带走了。 想重新造,当前的造船技术全是用木头,光光放置阴干木头都得两三年。 所以清军的水师规模别说用火炮打,就是动力舰船开快点从旁边过激起的浪涛也能让他们倾覆。 郑成功之所以能在宝岛偏安一隅,就是因为在海上清军完全奈他不何。 要不是郑成功的后人在宝岛争权夺利破坏了根基,哪至于后来不得不内附。 郑成功在世时可是屡次长驱直入福建、浙江等沿海地带,甚至还差一点打到了南京,可见宝岛的水师当时在海上就没有敌手,出入自如。 这些仅仅是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仿佛耳边犹有战鼓回音可闻,想到这些,洪熙官就对郑克爽这个败家子咬牙切齿。 趁着局势还没有弄得完全崩坏,去宝岛将那支了不得的水师接管过来,放把火清理好地面上的豺狼猛兽,熟田就有了。 还能顺便把大后方基地搬出去,云霄只能当成一个桥头堡,对于进而图谋中原有些入不敷出。 缺觉有人送枕头,郑克爽闹事了,借口也有了,正好可以趁机搬走这块碍脚石。 造船的图纸是现成的,魏溯难直接从网上搬,都是落后的造船术,被爱好者当成古董玩意共享了出来。 在梦境里它可不古董,两百吨的动力钢铁战舰在这个年代是最先进的怪兽。 为了养出这头“座骑”,洪熙官回到云霄之后整整花了半年时间,才让它勉强能出海。 好在一路也不是长程远洋,沿着岸线走,到了海峡窄处才横穿,也就几十海里,又避开了台风,完全能顶住。 蒸汽机不够给力,只有十五节的速度,但欺负宝岛那边的木帆船足够了。 再加上采用新技术的后装火炮,只有天地会打人的份,对手就只能远远地干看着。 那就出发,直指澎湖。 这一次朱红枚是怎么也不愿意留守了,连带着洪文定也被带了出来。 除了他们娘俩,还有五百余会众,天地会可谓菁英尽出。 这几个月,散落在全国各地的会众都被召集了回来,既是临战前的特训练兵,也是为攻略宝岛集合人手。 开机动船还是要经过训练,毕竟跟帆船不一样,至少动力和机械就需要一票专业的队伍。 天地会也是靠着这几年发展工业积累了一批技术人员,他们干起活来就是技师,拎起大锤也能当武器使,都是能战能作的高手,全员皆兵。 为什么洪熙官只带几百条友一条船就敢去踹郑克爽的老窝?当年郑成功收复宝岛也动用了上百艘船两万多人。 也不看看天地会众人手里都拿着啥,人手两支左轮枪,腰间还别满了手雷。 再加上船上的五门速射炮和三十门迫击炮,别说踢郑克爽屁股,其实这么一批气劲高手和远远领先于时代的装备,强攻一城都绰绰有余。 还有一重更隐秘也更厉害的手段,这几年大家一起做生意,天地会早就攻克了宝岛的大部分将士,饱腹,挣钱,还有朱红枚手里的药材,可以说宝岛现在点点滴滴都离不开天地会。 在天地会支持下,原先没有做成的攻略吕宋岛也有了眉目,船队已经在吕宋建立了港口站稳了脚根。 本来很棘手的水土不服、疫症等问题又被朱红枚给解决了。 南洋最让人闻之色变的是登革热、霍乱等热带传染病,被天地会提供的青神剂给彻底平了。 其实就是青蒿饮,云霄能找到不少野生的青蒿,严晶心去梦境外搬来了提炼的方法,一剂见效。 所以朱红枚在宝岛将士心中早就跟驻世菩萨划了等号,上上下下已经渗透完了,洪熙官其实就是带人马来武装游行然后接管。 是人都看得明白,跟着郑家喝稀的,跟着天地会吃干饭,要怎么选? 只有郑克爽自我感觉良好罢了,他以为凭着爷爷的余威还能继续左右宝岛的走向。 顺利地登岛就体现了这种人心向背,云霄号不需要开炮,岸上的炮台也没有轰鸣,一切都在夜色下静悄悄地进行。 还是有阻力,最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陈近南在码头上候着,见到洪熙官一脸地无奈:“熙官,真要这样做吗?” 洪熙官毅然点头,陈近南又看向朱红枚,行了个礼:“公主,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 陈近南还以为朱红枚是女流之辈好说话,殊不知朱红枚的脾气可比洪熙官爆多了。 “有天地会之前宝岛是什么样,这几年宝岛又是什么样,国姓爷还有复土保甄之功,他之后郑家都做了什么?不思进取也就罢了,还窝里斗,须知宝岛并不姓郑,郑家也别做裂土为王的美梦。” 这一下连着陈近南的女婿都骂进去了,郑克臧就娶了陈近南的女儿。 见朱红枚气盛,陈近南又退了一步:“延平郡王正在病中,能不能不动干戈?以全忠义。” 洪熙官向陈近南拱了拱手:“陈军师,吾等非为攻打宝岛而来,而是有人不服政令渎职骄纵,特来法办罪官。” 洪熙官这么说,陈近南还真没有办法,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陈近南只能当作看不见听不闻,他是愚忠,除了忠于郑家,也同样忠于明朝。 其实陈近南支持的郑克臧没有太多野心,他早就跟陈近南商议过,尊天地会行事。 可郑克臧是庶子,郑经的嫡子是郑克爽,虽然郑克臧很得郑经的喜爱,却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因为郑克臧的缘故,郑成功去世前还想把郑经、郑克臧一并斩了,理由是郑克臧的生母是郑经弟弟的乳母,说郑经乱了人伦大法。 郑克臧也因此在宝岛抬不起头,哪怕郑经一直将他视为继承人培养,却得不到冯锡范和刘国轩的认可。 郑经自己坐上延平郡王的位子,是陈近南、冯锡范和刘国轩三人鼎力相互而成。 郑经最得力的三个手下有两个不看好郑克臧,这才是宝岛陷入混乱的根由。 与陈近南一样,范锡范也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年未及冠的郑克爽,同时以兵权拉拢刘国轩。 受到排挤,郑克臧正郁闷着呢,朱红枚和洪熙官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 别人不知道,陈近南当然知道朱红枚和洪熙官原来的关系,那是师姑和师侄。 这俩能冲突世俗走到一起,还以一己之力发展起了天地会这个庞然大物,对于郑克臧来说就是找到了知音。 他也一样饱受世俗偏见所累,与朱洪二人同病相怜,再加上朱红枚是南明的公主,更给了郑克臧鼓舞。 所以郑克臧对天地会是一心迎合的,自然他手下的力量也会跟着郑克臧站队。 陈近南前来规劝,其实只是尽自己心意,他无法强令郑克臧和众将士。 劝不动朱红枚和洪熙官,陈近南就只能退避三舍。 没了挡路的,天地会众人便可以登堂入室了。 没进门就跟冯锡范对上了。 冯锡范手下也是有一队人马的,都拱卫在延平郡王府外,看着有两三千人,刀枪在手宛若丛林,可比天地会众人壮观。 洪熙官一看,没有热兵器,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他带头走向这片寒林锐簇,连眼都不带眨一下。 总舵主都这么威了,会众们当然也不怂,两波人马一边要向前,一边死不退,直冲冲怼住了,逼近到六尺才止住。 洪熙官本来就有晒马的想法,会众心领神会齐刷刷地向两边展开,与冯锡范的手下遥遥相对,形势一触即发。 倒是被朱红枚牵着的洪文定有了疑问:“娘亲,他们是想打架吗?娘亲跟文定说好宝宝不打架,他们不是好宝宝。” 本来很凝重的氛围,被洪文定的清稚童音给冲淡了,范锡范鼻子都快被气歪了,锵的一声拨出了宝剑。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洪熙官有准备,他从怀中掏出了朱红枚给的玉带,高举头顶,朗声而呼:“大明弘光帝长公主驾到,有崇祯帝传国信物为证,还不放下刀枪出迎!” 这就给冯锡范出了个难题,他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出,冯锡范胀红了勃子吼道:“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洪熙官却笑了:“真不真你大可以过来验看,我赤手空拳着呢,你倒是擎着宝剑,怎么,还怕我吃了你?” 冯锡范眼神闪烁了几下,有些惊疑不定,但他还是下决心先下手为强。 一震手中的长剑,冯锡范就抢攻过来,口中还喊道:“我自然会验,不过你擅闯军机重地,我须拿下你再说。” 那柄长剑被冯锡范震得欻欻作响,剑尖上还冒出了六道白芒,正是气劲激起的雾团,有三寸那么长。 这六道白芒罩向洪熙官的周身大穴,宛然冯锡范的成名绝技,剑气练至以利返钝之后凌空打击对手的死穴,一剑无血。 其实也不是由利返钝,而是冯锡范的气劲不足,不分成六道气劲的话还有些威胁,可那样攻击的突然性就不够,而且以剑芒击敌太过耗费气劲,有些划不来。 聪明的冯锡范就想出了这个招,分成几道攻击敌手的死穴,这样就不须气劲锐利,只需微微一团气劲打穴就起到了制敌的功效,再加上长剑的锐利,从效率上来说要远好于剑芒。 可冯锡范的聪明劲到了洪熙官这里就是泥牛入海,他的气劲击打在洪熙官身上,连一点点烟尘都没激起。 别说烟尘,就连洪熙官的衣襟都没动弹一下。 由剧烈抖动肌肤而激起的气流,将洪熙官的衣襟鼓荡了起来,冯锡范的气劲还没及身就被气流给吹散了,啥也看不到。 不但剑芒无功,连冯锡范的长剑也被洪熙官夹在了指尖。 画面没有定格,在很细微处,洪熙官的双指也以非常高的频率颤动着,将长剑震得锵锵作响。 响也就罢了,这股劲道通过剑身传了过去,将冯锡范持剑的手震得发麻,就像是抓在了烧得通红的铁块上一般。 一阵辣痛传来,冯锡范下意识的放开了手,倏地收到身后,滑步退至己方阵营前,手还在不断地颤抖,虎口都震裂了。 洪熙官将长剑一掷,长剑嗤的一声插入地下,直没至柄。 然后洪熙官才和颜悦色地问道:“冯军师还有什么疑问吗?” 冯锡范铁青着脸,心想老子是打不过你,不过我手下的人多过你,大不了群殴。 他猛地一声厉喝:“动手!” 可冯锡范的命令却好像没有用,他的手下都像是愣住了一般,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这时后排的兵丁们也发现了不对劲,推了推前面的同伙,却见同伙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们终于清醒过来,冯锡范身后围着一圈的兵丁全都被隔空点了穴。 这就吓人了,一下子两三百人莫名其妙地被制住了,对方却好像啥也没干,是中了邪? 哪来中邪,跟着洪熙官一起来的天地会会众里也有几十个好手掌握了乾坤点穴大法,他们夹在人丛里,就算是手指动动也不起眼。 虽然没有排队枪毙那么震撼,可排队点穴效果也是岗岗的。 冯锡范身后的兵丁们猛地哗然,齐齐向后退了两三步,脸色也跟冯锡范一样青黑,他们却是吓着的。 洪熙官又开心了:“这样多好,好好说话,何必动刀动枪呢。” 有不正经的爹就有不正经的儿子,洪文定又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挣脱了朱红枚的手,噔噔噔噔地跑到了对峙的两伙人中间,抬起小手指着冯锡范:“你不乖,不听话要挨打屁股。” 第184章 莫作春秋寐 冯锡范被治到没脾气,他不敢再动手,再挑衅下场就不是惨败,而是送命。 洪文定是朱红枚故意放出来恶心人的,就算是他说了什么过火的话,也只能说是小儿无赖,怪罪不到大人身上,却可以借洪文定的嘴把想说的都说了。 朱红枚因为灌顶的原因,与洪文定保持着情绪上的默契,只要朱红枚稍稍放出一点心绪波动,洪文定就能感应到。 感应虽然不如话语明白,却传神。 洪文定明白朱红枚的情绪就会用小孩的语言表达出来,看不出丝毫的斧凿痕迹,这样对方连怪罪她教唆都没借口。 洪熙官与朱红枚也有默契,洪文定已经把话点到了,没必要再让对方难堪,羞刀难入鞘,把冯锡范激疯了也麻烦。 抓住了洪文定的后领将他向后一抛,胖小子就飞了回去,稳稳当当地落到了朱红枚的怀里。 然后洪熙官还朝冯锡范打了个拱手:“小孩不懂事,没教好,请冯军师海涵。” 冯锡范的胸怀可不像大海,可他还得把这口气含了,憋得他胸脯不断地起伏,直呛到咳嗽为止。 洪熙官向前伸出了手,将玉带递出:“冯军师还要验看传国玉带吗?” 冯锡范不说话,只摇了摇头,他的那口气还顺不下去,开口难免出臭。 洪熙官可不止这么点活计:“既然冯军师对玉带和公主的身份无异议,我再解释一下擅闯军机要地的问题。” 说着他一指着延平郡王府:“我没弄错的话,宁靖王和鲁王的后裔便在府内,公主命职下领兵护卫宗室子侄,不知算不算名正言顺?” 还真算,冯锡范不能否认,因为郑家对外声称尊明,鲁王朱以海并未称帝,而是以监国的名义行事,宁靖王朱术桂亦是如此,这是郑成功定下的名份。 鲁王死后,朱术桂带着鲁王的遗腹子渡海到宝岛执行所谓的“监国”使命,当时郑成功仍在世,对朱术桂以礼相待。 郑成功死后郑经掌了权,他不但没有继续坚持明统,也不宣示朱术桂的地位,而是将他投散闲置,等于是变相的拘禁。 而历史上到了郑克爽更变本加厉,将朱术桂赶了出去,差点没把这个养尊处优的王爷饿死。 幸亏朱术桂有五个贤惠的妃子,一家人打渔种地,总算是混了几条命回来。 但他们的结局仍不好。 郑克爽跟清廷谈判,想以东宁王国的名义割据宝岛,遥尊清廷。 是施琅忍不住心中的怨气带兵破了澎湖列岛,郑克爽才不得不顺坡下驴。 朱术桂在清兵入台时自杀,跟他一起殉国的还有他的五位妃子,宝岛的百姓后来还给立了个五妃庙,一直香火不断。 洪熙官和朱红枚领兵而来也不纯粹是为了赶走郑克爽,他们还要将宝岛的不稳定因素掐灭在萌芽时。 郑家并不是传统的明朝军门出身,前身就是海盗,掌控着明与东灜的海贸。 明代闹倭寇,郑家就有一份功劳,其实是接受了朝廷的招安。 到了郑经主事宝岛,更是大肆招募东瀛人,并允许他们登岛定居,岛上的东瀛人口众繁多,俨然成村。 宝岛居民后来与中原离心也跟这一条有关,毕竟不断迁徙繁衍混进了大量的外族。 而郑经就是始作甬者,反而是郑成功一心想拓展的吕宋郑经兴致缺缺,总想着躺在余荫上安逸享乐。 洪熙官前时跟陈近南说宝岛若干年一成不变指的就是这个,郑经别说开拓了,连守成都做不好。 船也不造,田也不拓,只是关起门来称王称霸。 洪熙官和朱红枚经略宝岛,最大的原因不是郑克爽,而在郑经身上。 拿着一幅好牌却给郑经尽数打烂了,这样的败家子,留着干嘛? 果然,正主说话就到,郑克爽见势不妙便将老爹抬了出来。 看着脸色枯黄气都喘不平的郑经,洪熙官知道今天最后的一局来了。 该有的礼仪还得有,洪熙官向郑经抱拳行礼,郑经病中不便只抬了抬手,显得傲慢无比,估计仍然没有认清楚形势。 朱红枚就没给郑经好脸,她是大明公主,从辈份和地位上来说远高于郑经,所以她板着脸深看了郑经一眼,让后者局促得又咳嗽起来。 咳得剧烈,洪熙官都担心郑经把肺给崩出来。 但郑克爽的目的达到了,抬出了病弱的老爹又勾起了将士们的恻隐之心,都这样了天地会还要咄咄逼人吗? 要的,但得讲策略,洪熙官躬身作关心状:“延平郡王抱恙,何不告老休养,职下愿以人头担保,朝廷必有厚赠,必不使郡王后顾彷徨。” 这是把条件开出来,你知机退后一步,就让郑家与大明善始善终,给郑家一笔钱,让他们能安享荣华。 这句话也提醒了岛上的将士,郑家与你们不一样,他们可是有退路有选择的。 同时也从身份上割裂了郑家与众将士,你们是主官和下属的职务关系,而不是主上与臣下的人身关联。 从郑经开始,岛上的将士就不再自称职下了,而是对郑经称臣。 就是这么矛盾,郑家想面南背北,却又说不出口,毕竟上一代的承诺言犹在耳,他们也怕失去了忠臣的名声。 于是便搞出了有实而无名的一套,这种不伦不类的局面不管是郑家还是将士们都别扭。 许多年了,大家心中只知有郑家,却不知有朝廷,样子货明廷花一文钱都得向郑家伸手。 可现在朱红枚来了,朝廷又回来了。 朱红枚不但有名份地位,也有实力,钱大把,武力也不差,还比郑家更得人心。 现在更是开出了价码,愿意花一笔巨资买郑家退出。 这是难于决断的事情,一时间延平王府外一片寂静,大家都屏息等着郑经的回应。 郑克爽也才十来岁,压根就未经人事,嫩得紧,他一看场面就觉得再这样下去会变得不妙,却又想不出办法来。 正好冯锡范也给他使了个眼色,眼珠子两边打摆,这是让他想办法阻止。 郑克爽急了,脱口而出:“延平郡王府一年的开销近十万两,父亲,您可不能告老啊,没了您的饷银,合府上下肚子都填不饱。” 他以为这样就给朱红枚出了难题。 可洪熙官一听喜上眉梢,他上前一步:“如果给足了延平郡王荣养银子,你们就退出宝岛吗?” 也不知道郑克爽脑子进了水,还是他谅洪熙官拿不出钱,郑克爽豪不犹豫地答道:“当然,坐着这个位子管着那么多事,不但没好处,父亲大人的身体都拖垮了。” 要的就是这句话,洪熙官向天地会会众招了招手:“来人,把箱子抬上来。” 天地会出来前就做了在岛上扎根的准备,当然会携带钱财,想在宝岛推进大生产,没有钱是万万不能,正好,可以用在这应应急。 几十个会众闻言回了码头,从船上抬下十口大箱子,没一会就摆到了众人面前。 洪熙官上前将箱子一一打开,汽灯的光亮就照到了箱子里,映出一阵黄澄澄的金光。 全是金子,都是捞上来的金器或金锭,重新熔铸后打成了金条。 洪熙官指着这些金子道:“依大明律,郡王世袭降等,三世而没,三代人的饷银职下按一百年算,一年十万两,一百年就是一千万两银子,这里足有一百万两十足黄金,多出头的就算是朝廷给郑家的荣赏,不知延平郡王意下如何。” 算法没毛病,当前一两黄金不止换十两银子,流通的银锭成色也不足,兑换的比例远高于一比十。 可洪熙官哪里是安的好心,一百万两黄金就换郑家的所有产业,这无异于明抢了。 也是郑克爽幼稚,他自作聪明以为给洪熙官难堪,哪里想得到朱红枚和洪熙官手上有那么多现钱呢。 就是这么壕无人性,天地会这几年的贸易收入,除开花出去的,加起来拢共也差不多平齐了一个江口沉银。 天地会上手大把钱没地方花,反正又不伤筋动骨,拿出来就也拿出来了。 郑克爽不想践行承诺,但是说出来的话没法吞回去,刚才撂地有声,郑经并没有反对,等于是默认。 现在洪熙官拿出了一百万两黄金,郑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骑虎难下哟,郑克爽只能不断地吞咽口水,还吞不下去,在喉咙那打转,咕噜直响。 郑经看到儿子这幅样子,以为郑克爽被这些钱财迷住了眼,一口气顺不上来,就晕了过去。 背山大粗腿危殆了,惹得郑克爽等人围在郑经的躺椅边上大呼大号,大有马上要办白事的样。 不能让郑经死在这里,朱红枚出手了,她疾步上前胼指急点郑经的十数个穴位,很快就让郑经回复了呼吸。 严晶心口说不想当医生,但还是耳濡目染学到了许多医学知识,再加上有真气这个万能工具,做做急救也不是很难。 然后朱红枚才给郑经把了脉,历十息一直摇头不止。 郑克爽以为没救了,又抢地呼号,却被朱红枚的冷声冻到僵直:“号什么丧,死不了,没什么大碍。” “那你……” 郑克爽被朱红枚厉眼一瞪卡壳了,说不出话来,朱红枚没眼看他,转过了脸,郑克爽才恢复正常:“那公主殿下为何摇头不止。” 朱红枚话声更呛:“脉像一团糟,体征乱如麻,心病本是先天而来,却纵情酒色耗空身体,不病才怪,是个医生都看不惯如此找死的病人。” 她说完也不理郑克爽,而是踱回了天地会阵营中。 朱红枚出手抢救郑经,又一次让岛上的将士掉了眼珠子,但他们随即又反应过来,这位大明公主并不想在宝岛开杀戒。 在这种情况下,人心就动弹了。 大明公主殿下有的是钱,没见随手就拿出了一百万两黄金么,而且天地会的武力也出众,好像……跟着大明公主混比跟郑家混更有奔头哟。 人心一旦打开,那便是心潮起伏难以抑制,反应出来就是眼神闪烁呼吸急促,因为压抑心跳需要大量的氧气。 这个情景被冯锡范看在了眼里,他知道,今天郑家是败了,输个精光。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郑家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却不思进取,一心想着自己搞一个小朝廷高高在上,凭什么? 功名利?郑家一样都给不出来,短时间还能靠着将士们的血勇忠心来维持,长期这样画大饼吃不到嘴,不能怪人心思变,毕竟谁也不是傻瓜。 大家都是反清复明,凭什么郑家一年十万两花销呢? 人主一散,队伍就没法带了,冯锡范垂下了头,认输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想到这里,冯锡范又猛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洪熙官:“这位大人,不知如何安排我等?” 洪熙官这一回可就不客气了:“延平郡王是荣养,冯军师和郑二公子却是执事不公怠堕政务,依律流三千里,准备上船吧,正好满清的地盘现在蛮夷聚集,就将你们流放到那里去。” 冯锡范胸中气急,破口大骂:“你们想赶尽杀绝灭口吗?”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冯锡范觉得今日不能善了,索性趁着人多将对方的面目揭开,激起将士们的血勇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洪熙官却一点都不着急,他举手竖指:“我对天发誓,给延平郡王的荣养银子一文不少,也保证将延平王府的家眷兵丁礼送出境毫毛无伤,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幸好洪熙官能粗略地做天气预测,知道今夜晴朗,不会突然来一个雷鸣打脸。 这年月当众发下的誓言还是很有效力的,至少古人信这一套。 洪熙官的这番作做让冯锡范惊疑不定,他想不通洪熙官打的什么主意,只得攥紧了拳头,决心如果对方毁约,他就跟对方拼命。 有但是,洪熙官发完誓就来了个转折:“你们只能带走自愿跟你们走的人,算是延平王府的家眷家丁。” 说完不等冯锡范反应过来,他就向着众将士扬声:“这几年大伙辛苦了,欠下的饷银长公主决定稍后给大家补上,每人一百两,一文不少,亲自登名画押就可以找天地会的兄弟们领取。” 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冯锡范差一点吐血。 反正给郑克爽的一千万两银钱都出了,剩下的两万多人,也就两三百万两银子,九牛一毛,不费吹灰之力就拔了。 洪熙官是故意的,他要激起冯锡范跟郑克爽的仇恨,让他们毅无反顾地投到康熙那里去。 为什么这么干?这不是将康熙的注意力拉过来了吗? 就是为的这个,反正康熙现在对宝岛鞭长莫及,再加上三蕃蠢蠢欲动,葛尔丹和密宗又不断地施加压力,陕西的王辅臣也会因两面受气跟着吴三桂造反。 如果再算上鳌拜在朝中的搅风搞雨,就会给康熙一个四面皆敌到处漏风的感觉。 原本康熙是挺过来了的,这一次再加上洪熙官和朱红枚的推手,想必康麻子得好好地喝一壶。 急中出乱子忙中会出错,等康熙捉襟见肘时,再让韦小宝去捅一把,那就热闹了。 天一亮,郑家就被洪熙官派人派船给送走了,真的是礼送出境秋毫无犯。 朱红枚还抱怨洪熙官放虎归山,而且那一百万两黄金也是朱红枚不爽的地方。 “郑经活不了多久了,可冯锡范和郑克爽有了这笔钱可是能做很多事的。” 洪熙官却摇头而笑:“做他们的春秋大梦,郑克爽手里的钱就是暂时帮韦小宝存着的,原轨迹他手里还有更多都给他们败完,这一次也不会出意外,反正他们也会当韦小宝的运输大队长,我觉得这一回韦小宝只会变得更厉害。” 说着洪熙官对着洪文定严肃地板起了脸:“记得,韦小宝是你的师弟,无论如何,一定要信任他。” 就连朱红枚都对洪熙官的操作十分迷惑:“韦小宝那么奸诈,你怎么让文定无条件信任他呢?” “因为只有完全的信任,才会让韦小宝掏心掏肺,他缺爱。” 洪熙官也是蜜汁自信,康熙还不敢真正无防备地向韦小宝露出后背,就让韦小宝死心踏地,如果洪文定能比康熙做得更好,就一定能让韦小宝将洪文定视为真正的兄弟。 洪文定将来坐上那个位置,还需要韦小宝出死力呢。 没弄错吧?让洪文定当皇帝? 是的,这是朱红枚的意思,从小能让百兽震惶的洪文定,怎么就不能当皇帝呢? 只要她和洪熙官好好教导,洪文定就一定会是个出色的“复国”皇帝。 路子都想好了,到时就说洪文定虽然名为洪熙官的儿子,实则大明后裔,反正朱红枚也有个失踪了的弟弟,就让洪文定算在他名下就行。 为什么姓洪?明朝不就是朱洪王朝嘛,传国玉带在手,朱红枚说什么是什么。 从辈份上来讲,朱红枚跟九难是一辈的,朱红枚认洪文定作侄子,就远比朱术桂这些所谓监国宗世血统纯正。 这也是洪熙官并不怕这些前明宗室的原因,因为朱红枚手上有更好的牌。 第185章 龙归汪洋海 为什么要将洪文定这个奶娃娃顶上去?因为这年头反清复明还是能拉拢一批人的,尤其在武林之中以及士人阶层。 在满清腾出手来扫荡武林和大兴文字狱之前,这两个阵营都还有些硬骨头。 武林之中有战力,士人有民望和钱,这两块阵地是所谓的兵家必争之地。 哪怕现在洪熙官和朱红枚不需要这些人和钱了,也不能放任不管,梦境之外有一名着名的话,阵地就在那里,你不占对手就占了去。 与其让郑克爽、吴三桂等咖喱菲占了这个大义名头,还不如由名正言顺的朱红枚拿来用。 因为对于满清或其它的陆地封闭圈子而言,这是零和游戏,你少了他们就多了。 可朱红枚和洪熙官又怕被这个名头捆住了手脚,喊了反清复明,到时被某个垃圾前明宗室出来摘桃子怎么办? 那人如果贤明也就罢了,万一是个败家子呢?到时是听他的还是反他的? 朱红枚和洪熙官都不想真正地反清复明,只是想用这个喊得顺口的号令来网罗人手而已,所以复的那个明是什么样得由自己说了算。 思来想去,两人觉得既然绝大多数的前明宗室都不靠谱,还不如自己培养出一个帝王来,这样至少保证质量。 洪文定就成了当然的人选,还有比他资质更好更值得信任的人吗? 这次带洪文定出来就是让他发挥作用,并顺手弄出一点异人之象,让那些余火未熄的前明宗室息了心。 还是老办法,制造祥瑞。 其实也不用制造了,就洪文定翻江倒海搬山移脉的“能力”,是个正常人也会认为此子不一般。 至少他麾下的几头猛兽是吓着了所有的人,一个刚及腰的奶娃娃,指挥着其余的五个奶娃娃以及五小毛,净街了。 谁让他的娘亲忙呢,朱红枚给朱术桂送去了两万两银子,撂下了一句话:“明朝因腐朽而亡,不从根子上清除宗室之弊大明没有办法重生,宗室以后应当自食其力,天地会将大家提供资本。” 这个香火情算是照顾得挺周到,以朱术桂的秉性本来就能自力更生,朱红枚为他规划的路子并不难走,何况有了起手的本钱。 也会形成惯例,以后的前明宗室只要能证明身份,朱红枚都会为他们准备一份生产资料。 不会多,谈不上荣华富贵,也不会少,至少不至于饿肚子,剩下全看他们自己的表现。 如此就能收拢人心,不让前明的宗室跳出来拖后腿。 登上宝岛一天,洪熙官就解决了宝岛地位这个老大难,接下来就得为洪文定这位未来的“圣君”搞定“帝师”。 总不成让未来的皇帝整天把持街道吧,别人还做不做生意了? 可帝师现在还有些闹别扭,因为他想劝阻洪熙官和朱红枚没劝成。 文化人嘛,总有些小情绪,说好听叫情怀,不好听就叫文青,喜欢钻牛角尖认死理。 洪熙官有招,他与朱红枚合击,使出一招双鬼拍门,再上绝招乾坤一掷,把洪文定塞到了陈近南的怀里。 得意弟子奶声奶气地哄逗,让陈近南生不出气来。 然后等洪文定被陈近南的外孙拉着出去玩时,朱红枚摊牌了,将乾坤一掷的武学至理说与陈近南听:“刚才军师怀里抱着的是整个大明江山。” 真个语不惊人死不休,陈近南愣住了,转而黑起了脸,可朱红枚没让他发作。 “文定是我的侄儿,还在襁褓中小弟就蒙了难,是熙官将他救了出来,所以一直以熙官的儿子示人,为的是掩人耳目。” 陈近南一下子就蒙了,有惊疑,又有欣喜,手像是打摆子一样颤了起来,还没到年纪呢,怎么老人症就犯了? 不怪陈近南,这个消息有点睛天霹雳。 他惊疑的是朱红枚所言真实性,但陈近南很快就脑补了出来,朱红枚还在南少林时并没有眷侣,猛然间多了个儿子还认下了,此事必有蹊跷! 能让朱红枚豁出去作出这等牺牲说明这个娃娃必非寻常这辈,现在朱红枚说出了隐秘,那一切就通顺了。 自己竟然给大明正塑苗裔启蒙开悟,岂不是一代帝师太子少保? 而且洪文定的品性在朱红枚和洪熙官的教导下一点都不歪,当众指责冯锡范被陈近南视作有胆识有正气,能指挥野兽则说明洪文定异于常人天生贵相。 陈近南想通了当即离席向朱红枚和洪熙官长揖作礼,真是感激泣零:“公主和熙官受了委屈,臣替万民感激公主拳拳之心,谢熙官庇护大明根泽。” 朱红枚和洪熙官只能生受,不过朱红枚还是撬了撬嘴角:“也不算得委屈,熙官是本公主的驸马,为朱家忍受骂名也是应份。” 洪熙官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侧身避过,在这方面他远没有朱红枚犀利。 陈近南再行一礼才直身而起,仍然激动不已:“文定的身份掩饰得太好了,公主的确深谋远虑,文定,这个名字就不是普通人能受得起的,微臣竟然没悟透,实在是愚昧。” 说她胖朱红枚还喘上了:“现在好受了吧,还要当拗相公吗?熙官都跟你说过当一朝宰执远比当军师要来得爽快,你当时就是个榆木疙瘩。” 陈近南有些羞赧,回想起来洪熙官确实是有过这番提醒。 当时让陈近南给洪文定开蒙似有深意,帝师当宰相,这不是历朝历代的传统么,为弟子鞠躬尽粹鞍前马后,可不就是理所应当。 原来是这层意思,唉,自己在第一层,朱红枚和洪熙官都到第五层,差一点就辜负了,想到此外陈近南不觉冷汁涔涔,差一点湿了后背。 轻易就忽悠住了陈近南,洪熙官来当白脸收口子:“陈军师,此事还不宜声张,却可告知于克臧,没有允他跟着延平王离去也是忠孝之道,圣人教诲,小杖受大杖走,非为不屑,实乃至孝,子侄辈如果能替父辈修补过错挽回声誉,也是孝道。” 陈近南大感其然,忙不迭点头,他会找机会跟女婿谈心。 洪熙官是故意将郑克臧留下的,为的是给人一种印象,天地会认贤不认亲。 只要有能力,只要品行没问题,什么出身都不是问题,这是千金买马骨,能改变宝岛大军的风气。 郑克臧受了陈近南的影响,行事更趋君子之风,同时他也会成为洪文定的好帮手,师兄嘛,算是一家人。 说实话,陈近南自己也认为跟朱红枚合作远远比原来为郑家做事要开心得多,至少他看到了将士们脸上久违的笑脸,这是有奔头的迹象。 在小岛上当个山大王也不见得比在大王朝为政一方好,后者更能实现人生抱负,因为舞台大了,锣鼓声高戏更彩。 安抚住了该安抚的人,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在宝岛、琼崖进而吕宋甚至整个南海推行恳植,广积粮,缓称王。 其实这些政策陈近南早就向郑经进言过,也试行过,都看到成效了,可郑家又缩了回去。 洪熙官道出了陈近南一直不得其解的原因:“郑家原来是海盗出身,抢掠惯了,来得轻松就不愿意费力气,让他们静下心来植造发展实在是天方夜谭,所以郑家割据一岛还行,却没有成为王朝的底蕴。” 这话在理,陈近南稍事对比就发现了洪熙官所言直击要害,不能生聚民众的一伙人,就是乌合之师。 没纲领没目标没办法,也不怪得郑家江河日下。 洪熙官觉得要把这个教训深刻入脑:“事情要规划在前面,不要以一岛的视野来盘算,而要以一个王朝天下的观念来谋事。” 陈近南自是如闻知音:“如此说来,平伏南海就势在必行了,只有整个南海才能支撑起北望中原之举。” 想法很好,做起来却很难,陈近南马上就提出了困难:“可想要大规模屯恳,人力是一个大问题。” 洪熙官功课备得足,他举起了三根指头,一个一个地掰:“人力的来源有三,一是大规模移民,二是革新耕种的技术强民,三是护住民众的营卫育民。” 陈近南苦笑:“实不相瞒,这三件事我也一直在做,但收效甚微,单就移民而言,陆上的百姓不愿意出海,因为风险实大,十有三四葬身鱼腹。” 洪熙官却很轻松:“造船啊,革新造船技术让出海更安全,大家就没有了这层顾虑,军师看我们这次前来所乘之船有何感悟?” 陈近南的眼眶猛地撑开了:“闻所未闻,骇人听闻,有如巨兽。” 前时陈近南一身凛然想要劝阻朱红枚和洪熙官,都忘了钢铁战船带来的冲击,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心潮澎湃不息。 洪熙官理所当然地点头:“当钢铁所造巨兽横行汪洋时,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朱红枚补充一点:“另外,移民时也要真给人好处,不能骗,雇请劳工时要给出真金白银,先行兑现,也会打消他们的顾虑,毕竟中原腹地有太多食不裹腹活不下去的生民,只要能给条出路他们也愿意冒险。” 陈近南听得点头连连,这些他以前也想干,但做不到,能像天地会这般聚财的组织以前并没有,钞能力让天地会有了底气。 洪熙官还有很多话要说,但他先上手泡起了茶,说得口干舌燥耐不住,也让陈近南压一压心绪。 泡的还是洪熙官带过来的黄观音,陈近南也好这口,实在是香纯难忘。 可洪熙官将铜壶加了水放在碳火上烧煮之后,却以手轻轻地压住了壶盖。 没一会,猛火烧开了壶里的水,不断地激顶着壶盖,洪熙官一松手壶盖就喷了出来,所幸被洪熙官接住了。 这个小动作也吸引了陈近南,似有所得。 洪熙官就是想让陈近南明白原理:“机械之力就如这壶盖,合理的利用可以省去大量的人力,我们制造的发动机就是利用蒸汽,不仅仅可以造船穿梭海洋,还可以用在屯恳上。” 这个说法让陈近南耳目一新,有了企盼便催促了起来:“哦,快说,让我好好参详。” “简单,打造一台小马大小的机械,利用蒸汽的动力带动耙齿,就可以代替耕牛犁地,不会累不用休,不须喂草看管,想用时加点柴煤就行。” 将热水冲在茶盏里,卷起茶叶不继地翻滚,没一会就香气四溢盈鼻,让人神情一松,仿佛洪熙官嘴里的国政大事也如同泡茶一样轻盈简易。 洪熙官说的是锅驼机,用它来开垦犁地确实是一把好手,而且技术并不复杂,以天地会现在的工业制造能力已经可以大规模生产。 朱红枚帮着敲边鼓:“如此一人可耕十人之田,获百人之粮,往复数年,则衣食无忧,中原可望。” 女票投了木桃,洪熙官报了琼瑶:“至于营卫的问题,军师觉得能难住公主殿下吗?” 陈近南对此倒是体会甚深,断然道:“无有,自从公主给将士们提供了药剂,炎症疫病就再也没有大规模发生,这也是我们能在吕宋站稳脚根的原因。” 洪熙官这才叹了一口香茶:“如此三个手段下去,就没有什么阻滞了。” 说完了好消息,陈近南也有坏消息奉上:“恳植吕宋还有别的问题,我们可以在那里建港,一旦深入内陆就会遇到阻碍,当地的土人不好对付,他们不怕虫蛇,往往能出其不备,实在让人头疼。” 他抬起茶盏浅尝即止,太烫了,跟吕宋的事务一样棘手。 洪熙官一边闻盏一边摆摆手:“不怕,我这次带文定出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陈近南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比洪熙官和朱红枚还紧张:“文定?殿下尚且年幼,如何能担此重责?如果有了差错,陈某难逃罪责,不可不可!” 他放下茶盏就慌忙摆手,不知道还以为是茶水烫嘴扇气纳凉呢。 这一次轮到朱红枚来发话了,在陈近南这,关于洪文定她更有发言权。 “军师难道忘了文定能驱使野兽?土人不好打交道我们就不打交道,反正土人也不多,他们占不完吕宋沃土,我们驱使野兽在土人与我方恳植区之间建立隔离带,则双方无碍。” 洪熙官加了点料:“待时日渐久,土人稍稍开化之后,我等再与之易货,行扶植之策,引其开明,则此患可解。” 朱红枚接下来又加重了份量:“文定的御兽术虽然是他的天赋,但此术可以推而广之,他能教会一些有资质的将士掌握此道。” 这个话陈近南信,因为洪文定现在就带了五个马仔,都是像他一样的小豆丁,却可以驱使那几头壮硕如牛的猛兽给百姓干活,也成了宝岛今日的西洋景。 陈近南大为感叹:“如此经略南海则如龙归大海,所向无虞了,文定确实有天命在身。” 得先在宝岛上试行,山大王来了,宝岛上的豺狼虎豹们自由自在的好日子到了头。 洪文定把干活当成了玩乐,带着一伙天地会的会众开始收编野兽大军。 五小毛再一次立功了,以它们的体格,欺负岛上的原生野兽来那真的是不要太容易。 它们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划片分管,广收“小弟”。 大猫管云豹和豹猫,大毛就负责岛上的猿猴,宝岛上有黑熊,这是花毛的部众。 牙毛辛苦一些,毕竟野狼太多约束起来费事。 不过狼是种群动物,都会成群结队的活动,只要牙毛将它们打服了,就能形成一支纪律严明的兽军。 只有钢毛最轻松,岛上的老虎没几只,三下两下就被钢毛给制服了。 它们还真在高山黎和耕区之间建立了缓冲带,也不伤人,就是高山土人自己不敢越兽群而出。 天地会给土人行方便送温暖,盐巴、药品、铁制器具和粮食敞开了送,只要他们不来骚扰开恳,就一切好说。 如果他们愿意拿出山里的特产前来交换,那也行。 兽区里有一块地方是绝对安全的,那里野兽不会进去,土人只要到那里就能跟商事伙计接上头。 用了两个月,这套模式就初见成效。 土人也不懂兽群跟平原上的人有什么关联,他们只知道最近野兽都群聚了,反而没再来突袭他们,以前拱地伤人的野猪倒被打了不少,让他们好好地吃上了几顿肉。 利用野兽将危险与冲突隔离,再加上锅驼机的投入使用,荒地的开恳速度快了不知多少倍,眼看着明年的粮食收成就会十倍于过往。 陈近南的心热了,一再地找洪熙官商量,该在吕宋动手了吧。 南洋气候炎热,一年四季都可以播种,什么时候拿下屯恳区就可以什么时候播种粮食,陈近南也知道在这个乱世粮食意味着王霸之资。 还得再等等,船台上的五艘战船正在赶工,拿下了宝岛,钢铁的产量一下子就上去了,战船已经造到了五百吨。 没有足够大的船,走不了远洋也经不住风浪,这几条钢铁虬龙出海的时候,才是天地会真正掌握南海的时机。 第186章 虎啸荒野原 录取通知书早已寄达,离开学的时间点越来越近,严晶心也紧张起来。 马上要进入龙蟠虎踞的大学“迎战”八方精英,她心里没底。 假期剩下的时间也越来越少,通关的紧迫性凸显了,看着一周不到的报名截止时间,严晶心颓丧得很。 “看来梦境得拖在开学之后才能告一段落。” 魏溯难比严晶心稍好些:“也不急,已经布局得那么完美了,就慢慢来嘛,而且这一次对我们的促进很大,触发了好几项武功,收获远胜于前。” 吹着凉爽的空调,魏溯难躺坐在沙发上心满意足,人也变得懒懒的,连口气都慢了三分。 咚咚两声,严晶心连踹了两下妈宝难,他就没有get到点上,严小大姐是急吗?人家那是矫情了。 他不领情还罢了,还要下缓释剂,堵得严晶心念头不通达,怨不得女票跟他红脸。 幸好魏溯难硬挺着生受了严晶心的“亲近之情”,才让小魔女息了“爱护之心”。 不然严晶心真想用鸡毛胆子再爱魏溯难一次,暖暖的,紧帖着肌肤,定会令他念念不忘。 没能骂出口,心绪得不到宣泄,严晶心有些恹恹,她患上了离别综合症。 交大离着科大虽然不远,可也是异地,异地恋啊,很考验人的,想想都让人心酸。 万一妈宝难经受不住诱惑,被一些个妖艳小姐姐骗了去,算谁的呢? 别看严晶心以前对魏溯难横看竖看不顺眼,可真到了患得患失时,什么优点都出来了。 每一个优点就是扎在严晶心里的一根刺,得拔! 于是这一天魏溯难全身上下不自在,不断地被横挑鼻子竖挑眼。 笑都不许笑,脸上但凡露出点阳光来就会被镇压:“笑什么笑,不许笑,没一点正经”。 魏溯难的阳光笑脸对于女生来说,不论老中青幼,那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必须得让他压住境界才行,不然放出去会误伤一大片的。 不笑了,正襟危坐,好好地拉片做思维导图行不行? 也不行,眼前嫩嫩的男票让严晶心总觉得哪里不对,她看了看自己白皙的小手,再看看魏溯难那张脸,比自己都白,整一小白脸,到时一定会招蜂引蝶。 想着想着,严晶心手心的汗都出来了,哪怕空调制冷都推到顶了也不起作用。 严晶心果断地出了绝招,将手心的汗糊到魏溯难脸上:“去,给我卖个哈根达斯回来,热死了,我要吃冰激凌。” 快四十度的气温哦,热辣的太阳,出门能把人给烤焦了,冰箱里的伊利不香吗? 魏溯难嘟囔着迎着烈炎去买爱心冰激凌了,谁让他看起来太白呢,不安全,晒成魏天乐就完美了。 好不容易通关哈根达斯副本,额头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擦,新一轮的定点打击又到了。 严晶心看着魏溯难布满汗渍散发着浓浓雄性荷尔蒙的胸襟就来气,往日里她心爱的肉枕,今天却觉得它贴上了大写的危险二字。 于是俏脸寒霜了,比空调更够劲,让魏溯难冷汗涟涟:“含胸沉肩坠肘都不知道吗?练了那么久的太极拳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干什么吃的?” 不是含胸拔背的么?拔背一词被严晶心吃了? 还拔什么背,现在看起来都太高了,再挺起来不就是向小姐姐们宣示这里有一座昂然炙暖的灯塔? 阳光普照?想都不要想,得藏起来! 严晶心恨不得魏溯难像一个小老头样佝偻着,那个挺拔的胸膛只供她专用。 被综合治理了好几轮,魏溯难再马大哈也看出来了,不对劲! 看来谈心大法又该出炉了,但魏溯难认为光光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比较单薄,此时不请外援更待何时。 贤慧和魏嘉新没用,毕竟是自己的父母,跟严晶心谈心引起误会更麻烦。 好像只有荆桔和严励才有足够的威慑力,可荆桔还在带队参赛呢,远在万里之外,远水救不了近火。 严励也在带队,做的是发掘清理,整天呆在阴沉沉的地宫里,火力不够旺啊。 想来想去,魏溯难还是向李臻搬救兵了。 李副校长只得仍下开学的工作匆匆而来,没办法,魏溯难的电话刚挂,荆桔和严励消息紧跟着就到了。 一开始两不靠谱的爹妈还以为是严晶心生理期来了,脾气大。 但李臻根据魏溯难的汇报分析出来了,这不是大姨妈,这是大麻烦。 这个小妮子该多么缺安全感才能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 可这个麻烦不解决心理问题只会越积越重,于是一向将严晶心视为心头肉的李二妈不得不出手了。 魏溯难回去后,李臻接力,让打开大门的严晶心一阵郁闷。 她又不能将李臻关在门外,只得请了然后再倒上一杯冷饮。 高考后严晶心与李臻的关系融冰了,但也没到形如母女无话不说的地步。 可李臻有耐性,施施然就座,反客为主,先是关心了一下严晶心的生活,说着说着李臻就开始回忆大学的时光。 那年月李臻也是师大里的白月光来着,之所以一直这么清冷,都怪严励这个太阳太耀眼太温暖,遮住了月光的华彩,让李臻的男同学们遍体生寒。 但也不乏顶着凛冽霜雪打算破冰的男子汉,只可惜李臻将心防守得太死,以至于那些前辈们纷纷壮烈。 其实也怪他们,但凡他们功力再高那么一点点耐心再多那么一点点,没准就攻下了李臻这座冰山。 可他们都在即将胜利的前夜功亏一篑,黯然而去。 为什么说这些,李臻是想告诉严晶心,感情的问题就像是煲汤,得文火慢炖,不能太心急。 不能像打仗一样吹起了冲锋号就想攻占山头,也别想守住了高地尽歼来敌,要智取。 火气大了容易把汤给煮干了煮焦了,现在严晶心这样就显得有点刁蛮,会把魏溯难吓跑的。 李臻也是点到即止,并没有指名道姓,更没有将心里的那块处女地翻出来晒太阳,但她认为该说的都说到了,聪明的严晶心会悟通透。 魏溯难是关心则乱,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李臻身份的问题。 李臻在严晶心的心目中是一个窥视自己老爸的存在,她的现身说法有点此地无银了,激起严晶心的逆反心理。 逆反心理可不是小孩才有的,它会贯穿一个人的整个青春期,一直到心性成熟才会消散,严晶心现在距离那个境界还远着呢。 所以李臻的劝慰疏导反而引起了严晶心更严重的危机感,她不自觉地代入了自己的老妈,又将魏溯难代入了严励,至于亲爱的李老师,不好意思,就是那些蠢蠢欲动的假想敌。 好嘛,火越烧越旺了。 到了大学万一那些女生像李臻一样死盯着魏溯难不放怎么办?这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了么。 严晶心不断地总结荆桔守垒成功的经验,但以她的年纪根本就没有办法堪透那些成年人的思维,她也只看到表象。 表象是什么?是荆桔的强势。 老妈长得那么漂亮却不失英气,也许当年击退诸路强敌就是靠着坚硬的拳头,任何一个妖艳贱货想靠近严励都得掂量一下荆桔的威慑。 除此之外严晶心找不到任何其它的答案了,荆桔有绕指柔吗?有当着严晶心的面跟老公发嗲吗?有细心体贴无微不至吗?全没有! 严晶心的记忆中,只有老妈将老爸治得服服贴贴的,一个眼色一个语气都能让严励写出一篇八百字的论文来。 活生生的例证就在自己的生活里啊,现成照抄不就拿到高分了吗? 严晶心倒在床上越想眼睛越亮,得学习老妈的成功经验啊。 不行,一定要陪着妈宝难去科大报名,新生报到时就展示所有权,这样就可以吓退一批。 至于那些吓不退的怎么办?严晶心决定让魏溯难一到学校就加入科大的武协,然后她就可以明正言顺地在科大亮一手,把雌威抖搂出来,踏平科大,止妖贱夜啼。 就这么办!想到科大所有的小姐姐都躲着自己的男票远远的,严晶心不觉握拳偷笑,正经偷了鸡的狐狸样。 魏溯难还不知道严晶心密谋着给他一个大惊喜,真要让严晶心抖母老虎的威风,那他大学四年就难熬了,一望无颜哟。 其实现在他也挺难熬的,因为天地会到了吕宋之后,朱红枚和洪文定娘俩给洪熙官也出了个大难题。 开头一切都挺顺利的,到了爪哇虎的地盘,钢毛收小弟收得不益乐乎,很快就在吕宋建立了恳植区,整个吕宋都笼罩在钢毛的咆哮之下,虎踞之威宛若雷霆。 那些土人也被吓进了丛林深处,可他们又跟宝岛的高山族土人不一样。 人种不同生活习惯有很大差距,语言更是鸡同鸭讲无法交流,所以在宝岛上的那些怀柔手段在吕宋并不适用。 至少这里的土人并没有与天地会交流的打算,他们不断地驱使着当地特有的一种野兽对恳植区进行骚扰。 朱红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娘亲不爽了,洪文定当然也十分气愤,于是五小毛麾下的野兽也倾巢而出,与土人驱使的怪兽大战。 等等,既然是野兽为什么不让五小毛收编它们呢? 因为做不到,鳄鱼是冷血动物,神经传导速度慢,它们的情绪反应就慢,并不能被控兽术所制。 于是一场龙争虎斗就在吕宋上演了,鳄鱼也叫蛟龙嘛。 照理说鳄鱼是土着,在沼泽地区应该占优,而且它们的数量也庞大,应该不怵五小毛的兽军。 可在朱红枚和洪熙官的加持下,兽军也有了各种各样的先进手段,尤其是钢毛,更是学到了群攻围猎的战术,将鳄鱼骗出沼泽来打,然后套索、陷阱、地勾刀、火墙等手段层出不穷,将吕宋的鳄群打得节节败退。 眼看着鳄军就快被灭种了,这时一块铁板站了出来。 来人还是个美妇,戴着五彩的花帽,穿着一身黑底绣纹的苗衣,赤着双足,白皙如玉,足踝和手臂上套着金环,还与她左手上慑人一只铁钩撞出了叮当的声响。 美妇在朱红枚眼里有些烟视媚行了,而且她一开口就是西南腔,语音娇媚柔美,又糯又脆,加了不少嗲声嗲气。 “这位小哥,你们远道而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抢占别人的地盘,还围杀野兽,似乎不太好吧,不如给姐姐一个面子,不要与土人为难如何?” 洪熙官也被美妇的样子刺激到愣住了,其实是他思绪飞转,不会吧,开拓南洋而已,竟然遇上了此人,难道他们避居海外的大岛就是在吕宋? 想了想洪熙官又确认了,袁承志从葡萄牙军官处获得了海图,知悉了红毛国海盗盘踞的大岛,从航路上来算,去往勃泥国不就得先经过吕宋。 红毛国海盗就是荷兰人,后来荷兰东印度公司就是在吕宋跟兰芳拉锯,勃泥国现在占了婆罗洲全岛,对面的大岛可不就是吕宋。 来的人是何铁手,那么袁承志也必然就在附近了。 没等洪熙官解释,朱红枚就跟何铁手呛上了:“没开恳的荒地就是无主之地,谁占下谁开恳就是谁的,再说我们一没伤人杀人,二来也只是围杀冷血恶兽,何来为难之说?你又有什么面子让我们言听计从?” 严晶心在梦境外就担心魏溯难被小姐姐勾走魂魄,没想到进了梦境马上就碰到了这等恶心事。 何铁手虽然笑靥迎人,却在言笑间透出了一股子风尘味,总让人联想到龟婆一类的小姐姐。 女人吃起飞醋来哪里还有理智,所以朱红枚现在血气上脑,压根就想不起何铁手这么一号人物。 再加上电影的情节里面没有何铁手,而朱红枚的武功又足够高,不给脸又怎么了? 何铁手的性子其实也烈,见朱红枚言语带刀,她也不想受着:“哦,那就要手底下见真章了。” 没等何铁手动手,朱红枚就刺拳冲了过去,两人当即战成了一团,都是母老虎,打了再说。 朱红枚使出了绝技龙爪手,加上她早已纯熟的金刚不坏体,又有何惧。 可来人的艺业也不凡,除了那只锋利的铁钩,她的另一边手竟然使出一路掌法,掌与钩配合,深得勾、撇、捺、劈、撕、打、崩、吐八大要诀,还隐隐能与朱红枚抗衡。 可打着打着何铁手郁闷了,对面这个年青女子好似全身铁打的,她的铁钩竟然奈何不了朱红枚,好几次铁钩擦击到朱红枚身上,却被一股气劲排开了,好像朱红枚身上穿了一件无形之甲。 这是到手了密宗大手印之后洪熙官和朱红枚一起改良出来的新功法。 他们可不想像马宁儿和鳌拜一样长了一身茧,正好大手印的功法里有激发肌肤高频振动的技巧,再加上朱洪二人的骨力凝炼法又远好于密宗。 新的金刚不坏体就融入了这样的技术,补全了对兵器的防御,利用高频振动来卸开锋锐,使其无法刺穿切割肌肤。 而且朱红枚的日字冲拳发力短促迅捷,比之洪熙官当日的直冲拳频率还高,就像一个小型的冲床,咚咚咚咚地砸在何铁手的铁钩上,数十下之后,将铁钩都砸变形了。 打成这样,可把何铁手给心疼坏了,铁钩既是兵器,也是何铁手的手,往日里都要靠铁钩劳作,用惯了,就跟身体的一部分没两样。 却被这个吞了火的小姑娘三下两下给砸得不成样,何铁手都有些不想打了。 她一步向后滑出了近丈,与朱红枚拉开距离,娇喊了声:“慢,你这个小姑娘,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上来就不饶人,我跟你有仇吗?” 这仇还小吗?你都勾引我男票了,难道我还要跟你笑嘻嘻? 朱红枚银牙一咬,又加大了气劲的输出,追着何铁手不放。 洪熙官看着不行,不得不插手了,他一个箭步冲进何铁手和朱红枚两人中间,一掌挥出,将何铁手逼开。 何铁手用的是伏虎掌,洪熙官使出了降龙十八掌,还是最强的亢龙有悔,能克制何铁手,将其远远地抛了出去,却并没有伤人。 与此同时,洪熙官的另一边手“啪”地一下握住了朱红枚的拳头,也被震得生疼。 朱红枚是含怒而击,当然尽了全力。 洪熙官哪怕将劲道通过肌肉振动卸到脚下,反复的回振也让他差点吃不消。 再加上亢龙有悔的收劲回弹,饶是他的金刚不坏体大成了,也缓了好几息才过劲。 从气劲上来讲,朱红枚可能稍稍差了洪熙官少许,那是因为她将大量气劲都灌顶给洪文定了,耽误修为。 可从功夫的招式技巧而言朱红枚还是领先于洪熙官的,毕竟她有大量的时间来修习,对武学的理解也强于洪熙官。 所以洪熙官强行阻止过招,也差一点受了伤。 可洪熙官吃力不讨好,不但何铁手施展轻功像一阵烟一样逃离,朱红枚也没给他好脸色看:“好哇,你竟然为了一个荡妇跟我动手,文定,你爹变心了!” 第187章 一局分星陌 奶娃娃知道个屁,他只知道娘亲被欺负了,朝着何铁手远逝将杳的背影大吼起来,连着钢毛一伙都跟着他啸叫,都快炸营了,真是够乱的。 还有更烦心的,洪熙官想跟朱红枚讲道理:“刚才你打跑的是何铁手,打了小的出来老的,很快她师父就会来找麻烦了。” 朱红枚冷冰冰地呛道:“我不管,谁让你刚才色咪咪地盯着她看,像是丢了魂似的。” 末了也不等洪熙官辩解,便朝洪文定一招手:“文定,跟娘回营地,你爹不要我们了。” 跟一个入戏过深的女子讲道理,洪熙官也是没受过社会的毒打,天真了。 洪文定这个天真的奶娃马上小脸一甩爬到钢毛的背上,小短腿一夹,钢毛便屁颠屁颠地追上了朱红枚,还朝洪熙官呲牙咧嘴。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座骑,连只老虎都傲娇上了。 钢毛也是母的,真是搭得出奇。 其实朱红枚也已经知道惹了麻烦,她转身抬步时嘟囔了一句:“来就来呗,又不是打不过,正好替姐姐教训一下渣男。” 这句话让洪熙官顿步不前,风中凌乱…… 当天晚上,天地会的吕宋大本营就加了菜,烧烤“蛟龙”肉,外加血豆腐汤。 鳄鱼血的携氧量比哺乳动物高百倍,这就是鳄鱼能长期呆在水下的原因,而且鳄鱼的血液里面富含活性肽,有很强的抗菌作用。 入乡随俗,在这里吃鳄鱼还能提高将士们的抵抗力,不会引起水土不服。 吕宋是热带了,有大量的细菌病毒传染病,也确实需要这样的膳食来保持身体康健。 当然鳄鱼血里面的血酸酶含量也高,朱红枚就是这么告诉将士们的:“知道为什么古代要杀蛟龙吗?因为蛟龙血对炼气聚力有奇效,一碗蛟龙血比得上一颗大还丹,大家吃好喝好,明天再去干蛟龙,那玩意长得太恶心了,一定要将它们赶尽杀绝。” 整个拓荒的天地会大营都吆喝起来,就差没喝呼公主殿下万万岁。 主要是鳄鱼看着太恶心了,满是疙瘩,好像全身长疮一样,以严晶心这样的外貌协会资深理事,没能力也就罢了,不受限的情况下她恨不得将鳄鱼踩息了。 一点也不夸张,别看女人见到蟑螂都能吓哭,可但凡你问她们要不要将丑了吧唧的生物毁灭,她们多半是点头的。 即便是被蟑螂吓哭时,她们也是猛蹬脚,嘴里不停地喊着“踩死你踩死你”。 众将士一听公主这么一说更是眼都红了,好么,天天忙里忙外积功好长时间才兑换到一颗大还丹,在这里杀条蛟龙就抵十好几粒,那还等什么,吃饱攒足了力气,干它丫的。 洪熙官在一旁看到这一幕连焦黄韧脆的鳄鱼肉也不香了,这一局没法善了。 何铁手为什么要帮土人出头呢?她跟着袁承志出海隐居,在吕宋安顿下来之后当然会跟土人打交道。 再加上袁承志性情里总有些圣母光环,连带着身边的人也跟着悲天吝人了。 鳄鱼是当地土人的图腾崇拜,认为死后先辈的灵魂会进入鳄鱼体内,所以他们都不捕杀鳄鱼的。 不但不捕杀,他们还会将族中犯了规矩的人或者互相征讨的俘虏送给鳄鱼加餐。 所以当前在吕宋地头上,鳄鱼比人多。 这种情形传进朱红枚的耳朵里,她可不管那么多,就觉得鳄鱼该杀。 还振振有辞:“老话有云背朝天就是凡人菜,人类的先祖就是通过与自然与野兽的搏斗才屹立于天穹之下,当前应该保护的是人,野兽,等它们需要保护时再说吧。” 洪熙官也没法多劝,毕竟他也明白,人都活不下去了还谈保护野兽扯淡,能和谐共生当然好,但不能舍弃了人这种最高级动物的根本利益去牵就野兽。 从大局上说可以从环境上来规划,但细节上不能吹毛求疵,那些先些享受工业现代化的人愿不愿意全捐了自己财产中的工业品去当野人呢? 杀伐果断的“母老虎”不愿意让步,那大家就还得放对,洪熙官也只能做血战到底的准备。 可没等他准备好,第二天又有一位不速之客登门拜访,来得好快。 是一位中年帅叔,看着像四十多岁的样,但洪熙官知道,这位可能当他爹都有余裕。 朱红枚是想跟中年帅叔练练手的,可洪熙官这一次怎么都不能让她冲动了,亲上出马拦住了朱红枚,将中年帅叔请进了营帐。 先礼后兵吧,泡茶迎客。 袁承志难得遇上如此正宗的中原习俗,顿觉心旷神怡,也淡然安坐。 他也觉得何铁手回去添油加醋太多,自己家里那位醋坛子跟着瞎咋呼,所以他决定先过来看看,是不是来人真的就不讲理。 以何铁手卸下来的铁钩看,来人的武功不俗,若真是一伙人不分清红皂白围着何铁手打,何铁手是回不去的。 茶香幽渺,将剑拔弩张的气氛冲淡了,洪熙官将咕噜滚响的开水冲进茶盏中,黄观音茶的气息卷拂过脸面,虽然热气腾腾,却在火热的气息里生出了一丝清凉。 这就是热天也喝热茶的原因,清凉不仅是心理因素,还可以靠出汗来排热。 作了个请的手势,洪熙官举盏与袁承志遥敬:“袁前辈,晚辈洪熙官,出身南少林,久闻袁前辈盛誉,不想今日在吕宋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袁承志也汗了,很意外,对面这个年轻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际遇了。 离开中原后,袁承志一直在吕宋埋名隐居,也没理由传到一个年青辈耳朵里呀。 袁承志浅嗫幽泉,放下茶盏,拱了拱手:“好说,未曾请教洪先生如何得知袁某贱名,又如何看出袁某行藏?” 洪熙官直言:“昨日前辈高足何前辈现了身,晚辈见了她的铁手,再从何前辈的伏虎掌中窥到了一丝,晚辈的授业恩师蔡九仪先生是前明武举,在辽东任承宣尉。” 袁承志闻言面现戚容,过了一会才止息:“原来是吾父故执之徒,如此咱们是平辈世交。” 洪熙官是惯常地套近乎,这样能拉近又方的关系,拐弯抹角地有关连,话就好说。 可这时朱红枚气乎乎地进了营帐,一把坐在了袁承志的对面:“不是世交,不敢当,高攀不起。” 袁承志又蒙了,这个年青女子为什么要当面下自己的脸呢? 洪熙官想转圜一下,便给朱红枚使了个眼色,又向袁承志介绍:“这是内子。” 结果他的眼色朱红枚纯当没看见:“屁的内子,按照规矩你是上门女婿,内什么子?内子是你自己。” 这就很尴尬了,袁承志苦笑,洪熙官也苦笑。 远来是客,袁承志还是打算把误会解除了,虽然对面这个女子像吃了枪药一样冲,可他是风度翩翩的君子,可不会与一个女子计较。 袁承志向朱红枚抱拳行礼:“不知袁某有什么不到之处?亦或袁某的弟子有什么不当之举得罪了姑娘,尚望海涵,改日袁某一定带着惕守登门谢罪。” 朱红枚直梗梗:“你徒弟没得罪我,你得罪我了,我姓朱,大名红枚,你认不认识另外一位姓朱的人,她在辈份上算是我姐。” 天被朱红枚彻底地聊死了。 袁承志讪讪不语,九难可是他心头的朱砂痣,夏青青又是个陈年醋缸,已经很没人在袁承志面前提起这么个人。 虽然某些时候袁承志对着白月光也有些怀念当年岁月,可这些都是藏在心里的念想,可不像现在这样被直冲冲地抖搂出来。 该怎么应对?袁老前辈心里有点慌,他借着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心绪,中年帅叔的脸上顿显沧桑。 洪熙官是彻底地无趣了,要不要这样啊,这不是啪啪打别人的脸么? 可他又不能责备朱红枚,那样更麻烦,还不如自己舔着脸低伏做小来得合适。 于是他也乘着举杯叹茶的功夫向袁承志做了个眼色求救的动作,还好,这方面袁前辈与他有共同话题。 那便就事论事,袁承志放下杯盏,定了定神:“土人奉蛟龙若神,这是长期形成的习俗,有没有什么可以互相避让免去冲突的办法?” 不等洪熙官听牌应牌,朱红枚又截胡了:“满清或蒙古的习惯是马蹄到处便是草原,所以我们就给他们让出陆地供他们牧马,毕竟这是他们的长生天定下的习俗,是也不是?” 还能不能聊,袁承志被堵得心里发涩,但良好的涵养让他生生忍住了。 朱红枚倒是跃跃欲试,她就想着还聊什么聊,能动手就别吡吡。 袁承志知道朱红枚想的什么,这位大明公主就是来搅局的,不愧是同个血脉一家人,跟九难的性子行举差不多一模样。 可袁承志不想打呀,从何铁手的遭遇分析对方可不是庸手,而且还是二对一,袁承志一点把握也没有。 还得再算上帐外那数百好手呢,进来之前就发现了,个个都是高手,一举一动无不彰显劲力,那是功夫上身入骨化气的景象。 再加上刚刚洪熙官泡茶时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小细节里都体现了功夫入微之兆,这两人就是跟自己一样的境界。 拳怕少壮,袁承志已经快六十了,哪愿意跟年青人拼骨头的硬度。 还是洪熙官救了场,他可没上火:“本来我们是想用野兽来区隔土人与荒原地界,晚辈手里有控兽之术,并不打算伤人,只是吓阻而已,如此将荒地开恳出来,有了粮食盈余就可以补贴土人,大家也能相安无事。” 这份心意袁承志马上领了:“我就说为什么那些野兽好像听人使唤,并不攻击人,可兽群与蛟龙的冲突又从何来?” 洪熙官苦笑:“蛟龙之属,其体温低下,感观传导缓慢,就没有办法以情绪制之,野兽其实并不通人性,控兽之法是利导其神,并不能让它们变聪明,也就做不到细致入微。” 袁承志嘬了一口茶水,细细思量了一番,也明白自己没办法,索性直说:“那接下来熙官打算如何应对?” 洪熙官静肃神色:“首先,我声明一点,我们仍然会坚持不伤人,只以野兽为屏藩。” 袁承志跟上就一句:“如果是土人不肯甘休怎么办?” 洪熙官随意摆摆手:“即便土人驱使蛟龙也不是我们的对手,蛟龙之属在吕宋甚多,捕杀一些,将剩于的赶走到一隅也无伤大雅,待时日久滤,则矛盾终会有解决之日。” 袁承志也认真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洪熙官:“你们确保可以做到不伤人?” 洪熙官眼神澄彻,没有一点的阴秽:“人为本,土地次之,利为轻。” 袁承志眼眶睁了一下,他的眼神里有明显的迟疑,因为洪熙官说的话他不太信。 这时朱红枚眼见怎么使劲也打不起来了,干脆一拱手走了。 没了这个胡搅蛮缠的,洪熙官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向袁承志输出了一番感慨:“袁前辈,驸马爷难当啊!” 吊诡的是,袁承志竟然也油然地点头,脸上还摆出心有戚戚焉的同情神色。 洪熙官总算是找到了共通点了,又拉出了另一个共情之处:“实不相瞒,天地会不缺钱,张献忠的宝藏落入了天地会之手,有近亿两白银,另外天地会从事贸易的利钱每年都有几千万两盈余,比满清朝廷可富裕多了。” 这话一说袁承志就信了,不会是空穴之风,于是袁承志也有些不解:“那熙官和公主殿下为何不远万里来南海,以千金之驱行贱农之事?” “不仅公主殿下来了,前辈入营前见到的那个骑兽小儿便是弘光帝之孙,公主的侄儿,乃是大明正朔。” 这就让袁承志更迷惑了:“难道中原有变,满清加剧了追索?” 洪熙官摇头:“满清现在四面腹背皆敌,根本没办法腾出手来,有变也是在向好的方向变化。” “那熙官所来为何?” 洪熙官肃颜:“为了口中食,为了身上衣,欲驱除鞑虏,手上需有粮,有粮则百姓不至沦于涂炭,民生不坠则根基不倒,满清入主中原并不将中原当家,他们只是来搜刮好处的强盗,我们是主人不能这样,将家园砸烂了饿的是我们自己。” 这个道理袁承志明白了,可做起来并不易,他一想就明白了其中道理:“如果在中原行事,想一手刀兵一手锄头是很难的,战乱起来根本就顾不上桑植,原先闯王他们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唉……” 袁承志似有无尽感叹,却又无能为力,他以前被逼着离开中原,其实就是没眼看,无法救万民于水火,辜负了承志之名义。 不能专朝别人家的痛处戳,洪熙官看着袁承志背负在身后的棋盘,心生一计。 “久闻袁前辈善弈,不如就让晚辈与前辈下一局,当机立断,如果晚辈赢了,前辈就脱出这番是非,晚辈亦誓守诺言,不伤土人分毫,给晚辈时间,由晚辈来开解死结,前辈意下如何?” 袁承志好这口啊,他的武功有一小半是靠着下棋从木桑道人那里赢回来了,所以他对自己有信心。 “如果熙官败了呢?” 洪熙官想了想,不下重注还勾不了袁承志上钩,他整了整衣襟:“如果晚辈败了,则天地会不再拓野吕宋,转谋他处。” 反正离着不远就是尼西亚和新几内亚大陆,比吕宋还大,也就是再往前航行一段,所以洪熙官并不怕没地方种田。 洪熙官的提议确实让袁承志心动,只是大家说开了,他又觉得这样洪熙官很吃亏,赌注不对等啊。 袁承志确实是位正人君子,他拧紧了眉头:“熙官,如此赌约似对熙官有不公之处。” 说是说,他还是将背上的铁棋盘卸了下来,摆到了茶几上,又从腰间掏出两个布袋,里面是两大灌黑白棋子。 条件可以商量,下棋却是不能耽误。 袁承志也有棋瘾了,特别是到了吕宋之后就没几个人能陪他下棋,这里又没有太多的消遣,所以平日里很清淡。 洪熙官摇头,手掌从棋罐中划过,吸起了四颗黑白子,分座于对角四星。 功夫与日俱增,洪熙官已经能平稳地使出这招擒龙控鹤之术,让袁承志有些意外。 从武力上来说洪熙官已经高于袁承志,但洪熙官却选择文斗,让袁承志有些刮目。 其实是洪熙官占了便宜,现在还是座子制规则,大家都没有悟透金角银边草肚皮的围棋效率金律。 再加上魏溯难在严励手下学到的那些后世的流局定式手筋,欺负袁承志还不像玩一样,且能得个礼让前辈的好名声,不要太爽。 座好了子,洪熙官将白子推到了袁承志手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前辈先行,晚辈长于绞杀,布局亦多奇诡,前辈小心了。” 这个激将法还真让袁承志的气息都粗了些,这是小看谁呢,又没老,不需要敬。 袁承志拈起白子,落在天元上:“熙官后来是客,老朽就不谦让了。” 第188章 中腹待鸣锣 洪熙官心里笑跌了,个个以为自己是李世民乜,好,下天元,那我便杀你大龙。 他很猥琐地在三三上落子,与自己的座子形成了星三布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割一块出来再说。 这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下法让袁承志理解不能,洪熙官怎么看都是一个光明磊落之辈,怎么下起棋来蝇营苟且若此? 不过袁承志想到洪熙官提前说明他下棋奇诡,又觉得洪熙官并没小人作风,有言在先,有搏杀时用尽手段亦不失正气。 袁承志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不管洪熙官的行棋方略,只照着自己的习惯来,围棋就是围气存活,不管对方如何兵行险招,只管以正和,厚实的棋势之下,什么奇谋都没用。 可洪熙官完成了定式布局后,却不没有放任袁承志的落子厚势,在四角四边搅起了纷争。 这确实让人很难受,而且边角相连,棋形的接续还压缩了中盘的气势,袁承志是越下越难受。 这时洪熙官开口了,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争是懦夫,棋围本就是一个兵势演化而来的游戏,怎么能不争。 而且棋手的言语还是打击对手的利器,能使对手心态失衡,出现错漏误算,这可是合规的盘外招。 “前辈请看,当前的棋势与中原的争夺是一样的,晚辈放弃中间开花,而是在边角积累厚势,待边角连成一体,便可以闷杀前辈的大龙。” 袁承志郁闷了,没道理啊,前人总结出来的下法一直以来无往不利,为什么在面对洪熙官时就那么被动呢? 而且洪熙官也并没有违规,却处处让袁承志受到制约,气不顺连喝茶的频率都加快了,因为口渴。 那就让打击来得更猛烈些,洪熙官一边帮着袁承志添茶,一边加重心理压力:“前辈可知被动从何而来?” 袁承志当然入套了,老棋嗜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棋理:“哦,还请熙官明言,吾也觉行棋处处不顺。” 洪熙官先在边四打入,侵到了袁承志的棋势里,然后才闲敲棋罐:“因为棋盘决定了棋势。” 袁承志的注意力被分了出去,他左右打量棋盘,方寸纵横间仿佛有什么至理,但他却没有悟出来。 洪熙官继续揭帷幕:“前辈请看,棋即势,边角只需一面或两面对敌,中腹却是四面楚歌,世事无常,棋局衡矩,棋盘定了下来,就决定了边角用兵要比中腹轻松,以一半甚至两三分的气力边角就能与中盘抗衡了,这像不像明朝与满清对局的态势。” 袁承志很明显地呼吸急促了,好几息之后才长叹:“先时明在中腹,满清在边角,他们只需很小的力量就可以让大明顾此失彼,而现在满清到了中腹,却轮到熙官在边角给他们制造麻烦了。” 袁承志随便扳断防了一手,洪熙官跟着就夹了上去。 “防守永远要比进攻难,如果不能在规矩上改进,则防守的一方永远吃亏,因为边角之线会帮对手约束中原,使之有力无法伸张。” 袁承志马上长出一子,可洪熙官倒了个虎眼,将一小快空间紧住了。 “围棋下的就是空间,必须四处腾挪,在对手力量薄弱的地方搅起事端,想固守中央就不能把力气放到九边,必须强实躯干稳扎稳打,如果跟着对手动,那就分散了力量,只能忙头顾不上脚。” 袁承志想脱先,却又舍不得那块棋势,应战,对手已经搅起了战火,进退两难。 数子的交换之后,洪熙官已经成功由边线打上中腹,严重挤压了袁承志的大龙。 这还不算,洪熙官是只求做活,却并没有进一步强攻。 他竟然比袁承志脱先了,又在另一边角上打下了无理手,这就是吹起了屠龙号角。 就这么洪熙官不断挑事,袁承志到处应付,几十手后,中盘已结,再看满盘之局,洪熙官竟然远远地领先于袁承志的气眼。 而且袁承志中部的大龙已经被洪熙官两面夹逼,岌岌可危。 是投子还是继续支撑,袁承志麻了。 洪熙官的暗箭又来:“前辈,当前晚辈的谋算就像这一局棋,在外积累厚势,积粮积口众,利用不对等的优势给满清制造麻烦,满清坐了龙庭,看似比晚辈更具优势,但他们背负的包袱也远大于晚辈,晚辈每得一子,满清就需多出两倍甚至更多的力气,长此以往大龙堪忧。” 袁承志也放下了君子棋的作风,开始向着洪熙官的边角施压,想救大龙就必须围魏救赵。 可洪熙官却丝毫不怵,马上与袁承志短兵相接寸土不让,不但打劫连连,甚至就算是用交换手来脱先也不惜。 洪熙官说的杀力体现出来了,袁承志就从来没有下过这样的棋,以前他下棋就是讲谋略讲布局,如此睚眦必较的下法还是超出了他的理解。 于是缓手就不免出现了,袁承志想着已经明朗了没必要胡搅蛮缠,却冷不忙洪熙官宁愿送子给他吃,也要让每一眼的争夺增加手数。 这是什么道理? 在围棋中争杀的一方,先手是主动。 整个棋盘就相当于一个综合的运动战,谁能脱先,谁就能带着对手绕圈子。 一个小小的打入,围杀起来可需要耗费好多倍的力量,不理对方就成活了,应手又因为手数趋劣而拱手让出主动。 于是又几十手后,袁承志的大龙真就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被绞杀了。 袁承志想投子认负:“气数已尽,如之奈何!” 洪熙官却拦了下来:“前辈不忙,非是晚辈得势不饶人,而是官子更见力量。” 官子是收尾,在这个时代非势均力敌的棋局官子一般是没有必要下的。 盘算起来,袁承志已经落后了近十子,怎么看都是必输的局。 他刚想摇头,洪熙官就跟他换了棋罐:“这样,晚辈与前辈换手,晚辈执白收子,前辈执黑应手,如何?” 这里面洪熙官偷了机,他虽然跟袁承志对调黑白,但他却多要了一个先手。 他算过了,官子阶段如果收得好,即便被绞杀了大龙,也不是没有机会。 有了先手洪熙官就能在被提子的大空里重新做活,而且袁承志收官子的手法一定会有大量的漏洞,这样的君子棋风比武还行,分生死是不够看的。 袁承志点头同意了,他也想看看洪熙官能玩出什么花来,于是他欣然跟洪熙官对调。 可洪熙官并没有去救大龙,而是逆收官子,每一步都抢袁承志最不顺心的交换。 同时洪熙官又有先手,那么他总能在被绞杀提子的大空里抢占先机。 这些逆收官子其实是洪熙官有意留下的,他从一开始就想跟袁承志这么玩,主要是这位袁前辈下棋太君子范了,处处光明正大,也就处处是漏洞。 以有心算无心,洪熙官早就埋好了雷,一经对调他就可以利用自己给自己留下的后门,让袁承志郁闷得直想吐血。 又几十手之后,洪熙官不但在大空成活了两块,还通过逆收官子得了三倍有余的官子气势。 白棋将将比黑棋多了一目,以当前的座子还棋头数,白棋还胜了。 这一局下完,袁承志嗒啦一下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罐,眼神却还有棋盘上,久思不得其解。 洪熙官则抬起了茶盏润了润嗓子,然后继续自己的心理攻势:“前辈能想清楚问题在那里吗?” 其实洪熙官也不清楚这样调换之后为什么局势会产生大逆转。 他也是在现实里看了深度学习算法机器人下赢人类棋手之后专家做的分析才明白,座子制其实并不固定先手必占优的理论。 将棋盘变大变小或者分割,人工智能应对起来就是两回事。 空白棋盘分先贴目,相当于人为计算一个先后顺序的优势差距。 这个差距靠人脑计算不精确,深度学习算法让机器人有远超于人脑的判断速度和机械运算能力。 人类棋手与它对弈就相当于跟古往今来所有的棋手下棋,等于机器一直在翻书作弊,所以人类才下不赢。 当棋规改变时,机器人应对起来就不那么有优势了,因为没有那么多棋谱可以学,机器人可不会像人脑一样做主动分析,它只会基于已有数据来推演选择最优解。 所以洪熙官与袁承志下座子棋,又换了手,就相当于改变了规则,限制了来自后世的经验这部“机器”,机会就出来了。 袁承志有些语气不定:“是交换对调时你要的那个先手?” 洪熙官点头又摇头:“不仅仅如此,还因为座子,座子先天地划小了棋盘,约束了棋局走势,加剧了中盘搏杀,却因此而遗留了大量的漏洞,这样的漏洞在官子阶段是两可之数,只不过以前大家都不愿意下官子,只以点数作决。” 袁承志几十年的棋艺没白费劲,洪熙官一提他就明朗了:“中盘决胜之后,大家都认为是赢者通吃,其实还有许多余味,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洪熙官的目的达到了:“凡事不到最后都不应该绝望,更不应该以势论局,而应该坚持到最后,座子虽然约束了棋势,但座子可能生变,就像晚辈和前辈交换了黑白,座子的作用就天翻地覆。” 剩下的不须说袁承志无师自通:“如果把座子视作闯军、蒙古、高原、吴三桂、郑成功、南明等势力,当时其实是有很多变数的,只不过大明的皇帝坐在中枢,看不到四方余子。” 洪熙官点头:“是啊,大明的皇帝没有要求那个先手,拱手让出了主动权,别说当时,就是换成了现在这些座子仍然不能定论,实不相瞒,晚辈亦对这些座子上下其手,别看它们现在是清廷的座子,可说不准什么时候他们就转变了颜色。” 袁承志频频点头:“最关键是中间的大龙,不管前后或者生死,大龙的空间犹在,只要还有空棋局就没死,还能继续下。” 洪熙官又帮袁承志续上了茶水:“所以晚辈才求先手,跳出棋盘,只有这样才能看清楚棋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晚辈也是如此才知道下这一盘棋缺的那一口气是什么,又如何备足它们。” 梦境的秘密不能说,只能强行地凑足理由,好在古人可以欺之以方。 袁承志长叹而起负手而立,看着棋盘不断地摇头:“就是一口粮食啊,本就快绝收了却九边布局连年战乱,没有人想一想问题到底在哪里,唉。” 刚感叹吃的,朱红枚就端着个托盘进来了,当啷一声放下,托盘里的碗筷盘碟碰撞激起了余音。 朱红枚肯定还对袁承志没好脸,但别人上门做客,饭点到了肚子饿得咕咕叫都敲锣打鼓了,朱红枚也做不出赶人的举动来。 所以她就用重手重脚来表明态度,但礼数却一点都不缺,不但打好饭菜摆好碗筷,就连退出去时也恭恭敬敬。 不能要求更多,好歹人家也是个堂堂的公主,袁承志眼神闪烁了两下,终于在朱红枚快走出大帐时开了口。 “那个,我答应过阿九一年就回中原,可那时我已经与青青成了亲,还有了孩子,所以……” 老渣男算是隐晦地道了歉,可朱红枚却越发地生气,她也没回转身,而是背身应了一句:“那何铁手算什么?” 袁承志脸色变白,可能是这话刺到了心里,可他还是吐出了一口气:“惕守一直是我弟子,我们二人从不逾越,此心天日可表。” 朱红枚的语气更冷了:“你也可以将九姐收作弟子啊,反正她当了尼姑也没办法嫁人,离开中原这个是非之地有人照顾也总好过漂泊无定朝不保夕,可你愣了三十年都没有回来找过她。” 袁承志被朱红枚堵得难于启齿,终于还是憋出了声:“青青不许……” “所以说男人就是贱,给不出承诺还要招惹别人,脚踏几条船又不负责任,胡乱空头许诺,完全不管顾女子的死活。” 洪熙官可不想让朱红枚继续捣乱,忙过去揽着朱红枚往外架。 可朱红枚硬是高声快嘴说完了:“不回来找她也就罢了,明明你还跟金蛇营的人有联络,送封信很难么,九难神尼在中原大名鼎鼎,我就不信你找不着,空耗别人几十年青春,渣男……” 袁承志倒是能猜想出渣男是个什么意思,他好像受了雷劈,全身一震,嘴里也发苦,朱家的这个小辣椒骂的还真没骂错,他只能不断地叹气。 没一会帐外又传来一阵骂声:“说你呢,当什么老好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同情渣男就是蛇鼠一窝……洪熙官你再蒙我嘴试试,我跟你没完……” 然后洪熙官的“哎哟”呼痛声传来,就没了后续。 又过了数十息,洪熙官回来了,他左脸上有了一块红痕,也许可能大概是朱红枚帮他“按摩”了一下脸上的苹果肌吧。 洪熙官和袁承志一老一少两老爷们对视苦笑,洪熙官还抱拳行了个礼,没办法,刚才朱红枚骂的太令人难堪下不来台面。 可袁承志却没有计较,也没有一走了之,一是洪熙官比较对他的味,再则遇上了阿九的妹妹和妹夫,袁承志想着就将对阿九的亏欠还在他们身上吧。 这就落在了洪熙官的算计里,他哪怕受了朱红枚一巴掌也要交好袁承志,就是图的这个。 攀云乘龙、神行九变,还在千变万劫的暗器手法以及铁剑门的独门剑术它们不香么? 混元功虽然看似不怎么样,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华山派的绝顶内功,还有华山派的剑法和金蛇郎君的那些个绝技,每一样都令洪熙官流口水。 诚然袁承志的武功已经不如洪熙官,但不说明袁承志身上的绝学不好,说不定是他修炼不得法呢。 魏溯难一直就在武学一道上差着严晶心不老少,以前是他错失了打基础的机会,现在遇上了袁承志,不把这样的大前辈哄好了,他就是个棒槌。 而袁承志呢,久居吕宋,其实也没有什么人能跟他交流交友交心,他家里那头河东狮脾气不小嗓门也大,哪有洪熙官这样的小友来得有趣。 闲暇时下盘棋,再纵论一下天下大势,复盘一下兴衰得失,手底下过两招,互有进益。 益处当然是洪熙官得到的多,但袁承志也解了闷,相得益彰。 两人就这么成了忘年交,亦师亦友,整天一起混日子。 袁承志也住不远,基本上早上出门晚上回去,一点都不耽误事。 而且他受了夏青青的太多白眼,也不在乎朱红枚这点小挖苦,唾面自甘就行。 呛多了,朱红枚也懒得跟袁承志算老账了,每得手一点新功夫,洪熙官也跟她分肥来着。 久而久之,她也将袁承志视为严励那样的有贼心没贼胆的无胆耙耳朵,没有什么威胁。 甚至就连偶尔过来串门的何铁手,朱红枚也能做到脸上有笑容。 第189章 乘云龙百变 何铁手就是个人精,怎么会不知道朱红枚这种小女儿心态。 上次初见面产生了误会那是严晶心从现实带了情绪进来,在梦境里呆几天也散了。 而且当时何铁手也是抱着兴师问罪的念头前来,位置没摆正所以大意了。 只要倾心结交,两下子就能让朱红枚信了她的邪,旬日之后,这俩都好得像姐妹一样。 何铁手的毒药虫蛇法门很对朱红枚的胃口,都是专业人士,能聊到一块去,还能一起做做实验什么的。 另外关于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个话题朱红枚跟何铁手也有共通的理解,那更是有许多体己话可以悄悄说。 反而是夏青青和袁承志的孩子没到这边来,也不是不来往,洪熙官送了许多从中原运来的事物过去,夏青青和袁家人都很喜欢,可夏青青就是不愿意迈出这几步。 洪熙官分析是不是因为朱红枚让夏青青发酵了肚里的酸水,所以放不下架子。 至于袁承志的孩子,那就不是孩子,袁承志最小的孙子都比洪文定年纪大。 而且不管是袁承志的儿子女儿还是孙子外孙,都跟袁承志一个模板,老实巴交的乖孩子,自然就没有那么外向,不管跟洪熙官还是跟洪文定都玩不到一块。 让性情偏温和的他们跟洪文定结交,洪熙官还怕哪天洪文定欺负了人家,那多不好意思。 自家的孩子有多野洪熙官心里有数,还是让洪文定当他的山大王吧,他也不缺玩伴。 倒是当爹的现在有了伴,老伙伴。 袁承志的出现帮洪熙官铺实了武功的入门基础,让洪熙官能系统性地补上对武学的理解。 虽然洪熙官自身的底子打得也挺好,但魏溯难并不能直接在洪熙官身上获得这种体验。 毕竟没有经历,哪怕是从洪熙官的记忆里读来的,但身临其境的说法可不仅仅指记忆。 思维和肌肉记忆不是一回事,再真实的虚拟体验也无法替代那一刻的真实感。 也是有了梦境的经历魏溯难才有这样的感受,让他明白记忆和思维不能划等号。 这对他以后的研究会产生很大的启发,人的记忆到底应该如何定义,仅仅是数据逻辑的表达,还是里面有更深层次的东西? 梦境外的事情应该放在梦境外,梦境里的时间也一样值得珍惜,有了袁承志开办的补习班,拉下的功课该圆满填上。 如此系统地重温武学的修炼过程,对于魏溯难来说还是头一遭,再加上袁承志提供的一对一教习,那更是周到详尽。 袁承志本人就是个乖孩子,从小就是一招一式稳扎稳打地积累上来的,由他来跟洪熙官交流武学,当然也是这样的模式。 有好处,每一个武功的细节都会被拆开来,一点一滴的磨透它。 对于洪熙官来说,理解武学的原理并不难,他缺失的是理解武学的过程,没有经历真正的铁杵磨成针,还是显得浮光掠影了些。 这也是严晶心在武功上一直比魏溯难高那么一点点的缘故,严晶心有打小积累的基础在,每接受一种新的武学理念,她只需要在基础上进行体悟就行了。 魏溯难没有这个过程,一些细微处就缺失了,有些空中楼阁的味道,也不是用不出来,是总差了那么点意思。 同样的满天花雨乾坤一掷,严晶心和她代入的角色用起来精准度就高过魏溯难的载体。 袁承志从木桑道人处赢来了功夫,经过了数十年的修习,他能告诉洪熙官,暗器的手法中以气御器时就会有一个均衡分配的问题。 将气劲均匀地分配成几股十数股甚至几十股,又没有精准的量器怎么办?将感觉练出来。 就像是切猪肉,为什么有的屠夫一刀下去能精准到钱,有的屠夫却差了半斤,就看有没有经历过不倦练习的过程。 通过对比每一刀的差别,在千刀万刀之后手感和眼力就出来了。 袁承志也是这么教洪熙官的,千变万劫的气劲法也不是很复杂,但要练出千变万劫的暗器手法,就得日以继夜手不释子。 下棋吧,当捞一把棋子上来就知道有几颗的手感出来时,照着真气的运法打出准头就有了,毫厘不差。 据说此道的最高境界是挂一把头发丝,能精确地知道有几根。 洪熙官在袁承志的说法上进行了一点小总结:“就是把直觉练出来,直觉是在不同感知的基础上对比出来的,记忆我们每个人都有,但数量繁多的记忆,经过训练能直接反应出来就是直觉。” 袁承志还破天荒地八卦了一把:“别看木桑道长是个臭棋蒌子,但他狂热的喜爱棋艺,这种性情让他对千变万劫的手法始终保持在一个很高的境界之上,我年轻时也不理解,后来我的暗器手法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也体会到了,现在我也像木桑道长一样成了棋嗜。” 当时洪熙官是绝望的,他仿佛看到他头发花白时到处找人下棋还被嫌弃的样子。 即便如此,洪熙官也决定以后对武功要拿出这份热忱来,嫌弃就嫌弃吧,精于武诚于道,没有疯魔的心态成不了活。 现在这两位忘年交也快疯了,每天都绕着营地乱窜,跑得太快弄得披头散发,跟疯子没什么区别。 留着长发呢,迎风招展飘飘欲仙,就是仔细一看一老一壮两爷们,没来由扭曲了画风。 想让朱红枚也加入进来的,人家不干,悄没声地跟何铁手找没人的地方练去了。 轻功跟暗器的道理是如出一辙的,或者说武学都是如此,都是体术,都需要身体力行。 为什么田伯光和云中鹤的轻功好,有瘾加逃命。 套到青翼蝠王韦一笑身上也是如此,段誉更是练啥都不灵,唯独凌波微步从无止息,道理是一样的,精诚。 目的先不管,专注程度决定了下限。 郭靖能将降龙十八掌练得返璞归真由外而内,就是因为他可以不知疲倦地练习一招,直至将这一招的入微神髓都了然于心。 武学的所有肌肉记忆变成了本能,那么它的潜力都会被全部激发出来。 又或者反过来理解,是形成了肌肉记忆之后让武学可以延伸出去,与身体形成共鸣,激发了武者的身体潜能。 在接触到神形百变前,洪熙官是怎么都不相信有一种步法不用真气也能达到轻功的效能,但现在他信了。 还是身体的直觉反应,任何武功,不管是运用气劲外放还是调用身体的劲力,都会对外界环境产生影响。 就如同我们打一拳能带动空气流动激起拳风一样。 这样的影响如果能被身体快速感知,甚至不经过思维直接触发神经反应,那么它就是一种调用了直觉的体术。 神行百变就是这样的体术。 虽然袁承志教的神行百变并不像九难那样做出改良能够脱离真气独自使用,但洪熙官知道这一点,他也印证了这一点。 武强再强再厉害,都会有动态的,或者会被视觉捕捉,或者会被听觉、触觉感应,总之不可能与环境无涉。 神行百变就是练习这种从环境中捕捉动态的直觉。 并不是使用者轻功更强或者内力更高,而是神行百变的使用者更依赖于直觉来动作,抓住了对手的反应时间差,就避了过去。 它就像是独孤九剑能找出剑招的破绽一样,能找出空间的缝隙,并进行提前的预判。 当使用神行百变之人可以预判对手的预判时,就躲开了对手的攻击。 这套步法的练习既容易也难,容易在于它并不需要去记忆什么八卦方位,难点在于它必须将直觉激发出来,需要一定的天赋。 人的神经反应是有时间的,有人快有人慢,此外还有脱离于已知科学范筹的第六感。 如果能把这种直觉与身体反应嫁接到一起,它就成了神行百变的终极状态。 幸运的是,洪熙官很容易就找到了这种状态。 下好跟严晶心孜孜以求的人体潜能相对应,只不过是将危急时刻不经过思维得出反应的能力常态化而已。 得益于洪熙官体内雄浑的真气和金刚不坏体造就的灵敏肌肤,洪熙官很快就感受到了这种若有若无的身体反应。 再加上虎豹雷音和金刚不坏体塑成的钢筋铁骨和柔韧性,洪熙官的神行百变比袁承志用得还好,简直就是滑不留手。 他还跟洪文定他们试了试老鹰抓小鸡,六个孩子五小毛,愣是围实了他还被他突了围。 因为外界的任何异动,洪熙官都可以通过身体直觉地反应出来。 也许是看,也许是闻,也许是听,又或者乾坤点穴大法那样的气劲探测网,还有金刚不坏体那样的皮肤感觉,甚至微量的热能,少许的振动。 总之,就是把人的知觉结联成一个在自己大脑里的信息触发机制,就像把所有的外部感知都结合在一起,形成一张互动的网。 而这张网的末稍连接着他的身体,每一块骨骼、每一寸肌肤,每一种状况下应该是什么反应都一一体验,并将模式固定下来。 甚至练到深处,一些从未体验过的反应也会自动地从脑子里冒出来,并且不经过思考就直接调动了身体。 魏溯难能理解它,人脑就是一个混沌机制,它能在千条万绪中找出直接的答案。 这是人工智能想实现却达不到的境界,梦境本身就是这样的一个载体。 它能将人潜意识里看似无关的信息结联起来,并形成一个相应的立体的映像还原。 现在锻炼一下再复刻这样的机制,在墨玉梦境的帮忙下门槛自然就降低了许多。 洪熙官的进境因此出乎袁承志的预料,朱红枚也一样。 哪怕何铁手的神行百变练得还不如袁承志,朱红枚却青出于蓝了,与洪熙官不相上下。 何等的武学天才!袁承志干脆将华山派密传以外的所有功夫都倾囊相授,以武之名不留遗憾。 轻功除了神行百变还有攀云乘龙,后者腿也不屈就能全身拔起窜到树梢,翻个筋斗又能无声无息地落回原处。 这个洪熙官一眼就看穿了原理,就是气劲的法门,将人身当作一个二踢脚,像发射火箭一下推出去。 不过也有窍门,气劲没那么大的推力,如果真像发射火箭那样玩,筋皮力竭也办不到。 肯定利用空气动力学,得在身周制造一个空气囊,像枪管射击一样来发射。 回来时也一样,做一个空气囊来制造阻力,减弱速度和冲量。 如此就能将人像炮弹一样弹向空中,又能像飞船回收着陆一般落地。 魏溯难的物理可不差,他很容易就从攀云乘龙身法里找到了气劲使用的脉络,并实现了出来。 他可比木桑道长更厉害,身法用起来更省力,跃得更高落下更潇洒,谁让他懂空气动力学呢,能掐会算呀。 到后来洪熙官更是将神行百变和攀云乘龙身法结合了起来,又糅杂了草上飞的真气法门,直接升级出云龙九变来。 还管是竖着跳,还是横着跑,亦或闪转腾挪,都可以实现嘛,把原理找出来就行,让两种不同动作衔接得圆转无滞就完事了。 这一招朱红枚可没那么快,以致于洪熙官满天乱飞四处乱窜时洪文定都流口水了,爹又香了,小短腿追得快极了,小嫩手也张开了,不断地喊着:“爹,也带我飞一下呀!” 儿子的要求要满足,五小子的眼神那么馋,作为师父也得一视同仁,洪熙官连个三天啥事都不用干了,就是带着小子们飞就够了。 能飞上天了,看得就远了,袁承志帮洪熙官打开了武学的眼界。 其实武学都是相通的,利用直觉来使用轻功,那利用直觉来创造的剑法是什么?独孤九剑不是这么来的么。 看的学的剑法多了,自然就对剑法的架构了如指掌,反正横竖就是那些个动作,外在的反应也不会脱出藩篱,独孤九剑也是人创出来的。 只不过创造剑法的人发前人之未阐,综合了剑术的特点并在其上有了新的应用。 可惜的是洪熙官现在了解的剑法还太少,不然他应该不需要念想独孤九剑了,自己创一套出来不香么。 由轻功到剑法,那内功呢? 这个稍稍难些,因为内功涉及人体这个容器,有承载的极限,也受内部结构的影响,其中左右运行的因素过多,上限也比较低,因为人体过于脆弱。 但不同的内功不外乎就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加深对人体的研究,试验出新的内劲回路或者源泉。 这个试验需要小心翼翼地尝试,期间还有可能碰上事故让进展停滞。 这就是内功长期以来进展缓慢的原因,同时它还受外部环境条件的影响,比如清代后期随着空气的改变造成无法练气等。 但这个思维方向没有问题,只需要不断地对功法进行积累比对,开拓新路子是迟早的事情。 混元功袁承志不能教,洪熙官也无所谓,不看秘籍不传口决而已,他只需要拉上袁承志不断地练推手就行了。 推个手而已,就当动动手脚做做十段锦,有什么难的? 十段锦就是个内化外功,这不是教了吗?顶多就是由单人变成两人协同而已。 袁承志不知道,洪熙官就是这么从密宗把大手印和真言法给偷出来的,真人君子太方,就这么着了道。 推手时肯定得调用气劲,一次不行多搞几次,试得多了,真气运行的蛛丝马迹就出来了。 劲从何处发,力向哪方延,总有路径吧。 发劲时的身体反应,也总能用乾坤点穴大道那样的法门探个几分,再加上刚刚上手的直觉感应法,原样倒推内功做不到,但了解个七八分没问题。 那就够了,每一样内功都有其突出的特点,并不需要知道它的每一个细节,只需要把它最有用的部分挖出来就行。 半年之后,袁承志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可教的了,好像每一样洪熙官都能很快掌握,使得还比自己都溜。 幸好袁承志是长者,又有君子之风,不然他就得郁闷到吐血。 现在袁承志只有欣慰,因为他终于将欠下朱砂痣、白月光的情债给还了,还得如此顺当,心意圆融,无漏了。 他倒是轻省了,洪熙官亏大了,因为朱红枚坚持认为洪熙官故意藏了私。 为什么洪熙官能将轻功用得那么顺当,她却总是差点意思呢? 洪熙官也觉得不对路,那些动力学原理,即便是朱红枚掌握得没有自己那么通透,但他已经解释得很详细了呀。 以朱红枚的智商,绝对不应该出现飞起到一半就摔下来的情况,这是什么情况? 朱红枚可不管什么情况,总之就是洪熙官的错,娘亲没有办法带洪文定飞的问题,它就是爹爹的责任。 肯定就是洪熙官没有尽心尽力地教,甚至有可能是洪熙官为了独霸带儿子飞的特权,故意瞒下了要决。 洪文定在老爹怀里爽快地乘风滑翔时都不忘小手四处乱摸,娘亲说了,爹藏了私房钱,得帮娘亲找到。 第190章 抚琴凤惊鸣 其实朱红枚早就学会了这些武功招式,可她就是不会。 不矛盾,朱红枚学了几招驭夫之道,越发的坚定了让洪熙官带她飞的计策。 如果她会了洪熙官还会殷勤吗?木头一样的大猪蹄子。 魏溯难其实已经算很好的了,属于温暖型的经济适用男,还是天花板很高的那种。 可他太暖了,热量是会幅射的,很容易就温暖了旁人,威胁就此产生。 大冷天的时候是个人都会向着热源挤,恨不得把别人挤走,好自己独霸中心。 严晶心决心在魏溯难身边建立一个隔热层,如果能升级成外向型的冷却塔就更好了,凡是靠近过来的一律冻僵。 指望魏溯难变冷是不可能的,这家伙就喜欢发光发热,没见中学时那些女同学小师妹像扑花的蜂蝶一样缠过来吗? 魏溯难可是有求必应,什么解答难题,什么抄录笔记,呵,tui! 但凡妈宝难长得矬些,那些小妖精还会这么爱学习吗? 严晶心不待见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魏溯难总把阳光遍洒,只不过那时严晶心并没有明悟这层潜意识而已。 到得今日严晶心才知道发小的好,虽然挺莲的,但人家至少当面锣对面鼓,感于将心声直言,而不是偷偷摸摸地挥锄头。 往日难再复,现在遮盖着两人关系的那层薄纱被风吹走了,严晶心不再藏于阴影里,而是站到了场中央。 轮到别人来攻占她的山头了,严晶心当然会变成护食的母老虎。 情形很紧迫,不能多想,严晶心把小九九付诸行动。 得先将妨碍的因素排除掉,严励本想赶回来陪小棉袄去大学报到,可严晶心严辞拒绝了。 理由是顾奶奶会陪着她去交大并一直坐镇,严励请公休假的话会耽误手上的工作,给同事造成麻烦,没必要。 这一点顾奶奶亲自出马帮关门弟子背书,直接视频对视频地给严励和荆桔承诺:包在她身上。 她老人家早就脱离了教学和医疗的第一线,要不是遇上了一场遭遇战她也不会在市医院把关,缘份呐。 严励和荆桔被女儿成功忽悠了,这是严晶心跟顾奶奶做的交换,为的是腾出时间去科大宣示所有权。 严励回来了怎么可能同意严晶心跟着男票去报到呢,得瞒天过海哟。 为此严晶心答应了顾奶奶提出的若干不平等协议,并毅然签下了“卖身契”。 这是一份本硕博直读的协议,接下来七年,严晶心这百来斤就归顾奶奶了,忧心忡忡寝食难安,就连幺儿舞都没了,只剩下幽艾零。 为伊消得人憔悴,也不知道心中的情郎会不会来拯救陷于“老巫婆”之手的公主。 严晶心没跟魏溯难交底,她打算悄悄地打个伏击,忽然地出现,在妈宝难宿舍门外边,道一声好久不见。 可行动起来不是哼句歌那么简单,还要避开魏爸贤妈的行程,不能漏了馅,不然还不羞死个人。 得探路踩点安排好内应才行,最好是打个时间差比妈宝难先到,将他的舍友、同学们都收买了,甚至辅导员、班主任乃至院系领导都得摆平。 然后等魏家玄冥二老一撤,严晶心马上接管,灯光、布景、苗丝客,主角登场。 魏溯难不就喜欢当宝宝被人宝贝着嘛,离家千万里,没人宠着他会难受的,就让严小大姐来当这只老母**,从现在开始妈宝难有人罩,变成姐宝了。 想做到这一点严晶心还不够班,怎么办?导师出马办。 顾奶奶带着得意弟子双鬼拍门,将使出两仪剑法,直接去踢潘院士的馆,四四六六拆掂它。 没办法,严晶心神不守舍的话只会让她的课题一团遭,顾奶奶断断不容许出现这样的局面。 实验室还没开张呢,连中期数据都拿出来了,含在嘴里都怕化了,怎么能让徒儿分心? 顾奶奶总得孵好自己窝里的凤凰蛋吧,那可是一个堪比炸药奖的课题。 没说的,特事特办,也算是豁出去了,为了安抚好自己的衣钵传人,顾奶奶霸气了一回。 谁让潘院士把自己预定的另一个得意弟子给抢了呢,还讲不讲武德?欺负孤徒寡师也不能净找女流之辈呀。 师徒俩就这么毅然决然地踏上了飞往交城的飞机,然后再搭乘高铁到科城,还得回交大摇人呢,拉上一票弟子同门摇旗呐喊才好兴师问罪。 风萧萧兮易水寒,师徒二人是去科大问剑的,当然气氛很凝重,让送机的魏溯难莫名一紧。 怎么觉得严小大姐和顾小老太是去侃人一般,连一点情绪都没有,顾奶奶眼里还有一股睿智之光,笼罩着他。 还好魏溯难立即托了托平光镜,化身一潭静水,没有哗啦啦地流淌,连半点晃荡都没有,顾奶奶绝对看不出魏溯难心潭底的暗涌。 可严晶心怎么回事,平时黏死个人,现在却连魏溯难什么时候去交大应卯都不提。 惹不起,惹不起!假装不知道,忘了?敢! “等报到后我安顿好就去交大看你。” 语气很平稳,热情又不谄媚,可以给满分。 严晶心淡淡地点点头:“不用太着急,等国庆节也行。” 啥叫也行?坚决不行! 魏溯难大义凛然:“最多到周末,对了,顾奶奶,有没有煮饭做菜的地方?心姐可能会吃不惯食堂的饭菜,我定期去交大帮心姐改善一下伙食。” 看,就是这么暖,暖得让人揪心。 顾奶奶也淡然地点了点头,怎么感觉魏溯难一说她老人家也胃口大开了:“有的,我在交大还有一套居舍,一应具全。” 那就好,没有什么缺漏了,魏溯难站在登机门外挥挥手,目送着女票的背影被通道门掩去。 严晶心先走了,出乎魏溯难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女票是没上大学就有课题的人物,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魏溯难只会为她高兴,因为他自己的课题也不慢。 这个假期除了做梦练功魏溯难也还干了点活,在魏嘉新的帮助下,他已经开始完善神经传导信号量子化及其探测实验的论文。 有了袁承志的帮忙,魏溯难已经摸到了一点边,所谓的直觉,它百分百就是这样的东西,很快,魏溯难就会将它的神秘面纱给揭开。 所以妈宝难一点也没有离别的愁苦,他心中充满了攀登学术高塔的激情冲动。 魏溯难还不知道,前方是怎样一个修罗场在等着他。 还是会有少许的不舍,马上要离开生他养他陪他伴他十八年的城市,魏溯难也有一些别绪,就像是穿得绵软贴身的棉内衫忽然要换成一件新的,总会有些不舒服。 那就再看它一眼,跟它道个别。 将出发的这天早上,魏溯难独自一人出了门,他打算绕着小半个城市跑一圈,跟家乡好好聊一聊。 这一圈还挺远,半个马拉松了都,但对于现在的魏溯难来说一点也不难,跑了个大半程,他的呼吸都没有变急促。 还是家乡的空气甜,一口下去直达心腹,如此怡人。 跑着跑着魏溯难就停了下来,虽然他不会像阿甘一样大彻大悟,他却仿佛看到了习练武功的来时路。 就在这里,自己与严晶心“斗”了十八年,抢了十八年,没想到最后自己的全变成了严晶心的,严晶心的还是她的。 马上要暂别它了,得记住它,希望出去之后还能对得起它吧,以它之名,让它荣耀。 提起行囊,踏上飞机,冲入云霄,金鳞跃龙门,乘云展百变,魏溯难开始了自己的远足攀登。 斜阳仍盛,站在科大的校门外,魏溯难并不知道在科大的会议室里,一场量子技术领域跨学科学术交流会暨“群殴”正在进行。 他只觉得自己马上要进入心目中思念了许久的学术殿堂,他将在这里登上塔峰,环视群山。 魏溯难的心潮久久难息,却被老爸拍了拍肩膀:“走吧,赶紧去报名,当年老爸也像你一样在校门外傻站了许久,心想着有朝一日咱也能站在最高的学术讲台之上,爸爸当年没做到,这一回就看你了,不过要稳扎稳打,饭要一口一口吃。” 一家三口朝着物理学院的新生报到点去了,那里有一个变数正在等着魏溯难。 严晶心没有搞盯人防守,她的区域联防百密一疏,漏进来了一个危险分子。 负责接待新生的是物理学院大二学姐萧拟紫,她是工程与应用物理系医学物理专业的学生,还是院学生会干部,生活部副部长。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萧拟紫的颜和气质,人如其名,萧拟紫真就是个小女子。 她身上有女子所有的温柔和亲切,更要命的是,萧拟紫活脱脱一个年轻版的贤慧,竟有七八分像。 严晶心漏人了,大空位出现。 就连魏嘉新都惊叹,拉了拉贤慧的衣袖:“太像了,不知道还以为你们两个是亲人。” 贤慧看到萧拟紫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有颗雷在她心里炸响了。 她连忙压住了心绪,摇了摇头:“只是凑巧长得像而已,世界那么大,总会有两片相似的叶子。” 她没将担心说出来,怕好的不灵坏的灵,要知道,长得像妈的女子,对大部分男孩有致命的吸引力。 如果说女生找男票以老爸为模板,那么男生找女票就一定会照足老妈这个硬标准。 严晶心是贤慧内定的儿媳妇,她可不愿乱起波澜,有些事情不说破可能就过去了,一旦透了风就会变成龙卷。 可事情就是那么寸,萧拟紫帮魏溯难做完登记,正想让一个同学领着魏潮难去交费办手续找宿舍清理床位,可她一回头,发现接待点的物理系学生会干部都走光了。 按道理是本系的学长带着学弟去办手续,可物理系的那帮友心神都在学术交流会上了,心不在马它就不蹲坑,混来混去全溜去蹭讲座。 科大的学风正,两路可以在学术界举起大旗的人马相聚一堂,那肯定会激发出璀璨的火花,不去那边接点灵感,在这里接学弟有啥意思? 你能想见科大这样的地方有几个尼姑? 萧拟紫这样的,校花不确定,院花妥妥的。 可一群理工科的木头就不懂欣赏,在他们心中,论文比花香。 也就是萧拟紫脾气好,换个别的地方,这群“和尚”得敲木鱼敲到老。 没人接手,萧拟紫只得亲自出马:“魏学弟,我带你去注册交费,另外还得找宿舍。” 贤慧正想出声反对,却又发现没有什么好理由,总不成说你对我儿子儿媳有威胁,得离你远远的吧。 魏嘉新其实也是一脉相承的木头,他见报到手续已经有人接手了,就拉着贤慧去拜访同学。 当年的同学也有几个留校的,现在也是一方小犇,不为走后门,让同学们在学术上提携一下魏溯难总应该吧。 魏嘉新请了假陪魏溯难来报到不就为了这个方便嘛,那不得赶紧。 阴错阳差,魏溯就落到了一张温柔网中,严晶心还没来得及接手就被人截了胡。 这也怪她自己,是严晶心多此一举才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卷起了龙卷风。 不搞那么多事,魏溯难也许就跟萧拟紫没什么交集。 此时在会议中心的严晶心也不知道这些,她正被顾奶奶推上讲台,让她介绍课题,这才是今天这场“群殴”的重头戏。 一个明显是小女生的角色来唱重头戏,不但在会场里引起了一阵哗然,就连潘院士也大吃一惊。 老顾今天摆明是来打擂台的,这是量科大无人啊,派出一个小女生来斩科大的大将,传出去交大就扬名立万了。 顾奶奶的思路很清奇,魏溯难已经铁定脱出了她的手掌心,可肥水不能流外人田不是。 通过严晶心,顾奶奶很容易就打听到了魏溯难的学术研究方向,顾奶奶一合计,这根线没断呐。 量子技术的研究,跟神经学的研究它是集密联系在一起的。 不久以前,科大的量子技术研究所刚刚发表了对神经传导信息研究的论文,认为神经传导信号是量子限域离子超流体,魏溯难正在写的论文将这个研究向前推了一大步。 自己的弟子跟魏家小子以后肯定会琴瑟和鸣,就连论文方向都像连理枝一样搭,顾奶奶当然就想推一把。 所以顾奶奶并不是跟小徒弟玩过家家的小把戏,她是带着目的来的。 撑起这个大计划的关子弟子,此刻正拘谨地走上讲向,向与会的各位大小犇鞠了一躬,还不小心撞到了讲台,发出咚的一声响。 会议室里有位子的、没位子挤在旁边甚至窗台外的众人齐齐发出会心一笑,年纪太小了,还怯场呢。 潘院士厚道,忙出声安抚:“严同学,不要紧张,就当我们都是木头人,把你的思路都发挥出来!” 可不就是木头嘛,上上下下都是木头,祖传的木头。 严晶心忽然就想到了魏溯难,不由得笑了出来,不怕,今天本姑娘就是来carry木头的,从今往后你们得记住了,木头难是姐姐的人。 顾奶奶看到了严晶心的梨涡觉得天都亮了,笑吧笑吧,一会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严晶心清了清嗓子,索性把稿子往讲台上一放,双手收到身后,一股凌厉的气势就提了上来。 “我的课题报告的标题是多体生物碱对骨髓分子靶点的作用,这看似跟量子技术无关,但我可以直接揭示两个学科的关联,因为我的实验数据从来源筛选的角度上来讲完全符合量子限域离子超流体的模型。” 一鸣惊人啊,座下全体都直起了身子,刚才还在的些许嘈杂都消失了。 顾奶奶也被惊到了,因为严晶心脱稿了,甚于有论文里没有编列的知识点。 可严晶心还觉得不过瘾:“大家都知道,神经和大脑存在超快信号传输的现象,新的实验证实它并不是钠钾离子通道的工作机制,其速度也远不是钠钾离子的穿透速度,我的中期实验数据曲线跟氮通道量子超流体波长公式正好吻合,所以我认为氮通道是接下来的主力研究方向。” 潘院士不等严晶心话声落就喊了出来:“不可能,现在也只是证明量子限域离子超流体的工作机制,并没有得出生物通道中离子的量子效应模型,你如何确定是氮通道?” 严晶心嫣然一笑,将台上那一沓厚厚的讲稿拿了起来,往空中一抛,讲稿像满天花雨一般散落出去,却被严晶心一张又一张地抄在了手里,一张都没落下。 人群发出了惊呼,严晶心气定神闲:“动作可以不沿神经网络激发,这是一种超脱于思维的反应机制,已经有了完整的实验数据证明。” 这不是拍电影,严晶心看着也不像是武林高手,可她刚才抄讲稿的手法却让所有的人都屏紧了呼吸。 只能用非神经反应或者超能力来解释,肯定不是后者,不然科研工作者都得吃翔。 严晶心给出了最终答案:“贵校的魏溯难同学与我一同通过实验证实,就是氮通道完成了这样的信号传递,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直觉。” 第191章 抬脚修罗劫 潘院士蹭地站了起来,脸都赤红了:“没有作弊?没有任何辅助措施?就凭身体反应能抓住那些稿纸?可以通过训练达成?” 严晶心点头:“不是电影特效,就是正常的身体反应,不是人人都行,绝对不是孤例,我想会有许多人可以做到这点。” 整个会场轰的一下炸开了,能不炸吗,这个学术成果已经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预料,因为严晶心告诉他们,随随便便一个普通人就能练会电影特效一样的身体反应。 这个成果绝对是爆炸性的,不仅仅在生物学领域,它等于揭示了有现成的量子模型,只需要研究它就能揭开量子效应的面纱。 因为这样的实验素材太难得了,平时在实验室里可不容易构建,现在忽然间知道大部分人身上都有,天啊,量子技术的应用很快就会打着滚向上发展。 科大物理学院的陈院长也站了起来,他没有维持会场的秩序,而是扯开了喉咙大喊:“谁是魏溯难,让他到会场来!” 不知道还以为魏溯难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呢,没看陈院长已经脸红脖子粗了吗?让一位院士如此失态,魏溯难一定欠了郭院长很多钱。 亏大了的魏溯难眼下正屁颠屁颠地跟着小姐姐萧拟紫走在科大的林荫大道上,学费已经交过了,接下来得去找宿舍。 一阵风吹来,魏溯难没来由打了个冷颤,初秋还热得不像话,怎么会觉得后背发凉呢? 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看着前面学姐的身影,魏溯难加快了脚步,心里也安定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魏溯难跟着萧拟紫总觉得心里很平静很舒适,好像有一种跟在亲人身后的感觉。 木头人魏溯难没有抓住萧拟紫很像他老妈这个细节,他以为是萧拟紫脸上亲和的笑容让他感觉和煦。 不愧是学姐,比自己成熟,懂得照顾人,杂七杂八的琐事娓娓道来,那声音也很稳,不快不慢的,将魏溯难安排得明明白白。 走了一圈下来,魏溯难对大学生活的陌生感完全消除了,一点也不觉得紧张,好像只是换了个地点吃饭睡觉,跟往日相差不大。 潘院士就觉得这次的学术交流会跟自己的想像相差太大了,惊雷贯耳也就罢了,这雷还是接茬来的。 难不成今天就是量子技术研究所的度劫日,撑过这一场雷劫,研究所就会迎来新生晋级世界顶层? 好在潘院士及时地反应了过来,附在陈院长耳边:“小陈,魏溯难是今年的新生,还没入学。” 他说错了,准确来说魏溯难已经跳进了他和陈院长的手掌心,只不过他们还不知道罢了。 这句话差一点就要了陈院长的小命,这个世界怎么啦,天降甘霖奇迹丛生了吗?交大来了个小姑娘在讲坛上放雷,科大自己也有这么个怪胎奇才?可为什么他不知道呢? 陈院长感觉到了世界满满的恶意,他以一种迷茫的眼神看向潘院士:“您怎么知道,好像只有我不知道。” 要是潘院士不讲出个三六九来,陈院长打算辞职不干了,太伤自尊。 潘院士的神经反应也是神级的:“啊,是我学生的小子,今年刚考上来,我也是接到了他的电话听了一耳朵,最近比较忙,差一点忘了。” 就这?还差一点忘了?什么时候科大那么富裕,带着如此惊人的课题的学生都能给忘了,陈院长忽然觉得自己跟不上趟了。 “还有更重要的课题?最近的院内学术讨论会没听您提过呀!” 潘院士只能眨巴眼:“那倒没有,我不知道这个课题。” 陈院长急了:“不是……您这心也太大了吧,量子计算机您就那么上心,这个课题它也不差呀!” 潘院长觉得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他怎么能知道自己的学生给自己放卫星呢,要说放卫星他们也放了,可魏嘉新私自放一颗卫星他就没有一丁点思想准备。 “我也只是知道孩子基础很好,我不知道他能做课题啊,这么说吧,在小严提到小魏前,我对他们的研究一无所知,要知道我还在这里坐着?” 说着潘院长看向一旁得意洋洋的顾小老太,气也不是不气又不舒坦,今天被交大绕过了防线偷了营,这个闷亏自己只能咽下了。 他转念跟陈院长商量:“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有一场,要不今天就到这,把课题放到明天讨论,我也好准备准备,我真是一点资料都没有。” 潘院士的提议是个很好的办法,陈院长从善如流,上了讲台去宣布交流论坛暂停,大家休息一晚,明天继续开怼。 顾奶奶无所谓,她抢了先手占了实地,不管怎么样科大与这个课题相关的研究都得算交大一份,跨学科嘛,相关项由交大引领提出,那就一定是共同成果。 须见好就收,这一次上门“问剑”交大捞足了实利,她老人家都想捂嘴偷笑。 于是顾奶奶朝严晶心招了招手,得让徒弟在几头大犇跟前亮亮相,再顺手将严晶心牵着挂着的事给解决掉,一箭双雕。 想要课题吗?你们那边的那个小子我徒弟盖章了,帮我看好喽,谁弄丢谁背锅! 会议室里的其它小犇小助理小跟班小看客都意犹未尽地退场了,严晶心跟着顾奶奶凑到了潘院士和陈院长面前。 可还没等他们寒喧,工程和应用物理系的王主任也凑了过来,还特直接地朝顾奶奶抛橄榄枝。 “顾老,我是科大工程和应用物理系的小王,您和小严的课题特别适合我们系,我们的等离子物理专业和医学物理专业又跟这个课题对口,我们学术科研的力量也是很强,请您考虑一下我们。” 好嘛,香饽饽,是人都想啃一口。 潘院士又不能指责王主任,因为他说的有道理,于公于私科大要跟交大合作工程系也是优选。 可八字还没一撇就上手抢也太着急了,此外量子技术研究所是一个独立的研究所,虽然跟物理学院有很大的关联,但它又是一个中科院直管的单位。 严晶心的课题潘院士管不着,可涉及魏溯难的那部分就应该在量子技术研究所的范围里边。 还好潘院士反应快,他想起来了,便朝陈院长解释:“小魏报的是物理系,你看……” 顾奶奶也精灵,一下子阻断了口子:“这事不该问难难吗?正好,心心说要去看看难难到了没有,我们去一下难难的宿舍吧。” 还是导师疼自己啊,严晶心眉眼笑弯了,头上马尾巴晃呀晃的,就想着赶紧抬脚起程了。 顾奶奶又给潘院士他们出了个难题,要不要这样啊,不就抢了你一个学生嘛,都快把科大给占领了,当家一样。 不过顾奶奶远来是客,他们还真得拿出待客的样子来,这就是个小问题,如果这点都满足不了,还谈什么后续的合作呢? 得,连潘院士也被顾奶奶的脚步带动了,他也不知有多久没去过本科生的宿舍,但好奇心抑制不住,这个魏溯难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顾院士亲自搭台子。 真正要想搭台子的是严晶心,她反客为主了,在前面带路呢,让陈院长都没脸,这就真是别人家的孩子,对科大比自己熟。 严晶心可是做好了侦查工作,一到科大她就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跟着物理学院的新生去过宿舍,早就对地形了如指掌啦。 别人也不会拦她,都以为她是新生的亲友呢,反正新生入学出入男生宿舍的女孩也不是一般的多,谁有空像侦探一样打听严晶心呢。 如此nice的小姐姐,要打听也是另有企图,三两句就被严晶心糊弄了过去。 王主任拖在小队伍的最后面,大家都没说不让他跟着,他就打定主意就当个透明人,实在不行当个工具人也行。 反正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使出牛皮糖的劲来,有好处就混一份。 当严晶心领着四人一行杀向魏潮难的宿舍时,姐宝难刚刚与其他三位舍友碰头。 老大朴植铎来自白山黑水间,满口的大茬味,表面豪气内在未知,东北糙汉子。 老二邢阁梁则沉稳木讷,一个四川伢子,典型的木头派传人,据说家里祖传的木匠手艺。 老三显得油些,毕竟包邮区的商业氛围一直浓厚,跟他的姓名如出一撒,左声义,什么都可以谈。 好了,年齿叙完,老幺略。 被忽略的魏溯难其实是宿舍里最高大的存在,南人北形,很显眼。 奈何萧学姐把他的风头全抢了。 萧拟紫的出现让宿舍的老大老二和老三非常尴尬,虽然他们很激动。 朴植铎刚才还光着膀子呢,此刻脸都黑了,邢阁梁还一直往里躲,即便是口最滑的左声义也吞吐不清了。 一群木头里来了位观音姐姐,也不是人人都是唐僧。 最终还是御弟打破了局面,姐宝难出了手:“几位大哥,快到饭点了,我饭卡还没办呢,要不我们聚个餐,权当入伙饭?” 魏溯难这么一说,刚才被萧拟紫压住的气场就活络了,朴植锋终于溜了起来:“可以啊老幺,家里有矿?” 左声义有分数:“聚餐好啊,还是aa吧。” 邢阁梁言简意骇,就一个“行”字,其实是在萧拟紫面前说不出话来。 魏溯难意识到了,马上帮着解难救急:“普通人家,老豆也是科大毕业的,老妈当医生,不是所有的南方人都是大老板。” 左声义也凑了个趣:“你们那的麻总也是普通人家,喜欢喝茶爱煲粥。” 四人相视而笑,第一印象都还行,大学的生活开了个好头。 多出来的一人觉得自己多余了,忙趁机告退:“那你们聊,我先回了,接待处还得收拾呢。” 萧拟紫觉得功成身退,可魏溯难却出口拦了:“别啊,刚才麻烦学姐了,不嫌弃的话给学弟们一个机会,让我们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萧拟紫正想推辞,却被魏溯难的阳光脸摄住了神,到嘴边的话出不了口,好像被一种心绪堵住了。 朴植铎趁机挽留:“学姐,不能让师兄们笑话我们啊!” 左声义负责抬轿:“正好向学姐请教一些科大的攻略,还有小弟也想混混学生会,学姐指导一下?” 邢阁梁狠狠地点了点头,他的颈椎很健康。 萧拟紫也下意识地想多了解魏溯难一点,便顺水推舟地同意了,但提出一起aa,她的家境蛮好,用不着学弟们破费。 方案通,要行动,可没等几人抬脚,一道光影冲了进来,在魏溯难的背上一拍,又闪进了宿舍里。 有香风扑过,宿舍里多了个人,容光映眼,让四条树桩不觉瞠目。 正是严晶心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 还没等魏溯难从惊诧中脱出,满脸意气的严晶心就皱起了眉,她的目光跟萧拟紫对上了。 严晶心脑海里响起了红色警报,因为此时萧拟紫正看向魏溯难,那目光分明带着强烈的溶解能力。 这是谁?她看姐宝难的眼神不对劲,很危险,是个劲敌! 严晶心不觉评估了起来,好像她的眼帘有一个系统投影屏幕,正滑过大量的数据,每一行都是鲜红的。 好死不死的,魏溯难醒悟过来,冒出了一句:“心姐,你怎么来科大了?” 回答错误,扣十二分,吊销驾驶执照! 这个称呼就不对,避重就轻,容易让人误解。 语气也不对,科大又不姓魏,难道不能来?还得经过妈宝难批准? 本想carry全场的严晶心瞬间不开心了,收起了脸上荡漾着的神色,顿时恢复成以前的冰山傲娇样。 “我跟着老师来参加学术交流会,顺道看看你适应不适应。” 魏溯难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以前严晶心以这款面目示人,多半就是不高兴准备找茬。 魏溯难没想到大学第一天,修罗劫就上演了。 严晶心可不管他,正上下打量着萧拟紫,心中更趋紧张,这就不是妖艳货色,而是披着圣母皮的恶龙,威胁度max啊。 况且严晶心可不是脸盲,她很快就分辩出了萧拟紫与贤慧的相似度,心下一空,麻烦了,此人竟与慧妈妈版印一样,妈宝难对上她完全没有抵抗力呀。 都不用介绍,严晶心已经将萧拟紫放在了生平大敌的位置上。 这时还没嗅到火药味的朴植铎作了个大死:“老幺,这是你姐吗?怎么不给弟兄们介绍一下。” 朴植铎心里还在惊艳呢,好家伙,老幺的资源也太丰富了吧,都是绝色呀,看来以后得靠老幺提携了。 闷骚的朴植铎没受过社会的吊打,不说他了,魏溯难的同学们全都是乖宝宝,经历很复杂的学生也上不了科大不是,不专注如何变强,诚于道,哪有闲暇旁骛。 严晶心转脸看向朴植铎,那眼神里满含了刀光剑影,让朴植铎冷然来了个战术后仰。 这个女生美则美矣,就是费鸡皮疙瘩,看得人凉飕飕的。 然后严晶心又注视着魏溯难,如果妈宝难承认她的身份地位的话,严晶心就打算放他一马以观后效。 念在魏溯难往日殷勤暖人的份上,不跟他计较,只要今后拒腐蚀永不沾,那就还是好同志。 可还没等魏溯难硬挺头皮开诚布公,配合着顾奶奶老腿脚的几人珊珊来迟,却正好打断了魏溯难的节奏,让他失去了自我抢救的机会。 潘院士先开口问询:“哪一位是魏溯难同学?” 魏溯难一口真气被堵,差点吐出老血,严晶心脸上已现寒霜,要命了! 他不觉地扶了扶鼻梁上的平光镜,怎么办?如何补救? 新事故又出现了,大型车祸现场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 萧拟紫见校长大人发话,立即发挥了主人翁的责任心,抬手一引指向魏溯难:“这位就是魏溯难同学,他刚刚报到,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一直陪着他注册,魏同学没有什么不当之举。” 麻烦就麻烦在后半截话,可也怪不了萧拟紫。 潘院士的神色一点也不像兴味盎然,也不是古井不波,倒有点要打板子的意思。 她也不敢在校长面前乱出头,可魏溯难为人处事彬彬有礼,萧拟紫也不想看他受苦,便悄悄地在话语里加了些缓冲。 《情商》这本书,萧拟紫读得透。 可也不能怪潘院士,明明是自家园子里长的苗,却被顾奶奶这个“外人”拔了份,要说一点郁闷没有也太为难潘院士了,又不是圣人。 带着的情绪总会外泄,潘院士想着徒孙辈那是自已人,不免随意了些,让萧拟紫误判了。 可王主任没误判,萧拟紫的举动让他击节叫好。 他认出了这个系里的学生,还正愁没机会呢,自已的学生长脸,生生把机会造了出来。 王主任决定给自已加戏:“新生,校纪校规都没学过,可不能矫枉过正,如果院里对魏问学有什么看法,工程应用系一力承担,魏同学可以转专业到我们系里来,我作为系主任,愿意给魏同学一个机会。” 潘院士和陈院长都想呸他一脸,长得浓眉大眼的,怎么挖起自家墙角了? 第192章 落地混沌涡 王主任的精采表演珠玉在前,作为一名工科生当然应该善于应用,萧拟紫也心领神会,她决定配合一把。 虽然不知道主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主任往系里扒拉的东西就一定错不了。 萧拟紫打算扮一回犯颜直谏的理中客:“潘校长,陈院长,我想反映一个情况,魏同学报到时他的本专业无人接收,不得已我才领着他去办手续。” 说到这里萧拟紫故意顿了一下,似是做了个艰谁的决定。 “如果因此而认为魏同学不遵守纪律,我作为工程应用系的学生,也为王主任和魏同学鸣不平,科大是科学殿堂,唯事实唯真理,不应该有太多门户之见。” 所谓赢了不可怕,缺谁谁尴尬,这里就没有物理系的人,潘院士和陈院长也不能拉偏架。 萧拟紫甩了一手好锅,却显得铁骨铮铮。 顾奶奶笑眯眯地欣赏他们的表演,反正科大的锅甩不到交大头上,她只有对演技炸裂的赞叹。 潘院士和陈院长坐蜡了,来来去去都在他们羽翼之下,谁对谁错都是他们错。 等等,谁错了?搞错了吧! 不是来找魏溯难核对论文的事吗?跟对错有什么关系?抢功劳或者背锅也有才行啊! 还是潘院士老辣,他也懒得多解释,掏出了手机找到魏嘉新的电话就拨了过去。 电活接通,潘院士也不绕圈子,直指核心:“小新,你孩子是不是写了篇论文?” 电话那头哩哩啦啦地解释了一大通,潘院士的眉头正在舒展。 “对,关于神经传导信号的……是量子效应的表现形式……关于氮通道的……行,我明白了。” 快要收线时,潘院士猛然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对了,你在哪?” 又是一通缠来绕去,潘院长现出笑容,却突然骂起人了。 “什么?你在小郭家?我说小郭怎么下午不见人了呢,胡闹,来了科大为什么不陪孩子注册?……多大个人,还贪玩,不像话!给我马上过来,我在孩子宿舍呢……孩子的母亲也来了?来了就来了呗,还怕见到我怎么地……别啰嗦,我给你二十分钟,迟到了我就没你这个学生。” 这个祸终于找到符合型号的人选,魏嘉新来背正合适。 宿舍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潘院士却有了闲心和颜悦色背着手四外打量,还能给魏溯难讲起了科大的传承。 其实是暗暗反击:“挺好,比我读书时的大统仓强多了,也比你爸那时好,你爸上学时还是八人宿舍,对了,你们系主任小郭那时跟你爸是舍友,肚子里没油水,他们经常跑去我家打火锅。” 魏溯难没搞清楚状况,不敢应声,潘院士愉快地自说自话,越说越嗨。 “你爸那时最皮,本来说好留校的,结果跑回去搞应用了,听说是被你妈拐跑的。” 说到此处潘院士还别了一眼顾奶奶,让小老太没来由眼神虚了些。 “我还以为他从此告别基础研究了,没想到条件那么困难他还能坚持下来,总算是没白费光阴,对了,你的论文是你爸指导的吧?” 师公已经把公仔画出肠了,魏溯难敢说个不字?只得顺着指向称是唯唯诺诺。 潘院士无所谓,他要的就是这么个态度和标准答案,魏溯难接下了他就好发挥了。 “放心,没人说你做错了什么,相反你们都做对了,大学要好好努力,这一回可不能像你爸一样跑了,学术研究要有始有终,不达峰达绝不放弃,魏溯难,你爸对你寄望很高啊!” 这通似责实炫明贬暗褒的话一语双关连消带打,把顾奶奶前面的攻势全化解了。 哼,根正苗红的科大种,什么时候轮到交大在那里唧唧歪歪了。 直抒胸臆,潘院士还给陈院长打了个眼色:“小新是你的师弟,晚你两界,他们那一界也是我带的最后一界学生,后来我就去做访问学者了。” 得,潘院士连陈院长的锅都铲完了,光鲜锃亮,明晃照人,照得顾奶奶也觉得刺眼,鼻子出气冷哼了一声。 这一番交锋下来,潘院士连连扳回了两局,算小分的话也差不多平手了,就是他盯了一眼王主任,让后者心里有些发凉。 下注没下对,轮到王主任坐蜡了,可潘院士却激赏地看了一眼萧拟紫,懂得扎紧科大的篱笆,这个女娃是个好孩子啊。 双标了吗?没有,王主任是开卷考试,没拿满分算失败,萧拟紫是闭卷做超纲题,只要答出来都得额外加分,典型的自己家的好孩子。 严晶心变成了隔壁家的刺头,可她没有觉悟。 她还在生魏溯难的气呢,谁让这家伙关键时刻缩了,承认女票的合法地位能要他命吗? 于是严晶心死死地瞪着魏溯难,眼都不带眨一下,瞪死你,看你怕不怕。 魏溯难觉得自己被加载了要你命20xx版,背后汗毛倒竖,再这么下去,估计魏溯难能顿悟出人体发射死光的特异功能来。 时间还充裕,潘院士觉得可以多了解一下这个徒孙,便找魏溯难继续攀谈:“除了学习,平时都有什么爱好?” 修罗劫的能量终于释放完了,魏溯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是个转移注意力的好时机,他必须抓住。 “平时爱下棋。” 魏溯难随口即答,忽然想到背包里装着的牛角棋,便打开拉链掏了出来,置放到书桌上。 象棋通常用牛角制作,牛角加工的围棋并不多见,主要是这样的工序麻烦成本也高,销量却不见得有多大,所以商家们也不乐意弄。 这副棋子是魏嘉新见儿子最近又重新喜欢上下棋,特意为他订购的,可是花了大价钱。 牛角质感细腻,拈在手上的触感很好,碰撞起来响声清脆,又不像玻璃、陶瓷棋子那样容易摔坏,确实是制作棋子的好材料。 潘院士见猎心喜,就把玩上了:“都包浆了,看来摸得熟,棋艺怎么样?这种游戏益脑,又能放松精神,确实是好休闲。” 老人家还抓起了一把,又松开了手掌,让那些棋子顺着指缝嘀哩嗒啦地落在棋盒里,激起了悦耳的响声。 快被莫名其妙的气氛压成背景板的舍友们终于松了气,各位超巨大佬突然地闯进一间普通宿舍来,让这些新嫩都快要无法呼吸,这也太梦幻了吧,几位院士准院士游戏人间,小的们都激动得快晕过去了。 朴植铎的快嘴终于把不住:“老幺,玩得这么溜哇,这包浆,没个几年玩不出来,你入段了吧?” 朴植铎的话在理,科大的学生都是人尖子,智力肯定没问题,记忆力也差不到哪去,如果用心玩,职业棋手不在话下。 这里的少年班以前也差点出了国手,后来是因为拔苗助长生活经验缺失荒废了,改了志向。 但也说明聪明人只要专注随便玩玩也不得了。 魏溯难可不像老大一样作,忙矢口否认:“我就是业余爱好,没有去下入段赛。” 倒是提醒了潘院士,他也回忆起来:“有少年班时正好就是我上大学的时候,跟他们同一个教室听课,就像是一群毛头小子带着孩子来上学了,看来科学还是要遵守客观规律,太急了要不得。” 陈院长也跟着附和:“是要有足够的成长时间,全面发展嘛。” 说完他还看了看顾奶奶,这就不太善。 顾奶奶哪能受得了这个,何况情形也不是这样,她老人家只要照实了说就行:“我们心心也是文武全才的,国家武术队特招她都没有去,对了,难难也有这样的机会,俩孩子从小玩到大,可不是人工催熟的所谓天才。” 反击很犀利,让陈院长都呛着了,干咳了两声掩饰窘迫。 然后陈院长也找到了反击的路数,严晶心是职业武术高手啊,那她说的非神经反应信号……陈院长眼一亮,以为自己发现了漏洞,果断开怼。 “小严从小进行武术训练啊,会不会她做的实验有这方面的取样偏差?” 陈院长这话一说,顾奶奶眼里就露出了睿智的光芒,挖好了坑等你们跳呢,就非要跳。 想让小老太我自相矛盾,想得美,老太婆预判了你的预判,看我九阴神爪! 顾奶奶掂起了脚尖拍了拍魏溯难,太高了,小老太婆够起来有些勉强,看来徒弟的担心不无道理,这就真是个灯塔,太招人眼。 “难难可没有练过武术,这孩子从小竞赛奖状都能拿箱装,来,难难,给潘院士和陈院长展示一下。” 这招反客为主让潘院士心里有些膈应,陈院长太着急了,他一挑起话题潘院士就觉得不对劲,都是老科研了,怎么可能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漏洞。 唉,得意弟子还是不够老到,得继续磨炼啊。 魏溯难又当盾牌又当枪,挺难的,可顾奶奶唤他难难,这负负得正的否定之否定,他也不能怂。 顾奶奶的面子也得给啊,不管是从严晶心那论,还是从自己老妈那论,都是能支使动他的。 不过魏溯难谨慎,他得先了解清楚来龙去脉,于是他扶了扶眼镜:“心姐,你的实验步骤?” 这一声心姐让严晶心十分不爽,撇着嘴应道:“将一沓稿纸扔出,再抓回来,现在可没有真气或特异功能,变魔术耍把戏也做不到。” 魏溯难懂了,不就是由神行百变和千变万劫手触发的直觉训练嘛,这很容易啊。 可严晶心的语气让他明白,他的回答不正确,要被扣分了。 不能重复严晶心的招术,那样太不给大魔王面子了,于是魏溯难伸手从棋盒里抓了一把棋子,同时报出了数目:“八十三颗。” 还不停,将那一抓棋子放到桌面了,魏溯难又抓了一次:“三十七颗。” 神了,爱作死的朴植铎冲口而出:“我靠,老幺,高手哇!” 魏溯难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个可以训练的,都有固定的套路,也有灵丹妙药,心姐就是研究这个的。” 潘院士也顾不得被打脸了,很明显魏溯难的反应速度就远超神经反应的范畴,他跟着就问了出来:“原理是什么,灵丹妙药又是什么?” “直觉啊,直觉是能训练的,所谓直觉就是身体反应的混沌机制,能直接与最终答案建立映射关系,就跟卖猪肉一刀切是一样的,只不过我们通过研究找出了一套完善的训练方法。” 严晶心不给魏溯难专美,抢过了话头:“所谓的灵丹妙药也没有那么神奇,大家知道金戈吗?它就是一氧化氮通过氮通道吸收引发的机体反应,那时海绵体等组织结构特别敏感,我也是通过它获得了灵感,验证出直觉作用是通过氮通道来达成,多体组方则是从传统医药得到启发。” 滴水不漏,把所有的漏洞都堵上了,陈院长当了一次背景板,他也觉得不冤。 相比跳坑,要是再来几个这样的课题,他愿意再多跳几次。 顾奶奶又领先了一局,也心满意足了。 潘院士则感叹:“确实是了不得的课题啊,我们通过光学晶振获得光量子,可这个实验只需要一些经过训练的人体就能得到同等效果,还超越了花大量经费十几年积累才弄出来的实验设备。” 他转头看向顾奶奶:“老顾,因为是人体实验,课题由你们牵头,科大作为协助单位,量子限域离子超流体的研究由量子技术研究所和科大工程应用物理系合作完成。” 潘院士这话算是一锤定音,他也有气魄,科大作为协助单位课题成果评价时科大是会吃亏的,但从科学研究上来说科大赚大了。 谁让科大的子弟被别人先行发掘了呢,不冤,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断断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严晶心和魏溯难立功了,顾奶奶的目的也达到了,可科大也有了巨大的收获。 就是终于赶来的魏嘉新、贤慧和魏溯难的系主任郭叔叔有些不受待见,没准他还要被罚个面壁什么的。 魏溯难的宿舍在四楼,跑上来可不简单,人到中年了难免身体素质向下滑,魏嘉新和郭主任都有点气喘嘘嘘了。 可他们的气息被这里的诡异氛围给堵住了,不顺畅呀。 贤慧感觉最明显,她觉得一踏进儿子的宿舍就好像落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里,呼吸都有些困难。 幸亏当医生也是体力活,天天锻炼,贤慧没有魏嘉新和郭主任那么吃力,她最先恢复了过来,还有余暇打量状况。 情形不炒,严晶心和萧拟紫的目光在空中交击,让贤慧心头不由得一紧。 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还是上演了,修罗杀劫。 不行,必须抢救一下,贤慧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她看了看顾奶奶又否定了,不合适,客人不能强出头,然后当她看到潘院士时,心里有了计较。 还没等魏嘉新喘匀气开口呢,贤慧先出声了,真不愧她名字里的那个慧字,秀外慧中啊。 人到中年的贤慧做出了一副小媳妇样,向潘院士半鞠躬:“潘老师,我是小新的爱人,一直听小新念叨您,却由于工作太繁忙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来拜见潘老师,实在是失礼。” 贤慧的身位摆得够低的,她没有称呼潘院士的职务头衔,而是称老师,就是把自己放在子侄的位置上。 师长为父执,她以子侄辈媳妇的的身份来跟潘院长打交道,一下子将隔阂给消除了。 贤慧也精通《情商》这本书啊,跟萧拟紫真是像到了十足。 她这么一说,潘院士的台阶就宽了,他看了看魏嘉新和郭主任,又看了看贤慧,是摇头又点头。 学生都是木头,一代传一代,好在学生可以讨个七窍玲珑的老婆,补回了些。 如此看来,新一代这方面的工作得抓紧啊,不然又会被别人给比下去。 潘院长看了一眼顾奶奶,顾奶奶回了一眼,新的一轮交锋又开始了。 陈院长觉得是时候鸣金回营,太阳都下山了,皇帝还不差饿兵呢,顾老远来是客,不能让别人笑话。 于是陈院长找到了缝隙插进了对决中:“顾老,老师,饭点都快过了,您们看?” 他一说魏溯难才又想起刚才跟舍友们约了聚餐,还有萧拟紫来着,他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被严晶心抓了现行,小魔女马上恚怒中烧,好啊,竟然在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她狠下了心,一定要找妈宝难算总账。 潘院士一挥手:“走吧,尝尝科大食堂的小灶,难得聚在一起,老中青三代,可不容易。” 他还特意朝魏溯难的几个室友和萧拟紫交待了一下:“大家都来,我告诉你们,现在蹭我一顿饭可不容易,外面的企业家大佬连预约都预约不上。” 说完又关照了一下贤慧:“那时条件差,小新小郭他们几个可没跟我客气,把我几十块的工资都吃崩了。” 这算是点出了内外有别亲疏远近的关系,嘿嘿,阵营一划,顾奶奶和严晶心就被隔离在外了。 总归还是科大的地头,就算是漩涡它也是内卷的,断断不至于将水头浇到别人的田地上去。 第193章 食髓不知味 科大物院404宿舍的第一次聚餐黄了汤。 金秋气爽,螃蟹膏腴,一味大闸蟹一道蟹黄汤本可令人回味无穷。 可大伙都食不知味,哪怕桌上摆的是龙肝凤髓也不行。 换你来你也麻,自己的老师、父辈还低头做小呢,陪着学术界的两座大山一起用餐,光仰起脖子看都累,压力山大,瑟瑟发抖。 这两道菜还是潘院士特意点的,名为热情待客,实则暗抒心臆:让你横行捞过界,进了锅就煮了你。 这不就是摆明了暗指顾院士和严晶心嘛,也只有母螃蟹才有黄啊! 桌上坐的就没笨人,这点藏头意谁还猜不着,敢说吗?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谁不是战战兢兢,还能吃出味道来? 不过物院404寝室还是扬名立万了,开学当天两位超巨莅临,成为很长一段时间科大卧谈会的主料。 学n代富n代官n代都不会有这样的待遇,定是卧虎藏龙,静渊潜海眼才有可能。 连着老大老二老三都被同学们别苗头,看着也平平无奇啊,怎么就入了超巨的法眼了呢? 老幺魏溯难被排除在外了,一来因为他的身高,二来拜严晶心所赐。 螃蟹宴的第二天,在交流会的间歇,严晶心硬逼着魏溯难加入了科大的武协。 然后严晶心又把科大的武协给挑了。 废话,教练上去夹击都不够看,这些业余选手碰上大魔王除了纳头便拜还有别的选择吗? 严晶心还指着魏溯难放下话:“这个傻大个是我的人,帮我把话传出去,谁敢打他的主意就是跟我过不去,机灵点,有风吹草动知会我一声,我马上来科大问拳,我可是女生,谁都可以挑战。” 有没有大姐大威风凛凛的即视感?霸气纵横咧! 科大武协的成员也照严晶心的吩咐办了,谁让他们拳头不硬呢,打不过就得当小弟。 这算不算欺人太甚?不算,严晶心是奉“旨”行事,潘院士当了一回苏达。 “你看着哪些个学员够资格,然后把训练方法教给他们,配合实验的同学给予额外的学分,与主修科目平齐。” 看,潘院士的逻辑跟达叔差不多,还得看看够不够资格让严晶心欺负。 玩笑话,其实是课题组需要一批实验对象,他们都必须经过训练掌握一刀下去能切出准斤准两准钱猪肉的神奇直觉。 潘院士觉得魏溯难的玩法不如严晶心那种撤稿纸的手法好。 魏溯难的玩法吃脑,科大里脑子好的学生都是科研种子,拿来试验万一玩坏了心疼肝颤。 倒是严晶心的手法跟武术区别不大,既然科大的武协已经被挑了,就不要再找第二个受害者了,就让武协的学员来参加训练充当实验对象吧。 被研究就是有辣模幸福,武协的学员还没有成为研究人员呢,就能参与课题了,这样的机会哪找去? 于是魏溯难被忽略了,在高智商妖孽横行的地带,四肢发达可不就是头脑简单的代名词,魏同学都被研究了,肯定是人畜无害。 魏同学领了好人卡,万一遇上恶兽怎么办?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严晶心已经把男票圈养了起来。 可已经遛进了羊圈里披着羊皮的狼就无可奈何了,萧拟紫也奉“旨”行事,要来当这头红太狼。 螃蟹宴过后,潘院士拍了拍王主任的肩膀:“教学和科研很重要,但学生工作也不能松懈,我看你们系这个女生就很不错,戴上手套能做实验搞研究,撸起袖子也懂得关心同学照顾学弟,可以让她参与到课题里来嘛,好苗子要多浇水。” 王主任本还以为要吃排头了,一听大佬的指导马上贯通了天地之桥。 他也依葫芦画瓢向萧拟紫面授机宜:“你是学生会干部,不管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中,都应该发挥主观能动性,多关心关心像魏溯难这样的新同学,另外在实验课题组也要互相帮助,互相促进。” 魏溯难的名字还被王主任重读了,以萧拟紫的a+《情商》成绩,怎么可能听不懂。 首先她知道自己能进课题组,这是超巨的项目,哪怕是打下手、做后勤甚至喊加油都是那些研究生博士生挤破头而不得的机遇。 现在这块馅饼从天上掉下来砸到了自己的头上,原因不言自明——魏溯难。 萧拟紫倒也不市侩,她也是善良热心之人。 魏溯难还潜着水她便愿意领着他照顾他,无它,全出于本心。 可现在王主任挑破了窗纱,反而让萧拟紫有些面红耳赤。 这个满脸阳光的学弟也挺帅的呀,行为举止进退皆宜,人也聪明,确实是支完美的潜力股。 再想到严晶心一脸傲娇地注视自己的样子,萧拟紫也银牙痒痒。 严晶心的敌视激起了她的好胜心,你不是排斥我吗?好,大家就拉开架势竞争一番。 聪慧如萧拟紫怎么会看不出魏溯难的妈妈跟她很像呢,简直传了神。 这是萧拟紫最大的优势,只要她多关心多照顾魏溯难,时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生活中,相信用不了多久,魏溯难便离不开她。 阳光、帅气、睿智、温良,还有强大的学术背景,如此合拍的良伴去哪找? 再说了,与严晶心竞争,萧拟紫没有半点道德上的负担。 以严晶心的刁蛮劲,哪里是一个贤内助应有的样子,不拖后腿都算好的。 不为魏溯难解决后顾之忧,他又如何心无旁骛的攀登学术顶峰,说大了,严晶心会迟延科技的发展,是对人类犯罪。 萧拟紫当即下定了决心握起了拳微微点头,既然严晶心手握最好的东西不珍惜,那就别怪她横刀立马。 严晶心给自己竖了个大敌,可怨不了别人,风浪大作之时才是她后悔之日。 她和顾奶奶闪击了科大的滩头阵地登陆站稳了脚跟,还从科大薅走了一把头等的羊毛,却没有全歼顽敌,给对手留下的反击的力量。 这一场闪电战虎头豹尾喵咪腰,还埋伏了悠长的余韵。 顾奶奶捞够了好处胜利班师,潘院士花大价钱买回了自家园地里的菜苗,准备浇灌成材。 风物长宜放眼量,还有很多个回合呢! 梦境还得继续,严晶心打算在这找魏溯难算账。 人间一日,梦境月缺又圆,洪文定都八岁了。 这个朱红枚从小抱大的小豆丁已经长成了虎头虎脑的小汉子。 刚开始时洪文定也像方世玉一样不长个,直到去年他的金刚不坏体大成,洪文定才像拔竹节一样每个月都长高大半寸。 儿子大了,就不能整天赖在娘亲身边,先是分床,后是分房,现在洪文定已经是能自个儿照顾自己衣食住行的小男子汉了。 可这小子最近很郁闷,小人儿长大了就会有青春期的小烦恼,跟他自己无关,而是洪文定认为爹和娘亲吵架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因为他都不跟娘亲睡了,可朱红枚也没让洪熙官搬过去。 情形跟洪文定理解的有差距,红豆姐姐去年跟苗师叔成亲之后相处的样子就不像爹娘。 娘亲说他们两公母好得蜜里调油似的,恨不得整天黏在一起,洪文定找他们玩都讨没趣。 为此洪文定带着五小和五毛去捅了蜂窝,为的是观察蜜里调油是个什么样。 五小也练了金刚不坏体,表示情绪稳定不怕蜜蜂。 五毛就惨了,野兽也练不了人的功夫,被蜇了浑身包,吼叫了好几天。 付出了被吵醒失眠挂黑眼圈的巨大代价,洪文定终于搞清楚了蜜油搭混是什么状态,分不开才对,分开了泾渭分明一定有问题。 只有陌生人才会这样,爹跟娘就该睡一块。 该怎么解决爹娘的矛盾呢?老师不常来吕宋,倩姨总往老师那凑,下次见到也不知何时。 袁爷爷不管这个,何娘娘说的洪文定又不敢信,爹说了她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只能找苗显师叔和红豆姐姐了。 苗显也是缺德带冒烟,洪文定一说自己的担忧,苗显就口吐莲花了。 “文定啊,这个问题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也就是你想要个弟弟妹妹或者侄儿侄女的事。” 当时洪文定背起了手翻了白眼,哼,还把他当小笨蛋哄呢,他瞄了瞄红豆的肚子,金口诺言。 “待朕御极,男孩朕就封他为御前待卫大将军,女孩朕也不能娶,娘说三代近亲不能结婚,朕就赐她郡主之仪十里红妆。” 当时红豆差点就笑破了肚皮,苗显下套不成,套着了自己。 洪文定说话的样子也搞笑,屁大点孩子,非得一副小大人样,说的话也怪。 这是洪熙官和朱红枚刻意追求的结果。 他们就是把洪文定当成一代帝王培养的,但不仅仅是按古代标准,还结合了现代的知识理念。 相对于古人来说怪异了些,却能让洪文定人格完整思维严密,成为一位合格的有人味的君主。 既要符合情理法,也要消除那种斧凿味很浓的高高在上的神秘感。 现在看来比较靠谱,至少红豆苗显甚至普通会众跟洪文定都能平等交流。 不会变成那种大家都假的磕头虫和样子架。 磕头的人未必真忠心,可能表面当着孙子,肚子里腹诽爷当给你上坟。 样子架被人哄着也见不着真实,没有真威严却以为自己掌天下,自取灭亡。 像洪文定这样就挺好,不会问饿了何不食肉糜。 但这种混搭也会让洪文定在真正成熟前沦为开心果,毕竟说的话太逗了。 没他爹娘逗,这会朱红枚正和洪熙官冷战呢,真个相敬如宾。 朱红枚是把梦境外的情绪带了进来,她想着梦境内外相通,都老夫老妻了,儿子都养大了一个,跟男票的关系很稳定,有些小情绪对方该牵就。 洪熙官则认为梦境不是身体力行,经历不能划等号。 虽然在梦境里有了足够的阅历,可到了现实俩人仍不免稚嫩。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现实里的那些糟心事,老公老婆怎么连这点信任感都没有? 此外,苗显嘴损归嘴损,还真给他说中了,也就是缺个弟弟妹妹的问题。 没有什么烦恼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睡几觉。 夫妻之间的矛盾也一样适用这条真理。 可洪熙官还真不能跟朱红枚同房,他遇上了个大麻烦。 前时洪文定还小,他又四处奔波,他还没触及到这个问题,后来洪文定大了点,他就发现了这个漏洞。 真的是身体有漏洞,他在武功未不成前就成了亲,还有了孩子,按说没影响,可到了后来他练习了金刚不坏体这些高级功法之后,问题就出来了。 不能人事,不然金刚不坏体就会崩散倒退。 甚至别说人事了,俩人挨近些洪熙官都受不了,心脏无法承受,因为知觉太灵敏了。 想象一下,把一个人的感觉增强数倍甚至数十倍是什么体验,心脏不炸海绵体也爆。 靠直觉能练出好功夫,但在享受高强武功带来的好处时,也得承受它的掣肘。 也不算难言之隐,他早就跟朱红枚讨论过这个问题,结果大家都不得要领。 朱红枚也是根据女子习武到了一定的境界要斩赤龙来推断,男子在武功到达某个高度时要锁玉关。 这个猜测在袁承志那里得到了证实。 洪熙官武功未成便早早地成了亲,玉关未锁所以精元不固,练习使用高级一些的内家武功便会崩漏元阳。 很多功法在大成之前都要保住童子功不是没道理的,华山派的混元劲就有这样的警示。 说到此处袁承志还现身说法了:“都道我对不住阿九,可我也有难言之处,我在混元劲未大成之前遇到了阿九,那时差一点就破了元阳,好在当时我们能悬崖勒马,不然不堪设想。” 剩下的洪熙官已经脑补出来了,虽然袁承志险而又险的避过了,后来内功大成照样娶妻生子,可心理阴影已经留下了,去不掉。 再碰上九难,他还是那矬样,一日不解决问题,袁承志就一日不敢靠近九难,只能背负骂名,一痛数十年。 不用想,袁承志也没办法解决这个毛病,不然以他的手腕,哪怕夏青青再酸,他也应该能摆平。 多睡几觉不就好了嘛,何铁手不也在他身边呆得好好的。 袁前辈厚道啊,如此难于启齿的私密事都能坦言相告,洪熙官决定要说服朱红枚,别老在袁前辈脑门上挂个负心汉的牌子。 可袁承志不尴尬了,洪熙官该干尴尬还是尴尬,知道问题在哪不等于病好了,没有药。 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很多人的生理问题就是心理问题导致的,并没有百试不爽的医治手段。 关于生理问题人们常说食髓知味,那是因为骨髓的味道好令人难忘。 可当这个美味带有剧毒时就难于选择了。 拼死吃河鲀是河鲀美味能去毒,虽然有风险的机会不大,如果逢吃必死,还有几人相试? 将苦恼事实诉与朱红枚,安慰没得到,倒是有了牢骚怪话:“我不管,当二手回收站我都没怨言,修旧如新我做不到,又不是我弄坏的,谁破坏,谁修复。” 梦境外的气还没消呢,这种情况下俩人能不冷战嘛,生活不和谐,想睡服而不得,徒呼奈何。 洪熙官也曾打算破罐子破摔,不就是功夫差点嘛,反正有朱红枚顶着。 可这条路也不通,因为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都需要保持这一身功夫。 梦境要通关,现实要实验,没了这身武功,也就没有办法完成设下的测试节点。 强行违逆梦境的走向,到时不但梦境过不去,现实中的实验也会被耽误。 梦境也会受伤的,更严重的情况虽然没经历,但不能当它不存在。 梦境和现实结联牵扯,互相制约,成了连环套,该如何解套呢? 铃铛成精了,洪文定非拉着洪熙官和朱红枚一起睡,理由极其强大。 “爹爹,娘亲,今晚开始我们三个人一起觉,我还睡中间,就像我刚开始一个人睡那样,等什么时候爹和娘习惯了,我再偷偷溜走,那时娘亲就是这么办的,这是文定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洪熙官撸了撸洪文定的毛头,已经有此扎手了,长大了,可还是暖心。 朱红枚则将洪文定搂进怀里,狠狠地揉搓了一通,痒得傻小子跟洪熙官咧牙咯咯笑。 儿子的善解人意虽然不能解决生理的问题,却能解决心理的问题。 他能让朱红枚放下心中的芥蒂,如此现实中的飞醋就不会酸进梦境里来。 也算是解决问题,至少拖延了问题的爆发。 梦境总会过去,它又不会让现实里的魏溯难变矬,只要熬过去,熬着熬着就会变得麻木了。 等等,麻木,麻木是因为拖延,拖延是把时间拉长。 感觉过于灵敏是麻烦,让它麻木不就行了吗,将短促的敏感拖长,不就分薄了知觉嘛。 关键在于适应,一点一点地提高阀值,久而久之就会变得麻木。 洪文定立功啦,这不就是解决的办法了吗? 洪熙官一口亲在儿子的小脸蛋上,还邀请朱红枚:“你也来亲,亲另一边,亲儿子就像是在亲你一样,我能变好的!” 第194章 锦衣犹夜行 好不容易消了朱红枚的气,也该搞搞事业了。 男人的一生就是这么个循环,出去浪,后院着火,回来灭火,再出发,直到倒外边或者走不出家门。 洪熙官现在年富力强,不可能迈不动腿,呆家里又面临无法上交家庭作业的尴尬,那当然应该把剩出来的精力拿去外头搞事。 朱红枚对此也放心,她没得用别人也蹭不着,安全了,没醋可吃。 她大意了,这么惹眼的帅老公放出去肯定引来虎视眈眈,不过那是后话。 人说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天地会现在也阔了,粮食堆满仓,胳膊能跑马,拳头比沙煲还大,正是四顾踌躇的时节,怎么都得回中原亮亮肌肉吧。 好不容易熬过了七年,洪熙官都快熬成了小老头,钢枪久不饮血,日日枸杞泡茶,淡出鸟来。 得回去给康小熙拔毛,不能让这头鹰崽子羽翼丰满,康熙确实是狠角色,给他成长起来后患无穷。 天地会眼线广布,消息很灵通,鳌拜和康熙的矛盾就快要不可调和了。 从马宁儿处得到的线报,鳌拜得了毒人法门,花了两年的时间已经练成了钢筋铁骨。 现在鳌拜不但手里掌握了满清的所有军权,还自负武功绝世,在满清朝廷里虎视鹰扬,完全就没把还是毛孩子的康熙放在眼里。 四个顾命大臣也被鳌拜一一给整没了,算是剪除了康熙亲政的所有帮手。 随着康熙一天天地长大,他也明白想坐上皇位的最大威胁就是鳌拜,鳌拜和他只能二活一,有鳌拜在,康熙别说当皇帝,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之数。 鳌拜呢,阔气了,也不愿意锦衣夜行,就差着最后一步是不是要取康熙而代之没想清楚。 满清八旗,鳌拜也没做到让所有的人都跟他一条心,他是势力大,可背后的敌人也多。 虽然国事初定,但也潜伏个各种各样的危机,宝岛、三藩、高原、草原以及南方的反清复明势力等等都让鳌拜有些踟蹰不敢前。 鳌拜怕跟康熙争斗最后把盘子打翻了,到时谁也吃不着,全便宜了旁边掉口水的恶狼。 这些本来就存在或者洪熙官刻意催熟的“炸药包”围实了清廷,现在就差一个能让它们连环爆炸的火星子。 葛尔丹得了天地会的助力,把喀尔喀部压得抬不起头,整个草原都被他整合了起来。 喀尔喀部是满清的近邻,葛尔丹弄出了动静清廷就很难受,喀尔喀部就是满清的腹背之患。 可葛尔丹又没得选,洪熙官教给葛尔丹的五德始终轮回术让他明白,气候在逐渐变暖,更北边的俄罗斯人很快就会南下了,所以葛尔丹也在加紧备战。 正因为有了外患,葛尔丹明白了没有一个有力的支撑的话,单凭草原的力量太单薄。 这几年葛尔丹不断有书信与洪熙官往来,从一开始的讨要物质、技术,已经逐渐发展到了讨论共和之略,不善长统合的民族,单打独斗太难生存了。 这个鸡头没白斩啊,洪熙官在草原上留下的伏线,慢慢地拉力变强了。 另一条线索也没断,桑结在密宗也没闲着,他听了洪熙官的建议不断地推动密宗往西南面进军。 原因启于一封信,桑结向洪熙官请教如何让密宗像葛尔丹一样获得发展,洪熙官回信中问了桑结:佛从何来,佛土何在? 密宗向西南发展可以重光佛土,同时也可以给东印度公司制造麻烦,让他们没那么容易吞下印度,则南洋又少了些压力。 同时有了西南佛土,密宗对东面也就没了兴趣。 相对于高原这样苦寒的地区,西南的亚热带热带地区就真的是西方乐土了。 可密宗向西南发展就挤压了摆夷人,摆夷人正好就在吴三桂的腹背。 摆夷人一闹事,就到吴三桂头疼了,他跟耿精忠、尚可喜已经串联了好几趟。 可广东和福建也不消停,天地会实行的是釜底抽薪之策,搬空人口。 真给钱,天地会真金白银地雇请民工去宝岛和南洋开垦,先付佣金。 这个手段很得民心,因此陆陆续续从广东、福建两地抽出了二三十万精壮。 这些民工到了那边一看,哟,瘴气和时疫不死人啦,土地耕种变成熟地后交一半的地租,十年后就是自己的了,每人可领百亩。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三年一熟的百亩良田,还要啥自行车。 都不用推动,他们自己就踊跃了,父子兄弟三姑六婆能不能带出来? 洪熙官当然是多多益善,东西都不用拿,衣食住行天地会都准备好了,乘着夜色赶路上船,走你。 于是整个东南沿海就被天地会搞得十室五六空。 没了人口,想收税也没得收,恶性循环出现了,三藩都不好过,难兄难弟一碰头,得,都是清廷的锅。 当初满清让三藩来南边打的就是驱虎吞狼的算盘,让三藩来剿灭南明势力,也消耗削弱三藩自身。 几年前吴三桂在云南边境终于用弓弦绞杀了最后一个南明皇帝,南明算是被平了。 可三藩回过头来一看,靠,都分了他们什么地盘,这样的地盘上短期内就别想着能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再加上朝中的波诡云涌,他们明白清廷迟早有一天要将刀架到他们脖子上。 于是三藩也都动了起来,暗暗厉兵秣马整军备战。 这一连患的连锁反应下来,清廷也坐不稳,到处风声鹤唳。 鳌拜和康熙也不敢轻举妄动,都憋着一口气听牌,洪熙官决定回去帮着他们点火放炮。 还是洪熙官先出发,朱红枚和洪文定一年之后再返回。 倒不是洪熙官再一次抛妻弃子,而是朱红枚正跟何铁手一起进行疫苗技术攻关,还需要一些时间。 洪文定当然是跟着娘亲呆在吕宋等着接种,这年月,天花、鼠疫、霍乱横行,没打疫苗到处乱跑就是病毒窝里起舞。 康熙为什么这么强,就是因为他扛过了天花,他的麻子脸就是这么来的,天花出水痘,脸上的痘疮会溃烂,也会留下疤痕。 自认为从老天手里赚回了一条命,所以康熙做事豁得出去,无所畏惧。 疫乱是古代最大的危机,比之兵祸还要命,每逢大疫,庶民们就像是毫无抵抗力的草芥,在疫乱的利刀下连绵倒伏。 洪熙官在高原和草原时就观察到了他们的生物技术,疫乱也是他们常用的利器。 不管是蒙古和满清,打起仗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经常用死于疫病的尸体污染水源。 然后疫乱就会传开来,一村一镇,一州一府,乃至一省之地,尽皆秽晦。 与其说蒙古和满清强大,倒不于说他们手段狠辣,将对方都整病倒了,那还怎么跟他们打? 这才是女真满万不可敌的真相,所到之地,寸草不生。 回到汉地,洪熙官也和朱红枚一直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不搞定疫苗,再跟满清打起来还是吃亏。 不仅仅满清,到南洋也有各种各样的时疫病,想移民开恳就得克服这些困难。 药品是给朱红枚弄出来了,但疫苗的技术一直进展缓慢,主要是没有仪器,慢慢地培养减毒疫苗需要时间。 而何铁手也是这方面的专家,两人一拍即合,决心攻克疫乱苗种,让天地会穿一层防疫乱的“盔甲”。 不要以为疫苗的技术有多么复杂,宋代就有了天花“人痘”。 利用天花患儿身上的痂或脓汁直接作为痘苗,吹到接种者的鼻孔内,使之感染天花病毒,出一次症状略轻的痘,从而获得对天花的免疫力,称之为“时苗”。 接种的人痘的风险是非常大的,跟被自然传染了天花几乎没什么差异,只是病毒的毒性相对较弱而已,医书有载:“苗顺者十无一死,苗凶者十只八存。” 后来发现对痘苗加以筛选培育六七代之后,痘苗的毒力就会大大降低,几乎不再致死。 这种选育出来的痘苗,就是“熟苗”,这种比较安全的“熟苗”最早出现在明代隆庆年间。 此前明朝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天花瘟疫:“嘉靖甲午年春,痘毒流行,病死者十之八九。” 这场天花的流行,也促成了“熟苗法”的推广:“闻种痘法起于明朝隆庆年间宁国府太平县,由此蔓延天下。” 当时许多医生家中都保存有“熟苗”:“至今种花者,宁国人居多。近日溧阳人窃而为之者亦不少。当日异传之家,至今尚留苗种,必须三金,方得一枝丹苗。买苗后医家因以获利。时当冬夏种痘者,即以亲生族党姻戚之子传种,留种谓之养苗。” 这些都在医书史书里面有过详说的记载,当然,这些记载也免不了被满清统治者上下其手。 不过他们为了宣扬他们的功绩,还是留下了印证。 康熙本人得过天花,下令推广种痘法:“国初人多畏出痘。至朕得种痘方,诸子女及尔等子女,皆以种痘得无恙。今边外四十九旗以喀尔喀诸藩,俱命种痘,凡所种皆得善愈。尝记初种时,年老人尚以为怪。朕意为之,遂全此千万人之生者,岂偶然耶?” 也正是康熙将种痘法赐给了外教士,中国的种痘法传入俄罗斯,然后经中亚传至土耳其。 十八世纪初,英国驻土耳其公使的夫人蒙塔古又将种痘法从君士坦丁堡带回英国,英国很快成为欧洲的人痘接种中心。 1733年,法国的伏尔泰发表文章,鼓励国民积极种痘:“据我所知,中国的预防疗法已有数百年历史。这是很好的例证,因为中国人被视为世界上最具智慧,最具能力的民族。当然,他们并不采用直接的接种,而是通过鼻子,就像我们吸鼻烟一样。这种方法可能更易接受,它确实能够拯救成千上万的生命。” 大约18世纪末,英国一位乡村医生琴纳发现,奶牛的疱疹能传染给挤奶工,而感染了其中一种疱疹的挤奶工则不会感染上天花,这种疱疹就是牛痘。 于是,一种比人痘法更有效、更安全的种痘法——牛痘法被发现了。 到19世纪初,中国人发明的种痘术在国外转了一圈之后,脱胎换骨,又再传回它的故乡。 最先是一位葡萄牙医生将牛痘疫苗从马尼拉带到澳门,之后一位英国医生又把牛痘疫苗从澳门带到广州,从此在中国东南沿海传开。 欧洲牛痘术发明人琴纳也说中国人似乎比他家乡的英国人更信赖牛痘术,当时在欧洲,许多人都认为种过牛痘疫苗的人会长出牛角、牛毛。 这是为什么?因为中国本来就有成熟的疫苗技术,知道减毒疫苗效果更好危害更小,故老口口相传,民间仍然可知。 疫苗是人类文明得以大发展的根源,因为突破了疫乱,人口繁衍速度加快了,有了更多的人力资源才有可能改天换地。 也就是从那时起,中国逐渐被西方列强认为野蛮落后,他们发展起来了,而我们停步不前甚至倒退。 这也是古代中国医术“落后”的真相,根源被抹去,只看表像确实是落后了。 而应该正儿八经刊录这些“落后技术”的医书都被康熙、雍正、乾隆等清帝的春秋之手“笔削”了。 是他们富贵锦衣夜行吗?不是。 文明上的“富贵”不是满清创造出了来,他们当然容不下,保留下来只会让中原大地的民众知道祖先的辉煌。 一方是文明富足的,一方是野蛮落后的,百姓如何愿意服从满清的野蛮统治? 满清要摧毁璀璨的中华文明的向心力,不如此不能愚民。 以满清的那点人口,如何统治偌大的中原大地,只有把老百姓变笨了,不知反抗,永远趴伏着做奴才方有机会。 所以他们也豁出去了,行的是文字狱、焚青牍这样的野蛮事,开历史的倒车。 他们成功了,中华文明被他们拖入了深渊,两三百年一直在倒退,直至谷底。 他们也失败了,毕竟书是烧不完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所以洪熙官知道他们做下的腌臜事。 像这种“锦衣夜行”的事还有很多,比如不发展军事科技,让火炮火雷火枪烂在仓库里。 也包抑制农业、科技技术的发展,《天工开物》的遭遇就说明,清廷害怕的不仅仅是诋毁他们的统治基础,还害怕先进技术武装百姓们的思想和体魄。 这已经不是不为所用就毁灭的零和思维了,变本加厉到不属于他们的都不能存在,败家子! 洪熙官就决定在梦境中阻止这样的败行,只要疫苗成功,天地会做事也会豁得出去,最大的挑战打败了,还怕什么? 射程不到两百米的弓箭还是到了满清手里缩水了一半杀伤力和杀伤距离的红衣大炮? 天地会现在手里有六艘二十节速度蒸汽动力排水量一千吨的钢铁战舰,有射程五百米后装十发半自动步枪,还有各种能打十公里的火炮以及数不清的手雷。 经过了数年生聚,正儿八经的富贵衣锦,欺负清廷还不跟玩一样。 也正因为看到了疫苗成功的苗头,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了,洪熙官才准备“出山”举事。 反正这年月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一年时间也不算长,应该对付到梦境外的国庆节就可以开启后面的情节。 洪熙官正好可以打打前栈,搅动风云热好身,恭迎长公主和陛下的大驾。 但他也不打算直接在中原开搞,还有一些边边角角的隐患还没有消除,先攘外,后安内。 别忘了东瀛武士,一直以来倭寇都是重大的边患,将郑克爽驱离宝岛后,他在冯锡范的撺掇之下又跟那边勾连上了,正蠢蠢欲动。 洪熙官不愿意收编倭寇,因为他们实在太难管,当时天地会的实力也不够,于是就姑息了一把。 郑家靠着当海盗起家,当然与东瀛武士有联系的渠道,有钱有关系的郑克爽自然就又跟倭寇凑成了一伙,他们也不想锦衣夜行,而是想明火执杖。 本来洪熙官想着把郑克爽赶到康熙那边去,让小皇帝多些烦恼,没想到这两师徒又跑偏了,洪熙官只得亲力亲为帮他们纠正一下跑道。 又过了三年,现在的天地会可不是三年前,又想重新搞海盗称霸七海那套?不好意思,天地会要将他们一勺烩了。 现在七海最大的海盗头子是天地会,凡天上地上,皆天地会的地盘,在天地会的势力范围内搞搞阵,吃饱了撑的。 不打算在海里跟他们捉迷藏,船坚炮利,何不直捣黄龙去列岛踹门。 反正百余年后东瀛的国门也会被大炮轰开,既然现在天地会先造出了大炮,那就先到先得,直接将倭寇的威胁从根苗上掐灭就行。 三艘炮舰开过去,从琉球开始,轰他丫的,一如历史上那艘黑船所做的事情一般,将倭寇彻底地打伏在地。 琉球的尚家依然坚持认为他们是大明藩属国,正好过去赶走倭寇,重光大明之威。 于是天地会也锦衣夜行了,重光、神威、镇远三舰正劈风斩浪,向着东海进发。 第195章 箭舟开狂浪 “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巨鲸兮吞扶桑。” 当洪熙官在重光号的舰艏诵读这首来自后世的打油诗时,炮舰上所有的官兵都笑到了肚子疼,但笑过之后他们心中又升起一股悲凉。 是啊,如果能大炮开兮轰他娘,又哪来倭寇的横行。 这还不是最遗憾的,最令人愤懑不平的是明明有能力,却缩起来抱头让别人打上门。 大明有大炮吗?有的。 明朝的大将军炮打得远,还有开花弹,这是人所共知的,王恭厂大爆炸考证来考证去都说是火药爆炸。 如此大当量的火药爆炸,说明大明的火药生产水平并不低。 即便是安全生产管理跟不上,也至少说明火药的产量足够高。 因为哪怕是最差的黑火药,达到这样的效果药量也是一个惊人的数目。 而且整个明朝这样的爆炸发生了很多次,也从侧面证明了明代火器的利用水准。 结果士大夫阶层却将这样的爆炸指向了天变,向明朝的皇帝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干?皇帝是天子嘛,天变不就是天降神罚了嘛,天罚就说明天子有过错,天子当得不好所以老天爷发怒了。 这样士大夫阶层就可以将黑锅扣到皇帝头上,受到了指责的皇帝要么跟士大夫阶层斗智斗力,要么认怂发罪已诏。 这其实跟明朝的思想启蒙有关,士大夫阶层想从皇帝手里夺权,让内阁的权力扩大,形成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理想。 可这个理想的结果很骨感,因为明代的士大夫阶层并不能替新兴的产业资本说话,他们仍然只是代表地主阶层的利益。 争来争却也只是夺权,却并没有新思想出头的余地,新兴的资本力量也就不能像西方一样站到台面上来。 于是整个朝堂都撕裂了,大家互相拆台,朝政一团糟,军事科技的变革因此被中断。 说完大炮再说船,大明有巨鲸般的大船吗?也有。 明朝的宝船可比后来轰开东瀛国门的黑船还要大,经过考证的史料以及明代造船厂遗址里发掘出来的桅杆可以推算出郑和宝船大约是两千吨左右。 而洪熙官也从《永乐大典》里印证了,郑和宝船是五千料大船,分隔十几个水密舱,船长一百多米。 这样的船在这个时代俨然是一头无敌巨兽,这也是中华文明威名远播的凭籍。 如果没有明朝的自废武功,哪里轮到倭寇横行,早就把他们的港口荡平了,靠小舢板渡海吗? 只是洪熙官一直理解不了,为什么这样的武力会被废弃,真个就这么败家吗? 郑芝龙横行海上的凭靠就是福船,虽然比郑和宝船小,可也配备了二十门火炮,不然郑芝龙凭什么驱使倭寇。 船开过去在港口一堵,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郑家以一家之力尚可以做到这点,大明以一国之力却忍痛挨揍,实在是窝囊。 洪熙官有后世的思维,能分析出这种状况是皇帝与士大夫阶层争斗的结果,可最根源的原因是什么过程是怎么样的他并没有答案。 不过不要紧,很快他就在琉球找到了。 三艘千吨钢铁战舰冲进了那霸港,引来十几艘木头战船出海阻拦。 一来天地会的战舰很大,远远就能看到,二来战舰上没有风帆,只有冒出了滚滚黑烟的烟囱,太怪异太惹眼了。 这些出来围堵的战船挂着萨摩藩的旗号,洪熙官可不会跟他们客气,当即下令不减速,直直冲过去。 反正东瀛的战船上又没有能伤及三艘主力战舰的火炮,就跟用脚踩蟑螂一般,怕什么。 旗令一出,镇远舰就一马当先加速到巡航速度。 洪熙官是故意的,既然舰号镇远,那就得把威名立下,得让东瀛人以后看到见镇远舰的旗号就胆寒。 已经将战船上的萨摩藩武士吓得魂飞天外,这三艘巨舰以如此高的速度冲过来,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 特别是镇远舰排浪而出的速度,就像一支利箭一般,远超帆船满帆乘风的速度。 而且这三艘战舰太大了,萨摩藩的船只在它们面前就像是大像面前的哈巴狗,也就钢铁战舰的十分之一大小。 随着镇远号的阴影笼罩住木船,萨摩藩武士吓傻了,口中大喊着郭几拉,似是离魂一般。 还有些灵智的萨摩藩武士像下饺子一样跳进海里,也有些干脆闭上眼等死,也不乏瞪大眼呆愣不动的。 迟了,镇远号将挡在航道上的木船拦腰撞断,巨大的尾流又将跳海的萨摩藩武士卷入海里,等待他们的命运就是去海底喂鱼。 后头的东瀛战船已经在转帆了,它们想避开,可风帆的动力又哪里及得上燃煤的蒸汽机。 三艘钢铁战舰呼啸而过,海面上就只余下满目的碎木片,还有几个因为船只下沉而绞起的旋涡。 不用补枪了,活口是一个都没有,人又如何扛得住螺旋桨的尾流。 重光号拉起汽笛,镇远号和神威号立即响应,三船慢慢减速,向着那霸港口靠过去。 望远镜上已经可以看到岸上的动静,那些跑进跑进的了望哨和小型炮台已经进入了眼帘。 战舰上的十寸火炮已经开始摇动,各自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没等多久,主炮和侧舷的副炮纷纷开始鸣响,都没有直接打目标,而是打在了海上,炸起了一丛又一丛的水花。 这是试炮,为了调整准星。 接着就是诸炮齐鸣,也不多,主副炮加起来总共那就九门,稀稀梳梳的。 那霸洪港岸上的炮台还有一些萨摩藩武士站直了向海上观瞧,看稀奇。 当前的火炮水准不高,一般说来是打不了这么远的,而且舰船上的火炮真要开火那就是数十台火炮齐射。 不说西洋战舰的百炮轰鸣,就是郑家的战船也装备了二十门火炮。 重光、神威和镇远舰都是主炮一门,舷炮两门,光看样子还真不够瞧。 可就是这几门不够瞧的火炮,却越过了十几公里的洋面,一发入魂,砸在了炮台和码头的堆垒上。 场面很壮观,大约有一两百人被第一次射击送上了天,远看就是一团团的烈火在岸上炸起,还有一些个像蚂蚁一样的小黑点被滚起的烟尘托起炸散。 跑是跑不掉的了,第二轮射击也就隔了五秒,这些萨摩藩武士就算醒悟过来,也跑不出五十米,还在火炮的杀伤力范围内呢。 十寸的主炮,八寸的舷炮,怎么也得有个五十米的杀伤半径吧,不然朱红枚就会认为她的化学知识受到了侮辱。 仅仅是一分钟,那霸港的炮台和码头堆垒全都不见了,连一个弹药基数都没用完,整个那霸港就被“冲洗”干净。 当然是地面,那霸港的上空还被滚滚的硝烟笼罩着,那是萨摩藩武士不散的亡魂。 不用再打了,再发射就是浪费弹药,重光号挂出了旗令,靠岸,抓活的。 等真靠了岸,看到的场景也挺惨,木质的栈桥已经炸散了,码头上到处散落着尸体甚至不完整的细块。 好在堆垒的沙包被炸开,沙土铺匀了那霸港的码头,才让地面没有那么难看,但沙土都染上了红色。 没有人再来阻挠,萨摩藩在琉球的武士也就千来人,就算没有在刚才那场大爆炸中阵亡,散落开来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洪熙官站在船舷上,用望远镜观察远处半山腰上的王宫,发现有一些人正急匆匆地从里面涌出,向着码头这边奔来。 他们手上擎着的是前明授予琉球王室的三爪龙旗。 看来还是有明白人啊,而且郑克爽多半也在那霸,不然不会天地会的战舰一开炮,他们就清楚来的是谁。 清廷在数年前向琉球王室授了印信,如果不清楚来人的身份,没理由他们不扛出清廷的王旗,而是翻出压箱底的旧货。 洪熙官下了令:“登岸,搜索潜逃的萨摩藩武士,将郑克爽和冯锡范活捉。” 没了栈桥,将士们只得施展起轻功飞跃两三丈远的舷隙,幸亏随舰出征的将士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武功高手,不然还会有点小麻烦。 现在嘛,蹬萍踱水也许做不到,飞跃这点距离还是小菜一碟。 当然场面也吓人,数百人像飞鸟一样滑过空中冲到岸上,让急急忙忙向码头奔来迎接“王师”的队列明显一滞停了下来。 他们估计也提心吊胆,来的莫不是天兵天将,也没见哪朝哪代的王师这般夸张。 也有作用,来人更客气了,几乎是战战兢兢。 当自称尚贞的琉球王来到洪熙官面前时,这位年轻人的脸色几乎就像是扑满了粉一样煞白。 “下国小王尚贞拜见大明将军。” 尚贞的姿态放得很低,连腰背都弓了起来,洪熙官也不想为难人家,虚抬了抬手:“免礼,本帅乃大明重光帝座下招讨使洪熙官,琉球王不必多礼。” 洪熙官说出身份时分明看到尚贞的身子颤了一下,然后他轻轻地吁出了一口气。 心一动,洪熙官挖了个小坑:“王上知道本帅的身份,不知从何得闻?” 洪熙官想印证一下,却吓着了尚贞,他明显地愣住了身形,醒过来又一鞠到地:“罪臣接受了满清的册封,实在是罪该万死,愿以一命抵罪,还请大帅莫要为难琉球百姓。” 尚贞答非所问,洪熙官也不在意,摆了摆手:“王上言重了,本帅无有加罪之意,重光朝也不兴这个,所以王上大可不必如此。” 这时尚贞才终于喘大气了,他又行一礼:“是从停驻琉球的汉土商人口中得知天地会。” 果然如此,看来琉球就是郑克爽的巢穴了,洪熙官又进了一步:“是郑家小官和冯军师?” 尚贞点头:“郑小官和冯军师与萨摩藩武士同来,在那霸布了防,还告知小王一体配合,不然便会刀兵相向,小王迫于无奈只得与其周旋。” 洪熙官点点头,不置一词,只静静地负手而立,等待着手下将士归来。 尚贞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在一旁陪着,只是他脑门上不断地爆出豆大的汗珠,看来十分惶恐。 洪熙官了懒得劝慰,小国有其生存之道,明朝亡了,他们也没有办法螳臂挡车。 为了生存向清廷请藩也说不了什么,不请藩,萨摩藩就把他们给灭了。 历史上就因清廷的藩属册封,东瀛才没有办法一口将琉球吞并,一直拖延到了甲午海战。 甚至此后,琉球也一直坚持内附请藩,若不是满清实在是不争气,琉球也不会并入东瀛。 在两强中虚与委蛇,难免东倒西歪做墙头草,怪不了琉球,只能怨自己不强大。 只是与郑克爽勾结这一节,洪熙官还不是太肯定,所以他想等一等,看看详情是什么样再做决断。 大约过了有三刻钟,将士们也回来了,押着五花大绑的郑克爽和冯锡范,后头还跟着一群期期艾艾的的家伙,被推推搡搡地缓缓行进。 郑克爽和冯锡范脸上被揍得青一缕紫一块的,应该是将士们的“杰作”。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地会的将领武功又进了一层,现在解决冯锡范已经不需要洪熙官亲自上手了。 可其他的人脸上明显没有伤痕,却不知为什么脸色黑臭,又被将士们恶待。 等到这一行人回到码头上时,洪熙官还是悠然地向郑克爽抱了抱拳:“郑二公子,冯军师,又见面了,看来二位别来有恙啊。” 郑克爽可能是吓坏了,低垂着头不应声,冯锡范则是一脸的不服气,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成王败寇,既然又落在了洪大人手在,便不须多言,要杀要剐息听尊便。” 洪熙官没生气,依然沉静地点了点头,然后望向尚贞,指着那十几个没有被捆绑却一脸颓然的人问道:“王上,本帅有一事不明,这些人是何身份?” 尚贞低眼避过了洪熙官的目光,却还是答了:“他们是中原的大商,皆从事海贸。” 可琉球王的话声一落,天地会的下属就附耳洪熙官:“总舵主,岛上有他们的火药作坊,还有造船厂,规模很大。” 洪熙官的目光一凝,有些发冷,琉球盛产硫磺,它是制造火药的原料,可海商需要大规模制造火药吗? 尚贞见势不妙,忙出声解释:“这些中原大商在琉球有产业,每年都能给琉球提供大量的税收。” 没有理会尚贞的故作轻松,而是梭巡了这些气色灰败的之辈,突然问了一声:“有没有海宁陈家的?” 这一列人中有一个听了洪熙官的发问,明显地浑身颤粟了一下,却不答腔。 洪熙官不管,又一次发问:“这么说杭州的汪家,松江的徐家,江宁的周家等也都有了。” 不止一个人发冷寒了,一群人都抖筛起来。 这些就是沿海各大豪族的代表,说什么海贸,他们就是海盗。 当前的海贸就是海盗来经营的,他们用手里的武力来保证航道,并独霸所有的海洋贸易,一手刀枪,一手货物。 还不仅仅是海盗,这些家族的背后都是一个世代官僚世家,甚至有当上当朝阁老的,松江的徐家,就是徐阶的徐家。 明朝抗倭的功勋大臣胡宗宪就是死于除阶之手,罪名是勾结倭寇不法。 胡宗宪的靠山严世藩,罪名也是勾结倭寇,严嵩和严世藩祸乱朝纲是不假,但硬上把倭寇的罪名扣到他们头上,也确实是荒谬。 可谁让他们挡了徐阶的道呢,江南四十万亩良田在徐家手里面,垄断了松江府的织造,而产出的生丝就是海贸的最大宗货物。 明白了吗?徐家就是倭寇的主子,他们引来倭寇祸乱东南,将明朝的经济政冶弄得一败涂地,最后还可以把罪名扣到对手的头上。 明朝皇帝的罪已诏,就是被这些人逼出来的。 洪熙官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明朝要禁海了,因为这些海盗的背后是官僚阶层,他们上下其手,造出来的船会有很大的一部份成为海盗的战船,铸出来的火炮和火药,在会成为海盗的武备。 既然造出来都会资敌,蠢笨的皇帝就干脆将这些产业全封了。 可明朝的皇家就没想明白,自断双臂是没有办法斩掉对方的触手的,只会加速自己的灭亡。 再看看海宁的陈家,将来陈阁老会受三代清帝荣宠,只因为他们会交出手里的海贸利润,充当康熙、雍正、乾隆的钱袋子。 这是康熙吸取了前明的教训,把这些势力收服,让他们为清廷服务。 别看崇祯不断地发罪已诏,可历史上发罪已诏最多的不是崇祯,而是康熙的老子顺治帝。 崇祯帝才发了六次罪已诏,顺治却整整弄了八回。 稍有天灾兵祸,士大夫阶层就会将罪过推到皇帝身上,也是康熙精明,他知道不能重复他老子的路,跟这些手无缚鸡之力却满腹毒计的书生不能讲理,他举起了他的屠刀。 洪熙官也打算跟康熙学一学,他们仅仅要举刀,他还要用利舰巨炮将这些阻碍全都轰开,让重光朝这条大船像利刀一样斩开狂浪,重新梭巡于世界之洋。 第196章 千骑卷平冈 洪熙官不但没有杀郑克爽和冯锡范,连带着那些江南豪族的人也一并开释。 也不用解释,天地会的会众这几年也扫了盲,教材就是小说话本,里面还就《三国演义》最受欢迎,他们自动脑补了一出七擒孟获。 还有能跟洪熙官开玩笑的:“总舵主神机妙算,已经两擒两纵郑克爽了,事不过三,下一次他们总不好意思再跑了吧,孟获那是蛮人不通礼数,郑克爽和冯锡范可是读书人。” 可洪熙官却笑骂起来:“哪来那么多神机妙算,诸葛亮七擒孟获是为了让夷人归心,我可不想让郑克爽这些人归心,我让他们回去是为了让满清的多操些心。” 这一次郑克爽和冯锡范都被催眠了,没让他们当内应,而是让他们坚定跟天地会斗到底的决心,如此他们就会尽心尽力地将康熙拖下坑。 也不怕他们哪天觉醒,反正双方的仇口够深,不共戴天了都。 如此也可以帮韦小宝指条明路,洪熙官以后顺着他们的线索跟下就能可以摸到康熙的脉络。 更深的一层意义是给康熙送点外援,郑克爽和冯锡范不算什么,那些豪商才是主力,他们每一个人背后有都一个大家族,不管是武力还是财力都相当可观。 康熙小皇帝还是太弱了,不给他加强一下实力,他又如何能够跟鳌拜、三藩这些人掰手腕呢。 郑克爽和冯锡范只是他们的引子,让两人带头,领着这群海盗投奔康熙去。 于是郑克爽他们被神威舰送走了,会将他们在长江口扔到岸上。 神威舰要回去跟苗显汇合,拉上煤和各种物料以及人员再回那霸。 既然琉球打下来了,洪熙官就决定吸取明朝的教训,不走了。 不但不能让这片海让出去,还得牢牢地守住它。 在琉球这里造船生产火药,把琉球当成一个生产基地、中转站和堡垒。 琉球位于东海顶部,离黄海沿岸也不远,既能压制东瀛,也可西顾神州,如此可以辐射整个中原的海岸线,半个太平洋也落在了天地会手里。 在琉球安家就得打扫周边啊,特别是一些虫蛇要清理干净,不能让它们乱咬人。 那霸一役已经扫掉了萨摩藩的差不多一成的实力,算是断其一指。 可想要让它断气就得主动出击,不然过不了多久就会让萨摩藩恢复元气。 萨摩藩手里握着东瀛海战的主要力量,不仅仅是船,还有水手,等它养好伤,它还会再来琉球搞事的。 此外还有北边的长洲藩,那是以后东瀛陆军的发源地,这两个藩掀起了倒幕运动,为德川幕府的江户时代划上了句号,也垫定了东瀛维新政府的主干。 洪熙官可不想让它们发展壮大,趁着它们还在幼年期就帮他们去了势,弄成两头勤勤恳恳拉磨耕田的牲口多好。 眼下是德川幕府的初期,幕府对东瀛的统冶力还比较强,全东瀛上下两百多个藩,大部分听命于幕府。 江户幕府的第四代德川家纲正学着明朝实行锁国政策,以加强幕府在东瀛的统冶。 德川家纲这么做是吸取了三十年前岛原之乱的教训,不让国民接触外来思想文化。 而这个举措也断开了东瀛与外界的往来,包括海贸,中、荷海商只能在长崎通航通商,交易对象也只能是幕府。 中原的这些豪商群集在琉球恐怕就是这个原因,航海得有一个受控的补给基地,他们会先在琉球碰头,再组成商队统一与德川幕府交涉。 洪熙官想着这些,心领神会,这不是大明倭寇之患的翻版嘛,要不也给江户幕府来个“西寇”? 就以游击的方式,战舰围着列岛转,选着哪是哪,然后组建陆战队登岸,冲过去把大名的军队干掉就撤,如此就能将江户幕府拖垮。 只有这样才符合中原的利益,也别让什么天皇坐大了,直接把将军、大名们全端掉,让东瀛重回战国时期,打出一个崭新的东瀛来。 以后东瀛也是这么被打开国门,由此而走上了维新的道路。 与其让西方思维灌进东瀛武士的脑子里使其彻底野蛮化,还不如换成东方式的新思维,至少这样对于东瀛百姓来说危害没那么大,日子可以过好点。 当前东瀛是经常发生米爆动的,就是下层武士和百姓实在吃不饱肚子,组织爆动抢米吃。 为了一口吃的,东瀛百姓连命都顾不上了,可见幕府的统治有多么差劲。 可不是说说,在东瀛爆动,过后如果战败没有办法推翻大名的统治,那么接下来的命运就是死亡,动辄屠城。 岛原之乱就是其中影响最大的一次,幕府齐集了十几万的军队,又在荷兰炮舰的帮助下才平息了这次动乱,还彻底地灭口,几万人全都斩首。 虽然岛原之乱打着天主教旗号宗教运动,但其根本是江户幕府在东瀛大肆收拢土地,要将自耕农变成幕府、大名的农奴,吃不饱饭的下层武士和百姓就忍不住了。 这一点倒是很像明朝后期的状况,剧烈的地土兼并让农民没了活路,于是农民起义此起彼伏。 有没有办法解决呢?洪熙官也想找答案。 如果将大地主阶级全端掉,使得农民有田耕种,再引入工业产业,是不是就能避过像明朝那样的败亡,也避免东瀛走上像满清一样的军国制道路。 洪熙官觉得在这里搞搞试验也不错,还可以弄一个样版让各方人士看看,如此将满清搞倒以后中原也可以摸着石头过河。 而且在东瀛列岛搞事有优势,除了战舰领先对手一个世纪,琉球还有马,是很适于作为战马的蒙古马种,耐力好生存能力强,速度也不算慢。 明朝与琉球进行进朝贡贸易时,琉球市马就是其中主要的交易内容。 以琉球马组建骑兵攻打东瀛本岛,练习骑战,可以为接下来与满清接战锻炼队伍。 在没有机械动力之前,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还是无可替代的,要跟满清打,骑兵就不能缺。 炮舰加陆战队的模式,风险又小,经验值也多,没有哪里比东瀛更合适练兵的? 而且洪熙官手里还有大招没用,正好可以试一试。 洪文定的控兽之法当然可以用在战马上,如果整理推广得当,可是一项比草原上的骑术更厉害的法门。 其实琉球也是有草原的,几个大的岛上都有天然生长的草原,可能是从元末明初开始一直从事马市交易的原因,很多蒙古马种在琉球繁衍生息,成了野生种。 所以明代从琉球买马,并不一定是耽罗马,还有可能是琉球本土繁育的马。 数量也不少,洪熙官从尚贞那里得到的数据,搜罗一下可能都有个两三千匹。 这就很夸张了,如果悉心培养,组建一支骑军都有可能。 耽罗岛可以养几万匹马,草原面积不下于耽罗岛的琉球群岛,也一样能容下同等甚至更大的规模。 而且琉球地处亚热带,这里出产的马适应中原尤其是江南的气候,用来作战养护起来负担很轻。 那就不能等了,洪熙官给苗显送去了信,让他挑出从高原、草原上交换得来的好马送到琉球来,天地会在这里训练骑军。 素质再好的部队没见识过血与火都成不了军,在内陆直接与满清接战时机又不成熟,不如就用东瀛来练手。 还能给琉球的百姓找一条活路,他们除了种田当农夫也干不了别的,养马正合适。 洪熙官仿佛都看到千骑卷平冈横扫东瀛列岛的情形,想一想都令人心潮澎湃。 对了,可以用战舰在北海道登陆,那里也有马,将马匹集中起来,积少成多,骑兵就练出来了。 此后数月,天地会的船队源源不断地向琉球送来马匹,洪熙官也从会众中挑出能使用控兽法与马匹进行交流的将士,并以他们为班底开始训练骑术。 控马最难的地方在于了解马匹的状态,当骑手可以知道马匹的情绪时,就立即成了“老司机”。 这比开车难,又比开车容易,开车是看着仪表盘了解车辆的状态,车辆并没有感情,而骑马却可以直接与马匹交流。 培养战马适应战场状况,使之不惊慌,能听从指挥有序地行止,这样的战马集中起来,一支强大的骑军就诞生了。 其中的道理并不复杂,利用真气来感知马匹的气血运行,马匹的“情绪”就藏在其中。 这也相当于一种马匹身体状况的实时检测,情绪激昂时马匹的“经脉”会加速,呼吸和嘶鸣会有不同的表现,肌肤也会有不同的应激反应。 这些都可以通过功法来感知,并总结成为经验套路,能复制能推广。 洪文定能命令五小毛,就是通过这样的方法进行,在兽类产生情绪时及时地引导,就能让它们保持在好状态,并能接受抚慰或指令。 有经验的优秀训兽师也是通过这样的方法来训练兽类的条件反射,让它们的行为逻辑始终处于受控范围内。 这样驯养兽类比强制性地屈服它更能令野兽保持愉悦的心情,就跟教育小孩道理一样。 总是棍棒教育他们也不太愿意听话,有棒棒糖哄,哄着哄着他们就会形成习惯性的思维,行为就规范住了。 这也是人体直觉反应的另一种应用,只不过将人体的直觉与马匹或其它野兽进行了关联。 一些普通人能跟禽畜交流并让它们听话,就是这些人的行为逻辑与感知正好与禽畜共通。 天地会的骑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本来就掌握了与兽类交流的能力和技巧,只需适应一下马匹,很快就形成了战力。 不得了,像是给马匹装上了听话的差速器,当它们要加速时,颈脖上的肌肉会变得紧崩,还会嘶鸣一声,好像告诉骑手们:坐稳扶好了,咱们要冲锋了。 也不用担心被颠出去,要减速时,摸摸马脖子它们就知道了,还会灵活的减速,并主动引导骑手适应冲量的变动。 甚至还可以讨价还价一番,马儿嘶鸣两声,意思是昨晚的精料味道不够好,不管饿,才跑那么两下腿就有些软,都快吐白沫了。 骑手的应对也简单,捋一捋马鬃,好办,停一下,带着黄豆呢,要不嚼两口? “嘶嘶”,行,你这个主人良心滴大大滴好。 如此控马,可比用鞭子和缰绳来得更舒服,大家都不累,总能让马匹保持在最精良的状态,人马如一就出来了。 天地会的骑军可能是组建最快的精骑部队,就连琉球的土着们都觉得神奇,野性难驯的野马到了天地会的将士手中,短短个一两个月,就像养在家里的儿子般听话。 以琉球王尚贞为首的当地土着,也息了三心二意的念头,还是别想其它了,大明朝的将士战力太高了,不旦武功了得能飞能跳,摆弄起畜生来都通神,没有谁是他们的对手。 而且呆在大明手下也不错,至少日子比以前活泛,大家填饱了肚子,脸上有了红润。 洪熙官向琉球输入了粮食,也给了琉球民众工作,只要他们勤勤恳恳,得到的“工钱”就足以让他们过上以前难以想象的富庶生活。 其实不是钱,都是粮,干一天活可以得到足够一家子吃上两到三天的粮食。 而且那些“突突”叫的机牛也让琉球百姓震惊,耕田的速度顶他们十个人刀耕火种。 哗啦啦开过去,他们就跟在后头点种子合土施肥就行,连浇水也不用肩挑手提,一个长管远远地拉过来就哗啦啦的喷,就像是勒令龙王降雨。 是锅驼机展神威,不管是机耕还是抽水灌溉,锅驼机都顶用。 天地会的神异一下子平伏了琉球人动荡的心绪,眼看着明年就会大变模样,至少不怕风灾飓变,只要种一茬粮食就能吃上两年。 除了有先进的机械,琉球还有大量的天然肥料。 积年的鸟粪堆积发酵成了复合肥,只要挖出来,就能让庄稼飙长,那速度,还真吓人。 农夫们都连夜守在田地里,想要看一看神仙什么时点施法赐下福缘,还有些百姓们在田垄边上供起了神像,乞求保估感谢神灵,不然没道理,种了一辈子庄稼也没见过这样疯长的。 人心稳定,兵精粮足,可以开战了。 第一站洪熙官选了北海道,那里有一个大平原,平原上有更多的马。 而且北海道是虾夷人的地头,幕府的势力薄弱,松前藩在这里建立福山城刚刚五十多年,依然征伐不息。 在渡海建城的过程中,松前藩就向虾夷人发起进攻,不分男女老幼,见人就杀。 天地会在那里登陆攻击幕府的军队,还会被虾夷人视为“王师”。 还真不夸张,当两艘战舰在海峡里向着福山城开炮时,洪熙官就通过了望远镜看到了一群从密林里冲出来的虾夷武士向着战舰的方向拜伏,好像是感谢上苍降下神火,给松前藩施以神罚。 福山城的规模小得可怜,大约就也是容纳两千三武士的一个寨子,几轮炮火下去,土木结构的寨子就被夷平了,就连那个三四丈高的堡楼也塌了半边,没死于炮火的松前藩武士正慌张地向野地里奔命。 火炮他们见过,但打得这么远爆炸如此剧烈的火炮他们还真就料想不到,以致于松前藩的炮台连烟都没有冒出一丝就飞上了天。 得跑啊,不跑这支不何从哪来的军队还不把他们给撕碎了,就连松前藩的藩主都带头跑了,衣衫都不整了,发髻也披散开了,形如厉鬼。 重光号和镇远号消除了隐患才靠了岸,打开后仓,数百骑早就整装待发的骑兵冲上了码头。 这一次吸取了教训,战舰没有轰炸栈桥。 也就是五百骑,两艘战舰就只能容纳这么多马匹,还把船舱塞个了满当。 舱室时充斥着一股马粪的腥臭味,一闻到新鲜空气,战骑们早就按奈不住冲了出来。 战马一上岸就奋起了四蹄,排成了一线向着松前藩狼狈逃窜的身影追了过去,轰隆隆的马蹄声像滚雷一样激鸣,还有兴奋的战马嘶叫,混成了一曲交响乐。 马背上的骑士抽出了长刀,他们有枪有手雷却并不准备使用,这一战就是要检验骑兵的训练成果,他们的马刀早就磨利抛光,正等着饮血洗锋。 一条长长的烟龙被战马扬了起来,也像一把利刀一样向着原野上翻滚爬蹿的松前藩武士挥去。 洪熙官没有带队出战,静静地在舰艏上举着望远镜观察,这样的小阵仗就不须劳动总舵主了,只能算是大考前的小测验,考分低于一百都算不合格。 不过骑士冲锋的样子还是让洪熙官激动不已,真正看到如此场面才能理解苏子词章中蕴藏的豪气。 那青葱翻拂的原野,粉艳摇曳的樱花,以及在骄阳春风里飘扬的龙旗,构成了一幅舞动的画卷,并附上灵动的气息。 而战士们手中的长刀和胯下的马蹄,才是在这幅画卷上刻下功勋的笔。 第197章 牵黄擎苍惘 魏溯难一觉醒来,看了看床头的手机,才六点十分,舍友们还在蒙头大睡,时不时打出小呼噜。 适应宿舍生活并不算难,虽然一开始老大的鼾声、老二的磨牙以及老三的臭脚让人难于入眠,但魏溯难还是摆平了这些小沟坎。 只要一进入梦境外界的影响就屏敝了,五蕴皆空。 以至于舍友们都羡慕魏溯难,综合起来就一句话:“怎么轰炸机、机关枪和毒气弹都难不住老幺,睡得像猪一样香!” 不要在意细节,只是同学关系处的好的表现,以魏溯难展现出来的强大背景,舍友们还敢跟他开玩笑,说明没隔阂不将他独立象限。 傻大个的人设让魏溯难很好地融入了科大的环境。 昨天刚刚结束的军训也没能难住他,大太阳下站三个小时军姿他也没汗流浃背。 要不是魏溯难低调惯了故意整出点毛汗来,只凭调整呼吸就能将汗液锁住。 也因此激起了教官的好胜心,变着法地挑战他。 既然被视为傻大个,阳光小子也乐呵呵地迎战,人设不能崩啊,就是这么楞。 横的怕愣的,不管是掰手腕还是俯卧撑,魏溯难都能恰好与所有的教官打成平手。 就连军体拳过过手他也没占教官便宜,只是教官也沾不到魏溯难的身罢了。 能说得通,那牛高马大快一米九的身高和有棱有角的肌肉块都给出了足够的说服力,再加上魏溯难也是“特训”过的,反应敏捷有错吗? 那些教官们看魏溯难的眼光好像是看见了路边的狗头金,恨不得把他搬回部队去。 昨晚欢送会,两杯啤酒下肚之后魏溯难的连长还感叹:“你小子要是到了部队就是个兵王的料,不参军可惜了。” 还是带队的政委有见识,一拍连长的后脑勺:“你懂个啥,科大的高材生去当大头兵才可惜呢,没小魏他们我们拿烧火棍去跟别人拼命吗?” 话糙理不糙,出力的还得靠吃脑的才能增加战斗力。 不过同学们都没有深刻理解魏溯难的脑力,所以他荣膺了班里的体育委员,还被院学生会特招为体育部副部长,算是坐实了四肢发达的特点。 这在新生里算是比较难得,谁让魏溯难现在是“姐宝难”呢,萧拟紫亲自出马推荐。 萧学姐已经升任物理学院学生会的生活部部长,甚至风闻学生会副主席也是板上订钉。 女生票太厉害了,哪怕科大是个和尚庙,可一个女生也能影响许多个男生的决定,眼湛湛地看着,即便肚子里问候“姐宝难”祖宗十九代,该投的票也得投。 对了,魏溯难还当上了科大武协的主席。 因为没有任何人敢冒着跟严晶心单挑的风险给魏溯难脸色看,所以武协里的高年级老油条决定干脆都看魏溯难脸色算了。 课题组也进了,学分也捞了,把魏溯难抬上去,他们就不用再下一趟严晶心的“油锅”。 被两位小大姐阴影笼罩就是这么恐怖,别人是左青龙右白虎,到了魏溯难这就是左牵黄右擎苍,皆非易与之辈啊。 严小大姐那边要拆家,萧小大姐鹰眼觊觎,魏溯难只能接受弹性测试,希望两边拔河别把给他撕了。 魏溯难也不想站中间来着,机智如姐宝难怎么会看不出萧拟紫的意思,他躲还来不及呢。 可萧拟紫擎起了王主任和陈院长的“尚方宝剑”,魏溯难躲也没地方躲,以后做课题还得仰仗这两位大佬。 而本该为魏溯难充当遮阳伞、挡箭牌的系主任小郭同志最近被潘院士罚去量子计算机课题组那边面壁了,他也没余暇管顾魏溯难,所以姐宝难就被联手攻关了。 入学典礼、分班、军训、迎新晚会、学生会改选,这一系统组合拳下来,魏溯难被萧拟紫打蒙了。 萧学姐总会不经意地出现,在转角那里挖好坑,再给魏溯难念一念紧箍咒,反正别想跑。 一直被萧学姐提溜在身边,连答应好的去交大应卯都得请假。 这也是洪文定觉得爹娘吵架的原因之一,其实没吵,是洪熙官被单方面输出而已。 今天终于放假了,萧拟紫的所有明枪暗箭都被他挡了出去,他得去一趟交大,直面惨淡的人生。 再不去就不是惨淡了,而是鲜红了。 魏溯难轻手轻脚地下了架床,一点响动都没弄出来。 如果此时有放大的慢镜头,就会发现一触碰到魏溯难的皮肤,他的肌肉就会弹簧般条件反射地收缩,完全不依赖于神经反应。 一分钟内麻利地搞完了洗漱,舍友们半点不曾察觉,魏潮难抄起背包掩上了门,出发! 有敌情,当魏溯难快下到一楼时,猛地听到了萧拟紫和宿管阿姨打招呼的声音。 自从练出了直觉之后,魏溯难的听觉视觉都比以前好了太多,很细微的动静都能分辨,更何况从二楼到物院男生宿舍的大堂直线距离连二十米都没有。 他掏出手机一看,还不到六点半。 昨天萧拟紫提出国庆假期要带着魏溯难去市区逛逛熟悉一下,已经被他严辞拒绝,按严晶心的说法:同学聚会。 当时魏溯难以为这一波警报已经解除了,没想到萧拟紫来了个先斩后奏。 估计是怕魏溯难推托就用上了厚脸皮大法,直接堵门,理由很好找,比如怕他不熟路送他出去云云。 伸手不打笑脸人,如果魏溯难没有同学聚会就不好解释了。 萧学姐的全场紧逼太吓人了,盯人防守也不是这么搞吧? 但没办法,萧拟紫是院学生会的生活部部长,还真有检查宿舍的权力。 哪怕是出入男生宿舍,只要萧拟紫不尴尬,尴尬的是那些“纳凉”的木头们。 敌人太强大,得闪。 魏溯难倒退两步,看了看周围环境,走廊“逃”不脱,有安全网,从阳台跳下去他是没大碍,可这种行径能把保安吓出心脏病来,周围有监控。 通道只有一条,怎么办? 退进了二楼卫生间,屏住呼吸,不是怕萧拟紫听到声响,而是这里的气味太犀利。 萧拟紫的脚步声很好认,软底板鞋的声音很轻,再加上轻盈的体重和步伐,不用轻功的话比严晶心响声轻。 历害了萧学姐,跟严晶心差不多身高,体重顶多也就百斤挂个零,深得女生的美体大法呀。 怎么想到这些有的没的,魏溯难发现自己有“中毒”的征兆,忙排出了脑里的乱绪。 谁让大魔王总是幺儿舞呢,吃什么都像小猪样,唔,今天要以素菜为主,多补充纤维素。 这里也不是想菜谱的地方,味道不搭,还是稍后高铁上再斟酌一二。 等萧拟紫的脚步声消失在二三楼之间的楼梯转角,魏溯难嗖地一声蹿出了卫生间,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 他一步跃下半层楼梯,脚尖一垫,手在楼梯扶把上一按,腾身再起侧跨过扶把就落到了下一层楼梯中间。 同样的动作再来一遍,魏溯难像灵猫一般三步就下了楼,稳稳地站在了大堂转角。 这中间一点而声响都没发出,因为他的知觉很灵敏,脚一着地就卸劲缓冲,每一块骨骼和肌肉的配合都妙到毫巅,时机也一刻不拉,正正好。 不需缓气,拉好了晃歪的背包肩带,魏溯难大踏步地走出了宿舍楼。 还有空给宿管阿姨亮了把阳光脸,晃得宿管阿姨眼晕,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忘了似的。 等十分钟后萧拟紫一脸惆怅地下到一楼,宿管阿姨才想起来:“小紫,那个笑得很暖的大高个刚刚出去了。” 萧拟紫也只能原地跺脚,错过了。 她大意了,魏溯难有可能出来先上了个厕所,可她也没法在卫生间外面守着,味道不对啊! 魏溯难信步在人群中晃来晃去,看似悠闲却一点也不慢,云龙百变的身法被他用得炉火纯青。 旁边的行人也没察觉,人影在眼前一晃就没了踪影,也只以为自己眼花。 说穿了不复杂,只要反应速度够快,都不用行动速度快,只需在形成视觉暂留前离开对方的视线,就相当于移形换影。 电影也是一秒二十四帧,超出了这个帧数,视觉是不敏感的。 所以只要动作的节奏掌握得好,云龙百变不需要动用到真气,更不必跑出光速来。 可魏溯难还是用了最大的劲,这么急匆匆地开溜也是防了一手,万一萧拟紫穷追不放呢,料敌从宽御敌从严,飞毛腿走起。 出了校门,网约好的专车已经在等着了,魏溯难打开车门坐上去,扶了扶平光镜:“师傅,高铁站,谢谢!” 终于冲出重围了。 没多久又落进了罗网里。 下了高铁,严晶心已经在接车门外候着了,看到魏溯难的阳光脸还有些雀跃来着,马上又晴转阴。 魏溯难只得傻呵呵地上前:“心姐,不是说好了我会网约车去交大吗?” 严晶心撇嘴:“就不能省一个字?” “哎,姐!” 缠丝手都用上了,这是苗显的招啊,明白了,朱红枚也是苗显的大姐大,严晶心会了也不奇怪。 破不了,忍吧,等一下还有无敌风火轮呢。 魏溯难是故意的,这样能让严晶心消消气,同时也转移注意力,让她忘了计较请假的事。 然后魏溯难一路上都跟严晶心讲琉球、北海道的风光,说得严晶心心驰神往。 也让开网约车的大哥都在心里暗骂:“就吹吧,刚去东瀛旅游回来不得在机场约车吗?怎么跑到高铁站来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太浮燥。” 可大哥看看自己手里方向盘上的“逼压低”标志又没了心气,装不起来,算了,大哥不说二哥。 等魏溯难和严晶心到了交大,大魔王已经全然忘了今早起来时的信誓旦旦,她连魏溯难的手都挽上了。 这是要在交大官宣啊,魏溯难压力山大,他一路上看到那些男同学的眼里有刀子,刀身已被无名业火烧得通红。 没有喜闻乐见的打脸环节,严晶心本就是交大新一代大魔王,这些师兄们也只能在心里画圈圈打小人,跳出来自主适配想都不要想,交大也是学霸圈子,概率论、博弈论什么的都是常识。 严晶心却早已突破了交大的常识,成为了传说,喂了交大男生不少袋盐,齁死了。 顾奶奶拿着严晶心“斩赤龙”时的病例申请免军训,理由是心心同学健康没有问题,身体状态差。 组织纪律性?严同学还是国家武术队的在册陪练呢,三从一大人家打小就熟。 此外,严晶心也没有住宿舍,就连她的院长也不敢吭一声,顾奶奶在科大都敢横行霸道,在自家地盘那更是比孵蛋的母鸡还难缠。 她老人家的理由巨合理:“项目正在紧张的孵化,注意,不是课题,中期的成果都差不多可以进入临床实验了,生命科学院的校企在干嘛?还想不想发展了,耽误了课题是你们负责还是我负责?” 还真没有人敢挑理,严晶心只挂了课题的学术名义,对于成果和专利严晶心是一点条件都没有提。 那就意味着严晶心很大方地将这方面的利益让渡了出来。 当然顾奶奶也不可能让关门弟子吃亏就是了。 但不管怎么说,课题一旦出成果,交大生命科学院能得大头。 所以顾奶奶提出的这么些小条件,可以忽略不计了,大家都修起了闭口禅。 就这样,严晶心住进了专家楼,就顾奶奶在交大的“居舍”,一套小别墅。 对于魏溯难的姗姗来迟,顾奶奶是很不满意的,她又在嘴里念叨了潘院士十几遍,总数加起来怕是不少于七百八十四次了。 谁让潘院士欠债了呢,还“阻挠”合作课题的交流,罪莫大焉。 是的,魏溯难这一次过来的名义是做课题交流,他一进顾奶奶的小楼就看到一位很和蔼慈祥的儒雅中年大叔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沙发那里当小受。 就这样的乖巧程度,也只得了顾奶奶一个短句:“心心的师兄,不用理他。” 怎么可能,严晶心的大师兄是生命科学院的院长,不论是从辈份上来论还是从资格上来讲,都比魏溯难的陈院长拔份。 所以魏溯难还是恭恭敬敬地拜见了同盟门派的师伯。 掌门师伯人挺好,就是见了魏溯难还不忘挖角:“难难,我跟着心心一起叫,咱们不用生份,我是觉得你可以修一个跨校跨专业双学位,这方面的手续很容易办,你的成绩也足够,怎么样?” 顾奶奶从厨房出来白了他一眼:“早干什么去了?迟了。” 然后顾奶奶就跟魏溯难使了个眼色,瞄了一起厨房,菜都买好了。 魏溯难赶紧使出煮夫遁,顾奶奶才方便跟大师兄耳提面命:“今天你有口服了,难难的厨艺就连我尝过的大会堂师傅都比不上呢。” 然后紧接着顾奶奶就叹了一口气:“难难的爸爸是潘院士的学生,人家那也是嫡传,不好做得太过。” 好吧,大师兄是一声都不吭,导师说啥是啥,咱今天就是个透明人工具人,只要带上嘴就行,不管说话,管吃好处。 魏溯难还真就弄了席全素宴,不单单为了严晶心的幺儿舞,还有顾奶奶年纪大了,也受不了油荤。 但菜品里都有荤味,只是去了肉和脂肪,味道依然被魏溯难留下了,渗透置换的原理被魏溯难用到了极致。 看到男票的表现,午饭时严晶心又对姐宝难稀罕上了,还向大师兄炫耀:“难难煮的菜可是比我们做实验还精细,我的组合复方其实就是生病时难难给我做饭启发了灵感。” 大师兄抿了一口老野芦笋汤,由衷而叹:“从这口汤就可以看出你们的实验态度来,确实是精益求精,一点油腥都没有,却把鸭肉的鲜甜与芦笋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这个纯度,怕是赶上用实验仪器来提炼了。” 魏溯难在心里给了大师兄一个大拇指,可不,他摇汤煲的速度一点也不比离心机慢到哪去,至少利用气劲形成的液流旋涡跟离心机是一样一样的。 顾奶奶很高兴,但嘴里不饶人:“吃你的吧,啰嗦,也就只有你不知道而已。” 大师兄嘿嘿一乐,在导师这,被骂了说明不见外,真要客气了,那脑门就得冒冷汗了。 顾奶奶对学生的要求标准向来是以严见称,严晶心这独一份只不过是因为严晶心自己的标准比导师的标准还高。 一句话可以说明白,就矫情,二哈一般。 她还真不跟魏溯难客气,午饭后衔着魏溯难就上实验室,科大那边课题还没展开,可交大这里的速度快得出奇。 魏溯难大老远地跑过来,假没度成,又当上了科学民工,规划得妥妥的七天乐算是泡了汤。 有诗为证,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好好的国庆假期,怎么就在实验室里欢度了呢,姐宝难懵中。 他想起了那段着名的台词:“曾有有一份花前月下的国庆长假摆在我面前,但是我没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第198章 小子问道茫 魏溯难这个国庆长假就在做实验与做饭之间度过了,他是很丧的,可严晶心开心坏了。 男票陪着熬实验室,那该多浪漫啊! “诶,刚刚那个标号的培养液再弄一份出来,你注意液温。” “好的,午饭都快凉了,你先去吃吧,我帮你看着pcr。” 看,暖得让人心慌慌。 还是有时间交流一下的,从实验室走回到“宿舍”的那段凉夜林荫道成了魏溯难不多的与严晶心聊天的时间。 也挺浪漫的,严晶心就挽着魏溯难,还半靠在他肩上。 魏溯难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跟严晶心会互相扶持依靠着一路走下去,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 在魏溯难心中爱情就是这个样,淡淡地,暖暖地,有微风拂面,有兰树浅香,总结一下今天的工作,商量一下明天吃个啥。 可他们讨论的话题就不是正儿八经的谈情说爱,都是关于如何把鳌拜干掉,如何把康熙拉下马,怎么样抽空江南的人口,如何安排开垦新种植区。 当然,严晶心也会问一问魏溯难在东瀛是如何席卷的,前天又打下了哪个城,昨晚又炸了哪个港。 要是他们的对话被人听了去,那真就得神经错乱,要么是怀疑这俩需要电疗,要么是怀疑自己需要抢救。 还好他们的话题别人听不到,顾奶奶是不掺和的,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怎么可能让她熬实验,坐镇后面指挥给点方向就行了。 大师兄倒是以指导实验的名义全程陪着,可除了论文格式和要点能出点力,从第二天开始大师兄就被淘汰了。 不是邓院长学术水平低,而是有太多东西严晶心和魏溯难没法跟他交底,所以除了实验技术大师兄能给点意见,对于实验过程和目的他都跟不上思路,或者干脆没有思路。 至于实验技术和器材的使用,让一个大院长来教这个真的好吗?况且严晶心和魏溯难也用不着。 有着梦境的加成,俩小那真是看啥记啥学啥会啥,不但不带二遍,速度还吓死个人。 对此顾奶奶喜闻乐见,还拿来敲打大师兄:“当了行政领导果然影响学术研究,要把心收一收,这个年纪还是能有所做为了。” 邓院长心里委屈,可邓院长他不说。 因为一师妹一师弟还真没让他感觉到智商优势,反而感觉到了重重的智商碾压。 要知道大师兄离着院士也只差了层窗户纸,捅破是迟早的事,不是学术积累不够,而是年份还没足,需要时间的发酵。 可大师兄在严魏二人面前一点优越感都没有,就这?还本科生? 他都主动跟导师商量:“提前毕业吧,两年,不能再多了,要不是一年在政策上不允许,我都觉得没问题。” 顾奶奶小手一挥:“没必要,混合着来,我的计划是让心心四年直博,反正课题积累足够,这样分散来跟着各个年级考试不用专门安排,不会授人以柄,至于难难,我说了也不算啊。” 这心操的,合着大师兄自作多情了。 多情总被无情恼,前面有一句笑渐不闻声渐消,不一定是对情人而言,韦小宝对惊鸿缥缈的师父也有这样的念想。 洪熙官就跟韦小宝呆了一个月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好多年了。 韦小宝也长大了,成了一个昂藏男子汉。 随着他的成长,他越来越体会到洪熙官对他的影响,让他在八岁以后不用饿着,让他能有书读,还教给了他那么多神奇的本事。 可师父好像也跟那些女票客一样,转个身就没有踪影,也不知浪到哪里去了,几年了都不来看一下他。 韦小宝是多么想证明给师父看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徒弟了,师父应该彻底地收下他,承认师徒的名份。 对了,师父还没认他呢,虽然韦小官将洪熙官当成了父亲一样的存在,可他只是师父游戏人间的小小景致,并不是全部的风光。 韦小宝“幽怨”上了,他在妓院长大,见惯了凉薄无情,就越发地趁视有情。 洪熙官也并不是完全地忘了韦小宝,他都做了好些事帮韦小宝铺路呢,给徒弟练手的鳌拜、郑克爽和冯锡范不就安排好了嘛。 只不过洪熙官自己也忙头顾不上尾,他是再也不想玩布局流了,下次情节必须紧凑才行。 东瀛已经被天地会踩遍了,沿海的港口全被雷霆扫穴荡空了一遍,现在德川幕府只能龟缩在远离岸线的地方,喘着越来越弱的气息,等着天地会在大军前来。 后头的事情不需要洪熙官担心,布局完美,最后那一刀由麾下的将士去切就好,这样还能考察出谁更有领导力和大局观。 洪熙官算是腾出了手,时机差不多了,可以开启等了许久的主线情节。 这不,他就想趁着回中原的时机将刚刚“研发”出了云龙百变传给韦小宝这个不记名弟子。 不认徒弟只是不想影响韦小宝的命运罢了,但给徒弟增加点手段还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洪熙官回中原的第一站并不是云霄,也不是莆田,而是水网通衢扬州。 当他走进丽春院时,戴着个虎头帽的韦小宝正坐在用桌椅搭起来的高台顶端吹水,下前围了一圈客人,上面的二楼走道也站满。 韦小宝的语调充满了不羁和灵跳:“今天要说的人物,是天地会的总舵主洪熙官,有道是平生不识洪熙官,便称英雄不够班,这位总舵主他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 那些看热闹的客人立即就捧哏了:“那他不是方的吗?” 韦小宝似乎是觉得没捧出水准来,撇嘴道:“方的又有什么奇怪,一样米养百样人,八角的都有。” 然后他抹了抹嘴角摇摇头,讲得挺累,口都干了,可坐得太高没茶喝,跟那些茶博士的待遇差远了,看来以后得改进。 不管了,讲完再说,没准能混顿酒喝。 韦小宝歘地一下收起了手中的折扇:“说到这位洪熙官就厉害的,他的武功是九天十地菩萨摇头怕怕霹雳金光雷电掌,一掌打出,方圆百里之内不论人畜、螃蟹、跳蚤全都化成飞灰。” 看客们不满意了,大吼起来:“这也太假了吧,真要这么厉害一人打天下都行啦。” 韦小宝就是追求这样的效果,他咂了一下嘴:“比我说的还厉害,不过此人行踪不定飘忽无影,但是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就曾经见过他半面。” 说着韦小宝装腔作势地打开折扇,掩住了半边脸,洪熙官分明从韦小宝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落寞。 放了郑克爽,洪熙官也就没想着天地会能继续隐身,再说以天地会的体格,现在想隐身也隐不住了。 他也猜到郑克爽和冯锡范会在江湖上给他扬名,为的是让鳌拜和康熙将目光转向天地会,给天地会制造麻烦。 韦小宝可能是从传闻中听到了,自然而然就会想起这个师父,看来他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吸引自己的注意。 一个看客斥道:“要么见过要么没见过,哪有只见半边脸的。” 看,有人上当了,韦小宝抓住了机会:“因为他遮了半边脸嘛,傻瓜,没听说过犹抱琵琶半遮脸吗?你没读过书吧!” 骂完笨蛋出完气,韦小宝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却把脸仰起向上,他的神色充满了回忆。 “虽然我只见过他半边脸,但是一见倾心,稀里哗啦我就斩鸡头、烧黄纸,跟他结拜为兄弟。” 说完韦小宝当空抱头一礼,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师父,对不起了,不胡说八道别人当真了就麻烦了,小宝也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把师父吸引过来,丽春院人来人往,没准能将消息传出去呢,希望您老人家听到了也别见怪,见怪也不要紧,只要您肯来,小宝挨顿打也是好的。” 韦小宝的眼眶里差一点就湿润了,这是他仰起脸来的原因,不过被他生生忍住了。 他骂别人傻瓜没读过书,却想起自己来,要不是洪熙官,他还真没办法读书识字,更谈不上有今日的见识。 但这些洪熙官都约定好不能向外展露,所以他只能以这种荒诞的方式来扮演真实的自己,过一过瘾。 可正当韦小宝悲春伤秋之时,他的耳朵里却像炸雷一样响了起来:“好小子,我是方的?还有我什么时候能学会霹雳金光雷电掌这样的杀招?降龙十八掌也做不到方圆百里灰飞烟灭吧,乱吹牛,我家里的那位南海菩萨打起人来可是不客气的哟。” 洪熙官可没有瞎说,朱红枚曾是尼姑,被百姓们尊称为南海菩萨,可这位从来就不怕洪熙官,人家那才叫金光掌。 韦小宝猛地打了个冷颤,开始到处观瞧,他居高临下,整个丽春院一览无遗,却并没有找到他期盼的身影。 看来是自己思念师父太过,幻听了,韦小宝摇了摇头。 可没等韦小宝回神,耳边又再一次响起了声音:“到后面来吧,老地方。” 正好这时丽春院的龟公发飙了,他在下面叉起了腰指着韦小宝大骂:“诶,你闭嘴,你个小王八蛋胡说八道什么,吵到客人了,还不赶紧下来。” 韦小宝顺着台阶下,他醒悟过来了,不是幻听,是师父真的来了,正好被龟公骂,那就赶紧脱身。 装成被龟公赶出门的悻悻样,韦小宝出了丽春院,绕了一圈到了后门街口的那棵大榕树下,却连人影都没有一个。 正当韦小宝以为师父又晃点了他时,他被人抓住了后领提了起来,然后倏地冲天而起,落到了大榕树顶上。 韦小宝转脸一看,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师父又是谁。 月光下,洪熙官脸含微笑,满意地看着韦小宝,点头连连:“不错,那股机灵劲还在。” 韦小宝惊喜太过说不出话来,洪熙官便开解道:“下面的人听不到,方圆百里我感应不到,方圆一里还行。” 这一次洪熙官没有用传音入密,只是以口舌言语。 上一次营救马宁儿遇阻让洪熙官觉得没有传音入密很不方便,他后来想了想,既然可以用乾坤点穴大法在马宁儿背后写字,同样是振动,声音的定向传播应该也不是那么难。 没有功法不如自创,魏溯难研究了骨传导耳麦和远程的声波收集器,了解清楚原理后发现传音入密确实不难,只是那份精细劲不容易掌控。 在吕宋碰上了袁承志,在明悟了直觉法练会了抓棋子称头发丝之后,传音入密就水到渠成了。 这时他才庆幸还好没有贸然尝试,不然就会伤着收听者的耳鼓。 当他的知觉被放大了很多倍之后洪熙官才知道,用气劲来传递声音振动误差是很大的。 直觉法开发出来后洪熙官才把控住了传音入密的精度,可即便是这样,听到的人也觉得耳鼓里炸雷,嗡嗡作响如耳鸣。 刚才韦小宝以为自己幻听就是这么回事,不过韦小宝并不介意这个。 虽然他已经大个小子了,可看到洪熙官还是不免眼一红就流出了“猫尿”,还一下子扑进了洪熙官怀里,跟洪文定没什么两样。 还比洪文定更细腻更感性,洪熙官揉了揉韦小宝的头,轻声安慰:“好了,知道你这些年受了苦,但这些苦没白尝。” 韦小宝好不容易收束住了心情,脱出了这个温暖宽阔的怀抱狠狠地点头:“师父,我太想您了,越是吃苦就越想起师父对我的好,要不是没有师父,这些苦我也吃不明白。” 洪熙官摆了摆手:“还不是认师父的时候,还记得小时候我问你的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吗?什么时候你想清楚也做到了,我才能认下你这个徒弟。” 韦小宝闻言神色一黯,却不觉地接受了,师父这么做一定有其深意,只是他还没有体会到,那就继续努力吧。 不过在他心目中师父早就是师父了,永远是师父。 要说洪熙官真的能掐会算韦小宝也是不信的,但洪熙官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也想不透,于是韦小宝趁机请教。 “师父,为什么您愿意传授我这么多绝学,却又不允许我练,也不让我做什么。” 洪熙官笑了:“迷茫了?我也答不上了,如果非要有个答案的话,我想是命运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需要自己掌握,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让你做什么,一切都看你在命运面前的选择。” 不是洪熙官故做高深,而是他需要在韦小宝身上看清楚梦境是怎么样发挥影响的。 以前魏溯难和严晶心进入梦境时都没有办法摸清楚梦境做出改变的脉络,他想换了一身份以旁观者的视线来考量,所以洪熙官坚持不影响韦小宝的际遇。 洪熙官也不希望韦小宝纠结于此,想起了此来的目的便转了话题。 “武功不是不能练,我是不希望你在遇上机遇前有了气劲,那样会影响你以后的气运,眼下我手头倒是有一套武功不需要气劲,你也正好用得上,这一次传授给你。” 那个小子不希望自己神功盖世,有了功夫韦小宝就忘了抑郁。 一如九难教韦小宝神行百变时一样,云龙百变不需要真气的那层功夫韦小宝很快就上手了。 这是他的天份使然,也在洪熙官的预料之中。 至于使用真气的云龙百变,洪熙官也没藏私,一发都塞进了韦小宝的脑中。 甚至传音入密、新版的金刚不坏体和控兽法都教了,只要韦小宝开启自己的命运之门,想要掌握这些绝学一点都不难。 这天晚上,师徒两人熬了个通宵,快天亮时,洪熙官又得走了。 还是给了韦小宝一些提示:“我隐约有些感觉,很快会有人将你带离此地,以后就看你自己如何顺天应命了,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韦小宝还在扬州,说明带着他上京的茅十八也会出现将他领上前路。 看着韦小宝清秀的脸,洪熙官暗暗吐槽,男孩纸还真的得保护好自己啊。 韦小宝有些不舍,也有些小情绪,撇嘴道:“师父你一定又说是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洪熙官笑笑,摇了摇头:“你也学了直觉法,虽然没有大成,但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知觉变强了,等你的武功高到一定的程度自然就会对一些事情有感应。” 韦小宝闻言眼一亮,师父说的还确实没错,练了一晚上的云龙百变,他发现自己的听觉、视觉、嗅觉、触觉都大胜往日。 或许武功入微时确实能做到至诚前知也不定,洪熙官教他的功夫里就有这样的描述,只不过韦小宝没能习武上身,所以对此感触不深。 现在有了直觉法门,他也隐约窥见了几分。 韦小宝兴奋地问道:“师父,难道是佛门的六神通吗?” 洪熙官摇头:“我并没有在佛门的武功里发现六神通的习练法门,或许有,或许没有,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这一次韦小宝就不迷茫了,他神色毅然:“师父,我会努力的,我要一点一点地勘透这些奥秘,不让贼老天左右我。” 第199章 危劫不期临 洪熙官不担心了,韦小宝虽然看不清前路,但有了往前迈进的决心,这就很好。 将他带下大榕树,趁着天还没亮,洪熙官展开云龙百变几个呼吸间就闪出了韦小宝的视线。 虽然师父又不见了踪影,韦小宝还是站在原处不断地挥着手,让躲在了韦小宝身后阴影中的洪熙官颇有感慨。 这个徒弟没白教,心性还是保持着纯良,希望乱入了自己和朱红枚之后韦小宝的轨迹还能像原来一样把把开豹子吧,好人一生平安嘛。 辞别了韦小宝,洪熙官到了天地会扬州分舵,他要让手下去打听一下茅十八,确保韦小宝的际遇不跑偏。 天地会没有在中原大肆发展,但消息并不闭塞,反而因为转换成行商的模式让天地会对中原的渗透更加深远。 洪熙官很快就锁定了茅十八的行踪,五虎断门刀在泰州,与扬州山水相依,离着并不远,而且五虎断门刀的名声也不算小,很容易就打听到了。 巧了,循着五虎断门刀的线索跟过去,天地会发现茅十八还到了扬州,正打算对扬州的盐枭下手。 这些盐枭也是老熟人,他们背后就是那些被洪熙官断了财路的豪族,贩盐也是他们的传统生意,这也是盐路后来会落到康熙手里的原因。 茅十八打盐枭的主意,也跟这个有关。 天地会没有在江湖上走动,南少林也闭寺不出,形成了一个空当,却并没有让原本波诡云谲的江湖减少几分动荡。 取而代之的是武当与神龙教的杀伐,各门各派都被卷入了其中,争斗起来各自的立场就会凸显,江湖上就天然地分成了两个阵营。 神龙教也想谋反,自然而然的就与反清势力勾兑在了一起。 武当派投靠了清廷,也理所当然地与满清手下的势力穿上了一条裤子。 于是大家都呼朋唤友向对方的同盟发起攻击,这场争端越闹越大。 各大势力养着人手都要吃饭的,当然就有各自的营生,互相针对时就会对敌手的行当进行打击。 五虎断门刀地处泰州,因此与附近的盐枭杠上了。 说起来五虎断门刀跟少林寺还有很深的渊源,它就是一门从少林刀法中脱出来的武功,其创派祖师本是少林俗家弟子。 五虎断门刀也像少林一样丢失了内功心法传承,这可就苦了五虎断门刀的弟子们,空有刀法却没有与之配合的气劲,威力小就了一半都不多止。 这是洪熙官在茅十八跟盐枭打斗时分析出来的。 茅十八深得刀法精要,撩、砍、抹、跺、劈、崩、勾、挂、扎、切、绞、架、扫等刀决轮转自如。 看他使刀让洪熙官仿佛置身于厨房,茅十八化身大师傅,正在案板上挥舞着一把大刀极尽所能要把材料整出花来。 那些材料就是手脚指趾骨肉盘皮,或跺或砍,或挑或削,打理得整整齐齐掉满了一地。 五虎断门刀很险,行刀配合着腕花、背负、缠头,好像一轮白光在茅十八身上翻飞游走,冷不丁就从腰间腋下探出,像蛇吻一般噬向敌手。 有时又如同抹布,从颈后肩左挥出,管它什么血星肉沫,都擦个干净。 如果茅十八以后开饭店,应该能像张青孙二娘一般卖点米肉包子什么的。 管用,茅十八一对十八,不但挡住了盐枭的攻击,还能在刀影中射出一道道光华,或伤或毙,及时地解除自己的危急保住小命。 这样的刀法让洪熙官叹为观止,如果配上了气劲,那真是不得了。 为什么这么说,刀能同时兼顾点、线、面三重攻击,既能攻又能防,而且攻防的转换没有间隙。 刀身宽、刀锋长、刀尖利,舞动起来能连能一片刀网,又能从刀网延伸出一条刀锋,还可以尖挑戳击,它的攻击面比剑、枪等武器大,线路也更良活,杀招也有突然性,杀力大,很难抵挡。 这就是阵战近攻以刀为主的原因,同样一个武士,用一把刀控制的幅面要比其它武器大,占用的空间却较小,易于闪转腾挪。 洪熙官在东瀛用马刀对敌时也发现了这一点,但当时他手上并没有合用的刀法,只能让将士们追求简练高效,现在看到五虎断门刀那是见着了宝贝,欢欣异常。 如果能以气御刀,通过刀面移动构筑一个动态的盾,然后刀锋刀尖以气劲的方式延展出去,就能在周身展开一个圆形的防御圈和攻击面,在守的同时还能冷然出击,对手很难防备。 因为刀光能影响对手的知觉捕捉,让视线跟不上,同时一个动作可以两用,看似是防守的封堵,却可以同时激发刀气连消带打。 这是刀这款兵器的特点和刀法天然具备的优势。 茅十八有精湛的刀法,他并不需要练习金刚不坏体,只需要练出气劲,将以气御器的功法练熟,他的大刀就是一个体外的金刚不坏体,成为速成的能攻善守的高手。 有这么个打手相随,韦小宝上京的路子就没什么风险了。。 想到此处洪熙官果断地用传音入密向韦小宝支招:“小宝,你的机缘来了,保护这位大侠跟着他离开扬州,尽量把你学到的气劲功夫教给他,此人得了你的臂助很快武功就能突破,杀力大增。” 师父突然的传音让韦小宝吓了一跳,也让韦小宝心头一暖,他以为洪熙官一直没有离开,还在暗中跟着他呢。 洪熙官的话很对韦小宝胃口,一是茅十八这个人看起来侠气,二来刚刚茅十八救了一次韦春花。 打斗中盐枭嫌韦春花碍事推了一把,韦小宝看到了哪肯甘休,打他老娘就是打他。 刚刚学会了云龙百变让韦小宝壮了胆,他一闪身切入人群中,从一个盐枭的胯下滑了过去。 不是为了受辱,韦小宝在滑身擦过时伸手一抓,盐枭就被捏爆了子孙根。 盐枭大叫一声跳将起来,两腿像赤脚踩炭火一起猛地蹬地,却一点用也没有,痛死他。 他的同伙见了,一刀劈向韦小宝,却被韦小宝一个打滚闪开。 韦小宝是闪开了,韦春花却露出了来,盐枭刀势不停就向韦春花劈去,这一刀要是劈实了,韦春花就得开膛破肚分两瓣。 韦小宝救之不及,“啊”地大叫一声,还是茅十八反应快,怕韦春花被误伤拼着自己后背中刀帮韦春花挡住了。 然后茅十八反手一刀就送了那个盐枭中心开花,也将盐枭的肚腹剖开了。 茅十八舍身救人的举动让韦小宝很感激,韦春花是他在世间除了洪熙官以外唯一的亲人,母亲在,尚有来路,茅十八帮他保住了亲情的牵绊。 卖一送一,茅十八也成了为韦小宝的亲人,可以性命相托付。 得了师父的提醒,韦小宝觉得茅十八真是他的福星,他一咬牙再一次冲了上去帮忙。 韦小宝身上没功夫,打人都不痛,可他学了云龙百变那些盐枭也伤不着他,抽冷戳一戳眼睛踹一踹屁股肘一肘腰什么的很容易,也帮茅十八减轻了负担。 再加上洪熙官就在旁边,韦小宝认为师父不会眼看着他被人砍,所以韦小宝的胆子更壮,在人丛中突来闪去,就像一条鲶鱼一样滑不留手。 洪熙官也真的扣住了几枚铜钱不断变幻手势,随时准备出手。 他其实就在隔壁,虽然看不到,可洪熙官凭耳朵也能锁定那些盐枭的位置,还能听动作激起的气流来判断形势,并不怕韦小宝有危险。 洪熙官是跟踪着茅十八又来到了丽春院,别看茅十八浑人一个,可张飞也能绣花。 茅十八到了扬州人生地不熟,他也懒得费劲去查访盐枭,毕竟没有谁会把盐枭两字写在脑门上。 他跟韦小宝想到了一块,觉得与其去找盐枭还不如让盐枭来找他。 得有一个人多嘴杂透风快的地方,丽春院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茅十八就在丽春院包下了一间房,并大放厥词:“那些贩私盐的人不带把,不敢对抗官府,只会欺压百姓,抬高了盐价,挣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不当人子,老子贾三六最看不上这些人,给我见着一个我就打一个,呸!” 老实人也不老实了,还知道用个假名,好个假三六,不就是假十八嘛。 消息传的还真快,半天功夫没到,十几个盐枭打手就找上门来,于是就有了洪熙官看到的这番搏杀。 双拳难敌四手,十几个人茅十八应付起来也挺吃力的,等他好不容易宰了四五个伤了六七个,剩下的盐枭不多时,茅十八反而落入了下风。 人少了,碍事的人就少了,遮挡的盾牌也少了,空间打了出来,剩下的盐枭可以配合进击。 而这时韦小宝也帮不上忙了,没有那么多余隙给他钻,舞得生风的刀影,不掌握气劲韦小宝也徒呼奈何。 看着局势不利,韦小宝从腰间摸出了一个袋子,嗖一下向盐枭砸去,口中还喝了一声:“看暗器。” 盐枭忙中无措,刀一撩就将那个袋子削开,房间里猛地扬起一团白色的烟尘。 只见那团白雾裹住了几个盐枭,他们纷纷“啊啊”地大喊,也顾不得攻向茅十八了,手里的刀都哐锵一声扔下,忙着去擦眼睛。 韦小宝丢的是石灰粉,这是他的常备武器。 茅十八见状就斥:“比斗扔石灰粉是小人行径,怎能如此?” 韦小宝捡起了刀,一刀一个,结果了那几个擦眼的盐枭,一边砍刺一边答:“只要能败敌,管它什么手段,对好人用君子法,对坏蛋用下流招。” 茅十八冷哼一声,坐倒在地,刚才他也是强弩之末,力气都快用尽了。 十几个盐枭被打退了,可茅十八也挂了彩,还给两个盐枭跑了。 韦小宝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茅十八起来就往外冲,丽春院里也没人敢拦,这杀星可吓死了人。 只是茅十八身形太高大,十五岁的韦小宝还没长开,两人艰难的蹭步,有点像小龟拉大车。 洪熙官没有现身帮忙,只是向韦小宝传音:“出去雇一辆车,赶紧跑。” 得了洪熙官的提醒,韦小宝拦了辆驴车,将茅十八放进车槽里,这才想起没有方向,便摇了摇茅十八:“去哪?” 茅十八也愣住了,想了想道:“不管了,先出城了再说。” 没了得胜山之约,茅十八也迷茫了,他本以为这一趟会死在这里,却不曾想竟然洪福齐天捡回了一条命。 回泰州茅十八是不作想,那会将对手的追杀引回去,门里人丁不旺,如果盐枭杀过去只会连累了门里的妇孺,还不如就见子打子,走一步算一步。 一路上韦小宝机灵地找茅十八攀谈,又惯例地祭出了斩鸡头烧黄纸那套,茅十八昏昏顿顿,一不小心就中了招。 两人互通了姓名,韦小宝冷然间冒出了一句:“茅大哥,不是讲男子汉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吗?你为什么报假名?” 茅十八眨了眨眼,理直气壮起来:“我没报假名啊,我叫茅十八对不对?” 韦小宝连忙点头,茅十八笑了:“假三六呀,三六一十八,那就不是冇十八了吗?听不明白是那些盐贩子太笨,可不怪得我哟。” 韦小宝…… 过了一会韦小宝才吐出了一声“辣块妈妈”,可他还真的心生佩服:“茅大哥,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还是觉得你在胡说八道,可我又不得不承认你还真没说假话。” 茅十八得意地桀桀笑,又扯动了伤口,要面子不想喊出声,只得咬牙忍着,一不小心就呛气了,咳嗽起来。 这时韦小宝才拍大腿:“哦,举头三尺有神明,欺天欺地莫欺心,看,遭天谴了吧。” 茅十八冷哼了一声,背过脸去,整两活宝。 洪熙官远远地吊在后面,笑到肚子打叠,这个画风的茅十八跟韦小宝才真搭调。 不过茅十八能收敛住脾气,说明此人值得托付,洪熙官送两人出了城就不再跟了,还要回去扫扫手尾。 跑了两个盐枭,肯定回老巢,洪熙官能做的不多,帮韦小宝和茅十八断个后还是行的。 不用自己去,让天地会扬州分舵出面就行,多些人手好把手尾弄干净些。 可派出去扫尾的会众回来时却向洪熙官报告了一个十分意外的消息,盐枭们在集中议事,针对的竟然是天地会。 祸不单行,到了次日,京城的堂口那边也有消息传来,马宁儿示警,康熙马上就要对南少林动手了。 洪熙官已经弄出了无线电报,但能装备的堂口并不多,只有大的堂口才负责中转消息,因为这玩意就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没点学识压根就玩不转。 虽然慢了些,可有总好过无,至少比跑马传信快多了。 这不,刚刚没多久的事,几天时间消息就能传到洪熙官耳朵里,几千里啊。 事情还是因洪熙官而起,他释放了海宁陈家的人,导致康熙警觉。 原先陈阁老是如何推动火烧南少林的细节洪熙官并不清楚,但这一次是因为天地会海宁陈家投向了康熙,天地会和洪熙官摆上了明面。 虽然洪熙官隐身了数年,但他早就上了清廷的密档,康熙一查吓出了一身冷汗,麻烦了。 洪熙官是南少林的俗家弟子,南少林在福建,那是耿精忠的地盘。 三藩正不断地搞小动作,不可能瞒过清廷,有这么一股强大的势力在三藩的眼前底下,万一天地会跟三藩合流,那还得了? 天地会在海外够不着,三藩也不能马上动,南少林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于是康熙让新科进士陈世倌负责筹划,以南少林作为投名状。 南少林因为倭寇之乱跟这些豪族有血仇,康熙用它作为饵料,想钓出隐藏在水底贪吃的黑鱼。 鉴于从海宁陈家得到的消息,康熙觉得天地会太强大,也不想让鳌拜闲着,于是康熙通过五台山挤兑密宗出手。 这些年密宗与清廷渐行渐远,却跟鳌拜越走越近,削弱对手的盟友就是压制对手,康熙打了一手好算盘。 鳌拜也不笨,这是浑水啊,里面没有大鱼反而可能咬手,思来想去鳌拜把“废品”马宁儿推了出来,同时也将锅推到了宁玛派那边。 宁玛派跟密宗算是死敌,投到了康熙那边的喀尔喀部背后就是宁玛派。 鳌拜的意思很明白,他出一个主力,宁玛派也得打下手吧,马宁儿就被送到了宁玛派手里。 康熙一看不行,貌合神离啊,虽然马宁儿看起来挺强,但万一宁玛派的喇嘛制不住马宁儿怎么办? 小皇帝还有杀手锏,跟神龙教斗得你死我活的武当投到了康熙门下。 于是几个势力拧在一起,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乌合之众,向南少林杀来。 洪熙官不得不重视,虽然有马宁儿这个内应,可宁玛派他也没底,再加上武当和那些沿海豪族,单论战斗力他们并不弱。 真是个连锁反应,千防万防,抽了只榫塌了座房,此事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洪熙官只得朝南少林赶。 第200章 诸佛龙象何 靠南少林自身没有办法解决危机,南少林的武僧虽然很强,但也没强到能跟一支大军相抗的地步。 而且南少林早就被人渗透成了筛子,里面有多少钉子多少雷洪熙官也不清楚。 天地会刚成立时怕惊动了武当派,洪熙官和朱红枚又想封锁消息,也没有动用多少南少林的力量。 除了朱红权、苗显以及后来的五小,就再也没有出身南少林的人物。 又经过数年,更见陌生,可说得上是两眼一摸黑了,洪熙官对于南少林还能不能打是一点底都没有。 排除了一项,剩下就只能看天地会。 将散落各地的天地会力量抽过来也不抵,近处的只有云霄,却有暴露高溪庙的风险,很不划算。 因了经营四川、宝岛、吕宋、琉球还有各地的分舵,云霄的实力也被抽了半空,自保有余,想再挤出可观的力量却捉襟见肘。 天地会总体实力确实强大,可地域一广分支一多,摊到某一处的实力就那样,平时无事可以镇得住,现在对手结伙而来就显得单薄。 还有交通转运也不是那么容易,天地会的消息传递是先进的,可他们身上也没长翅膀。 还得靠脚走、靠马匹或靠船,哪怕机动船快了些,相对于马匹来说也还是慢悠悠。 从盐枭已经开始聚集就能看出康熙准备动手很久了,应该是郑克爽一回到中原康熙就有了决断。 现在又过了数月,恐怕是早就做好了布置。 鳌拜是康熙最信不过的人,肯定是最后才惊动,所以马宁儿通报出来的消息应该是后手了。 也许过不了多久康熙的联合大军就会围上南少林。 洪熙官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大部队还在海外的天地会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看来还得找找外援,可临急临忙去哪找? 茅十八打开了洪熙官的思路,可以拉拢武林中的反清势力呀。 可洪熙官拿什么去号令别人呢?搞个杀龟大会也得有号召力啊,他又不是陈近南、归辛树那样的江湖大佬。 天地会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也跟洪熙官和朱红枚有关,他们一向看不上江湖上的这些武林门派,觉得对方眼界太小太low。 所以天地会一直对江湖门派都是唯恐避之而不及,一心只做生意。 现在用到人家了,才发觉原来一个夜壶一张厕纸也有它不可替代的功用,唉,飘了。 想来要不是清廷的举动,恐怕武林人士听到天地会还以为是哪个读书会呢。 以至于天地会的名号亮出来时,江湖中人十分意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门派,怎么陡然间就成了清廷的大敌。 也只有一些坚持反清复明理念的江湖中人动心,他们想加入天地会却不得其门而入,茅十八就是其中的一分子。 理念也不会写在脸上,谁会在大街上大喊大叫反清复明的,如何联络这些人? 思路凝塞也不影响赶路,洪熙官花了两天时间回到莆田,上山时南少林传出的悠扬钟声让他脱出了神思不属。 一襟清风消晨露,万缕金光暖归鸿,这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古刹依然宁静祥和,一点也没有霜刀雪剑冷箭冰枪临头的急促。 要不怎么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呢,做什么都是慢悠悠的。 可洪熙官心中的火气却压不下去,都什么时候了还是慢条斯理的样,大军就要杀来了! 难道让这个融合了洪熙官少年记忆的古刹毁于一旦?他不舍。 逐级而上,洪熙官还遇到了许多出寺挑水、摘菜、采办的同门,见着洪熙官他们虽然错愕,却也能马上兴高采烈地打招呼。 一句“熙官回来啦”让洪熙官醒悟过来,这些僧众跟他不一样,他们把这里当家。 到得此时,洪熙官原本的记忆和情感才浮了出来,原来是自己太抽离了,总把一切当梦幻不当回事,没有真正代入进去。 为什么当初劝至善另起炉灶他老人家不干,故土难离,不是一处屋舍那么简单,有感情在。 回不去的故乡,离不开的家。 走到哪,心中的那个家都在,别人想把自己的家园毁了,当然得做过一场,赌上命那种! 所以洪熙官回到寺中时,也没跟至善客气:“师父,还有些什么压箱底的关系或者宝贝赶紧拿出来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现在就算是要撤离都来不及了,除非把至善强行绑上船,不然阖寺僧众都得像原先一样葬身火海。 至善可不急,照样宣佛号:“阿弥陀佛,熙官莫急,且慢慢道来,何事窘迫?” 啊,洪熙官这才清醒,南少林还没着火呢,自己的脑壳子先冒烟了,都急忘了。 于是他赶紧跟至善解释了康熙忌惮南少林,组织了一只大军正在浩浩荡荡杀来的前因后果。 然后又讲明了天地会现在的分布,点明了为什么他只带了十几条友回来的原因,其他人也飞不过来。 这十几条友虽然背着枪揣着雷,可也打不过康熙的数千大军。 何况那几千人里还有数百武林高手,白眉、冯道德、冯锡范那样的角一点也不少。 至善只静静地听着,老神在在,要不是蹭亮的头和显眼的戒疤,洪熙官都以为他面前坐的是姜太公,太稳了。 等洪熙官说完了,至善也只是来了句“我佛慈悲”就又歇了。 还没等至善讲佛偈呢,洪熙官直接掐住:“师父,佛是慈悲的,可拿刀的人不是佛,有什么办法赶紧想,调天地会来防御时间不足,咱们总不能拿头去顶别人的利刀吧。” 至善脸上悠悠然,还带着笑意,没来由让洪熙官心里发虚。 怎么便宜师父的神情辣么眼熟捏,好像在哪见过? 想起来了,自己忽悠韦小宝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子吗? 韦小宝还真不能怨,这个吊胃口的本事是一脉相承的,得怪至善这位祖师爷。 为什么韦小宝会问洪熙官六神通,因为韦小宝这一回识字啦,能博览群书,已经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小流氓。 洪熙官强迫韦小宝背下的功夫有不少一看就知道是少林绝技,特别是金刚不坏体,那更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韦小宝早就清楚自己是少林传承,至于为什么洪熙官这个师父开口闭口掐指一算,也许是对道门的反讽? 一报还一报,现在至善的神情就跟洪熙官在韦小宝面前露出的神情一样,不用掐指一算都知道徒弟要撅屁股。 八年了,至善终于又有了教徒弟做人的快感,洪熙官的成功让至善十分郁闷啊,徒弟太强求到师父的时候不多,做师父的没有存在感。 感谢佛祖,至善又阿弥了那个陀佛:“你能回来护寺为师十分快慰,为师已为南少林召来了诸佛龙象、怒目金刚,熙官且静候。” 静候坐等?那是不可能的,磨凳子都能磨到长痔疮,洪熙官哪有这个耐性。 “师父,你都喊了谁来助拳?小皇帝那边可不简单,首当其冲有武当派,还有宁玛派的喇嘛高僧,打下手的是当年闹出倭寇的那些豪族,皆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几千人啊,不可小觑。” 至善斜瞥了洪熙官一眼,这徒弟也忒不消停,这是要教自己做事?反了天了,待贫增镇压这个猴头! 还真祭出了五指山,没上番天印,只是平着压摆,别激动的意思。 “华山派、昆仑宗、丐帮都来了,还有诸多佛门同道,以及众多俗家弟子。” 洪熙官听了心下一动,跟上就问:“华山派?是神拳无敌归辛树归二娘夫妇?” 至善也有些惊诧,又看了洪熙官一眼,天地会不履江湖,怎么对武林的事这么清楚? 洪熙官有内情奉上:“师父,天地会是不大跟武林中人打交道,可武林中人也是人,都得吃饭穿衣,也要行走安居,天地会都做一些民生行当,自然能接触到一些人,就有了消息来源。” 至善只点了点头,没有言语,眼神示意洪熙官再说说看。 洪熙官被便宜师父指导了一回,也放低了身架:“昆仑派也来人了,陈军师和冯锡范皆出昆仑,却一正一邪,来清理门户?” 依然只是颔首,不过这一次就自然多了,想来至善也小有得意,再怎么厉害也是他的徒弟嘛,还不是他教出来的。 洪熙官懂得随心顺意,又继续分析:“至于丐帮,只听说过神丐吴六奇,此人在广东倒行逆施,坚行海禁对其前明同僚大杀特杀,并不是正道。” 天地会换了创始人,吴六奇也没能通过陈近南和查继佐的关系加入,也没有对过往行径的悔悟,他现在还是康熙和鳌拜跟前的双重红人。 至善终于开口了:“丐帮此来既是助拳,也是求援,由于吴六奇叛教,丐帮颇受打击,在北方几乎被连根拔起,在南方也岌岌可危,他们想通过反清复明来获得武林同道的臂助。” 洪熙官前时还不知道如何跟武林同道来往,至善这么一说他倒是发现了突破点,丐帮,现成的。 “丐帮的没落无非就是培养不出高手来,我这恰好有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和莲花落阵法,皆是丐帮的镇帮绝学,待徒儿传与他们,速成几个顶梁柱,丐帮就活过来了。” 从哪得来还回哪去,洪熙官也不知道这梦境跟现实是个啥关系了。 至善这回嗨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洪熙官的承诺深合他意,南少林虽然能召集武林同道与清廷对抗,可那是少林寺历代祖师积下来的人情。 人情用完了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是有来有往,别人出了力,南少林若是能给出相当的回馈就把人情保持了下来。 可南少林现在也给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物事,还好这个壕无人性的徒弟回来了,出手如此大方,不但能将人情补足,搞不好还能再多出些来。 得嘉勉啊,至善看的洪熙官的眼神又慈祥了许多:“欲为诸佛龙象,先做众生牛马,熙官,你的佛法又精深了一层。” 说完这些,至善觉得他的境界又高了那么一点点。 洪熙官无感,不就是给家里当金主嘛,他和朱红故都是这里出去的,而今阔了,拿出些来,就当修茸老房子了。 可南少林凭什么平白无故能让这些武林人士命舍搭手呢? 这点可值得天地会好好学学,至善是师父啊,洪熙官不客气,师父的绝招不就是常掏常有的吗? “师父,少林于这些武林中人有何恩德?” 至善摇摇头,这根木头的悟性不行啊! “少林历代祖师广积善缘,不曾弃武林同道于不顾,他们又如何能弃少林于危难。” 洪熙官稍一想就明白了,少林作为武林正道领袖不可能没有底蕴,北少林被清廷瓦解消化了,这份号召力当然就落到了南少林头上。 这也是至善能找来众多强援的原因,原轨迹南少林被灭寺,并不是清廷派出的力量有多强,而是南少林中有内应,被清廷掌握了动态找准了南少林不防备的时机。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请来的援手不可能在南少林长驻,只要趁着南少林疏忽就能打个措手不及,连召集力量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洪熙官介入了,南少林就没了从内部瓦解的短处,自然可以利用信众广布消息来源多的优势做出反应。 怪不得成功人士要做慈善呢,下闲棋布余子烧冷灶送寒炭,积累久了,名声有了,别人有困难的时候首先想到你,威望就出来了。 武功高低势力强弱只是个由头,关键是深入人心,要让别人把你当成救命稻草,产生依赖。 做到这点挺难,主要是麻烦,得像事妈一样有点风吹草动就关顾到。 可反过来想也挺容易,一个门派养那么多人手干什么吃的?不就是为此而准备的嘛。 还可以借此互通有无结成利益同盟,几代下去,领袖的位子就稳了。 这么做看似吃亏,却也细水长流,为后来人积下了余荫,这才是一个门派一个组织真正的底蕴。 可洪熙官又想远了,一个江湖门派尚且明白这样的道理,为什么那些个冠冕堂皇的王朝却想不明白呢? 历代王朝就没有三百年以上的国运,即便是东汉、南宋这等馁而再兴的王朝,那也是断了传承的,至少皇帝就不是正统。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很难懂?还是他们根本不求道? 算了,没必要去操帝王将相的心,梦境能照进现实,却改变不了现实,在梦境就且做梦吧。 行了,不用操心了,南少林有这样的底蕴在,没那么容易倒,自己还是安心当好这个钱袋子。 洪熙官将消息通过电报发了出去,电台是随身携带的,十几条友跟着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电台需要好几个人操作。 布线、编码、发报、驱动手摇发电机,一组五六个人呢。 现在的无线电报也不成熟,元器件太粗糙,功率不高也传不远,每五百公里就得中转一趟。 从南少林发报回吕宋,就得在宝岛转发一回。 也幸亏带了电台,朱红枚收到消息回音说她会带着洪文定和五小将以及五小毛马上出发。 要是等出了梦境再转告,魏溯难明天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利用梦境外做实验的便利条件,朱红枚总算是完成了疫苗的攻关,也是时侯出来活动活动了。 波澜壮阔的武林浩劫,怎能少了她。 朱红枚说要趁热闹,苗显则是已经出发了,还带上了红豆,他对南少林的感情不比洪熙官和朱红枚弱。 还有一位也动身了,她在宝岛离得近,也就一两天的功夫。 朱小倩不但自己来了,还拉上了陈近南,陈首相的原配早就离世,死缠滥打之下,还真就给这位千手观音得了手。 也好,陈近南没有了原轨迹的危险,他与冯锡范是昆仑同门,正好可以趁此役将恩恩怨怨一次过算清楚。 八方云集,龙盘虎啸,南少林马上就是个闪电雷鸣。 洪熙官是真的得坐等了,不过他还有余暇与这些武林前辈们闲坐品茗论道讲手。 反正也要给丐帮的孙长老传授武功,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多交流没准又有新火花呢。 可洪熙官又碰上了意想不到之人,他看到了大姨子。 朱红枚是没有按族辈论,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排到哪个姐去,可九姐真的是朱红枚的姐姐,从血缘关系上来讲才三代,堂姐妥妥的。 独臂神尼九难也来了。 洪熙官见礼时是照足了规矩退后一步来了个抱拳半鞠躬,口称“九姐”。 就连至善也愣了一下,九难是佛门同道没错,可大家都知道九难的真实身份是铁剑门的传人,落发的尼姑庵也不是什么大庙,自家徒弟喊九姐的由头从何而来? 也不怪他,九难在江湖同道面前从来就不谈自己的家世,大家也只知道九难师太一手铁剑犀利无比,却不知道她是大明公主。 洪熙官叫破这层身份让九难很不高兴,唰的一声抽出铁剑就刺了过来,脚上的步法赫然神行百变,形影缥缈如烟。 还有身影一道更虚忽,淡若清光。 第201章 红莲涅盘杳 九难的剑是真的快,快到带起了嘶嘶的破风声,剑尖上还牵扯出一些白色的细丝,那是剑气凝聚的水雾。 一般剑法是人控制着剑,剑速会受身形所限,一剑刺出,剑还握在手里,那么手就会限制了剑的速度。 再复杂再变化,也顶多是让剑的轨迹变得难以捉摸,但硬速度是不变的。 即便是能形成剑气,也只是在剑身上延伸出一截,剑气跟剑体比还会有一个滞后。 更高的以气御剑的境界,也仅仅是用气劲包裹剑身破风,最终决定速度的还是发出气劲的人,只要人的速度不够快,剑也不够快。 可九难的剑不是这样,首先她手里的剑是可以导通气劲的宝剑,大概就是铁剑门的掌门信物吧。 然后九难是一个气劲高手,她能用气劲来给剑加速,就像是子弹底火爆炸给弹头加速一样。 最要命的是,神身百变的身法让九难可以提前启动,她整个人跟剑合为一体,等于九难握剑的手并不会限制剑的速度,极限是九难的气劲能加速成什么样。 子弹速度快,但它不会拐弯,九难却是附着剑一起运动,直线时她跟剑一起加速,曲线的作动她还能控制着剑。 就是一个人形的以气劲制导的“剑弹”。 要不是洪熙官有了云龙百变,分分钟要被九难穿成串。 洪熙官的想法很简单,先打吧,只躲闪不还手,打着打着,九难就会看出他的武功底子来,不信这位大姨子看到了云龙百变还下得了手。 木桑道人已逝,攀云乘龙和神行百变这世间除了九难就只有袁承志会,九难会对袁承志不感兴趣吗? 还真就心如止水了,洪熙官一用出云龙百变九难就看出来了,可她手中的铁剑不但没有变慢,还快了三分,竭尽所能。 看洪熙官的年纪跟袁承志的子侄辈很贴合,身手如此了得,多半就是那人亲手教出来的。 负心汉的儿子?那就得教训了,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何况还有个让九难咬牙切齿的温青青呢,贱人的儿子就得打!免得像他娘一样娇情。 教好了以后行走江湖还能少吃点苦,这是九难这个心理上的“二妈”应该把的关。 洪熙官也不知招惹了哪路毛神,九难竟然跟他搏命,没地方说理了。 也来不及说理了,他只能跟着九难的铁剑而动,将注意力提到了顶。 脱离是没办法了,只要九难的剑不“爆炸”,洪熙官就让自己一直呆在剑锋的死角,随剑而舞。 刹那间场中人影曈曈,尽皆化虚,只有那柄铁剑能保持着清晰的轨迹。 因为剑速超过了音速,剑气带起的音爆激起的白雾让剑身像一条云龙翻飞。 雾气的速度不受控,还是会慢一些,拖出了一条轨迹,就像是龙身卷曲盘旋。 然后不论是九难和洪熙官都身具云龙身法,轻功用出来就是这么跟天去的。 于是看起来两人递招拆招就像是低空版的导弹机动,一闪一追,速度太快了,肉眼就只跟得上尾迹,弹体是捕捉不到的。 这样的比斗就让人叹为观止了,一旁的至善、丐帮孙长老和归辛树、归二娘都眼中带光,厉害了。 九难强得离谱他们知道,可南少林一个年纪轻轻的俗子弟子也这么强就夸张了,看来南少林的底蕴还是很深厚啊,怎么样都推不倒,跟南少林绑一块也不亏了。 就在众人感概万千时,还有一个人在兴高采烈地鼓掌,嘴里还大喊大叫:“好棒好棒,太快了,太好看了,教我,我也要学。” 是归钟,归辛树的智障儿子,别看他脑子不灵醒,但因为思维简单的缘故,他的知觉还能跟上洪熙官和九难,这也是一种直觉。 归钟的赞叹提醒了至善,他忙出言劝阻:“师太手下留情,不知熙官有什么得罪之处?老衲愿代弟子一力承担。” 至善也没跟上,只能扯起嗓子大吼,一贯稳得得像姜太公一样的老禅师被逼成这样也是难得一见。 丐帮的孙长老也忧心,丐帮的绝学洪熙官还没教完呢,要是洪熙官真的被九难捅了,那丐帮哭都没地方哭去。 于是孙长老也帮腔了:“九难师太,有话好好说,以洪总舵主的年纪应该跟您也没有生死大仇,何必非要以死相拼呢?” 孙长老也急得快跳脚了,那剑光,不像是追着洪熙官去的,反而每一剑都像是刺向了孙长老的心。 九难听到了至善所言心里一咯噔,此人是少林的人,可能是误会了,九难手上的剑势缓了些。 但神尼也是要面子的,她又做不到打自己的脸,所以她并没有停下递招。 然后孙长老一劝说,九难的气劲又减了三分,是啊,为什么要跟洪熙官搏命呢? 她也没想清楚,只是一时气愤就下了狠手,一开始九难也只是恼怒洪熙官无礼想给他点教训,并不想要命。 等到洪熙官使出了神行百变,她就起了无名业火,都怪那个负心人,本来她已经心如止水,却不想见了洪熙官的身法又起波澜。 想来九难也没有完全看开,只是压制住心魔而已。 洪熙官倒是想清楚了,是自己引发了误会,魏溯难当出气筒当得经验深厚,十几年了都。 他当然知道女人撤起气来是什么样的,哪有道理可讲,不把误会解除了,就自求多福吧。 可这时场边人也多,他还不能说出来,不然九难的面子就更没地方搁了。 还好他研究出了传音入密,不然今天就难收场。 洪熙官运起气劲在喉间声带处形成了一个锥形的气腔,声线被聚拢了起来,定向地射入九难的耳朵里。 “九姐,我是红枚的驸马,红枚是弘光帝的女儿,所以我才称您为九姐。” 九难的身形又慢了些,有门,那就加把劲! “至于我的神行百变身法,是在吕宋时遇上了袁承志那厮,他与我赌棋输了与我,轻功身法是赌注。” 洪熙官也不敢敬称袁承志了,渣男就得骂,这样才能跟九难统一战线啊,反正九姐是自家人,袁承志,袁承志是谁? 洪熙官的传音入密让九难身形一滞,再扫了一眼,旁边都没有人察觉。 这是传音入密?武林中未闻久矣,看来洪熙官的武功远比看到的高啊,是了,他一直没有还手,只是以身法躲避。 而且洪熙官的身法也比九难高明了一些,转换更加顺滑,气劲的效用也更高,九难跳起的高度到顶了还离洪熙官差了一丈余。 九难的理智又回来了,洪熙官一直在让着她。 何况洪熙官的话音是在九难耳朵里炸响的,她也感觉到难受,耳鼓生疼分散了九难的注意力,不知不觉间让她慢了下来。 最要紧的是洪熙官说了赌棋,九难的师父木桑道人就是棋嗜,袁承志从小就靠下棋从木桑道人那里赚武功,这一点九难也知道。 洪熙官说的多半就是实情,看来确实是自己误会了。 九难思绪一杂,也没有办法全神贯注催动身形了,手里的剑也有些气机不续,“剑弹”的动能接不上了,过载太大。 洪熙官瞧准时机矮身一闪,让刺向后心的剑尖从肩头夹角处划过,脚下一顿翻转过身来,面朝着剑身保持着平行斜向前冲。 手上趁机运指一挥,在铁剑的剑身上当当当连着弹上三下。 这三下既是用了金刚不坏体,也有暗器指法的劲道在里面,九难的铁剑被荡开,带动着九难向上飘高。 九难只得舍了洪熙官一个倒翻,云龙功一蹿而起,再直直落下。 洪熙官趁机脱离,两人倏然而分,形影定下时已然隔了五丈。 九难很好面子的,持剑站定冷哼了一声:“少林金刚不坏体?你不是那人的传承,好俊的功夫。” 洪熙官就坡下驴,又抱拳鞠躬:“不敢当九姐夸奖,红枚的功夫比我更厉害。” 至善这才回神,连忙帮腔:“五枚师太俗家姓朱,她已经还俗,与熙官结为伉俪。” 老禅师点到即止,九难却耿直地摇头:“按族谱红枚行十五,称五枚僭越了,不过她已经还俗,这个名号不用了也无所谓。” 朱家的公主都这么傲娇的么? 心里吐槽,嘴上洪熙官可不敢说出来,他还是恭恭敬敬地站直了,挨了打也要立正听教训。 懂的自然懂,不懂的也不须懂,九难说完看向洪熙官:“红枚在哪?” 这是朱红枚的娘家姐姐,惹不起,洪熙官赶紧捧着:“红枚带着文定在吕宋,收到消息后正在往中原赶。” 九难又有了疑惑的神情:“文定?” 洪熙官赶紧招,不过不敢说实话:“文定名义上是我跟红枚的儿子,实际上是红枚小弟的遗腹子,宝岛的陈军师也知道,稍后陈军师也会到此,届时九姐可以跟陈军师核实。” 九难露出激动的神色,刚想出口却被至善一下子打断了:“阿弥陀佛,既然师太与熙官已经解开误会,不如另寻静室详谈。” 至善现在心绪如潮,洪文定的“真实身份”他也是第一次听到,竟然是这个样,难怪五枚对洪文定比对洪熙官都好,明白了! 哎呀,错过了,至善想起那个揪他胡须有小肉团团心里直抽抽,早知道不让朱红枚还俗了,如此将来的陛下不就在南少林长大了吗? 也不迟,自己还是给陛下送去了五个嫡系,这样南少林在新朝就立住了脚跟。 好险,果然老衲还是有福报的,至善忍不住捋了捋腭下的长须暗忖,这把胡子舍了就舍了,舍得舍得,有舍有得! 对于南少林有可能会重复道衍大师的神话,至善是狂喜的,他的第一反应是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洪文定还小,天地会也没到可以席卷大江南北的程度,现在应该低调发育。 可洪熙官却没领会,就连至善不断地向他打眼色装咳嗽他也假装没看到,而是继续跟九难装老实。 “九姐,现在天地会已经能扛一些风浪了,在东瀛有上万人的部队,其中气劲高手过千,骑军五千,还有五千料铁甲战舰数艘,在大洋上就是无敌的存在。” 没吹牛,虾夷和琉球的精壮也踊跃地加入天地会的大军,所以天地会的武力日渐膨胀。 九难很满意地点头,不置可否。 洪熙官加大了输出:“另外宝岛、琼崖、吕宋也在天地会治下,亦有大军近三万,另有三十万民众,良田千万亩,屯粮已超五千万石。” 这是告诉九难,洪文定自保绰绰有余,时机合适还可以北顾中原,重光故土。 这一回就没有用传音入密了,而是大大方方朗声道来,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至善刚开始还恨恨不已,觉得洪熙官透露了机密,让南少林的路子走窄了。 这么个机会,是人听到了都会冲上来抢,从龙之功啊,洪文定那么小,只要将他哄好了,以后立国了还不是头一份。 可他越听越心惊,最后也不跟洪熙官计较了,有这么个家当,重光大明就指日可待。 九难很满意,虽然被崇祯断了一臂,可她依然视自己为大明遗裔,从她一直从事反清复明就知道九难心中还有着念想。 现在猛然听说大明不但有正朔,还有了足够的底气,九难当然狂喜难抑。 她不再臭着脸,而是面带嘉许,连声道:“好,好,好!红枚比我做得好!” 怎么就成了朱红枚的功劳了,自己是个没名没姓的小透明吗?明明是自己的规划好不好。 洪熙官哪里敢说出这样的心声,当然是顺着九难的心意拍:“红枚就是认为呆在少林施展不开手脚,所以才做了另立基业的打算,在清廷的眼皮子底下没法发展,跳出去自由自在。” 这话说中了九难的心事,她戚戚然点头:“我们这些年一直在给清廷造麻烦,但见效不大,有点以卵击石了。” 这个时候就得卖理念啊,洪熙官趁势推销:“都在清廷的包围中,存地失人是必然,因为当前对方势大,跳出去看是失了地盘,人却完好无损,舔伤口修养生息,才能积蓄起跟清廷对抗的资本。” 九难大以为然:“总在枝枝叶叶上纠缠确实没有另起炉灶好,只有涅盘重生,才不受牵扰,其实南少林这里也一样,等着清廷来找麻烦,被动得很。” 洪熙官要的就是这个,不只是为了讨好九难,而是趁着武林人士大举集结抗清时引为同盟。 将底牌翻出来,就能笼络住这些门派和高手,这么好的打手哪找去? 这一次的南少林危机给他提了个醒,单打独斗吃独食要不得,一个好汉三个帮,该拉拢的势力就不能放着,天地会不拉他们,就会被清廷拉过去或者逐个击破。 就像是下围棋逆收官子,一进一出是双倍的交换,不能便宜了对手。 别说对手了,这么大的便宜,至善都想独吞,可老禅师转眼就想明白洪熙官为什么要将消息放出来了,这不是摆明了拉这些武林同道上桌吗? 菜肴已经烧好了,大家入不入席? 至善也在忖度南少林,好像还真的是拖了后腿,自己不愿意迁寺结果被清廷给绑缚住了,变成了累赘。 不可如此,南少林有限的力量必须用在刀刃上,拿来跟清廷消耗太浪费了。 至善当机立断,合什而诵:“我佛慈悲,老衲罪莫大焉,以一己一寺之私,差一点误了大事,还让各位武林同道疲于奔命,实在是痴愚。” 几个老江湖都知道至善的意思,但没想到至善竟然觉悟得那么快。 他毅然而然地朝洪熙官道:“熙官说得对,存人失地地可复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为师决定立即迁寺。” 九难是跟上就赞同,就差没竖大拇指了:“寺庙没了可以再建,只要大业得成,何处不是佛土。” 洪熙官嘴巴都张开了,就这?自己苦劝良劝劝不动,结果肉包子一出来全都改主意了,也太现实了吧! 早知道就早编一个洪文定的身份出来,那就不什么都好办了吗? 好像也不好办,当时没有基业,要是早早地告诉至善洪文定是“皇帝种”,洪熙官和朱红枚都跑不了。 也是出去了打下了一个大盘子,才盛得下这此人的胃口。 留下来只能低伏做小,出去了自己说了算,看,现在整个武林都唯天地会马首是瞻。 不过现在也不是迁寺的时机,清廷的人马眼看就到了,不做过一场哪里走得了。 洪熙官抱了抱拳:“各位前辈,眼下不是时机,不将清廷的攻击消弥也没有办法安然撤退,咱们该当好好议一议,如何在撤退前趁机好好地咬上一口,就算不能让清廷伤筋动骨,也要让他们痛上好一阵子。” 九难果然喜欢拿主意:“确实,我们要是走了清狗一定衔尾追击,还不如在这里装一个口袋,把他们打疼了,那我们就可以海阔天空了。” 一直在看热闹的归钟见没他说话的份不干了,拍了拍洪熙官的肩膀:“你们要去哪里?好玩吗?” 第202章 菩萨坐南国 抗清动员变成了恳亲大会,又变成了反思论坛,还不够,还得组团旅游? 是个好主意,将归钟拉过来,那归辛树和归二娘就是充值送的,一流打手啊。 对于归钟这个几十岁的“孩子”而言,没什么是玩一趟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玩两趟。 而且还算不得惹麻烦上身,洪熙官当即就伸出小指来:“很好玩,但要打针吃药,如果没问题那就拉勾。” 归钟懵了,他首先的反应是很好玩,可后面的半句就要命了,打针吃药啊。 他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不来了,不来了,竟然骗人家打针吃药,再也不跟你玩了。” 可他哭归哭,却原地跺脚不走,还拿眼看归辛树和归二娘,跟一个撒泼打滚没长大的熊孩子一毛样。 他想着去玩不错,但打针吃药能赖掉就赖掉,归钟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针石药剂,都有心理阴影了。 归辛树和归二娘全程都听白了,不但没有发作,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对视一眼,分工协作,归二娘负责哄归钟,归辛树则向洪熙官抱拳,这是告罪,却说不出口。 洪熙官没有借步,而是用上了传音入密,这一次又轮到归辛树惊雷了。 “归大侠,我与袁先生有旧,归大哥这样不是办法,我看归大侠和二娘已经两鬓斑斑,二位有没有想过百年后归大哥怎么办?” 归辛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现颓然却无法启齿,传音入密他办不到,又不想当着归钟的面说。 洪熙官有办法解决尴尬,他将传音入密的法门教了归辛树,归大叔瞬间色变。 不过归辛树知道不是客气的时候,他仔细感悟传音入密,两刻钟就掌握了,归辛树的真气足得很,传音入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收了见面礼,归辛树马上便向洪熙官鞠躬还礼,想拦都拦不住,他靠着浑厚的真气硬生生地拜了下去。 有点受不起,严肃版的“达叔”让洪熙官不适应,看他一头冰霜还让洪熙官有些心酸。 归辛树人品差吗?不差,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拿命来填都干,大是大非上更是没问题。 快八十岁了,干点啥不好,听到南少林有难他就来了,反清复明的事他也义无反顾。 这一点袁承志做不到,他带着家眷出海逍遥去了,宝岛的郑家也做不到,他们忙着搞小朝廷,韦小宝同样做不到,康熙给点小恩小惠他就避开两不相帮。 很多人说归辛树一家傻,可为什么满清可以在华夏大地上横行?不就是缺了有这种傻劲的人吗? 聪明人太多了,永远算来算去,只有归辛树一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在最前面。 诚然归辛树夫妇护短,可护短有错吗?难道就非得拿自家人来牺牲才算是大侠? 何况他们为了大义就连他们最疼最爱的归钟也搭上了,可谓是身体力行,跟那种为了自己的名利连亲人都可以说抛弃就抛弃的嘴炮大侠不一样。 他们在人人只顾算计得失时一心要将满清赶出去,只要对老百姓,谁都可以当皇帝。 洪熙官最配服两夫妇一点,他们说出了经典的一句:“反清是要反的,复不复明不妨慢慢商量,大明的崇祯皇帝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正因为太直他们才会被吴三桂利用,何不在他们行差踏错之前把他们拉到正确的路子上。 天地会现在的样子可比吴三桂强了百倍不止,还不会将他们视为弃子,正是归氏一家的好归宿。 而且不加干涉的话韦小宝于他们有一段未欠下的债,原轨迹他们算是间接死于韦小宝之手。 洪熙官不希望韦小宝沾上不该有的血腥,成大事可以不拘小节,但不能没有底线。 与其留在中原落得个死无全尸,还不如把这一家三口拐跑。 归辛树和归二娘都是当老师的好材料,归钟这样的弱智都能学到一身好功夫,归氏夫妇去教拳应该得心应手。 于是洪熙官主动发出了邀请:“归大侠如果愿意的话,此战之后,可携妻儿去一趟南海,内子已经攻克先天不足的治疗,应该能让归钟大哥一直保持一个相对较好的状态。” “此话当真?”归辛树激动了起来,一把抓住洪熙官的手臂,等他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不小心用上了劲力已经迟了,却发现洪熙官的手臂就跟钢材打造的一样,半点动弹都没有。 归辛树讪讪地放开手,又抱拳告罪,洪熙官却摆手道:“无妨,我有金刚不坏神功护体。” 他是怕旁边的九难和至善误会,赶紧出声解释,九难看到归氏一家就脸臭臭的,可不能再打起来。 说完洪熙官又对归辛树摆出了同情脸:“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如果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紧张,那此人的品性就有问题,要么是奸要么是诈,总之就不是好人,连自家的孩子都不疼,对其他人可想而知。” 听了洪熙官的话,归辛树大感其然,正色道:“熙官所言极是,我老归就喜欢这样的真性情。” 话是很好听,就是有岐义,洪熙官只能假装共情不断地点头,他没受过专业训练,怕笑出猪叫。 这时归二娘已经将归钟哄好了,他注意力又岔开了,一个人蹲着看蚂蚁搬家。 洪熙官从怀里掏出两粒药丸,走上前去拍了拍归钟的肩膀,这老小子还带脾气,死记住洪熙官要让他打针吃药,扭了扭肩没答理。 好办,洪熙官自己嗑了一粒,嚼吧嚼吧又咂了咂嘴:“不吃就没了哦!” 听见洪熙官吃得这般香,归钟的馋虫也被逗出来了,他斜眼瞥了瞥洪熙官的手掌,真有一颗像龙眼大的白色丸子。 归钟又看了看归辛树和归二娘,见二老点头,他倏地伸出了手,动作很快,就像电射的蛇牙扑啄的鹰嘴,相准了丸子就捏。 洪熙官的动作比他更快,手掌往下一沉就避了过去,也不收回,就定定地放在归钟身前,都能闻到丸子飘出来的芳香。 归钟有点不高兴,索性站了起来双手上抢,洪熙官一矮身从归钟的手下钻过,没有避开,而是靠到归钟身前,膝盖一顶脚掌一推,扫开归钟的双腿,让他扎了个马步。 嘴里也不闲着:“想吃吗?想吃就跟我做。” 归钟又想闹了,干嚎起来。 洪熙官却不管他,而是手勾肘支背撞,靠着归钟疾点他的周身数穴,然后以身扶肩碰让归钟像牵线木偶一样随着洪熙官动弹。 这就勾起了归钟的兴趣,好像不由自主地跟着洪熙官做一样的动作也挺好玩。 见归钟有了主动,洪熙官也放松了控制,他要让归钟有应激反应。 手脚松动归钟马上不干嚎了,拼命地抬脚踩动,想以脚步来阻断洪熙官。 两人就像玩“踩影子”一样你踢我我踩你,却谁也没碰着谁。 当然归钟除了踢脚脚玩手里也没停下,不断地伸手抓捞,想把洪熙官手里的丸子弄到手。 他的手法有鹰爪也有蛇形,应该就是华山绝学鹰蛇生死搏了。 洪熙官以太极八卦掌应对,在鹰喙蛇吻之下悠然游掌,还把庖丁解牛手用了出来,总是不断地找归钟的招数空隙躲过,或者借劲将归钟的爪尖弹开。 归钟越来越急,不知不觉间手脚配合不上,被洪熙官带动了,步法身形成跟着洪熙官加速,两个人如影随形快如闪电,又嗖嗖地在场中移位。 洪熙官是闲庭信步,归钟像是被拖着,一开始总是慢了半拍,也是十几招之后才将将跟上,却始终奈何不了洪熙官,就差着那么一寸,却一直没拿到。 归二娘有些脸色不善,归辛树却一把拉住了她,用了传音入密:“别插手,熙官是为了钟儿好,他在教钟儿功夫。” 归二娘也惊诧了,骇然吐音:“传音入密,你什么时候会了这招?” 归辛树微微偏头示意,仍然没开口:“刚才熙官教的,承志教过他功夫,是自家人,他不会害了钟儿。” 归二娘一想也就明白了,刚才洪熙官跟九难过招时用的不就是木桑道人的轻功嘛,她也住了嘴。 九难的脸色却不好看,冷哼了一声顾自转身走了,没眼看,这么好的功夫随便教傻子,败家子! 可她走了两步就乱了身型,滞了一下,因为洪熙官一样将传音入密的功法告诉了她。 教完功法洪熙官还加了句:“华山派绝学于天地会有大益,我想将他们一家延请至南海教拳,这样文定就有了更多的帮手。” 九难转过身,眼现异彩,用洪文定来攻陷大姨妈,也是妙招哇,不管是重光大明还是血亲的小肉肉,都能死死地吃住九难。 洪熙官现在的招法也精妙,他能一边逗归钟一边教功夫,还能分心传音,拳脚使来得心应手,好像就是天然的身体反应一般,让九难看得神采奕奕。 她就这么看着也学到了,云龙百变很明显是糅合了多种轻功,在步法转换和气劲运用上更高效更合理,对九难的启发也很大,有种“原来还可以这样”的感悟。 钟归学了十几式神行百变的步法,洪熙官看着他脸现不耐烦的神色,知道差不多了,这才慢了下来,让他得手。 一次就只能教么多,真是小孩脾性,几分钟热度。 其实归钟的智商也始终停留有五岁左右的水准,忽略他的身形容貌,他内里就是个孩子,就得按照五岁孩子的办法来对付。 原着将归钟写得十分恶心,其实恶心的不是归钟,而是利用他的这个特性影响他的人,小孩子教好就好,教他干坏事也坏,真正坏的是给他影射的大人。 归钟终于拿到了心心念念的丸子,马上拍进嘴里,接着就兴奋地嚷道:“甜的,是糖豆!” 洪熙官还有话留下:“记住了吗?想要好吃的东西就得照着老师来做。” 归钟大嘴嚼得嘎巴作响,压根就没空答,可过了一会他却冒出了一句:“哦,记下了,确实快。” 他的神经反射弧是长,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并不差,洪熙官看出来了,就是典型的先天性智力障碍。 洪熙官要的就是这个,他有把握治疗归钟,先天性的智力障碍本就是神经退行性疾病,它刚好就是严晶心课题里的东西。 而且洪熙官还有一个很好的辅助技法,催眠可以让病患很好地配合治疗,正好可以解决归钟不合作的问题。 归二娘也笑开了颜:“熙官很有耐心。” 她侍候儿子惯了,很容易对比出来,没有足够的耐心是没有办法跟归钟打交道的,洪熙官却刚一见面就做到了。 可归二娘又马上紧张了,因为归钟吃着糖豆忽然就愣愣地喊了一声:“有点累了。” 说完他不管不顾地就闭上了眼,直直地向后倒。 洪熙官早有准备,没等归二娘和归辛树动作就以掌扶住了归钟,却看向了归辛树和归二娘:“糖豆是药,无害,我欲让二位看一看治疗的办法,接下来我将点归大哥的后枕要穴,经过一次治疗后他就没有那么烦躁了。” 归二娘有些犹豫,归辛树却点头道:“熙官尽管施为。” 洪熙官得了允许,立指在归钟脑后一点,现在已经不需要银针,他用气劲都可以刺穴,效果是一样的。 归钟失去知觉后,洪熙官并没有别的举动,只是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对归钟进行催眠。 这招是从灌顶大法中化来的,灌输的都是最浅显的道理,比如想拿东西要经主人同意、见人要有礼貌、要听父母的话之类的小学生行为守则。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洪熙官的语调特别轻柔,给人一种安稳可信的感觉,会跟着念照着做。 只教了一刻钟,洪熙官就解开了归钟的穴位,又掏出了一颗糖豆塞进归钟嘴里,这是解药。 没一会归钟就悠悠转醒,这一次好像真的变了一个人,没那么好动了,乖乖地跑到归二娘身边呆着,就是眼巴巴不停地看向洪熙官。 归二娘似是想确认效果,又问了一遍洪熙官刚才教的东西,归钟竟然全记住了,还一一答了上来。 还有新总结:“想吃糖豆不能抢,请熙官给我一颗,乖孩子有奖励。” 洪熙官从善如流,掏出了一把糖果,塞到了归钟手里:“喜欢吗?南海有吃不完的糖,而且那里也很好玩,有许多老虎、大象、棕熊、豹子、猿猴和像狗一样的狼,还有一个小弟弟,他能教野兽听懂我们的话,如果你跟他成为好朋友,就能一起玩。” 归钟一边嚼着糖豆,一边猛地点头,眼里直放光。 归二娘和归辛树无奈对视一眼,都懂了对方的意思:“看来这把老骨头要卖给人家了。” 洪熙官也没得了便宜就卖乖,而是当场就做了解释:“红枚在吕宋研究出了疫病种苗,只要给小孩接种就会大大地减少先天性的疾病,也能防止疫乱。” 说到一半洪熙官就转向了至善等人:“中原接下来数年必有大乱,战端一开,则生灵涂炭,没有哪一块地方能得安稳。” 然后他又定定地看着归氏夫妇:“身陷其中,二位倒是不担心,但归钟心性不定,容易被人所趁,不如找一个世外之地,暂得清净,等风波过后再回来也不迟。” 解释的很清楚,却被归二娘打断了:“疫病种苗,能防止先天性的疾病?” 洪熙官当仁不让:“做不到完全无碍,大部分可以防治。” 归二娘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有泪珠落下:“那是菩萨救世万家生佛之举。” 她的老态,多半就操心在归钟身上,所以深知病儿苦,深体为母痛。 不说她,就连九难也动容了:“红枚真的能做到?” 洪熙官点头:“霍乱、天花、麻风、百日咳、白脑的疫苗皆已经完备,有九成半的把握,归钟大哥得的就是百日咳和白脑病。” 九难马上下了断语:“如此大明必兴,还能立下万世之基。” 连至善都阿弥了个陀佛,却什么都不说了,不用说了。 洪熙官还得再说一说:“天地会为了起事,做的准备不仅仅是武备,还力求解决医药之困粮沫之缺,如果有一天我们再打回来,重新底定中原,不损分毫不可能,至少要做到无大灾大疫,不让饿殍满地,民心不归附不足以拒止满清。” 这个只有九难有发言权:“大明的后几朝都令人太失望了,我半辈流离,也曾心灰意冷,如果反清复明复的是父皇的大明,百姓们不愿复。” 说完九难下了决定:“此战过后,我要去南海看看。” 洪熙官闻言慌了,暗道:“别介啊,您老人家要走了,我徒弟不就少了个保姆。” 可他不敢说出来,只得让朱红枚来想办法了,看看怎么忽悠这个保姆上船。 还是归辛树实在,这个穿得像老农做派也像老农的老伯出声了:“熙官,这一仗该怎么打,我们听你的。” 这个好,洪熙官还一直怕嘴上没毛人言轻微呢,得了归辛树的肯定,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第203章 浊涛汹涌至 满清的人马来势汹汹,并没有给南少林太多的准备时间,七天后,大批人马就像洪水一般进了山,数千人漫山遍野,将南少林团团围住。 南少林不甘示弱,由洪熙官带领千人僧兵团出寺迎战,在山门外摆开阵势,与清军对峙。 洪熙官数了数对面的人头,白眉和冯道德来了,冯锡范和郑克爽也来了。 还有领兵的八臂罗汉和一丛十几人穿着很明显的黄教僧衣喇嘛,他们守着一辆铁甲车,不用说就是马宁儿。 对了,在琉球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些个熟悉脸也在清军的阵营里,整整齐齐啊。 这样的阵容凑起来可不容易,好不容易晒一次马,得讲数。 洪熙官提气扬声,雄浑的的声音像一个高音喇叭震彻山谷:“罪过罪过,诸位远来是客,南少林本不应阻拦各位进香礼佛,然寺庙年久失修无法容纳太多香客,所本寺新设寺规,头柱香文银百两,只允许十位香客进献,其余香客设最低香油标准,不得少于百文铜钱,且一次只允许百位香客登山,先到先得,来人啊,摆香坛。” 还真就有几位僧众摆起了香坛,还像模像样的设起了功德薄,让清廷一方哭笑不得。 八臂罗汉大人上前一步,看了看戒备森严的武僧脸色铁青,大吼道:“洪熙官,你就别装蒜了,开香坛需要阖寺僧众手持大刀棍棒?” 洪熙官拱了拱手:“这位大人有所不知,南少林在半山腰上,采买物资皆需手提肩挑,僧众们拿根棍子当扁担也很正常,至于有些大师手持大刀,那是用来切菜的,僧人多香客也多,积香厨都忙不过来,用小菜刀的话等斋饭煮熟都半夜了,还不得饿死人?别说用大刀切菜斩豆腐,炒菜都是用铲子的,一锅能下好几个人呢,如果你们有谁愿意为佛门献身的话,我保证不出三天就能请整个莆田吃宴。” 这番调侃让八臂罗汉眼中冒出寒光,冷哼一声:“废话少说,我们不是来进香的,交出藏宝图,束手就缚,本官可以饶你们不死。” 等等,剧本不对,藏宝图?不是已经都起出来了吗? 还真有,造一份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时间往回倒几天,洪熙官说服了归辛树、九难和至善,取得了南少林保卫战的主导权。 可他也头疼,清军这一次来者不善,几千人,都是高手,南少林也不可能一跑了之,要如何金蝉脱壳呢? 还是在梦境外严晶心的一句随口感叹提醒了魏溯难:“唉,不管是梦境里还是梦境外,整天都是做实验,我都快吐了,连看电影的时间都没有,也不知道国庆节有什么好片子。” 魏溯难醍醐灌顶,对啊,电影,可以在梦境里导演一出大片啊,真刀真枪万人大场面,连片筹都不用给。 于是进入了梦境后洪熙官就照办了。 他想着清军势大,浊浪滔滔堵不如疏,得将他们分而化之,因为这些人的目的并不一致。 八臂罗汉背后的康熙目标很明确,把南少林灭了,不能让南少林的力量成了耿精忠的臂助。 武当则是想淘到他们迫切需要的功法,当然顺手干掉南少林这个老对手他们也乐意。 郑克爽等豪族势力的代表则是为了交投名状,然后打掉威胁好让他们能重新捞钱。 宁玛派的喇嘛则纯粹就是应卯,他们不希望在此役折损力量。 这里面还少了被康熙排除在外的耿精忠这个三蕃之一,康熙想对他们封锁消息,三下五除二灭了南少林,让他们措手不及。 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但是可以拿来当挡箭牌。 洪熙官动用了泉州城里的天地会暗桩,也没干嘛,只是告诉耿精忠小皇帝想灭了南少林,目的是南少林手上的前明遗宝。 宝藏里不但有大明的财货密藏,还有组建大军的利器——丹方。 耿精忠一开始还不敢信,可当他从信使手里拿过来蜀王宝印和大还丹之后,他不信也得信了。 宝印不是张献忠沉银里的那个,而是紧急仿造然后用化学制剂氧化的,做得还挺逼真的,一看就是有年头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洪熙官一咬牙,给耿精忠送了几斤黄金,让他心痒痒。 更馋人的是丹方,那粒大还丹嗑下去,耿精忠手下的武士当天就聚了气,突破了气劲外放的瓶颈。 这还不是最诱人的,南少林提出条件,如果靖南王愿意掉派人手帮南少林护寺的话,每出一人就给一粒丹药,事成之后南少林愿意将丹方和宝藏送上,只要耿精忠带头举兵反清。 哟豁,人财两得哦,耿精忠动心了。 耿精忠也不知道康熙派出来的是一支武林高手集合成的大军,他算了算,如果派出一千精锐将士,磕过药后就成了一支无敌大军,易服改装驱走清军,怕是也死不了多少人,再加上前明宝藏和丹方,怎么算都是血赚。 反正三藩也在准备举旗反清,能在临战前捞到一笔好处,到时三藩之中他就成了主流,赶走满清这花花江山不就姓耿了么? 这笔买卖做得过!耿精忠拍板,从泉州卫所里抽调出一千精锐,都剃了光头充作南少林武僧。 这些靖南王府的精锐到了南少林之后就磕了大还丹,还在洪熙官带领下进行了三日的紧急特训,就成了现在跟清军对峙的阵容。 替死鬼齐了,可行李代桃僵之计。 至于南少林的僧众,早在假僧兵到来前就被遣散了,由至善出面宣布,武僧可以自愿留下护寺,文僧一律下山自寻出路。 得给清廷留下了一个假象,南少林的和尚一个都没少。 也可以趁着这一波遣散让寺里的奸细将消息传出去,既然都告诉了耿精忠,不让寺中的叛徒知晓也太不公平了吧。 所以八臂罗汉知道“前明宝藏”,指名要抢。 当然,憋着不走的武僧可能是真心热爱少林寺,也有可能是别有目的,不怕,到时他们就会动起来,还省了甄别的功夫。 忽然间来了一千人的僧兵,总得有个由头啊,就说是南明遗臣在外偷偷训练,不正好让那些叛徒立功嘛。 而且多加点彩头也能让这支乌合大军多卖力气配合演出。 好不容易把这一场大戏的阵容凑齐了,还等什么,开拍! 洪熙官手一挥便一马当先冲出,总得带个好头才能让双方拼了命互相消耗不是。 他将自己加速成了一根飙飞的攻城锤,仗着金刚不坏体不怕刀枪箭棍,十丈的距离三步就跨了过去,撞进清军人群中。 洪熙官非常损,他尽量避开对面有名有姓的高手,尽挑些虾兵蟹将来打,这些随从在他面前当然就像是竹竿木棍一样随便他削,可说得上是挡者披靡。 那些沾着洪熙官的清兵都被他撞飞了出去,高高地飘起,砸在来不及收枪的军阵中,被自己同伙的武器捅个了透穿,强劲的惯性还带倒了一片。 没有用蛮力,云龙百变身法能让洪熙官在人潮中穿浪而过独立潮头。 太极八卦掌的绷、挤劲发送人出去很省力,清军的阵营密如麻,他们本身就往一处挤,借力打力就行。 耿精忠的手下看到了心潮澎湃啊,他们这几日士气挺高的,大部分在吃药之后都升了级,又临阵磨枪光鲜快亮,正在摩拳擦掌想一试身手的兴头上,见洪熙官如箭离弦般出了手扫倒了大片大片的清军,他们也立功心切。 王爷说了,来的清军如果不济事就将他们全部留下,不要活口,免得暴露。 而且一旦打赢了,不但帮王爷拿了好彩头,连起兵的家底都有了,王爷要成了皇上自己就是从龙功臣,升职加薪人生巅峰就来了。 同样的,满清这边人多势众,又有诸多高手压阵,虽然被洪熙官的势头压了压,但底气还在,也跟着头领前冲。 于是两边人马都向前奔涌,就像两股洪水的潮头,轰地一下撞到了一起,溅射出满天浪花。 一时间,刀枪棍棒交击,锋芒入肉断骨,就像泥石流冲击一般激起了哗啦啦、轰隆隆的响声。 整个战场顿时烟尘弥漫,都是高手搏击,不是一般的兵丁可比,自然动静就大。 一跺脚,可能正常的时候也就踢起一小撮泥尘,可让气劲高手来,方圆两米之内怕是沙石泥块都会变成暗器。 哪怕是两两交手,正常情况下没有方圆数丈都不够用,现在几个千人都挤在很狭窄的山门前,根本就施展不开。 密度太高就会引起连锁反应,可能一刀劈出去攻击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周遭数人甚至十数人都笼罩在刀锋之下,局面完全成了乱战。 可洪熙官不管,他只管凿阵,要将满清一方凿穿,要让战阵更乱。 清军没有办法展开,如果他们不围上来转而向后退,洪熙官无法达成将耿精忠的下属全消耗在这里的目的。 必须将清军凿穿穿成串,都挑拨起来,双方杀得性起再加上局面混乱,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无法组织,这样双方就会犬牙交错,浑水才好摸鱼。 此时不管是满清一方的高手头领还是耿精忠手下的军官都发现了不对劲,但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就连高呼整队都做不到,双方交战的嘈杂将他们的叫喊全压了过去。 不等他们出声,洪熙官故意留在阵营中的十数个高手也专门照顾那些耿精忠的手下头领,只要他们想高呼,就有暗器或者黑手招呼他们。 反正是乱战,都不知道谁跟谁。 杀红了眼,又没了军官,这一千亡命之徒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可不得了,清军想不死拼都不行了。 等山脚这一战打完,最好这一千假僧兵全死光,那就没有活口,剃了光头的死人不会说话,满清就只以为是南少林的武僧,就将南少林的人头置换了出来。 白眉等高手发现不对劲了,他们也冲着南少林一方的高手出狠招,可这样反面帮了忙。 不用下黑手了,真正的南少林高手早就约好了避开锋芒,被定点清除的都是耿精忠的军官。 狗急了会跳墙,军官都被清理了,剩下的士兵发起狠来只得拼命,他们对上高手或许不行,但对着那些海盗也能做到一换二甚至一换三。 清廷这边的战损就惨了,中坚力量完好无缺,可手下的喽啰都死了大半,一场接触战下来,三千人的主力就剩了几百,剩下的都跟“武僧”一起倒在了地上。 八臂罗汉快气疯了,仰头看了看在山道上且战且退的百余武僧,又看了看打穿了清军向后山跑去的洪熙官的身影,一咬牙,冷冷地迸出“上山”二字。 冯锡范对南少林不感兴趣,他向八臂罗汉一拱手,禀道:“大人,卑职带领手下去追击洪贼。” 八臂罗汉正在气头上呢,发现海盗的战力不得劲,也嫌弃他们碍手碍脚,便挥了挥手打发了。 反正清军在后山也有两支围堵的分队,加上冯锡范他们也不怕洪熙官跑了,正好能截住后路,八臂罗汉便允了。 清军就此分成了两队,洪熙官的分化瓦解成了。 他领着冯锡范一干人也没跑远,而是故意放慢了脚步,始终吊着他们。 不过转过了山坳洪熙官冲进了一块密林里,林中有一票人马正等着,领头的赦然是陈近南和丐帮、昆仑的一众武林同道。 洪熙官迎上前去,也懒得行礼,而是疾问:“准备好了没有?尸体够吗?” 陈近南点点头:“近两百具尸体,都齐了。” 洪熙官不忘吩咐:“除了冯锡范,其他人都可以留下,最好让冯锡范跑脱回去。” 陈近南点头,他才一头冲进了一座大坟中。 不是法术,那座大坟的墓门洞开,是通向山上的密道。 陈近南将墓门重新推好,便领着他的师兄弟和丐帮孙长老等武林同道出了树林去截击冯锡范一伙。 山上大殿前,耿精忠的心腹正紧张地用望远镜看着冲上山来的清军,见势不妙,他收回了单筒望远镜,找上了至善。 “老禅师,清军太强了,如何是好,你说的后路可以告诉我吧。” 手下的精锐都死伤殆尽了,让他跟着南少林一起殉葬他们也不愿,好处是大,将命赔进去也不抵。 至善为难了好一会才双手合什宣佛号:“阿弥陀佛,寺中有一条下山的密道,施主带领着手下撤离吧。” 说完至善从怀里掏出两张皮卷递给军官:“大人,一张是藏宝图,一张是丹方,反清复明的重任就拜托靖南王了。” 军官一手抢过皮卷,粗粗地浏览了一下,也找不出问题,便抄在怀里,真不真管不着,回去有得交差就行。 他招了招手,剩下的三十多个手下就聚了过来,个个带伤,都是刚刚从山下撤上来,南少林的武僧和归辛树等人顶了出去,正在山道上拦截清军。 至善领着他们进了宝殿,看到佛墙上的密道已经打开,冷不丁洪熙官正满头大汗地从里面冲出来。 那军官向洪熙官抱拳一礼,也没招呼就带头钻进了密道,三十多个耿精忠的手下鱼贯而入,很快就走了干净。 洪熙官回到山上的人证也有了。 一个武僧关上了密道,转过头来,却是长高了的“大师兄”,苗显又顶上了光光头,他战前刚刚回到寺中,总算是赶上了。 时间紧任务重,洪熙官也没有多说,而是直接问:“都准备好了没有?” 苗显往侧殿一指:“没问题,炸药都埋好了。” 只见大殿上的僧众像道具师一样正忙着摆弄尸体,换上僧衣和剃头发。 那些多余的东西,被僧众们送进了侧殿正中的一个大坑里,旁边还一溜摆开了数十块青石板。 这时又一人跑进殿中,声气沙哑地喊道:“快,快要顶不住了。” 正是一脸灰脏的九难,那张俏脸上满是狠厉,还染上了数路血迹,应该是杀敌溅到的,被她随手一擦,成了妆容。 洪熙官随着九难一起冲出了大殿,看到清军果然快攻上来了,归辛树夫妇领着武僧们正在竭力抵挡。 夫妇二人并不擅长武器,只以拳脚配合迎敌,将破玉拳运得凝重似凿,归辛树一拳击在一点,归二娘接着就印在了同一处。 靠着这种默契,二人勉强地与白眉、冯道德以及数个喇嘛轮战,将将挡往了清军的来势。 可其他人就没有效用了,只能掠阵,归氏夫妇照顾不到的地方就只能不断地向后退,被清军一涌而上。 而清军后面,还有八人抬着那辆铁皮战车跟在八臂罗汉身后,亦步亦趋。 他们还有底牌还掀开,南少林这边已经挡不住了。 这时候洪熙官应该大喝一声:“闪开,让我来!” 可他没有,而是运起了云龙功垫出数步,向着石阶口箭射而去。 中途突然像一发炮弹一样冲天而起,划过一道抛线,一直到三丈高才倒转身形,像一块飞来石般下坠。 再落下来时便运起了降龙十八掌,一式飞龙在天,砸在清军当中。 第204章 中流砥柱磐 这一掌不是单纯的降龙十八掌,而是结合了大手印和金刚不坏体的飞龙在天。 单单是重力加速度就不得了,再加上大手印的疾速内力振动,简直就是一个从高空砸下的大冲锤。 砰的一声,不但将跃起接掌的冯道德和白眉拍了出去,让他们吐着血箭在石阶上翻滚,还一路将十几个清军都砸倒了。 清军一下子被劈开成两边,好像涌上来的洪水遇上了中流砥石,被分流压势。 可是洪水太大了,能水漫金山就不是一般的浊流,而是滔天大浪,清军很快又聚拢起来,再一次发起冲击,这一次潮头是几个喇嘛。 宁玛派的喇嘛一直出工不出力,要是战败了他们回去也没有办法交待,于是他们在这个危急时刻出了绝招。 六个喇嘛以掌叠肩,像开火车一样排成一列,朝着洪熙官推掌压来。 喇嘛们的动作看似不快,却在掌沿激起厉风,将空气绞出一圈又一圈的漪涟,像狂潮一般卷袭。 潮头与洪熙官双掌交击,发出了重重的一声咚响。 是洪熙官受力向后猛退一步踏在青石板上激起的声响,接着又咚咚咚三声,洪熙官被喇嘛的合击连着逼退三步。 每一步都在石板上踩出了一个清晰的脚印,也把三寸厚的青板踩得龟裂,这是何等恐怖的内劲。 单独拿出一个喇嘛来也不算啥,但他们合击之后叠加出来的内力可以串联,总数就远远大于一人,变成了好几倍。 虽然因为传导的损耗做不到六倍的内力值,可叠加出三倍却还有余,洪熙官在这样的内力冲击下,也吃不住劲。 之所以用内力这个词,是因为喇嘛们的劲力是骨力的重合,并非气劲,不走经脉,也不外放,而是通过骨骼传导。 洪熙官连将这股内力导至地下都不行,它有一个显着的特征,那就是带着强劲的吸力,不断的往复运动,真就如潮水般不停歇,一下又一下地拍击着洪熙官这块顽石。 这样的冲击犹如一根木桩一样不停夯击着洪熙官的骨头,发出咯咯的震响。 终于知道原着里九难被宁玛派喇嘛合击时受了重伤是怎么一回事了,真不是个滋味,远超一人承受的极限。 要不是洪熙官金刚不坏体大成,将骨骼锻炼得坚如钢铁,这会他早就吐血受伤一蹶不振。 也很吃力,洪熙官被喇嘛们顶着向后不断退步,清军也跟着步步向前,终于踏上了南少林大殿前的平台。 防守的一方只能不断地后退,洪熙官都顶不住,其他人就更没有办法。 另一边归辛树夫妇也面临一样的险恶,又一组六个喇嘛准备向他们施以同样的招数,如果真被粘实了,归辛树可顶不住这样的冲击。 洪熙官大吼一声:“小心,不要跟他们接触,也不要被他们粘住。” 可清廷一方还有一个底牌没出手呢,那架被八人抬着的铁甲战车哐当一声座在了石坪上。 此时又一阵蜜蜂嗡嗡振翅一样的声音响起,归辛树夫妇和身后的武僧们忽然向两边闪开。 九难出手了,她冲起了身形,像一根钢枪一样平直着身躯刺了过来,整个人与铁剑成了一线,飞舞在空中,铁剑还被她震得颤响。 这一枚“蜂针”还真蛰到了那几个喇嘛,颤震着的铁剑抖起了剑花,虽然未能刺破喇嘛们的肉掌,却避免了内力的传导,将喇嘛的掌心全都划破了。 一声又一声的痛呼接连着响起,喇嘛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剑劲抛飞,向后砸去,落在石阶上。 余劲未消,绊倒了后面的清军,前面撞倒后面,滚雪球一样激起了“回浪”,咚隆咚隆地向下滚。 清军的浪头又一次被劈开了。 可向两边分开的浪涛还是激起了“浪花”,只见数点白光划过,向着九难疾飞,然后铁剑与白光碰撞在了一起,发出叮当的响声。 还不是一声两声,而是密如锣鼓点,当当当当地响个不停。 然后半尺长的铁钎掉在石坪上,散了一地。 八臂罗汉出手了,他发出来的铁钎暗器将九难逼得身形翻飞如魅,不断地向后退。 人数上的不对等还是吃亏,砸倒了几十人并不能阻拦清军片刻,趁着八臂罗汉的暗器之势,清军分开两边冲上石坪,开始与归辛树夫妇和武僧们接战。 暗器太密集了,九难也没有办法分身他顾,清军重新又占据了上风。 刚才石阶上比较狭窄,只能容纳数人对战,上了石坪就铺开了,情势更见危急。 九难的剑刺让洪熙官明白喇嘛们的铁掌修炼不到家,他也打算依此而为,不过首先得跟喇嘛们脱离接触。 洪熙官运起大手印的掌劲,开始震动双手,跟喇嘛连在一起的肉掌就像是一条经历着地震的桥,震动过于剧烈,啪的一下忽然从接头处断裂。 可是最后一下冲击过来的力道实在太大,洪熙官也被抛起向后疾飞,像一个铁砣一样砸向石坪上一人高的香炉。 洪熙官没有硬撑着止住身形,而是在即将撞击是双掌振臂一拍,鸿渐于陆使出,两团浑厚的气劲被他拍向地面,而他自己则趁着这股气劲一下子翻飞起来,将将避过了香炉。 只听洪熙官在半空中大吼一声:“枪来!” 他的那柄钢枪从身后的大殿射出,如一根长长的弩箭,凿向倒地还未来得及站起的喇嘛。 钢枪的后尾还挂了一个人,是苗显在推着枪突刺。 与之对应的,那辆铁甲车也被清兵推动,与钢枪对着冲过来,就看是铁甲硬还是钢枪利了。 就在钢枪即将与铁甲车撞上时,铁甲车的顶板忽然乓的一下子打开了,从中站起一个全身穿着铁甲的人。 那人与钢枪撞到了一起,在他胸口处激起了一丛火花,旋转着向外飞溅。 一阵嘎嘎嘎的刺耳响声扬起,是钢枪的枪心像钻头一样冲击铁甲人的护心镜。 然后砰的一声护心镜裂开,分成数片飞出,呲呲地刺入石板地面或者被弹开,噼啪响个不停。 又一阵过后,被压下的吱吱声凸显出来,减慢了转速的钢枪没能刺破铁甲人,倒是枪尖与他身上的茧磨出了难听的声音。 还带出一阵焦臭的烟雾,闻之令人作呕。 “闪开,烟雾有毒!” 铁甲车中冒出来浑身沾满褐色糊状物的人是马宁儿,他浸泡的粘液是毒液,挥发出来可是能要人命的。 当场就有几个武僧闻了毒烟扑倒在地,被同伴拖着向后退闪。 发出提醒的是洪熙官,他一面大吼,一面向着钢枪冲过来。 苗显往旁边一让,洪熙官一脚前蹬踏在钢枪柄上。 笃的一声,钢枪顶着马宁儿向后飞出,钢枪也被反震弹起向后抛飞。 这一下依然没能破开马宁儿的茧甲,只是将他震飞,连着推车的清兵也被尽数撞倒。 洪熙官也借着反弹倒翻卸力,在半空中手一抓抄到钢枪,落了下来旋身三下才缓住。 那边马宁儿撞人受阻,正好踩在滑退的铁甲车顶稳住了身形,铁甲车的车轮也因此与石板磨出一阵青烟,可见马宁儿一脚踏下是多么大的力道。 洪熙官平持着钢枪与站定的马宁儿遥遥对峙,双方都没有后续行动。 马宁儿半眯着眼紧锁着洪熙官,洪熙官则是在考虑要不要激活马宁儿的催眠。 这个鹰视狼顾的样子让洪熙官心里都有些打鼓,别不是马宁儿已经觉醒了吧? 此时山下忽然传来一阵长长的啸声,是陈近南他们得手了。 山下的情形又跟山上不一样,那里除了冯锡范就没有高手,唯一要顾虑的是耿精忠的手下能否顺利地脱离。 这一点执行得很好,陈近南和他的师兄以正反两仪剑阵困住冯锡范,丐帮的孙长老领了其余的武林同道一番掩杀,不但将那此海盗了账,连着围山的清军也被击垮了一支。 丐帮的莲花落阵显了神威,洪熙官帮忙改良,让莲花落阵脱出了比武的藩篱,变成了磨盘一样的杀阵。 拜立体几何所赐,求攻击面的交集能有多难?怎么都比弹道计算更简单吧? 甚至连结阵者的要求都降低了许多,那个敲击的竹棒声还能形成音攻呢,找聚焦点嘛。 阵法的训练也套路化了,就是演练距离和位置,手里的棒子是现成的量尺,把它规格化就行。 制下的运行节奏数着一二一再来个一二三四,齐活。 三人一阵,多阵叠加,硬是在山道上结成了两个血磨盘,把清军、海盗堵在中间,两头一夹,没一个跑得脱。 要说有弱点的话就是单点不够强,碰上了高手会被以点带面突破,这也是洪熙官一再叮嘱不能让冯锡范插手的原因。 其实所有的阵法都有这个缺点,除非能像喇嘛那样可以叠加内力,即便如此也同样有短板,阵型失之灵活,只能死拼气力。 现在山下的清军也没气力了,数百人倒在山道上,有出气没进气,能喘气的都不多。 郑克爽还活着,看着不对劲他朝陈近南大喊:“陈军师,非要对郑家赶尽杀绝吗?郑家没有对不起你!” 陈近南听闻手一滞,剑势就慢了下来,被冯锡范趁机脱了出去。 正反两仪剑阵讲究圆融无漏,连绵不间,其实就是抓条件反射。 剑招攻来,人总会有下意识反应,可另一边同步击出的剑招等着你,这便是正反两仪。 另一剑是对面一剑的镜像备份,两剑配合前后堵,中间吃招的人就会很难受,因为人很难克服自己的习惯。 冯锡范现在就挺惨,虽然他也懂得正反两仪剑法,可就是没有办法防备,被同门师兄弟逼得忙头顾不上尾,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削成了吉利服。 这还是陈近南留了手,洪熙官说放冯锡范一条生路,还有大用。 剑一慢,同步无间的剑阵就失去了威胁,机会出现了,冯锡花不赶紧溜就太傻了。 老谋深算的冯锡范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他连郑克爽都不管了,一剑架开同门师兄的剑招,运起轻功形如丧家犬,一溜烟跑出了十几丈。 狂奔中披头散发衣带如絮,疯狗一样。 追不上了,也没打算追,陈近南收剑入鞘朝着郑克爽摆了摆手:“你走吧!” 郑克爽听闻后什么也不说也不等,连滚带爬手脚并用,跑的跟冯锡范版印样,真是什么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徒弟。 陈近南看着一前一后师徒二人的背影,顿觉三十年春秋一腔热血都喂了狗。 想起跟洪熙官的约定,陈近南提气引亢长啸,群山回荡久久不绝。 啸声还能帮冯锡范和郑克爽加速,疯狗也怕追尾棒! 树林里冲出三十多人,正是耿精忠的手下,为首的军官朝陈近南匆匆拱手行礼:“陈军师,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满清来了好些高手,打不过。” 他一面说着一面摇头叹气,连一丝反攻的念头都提不起来,南少林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 其实也不是他好心,只不过是觉得不跟着陈近南这些武林高手一起撤不保险。 刚才他们早就从密道里退了下来,却一直不敢浮头,精气神都被打没了。 也就是丐帮的莲花落阵和昆仑的正反两仪剑阵让他们对逃出生天恢复了些信心。 如此当然要死死地拉住这些武林高手,不然跑不掉。 就在此时,山上传来一阵炒豆似的噼里啪啦响,不像放鞭炮那么密集,但这阵响声就像是铁钎杵在心上,让这位军爷脸色发白弹弹震。 他一把拉住陈近南的衣袖:“陈军师,快下决断吧,山上连最后的底牌都用了,可十条枪一百发子弹不济事啊!” 陈近南跟洪熙官有约定,听到枪声必须撒退,他点了点头,悠悠而叹:“唉,走吧!” 那军爷听了也不管陈近南愿不愿意了,架着他就往前奔,哪有如此尊老的,绑人质还说得过去。 武林同道连着耿精忠的部下一百多人,也如惶蛇,向着山谷外急蹿。 此时山上,大雄宝殿前的石坪中,硝烟刚刚散开,洪熙官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石坪上一路排开了二十几面钢盾,所有的清军都缩在钢盾后。 也只剩下不到百人了,八臂天王和领头的喇嘛还在,可原先足足两个六合阵的喇嘛也只剩下了五人。 八臂天王和宁玛派的法王正咬牙切齿地从六角盾牌的缝隙窥看大雄宝殿,深怕下一刻再有弹丸从紧闭的大殿内射出。 此外,还可以听到大殿内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这是洪熙官的钢枪正在与马**身上的铁甲发生碰撞。 然后在八臂罗汉的身后,是躺了一地的尸体,不是眉心中弹就是心室开花,连白眉、冯道德和七个喇嘛在内,满请这边一次过损失了近百高手。 跟着洪熙官的卫兵枪法要不过关怎么能够胜任,再加上距离这么近,二十米移动靶,不拿满环都是失败。 刚才洪熙官听到啸声,横枪一挡便喝了声“退后”,八臂罗汉还以为他要跟马宁儿单挑,想着反正煮熟的鸭子它也飞不了,便举手示意手下不要一哄而上。 八臂罗汉还想着藏宝图呢,万里将南少林逼得狗急跳墙毁了便不美。 可谁想到南少林那伙人一后撒,大殿窗格上就伸出了十支枪,同时开火,一枪一个,像割稻子一样收割人命。 等清军好不容易拿出盾牌搭起盾阵,被枪瞄上的都不出气了。 南少林的武僧也都撤进了大殿内,洪熙官和马宁儿也追打着冲了进去,大门阖闭,除了声音啥都不见。 八臂罗汉也不敢冲,刚才的教训太肉痛了,他才不会再上当。 想了想,八臂罗汉扯着嗓子吼起来:“至善老秃驴,不要再负隅顽抗,不然等援军来了,南少林必将片瓦不留。” 没有人回复,又过了会,大殿门打开,出来三个和尚,连走路都走不稳,慌慌张张踉踉跄跄跑到八臂罗汉面前,一下子就软趴在地。 三个和尚脸全是青紫的,有一个脸色稍浅些,吞吞吐吐的禀道:“大人,殿里都是火药,近千斤,他们要炸殿毁寺。” 八臂罗汉一听魂魄都要从天灵盖飞走了,他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退后。” 说着他就带头猫着腰向着上山的石阶那飞退,那轻功那脚步,比唱大曲的丑角矮脚虎还灵便,绝了! 手脚快的不仅仅是八臂罗汉,所有的清军都赶投胎一样狂奔,不退试试,试试就逝世! 这时马宁儿也撞破了一扇窗户飞身而出,可还没等他落地,一声轰鸣爆起,然后整个大殿都罩在了火光里。 不仅仅一声,而是一连串,南少林的大殿被炸药连根拔起,全掀上了半空。 马宁儿也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一而再再而三地抛出,砸到石阶上向下滚了好几丈,不动弹了。 这场爆炸激飞的砖石又砸死了二十多个清军,连着那三个南少林叛徒也被冲击波拍死,连内脏都喷了出来。 跑得快的八臂罗汉和法王对视一眼,皆是酸楚,还头皮发麻。 数里之外,陈近南回身看了一眼,莲花山如磐石耸立,南少林却已不在了。 第205章 日且行一善 等脑壳子不再炸裂一般轰轰作响时,八臂罗汉缓过了劲便亲自去检查了大殿的废墟。 至善、洪熙官、九难、归辛树夫妇等人都在,只是已经不再完整,面目模糊不堪,就是一个焦黑的血葫芦。 这个结果让八臂罗汉心下一阵抽痛,这一趟出来任务没搞完啊,损兵折将,藏宝图也没到手,康熙麾下的武林高手却死了一地,怎么交差哟。 大殿已经夷平,佛像全碎散了,石彻的佛台也塌了,崩开了一个豁口,朝天冷笑。 可就是这个豁口让八臂罗汉看到了希望,他向法王招了招手:“大师,你来看。” 法王慢慢地蹭步过来,他也头晕耳鸣,在这样的大爆炸中活下来都是幸事,轻微的脑震荡是应有之义。 等法王艰难地挪到位,八臂罗汉抬手指着豁口道:“这是密道。” 法王眼皮直跳,好像日头都变暗了,他颤声道:“难道让洪熙官跑了?” 八臂罗汉又指向不远处的一具焦尸:“他在那里,来不及进密道,应该是被马宁儿拖住了。” 法王将眼睛眯成一条缝,这样才感觉不发黑:“如何确定?” 八臂罗汉努了努嘴:“钢枪还在这呢,马宁儿直到最后一刻才破窗而出,当时两人还在交手。” 焦尸旁边摆着的那把炸弯了的钢枪正是洪熙官随身携带的专用武器。 法王还是不明:“那你高兴个什么劲?洪熙官是死了,可也拉了一堆我们的人垫背。” 他还瞄了一眼石坪上的九具喇嘛尸体,一阵揪心的痛,教中高手本就不多,一下子死九个,亏大了。 八臂罗汉没有解释,而是招手唤来几个盾兵,他们手持钢盾,受到的冲击最小。 “你们几个从这里下去探路,小心些。” 等几个盾兵钻进了密道,八臂罗汉才看向法王:“大师,还记得吗?我们在山下与武僧交手时洪熙官是凿穿了我们的战阵。” 法王幽然点头:“此人是劲敌,太过棘手,幸好死了。” 他说话的语调带着颤,应该是心有余悸。 八臂罗汉猛地摇头,然后头又晕痛了,忙停了下来,含糊吐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是从密道上来的……” 法王又眯眼了,他还有些不清醒,还好八臂罗汉又缓了过来:“洪熙官能上来,自然就有人能下去,看尸体的数量好像少了几十个人。” 这下子就点醒法王了,他猛地张开眼,却又“啊”地大叫一声,抱头抖颤。 脑震荡怕光,瞪大眼被刺激了视觉神经,有排头疼咯。 即便是疼痛难忍法王还是庆幸:“少了……几十个人……他们……一定……带着藏宝图……” 八臂罗汉连点头都不敢了,握紧拳头:“丢了藏宝图,这一战只能算是惨胜,找回藏宝图,不论死多少人都算是全功。” 法王连抱头都顾不上了,瞪大了腥红的眼,要与八臂罗汉确认眼神。 这时一个盾兵跑了过来,脚步有些歪扭,走着之字,到了面前干脆就跪了,站不稳,还不如行个大礼呢。 “法王、大人,马宁儿没死。” 法王一个踉跄,还好八臂罗汉扶住了他,两人互相搀扶着一步步蹭下石阶,到了半山腰。 马宁儿果然还活着,嘴巴在轻微地一张一翕,喉节也在缓缓鼓动。 法王的眼都快鼓爆出来了,红红的像个小灯笼,四下里照来照去。 等他发现马宁儿的铁甲车还完好无损只是砸坏了轮子时,法王一把抓住八臂罗汉的手臂,压低了声音:“我有药方,这具毒人不能还给鳌拜。” 八臂罗汉也眯起了眼,暗忖了一番才叠掌覆在法王的手背上。 法王的想法正合他意,这具毒人太厉害了,能跟洪熙官打成平手,控制住他,就有了制衡鳌拜的筹码。 至于如何把他昧下来,再简单不过了,报个战损就行。 白眉死了、冯道德死了,宁玛派的上师们也死了,难道马宁儿就死不得? 此役过后,康熙麾下的人手大面积减损,还都是一些拔尖的高手,用马宁儿补回一些,心理才平衡。 这时从暗道下去探路的盾手们又回来了,脸上尽是喜色,见着八臂罗汉打了个千:“大人,密道通往山下的一座大墓,有新的通行痕迹,里面没人,出口处也没有哨子。” 八臂罗汉稍一思量,便有了决断:“你们几个将马宁儿放回铁甲车,抬着铁甲车从密道下山,不要露面,等着我派人接应。” 盾手得令点了七个人手,抬了着马宁儿走了。 八臂罗汉又让余下的还能动弹的清兵将密道口掩上,这才一面让人下山求援,一面与法王商议。 “大师,南少林余孽多半与那些武林大枭一起混进耿精忠的地盘,事不宜迟,我们恐怕要乔装改扮衔尾追击,免得惊动了耿精忠。” 法王颌首:“本座听从大人调遣,这一次一定不能再出岔子了。” 八臂罗汉幽然点头,心里忐忑不已。 可怕什么来什么,等山下的清军驰援上来时,消息也来了,吊着陈近南一群人尾巴追踪的斥候说那群武林匹夫往泉州去了。 八臂罗汉牙根都快咬碎了,噌地站了起来,冷声道:“走,下山,一定不能让藏宝图落在耿精忠手里。” 那名统领还待请示:“大人,那这里?” 八臂罗汉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有腰牌的自己人抬下去,没腰牌的一把火烧了,至于那些秃驴,留着喂野狗。” 说完八臂罗汉抄起了洪熙官那杆扭成麻花样的钢枪,大步下山去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留下来扫尾的清兵也糊弄完事撤了,到处都是尸体,怪瘆人的。 等入了夜,莲花山上早就没了人迹,只有烧尸体的火塘还有余烟,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清军连骨灰都没收拾,烧尸也只是毁灭他们的踪迹。 有火光,野兽们也没过来凑热闹,岭头山风呼呼作响,死寂如冥。 在南少林大雄宝殿的侧厅,一块青石板忽然被顶了起来,过了会没啥发应,青石板被猛地掀了出去,然后一连串的青石板翻开,幽暗的山头又活了过来。 从坑道里冲出了一群人,顶着光光头的苗显不停骂骂咧咧:“通气口被堵了几个,闷死了,还是外头爽快。” 洪熙官也在这群人里,他挥了挥手,十几个天地会的会众散了出去,四处侦察。 还是得防着点,万一清军留下暗哨呢。 事实上是没有,他们太高估了清军的素养,也低估了自身的手段。 八臂罗汉也好,宁玛派的法王也罢,都对自己亲眼所见深信不疑,这么厉害的爆炸,没有人能在中间活下来。 再加上那些被炸得面目全飞的尸体,八臂罗汉吃饱了撑的才会担心洪熙官假死。 他们不知道眼睛是会骗人的,有一种爆炸叫做定向爆被,这是苗显在四川开矿学会的绝技。 天地会人手本来就少,总不成用铁钎大锤开矿吧,只有炸药才能跟上趟,炸得多了,心得体会就出来了。 白日里的那场爆炸,全是向外的,爆心的冲击波很轻,不然那些大殿里的尸首还不碎成肉渣。 可谁让满清不给国人学数理化呢,他们培养出来的笨奴才看不懂,怨得了谁。 洪熙官他们躲在侧厅中的防爆坑道里,连震动都觉得很轻微。 还有八臂罗汉一干人亲眼见到了南少林众人进入大殿,根本就不认为他们能藏起来。 想到用这个手段瞒天过海是因为密道的存在,这条密道会引开清军的视线,又能搬运尸体李代桃僵。 这些死两次的替死鬼,都是在山下被陈近南干掉的清兵,搬上山来换了衣服,就又跑了一趟龙套。 再加上洪熙官这个主角从山下闪身山顶,一下子将八臂罗汉的思路扯走了,自行脑补出来的想法就变得顺理成章。 还有一重,洪熙官始终将马宁儿逼在大殿中打斗,就是存了用马宁儿来证明的念头。 他最终还是没有激活马宁儿,如此爆炸过后,不管马宁儿是侥幸不死还是彻底凉凉,都不会穿煲,这煲迷魂药还可以继续煮下去。 唯二的损失就是南少林的建筑和洪熙官的钢枪。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管逃不逃南少林都保不住,打败清廷可以再建。 而人,才是打败清廷的倚仗。 至于钢枪,那是早就退休了的善良之枪,不饮血久矣。 苗显帮他铸了把新的乌金枪,不管是硬度韧性还是防锈耐磨都比原来那把好。 只有纪念意义的老枪,就当送给康熙的见面礼吧。 洪熙官一振手中的乌金枪,看向至善:“师父,我们趁着夜色赶路吧,这样没有人会看到。” 至善留恋地环视一圈山头,仿佛要将这里的一切装进眼里带走。 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夜里漆里一片,刚下弦,连月光都没有,反而是苗显手里的汽灯还能照个几十米。 既然带不走那就不必念想了,至善让苗显在前头带路,施施然下山去了。 洪熙官和武僧们将防爆坑又盖上,清理好痕迹,也随后出发。 他们将去往云霄,在那里与朱红枚汇合,愿意去南洋的武僧就入伍当教官,不愿意呆在高溪庙也行。 反正云霄基地还会一直经营下去,直到满清被干倒。 经此一役,这些武僧也经历了考验,在货真价实的炸药面前,叛徒跑了个精光。 挖坑道和布置现场时,寺里的武僧都不在现场,能留在大殿不出去的没一个孬种,他们都以为真的要殉节了。 以至于下了坑道后洪熙官被师兄弟们摁住一顿好揍,欺骗感情也不是这么玩的。 当时至善还冒了一句:“尽管打,他有金刚不坏体,打不坏的。” 当师父的怨念也挺重啊。 苗显也有怨念,老婆和丈母娘去出任务了,没带他玩。 红豆和终于混成了陈夫人的朱小倩去了马家庄,那是这部电影缘起之地。 洪熙官可不是为了舒发弥合情节的恶趣味,而是一箭三雕。 将藏宝图和丹方交给耿精忠,并让陈近南护送那些假和尚回去,能将清延的视线引向耿精忠。 几千近万人对战,又有大批武林高手,若说一个都没跑出去,连洪熙官自己都不信。 既然要跑出去一批人,那当然是驰援南少林的武林同道和耿精忠的残部最合适。 前者事后星散,清廷哪怕想报复也找不着,找得着也没那么多精力,事拖则缓,事缓则消。 想出气,找耿精忠去,他是坐地虎。 可以促使清廷跟三藩尽快交手,打生打死最好,如此便一鸟在手了。 藏宝图和丹方一假一真,宝藏肯定是挖不出来了,耿精忠也没那么容易破解,因为藏宝图指向南京夫子庙。 那不是耿精忠的地盘,他没那么方便下手。 丹方倒是真的,耿精忠到手后会马上查验,必须经得起推敲,好让耿精忠看到打赢清军的希望, 也没做手脚,耿精忠照着丹方是真能弄出大还丹来。 适度地武装耿精忠,可以加剧三藩对清廷的消耗,第二只鸟叫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丹方为精华版,里面用的尽是名贵药材。 想用大还丹喂出一支精锐,耿精忠且得拼命搂钱,这笔钱最后还会落回天地会手上,他们是全国最大的药贩子。 也不怕三藩不上当,大还丹的功效岗岗的,被清廷逼得上蹿下跳的三藩,为了续命,就算是毒酒他们也得喝,更何况是仙丹。 不就是贵点嘛,钱是王八蛋,没有了再去赚,命没了,要钱又有何用? 三藩最好横征暴敛大肆盘剥,如此就能促进天地会对口众的谋划。 天地会需要劳动力,前期方便动员的都到位了,剩下的是硬骨头。 官爷**土豪劣绅不化身猛虎赶不走他们,洪熙官打算给他们一个变身的灵丹。 三藩在福建、广东、云南,都在边境上,前两个地方天地会够得着,云南有何铁手在也容易。 三位三姓王爷把百姓吓跑了,天地会才方便去接呀。 至于剩下的土豪劣绅,尽管榨,没有他们对重光朝很重要,就当三位王爷做善事弥补引狼入室的罪孽了。 说了那么多跟马大善人有什么关系? 马大善人是泉州的顶级土豪,且正好在耿精忠眼皮子底下,他会是打样的第三只鸟。 这是只贪婪的黑乌鸦,喙尖爪利,可不好抓。 其实洪熙官早就动员马大善人离开泉州去吕宋,还打算支持他一两项独门技术搞种植园。 马超兴成了洪文定的跟班小弟,以后也是奔着事业伙伴去的,洪熙官希望他们的背景干净些,别留下漏洞。 可马大善人死活不干,就是善财难舍。 马大善人是泉州的大地主,他认为坐地收租比离乡背井远涉重洋开创新基业好多了,主要是没风险不用吃苦头。 他是不用吃苦头了,苦头都给佃农们吃了。 马大善人算盘响得很,锱铢必较还善于挖坑,将佃农们坑得天天泡苦水。 还带坏了马超兴。 在云霄时马超兴回家探亲,马大善人就教他:“你爹四十岁没儿子,至善老和尚告诉你爹,日行一善多做好事自然会有子肆。” 有转折:“可你爹想了想,光做善事没好处也不行啊,光出不进万贯家财也搞没了,后来爹发现善事可以做,但必须有好处可赚,就这样爹在行善积德一年后就有了你,咱家的钱还翻倍了。” 小孩有样学样,马超兴回到云霄也这么玩,他拿压岁钱买零嘴,让胡德帝、方大洪他们采集草药来换,又按排价卖给苗显,美其名曰做善事,把朱红枚脸都气青了。 朱红枚第二天就组织一轮十里拉练,其它五人都背吃的,唯独让马超兴背八十里银子。 马超兴那天饿坏了,却换不来吃的,荒山野岭食物的价格可就不是在家里那样了。 钱不是关键,划定价值的定价权才是命门。 当银子与吃食的价格不是硬挂勾时,银子与泥土没分别,能找到吃食的技能才是立身之本。 马大善人不过是控制了生产资料并攫取了定价权,那不是行善,而是赤裸裸的盘剥。 所以洪熙官也打算做做好事,让耿精忠向马大善人行行善,好让他倾家荡产轻装上阵走正道。 红豆和朱小倩就是去给马大善人和耿精忠指路的。 加入了天地会,红豆娘俩是不可能再搞卖身葬母偷扼拐骗那套了,也只有光明正大光鲜亮丽上门忽悠才能完成任务这样子。 说明一下,可不是随手乱指瞎忽悠。 红豆和朱小倩真的是送财神爷上门,跟马大善人谈一笔正儿八经的生意。 因了南少林的牵累,红豆的丈夫苗显“失踪”了。 可大批的药材已经收了回来,量还不小,整整两千担的各种名贵药材,价值至少三万两白银,再不想办法卖出去,这批货就会砸在手里。 往日里药材出货是苗显负责,现在苗显“杳无音讯”,红豆又没有人面,只得求到攀得上关系的马大善人门上。 马大善人日行一善的机会,它来了。 第206章 祸水往东还 拍着良心讲,听完了红豆的诉说后,马大善是打着财色兼收的主意。 马大善觉得这么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的话对不住自已的名号。 主要是红豆那张嫩得出水的俏脸和重叠着灵动与淡淡忧愁的大眼晴太闪人了。 而且这也是做善事啊,红豆的老公不知去了哪,多半是没了,如此漂亮动人的小寡妇,要是没个男人照料,被别人欺负了怎么办? 再说了,金山银山,坐吃山空,红豆能操持家业,却明显不是做生意的料,这么大一笔家财,万一经营不善败光了红豆以后怎么过日子? 还不如让理财高手马大善出马,帮着红豆以钱生钱,变成打着滚往上翻花不完的钱,这样红豆这辈子就衣食无忧富贵双全了。 什么?只有富没有贵?母凭子贵算不算? 嫁给了自己马超兴也算是红豆姑娘的儿子了吧,结了婚再生一个,好好培养将来让儿子考科举。 大儿子跟了洪文定去南洋,小儿子就去当朝廷的官,这样不管哪边成事都旱涝保收。 这样贵不就有了么? 马大善眼中都来画面了,金璧辉煌的精舍之中,红豆正在给大胖小子哺乳,还略带羞涩地朝他嫣然一笑,而他正在一旁猛吞口水。 一阵倒茶水的响声让马大善回了魂,画面没有了,面前的红豆姑娘还是满脸愁容,而他也正在吞口水。 是红豆的母亲朱小倩,她看到马大善魂飞天外的样,忍不住出手了。 她给马大善倒了杯茶:“马老爷,是不是很为难呢?辛苦您了,看看,您想办法都想得口干舌燥了,来来来,喝杯茶,千万别勉强。” 马大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到了别人家做客一样,可他眨了眨眼,这是在自己家里呀。 哎呀,不管了,这位老岳母看起来手腿很灵便的样子,红豆要嫁了过来,她正好可以当老妈子带孩子洗衣做饭,看来家里的帮佣又可以减一个,好大一笔工钱又省了,这笔买卖做得过。 马大善想得天花乱坠眼神迷乱,红豆不得不出声提醒他:“马老爷,有没有销售药材的门路?” 必须得有啊,没有门路凿墙劈山也得造出门路来。 马大善眼珠子滴溜一转,一拍胸脯道:“红豆姑娘请放心,包在我身上。” 见马大善答应了,红豆的脸色稍霁,起身道了个万福:“那就拜托马老爷了,小女子回去静候佳音,如果有消息请马老爷派个人前来知道,不远,就在城东的悦来客栈。” 这不行啊,回了客栈马大善哪里还有机会? 他当即站了起来伸出手臂一拦:“住什么客栈,太贵太费钱,住到家里来,我家那么多客房空着,随便住。” 红豆为难地与朱小倩对视一眼,这出戏的总导演是千手观音。 红豆改变了命运,泡在蜜糖里大的,并不需要混江湖当勾子,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就现在她这演技,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再临时加戏她就不会了。 朱小倩那真是八面玲珑,拉住马大善:“谢谢马老爷的慷慨,您是不知道啊,今天的房钱已经开啦,不住也浪费了,明天,明天有一百担的药材也送到了,客栈也不好存放,明天我们再过来叨扰,到时马老爷可不要嫌弃哦。” 马大善是真失落,又要多忍一天啊,不过不妨事,该落他手里的迟早落下来,飞不走。 于是马大善殷勤地将朱小倩母女送出了门。 出了马家庄,红豆马上打了个冷颤:“咦惹,那个马大善就是死色胚一个,恶心死我了,要不是出任务我早就一拳把他打趴下了。” 终于知道苗翠花的性格打哪来了,遗传的。 不过这会苗翠花还没影子呢,朱小倩倒是担心起苗翠花她爹来:“也不知道苗显他们怎么样了。” 说到老公红豆就不累了:“为了避人耳目,他们肯定又是走山路,得好几天才能回到庙里。” 朱小倩挺警觉,前后看看拉住了红豆:“别在外面说这么,小心被人听了去,走,我们回去。” 她们并没有回客栈,而是东绕西绕,确定没有人盯梢之后回了天地会在城东卖下来了居舍。 这一条街都是天地会的产业,现在的房子便宜得很,都空着没人要。 受海禁的影响,泉州城也跑了三四成的人口,大量的屋舍空了出来,五十两银子就能买一套三进的普通宅子,白菜价。 天地会组织民众出海,便掏钱买下了他们的宅子,作为活动和隐蔽的场所以及仓库。 这其实是一种储蓄,等将来打赢了赶走了满清,还可以再将宅子卖回去,不过那时就不是现在的价钱了。 如此虽然会因为战乱有所损耗,因了差价的关系也能持平甚至略有盈余,是财货保值的好手段。 但凡天地会有分舵的地方都会依此而为,所以天地会现在也是最大的房地产商。 眼下朱小倩和红豆就因此有了落脚之地,客栈只是掩人耳目。 当然悦来客栈也是天地会的产业,本来洪熙官还想叫有间客栈来着,但想到悦来客栈这个传统驰名的古代最大连锁酒店,也从善如流了,方便遮掩不是。 朱小倩和红豆回到泉州分舵,首先过问的就是接应陈近南等人的准备,那些武林同道会在泉州化整为零分头星散,得给他们准备好住处。 客栈太显眼了,这种一条街都是自己人的民居才最适合掩藏。 傍晚时分,陈近南他们也到了,入了城,被天地会的会众带着散开,住进了一间又一间的民舍,仿佛就像是回了家。 对于陈近南这个继父,红豆既不疏远也不亲近,她跟苗显结婚后朱小倩就没有跟着,而是一直在宝岛粘着陈近南,所以这个组合式家庭往时也很难凑一起。 朱小倩则是习惯了,早就准备好了晚饭,伺候着自家大爷用餐。 红豆坐在一旁出神,她在担心苗显,露宿野外,今晚得喂蚊子了,山蚊子还大得吓人。 陈近南匆匆填饱肚子,看出来继女的心思,便出声安慰:“熙官的安排很完善,不用担心,倒是耿精忠的手下回来了,怕是明天泉州城的药铺就得遭殃。” “暂时来说是吃点小亏,但长远还是能赚回来的,耿精忠也没有收购药材的渠道,现在他抢走多少,到时候就会还回来多少。” 朱小倩自然是将自己的收获说了出来,却没来由换来女儿的一通白眼,说洪熙官和苗显那多好,讲什么药材,人家都不关心。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红豆的心都不在这,还不如伺候好自己的相公呢。 朱小倩没理她,继续跟陈近南相谈:“马大善已经动心了,他答应了下来,明天我会跟红豆押着一百担的药材到马家庄,然后耿精忠就会盯上他。” 陈近南悠然点头:“熙官的这个计策其实有些损,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且我们也会保马大善无虞,就当是他为泉州城的百姓做善事了吧,带个好头。” 按照洪熙官的计划,会假托药材滞销让马大善出面,耿精忠得了丹方,一定会想方设法筹集制药的资材,见到马大善这么个抱着金块又没有保护力量的大娃娃,一定会下手抢。 马大善在泉州也是有名声有人望的,连他都被拿来开刀了,那泉州城肯定就人心惶惶,天地会再拉人去吕宋搞种植园就会变得容易了。 说完了事,陈近南也不忘关心一下继女,娶了人家的娘,就得当人家的爹:“红豆,这次出任务会有损你的名节,虽然我跟苗显谈过了他也支持,但还是要跟你说声抱歉,是为父的不是,你不要往心里去。” 红豆依然在出神,随口就答了:“没事的,爹和娘也是一心为公。” 陈近南听了脸色一喜,与朱小倩对望一眼,两人皆心有感慨,这还是红豆第一次喊他爹,以前都是叔前叔后的。 红豆完全就没注意到这些,只是喃喃:“也不知道苗显那家伙带够了帐篷铺盖没有,山里晚上挺凉的。” 得,心都不再这里,不谈也罢,陈近南和朱小倩都息了跟女儿聊一聊的心思,这一次撤往云霄的都是一群和尚,也没有什么值得关心的。 不对,也有女的,九难也在队伍中呢,还有归二娘。 但她们跟陈近南和朱小倩可没什么关系,自有别人去操心。 红豆现在就操心,结婚后她还没试过跟苗显分开这么久呢,平时都是公不离婆称不离砣一起出任务。 这一次主要是因为红豆和朱小倩,换了别人没那么容易让马大善上当,而且也只有朱小倩有这个心计,能把这件事办好。 所以红豆就只能当望夫石了,归二娘都是个老妪了还带着孩子,哪有空管那些个和尚。 九难自己都是个尼姑,以前还是公主,肯定不懂照料人,红豆继续担心出神中…… 翌日,耿精忠就真如洪熙官他们所料,给全城的药铺下了禁售令和征召令,理由是兵备,只以极低的价格来收购药材,约等于白拿。 而天地会也将一百担精挑细选出来的药材送到了马家庄,朱小倩和红豆如约而来。 马大善那叫一个高兴,很快就能财色兼收了,而且他也派人打听了,泉州城里药价飞涨,真是瞌睡跌在枕头上,好梦现成啊。 再怎么也是一城几十万人,平日里的药材消耗量也不少,耿精忠占了大头,缺口就出来了,这可以做善事的良机。 于是马大善就出面联系了好些药铺的老板,让他们到自己庄上来看货,准备搞一个拍卖会,价高者得。 非常时期,对外的说法就是马大善人做大寿,请一些富商豪绅相聚。 应者如云,也不惜高价了,没办法,药材紧缺啊,马大善给大家供应药材都算是做善事了,还奢求个什么? 马大善是高兴了,他还不知道噩梦也在等着他。 这些药铺里好几个就是天地会的产业,即便是其它的药铺,也是天地会在背后供货。 洪熙官是算到了耿精忠会怎么做,也做好了以本伤人的打算。 药材这里可以亏出去一些,用这点诱饵让清廷和三藩打起来,这根骨头丢了也就丢了。 而马大善就是那上面最香最肥的肉,还是心甘情愿往上凑的,谁让他贪呢。 也有出乎洪熙官算计的,他在大山里没有办法跟外界联络,不知道朱红枚那里出了个小意外。 离得最远的朱红枚回来得最晚,没有赶上南少林之战,可马超兴却把他们扯了进来。 这一天他们终于到了云霄,马超兴就提出自己的老爹马上要过五十大寿了,想回去看一看。 五十大寿在这年月是一件大事,并不比婚丧嫁娶来得轻。 朱红枚一想,反正南少林事了,在云霄呆着也没啥劲,便同意了。 她会带着洪文定以及五小一起去马超兴家贺寿,一来是徒弟孝心可嘉,二来久别中原,她也想出去散散心。 洪熙官整天到处跑,她却天天闷中家里,梦境外也天天憋实验室,实在是难受,在梦境里总可以出去耍耍了吧,唔,就当是假期旅游了。 于是朱红枚带着六小就出发了,还带上了五小毛里最惫赖的花毛。 钢毛它们都留在吕宋没回来,花毛最得宠,被朱红枚随身领着,走到哪都可以当软垫沙发,倍有排面。 他们将乘着小交通艇到泉州的天地会私家码头靠岸,这样可以快些。 同样向泉州汇聚的还有另几路人,冯锡范和郑克爽也到了泉州,师徒二人却分开了,逃命的时候冯锡范没有顾及郑克爽,师徒之间有了龉龃。 郑克爽找了康熙在泉州的眼线,眼下他也只能投向康熙那头,还得看别人的心情,因为郑克爽可利用的价值已经不多。 冯锡范却没有找八臂罗汉他们,他这一次的表现不太行,怕是得不到重用。 名利心很重的冯锡范可受不了冷眼,于是冯锡范一咬牙,去找了耿精忠。 有双重打算,如果耿精忠能行,他就又立起来了,如果耿精忠不行,那就把耿精忠卖了,如此他就能在康熙面前有了进身之阶。 可他这次又没投对人,耿精忠得了丹方和藏宝图正踌躇满志呢,对冯锡范也没看上眼。 失了宝岛的郑家,手里没筹码,更何况是郑家的一条丧家犬,老骨头没什么肉。 耿精忠眼里只有清廷,没有办法帮他抢清廷花花江山的人,他都不感兴趣。 冯锡范呢,碍于面子也没有说出在南少林的见闻,因为他觉得这样会贬损自己的身价。 于是冯锡范到了泉州,就只是得了个暂时安身糊口的客卿身份,还是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帮闲。 也有际遇,他倒时跟吴三桂派来跟耿精忠议事的使者对上了眼,一表人才满腹经纶的吴应熊很对冯锡范的胃口。 都住在一个驿馆里,低头不见抬头见。 冯锡范本来就是当郑克爽的老师发迹,见到比郑克爽更有潜力的吴应熊,冯锡范的心又热了。 他觉得耿精忠的格局不够,还是吴三桂最终会出头,何不再依旧例而行,万一将来三藩成事,他又是一个太子少师。 同一天进泉州城的还有八臂罗汉和宁玛派法王,他们扮作西北行商,也混了进来。 一落脚,法王便让八臂罗汉派人去采购药材,马宁儿的状况并不好,那天被爆炸弄了个遍体鳞伤,铁甲车里的药液也因为被掀翻抛飞的缘故泼洒了七七八八,再不及时补充的话,毒人就废了。 可等八臂罗汉的手下空手而回时,他们才知道,耿精忠将满城的药材都包圆了,不但今天采购不到,听说接下来好些天都不会有。 麻烦了! 急上得蹿上房的法王甚至都动了强抢的心思,却又被八臂罗汉拉住,泉州城是耿精忠的地头,真要出手抢就暴露了。 八臂罗汉联络了城中的康熙心腹官员,他们也没招。 从外调运时间上也赶不及,远水救不了近火,马宁儿急需药材续命。 于是八臂罗汉就让手下打听耿精忠为什么要霸占所有的药材。 这一打听还真打听到了,耿精忠得了个丹方,可以快速地培养武林高手,所以他要到处抢药材。 其实就是天地会故意放出来的风,丹方不能白给,不在清廷和三藩之间制造麻烦,那不就亏老本了嘛。 八臂罗汉和法王稍一分析就拎起了线头:“南少林的东西落在了耿精忠手里。” 法王急了:“那怎么办?” 八臂罗汉倒还能稳得住:“想办法把丹方弄到手,应该是南少林的大还丹,这东西对皇上有大用。” 法王有些迟疑:“想从耿精忠手里抢丹方可不容易,这里是他的老巢。” 这时又有细作来报,城北马家庄的主人在搞一场地下药材拍卖会。 不用说,又是天地会的手脚,丢出骨头招饿狗。 八臂罗汉和法王来了精神,八臂罗汉定调子:“可以从此人身上着手,我们扮作行商混进去,耿精忠一定也会动手的。” 第207章 偶然不期遇 各方都在摩拳擦掌之时,朱红枚一行人也到了马家庄,马超兴看到了熟悉的门头兴奋地大叫:“就是这里,这里就是我家,今天我请大家吃大宴。” 马超兴有理由高兴,三年都没回过家,可想老爹了。 虽然他未必能理解啥叫衣锦还乡,但马超兴至少知道回家了有数不尽的好吃的在等着自己。 跟着师父和小伙伴们好是好,可没有在家里自在,在家里自己是小皇帝,除了天上月亮摘不下来,只要是老爹能给的,自己要啥有啥,还可以在几个小伙伴面前长脸。 不等马超兴进门,早有下人通报进去,马大善鼓动着肥硕的身驱迎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叫:“超兴,超兴,想死你爹了!” 马超兴自然是跑着扑了过去,跳起将马大善撞了个仰八叉。 就在马大善被海龟翻背爬不起来时,几个真“小海龟”合作,捧头、抓手、抬脚,把马大善掀了起来。 力气不小啊,不比桃谷六仙弱多少了。 马大善也忘了发火,而是一把将马超兴抱起,举过了头顶,很沉了,手都快顶不住,但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 父子俩热和了一阵,马大善才将马超兴放下,手臂都有些酸,等下要擦点药酒才行,毕竟也快五十了。 不用擦药酒,马超兴都看到马大善扯脸吸冷气了,小娃子直接上手帮老爹推宫活血。 见状洪文定几个小伙伴也一起来帮忙,他们跟原轨迹不一样,现在个个都要比曾经的洪文定还厉害。 几小在朱红枚手下呆几年,虽然后来洪熙官不让给他们灌顶,可朱红枚私底下还是偷偷喂了些“精料”。 谁让洪熙官经常不着家呢,看不见就抓不着。 马大善感觉到几个小子帮他推拿时有一阵热乎劲在皮肤上滑过,然后刚才还酸涩的手臂就舒服了。 儿子学本事了呀,看来送他去至善老和尚那里这步棋走对了,马大善赞不绝口,不方便表述,都是马超兴短命老娘的功劳。 得了父亲的夸奖,马超兴飘了,还给马大善演示了一番。 二指禅倒立弹起、连着翻几十个跟斗什么的,甚到还用龙爪手劲道捏爆了一颗卵石,把马大善看得心花怒放。 儿子太厉害了,马大善养在庄上的打手都没这本事,儿子还不到十岁啊。 要放往日,朱红枚也不给徒弟这么现的,可马超兴数年不见老爹,亲情流露,偶尔为之也不过,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让马大善看一看自己教徒弟的本事,省得他冥顽不灵。 说到习性不改,马大善马上就展现了出来,他一高兴就放嘴炮。 “儿子啊,爹送你上南少林学功夫总算没白费,你出息了,爹很高兴,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爹,你就帮爹打他,如果爹欺负别人,你也帮爹打他,爹向人要债,你帮爹打他,有人向爹要债,你也帮爹打他,爹的就是你的,这样你就可以保住自己的钱了。” 碰上了癞痢头家长,朱红枚又一次七窍生烟。 不用朱红枚出手,洪文定和五小就堵住了马大善的嘴。 “马伯伯,超兴长大了我会让他掌管千军万马,没人敢欺负您。” 这是洪文定,言语里透着霸气,好悬记得朱红枚的吩咐,没有自称朕。 胡德帝也出马了:“马伯伯,我让钢毛给你看门,谁都不敢靠近。” 李式开自有角度:“马伯伯,您放贷的利息太高,等我管了银行您就放不动了,所以也没人欠您的债了。” 这到底是安慰还是扎心呢? 蔡德忠人老实,说的也实在:“马伯伯,您缺钱了吗,我借给您,不收利息,我都攒了几百两了。” 最后一个小胖子吞着口水扯了扯马大善的衣袖:“马伯伯,还是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 趴在门口的花毛跟它的骑手一个德性,也吼了一嗓子附和方大洪,仿佛在说:闲话休提,填肚子要紧。 几小叽叽喳喳的,将朱红枚的火气和马大善的尴尬都消了去。 马大善大手一挥:“好,我们开饭。” 马超兴一进门管家就让厨房开火热灶,几人叙话的功夫,一席大宴已经摆上了桌。 拉着几小入席,马大善才想起红豆来,他一拍脑门:“忘了请红豆姑娘,管家,快,去请红豆姑娘和小倩婆婆来,我们一起吃宴。” 他想着应该让红豆跟马超兴处一处,省得以后“母子”关亲不融洽。 可这话到了朱红权耳朵里却变了调,什么节奏,小倩姐和红豆在马家庄? 还好朱红枚忍住了没声张,且看他们唱哪出。 可等朱小倩和红豆进到饭厅时,气氛就尴尬了,没对口型啊,穿煲了? 几个小子倒是兴奋了,齐齐高呼“红豆姐”、“婆婆”。 平时他们也跟着红豆和苗显混,还是红豆带他们居多。 陈近南又是他们的国文课老师,在云霄和宝岛时朱小倩也常照顾几小的饮食起居,自是熟得不能再熟。 这就卡到了朱小倩的喉咙,要是几小说漏了嘴,下面的谋划就全泡了汤。 朱小倩还是伶俐,她偷偷给朱红枚使了个眼色,马上抓住了话头:“你们苗叔不知道跑哪去了,收上来的药材卖不掉,婆婆就只得陪着红豆姐姐来找马伯伯帮忙。” 几小听闻立即向马大善开火,马超兴打头:“爹,山里的叔伯阿姨采药很辛苦的,能帮忙就帮忙。” 其余几小也附和:“是啊是啊,马伯伯不是喜欢做善事嘛,这是好机会。”“也能赚钱的,药材成色很好。”“红豆姐炮制的药材一级棒。” 注意力一转开,就没了口糊的风险。 朱红枚也听出来了,应该是洪熙官又憋了什么鬼主意。 梦境里的这几天她跟洪熙官有信息差,只知道南少林这里有变动,在海上也不方便联络方式,现在洪熙官他们又进了山,更是遥不可及。 电台只是能用,距离先进精良还差得远。 但大体上的脉络朱红枚能分析出来,于是她很出声安抚几小:“好啦,大人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吃饭吧,清蒸鱼、油焖虾凉了就不好吃了,还有油鸡哦。” 朱红枚压下了几小的骚动,加上美食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目光都瞄向上桌上的硬菜,又聚焦到马大善那。 倒也不是馋,几小的生活水准一点也不差,可他们习武,本身又是半大小子,饿得快。 马大善收到了信号,向几小挥挥手:“开饭开饭,吃完饭再说。” 上了桌,别说几小,就连马大善的念头也被带歪到了天边去。 几小也没吃得像饿鬼投胎,相反还坐有坐相吃有吃范,慢条斯理细嚼顺咽,一看就是好教养。 就是饭量大,都吓着了马大善,还让厨房加了三次菜。 也不抢,一只油鸡,几小就能按喜好分好,三口两口就干掉,看似斯文,效率极高。 马大善一问,马超兴就答:“我自己一顿饭就能吃四个鸡腿。” 方大洪跟上:“我爱吃鸡屁股,还和蔡德忠分胸脯,胡德帝喜欢翅膀和脖子,李式开喜欢排骨,要两只鸡才够。” 马大善顿觉自己给马超兴的伙食费不太够。 可他是谁,马大善人,想让他加钱是不可能的,于是他顾左右而言它,又问了声:“文定呢?” 洪文定摇摇头,运筷如飞,下下都冲着油焖大虾去了:“我不喜欢……吃鸡……龙虾……我能吃两个……这虾太小……这一盘我包圆了。” 说话间就有五六个大虾进了洪文定的嘴,不用剥壳,从左转到右虾壳就出来了,一丝肉都没浪费,练功,全身上下的知觉都灵敏,舌头也不例外。 几个小弟也不势弱,纷纷发表意见:“还是螃蟹好。”“没有牛排香。”“猪蹄更爽。”“比起烤羊腿都是弟弟!”“烧鸭往哪搁?” 他们真的在南少林习武吗?感觉进了少林厨艺学校,马大善不淡定了。 不过能说出来,证明他们吃过,看来日子也不惨,童言无欺。 马大善接不上了,索性转了目标,向红豆献殷勤。 也没用,红豆正担心苗显吃苦受累,没心思应付马大善,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腔。 一顿饭吃完,也没能继续前面的话题,朱红枚借口散步消食,带着几小在庄里转转。 马超兴正好可以当当东道,好好地给小伙伴们炫耀自己的家。 朱小倩则拉着马大善商议药材拍卖的事宜,红豆只能耐着心陪衬,马大善每一点对着红豆说,为了任务,她就只能忍了。 其实朱红枚也看出了马大善不对路,她知道电影情节的,稍一分析,就猜了出来。 可她也没想到马家庄会吸引来这么多关注。 不过以朱红枚的性子也不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力可以平推,没必要费心思。 可其他人就得费心思了,这天晚上,马家庄真热闹。 八臂罗汉和法王来了,他们打听到了消息,马家庄有货真价实的药材,急需抢救马宁儿的他们只得连夜出动。 不能明着抢,蒙起脸来暗偷总行了吧,反正他们对自己的功夫有自信,只要不揭穿身份,耿精忠也奈他们不何,大家都不愿马上撕破脸皮。 其实法王和八臂罗汉一进庄子朱红枚就知道了,他们在屋顶上走猫步传到朱红枚的耳朵里就像打鼓一样响。 知觉训练又不是只有洪熙官得了好处,朱红枚的收获一点都不比他少。 许久没这么玩了,朱红枚也乐得换上夜行衣,玩一出猫抓老鼠。 可她一出门就遇上了同行,老猫小猫两只也在阴影里猫着,朱小倩和红豆也一身玄衣蒙头罩脸,正藏在临时充作仓库的客房外候着。 两只老鼠还没意识到三个大魔王在暗地里磨爪子呢。 八臂罗汉和法王正一间一间屋子寻找,那不断抖动嗅探的鼻子倒是跟老鼠如出一辙。 朱红枚的段位还是高了那么一点点,她给朱小倩和红豆传音了:“抓住他们还是让他们得手?你们是怎么样规划的?” “小姨,抓住他们。” “小妹,放了他们。” 到底是抓是放?传音入密就这点不好,只能单通道,还炸得朱红枚耳朵嗡嗡响,两边同时传音,一边一耳朵,朱小倩和红豆的技术不过关,传音太粗糙。 朱红枚没好气:“一个一个来,为什么要抓,又为什么要放?” “他们来偷药的,是清廷的人,姨丈说要行驱虎吞狼之策,让耿精忠拿马大善开刀,吓跑泉州城里的人,所以药材得留着引诱耿精忠。” “药材那么多,给他们一点无妨,多半就是用来养毒人的,让他们跟耿精忠狗咬狗最好。” 嘶,朱红枚吸了口冷气,不好办啊,好像都有道理的样子,要不抓一个放一个? 这个主意好,让那个蕃僧拿到药材,然后把八臂罗汉留下来,如果耿精忠来马家庄找茬,就把八臂罗汉推出去,这样清廷暗地里的马脚就露了出来,毒人得救了也可以跟耿精忠火拼。 好主意,朱红枚给了自己的一个大拇指,将命令派了下去,两只家猫可不敢有意见,也都说好。 可就在这时,又一只老鼠钻进来了,这只老鼠是冯锡范。 冯锡范跟吴应熊勾兑上了,他想着得找个投名状才方便跟吴三桂打交道。 可现在他身无长物,有什么能打动吴三桂的呢? 想来想去,冯锡范发现清廷围攻南少林这事可以做做文章。 他知道清廷在泉州的暗线,循着这条线偷偷跟踪,还真给他摸到了八臂天王和宁玛派法王的脚印。 这俩偷偷摸摸地进马家庄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于是冯锡范衔尾而来。 猫耳朵太厉害了,老鼠再怎么小心翼翼也躲不过,朱红枚发现了冯锡范,自然朱小倩和红豆也知道了。 可她们还真没想好该怎么处理,洪熙官本来是想让冯锡范回去找康熙告小状,万万没想到冯锡范还在泉州呢。 朱红枚也没想好,她想着可以静观其变。 可就在这时,几只“小奶猫”起夜了。 回到了家,马大善当然是尽着最好的给儿子,洪文定他们也跟着受益,宵夜煲了消食的山楂糖水,味道确实好,几小就喝多了。 朱红枚忽略了这一点,见几个小不点都睡下了,以为可以安心抓老鼠,结果没想到一泡尿把她的想法全浇了。 八臂罗汉和法王此时已经找到了药材,摸进了库房里,洪锡范见两人那么激动,以为他们找到了什么好宝贝,也赶紧贴上来观瞧。 今夜天气好,虽然月亮只有小弯钩,可月色还是把院子照着亮堂,冯锡范刚从屋脊上飞身而下,却正撞上了开门出来的六小。 冯锡范的轻功也一般般,当然没有办法瞒过耳目聪明的几个小豆丁,他落地的脚步声被洪文定他们听了去。 然后小六齐齐转头,就跟冯锡范对上了眼。 冯锡范是夜行装蒙脸的,六小看不出来,但他们知道这个飞贼不是啥好鸟。 长期一起训练的默契不用讲就出来了,六小嗖嗖嗖地鼓动身形,一下子就堵住了冯锡范的退路。 洪文定那个一搓毛的脸太熟了,冯锡范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是洪熙官的仔。 得,也不用做选择了。 冯锡范一把朝着洪文定抓来,只要抓住这个小子,不但可以出出气,还能让天地会投鼠忌器,这不是最好的投名状了吗? 朱红枚正想弹出手里的铜钱,却被洪文定挡住了,他没跑。 不但没跑,他还向冯锡范迎了上去,几个小子的金刚不坏体都练成了,从小泡汤药喝夜粥挨竹板,又跟着五小毛整天在野兽堆里混,他们哪里知道怕字怎么写。 不但洪文定动了,其他五个小子见老大被贼人攻击了,那还了得,得布阵。 洪文定一个矮身翻滚,就躲过了冯锡范的爪子,冲进了冯锡范的胯下。 少林弹腿里标准的滚地龙就使了出来,翻滚中小腿向上一勾,老爹说的,打“鸟”一定要快准狠。 马超兴则与胡德帝、李式开挽起了手,在方大洪的屁股墩上一点就齐齐飞身而起,上中下三路同时使出无影脚。 蔡德忠的下盘最稳最在力,他向方大洪冲去,飞身一踹,双脚正正地蹦在方大洪的屁股上,将方大洪发送了出来。 好个方小胖,他抱头弯身曲腿,盘了成一个大肉弹,撞向冯锡范。 冯锡范刚抓了个空,就看到三个小孩叠得跟他一般高飞踹而来。 得防着这个,冯锡范双爪一个虎扑,却猛的平脚直踢,腿比手长,他与马超兴先对了脚,将马超兴踢了出去。 都挽着手呢,马超兴连着另外两个小伙伴也倒飞而出,没有受伤,冯锡范的劲道被三人一分摊就化去了,只是依然在泥地上向后滑退了一丈多远。 可冯锡范已经来不再发出攻击了,先是下面一痛,然后那个大肉团正正就撞在他的丹田气海上。 叠人攻击只是个吸引对手注意的幌子,下面的戳脚和肉弹的撞击才是真杀招,这个阵法六小练了好几年了,当然很强。 冯锡范鸡飞蛋散。 第208章 定数终究来 冯锡范被撞了出去,在地上不断地打滚,豆大的汗珠飙飞,可他却硬生生咬牙忍住了。 他怕喊出声来惊动了旁人,洪文定在这里,天地会一定还有高手在旁。 这是他一厢情愿,要不是怕打乱了捉罗汉放法王的计划,他早就凉透了。 可刚才的打斗声还是被八臂罗汉和法王听到了,库房的门猛然间打开,从中蹿出两个黑影,一个黑影还扛着两个麻袋,肯定就是药材了。 因为马上要搞暗标拍卖会的缘故,这些药材都分门别类置放在架子上,这就帮了法王大忙,他可以迅速地从货架上捡出想要的东西。 太顺利了,法王和八臂罗汉刚才还庆幸运气好,一次过就捞着了所有药材,就连上好的藏红花都有。 其实是洪熙官本身就知道毒人的药方,他在改良大还丹时也进行了参照,所以这些药材当然就不会缺。 可东西到手了,八臂罗汉和法王现在却不好溜,冯锡范还躺在院子里打冷颤呢,几个小娃已经盯上他们俩。 关键时刻八臂罗汉站了出来,他压低声音向法王交待:“大师,我殿后,你先行突围。” 他想着自己的暗器可以挡一会,那天九难都被他压制住了,不信对面这些人能拿他怎么样。 单是那几个小娃也不能让八臂罗汉这么紧张的,是朱小倩挡在了六小前面,这是她与八臂罗汉的宿命相逢。 朱红枚心里也有些毛,真是定数,怎么改都改不掉,朱小倩原先就是跟八臂罗汉对飙暗器而死,现在这两又碰上了,别是又来一出悲剧吧。 这大过节的,老是骗眼泪也不行,堵心。 朱红枚扣紧了手里的铜钱镖,经过直觉训练,现在的铜钱镖早就不是先前的样,朱红枚有信心能保住千手观音。 法王很明智地听从了八臂罗汉的建议,紧了紧肩上的袋子,抬脚欲走。 可他走不掉,那六个小子又结成了阵势,准备将法王拦下。 这可怎么办哟,也没有办法直接让小子们停手,朱红枚是给他们下命令了,可这六个小子没听。 他们想着贼人都打上门了,不抓住难道还放生?他们又不是至善老爷爷那种见只蚂蚁都不舍得踩的老好人。 何况刚刚那个飞贼不就被他们打趴下了嘛,再来一次又何妨。 还有最要命的一点,别看这几个小子连金刚不坏体都练成了,可他们年纪太小,洪熙官又不让朱红枚给他们灌顶,偷偷摸摸地投喂量也不足,所以他们的真气还不足,玩不来传音入密这种花活。 老师常常说紧急情况要随机应变,这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们现在就活学活用了,师娘的话先假装没听到,等打完了再认错呗,反正只要哭出眼泪来,师娘多半就饶了他们的。 朱红枚就有这个缺点,心太软。 没办法,红豆只能冒出来了,她得出面跟法王假打,好卖个破绽让法王溜。 红豆姐抢功劳了,六小也没脾气,唉,谁让亲爱的红豆姐姐平时最疼他们呢,有好吃的总是紧着这几个小娃,这个人情得还啊,六小退后了。 这一拖时间,冯锡范就缓了过来,虽然他仍然痛得不能自已,却有了两三分清醒,能弱弱能唤出声:“是我,救我!” 声音很轻,法王却听到了,又是个难题啊。 法王能听出来是冯锡范,他并不知道冯锡范又当了二五仔,只以为南少林之后冯锡范跟他们走散了。 是自己一边的,那就得援手啊,法王左右为难了,药材必须得送出去,人也得救,可对方看起来也不弱哦。 这时八臂罗汉那边已经跟朱小倩交上了手,没近战,全是隔空发暗器。 两人半斤八两,全身的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激发暗器,也精通躲闪的法门。 院子里两个黑影上下翻飞,空中却不断地激出星星点点的火花,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应。 还伴着叮叮当当不停的声响,一曲动听的破阵子在奏鸣,这是暗器在空中碰撞而出的乐章。 方大洪听得嗨看得爽,控制不住拍起手来:“婆婆好棒,婆婆加油!” 只喊了两声就被其余几个小子捂住了嘴,洪文定厉喝道:“别出声,不能让婆婆分心。” 红豆则趁机上前抢攻,不动手,怎么送法王逃出去? 法王也了得,一只手揪着袋子,只以单手迎战,将大手印功法运到极致,舞出一圈掌影,不让红豆近身。 拼命了呀,那红豆就可以演得像些了,她也没有强打,而是以缠丝手来应对,避开与法王的接触,尽量让自己显得尽了力,却没有办法留下法王。 这是她老公的拿手技艺,红豆用得是炉火纯青,有爱的加成嘛。 可红豆的演技还是不行,她太年轻,控制不好火候,以她的功夫,哪怕是收着打也把法王急出了一身汗。 没有合击,法王其实也就是一般的高手,单以真气来论,还不如红豆呢。 苗显的功劳大,一有积分就给老婆换丹药,再加上红豆自己那份和功法的优势,红豆的功夫不但不菜,反而出奇的高。 也就是不走江湖,红豆都没有什么机会跟人交手,所以才把控不住火候,用力过大了。 两人的交手也把躺在地上的冯锡范急坏了,就在他旁边,能看到,法王一点优势都没有,再打下去怕是今晚都要栽在这里。 有机会,法王怕久拖不决要坏事,一咬牙,用出了秘法,强行催动气血,让他的大手印威力又增了三成。 这样的打法会造成暗伤,特别是过后会让法王变得虚弱,但为了逃命,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红豆见法王又猛了几分,也心领神会,假装难缨其锋躲闪了起来,退着退着就退到了冯锡范旁边。 冯锡范见机会来了,猛地一咬牙,咬破了舌头,通过疼痛来抵消疼痛,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他猛然蹿起,向着红豆的后心就是一掌,将一剑无血的气劲用到了掌上,印到了红豆背心。 不至于伤到红豆,金刚不坏体能防住这点气劲,可红豆却猛地飞了出去,她正好需要理由呢,现就是最好的解释,被偷袭受伤了呀。 如果法王和冯锡范稍微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受伤了的红豆连口血都没吐,蒙谁呢。 可他们忙着逃命,哪有这个余暇,冯锡范拼尽最后的力气,一步蹿出,就抱住了法王,他怕法王扔下他独自跑了。 法王没有,而是顺势扛起了冯锡范,向着院墙冲了过去,一步踏在墙上,踩出了一个垫脚的窝,飞跃院墙逃了个没影。 宁玛派的功法讲究练骨力,力气特别大,这个好处正好用在了这里,扛着两麻袋一个人,法王还能健步如飞,看来放他走选对了。 剩下的错误见同伴逃了,也不急了,八臂罗汉认为自己跑脱没问题,想着帮法王拖点时间。 他停下了暗器的击发,只躲闪,没两下朱小倩也停了下来。 她认为老鼠都赶进笼了,也不急。 两人又开始对峙起来,八臂罗汉还出言挑衅:“看来我低估了你。” 说着他还扯下了脸上的面巾:“明人不做暗事,武林同道送了个八臂罗汉的雅号,就是因为鄙人暗器功夫了得,没想到今天碰到了棋鼓相当的对手。” 朱小倩也解了围巾,露出了脸:“巧了,别人叫我千手观音,正好也精通暗器。” 八臂罗汉冠冕堂皇:“好,今天我们就各出绝招,一决胜负。” 他是既想拖时间,又想拿话制住对方,不要一哄而上。 可他没料想到朱小倩也想这么干,她得生擒八臂罗汉,不然没法祸水东引。 于是朱小倩的歪点子来了:“那我们就用嘴来接对方的暗器,三招为限。” 朱红枚听到了满心不爽,忙传音:“大姐,别玩出火。” 朱小倩没回复,而是继续挑拨八臂罗汉:“这位好汉远来是客,你先出招吧。” 八臂罗汉装大方:“你是女流之辈,还是你先发招。” 他还伸出了手做了个请。 朱小倩求之不得,却摆了摆手:“哎哟,大人,您别开玩笑了,虽然我没念过书,也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先出手,您就麻烦了。” 说是这么说,最后摆手那一下,一枚两寸长的细针就被朱小倩甩了出去,直射八臂罗汉的面门。 那枚细针在月光下划出了一道炫光,呼吸之间就跨越了三丈远的距离,目光几不可追。 八臂罗汉倒也了得,身子一侧,就用嘴唇叼住了朱小倩击出的飞针。 这么做也是为了缓冲,如果只凭牙咬,他怕抵不住射进去。 他不是用眼看的,而是凭着气劲来感觉,八臂罗汉也练有一门绝技,能以口吐劲。 气劲激发出去后,能跟袭来的暗器相冲,激起细微的声响,凭着这个,八臂罗汉就能准确的辨认暗器的轨迹。 这倒是跟乾坤点穴大法有着异曲同功之妙,其实来路也一样,都是从少林武功中化出来的技法。 呸地一声吐掉飞针,八臂罗汉皱起了眉头:“你称我大人,你知道我是谁?” 朱小倩掩嘴笑了:“堂堂的一品待卫,大名鼎鼎如雷灌耳,怎么会不知道,大人您也是少林弟子吧,应该是祖庭的功法,跟小女子的招法如出一辙。” 八臂罗汉眼色一厉:“你是天地会的反贼?” 朱小倩笑得更开心了:“都是同门,怎么大人开口反贼闭口反贼的,前明时北少林也受过朝廷的加封呀,怎么连祖宗都不认了呢?” 八臂罗汉怒气攻心,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头有点痛,又很晕,天色越发的暗了。 噗的一声,八臂罗汉倒在地上,朱小倩这才朝朱红枚的方向笑道:“你姐夫用在指甲上的麻药,我故意逗他,气急了发作得更快些。” 这时一直睡得像死猪一样的马大善突然起来了,他内急。 结果他一推开门,就看到院子里倒了两个人,朱小倩站在那诡笑,而几个小子正围着一个黑衣人想扶起来。 然后马大善也眼一黑晕了过去,朱红枚扣了一晚上的铜钱镖终于派上了用场。 红豆也不用装了,猛地坐了起来,伸出舌头做了一个鬼脸,把六小吓了一大跳。 不过这些小鬼马上又反应过来,红豆姐姐是假装受伤,马超兴还像捡到宝一样:“哦,红豆姐姐你不乖,又骗人。” 他老豆晕在房门口呢,他都没理会,孝心变质了。 这就导致马大善次日醒来一个劲地嚷嚷:“我今天浑身酸痛,是不是昨天扭伤没断根,超兴,你们几个再帮我推拿一下。” 几个小子立马上前,捏肩的捏肩,抖手的抖手,锤背的锤背,弄得马大善大喊:“噢……就是那里……噢……太舒服了……再来!” 被捏爽了的马大善浑没注意到,几个小子和红豆笑得鸡贼得很。 昨晚马大善被几小抬回床上,红豆还问朱红枚要不要把他给催眠了,马超兴却一口咬定不用,他老爹睡起觉来迷糊,只会以为做梦。 几人还下了注,如果马大善忘了,红豆就输给马超兴一串糖人,如果红豆赢了,他们几个今天就得自己洗衣服。 结果马超兴还真超神了,也只有儿子最了解老子,看来马大善应该改名马大哈。 马大哈的马大善还不知道,他的五十大寿,就是他倾家荡产的日子。 次日就是马大善的五十大寿,也是拍卖会举行的日子。 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马上就要到手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三喜临门,马大善哪有空想别的,他一心做得发财纳美人的美梦呢,还没醒。 没醒的也不止马大善,马宁儿也在沉睡。 其实他醒了,从洪熙官的催眠中醒了过来,剧烈的爆炸让他全身的骨头寸断,痛楚让他顿时清醒。 可马宁儿什么事也做不了,虽然得了毒液之助保住了性命,但没个一年半载也别想着恢复过来。 现在马宁儿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就只能泡在毒药里,慢慢忍受着煎熬。 同样受煎熬的还有法王,他回去之后等了一夜都没有看见八臂罗汉回返,心知不妙,但他又不能马上返回马家庄去营救八臂罗汉,耿精忠的手下会死死地盯住那里,他一出现就会暴露,便也只能隐忍下来。 他还是做了些准备,又紧急地联络调一队盾阵手到泉州,六合盾阵有一定的威力,能帮法王抵挡武林高手。 可惜毒人不能用,不然毒人与六合盾阵配合,那便无敌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法王坐立不安,在南少林、马家庄的遭遇让法王成了惊弓之鸟,八臂罗汉失陷更是让他进退两难,回去没有办法向康熙交待,动手又怕打不过。 同样进退失据的还有冯锡范,他被法王救了回来,命是保住了,可法王告诉他:“下面没有了。” 受了这等苦,心理会扭曲,他把这股恨意吞进了肚里,疯狂地想着如何报复。 洪熙官是“死了”,可天地会还在,还有不少高手,他必须紧紧地抓住吴三桂和清廷两条线,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获得报仇的力量。 冯锡范盯上了法王,因为法王这里有毒人,有六合阵,这两样都是威力无匹的绝技,如果能把这两样东西骗到手,那他冯锡范就能咸鱼翻身。 绕来绕去,梦境又把这些线索连上了,梦境的情节就像是流水,会不断地向着既定的方向流淌,该来的拦不住。 留下八臂罗汉,就是为了找个替死鬼,在马家庄跟耿精忠做过一场,再嫁祸出去。 朱红枚也碰上了难题,万一打起来伤了无辜怎么办?马大善可是要摆五十桌,加上帮厨的打杂的人手,好几百人呢。 动起手来耿精忠可不会圣母,估计是见人就杀,得提前把这些人引走才行。 用什么办法呢?陈近南有了个提议,搞一出大戏,让参加酒宴的人都出去看。 泉州这里的大戏要戏台啊,忽悠马大善节省搭戏台的钱,还能让马大善人的名头更响些。 让马超兴以孝敬老爹的名义请戏班,过大寿请乡亲们看大戏,豪气无比。 其实几个小伴伙们也在偷偷准备戏目,马大善过大寿,做为子侄辈的他们当然要表表心意。 可人小荷包也瘪,财力不够也搞不到拿得出手的礼物。 最后还是马超兴自己想到了办法:“我们可以排一出戏让我爹开心一下,就像在宝岛和吕宋拉练时师父也让大伙唱歌一样。” 这个点子一出小伙伴们立即踊跃响应,得搞片拉轰一点,又讨口彩又少花钱,惠而不费。 马超兴拉着小伙伴彩衣娱亲,想法值得肯定,朱红枚也支持他们。 正好可以让几个小子把注意力转开,尤其是对战时,最好他们不在庄里。 不能明着说,不然他们会觉得被嫌弃碍手碍脚,打击孩子们的积极性不利于他们的成长。 现在正正好,他们想演戏就推一把,到时让他们去大戏台那嗨去,还拉走了酒宴的客人。 天地会从上到下都有戏瘾呐。 第209章 但得巨阙在 可是表演什么节目就费脑了,商量来商量去才定下戏目,搞一出灵猴献寿。 六小就演灵猴,反正他们常常跟灰毛一起玩,学猿猴学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还能逗乐。 然后花毛也摊上了个角,它来演寿星公,穿戴上衣裳坐在戏台中间咧嘴乐就好,花毛不爱动,却是一身福相,讨喜,体型跟马大善也有几分相似,再合适不过。 于是六小和花毛忙上了,戏目得彩排,压根就没心思打扰大人们。 朱红枚得以和朱小倩以及红豆回了趟泉州分舵,这一场戏得安排好,人多嘴杂,不能出岔子,弄到寿宴变丧宴就不好了。 好在各路武林同道也陆陆续续离开了泉州,让天地会泉州分舵的人手也腾了出来。 剩下的都是天地会自己人,长时间的分工合作,彼此之间也有默契,不难办。 也有例外,陈近南的大师兄卓远还没走,他还有事得办,故意拖后避开其他武林同道。 陈近南也不知道师兄另有目的,还以为长时间不见面师兄想多亲近亲近,也乐得奉承。 陈近南常年奔波,就连师父去世也没能抽身回去吊孝,难免心里有愧疚。 趁着掌门师兄过来驰援,正好可以补上这个缺憾,大家年纪也都大了,昆仑离得又远,正是见一面少一面。 于是这几天陈近南与师兄形影不离,喝酒聊天忆往昔,同榻酣眠顾少时,也让陈近南倍感吁嘘,多少年都没有过这样的闲适日子了。 朱红枚过来议事,也没避开陈近南的师兄,想着都是自家人,不用太拘礼。 然后卓掌门听着他们言谈就听出了许多,原来前明没亡,不但重聚薪火,还有了燎原之势。 他也听得心潮涌动,一跺脚,回房拿了个布袋出来,放在桌上,推到了陈近南面前。 “近南,昆仑远处西域,人丁单薄,没有办法出上大力,但重光汉家衣冠的盛举不能缺席,这把剑就留给你吧,用它来杀敌立功,就当是昆仑尽了绵薄之力。” 陈近南听了一愣,打开了袋口,露出里面一个皮匣子。 那匣子年代古老,表面已经斑驳龟裂,一眼就能看出是久经风霜所致。 没有打开剑匣陈近南便推却了:“使不得,使不得!师兄,这是传承信物。” 掌门师兄微微摇头,他倒是想得开:“昆仑剑法深奥,大半的功用都在这柄剑上,剑是死物,不用就不能建功,与其抱残守缺敝帚自珍,不如将它用在恰当处,祖师传下宝剑想必不是为了让我们藏之深箱徒耗年月的。” 朱红枚当即立起,向卓掌门行礼:“心意领了,谢谢卓前辈的慷慨,不过天地会于冶金一道造诣不凡,我们用的兵器都是乌金打造,锋芒毕露且能量产,没有必要拿传承宝物来拼杀,它有更深厚的文化意义,留予后人,见证华夏文明更佳。” 说完朱红枚将腰间的刀袋打开,拔出了那两把随身的蝴蝶刀,放在桌面上,请卓远参详。 所谓的乌金就是钨,洪熙官为什么要把冶炼基地放在攀枝花,因为那里有大量的钨矿。 钨与铁的合金硬度高韧度强,耐热耐磨耐腐蚀,不易变型,是武器制造的必备材料。 这种合金看起来色泽发暗,反光不明显,所以谓之乌金。 卓远还真拿起了看了,弹了弹听音,还在刀锋上试了试吹发,而后赞叹不已:“确实锋利,而且硬度也高,质地均匀,是上品利器。” 朱红枚听了夸将也开心:“都是外子所为,粗糙把式,徒惹笑话。” 说是这么说,但她脸上得意得很,笑眯眯的,有光泽。 卓远摇头:“朱女侠过谦了,有这样的铸造技艺,天地会必将无往而不利,重光大明指日可待。” 就在大家都商业互吹得正嗨时,但是来了。 卓远打开了剑匣,提起了那柄宽大的宝剑,运劲一振,众人都能看到宝剑剑刃和剑锋上的三寸寒芒。 他将宝剑倒悬,慢慢地划过桌上的纸笺,剑锋并未触及,离了三寸,纸张被寒芒无声切开,却不伤桌面。 真是剑芒,朱红枚看了眼又冒光了,她倒不是馋这把剑,她馋的是这把剑的材料和工艺。 卓远的功夫也不算高,跟陈近南不相上下,照道理他没有办法激发出这样的剑芒来,看来应该就是这把剑本身的属性加成了。 刚才卓远说昆仑派的剑术需要这把剑才能发挥出来,朱红枚还以为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确有其事。 她想到了丐帮的打狗棒,那支玉石棒子也有这样的特性,但打狗棒激出的气劲是瞬发的,并不能持久,没有一定的功力,根本用不出打狗棒的神异来。 而且打狗棒是天然材质,那就意味着这样的武器可遇而不可求,没法复制。 这支宝剑就不同了,一看就知道是人工打造,能稳定地保持气劲的通导,这可不得了。 武力倍增器啊,如果勘破巨阙剑的奥秘,能够规模化制造,人手一件这样的兵器,那就大发了。 虽然天地会现在能造出犀利的枪炮炸弹来,可毕竟产量有限,并不能武装全军,真正的战力,还是冷兵器格斗来决定。 所以朱红枚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见着了宝石的小女孩,脸上的庄重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向往,就差写上“我想要”三字在额头上。 卓远笑笑:“怎么样,我没吹牛吧,它确实是万中无一的利器。” 朱红枚像小鸡啄米一起点头连连,也不计较心声被揭穿,反正卓远都是她父执的年纪了,就当在长辈面前出个糗呗。 见朱红枚的热切劲,卓远也不卖关子,他将这柄剑在回了剑匣里,轻拍了两下。 “这把剑是昆仑的传承信物,宋代时辗转流落到昆仑派的手中,但昆仑派一直无法窥探到其中的奥妙,只知道它易于导通气劲,且分布均匀,它就是巨阙剑。” 朱红枚的才学可不低,马上就反应出来了,惊呼道:“巨阙剑,就是那把巨阙剑?” 巨阙是古代名剑,相传为春秋时期铸剑名师欧冶子所铸,钝而厚重,但其坚硬无比,故号“天下至尊”,其他宝剑不敢与之争锋。 朱红枚以前一直以为这些就是个传说,没想到竟然有得见真宝的机会。 卓远没有回答,而是目光示意,很明确,你自己看。 好像有什么力量驱使着朱红枚,让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轻轻地抚摸巨阙剑的剑身。 好想马上告诉严励,自己见到了巨阙,还上手了。 还是不要了,梦境里的东西又拿不出去,说了老爸也只以为自己是开玩笑呢。 不过应该让洪熙官好好研究一下这柄剑的工艺,真的是个大宝藏。 现实中出土的越王剑就很让人吃惊了,因为它的工艺十分精良,经过千年刃利如新。 但巨阙剑就不一样了,它明显不是青铜剑,而是一种不知名的合金,表面也无锈蚀,虽然暗淡无光,却能吞噬视线让人心折。 难道巨阙剑也像秦剑一样是镀铬的?朱红枚虽然不淡定,想了想却觉得正常,中国的铸造工艺领先了西方千年以上,至今尚不能破解古剑的镀铬如何实现,巨阙剑只不过是又一个例证而已。 朱红枚抬起头,再一次向卓远求证:“欧冶子的巨阙剑?天下至尊?” 卓远和陈近南同时点头,卓远还油然感叹:“宝剑蒙尘,不能发挥它的光芒,其实是昆仑之过啊。” 怕陈近南继续客气,朱红枚直接帮他拿了主意:“卓前辈,谢谢您的盛情,天地会愿意用任何拿得出手的代价来换巨阙剑,您还不用客气,不管是钱、粮、利器,天地会都不缺。” 卓远笑着虚点了朱红枚两下,慢悠悠道:“是有那么几个条件……” 陈近南刚想说话,卓远就给了他一个眼色打住,这才补完了转折:“持巨阙者,应使生民饥有食、寒有衣、居其所、尽天年。” 声音并不大,却如洪钟荡响,回绕不绝。 朱红枚上前一步,将手掌都竖了起来,大喝一声:“好!” 卓远还真跟她击掌为誓,感觉像是年轻了好几十岁。 然后卓掌门自己就漏了风:“其实我观熙官的气象,就比近南信函中所提更甚,只要给你们时间,天地会一定可以实现这个誓言。” 朱红枚跟陈近南交换了个眼神,后者摇摇头,朱红枚也只得作罢。 她想着给昆仑派提供一些资财,陈近南也明白她的意思,却不同意这么干。 也是,昆仑派拿出一柄宝剑是拳拳之心,如果马上给钱的话,倒是将人看轻了,好像是交易一样,却将最珍贵的心意弃之如弊履,不是君子所为。 卓远也明白,他直接点透:“近南曾托天地会在西北的马队给派中送过好几回物资,也帮昆仑派找到了药材的销路,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朱女侠就不要再徒添老朽心中忐忑了。” 还好事情做在了前面,香火情就是这么来的,洪熙官这一点比朱红枚强,他懂得互通有无,捞到了不少人情。 朱红枚见状也不再坚持,只是向卓远又一次抱拳行礼,这个礼,卓远当得起。 心事已了,卓远就提出告辞:“好了,心中块垒已去,我得回了,昆仑派现在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我这个掌门一走,怕是一团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还是回去扫洒庭院,关门闭户过小日子。” 还真拦不住,朱红枚和陈近南也只得将卓掌门送出了城。 抱拳一别,招手一挥,一袭粗布青衣,来时剑意澄澄,走时形神飘杳,这才是神仙中人呢。 有了巨阙剑,朱红枚对这一仗更有把握了,多了自己,陈近南、朱小倩和红豆都不是以前的样,天地会也早已脱胎换骨,不管谁来,都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次日,马家庄披红挂彩锣鼓齐鸣,鞭炮声从早上开始就没有断过。 过大寿啊,肯定有各方亲朋戚友前来道贺,说得上是门庭若市。 可马大善却没心情应付这些,他正忙着跟那些药铺掌柜讨价还价。 是拍卖,却不是明标,而是暗标,这一招就够损的,药材的价格顶到天上去了。 马大善还嫌赚得不够多,他跟红豆约定好,只给红豆以原先的排价来结算,至于标高了的差价,那全是马大善的甜头。 为了这一点,马大善还先行垫付了药材的银两,条件就是红豆必须提前一天就把药材送到庄上。 天地会早就准好了药材,昨天朱小倩就派人送了上门,也拿到了三万两银票,不管今天结局怎么样,反正天地会是不会亏本了。 马大善也认为自己大赚,粗粗估计一下,二千担的药材,换回十万两都没有问题。 唤不醒沉浸在美梦里的人啊,也好,经过了这一次打击,怕是能打醒马大善了吧。 不过在马大善被扇醒之前,朱红枚要做的是保住他的小命,算计他可以,但不能害了他。 马大善没空打理,在红豆有意无意地忽悠之下,寿宴早早地就开席了。 因为还有压轴大戏的缘故,客人们在吃饱喝好之后都散了,连着附近的街坊临居都一起凑到了城东的大戏台那。 天还没有暗,锣鼓点就响了起来,喝采声冲天而起,将耿精忠麾下兵马围庄的脚步声都遮了过去。 耿精忠还知道吃相不能太难看,没有在白天里行事,可他也等着心急,太阳刚下山他就让手下出动了。 此时马大善的标会才刚到高潮,他也怕夜长梦多,一点要在今天将药材卖出去。 马大善抖了个机灵,耿精忠只是征用了药铺里的药材,并没有强令全城所有的药材都必须收缴。 所以马大善认为趁着过大寿客人多可以遮掩过去,至于银子到手药材出门之后,他是不会认的,与马大善人无关。 他就没想清楚,清廷也好,军阀也罢,真要亮出獠牙吃人的时候,哪会讲什么道理。 为了防止清廷和耿精忠赤膊上阵,天地会这边也做了准备,其实参与标会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天地会的会众。 他们表面上的名头是商铺行栈的老板,又因为带着大额银票和要搬运货物的理由带了随从,相当于把马大善和夹杂在其中的零星客商保护了起来。 真正的杀手锏,倒并不是他们,只需到时能护送马大善脱身就行。 所以耿精忠的部下破门而入时,没等马大善听到声响冲出来,他就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那声厉喝很清晰:“马大善勾结南少林反贼,欺君罔上,其罪当诛,还不赶紧束手就缚,免得连累了亲朋戚友。” 什么叫贼喊捉贼,这就是,窃国者候,最大的贼不在民间。 迎接耿精忠所部的是仓房内悠悠转醒的八臂罗汉,朱小倩看准了时机给他服了解药。 耿精忠的部下可不关心别的,他们只想把药材抢到手,当然是先搜库房,于是他们就跟八臂罗汉撞上了。 八臂罗汉摸到自己身上的暗器时就知道中了圈套成了过河卒子,朱小倩又帮他将暗器给备齐了,很明显就是让他冲锋当炮灰。 可八臂罗汉没得选,只能打,不然脱不了身。 他瞄了一眼库房里,发现了运货的板车,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八臂罗汉冲身一跃而起,落到板车上,平躺着脚往墙上一蹬,板车就被反推了出去。 哐当一声,仓房的门被板车的推手撞开,露出了院子里密密麻麻的士兵,没说的,八臂罗汉猛地挥起手来,数不清的暗器向着兵丁们射去。 夜色里,暗器撞上了兵丁们手上的刀枪,还会溅起火花,像是满天飞的萤火虫。 而更多的,则是兵丁们中了暗器呼号倒下的呻吟声,哼呵连绵成了凄凉的韵调,比之两三里外大戏台上随风飘过来的唱腔还婉转缠绵。 可催生出这一曲的八臂罗汉只恨唱词太慢,他两手交替,不断地从袖里抖搂出数根钢镖,夹在手上往前挥出去。 等板车滑到院子中间时,整个院子里倒了得有上百个兵丁。 另一边,马大善被所谓“客商”拉着从后墙翻出,心里如丧考妣骂个不停,不但问候了耿精忠,连耿精忠的老母都关照到了。 那些商场上的“朋友”也只能劝他:“马老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钱财乃身外之物,丢了也就丢了,保住命才能翻本。” 马大善不爽啊,心里暗想:“说得轻巧,丢的又不是你们的钱,丢的可是老子的心头肉。” 也有用,别人手里有刀在枪,他打又打不过,又没有权势,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他也只能骂个嘴瘾:“干,要是有把刀剑,老子就上去跟他们拼了。” 当啷,不知是哪个客商的随从跑得急,腰后插着的一把刀子掉在地上,众人目目相觑,生怕马大善捡起来就往里冲。 可马大善却又骂了起来:“他娘的,怎么老子也得了夜盲,看不清路了。” 那就看不清吧,难得糊涂。 第210章 锋芒摧坚阵 马大善他们能跑出来,得益于朱小倩和朱红枚两位暗器高手对清兵的猎杀。 耿精忠贼喊捉贼都做得出来,怎么可能会漏掉后墙不包围,他是不想吃相太难看,可不是手软。 马家庄里的人,耿精忠一个都不想放过,杀人灭口谁不会啊,还可以扣上个反贼帽子,理由正当得很。 耿精忠当然知道南少林的事是谁干的,他是吃了哑巴亏,被临死的南少林拖进了坑里。 现在南少林灭寺了,想要债都找不着人,这口气总得找个地方出。 洪熙官的祸水东引很成功,耿精忠把私底下的手脚算到了康熙头上,既然小皇帝偷偷摸摸地把手伸进来了,就别怪他抽刀斩断。 康熙现在又不能明着逼他造反,耿精忠就跌倒连伸腰找了个垫背的,老子不舒坦,小皇帝也陪着吧。 所以耿精忠出动围庄的人的一点都不少,都是他手下的精锐,除了武功高近战猛的老兵,还有弓手。 跟着耿精忠的士卒都是百战老兵,从辽东一路打到最南端,这些老兵能活下来不仅因为运气好,手里都有绝活,尤其是弓兵。 射出来的箭都能很好地留着提前量,打活动靶最是拿手。 可他们碰上了两个刀枪不入的人。 朱红枚和朱小倩打头从后院冲了出来,弓兵也放箭了,可近在咫尺的箭矢打在两人身上都被弹开了。 再加上这两人跑得贼快,能追上的箭矢也不多,量少又没法穿透,一下子就失了时机,等两人跑起来再补射就来不及了。 这就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画面,团成簇的箭矢缀在两人身后,像是狐狸的大尾巴,荡啊荡的,不断敲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嘀哩嗒啦的声响。 而且这两人也不是光吃打,她们一人分一边,飘在屋顶上放风筝,手里的飞针像雨点一样射向下面的兵丁。 箭和针交织成了雨幕,在夜色中淅沥,还不断地带走亡魂,令人胆丧。 为了给清廷甩锅,朱红枚连一贯用得熟手的铜钱镖都舍了,与朱小倩一起玩起了飞针。 还真应了那句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用针的女人心眼也跟针尖一般小,惹着她们扎你没商量。 八臂罗汉算猛了,可朱氏双罗煞更狠,仗着轻身功法好速度快,她们在屋顶演了一出鬼魅轻烟。 从这间房到那间房,一点瓦面荡过,闲庭信步一般,连声响都没有。 隔着一条街的两路屋舍也翻飞而跃,不像是越空,反而有了些跑酷的意味。 又因为女子身形婀娜的缘故,显得特别的灵逸,功夫片吊威亚都弄不出这样的效果来,不卡帧,行云流水。 云龙百变和金刚不坏体在天地会之内只要想学都可以积功来换,都成了公共技能。 决定用得好不好的是悟性和真气够不够足,这两点当然没有办法难住朱小倩。 朱小倩也再不是没有真气的泥菩萨,她现在的身法就快化成了虚影,当得起千手观音的名号。 可她们手里的飞针却实实在在碰不得,沾上就是个死。 这种快速突击的打法给耿精忠的部队来了个一波流,等反应过来弓手追上去时,车尾灯都见不着了。 兵丁被拉走了,马大善他们乘了这个小间隙冲进后街的民宅里。 到了这里对于天地会的人来说就是蛟龙入海,很多都是他们的产业,上楼梯、跳窗户、过花墙,三转两转就没了影。 马大善还有些意外,街坊们都去了哪?到处空悠悠,他们的屋舍里竟然连个人都见不着。 不过以马大善的马大哈劲也不会计较那么多,他现在既庆幸逃出生天,又开始有余暇为丢失药材和家产肉痛。 马大善的家财除了庄子就是田地,都是坐地的不动产,带不走,为数不多的现钱又给了红豆。 对了,红豆姑娘,等跑了出去一定要装得可怜些,唤起红豆姑娘的同情心,女子心软,自己跟超兴痛哭一场,没准就能将红豆姑娘骗到手。 她手上有三万两银票,没了田产积蓄,有这三万两马大善觉得自己还能东山再起,重振虎威。 想到这些马大善的力气又回来了,肥硕的身躯跑起来就跟企鹅一样灵便快捷。 八臂罗汉的脚步却越来越沉重,朱红枚和朱小倩跑得快,还有金刚不坏体,八臂罗汉可没有。 他冲出了马家庄,在大街上却遇到了弓兵攒射。 任是他左扑右闪,在两边的墙壁上反复横跳,却躲不过瓢泼箭雨。 几枚十几枚的箭矢还能抵挡,一部分可以用飞镖磕飞,实在不行还可以钻空隙,当这个数量乘以十时,空间都被填满了,中箭受伤就在所难免。 三轮箭雨过后,冲到了街口的八臂罗汉再也走不动了,他的身前背后插满了箭支,被射成了刺猬。 八臂罗汉仰天倒下,眼里的余光犹不肯熄,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只能到阴间去问一问地藏王菩萨。 兔死狐悲,八臂罗汉的惨状被躲着远处阴影里的法王和冯锡范看在眼里,他们的头皮在发麻,浑身泛寒。 法王好几次都想一挥手带着身后的六合盾阵与耿精忠的部队做过一场。 要是没有八臂罗汉,现在受箭的就是他,那天八臂罗汉殿后等于换出了法王的一条命。 可他也只能隐忍,现在冲出去不但没有办法为八臂罗汉报仇,连他自己也会搭进去,还会误了皇上的大事,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此时两里外的大戏台上,八仙贺喜的戏目正演到了高潮,锣鼓琴笛,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引得台下围观者叫好连连,声可震天。 一喜一悲,衬合的如此熨贴,也不知是天意使然还是人心作祟。 耿精忠的目的达到了,药材到手,也将清廷打痛了。 从南少林回来的部下向他急禀,打死的是清廷的一品待卫八臂罗汉,是围剿南少林的首领,够本。 跑了的那些,想来是康熙手下的武林高手,拦不住,南少林那样的阵仗都输了,在耿精忠这跑掉也正常。 还是见好就收,真把这些亡命之徒激怒耿精忠也没好果子吃,大还丹还没弄出来,不宜太过。 耿精忠的麾下收队了,连地上的尸体和打斗的痕迹都收拾了一干二净。 马大善府上正好备了大量的推车,用在这上刚刚好,拉出去找个乱葬岗一丢,齐活。 马家庄又安静了下来,静得能吓死人。 那边在大戏台后等着上台的六小却没法平心静气,灵猴献寿是压轴曲目,眼看就要开锣了,可正主马大善却迟迟不见现身。 倒是从马家庄出来又转了一圈的朱红枚和朱小倩安慰他们,让他们好好演,别着急,也许等他们上了台,马大善就来了。 这两的演技也够,脱了夜行衣换上了盛装,脸不红气不喘,就跟没事一般。 大戏台这里的两三千观众就是最好的幕布,能把一切遮盖过去。 等一下散场,再让马大善混在戏班里撤出泉州城,那一切就完美了。 泉州并没有宵禁,戏班要离城赶场也说得过去,就是一帮赚辛苦钱的打工人,也没有油水可捞。 至于通缉马大善,一来反应没那么块,二来也费事,真这么弄,万一错把康熙手下的武林高手堵住了,又是一场恶战,耿精忠觉得划不来。 他贪图的是马大善手里的钱财,现在药材田产财货都到手了,要是手下问耿精忠如何处理马大善,估计耿精忠会问一句:“马大善是谁?” 马超兴也打算不认这个爹了,好心好意帮他祝寿,戏都排好了,结果人都不见,演给空气看,真气人。 多好的戏啊,台下的观众从开演到退场笑个不停,一刻钟的戏目,掌声喝彩声愣是从头响到尾,就连花毛也出色发挥,个个都说跟马大善没睡够带着黑眼圈的样子一毛一样。 戏演完了,之后帮花毛脱戏服时,这胖子还想耍赖皮,被心情抑郁的马超兴踢了屁股。 花毛当然不爽,张嘴吼了两嗓子,眼巴巴地看着方大洪,希望骑手能帮它出头,可方大洪却硬是没吭一声,只是不断地向花毛使眼色,气得花毛背过身去,哼,没眼看。 等马超兴走开后,方大洪才递了颗竹笋给花毛,求安慰:“你也别怪超兴,他爹今天没给面子,我们一腔心血全白费了,师娘说这叫喂了狗。” 一小人一小毛背靠着背坐在戏台下,别提多凄凉了。 六小都没撤,朱红枚说带着他们跟着戏班子出城,所以他们散场后就在这等着了。 托平时教育的福,这些孩子也没当少爷,而是去帮忙收拾东西,戏班的叔叔阿姨们也挺辛苦,虽然付了钱,可还是得尊重。 方大洪没摊上活计是因为他要负责看管花毛,等于变相地偷了懒。 不过也不轻省,花毛生气了,等一下估计就会惹出一堆麻烦来。 麻烦已经在城外等着了,法王想着八臂罗汉死了,该为他收个尸,便领着盾手和冯锡范出了城,缀在抛尸的兵丁身后,等着清兵撤回城才好行动。 而戏班子以及朱红枚一行人也随后迤逦而来。 三拨人马撞上了,藏在路边林子里的法王眼睛能冒出火,那六个小孩如此显眼,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耿精忠的手下过去后,法王也不赶着去收尸了,而是追在戏班子一行人身后,他要让那几个小孩陪葬。 朱红枚他们有没有料到追兵呢?有。 刚脱开城墙的视线不久,一身白袍背负着巨阙剑的陈近南就站在了路边的村坊顶上。 然后朱红枚和朱小倩也脱离了行列回身,三人站成了品字形,等着法王和他的六合盾阵。 朱红枚的听力辣么强,怎么可能听不到后面追踪的脚步声,她也只是在选定战场。 这里就不错,在一个小村的村场边,比较宽阔,不怕打坏花花草草盆盆罐罐,对面也有树林,打完了正适合处理尸体。 法王看到前面三人时急了,给那几个小孩溜了就不美了。 于是他轻啸一声,三十六个盾兵马上擎起了六合盾,排成一排向着三人围过去。 法王则向他身后的两个喇嘛招了招手,他想突过去找六小,却又停住了脚步。 那六个留着一撮毛的小娃娃又手挽着手回来了,还特有范,在领头的那个小娃的指挥下,一二一地迈着螃蟹步。 等等,还有一个体形更大毛绒绒的家伙,那步子,霸气啊,大掌敲击在地下都嘭嘭震。 以至于前头戏班子那里都感觉到了,忙加快脚步。 板车上铁笼子里的马大善也纠心呐,万一打输了被追上哪还有幸理,他只能在笼子里团团转。 但他又不敢出声,因为戏班子的人并不知道这只“花毛”它是个人。 对了,马大善此时套个了假的毛皮套子,被关在了铁笼里,出城时为了掩人耳目,他扮成了花毛。 朱红枚对于六小再一次不听话是生气的,她冷声传音:“打完这一仗再找你们算账。” 但她对六小的战力很有信心,给分了工:“盾阵归我们,剩下的你们搞定。” 洪文定带头,连着五小齐声应“是”,几个小子也有一肚子气正没处撤,他们颤抖的小身板不是害怕,而是愤怒与激动。 今天他们要给天地会铁血少年团正名扬威。 陈近南是主打,他悠然下令:“你们送我过去。” 然后他便一振背后的剑匣,巨阙剑出鞘了,冷然无声,暗色的剑身在夜色下连形影都看不见,却带着陈近南从牌坊上直刺而下。 离着法王他们还有十几丈远呢,难道飞过去? 不用担心,朱红枚和朱小倩轮流射出铜钱镖,垫在陈近南的脚底下,他就凭着这股劲,脚踏“金”光大道,人剑合一,锋芒直刺。 那些盾手此时也六人一组,拼成了六个盾球,向着他们压来,看见这一幕,脚步都吓得明显地停滞了一下,如此像仙人一般的敌手,怎么打? 陈近南就没打算下地,朱红枚知道这个六合盾阵是怎么运行的,也早就商量好了战法,不给他们围起来的机会,就飘在空中打。 利用巨阙剑的剑芒和锋利,从上而下,把那些钢盾全斩了。 她和朱小倩既负责给陈近南垫步,也偷空发暗器,那些盾手别想转身,也别想跃起,只要他们手里的盾牌没挡住身形,两个暗器手就可以收割他们。 还想跟电影里一样利用陈近南踏在盾牌上的时机躲在盾牌后面递冷刀子?别说门了,连缝都不能有。 也就两息的功夫,陈近南到了盾阵的上头,巨阙剑在他手中突然华光一闪,那是激起了覆盖整个剑身的寒芒。 刚刚看不到形影的巨阙剑,此时才开了锋,露出獠牙,将欲饮血。 又宽又长的剑锋,从一个小六合盾阵上头划过,那幽幽冷电般的剑芒一下子将这个盾球切开了。 一连串的咔嚓声,一丛电火花,那是巨阙拖过盾面激起的声光电色,一如利锯破金,耀目刺耳。 不但切开,下压的气劲还把下面的盾手向着两边挤开,然后呃啊声传来,是盾手踉跄时露出了身形,被双罗煞抓住了机会,送进了六道轮回。 本来以为今天的戏码已经够精采了,没想到临到最后再一次被推上了高潮。 空中有凌虚踏步的破阵剑舞,地面上也有美仑美奂的千手观音,朱红枚跟朱小倩比起了美,她们的双手真就快出了虚影,好像多长出了四支手臂。 铜钱镖太多了,她们得不断地从腰间的袋子里掏,然后同时另一边手甩出,当速度快到极致,就像是结成了观音手印,不断地伸展收缩,盈盈有韵。 而陈近南就在她们营造出来的铜钱雨中闪转腾挪,挥出一道又一道的剑芒,切在钢盾上,打出一蓬又一蓬的火花。 如此之美好的舞台效果,六小本应该站在一旁欢欣喝彩,没把小手拍红了都不算。 可讨厌的三个喇嘛却破坏了他们的兴致,不但美如画的演出看不着,还得结阵打架,太郁闷太憋屈,没说的,揍丫。 那个手挽手的三叠人无影脚又来了,法王可是见识过的,他大喝一声:“三合。” 两个喇嘛就附到了法王背后,不够六个人,弄不成六合阵,弱是弱了点,但对付几个小孩也足够了。 朱红枚在法王“开火车”时也看出了不对劲,她冷喝一声“小心”。 这一下就让陈近南紧张了,几个小子都是他的得意门生啊,就朝着上马武能兴邦、下马文可定国的方向去培养的,费了陈近南不知道多少心血。 两鬓上的白发,有许多就是在这几个娃娃身上操心出来的,现在他们遇上了险,等于要了陈近南半条老命。 他一咬牙一发狠,也不求打得漂亮了,得从重从快,好脱身去营救学生们。 陈近南不再飘逸,而是运起了气劲猛然冲踏两步,将身形翻转车盘起来,让自己变成了一个风火轮,在空中旋转着向盾阵切去。 风火轮外缘是随着陈近南疾速甩旋的剑芒,真就如一把盘锯,泛着寒光滚滚直前。 摧破敌阵在此一举。 第211章 亭前红花疏 锵锵锵,嘎嘎嘎,盾阵被陈近南从中切开了,连同后面的盾手都被这串接连劈过的剑芒抛甩出去。 盾手们见一个小盾阵无法抵挡,便凑了起来,六合盾一张扣着一张,排成了一面盾墙。 他们想着这样总能防住对方的飞镖了吧,却没想到拿宝剑的那人化身成了风火锯盘,硬生生将盾墙中分撞散,太猛了。 如果是小盾阵还好些,至少呈六角形站着,互为犄角可以分散受力,还可以分散受攻击的风险。 可他们站成了一面墙,那受力分布就不均匀了。 等于中间的每个人在一瞬间要承受陈近南的几次气劲冲击,人家是翻转的,一个空翻就是剑芒的连续劈击。 然后盾手的腹背又没了支撑,暗器是防住了,却硬撄了剑锋。 在这样的冲击下,这些盾手当然挡不住,扣在一起的盾牌推动着他们,又牵扯了旁边的同伙,齐齐地向后飞出。 这些盾手横飞在空中就像是突然被套中了绳索,猛然止顿摔下。 这是后手跟上的铜钱镖切开了他们的喉咙或破入了心室,顿时死亡让身体一僵,没有办法做出后续的闪避动作,被沉重的盾牌拖着往下掉。 铜钱镖并不是走直线,因为铜钱是圆的,当速度够快劲力够强时,空气阻力能够拉弯它们的轨迹,在空中呈一条圆弧带个拐弯切向对手。 盾手被撞飞了,盾牌自然就倾斜了,铜钱镖有了角度,就能绕过盾牌建功。 当然也有绕不过去的铜钱镖,不要紧,跟上再补一枚。 于是整个战场上突然就闪出了一阵火花雨,那是铜钱镖被满天花雨的手法掷出,击在盾牌上打起的铁花,一如铁花高潮时火树当空,让战场猛然间一亮。 光闪出来了,声也跟上,哐当哐当连续不断的响声,像是为死神鸣锣开道,一下子很多亡魂来报到,旁边的人闪远些。 陈近南已经落到了地上,接连地做着空翻,每翻腾一周,就有一张或两张盾牌被从中劈开,都不用等铜钱镖了,后面的盾手就直接劈两半,火雨中又抛撒出一阵腥风血雨。 盾手们已经没有办法重新再结成盾阵,分散开来的他们,不仅进攻没威胁,连防守都空门大开。 朱小倩还有空大喊:“空了空了,快些,右边那里还有几个,挤进去,推散他们!” 她篡权了,把陈近南的调度权抢了过来,反过来指挥起陈近南。 陈近南算是杀入了敌阵,在盾手间游走,朱小倩站得远些看得齐全,指挥调度也无可厚非。 可明明人家手里还擎着盾牌呢,就说空了是几个意思? 她有招,单人只盾没有办法将身形完全挡住,可以打脚啊。 一发射脚,让盾手倒地,不就露出空当了嘛,再补一发不就要命了嘛。 真是不把盾牌当盾牌,把人家当透明了。 没办法,她老公正手持一柄无往不利的宝器,哪怕没空门也可以劈出空门来。 朱红枚更没办法,谁让她老公不在这呢,只能看着族姐抖威风。 她咬紧了银牙,加快了手速和输出,就不信了,比你快一倍,难道杀敌的效率才能低过你不成。 这边三人杀得兴起,杀得盾手们渐渐稀疏凋零,旁边却传来一声巨吼。 是花毛,它也没有冲锋,却一屁墩坐在了地上,打仗呢,这时候躲懒发情绪,这是要闹哪样,不知道花熊一族的名声就是打仗时偷懒搞臭的吗? 才没有,它不是罢工,坐下是为了当炮台。 只见方大洪迈着小胖步冲了起来,快到花毛这里时一跃而起,花毛就侧身一掌挥出,肥厚的大掌蓄足了力,一把拍在方大洪的小脚板上。 吼声是花毛为了使力而叫出来的助兴词。 本来就加速了的小胖子,被这一掌拍飞了出去。 因了金刚不坏体的缘故,方大洪不怕受伤,花毛拍击的力道全变成了小胖子的加速度,他在空中团起了身,变成了一个大肉球,向着法王撞去。 这小子还大喊了一声:“人肉霹雳炮。” 真是有什么样的骑手就有什么样的坐骑,花毛和方大洪真是合拍,都自带音效的。 还真名副其实,一级准备是冲刺,二级准备是腾空,花毛最后那一下是发射,这招人肉大炮是方大洪与花毛的默契,可是练了好几年的。 最后即将接触时,方大洪将身体展平,双脚就蹬在了法王的双掌上。 人小是真气不足,但可以用力量来凑。 而且这一招法王还没有办法将方大洪粘住,因为撞击而来的力道太大了,用动量公式来计算的话,方大洪的体重再加上花发的掌力,怕不得有近两千斤的力道。 一击就弹开,方大洪在空中潇洒却翻腾了三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了花毛的怀抱里,花毛肥啊,肉多脂肪多,正是上好的垫子,还带着智能缓冲的。 花毛接住了方大洪,同步地向后一仰,正好就卸完了力。 它暖烘烘软乎乎毛茸茸的怀抱让方大洪都不愿起来了,顺势就休息一会呗。 刚才那一招已经耗尽了方大洪的真气,也没有办法再来一次了,剩下的就看小伙伴们的。 没有令方大洪失望,他那一炮撞得法王三人组身形不稳,咚咚咚地向后退,退的过程中因为脚步虚浮,步调有些散乱,这一列“火车”颠晃了起来,就有了脱节的征兆。 趁他病要他命,三人无影脚这才上来,刚才是虚晃一枪,现在却是化虚为实,三小六条小腿短,像攻城锤一样密集却夯击在法王身上。 法王的身形根本站不住,也没有办法运掌抵挡,因为肉掌只有一双,可对面那“人”可长了六只臭“掌”,根本防不住。 啪啪啪啪的一阵响声过后,法王嘴里的血像喷泉一样爆出,都快喷成血雾了。 这时洪文定和蔡德忠一左一右,没有攻击法王,却瞧准了他身后的那两个喇嘛,洪文定是飞身以龙爪手的寸劲一捏,击爆了最后一个喇嘛的喉结。 蔡德忠是下盘功夫好,地趟腿滑踹,从身后张腿一撞支开了喇嘛的胯,钻进了“隧道”。 到了中间那个喇嘛的胯下时膝盖一顶,在“隧道”中间来了个竖井爆破,炸了蛋。 当时洪熙官教他们这招时,六小是拒绝的,你不能说爆蛋就爆蛋,虽然炸弹也有个弹,但他们说师父你不能欺负小孩不识字,此蛋非彼弹,不可同日而语。 洪文定还特文艺范,背着手顶嘴:“老师教的,君子有节,这样的招数太阴损,非君子所为。” 洪熙官是逐个摁着他们的脑袋硬塞:“你们是君子吗?你们是正宗的小人,都没到师父腰带高,充什么君子,君子必须长到平齐师父下巴时才算数,你们老师就至少有师父的下巴高了。” 于是这些个狠招就成了天地会铁血少年团的标配,只是从来都没得实战过。 哪怕是五小毛陪他们对练时也不敢使,五小毛是伙伴,狠招是要命的,舍不得。 从吕宋出来前几小还量了一下身高,万幸,只到师娘的胸口,离着师父的下巴还差着一个头,那这些个狠招就还能用。 今天使来,果然无往而无利,铁血少年团终于扬名立万了。 五小一击建功,望着倒下的法王和两喇嘛,齐刷刷来了个张臂弓腿亮相,都配上了“哈”的一声。 小兽们的这一下威势十足,让好不容易才干完盾牌手的陈近南差点踉跄了一跤,最后一招收剑不够精到,多滑了半步,久不动手,有点生疏了。 他刚才还担心学生们,结果学生们比他还利索,三下五除二就打完收工了。 唔,数术得考一考,强健于体魄,野蛮其精神,但也要武装大脑。 还有一声弱弱的逗哔,方大洪没力气了,但铁血少年团的第一次亮相不能丢了脸面,他强撑了起来,也摆了个姿势响应。 却因为脱力了,声气不高,没来由被小伙伴们齐刷刷鄙视了。 方大洪也不想自我抢救,倒回花毛怀里,还是花毛好,体贴人。 打完了,全歼来敌,朱小倩这才猛地甩手,一边做着广场舞甩手式的十段锦,一边嗟叹:“唉,老了,手脚都不利索了,以前哪像现在,动一动就手酸胳膊痛。” 这是一个信号,陈近南收到了,巨阙回鞘,连忙过来帮忙拿捏,老夫老妻,也就是头疼脑热的时候希望有人能帮帮忙。 这就是朱小倩的驭夫之道,什么时候要给面子撑气场,什么时候要撤个娇作作妖,拿捏得死死的。 戏班那头不敢回来,战场还得收拾,五小很自觉,依然是头手脚一人一处,然后抬到了树林外,寻了柴火让朱红枚一烧,好了。 他们还没打过瘾呢,就一下下对手就躺倒了,全没费力气,用在这吧。 只要够乖,师娘就会当作不听指挥的惩罚了。 唔,不管是洪文定还是他的小伙伴,都知道娘(师娘)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很容易摆平的。 等等,好像还有一个家伙没摆平,冯锡范去了哪? 一见到六个小子杀回头,冯锡范就向后闪退了。 当时盾手们在防备陈近南和两位观音罗煞,法王和喇嘛在盯着铁血少年团,不小心就把冯锡范给忘了。 冯锡范都给六小打出阴影来了,他知道这几个小子没那么简单,法王多半会栽倒,他不趁机开溜,难道还留下陪衬? 已经鸡飞蛋打了,还能抛弃什么?小命和大好头颅吗?他才不干,留着有用之身报仇不好吗? 于是冯锡范“且战且退”,一直退到了视线的边缘,法王的叠阵被六小破掉,冯锡范就回身狂奔。 还是跑回泉州城里避一避风头吧,做个缩头乌龟至少还长寿,总比死了被一把火烧在野地里强。 还有意外惊喜,冯锡范回到了藏身处,等了好一会没看到法王回转,估计法王大抵就送了,冯锡范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法王帮他治伤时用了种乌漆麻黑的药膏,那是喇嘛们的独门配方,跟着一个小匣子放在了一起,可见是法王珍而重之的东西。 现在人都死外头了,也没个人敢来窥视,冯锡范翻箱倒柜地寻找了起来,终于被他发现那个匣子。 打开一看,里面不但有一小瓶药膏,还有一本秘籍,正是法王的六合大手印,里面的图解刚好是叠阵攻击时的样式。 冯锡范心头狂喜,这不就是宁玛派的传承秘籍了嘛,要是破解了里面的东西,那他冯锡范还不变成绝世高手? 可看着看着,冯锡范又蒙圈了,秘籍里的文字尽是些扭来扭去的蝌蚪,他看不懂啊。 这是高原密语,冯锡范当然看不明白,让他十分懊丧,大有入了宝山空手而回之感。 找人翻译?那是找死! 懂密语的必然是密宗之人,一个外人去问人密语,那不等于告诉别人自己偷了密宗的东西了嘛。 正在冯锡范左右不定时,他忽然感到背心被人点了几下,冯锡范亡魂大冒,猛地转身大喝一声:“谁,出来见我!” 等了好一会,冯锡范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法王的房间里空空如也,并没有冯锡范想像的天地会的人又杀来了,连鬼影都没一只,怎么回事? 这时冯锡范的胸口又像是被人点动了,他以为是鬼魂,忙一扔手里的密本,跪了下去疯狂地磕头。 一边磕着一边求饶:“法王,是你吗,你回魂了?我不是有心要拿你的东西,我只是想向天地会报复,你放心,以后初一十五我一定给你烧香化纸,让你泉下有知不会短了花销。” 冯锡范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连理智都丧失了。 可任是他瑟瑟缩缩,胸前那个点动的感觉又来了,这一次冯锡范真的是放弃了,他跪着一动不动,一副任君予取予求的样。 可不动也有不动的好处,他终于回过味来,这是有人在他胸口写字。 冯锡范不笨,他还是个饱学之士,不然也没有办法当郑克爽的老师。 他很快就想明白在他胸口点划的内容是什么,两三次重复之后连起来,是一个句子:“带我走,我知道药方,毒人的药方,也懂密宗的语言,我们可以合作。” 冯锡范抬眼望向房间里的铁甲车,那个毒人正躺在那里,目光射向他。 应该是一种气劲功夫,就像是他的剑气打穴一样,只不过比他的功夫作用得更远更精细,冯锡范好像看见一道大门,正向着他缓缓打开。 关着马大善的铁笼子也被打开了,没了追兵,马大善也不用再冒充花毛,朱红枚一行与戏班子分了道,他们将前往云霄,不同路。 不能老关着马大善,再说了,关在笼里还得有人帮他推车,还不如放出来让他自己走。 马大善终于得了自由,见到了朱小倩更是痛哭流泣,连马超兴都嫌弃了。 可花毛不嫌弃,它还在马大善身上嗅了嗅,咦,这里有一个会变身的同类。 能变人耶,厉害了,长路漫漫,可以搭伴,要是能学到变身功夫,不就可以跟骑我那小子聊上了么。 几天后,等一行人终于抵达云霄时,马大善感觉自己心头肉又被捥走了一块。 红豆和苗显这一对壁人正站在路口迎接他们呢。 苗显得了完整版的金刚不坏体功法也长高了,不再是三寸丁。 一米八的身形与快一米七的红豆站在一块,整个郎才女貌相得益彰,一眼就看得出这是情侣或者夫妇。 马大善的希望彻底地破灭了。 还没有,红豆说可以将钱重新贷回给马大善,无息。 但不能给,洪熙官不让,凭本事赚回来的钱,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还给马大善。 无息贷款,让他一直背着这身债,这样马大善到吕宋搞种植园时就会拼命,省得他整天冒乱七八糟的坏水,还可以减肥,多活几年不好么? 马大善过后找了苗显喝酒,啥也不说,就是往死里怼。 你一杯来我一杯,一杯怼天一杯怼地的,可怼来怼去也就怼翻了自己。 苗显的酒量是马大善能掂量的吗? 马大善醉后吐真言,一个劲地夸红豆是个好人,洪熙官是个好人,大家都是好人,他以后也要当好人。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花毛特心疼马大善,陪他坐了一夜,听马大善说醉话。 花毛不能人言,马大善的醉话是方大洪听到的,他不放心,怕花毛一屁股坐死马大善或者一掌拍扁他,不得不在旁边看着。 一晚上没好觉,心情不好的情况下方大洪就漏了出来,逢人就感慨:“方伯伯是个好人,真的……”。 这到底是夸人呢还是损人呢? 但不管怎么说,洪熙官帮着马大善离开了是非之地,父子俩将一起回吕宋。 这几年还太乱,六小也没长大,先在吕宋待着,等十六岁之后再出来走江湖吧,唔,君子之约。 同船的还有一堆泉州老乡,他们在泉州也待不下去了,耿精忠发疯了,竭尽全力地搜刮,让这些一直不愿离乡背井的人都没办法忍受。 福建的人口都有点像红花亭旁快过季的红花,越发稀疏了。 第212章 莫道无知己 药材太贵啦,一个高手堆出来得几千近万两银子,不搜刮耿精忠的大业怎么办? 虽然大还丹在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吸他的血,可耿精忠看到手下们过个几天就升一小级的神异,也实在没法断了药。 那张龙椅的诱惑太大,药不能停,停药就是断了耿精忠的命根子。 现在坐在命根子上的康熙也不得安宁,派出了手底下最强的战力,结果情报传来,全军覆没。 武当派和北少林依附的高手死了个精光,最强的宁玛派喇嘛没了十二个,更不用说刚刚归心的沿海豪商手下的海盗,那更是快清了盘。 对了,还剩一个,不过去的时候是汉子,回来时就变成了太监,也残了。 而且冯锡范也没回来,而是去了云南卧底,呈上来的折子说他打入到吴三桂的近身,成了吴应熊的授业老师。 看来近期内也用不上,等于康熙最强有力的臂膀,一下子被斩了个干干净净。 还好南少林和洪熙官是灭了,终于去了个心头大患。 可接下来面对鳌拜就难了,鳌拜只损失了一个毒人,还是残次品,不伤筋不动骨的,实力一点都没有减损,该怎么应对呢? 康熙为此连着两天睡不好,半夜梦回惊醒,回忆起梦中鳌拜向他逼来的样子心有余悸。 康熙魔怔了,整日价唉声叹气:“谁来为朕分忧呢?” 有位角站了出来,宫里的太监总管海大富给康熙出了条计策:“奴才海大富叩见皇上,奴才知皇上寝食难安,有一言进献,皇上欲自强,还得依靠满清八旗,那是满人的根本。” 康熙正苦无对策呢,得了提醒一下子贯通了,鳌拜虽然控制了正白旗,可其它七旗对鳌拜可不服气。 也是,当年一个锅里搅马勺,凭什么现在正白旗权倾朝野,其它七旗连汤都喝不饱? 出身相同,际遇不一,红眼病一发,就在心里埋了根刺。 如果有人能将他们聚起来,人多力量大,合力拔刺,哪怕这根刺再粗,机会也总是有的。 于是康熙扶起了因为他沉吟不决而跪伏在地的海大富。 “请公公详言之。” 海大富被强行免礼,心里却激荡起伏,皇上圣明啊,小小年纪却有了兼听明悟的心性,必成大器。 于是海大富和盘托出:“皇上,群龙无首不雨,须有个名正言顺的人出面将八旗的利益统合起来,剿南少林事倍功半,皆因利益不一致,是为乌合之众,无有默契易被分散拖宕。” “计将安出?” “从各旗挑选少年,合练,陪养新一代巴图鲁,这些少年的父族母族因他们成为皇上的心腹便会跟皇上一条心,而后皇上出面与七旗盟会,便可成事。” 康熙无奈击拳:“鳌拜也不会干看着。” 海大富却平湖操舟稳无波浪:“无妨,皇上沉迷于摔角,无暇政务,鳌拜求之不得,而这一队勇士与皇上同习同练同吃同住则必然归心,将成为皇上之班底臂助,可随心所欲,须知鳌拜一众党羽也是南征北战打出来的。” 康熙听到妙处,一下了站了起来,激动地把住海大富的臂膀:“好,就由海公公操持此事,朕的安危就托付给公公了。” 海大富又激动地跪了下去:“先帝离开前也曾命奴才照顾好皇上,所以才有奴才今日斗胆觐言,皇上请放心,奴才必肝脑涂地,以报先帝和皇上。” 康熙踌躇满志,都没听出海大富的试探之言,却能在激动过后马上收敛了颜色,又变成了无事一般。 海大富只能在心里暗忖:“时机未到,看来皇上不知先帝之事,还是慢慢来见机行事吧。” 康熙的隐忍和海大富的深谋让本不开阳的宫殿又深沉了几分,似乎光线都藏起了锋芒。 而同一时间,韦小宝与茅十八这里却是阳光明媚,此时二人正在入京途中。 茅十八带着韦小宝离开扬州后漫无目的,他想着不能回泰州,以免连累同门,江南也不能呆,这里是盐枭的地盘,容易碰上。 想来想去,干脆往北边走吧,权当散心了。 茅十八一边养伤,一边逛荡,倒是莫明其妙武功大进。 是韦小宝的功劳,他得了洪熙官的提醒,为茅十八改善了伙食,都是照着血食法来的。 茅十八是个粗线条,能饱腹就行,对于韦小宝搞的这些古怪吃食也来者不拒。 而且茅十八身上的盘缠早就用完了,现在都是靠着韦小宝的老底接济,出门在外,一分钱难道英雄汉。 韦小宝手无缚鸡之力,能筹谋两人肚腹就很不容易,能有口吃都了不起了,还计较个啥。 可日复一日,茅十八也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伙食虽然怪异,可也不差啊,鸡鸭鱼肉顿顿不缺,哪来的? 他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韦小宝也说了:“我身上有几百两银子的,就算是这样也吃不穷咱们,顶个一年半载没问题,都是在丽春院里捞着的油水。” 哪里是丽春院的油水,是师父给的体己钱,可韦小宝不敢说出来。 茅十八一听就火了:“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应存大志做大事,整天窝在妓院的脂粉堆里,算计着蝇营苟且鸡毛蒜皮,有甚意思。” 韦小宝当然是迷弟样:“茅大哥,什么才是大志?我打小就在妓院里大,只知道尺寸大小、腰包大小和权势大小,从不知道志气也分大小。” 斩鸡头烧黄纸可是韦小宝的例牌,茅十八哪里逃得脱,于是茅十八成了大哥,韦小宝依然是个弟弟。 茅十八露出无限向往的神色:“像天地会那样反清复明,恢复汉家衣冠才是立大志做大事。” 韦小宝刚拍大腿叫好,茅十八马上又酸上了:“可天地会不招纳会众,连门朝哪开都不知,大哥我有心杀贼却使不上劲,憋屈。” “会不会天地会只招纳声名显赫的大英雄,大哥你声名不显,所以天地会不知道?” 韦小宝这么不生分地一问茅十八又瘪气了:“我去找盐枭麻烦就是想让自己名动江湖,现在看来还是差得远。” 韦小宝眼珠子又骨碌转上了,他凑近了茅十八压低了声音:“找不着天地会大哥你可以自己干啊。” 茅十八的大眼顿时就充足了电,有光闪现:“对,自己干,组织义军我搞不来,单枪匹马能办的大事就是……刺杀鳌拜和康熙!” 茅十八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走,我们上京去,想办法干掉鳌拜或者康熙,这俩是满人的头子,随便一个死了清廷都会大乱,那反清复明就接近成功了。” 可韦小宝又犹豫上了:“大哥,我听说禁宫待卫武功很厉害,我不是贬低你啊,可你距离高手还是远了些,如果你的功夫不涨进,怕是刺杀不了他们。” 茅十八有些丧气,转瞬又激昂起来:“不怕,大哥可以练,这一趟下来,我发现自己的劲道变足了,可能是练功久了终于突破了瓶颈,长进极大,我们边走边练,说不定到了京城大哥就变成个高手了。” 韦小宝脸上笑嘻嘻,肚子里麻麦皮,这糙瓜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不过也好,茅十八愿意练武,他就有机会上下其手。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韦小宝就借着看茅十八练功的时机,装做不经事插科打浑地将洪熙官教给他的武学理念灌进了茅十八的脑子里。 这个粗人是粗,可悟性其实不差,不然也不能将五虎断门刀练成那样。 得了韦小宝的帮助,茅十八前后花了一个多月,终于突入了化劲得气之境,真成了高手。 终于确认自己功夫越阶晋级了,茅十八也定下了决心,跟韦小宝商量如何行事。 韦小宝还是扮小流氓:“大哥你也不要看不起妓院,三教九流的人都可以在其中接触到,想成事就得消息灵通,不然你都不知道点子什么时候出现,所以小弟觉得还应该混进妓院去。” 茅十八虽然不想承认韦小宝说的,但他也知道这话在理,所以他也只能不吭声当默认了。 于是北上二人转从妓院出来,又将混进妓院去。 再扮客人是不可能了,没那么多钱,进去打杂吧,茅十八脸上直抽抽,丢脸哟。 至善觉得很长脸,不但保住了南少林的框架,完完整整地撤了出来,还在不远处的云霄大山中有了一座规模不比南少林小的寺院,心满意足。 是的,至善不想下南洋,他想留在中原,理由是百姓苦难,他应该留在云霄渡化众生。 最后还是洪文定出面劝说才将死了这个老家伙:“苦海广阔,众生繁多,一渡孤舟不够用,须多造船。” 哎呀,小肉肉也这么明佛理了,至善都把胡须凑过去了,尽管揪尽管拔。 可洪文定早就过了调皮捣蛋的年纪了,人已经升级到带着众小弟打蛋杀鸡的境界。 至善见这个宝贝娃娃以理服人了,只能跟他讲讲理:“如何打造苦海之舟呢?” 洪文定背起手来,很有气势:“得有光,得有方向,最关键的是得有能承载人心的材料,如此才能苦海徜徉。” 至善认真了,就不信了,说不赢个娃娃:“什么样的材料,哪里有?” “身安之地,心安之境,吃都吃不饱,跟百姓们讲超脱没有用,饿死了就直接投胎,哪里有空去求。” 被徒孙堵得话都说不上来,至善心里苦哇,但老禅师不能说。 还是洪熙官为便宜师父解了窘:“南洋诸国皆佛国,应广布信德,这样才能渡化更多民众。” 至善无疑是个大德,如果在南洋推行经过世俗化改良的大乘佛法,无疑很合当地民众的口味。 有了台阶下,至善就只能顺着坡滑,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去了南洋,先把重光朝的小皇帝渡化了再说。 洪熙官的想法有缘由,天地会在吕宋已经藏不住了,迟早要跟荷兰、西班牙和英国干上。 想在南洋站稳脚跟,就得有民心和群众基地。 南洋一直就是佛教的传统传承地,用佛教来抓人心,无疑可以对抗西方的传教。 然后再辅以枪炮,就能将南洋经营成一个稳固的大本营。 中原事务告一段落,洪熙官就想把南洋的根基夯实了,在南洋立国。 不用他回去,陈近南会操持的,说到政务,陈近南是个高手,实践和理论都吊打洪熙官那种。 自从洪熙官拉着朱红枚与陈近南长谈了一回,融合了新理念之后,他们就没有什么关于政务的事情能在陈近南面前显摆了。 立个国而已,陈老司机轻车熟路。 而且陈近南觉得不能让几个得意弟子长歪,决定坐镇吕宋,一边管理政务,一边对几个学生耳提面命。 九难也紧张洪文定,也死活要去吕宋,怎么劝都劝不来。 她还有一个目的,想见一见那个老渣男,问一问袁承志将约定吃进肚里臊不臊。 再加上归辛树一家三口,这一次去吕宋的阵营可就强得没边了,有足够的人手教导六小,他也不提心。 至于归钟的病情,在云霄汇合朱红枚之后马上就上手医治了一个疗程,效果甚佳,剩下的是慢慢地调理,找个好环境更重要。 这一点在吕宋的何铁手就能解决,不算什么难事。 是的,朱红枚也不想回去,她要卸担子,要与洪熙官一起闯荡江湖。 当了好些年奶妈了,人朱红枚自己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早就腻歪了,现在儿子也大了,也不愁没人照顾,是时候放飞一下自我了。 进梦境来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闹革命,而是要提升武学寻找梦境的真容,如此俩人当然要紧跟梦境的主线啦。 下一阶段韦小宝才是主角,洪熙官和朱红枚得看实了这个便宜徒弟,并力争从韦小宝身上拿到梦境试练的经验值。 所以转了一圈,又变成了洪熙官和朱红枚给众人送行。 别看洪文定人小鬼大,可真到了分别,还不一样哭得像只小喵咪,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小大人信誓旦旦:“爹和娘一定要早些回来,不然我就自己出来闯荡江湖了,到时我睡中间,不给你们待一块。” 洪熙官和朱红枚闹了个大红脸,这小子,屁股打得少也打得轻了。 不过船已经拔锚离岸,再抓回来也不现实,下次吧,下次别让抓到机会,不然一定是狠狠地,暴力一点。 舍不得哟,朱红枚这边就抹起了眼泪,还猛地跟船弦上的几小比试谁能摇手得更快,千手观音之名,恐怖如斯。 刚送走了一波,转头洪熙官和朱红枚也被别人送行了。 哪怕是洪熙官和苗显一再的强调,苗显的回复都是:“行,好的,没问题,你放心吧,保证不出错!” 到最后那一下已经是咬着牙说了,什么意思,不就接管了天地会的事务嘛,实在不放心别走啊。 哎,小师叔我跟红豆都没得放长假度个蜜月啥的,一向都是公私两便,怎么轮到你们两个就这么多事。 不过苗显还是被朱红枚的冷眼镇压了,红豆则一直捂着嘴偷笑。 离开云霄,洪熙官和朱红枚走陆路北上江西,正好利用这个行程磨炼一下,顺便找一找下一步练功的路子。 不过没走几步魏溯难就醒了,被严晶心摇醒的。 严晶心咬着嘴唇下决心的样子没来由让魏溯难想到了“劫数”一词。 得赶紧逃!国庆长假最后一天了,今天得赶回去,再不走,魏溯难觉得自己有被“吃了”的风险。 男孩纸出门在外,还是要学会保护好寄己。 昨天开始严晶心就威逼上了:“真讨厌,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假期就结束了,下个周末你星期五晚上就得过来,星期天晚上再回去,我都跟慧妈妈说了,休息日和假期你必须过来陪我的。” 原来是拿到了太后的尚方宝剑,可现官不如现管啊,拿着家里太后的剑,也没法斩儿在外母命有所不受的魏溯难啊。 再说了,现在妈宝难都成了过去式,已经进化到姐宝的等级,这两边一拉扯,小命不保。 机智如魏溯难可不敢将这些心声说出来,他只得履行本次煮夫行程职责,站好最后一班岗,弄了道严晶心心心念念的阳春面,再给女票一个阳光脸,然后背上不存在的行囊,逃之夭夭。 明白为什么朱红枚一定要跟洪熙官行走江湖了吧,要么现实里,要么梦境中,总之就得挑一样。 没得选,魏溯难一回到科大就被等在宿舍门外的萧学姐截了胡,还是被动牵引式的。 “马上就是运动会了,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你倒好,跑了个没影,你对得起院学生会体育部的同仁吗?要不是我帮你处理了,看你如何交待!” 有些儿心虚,魏溯难托了托鼻梁上的平光镜:“我不记得有这回事呀。” 萧拟紫沉得住气,死死拖住魏溯难想借机挣脱的手:“有啊,放假前一天不是有一张通知吗?你还签了字的。” 啊,就那一大沓呀,当时为了挡住萧拟紫的攻势,魏溯难心不在马地随手勾划了,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第213章 伸头是一刀 萧拟紫拉着魏溯难去了学生会的办公室,结果这里并没有什么运动会的准备工作,学姐假传圣旨了,这里的黄昏静悄悄,只有斜阳丝缕,慢悠悠。 萧学姐不尴尬,借着整理文档随口摊牌:“长假你去了交大了吧?没出去玩,一直在做课题?” 可以从萧学姐的话语里解读出一句经典的台词:“你叫啊,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有人可以救你。” 要不是已经将自己的心系在了大魔王那,魏溯难真就想壁咚了萧学姐,这是谅咱肌无力? 魏溯难牙痒痒,但他还得克制住自己。 萧拟紫的策略很直白,不断在危险的边缘挑衅,等待着魏溯难热血上头。 可咱姐宝难是典型的腹黑,深谋远虑,他用出了一招倒打一耙:“学姐,我都说我做不了学生会的干部,组织能力比较欠缺。” “行啊,我会跟陈院长汇报。” 这就是持倩型胸仗势欺人的好处,虽然萧拟紫顶了天就是个c,但人家有后台啊,硬生生帮她撑起来了,魏溯难也只能怂。 “别啊,交大那边的进度都到中期了,我们还没有展开呢。” 萧拟紫眼中闪过一抹睿智之光,好像在说:“终于招了吧,哼,同学聚会,就只聚了一个人吧。” 语义是上没毛病啊,严晶心就是高中同学嘛。 魏溯难干脆就来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今天就是死操二师兄神功了,伸头是一切,缩头也是一刀,那还是把头伸直喽。 他直面被怼的人生:“对我来说,除了学业,一切都没有意义。” 萧拟紫眼中瞬间黯然,对啊,自己也好,哪怕是陈院长也好,没有办法提供给魏溯难想要的学术氛围。 魏溯难口中的学业,并不是一般大学生的学业,不是上课不是考级也不是混学生会更不靠人脉,而是实打实硬碰硬的科学研究。 这方面,严晶心有着天然的优势。 萧拟紫也侧面了解过了,量子研究所并不是对魏溯难的课题不感兴趣,但当前研究所正在攻关量子计算机,而且在最关键的时刻,实在腾不出那么多人力和资源来新开一个课题。 这还是萧拟紫靠情商大法从王主任和陈院长口中掏出一丝细节,并勾画出轮廓来,只能算是个猜测。 但这个猜测非常符合现状,王主任还主动给萧拟紫支招,让她设法稳住魏溯难,让他适应大学生活,再丰富一下,等基础课补上来时再参加研究所的课题会显得游刃有余,不然基础知识不过关再好的想法也白搭。 可这样一来,时间就拖长了,萧拟紫认为魏溯难未必有这样的耐心。 而且萧拟紫也从这番话察觉出来另一层意思,课题组不会马上启动,还需要等。 但这段时间以来,萧拟紫也看到了一些让她咂舌的事实,魏溯难根本不需要夯实基础,相反他的基础太厚了。 萧拟紫也试过强行“监督”魏溯难在图书馆的自习,那还是军训当中,其他的新同学还在唉声叹气叫苦连天,魏溯难却是一晚一本大部头,全是学术着作。 刚开始萧拟紫还以为魏溯难夸张了,可当她试探地问一问过后,她也傻了。 魏溯难不但记下了所有的知识点,甚至还理解得很好,他找书很有目的性,都是一环扣一环的,就是一条完整的知识链。 魏溯难可是能做到过目不忘的,几百页的学术着作,也就只够他翻一晚上,因为他回去睡一觉还能“反刍”。 由于梦境与现实的时间差,他相当于有整整一个月来重温、思考、吃透。 甚至萧拟紫觉得从开学到现在魏溯难差不多就把整个本科阶段的基础知识拿下了,现在让他去考试或者毕业答辩,高分或许不一定门门都达到,但不会比一般的同学差。 所以萧拟紫也担心上了,再这样下去,魏溯难还能忍多久? 别看魏溯难表面上很老成,可毕竟是一个十八岁的热血青年,万一勾动一下,也还是会冲动的。 交大那边又不是没有物理学院,能量也不小,放假期间那边就跟陈院长商量了,能不能考虑个联合学位。 严晶心的大师兄也不是只干饭的,几天接触下来,魏溯难到了什么样的水准当然看得一清二楚,就这,新生?谁信? 于是大师兄就搞了个骚操作,将了陈院长一军。 这个操作虽然在本科阶段并没有先例,可在硕士和博士阶段是很正常的,联合培养嘛。 这才是今天萧拟紫堵魏溯难的真实原因,不是什么运动会,而是为了灭火。 才新生入学,往年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学重考的不要太多,更何况魏溯难要是退学了,转头交大就会特招他,都不带犹豫那种。 现在的问题是魏溯难个人是否愿意,另外还看场外的影响因素,这是一场拔河。 萧拟紫被魏溯难这么一摊牌,弄得是手足无措,但她还有一个武器,女生的最强杀招——眼泪。 看着学姐的大萌眼变红到簌簌掉金豆,魏溯难进退两难,他不由得瞄了瞄门外,深怕此时突然闯进来一个学生会的同事,那该怎么解释? 万人别认误会了怎么办?始乱终弃也得乱过才行啊,冤枉啊! 魏溯难眼一瞪,像是生气了:“不是,学姐,是不是有人给了你压力?” 萧拟紫摇头,一边抽泣一边回答:“没有,只是我热爱科大,不希望它蒙尘。” 这就让魏溯难作难了,咱有这本事? 过了好一会萧拟紫才收敛了情绪擦掉眼泪,她又惊叫起来:“啊,我都忘了,潘院士让我带你去他家吃晚饭,差一点耽误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鸿门宴啊,魏溯难头皮发麻。 师公有召,小魏同学也不敢玩把戏,乖乖地跟在萧拟紫身后到了居住区的院士楼。 陈院长和只在新生大会露过一面的郭主任竟然也在,实在是令魏溯难意外。 真鸿门宴,以潘院士为首,再加上陈院长和郭主任,三堂会审,铡刀都准备好了,就以了解小魏同学的基础是否牢靠为名,打算将他“开刀问斩”。 不行,不管怎么样都得顶住,魏溯难挺直了胸,来了出战三英,将四十米的学识长戟舞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三位师长的盘问被他一一挡了回去。 到后来已经是赤膊上阵,博士答辩也就是这阵仗了吧。 师奶终于看不下去了:“你们也太没品了吧,这样为难一个孩子,我虽然不搞学术,也知道你们问的东西就不是个本科生能答的,小魏都对答如流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开饭了,有什么事饭后再说。” 魏溯难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给师奶献上阳光脸,除了正面硬扛还得侧面迂回,绕过敌阵直捣黄龙。 萧拟紫全程在帮师奶打下手,还是她搬来的救星,不过救的不是魏溯难,倒是救了潘院士。 败退!潘院士总算明白问题出在了哪,太低估了魏溯难。 可他能怎么办?人力、设备、经费又不是地里的韭菜,割一茬马上就能长出一茬来,都是有数的,早就安排好了,突然杀出一匹黑马,精料不够啦,唔,顾老误我。 这一顿饭,不管是潘院士和是陈院长亦或郭主任,都没吃出味道来,不香了。 魏溯难却狼吞虎咽,席卷而空。 老爸交待过,到了师公这不能客气,越客气越不招待见,非得杀个七进七出全歼来敌才行。 晚饭后,潘院士也不装了,直接摊牌。 “难难,师公这里有难处,你的课题来得太突然了,没有编列进预算里,而且现在也没有人力可以调配过来,你有什么想法?” 潘院士干脆就当起了老脸皮,躺平任嘲。 魏溯难当然有想法了,刚才那阵仗让他明白,潘院士是想让他知难而等,退是不可退的,但想办法迟滞顽敌是好战术。 可魏溯难的表现太好了,破解了师公的招数,还连消带打将陈院长和郭院士的辅助也干掉了,现在他有了个说话的机会。 他猛然间来了个大转折,提了个出人意料的请求:“师公,我可以跟着郭主任做实验吗?” 潘院士当即摇头:“不行,在一组实验中插入一个不相干的内容不符合操作规程,这是原则问题。” 魏溯难也摇头:“师公,我说的是做郭主任的助理,不是做我自己的课题。” 潘院士皱起了眉头:“怎么,你对量子计算机感兴趣?” 要早这么说潘院士就不为难了,他猛然坐直起来,上下打量魏溯难。 魏溯难继续阳光脸:“艺多不压身,学识多了不头痛,只要是与量子科技有关的事情我都有兴趣,何况量子计算机并不一定跟我的课题冲突,就当作知识储备了。” 潘院士刚刚露出欣慰的笑容,又猛地发现有埋伏,他直接点了出来:“不冲突?你指的是?” 魏溯难图穷匕现:“我的课题只是与人体生理学配合的方向,其实我还对量子纠缠的形成机理感兴趣,这无疑就是量子计算机的研究范围,虽然现在只是应用了光路来处理叠加态进行取样,但我觉得它还可以向前推进一步的。” 不仅仅潘院士感兴趣,郭主任也有了兴味:“怎么推进,有什么想法?” 魏溯难等这一问等好久了:“现在进行玻色子取样就相当于设计一个通道结构,让不同属性的光子经过这个通道分流之后就能实现对光子的属性统计,我这么理解没错吧?” 郭主任等不及了,催更:“没错,继续。” 魏溯难有存稿:“现在的问题是进入光路的光子并不确定,计算机也只是统计了输入输出的结果,体现了统计取样的速度,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对不对?” 陈院长长叹:“单单是做这一点就很了不起了。” 伏线千里不就为了个转折嘛,魏溯难有:“如果我们能让它伟大呢?能让它做有意义的统计呢。” 潘院士觉得必须打压坏习惯:“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 魏溯难一脸诚恳,先抑后扬:“师公,我可不是瞎想,您想一想,在做生理分析时,那些超流体样本如果能染色,转换成光子流,那会怎么样?” 潘院士猛吸一口冷气,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 郭主任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意义何在呢?” 魏溯难觉得可以放开了:“量子限域超流体的研究是查找机理,知道哪一部分有效,哪一部分无效,并不需要测试速度和统计结果,但如果我们能测出速度和统计结果,是不是可以为超流体区分象限子集,把这一部分结果做出来用于分析,不就实现在量子计算机在统计意义上的应用了吗?” 陈院长很干脆,树起了两个手指:“两个问题,如何染色转换成光子流,第二个问题,这个统计结果对于研究有何帮助,如果能让交大的研究出成果,我们确实可以说突破了应用关。” 他不但找准了方向,连结果都定义好了,就等着实验过程了。 魏溯难又一次挺直了胸膛:“转换的问题可以由应用系来完成,我有了目标,很多材料对于人体健康有帮助,但作用机理未明,我们可以从中找,数量并不多,至于统计结果有什么用,能缩小研究范围就是加速,他们那边已经做到中期,再加速很快就能实现临床实验,药品是看疗效的,证明了疗效,再反推,就能坐实量子计算机的效用。” 其实就是玉石,不过魏溯难不能直说,得转个弯。 魏溯难打的什么主意?通过梦境可以找出哪些材料对真气或者人体发生的量子流敏感,实在不行还可以将墨玉偷偷混进实验材质里嘛。 潘院士想了想,下定了决心:“可以考虑,而且两边都不会耽误。” 他这么考虑也是基于最近量子计算机受到了很多外界的质疑,声量最高的一点就是科大的量子计算机没有用,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只是证明了速度和统计能力,却帮不到任何国计民生。 现在魏溯难提出的这个方向,还真可以为量子计算机正名。 如果量子计算机能帮助严晶心的课题提高效率,一旦那个课题出成果,研究所就能打退那些质疑的声音,无形中缓解了课题组的压力。 魏院士看魏溯难的目光都柔和了,这小子,行啊,帮上大忙了。 而加入量子计算机课题组对于魏溯难来说也有实际意义,他一直缺一个有效的手段来窥探梦境的成因和机理,因为影响结果的因素太多了,这点倒是和玻色子取样很相像。 如果用量子计算机来测试墨玉,那么他就能缩小梦境决定因素的范围,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梦境基于墨玉,只要能将墨玉发出的量子信号转化来光量子信号,哪怕量子计算机没有办法知道这个量子产生什么作用,但对魏溯难来说,拿到统计结果就可以跟梦境的进程对上号。 虽然不精确,但可以缩小范围,总比大海捞针强。 大家都高兴了,今天这一刀,不管是挥出来的还是抵受的,都值回了票价。 就连萧拟紫也与有荣焉,看,严晶心就没有办法这样帮到魏溯难,就只会索取,而不是帮忙纾解。 可魏溯难这里还没完结,还有彩蛋。 “其实还有一项研究是可以考虑的,严晶心的爸爸是考古工作者,在研究秦刀时发现秦刀有铬盐层,可一直没有破解其中的工艺流程,我思考过一个可能性,任何一种材料都是有光谱的,以往复合光谱的分析十分棘手,如果可以用取样分析来缩小它们的排列组合范围的话,是不是可以帮助逆推这种材料的成分和工艺。” 这是魏溯难在知道巨阙剑之后的想法,巨阙剑没法从梦境带出来,可还有其它剑啊,虽然考古对于科学研究来说是锦上添花的行为,可这个思路延伸出去就不是单纯的考古了。 魏溯难其实已经点到了,还在说的时候加重了语气,并向师公眨了眨眼。 潘院士秒懂,逆向工程啊,那还是不说吧,一切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更和谐。 不过潘院士有激动地拍了拍魏溯难的肩膀,连说了三个好字,一个比一个用力。 然后他就转了话题:“我上大学那会更加没有搞科研的环境条件,但我们就是这样咬着牙坚持过来的,发挥主观能动性,没有条件创造条件来翻越大山,这才是科大人应有的心胸怀抱。” 点题了,大刀这会才终于斩下来。 魏溯难头铁,不怕砍:“师公,一日为科大人,终生是科大人,我爸从小就教育我,树立目标,坚定不移,不获全胜,绝不收兵。” 他算是表了态,让师长们放心,咱也不是那样的人,咱耍起聪明来不是人,多智而近妖。 见好就收,可以告辞了,魏溯难心情很好,收获满满,实现了自己来科大前的设想。 可冷不丁萧学姐就给他来了个背刺,而此时魏溯难正沉浸在打通关的喜悦里丝毫没防备。 “魏同学,你在故意疏远我。” 第214章 缩头劫难逃 魏溯难还是缩了,废话,不缩等着挨刀吗? 他还是用出了木头人的常规战术,你跟我讲感情,我跟你讲原理:“没有啊,可能是近视又加深了,不太看得清,最近经常造成误会,看来我得去重新验光配镜才行。” 说完他还托了托鼻梁上的平光镜,真乃神器也。 魏溯难油盐不进的样子让萧拟紫气不打一处来,她不爽地嘟了嘟樱桃小嘴,表达自己的小情绪。 可魏溯难都说了看不清,那就是纯当看不见,萧拟紫拿他也没办法,只得暗忖:“看来也不能逼太急,万一把人吓跑了不好收场。” 萧拟紫不知道,她的一厢情愿,还真就把自己给陷了进去,她开始患得患失,不再稳操胜算,这是掉进情感陷阱的典型征兆。 魏溯难又听不到萧拟紫的心声,但他能听到萧学姐的脚步慢了下来,他则乘机加快,古语有云,三十六计,走为上。 他脚步匆匆的样还真为难住了萧拟紫,停步不前估计这根木头就真敢把她给拉下,追上去又特没面子。 萧拟紫只得跟在魏溯难身后,两人保持着一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看着魏溯难的背影,萧拟紫好悬没喊出“站住”。 还是先做好潜伏的地下工作吧,等待着敌人露出破绽,唉,怎么就跟谍战剧、柯南不一样呢? 好不容易挡住了萧学姐的极限压迫式进攻,魏溯难得以脱身,回到宿舍冲了个冷水澡,在舍友们“欲火焚身”的调侃中躺下。 心中却在鄙夷:“你们这些个木头懂个啥?小爷我被两大女魔头围追堵截,照样潇洒而过全身而退,都不稀得哔哔。” 还是自己的狗窝爽,虽然吵了点臭了些,却没有威胁,安全得很。 在交大时,若不是顾奶奶拼着老脸当电灯泡,估计魏溯难“小命”不保,现在想来依然汗毛倒竖。 回味着与严晶心交锋的惊心动魄,在一片平静祥和的打鼾、脚臭和磨牙声中,魏溯难安安稳稳地进入了梦乡。 大单了,这是在哪? 魏溯难张开眼,看着眼前奇怪的景像,依然是鼾声如雷、脚气扑鼻、磨牙不断,可并不在宿舍。 旁边那个打鼾的壮汉也不是老大朴植锋,但也很眼熟,对了,是茅十八!!! 什么鬼?看着自己明显变小了一个规格的手掌,一阵眩晕传来。 是了,昨天终于混进了京城的一家妓院,韦小宝当跑堂,茅十八做打手,哥俩一高兴决定喝点酒庆祝一下,然后就喝断片了。 等等!韦小宝?我是韦小宝? 魏溯难赶紧跑到脸盘那照了照,没有镜子,就只得用水了。 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英俊的衰样脸,伸出舌头吊着,挤个死鱼眼出来,对了,还是这么无厘头。 韦小宝魂魄都快飞了,自己是韦小宝,那洪熙官呢? 哦,在直隶呢,跟朱红枚在一块,正准备救援庄三少奶和双儿她们。 何铁手没回中原,九难去了吕宋估计正三方大战呢,一时半会腾不出手来,这些个老阿姨为了个老渣哥不值得啊。 本来该何铁手做的事洪熙官和朱红枚就得顶上了,不然双儿就没着落。 可韦小宝想的却不是这些,而是更头痛的事。 啊!代入了两个人?自己裂开了? 这该死的梦境,这是让自己扎戏啊!一人分饰两角怎么玩?能玩得转吗? 对了,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能归结于是严晶心和萧拟紫两人拔河,让自己十分痛苦,被撕成了两半。 其实就是人格分裂,一部分的魏溯难认为自己很环保,会忠诚于一棵小树苗,另一部分却认为改善环境应当大肆植树造林,拥抱森林才能拥有更广阔的世界。 说到底还是因为严晶心和萧拟紫都给魏溯难施加了太大的压力,让他觉得分身乏术,恨不得将自己一劈两半,这下满意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墨玉梦境对心理活动是很敏感的,这种心态就导致了思维分离。 于是另一半代入到了魏溯难很熟悉很关注的韦小宝身上。 人格分裂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家常常左右为难,纠结于现实必须做出选择,而心里又想全都要。 通常是一号英俊的外相和备胎粗壮的钱包两难全,又或者家里的老母鸡想要个包包,处面的小雀儿却看上了一枚钻戒。 这就是典型的心理分裂,只不过有些人摆平了心理问题或者搁着不理也能吃嘛嘛香,有些人却郁闷了,变成严重的心理疾病。 以魏溯难的心理学造诣,这样的小问题并不会让他感到棘手,他很快就想清楚了来龙去脉,平静了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自己还一直担心韦小宝的走向不受控,这下好了,可以亲“心”出马。 不过得小心,千万不能让朱红枚知道这个。 在洪熙官身上的一定是那份忠贞不渝的念头,而自己这边肯定就是花心大萝卜。 万一让严晶心知道魏溯难还有一份念头,在韦小宝身上到处花差花差,辣块妈妈,都不用出梦境,朱红枚就得先把自己给撕了。 不过好像也挺爽的,还没实现呢,韦小宝就有了一种出轨的刺激感。 嘿嘿,另一个自己正在帮自己找老婆,还是亲亲的双儿,肾上腺素都不觉间飘高了。 飘了,不要紧,一个大巴掌就把韦小宝拍了下来,茅十八醒了,重重地在韦小宝的肩膀上一拍,让韦小宝回了魂。 靠,这家伙都不懂收力的嘛,这具身体还是普通人,就不怕拍散架了? 茅十八正想让他散架呢:“别老像个娘们一样照脸,再怎么照你也是个小瘪三,想当大丈夫就得做大事。” 这是在提醒韦小宝正事要紧呢,这糙货,整天脑子里就是做大事,英雄情节症啊,这是病,得治。 可韦小宝说出口的却是另外一番话:“大哥你放心,一定误不了你的事,我没照脸,只是昨晚喝得太厉害了,我看什么都是双重的。” 茅十八呵呵一笑:“还是缺历练啊,小宝,不是我说你,就你这酒量拿不出手啊,你看看你大哥,两斤下肚屁事没有,哎,我的刀呢?” 韦小宝看着茅十八的活宝样,肚子抽抽,那柄刀就是茅十八的命根子,被他垫在了枕头下,糙哥还迷糊着。 茅十八翻翻找找,终于还是找到了他的“宝刀”,宝贝得很,还拿枕巾擦了又擦。 韦小宝一边看一边想,得联络天地会的京城分舵,想办法帮茅十八搞一把乌金刀才行,就这么一把粗铁刀就宝贝成这样,不知道等乌金刀放到茅十八面前时他会不会下巴脱臼。 稍一想韦小宝又回神了,现在不能这么干啊,得洪熙官给这边写封信才行,唉,两个身份就是麻烦,傻傻的分不清,今日不知我是我哟。 对了,今日,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 康熙要在丽晶院跟七旗的人碰头,韦小宝昨天看到两个满人来院里订房了,当时没推算出来,今天代入了一下子就分析清楚了。 说来也是有缘,在扬州是呆在丽春院,到了京城就进了丽晶院,韦小宝莫名想起了丽晶大宾馆。 不要在意何铁手,那位阿姨远在天边,现在应该做的是如何应对康熙的到来。 得把茅十八支出去,不然他上脑了还不提着把破铁刀就上,想救也救不了。 想定韦小宝眼珠子一转,凑到了茅十八身旁:“大哥,我想到了一招能让天地会找你的办法。” 茅十八咣当一扔铁刀,眼瞪得向铜玲一样:“快说,什么办法?” 他都揪起了韦小宝的衣襟,唉,还是太冲动,缺历练啊。 韦小宝扬了扬手,让茅十八稍安忽燥,后者讪讪地放开手,呵呵地尬笑,不过他的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韦小宝,等着下文。 “大哥你可以用天地会的名义做下一些大事,以天地会的本事,一旦发现有人冒名顶替,一定会来找你的。” 茅十八眼眶都快裂开了:“怎能如此行事?这不是让大哥不当人子嘛,天地会的英雄们不做亏心事,大哥也不能如此龌龊。” 韦小宝有招,咂巴了一下嘴:“大哥,没让你做坏事啊,你可以路见不平,也可以扶危济困,还可以打击贪官污吏,只要做正经事,也不委屈了天地会的名头呀。” 茅十八听着听着,也觉得有些少道理,不由得就点了头,这是上头了。 然后茅十八眼睛猛地一亮,好像想到些什么,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提着铁刀就出了门:“大哥出去逛逛。” 韦小宝求之不得呢,也懒得唤他回来,刺杀鳌拜和康熙的大事还没完成呢,想来茅十八也不至于去送死。 正经是没了茅十八碍手碍脚,韦小宝可以布置一下,今天康熙与其他七旗的代表接头时,他应该搞些什么事来破坏。 再搭台说书就没意义了,他也不想让康熙发现,低调行事不好嘛。 在混进宫里去之前,还是不要太出位,越不惹人注意就越方便在皇宫里搞风搞雨。 电影里的韦小宝还是太高调了,好的演员应该是丢人堆里就见不着的,那才是金牌卧底该有的修养。 可搞什么事呢?韦小宝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情节,发现还是那招马上风比较好用,当时整个丽春院都乱了套。 一于就咁决定,就用这招,如此既可以黄汤了康熙的谋划,又不至于引起大的反弹。 韦小宝也出了门,他得去药店买些药,虽然京城没有韦春花,可韦小宝自己就能拿下。 早在研究鳌拜金钟罩的破绽时,洪熙官为了在桑结那留下了“后门”,对于用什么办法促使缩阳和出阳深有研究,可谓成竹在胸。 只不过韦小宝现在没有功夫在身,不能用点穴和飞镖打穴,只能通过用药来解决问题。 反正他是跑堂的嘛,给客人送酒送菜的机会不要太多,随便动点手脚就能让丽晶院乱了笼。 想到康熙刚跟旗人碰头,丽晶院里就发生了大面积的缩阳入腹,他们不得不灰溜溜跑路,韦小宝开心不已。 不知道康熙到时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哈哈,一定很精彩。 黄昏时分,丽晶院又热闹了起来,废话,这种特殊娱乐场所就没有大白天开门的。 都是到了下午,来这里喝喝茶吃吃饭饮点酒再找个看对眼的,标准程序。 韦小宝看到康熙和达叔……不对,是海公公也来了,送菜的时候从他们旁边走过,还能听到康熙在嫌弃丽晶院:“这种烟花之地,真是混乱不堪。” 韦小宝虽然没练武,可云龙百变也上了身,直觉训练让他的耳目聪明知觉灵敏,哪怕是海大富这样的高手也没察觉出来。 只听海大富悠着嗓子:“黄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客人们已经在楼上等着了,我们上去吧。” 康熙从善如流,也想赶紧离开这个人多眼杂的大厅,便随着海大富引路上了楼上的包房。 韦小宝在楼下望着他们的背影,在默默地数着数,刚刚他已经将酒菜都加了料,怕是也快了。 立眼见功,很快,一个院里的小姐姐就大叫起来,那叫声又绵软又尖锐,能刺穿任何一副硬心肠。 “救命啊,有人缩阳了,快来人啊!” 祸不单行,很快就有了第二例,这一次那位小姐姐热得不行,只穿着亵衣就跑出来纳凉了,一边跑还一边喊叫:“这边也有人缩阳了,快想想办法。” 有一有二就有三,丽晶院沸腾了。 丽晶院的龟公急得团团转,一面让人去请大夫,一面跺脚叹气,然后他猛地想到了什么,又捂着嘴小声嘀咕:“不会是中了毒了吧,听说牵机散就有这等功效。” 可老鸹马上就鄙视他了:“不管是酒菜姑娘们都是跟客人一起用的,要是中毒姑娘们为什么没事,没听过有哪种毒药还能分出个男女来的。” 嘿嘿,韦小宝这里就有这种药,不过并不是毒药,这种药很快就能代谢掉,挺一下就能过去,只不过龟公和老鸹不知道而已。 这时到韦小宝出面立功了,他扯了扯龟公的衣袖:“管事,我这里有个办法,只要用香在腹下四指关元穴处一炙,便可手到病除。” 龟公急上了火,大声喝斥:“你怎么知道?” 韦小宝抱拳道:“小弟昨日刚来应聘跑堂,当时跟管事说起过,小弟在扬州的丽春院长大,这些是家传绝技。” 龟公也来不及想太多了,看见韦小宝这么淡定,拖着他就上楼,死马当作活马医,万一有效呢,不然客人死在丽晶院,生意就别做了。 韦小宝的办法也有效,关元穴是内壮的,当然也利尿。 他的药只是短时间内让海绵体失觉,利尿当然有用,要是急救,真碰到了这样的症状,也能缓一缓急。 不说韦小宝去帮龟公进行辣眼睛的骚操作,却说康熙一进到包房,刚跟七位代表见礼,外面就沸反盈天。 康熙很谨慎,今天的事一定得保密,他马上问海大富:“发生了什么事?” 海大富将耳朵贴在门上,一边听一边回答:“丽晶院里同时有多人失阳,乱作一团……” 他没说完就变了脸色:“不好,鳌拜的手下来了。” 原来就在刚刚,丽晶院里冲进来一队兵丁,手里擎着明晃晃的刀枪,领头的官员大吼起来:“全部不许离开,给我搜。” 那些兵丁不管不顾地冲上楼,破门而入,也不管惊起野鸳鸯无数,看着不对劲的就拉走。 韦小宝救治完那些中招的客人,跟着龟公出来,在走廊上往下看,眉头都皱,怎么回事,这回可没有陈近南,也没有洪熙官。 然后他就看到乐呵呵的茅十八在走廊的尽头向他招手。 韦小宝走过去,茅十八就得意地附耳道:“我让人去举报丽晶院有天地会的成员活动,等明天再去举报另一个勾栏,多搞几次,累死清兵。” 韦小宝猛抽一口冷气,茅十八有这等智商? 正当他想问询为什么要这么干,茅十八就主动晒了:“不是你跟我讲的说书段子嘛,这是草木皆兵之计,又能玩死清兵,又能将天地会的英雄引来。” 真想来一招“卧槽马”,可惜茅十八不下棋,这憨憨还真敢想真敢干,不过他的办法还真有用,可现在康熙在这里,怎么办? 万一康熙被鳌拜抓到了,他们就不斗不成了吗,斗不成了怎么削弱清廷呢。 不行,得帮康熙脱险,韦小宝想定就吩咐茅十八:“大哥,你定定站在这别动,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插手。” 茅十八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情愿,可他一看到韦小宝认真的眼神,又讪讪地缩了。 没见过这样的韦小宝,眼神里有一股摄人的光。 这是洪熙官练出的上位者的淡定,被共享过来了。 说完韦小宝也不理茅十八了,他打开了康熙那间包房的门,却一下子被海大富从后背给制住了。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哟,这趟浑水必须趟过去才行。 第215章 宫门深莫测 海大富阴恻恻的声音在韦小宝的耳边响起:“站住,干什么?” 被拿捏住肩井的韦小宝感觉浑身无力,动弹不得,他当然知道这里下去是琵琶骨,海大富等于以劲力封住了他的全身经脉。 可这具身体又没有功夫,无所谓,所以韦小宝以绵软的腔调作答:“院里许多客人缩阳,怀疑是酒菜茶水出了问题,小的正好懂烧穴急救,管事就让小的到处看看,遇到犯病的客人可以帮个手。” 韦小宝说了大部分实话,这种九分真一分假的话最能迷惑人,刚才那些小姐姐扯嗓子大喊大叫,海大富当然是听到了,便也信了几分。 同时韦小宝的说辞倒也提醒了海大富,他以膝盖一撞,便点中了韦小宝腿弯处的麻穴,让韦小六酸软无法动弹,将他拎到酒桌旁,扔到一张凳子上。 然后海大富朝康熙躬身拱手:“黄公子,得罪了。” 康熙知道海大富有了脱身之计,估计是要让自己吃点苦头,便毅然点头应允了。 海大富得令,在康熙身上点了两下,康熙马上脸也扭了嘴也歪了,被海大富扶到一边的大床上。 接着海大富依例施为,将其余的六个旗人代表也整了个鬼样,只有一个年轻俊俏的帅哥没弄,而是一下子点倒扒了裤子,让他趴在桌上。 做完这些,海大富从怀里摸出了一颗药丸,捏开韦小宝的嘴拍进去,然后在他耳边蝇声:“给你服的是毒药,想要解药的话,等下有人进来时配合我。” 韦小宝动不了,只得拼命眨眼,这是答应了。 海大富见状马上解开了韦小宝被封住的经脉。 刚恢复知觉,包房的门就被撞开了,几个兵丁冲了进来,后头跟着个统领。 人没到,冷冰冰的喝门就砸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海大富还没出声,韦小宝抢了嘴:“大人,院里的吃食不干净,客人纷失阳,我懂治这个,管事让我帮忙。” 统领呸了一口,道了声“晦气”,又朝旁边的兵丁下令:“去把丽晶院的管事叫来。” 龟公就在门外呢,闻声马上就应了:“在这呢,大人,小人在这呢!” 说着龟公也跑了进来,气还吁着。 统领别过脸去,厉声喝问:“院里很多客人缩阳?这小子会治?” 龟公点头哈腰:“可不嘛,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好些客人缩阳了,多亏了小宝,不然丽晶院就得关门了。” 统领听完看向旁边的兵丁,后者见机禀道:“回大人,确有其事,刚才卑职都看见了好几起。” 统领皱起了眉头,嘀咕了一句:“早不缩晚不缩,怎么老子来了就都缩了呢?” 海大富趁机上前,往统领手里塞了张银票,小声小气:“大人,能不能让那小子先救活我家公子。” 统领不耐烦,挥了挥手,这是放行的意思,却转过脸骂了一声:“公子个屁,一群兔爷,恶心!快快快!” 海大富“哎”了一声,朝韦小宝招手,韦小宝则嗖地钻了过去,将包房香案上的熏香拿了过来,朝海大富道:“这位大爷得帮手,将肚脐露出来,才好烧灸。” 海大富则朝韦小宝使了个眼色,恰好在统领的视线外。 统领没看向这边,而是静等,太辣眼晴了,没眼看。 海大富这般布置要的就是鳌拜的手下没眼看,康熙筹人被点了穴,脸都变型了,完全认不出来,就跟缩阳一样,如此便可以蒙混过去了。 韦小宝知道海大富是让他手脚慢些,可还没等他想好对策,异变又生,楼下又传来一阵糟杂声。 是兵丁们在呼叫同伙:“快,天地会的反贼从后院跑了,杀伤了十几个弟兄,不能让他脱了去!” 韦小宝的心猛的提了起来,多半是茅十八,这家伙没听话。 还真是茅十八,此时他正一边跑一边扇自己耳光,充什么大尾巴狼,没事学人家师爷鼓捣啥妙计,害人害己啊。 从韦小宝的怪异行为中茅十八读到了些东西,韦小宝想救丽晶院里的一些人。 但茅十八又理解错了,他认为韦小宝想救的是天地会的人。 茅十八的单细胞大脑推导出来的顺序是这样:他去告假密,想玩死清兵,然后引起天地会的注意,没想到天地会过于神通广大,也许在衙门里有内线,反应太快捷所以直接找了过来。 茅十八认为自己的小聪明让天地会的英雄陷入了险境。 事情是他造下的,还得由他平掉。 茅十八瞅准了个时机,抢了把清兵的刀,一通五虎断门刀使用,霎时泼出一团丈余宽的刀光,笼罩住后院里的十几个清兵。 是以气御刀,气劲推动使刀速更快,然后又脱刀而出,形成了一个虚拟的刀影。 这是气劲激发空气里的水汽而生成的雾,刀已经转向,但雾气还没散。 如此十几条轨迹交错,闪花了清兵的眼,只见刀影重重刀光霍霍,却完全分不出哪刀是虚哪刀是实。 清兵们只能压大小,找一条自己认真最靠谱的路数来格挡,却全格空了。 因为茅十八比他们快得多,哪怕他们搏中了,茅十八早已变招换路,朝着他们不防备的空门切入。 反应快就是这么强,自己能打到别人,别人还在最下面一层找路子,自然无往不利,茅十八一下子了账了十几个清兵。 现在的茅十八可不是以前的茅十八,他已经是真正的高手,有了气劲的加持,漫说十几个清兵,就是把百来个来丽晶院搜查的清兵全留下也不是不可能。 但茅十八的目的不是这个,他要的是引走清狗,好让天地会的英雄脱身。 于是大开杀戒后,茅十八便夺路而逃。 他也学了云龙百变的,还学齐了,一路上京,韦小宝借着抓鱼煲汤的时机,将云龙百变拐着弯变着法塞进了茅十八脑子里。 可茅十八不知道,他还以为是看着游鱼猛然间领悟出来的身法呢,游鱼知觉灵敏身形油滑,与云龙百变如出一辙。 也就因为如此,茅十八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不过现在他有些开窍了,怎么感觉清兵很弱的样子,自己的刀法施展出来,他们就被刀光骗过了,全没防住杀招,好像摆好了空门让他削一样。 不对,是清兵慢了,十几个人围堵自己,三步两步就脱了出来,好像都反应不过来一样。 也不会是放水,都杀了十几个人,他们不要命了吗,敢这么玩? 越想越不对劲,茅十八脚下虎虎生风快如闪电,早就跑远了,可他因为想事情却没停下身形。 怎么回事,路上的行人会躲着自己?跑这么快都没撞上。 不对,不是行人躲,是自己闪开了,行人没变,是他变快了。 茅十八倒推回去,终于发现了真相,他可以在十几个清兵的围堵中进退自如,因为他现在强得令人发止。 终于想清楚了,茅十八闪入了一条胡同里停下了脚步,他的眼睛就像死胡同围墙上的夜猫子一样发出幽光,原来他已经是个绝世高手。 茅十八不会去想为什么,他只会想到,刺杀康熙鳌拜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康熙终于舒了一口气,一半是因为刚才全身肌肉扭曲太酸楚,另一半是因为鳌拜的手下撤了,都去追天地会的反贼了。 茅十八的扯动也为大面积缩阳症暴发背了锅,天地会发现行踪暴露,所以策划了投毒事件,好趁乱脱逃。 不仅鳌拜的手下是这么想的,就连康熙也是这么想的:洪熙官死了,天地会群龙无首,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蹿,然后生事报复。 所幸投的毒不致命,康熙将之归为天命所附,逢凶化吉。 可会盟也泡了汤。 不过七旗的人都来了,今天也算一起杠过“枪”,有了一样的把柄,那会盟也算是换了一种方式达成了。 至于后续如果展开与鳌拜的争斗,可以另行协调,比如让摔跤手们带口信回去。 对了,那个趴桌上的多隆以后可以委以重任,今天他受委屈了,作为主子,要记住奴才的功劳和苦劳。 也不是记住这些事情,而是记得有这么回事,并常常提起,使之成为众人眼中散发香味或金光的机会,那么下次便有更多这样的人挺身而出。 想到这些,康熙觉得自己的帝王心术又增进了一层,这便是那么多人想坐这个位子的原因,它能让人争先恐后地切割自身来奉养坐在位子上的人。 没空想太多,得趁着空当赶紧跑路,出了丽晶院,康熙跟待卫们碰头汇合,终于安全了。 海大富却提出要回一趟丽晶院,理由是扫尾,防止消息外泄。 也是,今天的丑态都被人看了去,尤其是丽晶院那个死跑堂的,必须灭口。 不过康熙刚才的精神太紧张,只顾着鳌拜的手下,对韦小宝的印象很模糊。 后来又因为酸痛难忍,压根聚不起神智,脱险后更是情绪激荡,什么细节都想不起来了。 以为海大富深体圣意,康熙很高兴,自与待卫先行回宫。 而海大富则绷着脸,扶好了墨镜,又杀了回来。 韦小宝已经有了觉悟,这一次就是他混进皇宫的契机,当然弄不好也是他被海大富和康熙除之而后快的劫数。 看到了小皇帝的丑态,那么康熙的形象就轰然倒塌了,不再神秘,也不再高高在上。 在一个贱民眼前被踩进尘埃里,不想抹除这段的人是当不好皇帝的。 该怎么应对呢?韦小宝祭出了杀手锏。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药粉,尽数倒入口中,和着一杯冷茶吞了下去,从今天开始,他是韦公公了。 缩阳入腹嘛,能配出药方来当然自己就能做到。 至于为什么韦小宝不像别人那么痛苦,很简单,没有杂念,海绵体不充血就不影响。 只要过后依之相应的办法来舒解,或者等药效过去,一切都将恢复原样。 这种药方还是参考了十香软筋散的套路,十香软筋散是瓦解直气的存在条件,中和掉真气。 那么同样的,一氧化氮能让海绵体充血,中和掉一氧化氮不让它在体内生成,缩阳剂就成了。 痛苦是因为神经刺激腺素的分泌,与这种药剂互相攻伐,导到海绵体失控影响到了感观。 这个好办,微量的迷魂药来解决,就相当于局部麻醉。 为了这个药方,洪熙官可是被朱红枚骂了不知多少个“流氓”,又忍受了无数的人肉风火轮,才让它于苦难中诞生。 值了,不但为韦小宝争取到了万无一失的机会,还克制了鳌拜,一石二鸟啊,唔,药石的石。 现在,韦小宝有充分的把握直面海大富。 已经在门口了,打开门,韦小宝还“意外”了一把,演技炸裂。 海大富踱了进来,掩上了门,平静地开出了条件:“跟我进宫,帮我办一件事,我可以保你荣华富贵。” 另一个选择海大富没说,但韦小宝知道,那是死翘翘。 韦小宝没半秒钟迟疑,而是“欣喜若狂”,托福,重现夸张的表演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这是任何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 倒是海大富迟疑不定了,不对啊,好像不按剧本来,至少跟他心目中的剧本不一样。 这个时候,韦小宝解开了腰带,向海大富展示了自己的天赋。 “我天生就是吃公公这碗饭的,可惜以前没有门路,遇到公公真是遇上了贵人了,公公可以将我的天赋带进宫里去。” 海大富…… 韦小宝则趁机展示才艺,似是深怕错失良机:“对了,我懂治缩阳就是因为小时候老妈想治好我的病,到处求医问药,结果病没治好,我倒是懂了各种各样的房中术,进了宫一定会有用武之地。” 海大富无阳可失,失语了,懵中。 他本来是看了上韦小宝的伶俐劲,现在手上又没有合用的小太监,不得已才行此下策。 海大富也没想到,他只想刮个安慰奖,结果老天爷跟他开玩笑,给弄来了个大宝藏。 没有出神太久,海大富回复了镇定,韦小宝符合他想像中的一切条件,只不过因为条件太好让他惊讶,可他犯得着跟自己过不去吗? 重新换上了一副不喜不悲的脸,海大富压住的声调也回复了淡定:“怪不得你的声音很尖细,原来是这么回事,明白了,那跟着咱家走吧。” 韦小宝当然无有不可,他还在离开丽晶院时故意向龟公炫耀,十足的小人受了点委屈一朝得志马上要还回去的样。 “嘿,那谁,我要进宫去了,以后再见着我你就得弯着腰叫总管了,到时候你可别眼红得流血。” 茅十八跑没了影,也不知道如何联络,在龟公这里留下口信,没准茅十八会回来打听。 茅十八会回来吗?韦小宝觉得会。 等茅十八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就一定会回去打听韦小宝的消息。 不怕被抓吗?不怕。 茅十八不明白他有多厉害,韦小宝可是清清楚楚,没有冯锡范那样的角色,沾不到茅十八的边。 除非他作死向大军冲锋,不然一般的武林高手奈何不了他。 韦小宝怕龟公印象不深刻,丽晶院人来人往,没两天怕就不知道谁是谁了,因为韦小宝对龟公没什么好处。 但有一条,只要你跟一个人有牙齿印,狠狠地得罪过他,这个人一定会将你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谙熟心理学的魏溯难知道这一点,韦小宝当然会活学活用。 要是能将龟公气到吐血,那龟公这辈子都能证明韦小宝的存在,甚至他老年痴呆后都有很大的机会,没什么比仇恨记忆更深刻。 大脑有保护机制,防止负面消息对人体的影响,而仇恨无疑是最负面的,会被大脑判定为生存危胁。 生命的第一要义是生存,当生存受到危胁时,所有的潜意识保护机制都会受到挑战,记忆因此牢不可破。 利用好这一点,龟公就能帮韦小宝递好口信,绝对不会辜负那种。 海大富看出来了,出了丽春院就点了出来:“你想让他记恨你一辈子?” 韦小宝后背都冒冷汗,好在他还有招:“他总是让我给姑娘们送东西,还是在有客人的时候。” 海大富顿时流露出激赏的眼神,确认过了,韦小宝是他要找的人。 韦小宝则暗自庆幸,要不是心理学过关,还真玩不过海大富,太复杂了。 繁衍是生命的本能,公公这种生物为什么小心眼睚眦必报,因为他们无法繁衍,已经没有了生存的意义。 他们只能将自己存在的意义依附于剥夺他们繁衍权力的人身上,通过确保此人的强大来证明自身存在的意义。 这就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还有一个更大群的患者,那就是群体性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其实可以用一个很短的词汇来表述——奴性。 受到压迫却又无力反抗,当施暴者在施暴之余给予受难者一点点小甜头时,受难者将自己的价值依附于施暴者身上。 这样的人哪里最多?大内皇宫。 韦小宝走进紫禁城时,心情很沉重,他马上就要在这个几乎看不见底的深渊亡命战斗。 第216章 红尘苦难消 有人星夜入深宫,有人浴血举反旗,少年不惜心头热,老来匍匐叹寒膝。 洪熙官看着满地的清兵尸首,细心聆听,循着心跳声前去补枪。 直到再也不能从这些清兵身上听到心跳声,洪熙官才震了震手里的乌金枪,甩掉了上面的鲜血。 不是虐杀,而是这一次的行动不能留活口,反正也将别人打倒了,给对方一个痛快才是君子所为。 不然由着别人慢慢忍受留血致死冰寒凄冷的痛苦那才是不人道。 此时朱红枚正守着囚车和戴着枷的囚犯一步不动,所有想拿囚犯来当人质做盾牌的清兵都被朱红枚劈翻在了三丈之外。 远的直接就被朱红枚用铜钱镖收拾了,冲到近前的也用劲力将敌手震出去,制造了一片绝域,越线必死。 还不得好死,全是筋骨被震到粉碎,脂肪都分离了出来,落地即燃。 朱红枚是故意这么干的,这里有一百多女囚,她们没有丝毫反抗能力,不将清军震慑住,她跟洪熙官两人就算长了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收到消息时也来不及召集会众,只能轻身犯险了,这也是洪熙官久不动用的乌金枪都掏了出来的原因。 等洪熙官的乌金枪将所有押送囚犯的清兵全数点了名,安全了,朱红权才开始用手里的蝴蝶刀斩开囚笼和枷锁。 锵锵的斩击声,不断地在这片旷野里回荡,像打铁一样,让死寂一般的夜和囚犯们死寂的眼神又重获了生气。 但马上又变得凄凉无比,这些女囚刚才吓坏了,行尸走肉一般,这会终于脱难,齐刷刷悲哭起来,伴着呼啸的山风呜咽,那情景,自认为铁石心肠的洪熙官都遭不住,朱红枚更是被勾带着红了眼。 好不容易等她们缓过了劲,朱红枚才开始给女囚们疗伤。 还有两个小女孩跟在朱红枚的屁股后面,给囚犯们包扎伤口递个刀针什么的。 都不是新的创口,皆是在拷问和流放途中被长鞭抽出来的,伤口多数化了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两个小女孩还没有适应这种战地医疗,不断地吹着气抹着眼泪。 但她们的心气很高,哪怕是哭着鼻子不断干呕也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囚犯都是女眷,洪熙官也插不上手,他是医者父母心无所谓,可这年代的人接受不了,所以他也只能在战场上梭巡。 将乌金枪在清兵的衣服上擦蹭了几下,血犹未冷,所以极易抹除,就跟清廷在中原大地上抹除汉文明一样。 只要将人杀了,将书烧了,很快就没有什么人能记起老祖宗的硕硕华章。 杀得够多,杀到汉人心中胆寒,再给出一点小恩小惠,然后大量的奴才就诞生了,还是群体性的。 只要身边有着这样一群人,哪怕不想当奴才,他们也会按手按脚压着你跪下,都不用正主来动手,这些自诩的帮闲比主子都卖力。 他们的理由很多,不能乱了、不能破坏大一统了什么的,不一而足,总之非常的冠冕堂皇鞭辟入里。 可真往源头找,问他们一句:“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们的主子要用刀说话?也受着不好吗?” 他们会瞬间又找出无数理由,总之不听他们的就是错的。 但他们不会说出心声来,他们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主子赏下的肉碎就这么点,给你分了他们就吃不饱。 要么把你制服了让主子赏赐多点,要么把你干倒他们占去你那份。 吴之荣就是这么想的,他真的是对清廷忠心耿耿吗?屁,他只是因为贪污犯了事,然后被拿问下狱。 十几万两白银啊,杀头都是轻的,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种事不是到清朝末期才有的。 这时贪来的巨款起了作用,吴之荣上下打点,硬生生将死刑拖了六年,一直拖到了顺冶大赦才保住了命。 小命是保住了,吴之荣也被革了知县的官职。 没有了饭碗,也就失去了贪脏的渠道,从此就得吃瓜咽菜了。 吴之荣可不想过这样的日了,他动了歪脑盘筋,怎么样戴罪立功重新抖起来呢? 正好,吴之荣当知县的地方有个目盲的庄姓乡绅想邀名,买回了一份前人的遗稿,又请人编辑,弄出了《明书辑略》打算刊印。 目盲乡绅也并不是有多么热爱明朝,他只是想模仿左丘明的故智,编一本史书出版,万一像《左传》一样赢得生前身后名呢。 可好死不死的,《明书辑略》里加了一段崇祯朝和南明的传记,这就犯了清廷的忌讳。 在清廷眼中,他们推翻了明朝,如何给明朝定论是他们的权力,闲杂人等不得置喙。 随随便便就评论前朝,肯定不符合满清将前朝黑成炭的想法,就是对当朝的大不敬。 吴之荣看到《明书辑略》后发现这是个机会,利用好他不但能立功,弄不好升官发财都不在话下。 于是吴之荣就告发了,一直告到了鳌拜那里。 当时鳌拜正想清除异己,与《明书辑略》能拐弯抹角拉上点边的官员正好是其他辅政大臣的党羽。 于是鳌拜借机弄出了明史案,与《明书辑略》有关的人,或杀或充军,数百人连座。 就连办案官员都不能幸免,他被人“不小心”送了一本书,发现时交出来也不行,理由是交晚了,心存叵测。 吴之荣因此案不但恢复了原来的品级,还升了官,庄家的财产也被尽数赏赐予他。 一个巨贪,竟然可以凭告发了一个并不存在的谋逆案而成了右佥都御史,专门负责督查百官纲纪,这很清廷。 而洪熙官和朱红枚要营救的庄三少奶奶就是庄姓乡绅的遗孀。 不仅仅有庄三少奶,明史案牵连到的犯人家眷都会一同发配辽北宁古塔。 让这些女眷去天寒地冻的辽北其实跟杀了她们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看起来体面些,没有一次过砍那么多人而已。 洪熙官和朱红枚在这支队伍刚刚进入直隶边境时截住了她们。 为什么要营救她们呢?明史案的涉案人员,就没有几个是真正投身于反清复明的,都是些清闲文士,很多还是清廷的官员。 可朱红枚还是决定出手,因为明史案就是因为刊印了南明的史略而发,这是朱红枚的家事啊。 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南明长公主,记录了她的家史而受难,朱红枚不管谁管? 营教女眷可以为重光朝积累好名声,让世人知道,大明还是负责任的。 而且这些女眷里还有双儿呢,为了徒弟,洪熙官也得做一回大侠。 这是表面的理由,现在又多了一重,为了另一半自己洪熙官必须出手,不然朱红枚就会将双儿送回吕宋。 为了这个,洪熙官和朱红枚还吵了一架,这是他们找到了一个废弃了的庄子安顿好这些女囚之后。 朱红枚认为双儿是被卖到庄家的丫鬟,又因为庄家受了连累,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不能让庄三少奶将她当成货物一样送人。 可洪熙官又怕影响到了情节走向,同时也有了一份让他像吃了苍蝇一样的“私心”,不得不与朱红枚据理力争。 这是古代耶,人权那套不能生搬到这来吧? 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他们只得让双儿自己做决定。 摆有双儿面前的选择有两个,要么拜朱红枚为师加入天地会,或者洪熙官将她送去京城跟在韦小宝身边。 这个跟随,就意味着双儿以后就是韦小宝的人了,大家都懂,只是没有说得那么红果果。 看着十五岁的小丫头那张水灵灵的脸和扑闪着的大眼睛,洪熙官觉得自己在犯罪。 这就是个从二次元逃出来的萌妹哟,还依然保留着纯真的怯生生。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沐剑屏出声了:“师父,为什么双儿不能又拜师又去师兄那边看看?” 这是另一个少女,也同样的嫩得能掐出水来,当然,沐剑屏的心地也跟她的外相一样纯粹。 朱红枚没好气地白了沐剑屏一眼,这个小姑娘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 去了就是羊入虎口,韦小宝那样的坏胚能放过双儿? 一百个双儿加一起都不够他算计的,这个憨憨的姑娘哪有韦小宝那么多心眼。 但朱红枚又不能说出来,总得给洪熙官一点面子吧。 而且洪熙官也一再保证韦小宝不再是以前的痞子,现在的韦小宝不但知书达礼不粗鄙,还一表人才有忧国忧民的情怀。 这说的不就是他自己嘛,不过朱红枚不知道。 朱红枚索性也不管了,气呼呼道:“双儿自己决定,决定了不能后悔,后悔了也没有后悔药。” 双儿还是看了一下坐在一旁的庄三少奶,眼里满是不确定,也很是不舍。 双儿从小就跟着三少奶奶,三少奶奶就是她的天。 现在突然跳出来一个生猛无比的师父,让她把握自己的前路,说实话,双儿心里很甜,毕竟多了无条件个关心自己的人,可双儿的心也乱,不知该怎么办,因为从来没有奢想过。 庄三少奶则不断地给双儿眼神暗示,看看她又看看洪熙官,这是让她听洪熙官的。 朱红枚不给庄三少奶插手双儿的事,但庄三少奶还是希望双儿能够替她们出面报答恩情。 这年代的女性就是这么贤良淑德,完全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 此时沐剑屏又发表意见了:“师父,要不我和师妹一起去京城看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陪着师兄办事或者去吕宋?” 这个天真的少女哦,一点都不知道红尘苦难和人心险恶。 朱红枚也懒得管,说了个“随你们”便背着手走了,没眼看。 还得管,收下了徒弟就得尽师父的本份,这是正儿八经的收徒,跟五小还不一样,是算在朱红枚名下的。 既然拗不过徒弟,就得为她们多做准备,让她们羽翼更丰满些,能经风雨历艰难。 所以朱红枚是出去打猎了,得准备血食传功。 双儿是今天刚刚遇上,还是白纸一张,此外沐剑屏也没打牢基础,不趁着赶往京城这几天搞定,到了京城不一定方便。 别到时两徒弟还是弱鸡,两下被人给“吃”了。 沐剑屏是朱红枚和洪熙官在江西“捡”到的。 本来沐王府众人想上京去搞事,却被朱红枚拦了下来,已经亏欠沐王府许多了,不能尽着一只羊来薅。 而且他们上京也弄不来什么事,反而会有搭进去的风险。 以前天地会不够强也就罢了,现在天地会的力量足可替沐王府遮风挡雨,又何必让他们继继子子孙孙无穷匮地往里填呢。 再这么弄下去,沐王府四姓都快死绝了。 严晶心不懂帝王心术,她是从小瞻仰烈士陵园大的,英烈之后,不该凄风苦雨,而应朗朗晴天。 于是朱红枚劝沐王府众人撤回去,迟一些通过何铁手的渠道走通云南到东南亚的路径,让沐王府去南洋发展。 拿着传承玉带的长公主发话了,沐王府众人还真不敢不听,就是这么忠心耿耿。 还因为他们得了保证,去吕宋是辅佐重光朝的幼帝,这当然比去找清廷麻烦更优先。 从龙啊,等于沐王府的历史再一次轮回,耿耿忠心的他们没怎么挣扎就被说服了。 年纪最小的沐剑屏却不在此列,她被朱红枚点名收为徒弟,这个浑身上下都满满卡哇伊气息的少女很对朱红枚胃口。 至于方怡,朱红枚和洪熙官观察过后就没提了,原着里方怡就是个凑数的,并没有发挥什么大作用,电影里干脆就没了这个人。 她跟刘一舟现在好得蜜里调油,何必多事。 沐王府离开中原,刘一舟连告密的机会都没有,换一个环境,没准刘一舟还是个好丈夫好员工。 不能细究人性,真要十八般酷刑一起上,能当英雄的也没几个人,唔,“打死也不能说”除外。 要不是韦小宝不断地为难刘一舟,他也不会黑化,还是得相信环境塑造人,把环境搞好才是正经。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可朱红枚却认定洪熙官心里有事,她也盘问了:“你怎么回事,处处都拿着情节走向来当挡箭牌,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洪熙官可不敢赌咒天日可表,万一真要打雷了呢,没有避雷针的年代多冤枉。 “可能是我太在意破解梦境了,你也知道,你的课题很顺,我这里却麻烦多多。” 好吧,这是一个完美的借口,朱红枚果然就不提了。 沐剑屏和双儿这两只小羊羔就这么定下了上京的约,还开始憧憬起京城的繁华风物来,没被社会吊打过,一切都是美好的。 也好,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当水灵灵的嫩芽变成了老枝杈,他们自然就能体会到人生百味。 离变老远着呢,都是十五六的年纪,正当少年时,就连韦小宝现在也是嫩草一株啊,当然应该野蛮生长。 那就干了这碗血酒,朱红枚跑了大老远才买到了酒,又费劲巴拉地宰了头野猪,可不能浪费。 连庄三少奶她们都有,一个不能少,都给长公主面子,喝! 这些女眷将被送至吕宋安置,不往最北边了,改去最南边。 可离此地最近的能坐上船的码头在通州,还有几百里的路程,以这些女眷的体格,哪里走得动。 都习武吧,神打加血食法,快速成军,当女囚变成娘子军时,这点路程就好办了。 韦小宝现在却很不好办,他跟着海大富在宫里兜来转去,还不断地被恐吓:“大内禁地,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一定不能轻举妄动,不能离开咱家的视线,不然小命不保。” 韦小宝脸上唯唯诺诺,心里却腹诽不已:“辣块妈妈,兜三圈了啊喂,虽然小爷没游过故宫,可辣么明显的牌匾就在那挂着,真以为小爷不识字啊,而且海大富又不记行程不计费,兜来兜去几个意思?” 海大富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让韦小宝不辨东西蒙头转向,如此他才好将韦小宝控制在手里。 满满的套路啊,人间不值得。 可韦小宝不管,他都已经将紫禁城的结构图“画”出一小半了,海大富越兜圈子他越高兴,当然脸上的表情也越懵。 海大富终于还是把自个累着了,咳嗽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韦小宝真担心他给正在熬煮的上汤加料,这样明天康熙无论吃什么都清心润肺了。 他们回了尚膳监,沿途海大富还顺道关看了一番,没找着纰漏才领着韦小宝回了住处。 这位公公他有强迫症啊! 还好梦境也有修复强迫症,不然真像电影里那样去了敬事房,韦小宝还真怕海大富给他补一刀。 强迫症是无法忍受流程缺失的,所有的事情必须一板一眼,像韦小宝这样的“天阉”,还真就少了道手续。 要真那样,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因为他还没有练功夫,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任人宰割。 已经混进宫里来,第一步达成,就得未雨绸缪,是时候掀开些底牌了。 韦小宝眼睛骨碌一转就向海大富殷勤:“公公,您老人家饿了吗?” 第217章 绵掌能化骨 海大富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屋内:“扶咱家进去坐下。” 韦小宝依着他,小心翼翼,将一个妓院跑堂的职业素养完全地展现了出来,扶着海大富坐到了正屋中间的太师椅上。 海大富一坐下就从袖子里抽出了鼻烟壶,猛吸了一口。 似乎这东西能压制咳嗽,吸完了鼻烟之后海大富咳得没有那么惨了。 韦小宝这时却注意到了海大富的眼镜,他在屋内光线很暗的情况下都没有摘下那副墨镜,难道有什么玄机? 装着不经意地在海大富面前晃了晃手,海大富有反应:“干什么?” 韦小宝小意殷勤:“我发现公公一直戴着黑眼镜,蛮不错的。” 海大富却摇了摇头:“你懂个什么!” 韦小宝却自来熟:点头哈腰:“小的懂一点点啦,丽晶院里的客人也会注重仪表的,不过公公器宇轩昂,不必戴眼镜也自有一番气象,尤其是那撇胡子,看起来就是个当官的料。” “那叫文质彬彬,你倒是不学有术。”随口笑骂了韦小宝,海大富突然皱眉道:“你是在取笑我吗?” 那声音,又尖又细,没来由让屋里的温度陡然往下掉。 韦小宝忙抱拳弯腰:“小人不敢。” 海大富冷哼了一声,将胡子轻轻揭开又粘了回去:“这一撮胡子是假的。” 然后海大富的声调就变了,变得激奋:“太监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没了男儿气,这一撮假胡子能让咱家找回一点点的自尊。” 韦小宝意识到自己扎心了,捅了不该捅的马蜂窝,看向海大富的眼神一下子愣住了。 海大富则将脸冲了过来,贴近了逼视韦小宝:“看什么?想什么?” 韦小宝向后猛地一闪,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被公公的气势吓住了。” 海大富却也在摇头:“都是假的,外貌是假的,气势也是假的,常常被人笑话,不得不装腔作势,无趣无味得紧。” 说着海大富摘下了他鼻梁上的墨镜,露出了那双布满血丝像红灯笼一样突出的眼。 怪不得海大富要戴墨镜呢,跟魏溯难的平光镜一样的作用。 魏溯难是要遮掩自己的精光,海大富则是要遮掩自己的身体状态,不然是个人都知道他病得不轻。 得换个话题,韦小宝又转动眼珠子了,这一次很快,他想到刚才海大富说的无趣无味,马上有了点子。 他又多弯了一点点腰,尽量让自己的头顶低过海大富的视线:“公公,说到趣味,其实人生趣味很多,最大的就是口腹之欲。” 然后韦小宝就伸出了舌头,还舔了舔嘴唇:“小的正好精于此道,好吃的东西能够让人乐不思那个啥。” “乐不思蜀。”海大富又帮韦小宝补上窟窿,韦小宝眼色一喜,恭维道:“公公真厉害,比说书的懂的多多了,就是乐不思数,丽晶院除了姑娘好,酒菜也是一绝,很多客人高兴起来连钱都没数了,哐当地往外掏钱,可见美味迷人啊。” 韦小宝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一边以指节敲击桌面,模仿出银锭砸在桌上的声音,让海大富也跟着动容。 这是一种催眠手段,能在不经意间让人着了道,勾起情绪和回忆。 海大富油然点头:“也有一定的道理,口腹之欲确实可以令人满足。” 韦小宝打蛇跟棍上,马上堆出笑脸:“公公,不如就让我露一手,包您满意,别看这里是御膳,但也还有些民间精巧是大厨们不懂的,一定会令您回味无头,舌头都想吞下去。” 海大富真有强迫症,再一次纠正韦小宝:“是回味无穷,没有穷尽的意思。” 韦小宝一拍大腿,伸出了个大拇指:“公公您就是水博,小人说的就是没有尽头的意思。” “是渊博。”这一次海大富没有作释义,他怕韦小宝又来连环套,说个没完了,又不是当教习。 韦小宝为什么老话重提呢?也没饿成那样,而是有别的打算。 这里可是尚膳监,什么食材没有? 进了这里韦小宝就像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里,以他的手艺,聚个气化个劲还不跟玩一样。 只要随便在御膳里抠出点材料,就能让韦小宝吃撑了。 还不怕没理由,所有进入御膳的材料都要试吃的,一个鸡蛋十两银子了解一下。 可正当韦小宝咽口水时,海大富的回答却令人沮丧,他冷声道:“吃饭不急,咳咳……咱家让你见个人……咳咳……从今天开始……忘掉你是谁……咳咳……你在宫里只有一个名号,就叫小春子。” 海大富终于说完了,也咳顺气了些,他定定地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幽幽地看着韦小宝,看得韦小宝汗毛竖立。 偏生这时一阵风吹了进来,屋子里油灯上火光被风吹得乱摇,明暗斑驳间好像突然到了阎王殿,坐在太师椅上的海大富就像判官一样,这是要遭毒手? 有救星,嘎呀一声,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小太监,瑟瑟缩缩的。 那小太监见到海大富就像老鼠见着了猫一样,立即跪伏在地,还不断地打着抖。 海大富急促地喘着气,却心急如焚地问讯:“小桂子,咱家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小桂子更紧张了,缩成了一团,期期艾艾地答话,牙关都打上了:“海……海公公,今天……今天没找到机会,进……进不去……” 海大富不置可否,顾自叹气:“你怕是办不好这件事,算了,咱家另找个人来办,你从旁帮着些。” 小桂子如承雷殛,刚想申辩,海大富却指着韦小宝道:“他是小春子,今天开始你要带他熟悉大内的诸般事宜,就由他来替代你给我办差。” 也许是话说得太急,海大富又咳上了,这一次咳得更厉害,连脸都憋得像过油虾一般。 小桂子慌忙上前给海大富扶胸顺气,还试探地问了一句:“公公,要不再服些药吧?” 海大富答不上话,猛地摇头,他的脖子都胀粗了,青筋暴现,像蜈蚣一样蠕动着。 小桂子再劝:“公公,就服半包吧,半包或许不打紧。” 海大富坚持不往,只得点头,小桂子就从他怀里掏出了一包药粉,放在桌上,又去里间找来了一瓶酒,将半包药粉倒进了酒里,不断地摇晃。 可这时海大富又沙声厉气地嘶吼起来:“热,受不了了,快扶我去泡澡。” 小桂子依言扶着海大富进了里间,只听到咕咚一声,好像有什么重物掉进水桶里。 韦小宝没敢动,不过他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有明显的薄荷味,再结合用酒来调配,韦小宝顿时明白了,这是加快发散的药。 海大富多半是重度哮喘,也许跟书里一样是因为练功急于求成导致的。 韦小宝可没有笨到帮海大富增加药量,那样没用,虽然他对医理的了解一般般,可跟着严晶心这个高手耳濡目染,也还懂了些东西。 然后他将目光转向了挂壁的烛台,走了过去,用后背挡着,假作挑灯芯,却掏出了怀里的小瓶倒了些粉末进去。 也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毒药,只是生石灰罢了,这是韦小宝的常备“武品”,真要被搜出来了很好解释,小流氓嘛,不带点石灰粉都不好意思行走江湖。 就一会,小桂子又扶着海大富出来了,海大富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全身湿漉漉的。 泡了冷水,海大富的咳嗽变缓了,却也没有断,坐下后小桂子想服侍他吃药,海大富却推开了:“能不用药……咳咳……就别用……” 他的喉咙和胸腔还是发出了拉风箱一样的喘息声,不得已,又指了指酒杯。 小桂子将酒杯递给了海大富,后者仰头一饮而尽,却猛的手一抖,将酒杯摔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然后海大富就像是吃了呛药,猛烈地咳嗽起来,又重又疾,好像机枪开火一般。 还全身弓成虾状,一下子撞在桌上,将整张桌子都撞散了,一同扑倒在地。 海大富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瞪得像铜铃一般,死死地盯着小桂子。 小桂子见海大富没有了反抗能力,胆气壮了些,却依然不敢绷直身子,闪退了两步又伏跪在地不断地磕头。 “海公公,您整天逼我们去太后寝宫,可进去的小兄弟第二天都会死在御花园里,全身冻成冰块一样,我也是不得已行此下策,公公您放心,您到阴曹地府我一定会给您多烧纸,不让您在下面孤寒的。” 海大富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终于吐音:“你酒里加了花椒粉?” 韦小宝一听心里暗骂,这不是救了海大富嘛,这个小太监也真的,没文化太误事了。 花椒是去寒的,别看海大富现在那么难受,但哮喘是典型的寒症,中医治哮喘的药方里都有花椒的,只是不能多。 现在好了,韦小宝好不容易设了局整治海大富,却被小桂子破坏了。 韦小宝刚才将生石灰粉放入灯油里,被火一烤后会产生二氧化碳的,它能削弱海大富的真气,让他没有办法用真气来抵挡肺寒。 他也没想着要马上杀了海大富,不现实,一个皇宫里的总管,还是康熙跟前的红人,莫明其妙死了韦小宝也别想活了。 而且也做不到,海大富这样的高手,除非能给他服下十香软筋散,不然都白搭,就油灯烤出来的这点二氧化碳,顶多能让他疲累嗜睡而已。 韦小宝只想让海大富没法继续为难自己而已,过了今晚他就有了些自保之力。 机会出来了,又丢了,韦小宝指着小桂子大骂:“哦,你个混蛋,你加了多少?” 他是想看看会不会运气好,万一小桂子花椒放得少呢。 可小桂子又让他绝望了,这家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跟海大富的药粉差不多大:“我就加了半包。” 韦小宝气绝,上去就想给小桂子一脚。 可小桂子却先行站起来给了他一拳,正正敲在眼眶上,韦小宝瞬间变成了半只花毛。 还不作数,小桂子掏出了一把匕首,抵在韦小宝的后心,将韦小宝当成了人质。 因为那边海大富已经不咳了,气也不喘了,脸也不红了,缓缓地爬了起来,坐回了椅子上。 还阴恻恻地朝小桂子冷笑:“小桂子,你以为这样就能躲得过我的独门绝技吗?” 小桂子缩在韦小宝身后,拉着韦小宝向后退,一边退一边颤声道:“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怎么说也要搏一搏了。” 韦小宝想吐槽,就算是给你辆摩托你也没有油啊,下毒害人都弄成了救人,这脑子,还搏个啥,送菜罢了。 可小桂子不这么想,他还心存侥幸,退出房门后,一把推倒了韦小宝就跑,真个是棒槌。 韦小宝已经看到海大富在抬掌运气了,好心劫持个人质也动持到底嘛,有了人质他还能出手吗? 真要打死了韦小宝,海大富也没人可用了。 结果小桂子倒好,出了门就跑,能跑得脱吗? 跑不脱,海大富一掌劈出,气劲就穿过了门板,打出了一个掌型的洞,还一直朝前推出一丈余,打在小桂子的后心上。 中掌后小桂子连哼都来不及,猛地向前扑出一丈余,瘫倒在地不动了。 按说韦小宝是不怕的,洪熙官早就见惯了死人,可他还是马上蒙起了脸,装成瑟瑟缩缩的样。 海大富嗓音冷如冰:“最不能害人的就是死人,你怕个什么?” 说着他还推着韦小宝到了小桂子身前,硬生生把韦小宝的蒙眼的手拽下,指着小桂子道:“他说的那些死在御花园的小太监,也是这样,等变冷了就会像结冰一样肿胀硬冷,其实是油脂被震出来,像冷天的油一样结成了块。” 韦小宝装成瑟瑟缩缩的样子,仔细地打量着小桂子的尸体,发现确实跟洪熙官原来推断的一样。 看来海大富也是个高手啊,虽然不如洪熙官,但放到江湖上也不弱了。 趁着韦小宝不注意,海大富从怀里掏出了个白瓷瓶,将一些黑色的粉末洒到了小桂子的身上,尸体马上冒出了一阵白烟,开始慢慢化解,变成粘液向着地下渗去。 然后海大富又冷哼了一声:“哼,化骨绵掌,好厉害的功夫。” 韦小宝也跟上捧艮了,睛睛睁得大大,嘴巴微张,哦了半天才哦出来,指着尸体颤声:“化了化了,这是化骨绵掌?” 海大富心中一动,便拍了韦小宝肩膀两下:“对,这就是化骨绵掌,中掌后轻则一段时间后筋骨尽断,重则直接化成血水,怎么样,我刚才拍你的两下也是。” 韦小宝心里吐槽:“真当小爷没读过书好忽悠啊,就这?还化骨绵掌?倒了粉末马上冒白烟,还是倒在脂肪上,是高锰酸钾还是高氯酸钾?虽然小爷的化学平平无奇,可早考时也拿了不少分。” 不过韦小宝没露馅,立马应景的做了个死鱼眼上吊脸,瞪大眼白吐出舌头,这是吓坏宝宝了的样子。 他还软摊倒地,嘴里啊啊啊啊地叫个不停。 海大富看不过眼,拽住韦小宝的衣领一把将他揪了起来:“你干什么?” 韦小宝闭着眼睛乱哼哼:“我中了化骨绵掌了,我感觉我全身发软,是不是骨头开始化了?” 海大富也死鱼眼了,不过一闪即收,却得意地解释道:“你刚才中的是慢性化骨绵掌而已。” 这么说韦小宝就不软了,他倏地站直了腰腿,眼珠子激凸:“慢性?” 心里却乐得快跌了:“还慢性,你怎么不说是饿毒呢,不吃饭会死呀!!!” 海大富听不到韦小宝的心声,点点头:“你看一看你的左手手腕。” 韦小宝捞起了袖子,看到手腕上有一条青黑的线。 海大富幽幽而言:“这条青黑线过了手肘,你就会全身骨骼尽碎而死,不过不用担心,还有一个月时间,只要到时你服了我给你的解药就死不了。” 韦小宝眼珠子又骨碌转了,在丽晶院海大富为了让自己配合是给自己吃了毒药,到现在也没解。 难不倒韦小宝,不就是慢性铅中毒引起的静脉血栓嘛,小爷我明天开始就狂喝牛奶狂吃胡萝卜,这两样都能化解铅中毒。 特别是胡萝卜,不但能解毒,里面的精氨酸含量高得紧,还可以顺便帮韦小宝筑基呢,小小铅中毒也想让小爷变脑残,没门。 但韦小宝还是摆出了一脸脑残样:“公公,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呢?” 也许是喘劲过了,也许是拿住了韦小宝心中舒爽,海大富露出了笑容眯起了眼:“只要你乖乖地帮我到太后寝宫找些东西回来,到时我自然会帮你化解的。” 他一边说一边拍着韦小宝的肩膀,一脸的详和。 韦小宝干脆就配合到底了,又打起抖来:“哎呀,惨了惨了,又中了几掌。” 海大富一脸的无奈:“这几下真的不是。” 韦小宝猛拍心口,大难得余的样子,又随口嘀咕了一句:“公公到底要小的去找什么东西?小的能不能认出来?” 海大富嘴里迸出金铁:“四十二章经。” 第218章 画皮最欺人 “经书?那没机会了,斗大的字它认识我,可我不认识它。” 韦小宝推的一好托,马上就赖到地上:“不要打扰我,让我在死之前好好地哭一下。” 海大富怎么可能放过他,一把揪起了韦小宝就展开了轻功跳上了树,还不忘警告:“不要多说,不要出声,我带你去。” 韦小宝马上闭了嘴,海大富又从树上跃到宫苑的屋顶,疾步如飞,朝着慈宁宫的方向掠去。 其间也遇上了宫中的步哨,但海大富是谁,在皇城里呆了几十年的老油条,早就把这些步哨暗桩摸得一清二楚,两人行行停停躲躲藏藏,花了两刻钟左右,终于摸到了地方。 依然是藏身在一棵大树上,海大富压低了声音:“我说你听,不要怕,下面就是太后的寝宫慈宁宫,这个钟点太后一般是去坤和殿礼佛,最快也要一个时辰才回来,你有足够的时间。记住,太后这里是一本大红色表皮的硬壳书,镶着金边,你不认字不要紧,看颜色总可以的,拿到经书就马上出来,不要贪图其它财货,只要你帮我办好了这件事,有的是钱。” 韦小宝一边手紧紧地抱着树杈,另一边手拼命地打手势,犹如落水的人四处抓扒救命稻草,眼花缭乱得紧。 海大富怎么都看不明白,无奈之下只得让他说话,不过还是有提醒:“用嘴巴说,小声点。” 韦小宝终于开腔了,那声音简直就是哑剧,就连海大富靠到他嘴边都听不到。 海大富不得不再一次提醒他:“大声点。” 这一下海大富的耳朵就是炸响了:“万一……” 韦小宝的嘴巴马上给海大富用手堵上了,唔唔个不停,白眼都翻出来了。 海大富只得厉声瞪眼:“不要吵,不要命了吗?” 韦小宝闪眼珠子,海大富才放开了一些,让他吸了一口气马上又堵上:“不要大喊大叫,靠着我耳朵用刚好听得到的声音说,同意我就放手。” 韦小宝当然是眨眼了,海大富终于松了手,韦小宝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附耳海大富:“公公,万一太后突然回来怎么办?” 海大富有些不耐烦了:“不要怕,我会暗中保护你。” 韦小宝又来了:“公公,我担心的不是我的安全,而是怕惊动了太后,她将经书藏起来就麻烦了,前面已经死了很多小公公,说明太后已经知道有人在窥探慈宁宫,她怎么可能不防着。” 海大富还真被韦小宝问住了,他原来心太急,根本就不关心小太监的死活,纯拿他们当炮灰。 可等找不着人手了海大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犯了傻。 海大富怎肯在韦小宝面前丢这个脸,脸面对他来说比天大,他也就剩下点自尊心了。 “你快去快回就行,下去吧!” 韦小宝这个“龙套”可不愿死,拼命地抱紧了树杈:“这么高怎么下去?我会摔死的。” 海大富在他手臂上一捏,韦小宝就一阵酸麻松了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海大富就一掌将他推出:“我会用掌力送你一程,放心吧,没事。” 韦小宝像个风筝一样缓缓地飘飞下院子里,一直落到了慈宁宫的寝宫门外。 当然,这个过程中他也发挥了演技,蒙起了脸,要多夸张有多夸张拼命踢脚,一副垂死吓爆了胆的样。 注意到门槛了,想绊倒韦小宝是不可能的,可他还是做出吓到腿软的形状,颤颤巍巍地爬进了寝宫,让树上的海大富咬牙切齿,恨不能以身代之。 等进了屋,韦小宝的胆子又回来了,眼也亮了,他到处观瞧后发现太后的寝宫里可有着不少面镜子,都是昂贵的镶银玻璃镜。 女人爱美是天性,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太后的尊荣更是提供了有利条件,哪怕是一面镜子可以抵得十倍重的黄金。 可以利用,韦小宝迅速地查看,相准了反射角度,稍稍地调整了镜子的位置,直到他在镜子里看到刚才树杈的位置才停手。 然后他又快步地溜出了寝宫,韦小宝可不愿意跟着原剧情在这里等,虽然也逃脱了,但万一呢? 而且从慈宁宫跑到康熙的养心殿可不短,一个镜头可以晃过去,一个小太监跑过去试试,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在练出气劲之前韦小宝可不想犯险,他必须在假太后回来之前离开这。 韦小宝来到树下,仰起了头,拢着嘴巴作势欲喊。 他看出来了,刚才海大富已经被说动,只是好面子而已。 既然已经下来了那就进去一趟,有了台阶,只要韦小宝能完成任务,不管用什么方式,都算是对海大富有交代。 海大富看着树下韦小宝的滑头样很无奈,只得跃下大树又将他提了上去。 正打算斥责,韦小宝却小声地问询:“公公,有没有望远镜?” 海大富眉头都皱了,韦小宝却快嘴道出:“只要有望远镜,我们就能远远地观察太后的一举一动,这样就能知道她把经书藏在哪了,然后等下一次她离宫,我们再进去拿,万无一失。” 海大富有些疑惑,韦小宝又继续下猛药:“刚才我进到慈宁宫,公公您猜怎么着,我被吓了一跳,因为我在寝宫里看到好多面镜子,左边能看到我,右边也能看到我,最要命的是……” 断章狗及时地上线了,海大富直接掐住了韦小宝的脖子:“是什么?快说!” 韦小宝扒开了海大富的钳爪,狠吸了一口气,等气顺了海大富的脸也黑了,他才书接上回,讲书人的伎俩,韦小宝学了个十足。 “我在一面镜子里看到了另外一面镜子。” 海大富一想就明白了,他又揪起了韦小宝,飞身上了屋顶,向着尚膳监奔去。 今天时机不适合,而且要弄到足够好的望远镜也不是那么容易,还是改日吧。 韦小宝拖时间的目的达成了。 就不信了,人家一千零一夜的说书人能让国王悬崖勒马,咱经过后世熏陶出来的小宝哥搞不定一个老太监。 别问魏溯难为什么会懂这么猥琐的办法,这点小case也就是个初中物理,关键在宿舍的卧谈会上,虽然没那贼胆,可贼心不死的舍友们也还是会畅谈偷窥的一百种作死技巧的。 当然,魏溯难是被开除在外的,老大说魏溯难这个姐宝男是饱汉子,就不要参与饿汉子的盛宴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眉眼间抖动着的神色,有词为证:山是眉峰聚,眼是水横波,欲问同仁望哪边?姑射幽居处。 怎一个咸湿了得! 还有更闷骚的,邢阁梁当即从床下拉出箱子,掏出了一副高倍天文望远镜,架在了桌上。 当时魏溯难听到了四把吞咽口水的声音,不对,取样有误差,是三把。 海大富也在吞咽口水,韦小宝帮他找到了办法,海大富心情一好,胃口也上来了。 就连韦小宝都很惊讶,连公公都不能免俗吗? 然后海大富脸色变霁,和声细气地跟韦小宝商量:“你说能做独门菜肴,不知需要什么材料。” 说到这个韦小宝也来精神了:“鲜鱼,有没有?” 海大富更显愉悦,他的声音又柔和了些:“需要什么佐料?” “花生油、白芝麻、姜、葱、酱、醋、糖、芫荽、紫苏、薄荷叶,还有上好的杏花村和一些冰,就这些。” 海大富闭上眼睛想了想,又睁开眼道:“这些都是烹鱼所需之物,能去腥益气开胃,看来你果然很懂庖厨之道。” 主要是这些东西海大富还能吃,对他的咳嗽和气喘不但无害而且有益。 这就更勾起了海大富的兴趣:“是煎是蒸,还是炖?” 韦小宝一摆手:“不,是脍。” 海大富眼神一亮,站了起来,说了句“等着”便出了门。 他还是不想让韦小宝弄清楚宫的路线,哪怕是累着自己一点都要亲自走一趟。 过了一会,几个小太监提着桶和食盒鱼贯而来,桶里还发出哗啦啦的响声,韦小宝上前一看,哇,两尺多长的锦鳞大鲤鱼,活的。 海大富挥退那些太监,向韦小宝得意地招手:“正宗的黄河大鲤鱼,宫里的贡品,怎么样?” 韦小宝向海大富伸了个大拇指:“公公绝了!” 可不是绝了嘛。 海大富没听出来,只听到了奉承,嘴角都咧大了,还悠然地拨了拨那条假胡须。 韦小宝净了手,捋起袖子动手,他先是从食盒里拿出佐料来切成丝条,却看得海大富皱眉头。 不是架势丑或手艺潮,而是太慢,一刀一刀左相右看,不觉得是在做菜,像在雕花。 海大富看着越发地觉得肚子饿,却正中韦小宝的计,他故意的。 磨不了两下,海大富就出声了:“小桂子,你得练功夫啊!” 韦小宝等的就是这句话,可他却猛地惊愕转身,手里还拿着把菜刀,颤抖着到处看,眼却眯着不敢睁开。 海大富笑了:“小桂子已经没了,你还是用小桂子的名号吧,宫里的档案也有这么个人,行事方便些。” 韦小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语带轻佻:“公公您说清楚嘛,吓了人家一跳。” 那声音,尖细得很,那表情,扭捏得紧,入戏了,真就是个小公公的样。 这时海大富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然后带动了韦小宝,两人齐齐来了段空肠奏鸣曲。 海大富不看了,抢过了菜刀操持起来,等韦小宝来慢慢耗,等吃上怕是天都亮了。 只见海大富用菜刀一挑,就将鲤鱼甩在了空中,然后菜刀就着鱼腹凌空一划,便剖开了。 手一掐捏住鱼鳃处,另一边菜刀一顺,内脏就被分离了出来,然后将鱼置在案板上,刀尖挑两下,鱼鳃就脱了。 此时,那条黄河大鲤鱼还在甩尾呢,那鲜活的劲,连韦小宝都不断地咽口水。 韦小宝也没闲着,靠嘴:“鱼去骨切片,用沾布沾上杏花村酒擦血,放在冰块剁成冰花上,就可以拌着佐料入口了。” 海大富这一次也没讲究面子了,依言施为,手掌运劲啪啪地在鱼肉上拍几下,气劲将鱼骨和鱼肉震得分离,菜刀跟上一片,整条鱼肉就出来了。 还将鱼肉的脂肪均匀地拍散,有功夫就是爽。 韦小宝嘴巴都张大了:“公公,厉害啊,能教小的吗?” 海大富被拍爽了,淡淡点头:“你想学什么?” “化骨绵掌,这是化骨绵掌吧?用这招来做鱼脍,味道一定更好,鱼肉中的油花全挤进了鱼肉里,口感和味道都会更上一层。” 海大富一边打理鱼片一边歪嘴一笑:“也行,学个三五十年也能略有小成,就像咱家一样,咱家这身本事就是在尚膳监里打理厨房练出来的,特别是揉面,最是适合练习绵掌。” “哇,这绝世武功怎么动不动就要练个几十一百年的,都练到棺材里去了,别说化骨了,化痰止咳都不行。” 海大富动作一滞,又继了上去,继续行云流水的操作:“我这身病就是练武太急才坏了事,功夫都得一步一步来,不能好高骛远。” 一开始海大富就打算偷到经书就将韦小宝灭口的,可经过了这么几个回合,海大富有点不舍得杀韦小宝了。 在丽晶院看得出这小子有急智也有点胆识,小桂子背叛时韦小宝也站稳了脚跟,然后这小子虽然惫赖,可他脑子好,不学有术,人也不算坏。 海大富常年呆在皇宫里,处处都是勾心斗角,全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险恶得很,韦小宝反而让他能放下心防,像个正常人一样。 想到给康熙的谏言,小皇帝已经开始培养自己的班底了,海大富联想到自己,他需不需要也培养继承人呢? 当年自己和顺治也是这样成长起来的,是该考虑自己的身后事了。 海大富知道自己的一身病怕是好不了,哪天喘不过气来也是正常事,如果韦小宝能接过自己的衣钵,就不怕宫里射向康熙的明枪暗箭。 等小皇帝长大,还会有一个像自己一样忠心耿耿的奴才继续为康熙看家护院。 可韦小宝的回答差点就让海大富岔气了:“那还是算了,公公就随便教我一点粗浅功夫吧,能对付几个武林高手就行,比如拳打少林脚踢武当什么的。” 海大富运刀如飞,唰唰唰唰地切完了鱼片,咄咄咄咄将冰块都拍碎剁匀,用杏花村擦去了鱼肉血水,码成排铺在冰花上,这就成了。 但海大富生气了,菜刀一扔:“拳打少林脚脚踢武当,这世上谁做得到?” 韦小宝不假思索地答道:“洪熙官啊,丽春院里的说书先生都说了,平生不识洪熙官,便称英雄不够班。” 海大富冷笑两声:“洪熙官这个反贼有多厉害咱家不知道,不过咱家知道他已经死了,说到少林武当,十个咱家都抵不过人家,拳打脚踢?好大的口气!” 韦小宝又瞪大眼了:“这么厉害?那不如公公就教我点少林功夫吧,对了,公公懂吗?” 海大富点头:“不多,就会一点大擒拿手,大慈大悲千叶手和龙爪手。” 说完海大富还自恋地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左右晃荡:“咱家的功夫,大半都在这双手上。” 韦小宝还没开吃呢,就吃了一斤:“公公是少林弟子吗?怎么会这么多少林武功?” 其实是韦小宝想让海大富教自己武功,好掩饰他身上的功夫,可海大富的话语里似乎还有话,于是他假装不经意地问起。 “嘿嘿”,海大富又阴笑起来,接着就道出了让韦小宝能再吃一斤的话,主要是吓人,出汗消耗能量。 “少林的功夫,特别是手上功夫,大部分都源于龙爪手,可这龙爪手的名称能随便叫的吗?这不是犯了忌讳嘛,让皇家的颜面往哪搁?再加上少林又不听话,于是先帝就派兵平了少林,咱家就是这么得到了少林功夫。” 韦小宝听出来海大富说的是北少林,北少林也灭过一轮寺,只不过没有烧掉,听话的僧众存留了下来,受命于朝廷。 这是个机会啊,他立即顺杆爬了:“公公,这龙爪手很厉害?” “就爪功来说,当属第一。” “那公公就教我这龙爪手吧。” 韦小宝说着还朝海大富作了个揖。 海大富正想应下,两人的肚子又叫了,美食当前说什么功夫啊,吃饱了才有力气。 这一条鱼,一共六斤,被海大富和韦小宝干了个精光,海大富破例地吃掉了一小半,剩下的全进了韦小宝的肚子里。 冰镇过的黄河大鲤鱼,鲜、甜、滑、脆,再加上佐料配合恰当,那滋味,我不告诉你。 这样吃会得寄生虫的,不过当前在梦境里,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也带不回现实中去,韦小宝风卷残云一扫而空。 这一晚,好不容易等海大富睡了过去,韦小宝悄悄盘坐了起来,吃进去的东西可得消化好,武学之门开了。 一天后的晚上,海大富果然搞到了两副高倍望远镜,军用的,两人又扒在了慈宁宫外的大树上。 此时太后已经回驾,正在洗漱,韦小宝亲眼看到了画皮。 第219章 五十笑百步 不是女鬼,就算是也是个艳鬼,销魂那种。 要不是韦小宝身上的缩阳药效还没过去,他怕是得马上流鼻血,太刺激了,身体半大小子,灵魂血气方刚,怎受得了? 那个屏风轻纱弄影,曲线曼妙玲珑,都把他的眼睛晃出重影来了,比那晚在丽晶院喝断片还狠。 韦小宝都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出这么个馊主意,这不是挖坑给自己跳嘛。 还没有完全搞定海大富,万一那玩意儿要弹出来该怎么办? 海大富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还一边看一边嘀咕:“咱家就一直觉得太后不对劲,原来是换了人。” 韦小宝循声看去,只见假太后脱了面具,露出了另一副姣好的面容,比之假面目更水嫩,也更具英气,妩媚中带着锋芒,让韦小宝想起的是挂帅的穆桂英、出征的花木兰,美的同时透着野性。 这时海大富带着酸味的话声又起:“嘿嘿,真是好算计,套一个人皮面具,再加上这样的易容术,不够近还真不容易看出来,她顶着太后的身份,又有谁能靠近她呢。” 公公的关注点果然跟常人不一样,韦小宝看到的是红粉,在海大富眼里就变成骷髅。 而已那阴恻恻的声音刺耳得很,也不怕被听了去? 离得远着呢,这样的距离要是还能听到动静,那束手就擒算了,打不过。 假太后也没有那么厉害的功夫,所以韦小宝他们安全得紧。 海大富也对于望远镜和镜子反射的点子很满意,假太后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有人偷窥她。 现在是夜里,韦小宝这边没有丝毫的光线,反射是单向的,在屋里的人看到镜子就是一团黑。 此刻假太后正在沐浴,打发走宫女后就摘了面具。 再怎么精巧的易容术都不舒服,身为太后,她认为没有人敢来打扰她,所以她可以尽情地暴露真容,让皮肤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所有的女人都敌不过美的诱惑,这就给了韦小宝他们机会。 假太后回来后果然就打开暗格查看了那本红皮《四十二章经》,也让海大富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看到了该看到的东西,海大富就带着韦小宝撤了,经书可以找个假太后不在的空隙来拿。 可韦小宝却一直心神不宁,倒不是因为看了不该看的内容,而是海大富的嘀咕提醒了他,还真有人能够靠近假太后——康熙和建宁。 韦小宝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他抓到了一些脉络,不管是书上还是电影里都没有交代清楚的事情。 假太后进宫肯定不是一年两年了,不然也生不下建宁,其实康熙也算是假太后带大的,就跟朱红枚带大了洪熙官一样。 这就是康熙能够求到假太后传授八卦游身掌的原因,亲手带大的孩子,总也还是有感情的。 如果中间换了人,康熙和建宁是肯定能够查觉,没了那份感情,再怎么装也装不像。 别问为什么,小孩子就有这么敏感,陌上人想抱他,一上手就哭。 如果之前就换了人呢? 韦小宝突然头皮发麻,难道建宁是假太后与顺治生的? 这个设想还真成立,毛东珠是毛文龙的女儿,毛文龙死后她留落到了蛇岛,那里都是皮岛陷落后撤退的明军。 明朝灭亡后,这些明军掩去了身份变成了江湖人,神龙教就这是么来的。 然后毛东珠又以宫女的身份被派到了皇宫里卧底,并伺机囚禁了原来的皇后。 此事必然发生在康熙和建宁很小的时候,不然天天带他们的母妃换了个人,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康熙小时候出过天花,被送出了皇宫,直到痊愈才回到紫禁城里,应该就是那一段时间。 当时康熙惶惶不可终日,有个愿意接纳他的怀抱他都谢天谢地了,不会察觉其它的细节。 可这样问题就出来了,建宁恰好就是那时出生的,不然不管是真太后还是假太后,都活不下来。 废话,顺治都不在了,还生个孩子,那就等于自绝于皇家。 如果顺治还在宫里毛东珠就冒名顶替了真皇后,就能解释得过去。 顺治再不喜欢皇后也还是要翻牌的,这是宫里的规矩,顺治的母妃大玉儿在上面紧紧地盯着。 假太后因此跟顺治同了房,生下了建宁,大部分的不合理就有了解释。 可新的问题又出来了,毛东珠为什么不趁机报仇? 别说什么神龙岛压着,她能进宫说明她抱着视死如归的毅然,左右是个死,为什么不死个痛快? 除非毛东珠的任务里就包含了不能动皇帝,而且她不但不仇恨顺治,还日久生情,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清楚来龙去脉。 可毛东珠为什么不仇恨顺治呢,韦小宝后背已经生汗了。 只有一个可能,毛文龙跟满清早就是一伙了,联想到耿仲明、尚可喜皆出自皮岛,韦小宝似乎推理出了一个惊天的密秘。 袁崇焕没有冤枉毛文龙,他发现毛文龙与满清一个鼻孔出气,所以不得不临机决断痛下杀手,以防止皮岛局势崩塌,却因此背上了骂名。 袁崇焕是个文人,手不够黑心不够辣,没有将皮岛一系的将领赶尽杀绝,这才有了尚可喜、耿仲明的反叛。 想到这里韦小宝又发现了更深的一层,刚才那个假太后明显不是毛东珠,生育过的女人和没生育过的女人不一样,后世的这些生理卫生课内容都烂大街了,不是魏溯难猥琐,而是这些知识是要考的。 说明什么?说明神龙教可以轮流着换人,可以让随便一个人进出皇宫,可以在皇帝身边安插人手,甚至整个皇宫都被渗透成了筛子。 再联想到神龙教可以在各大亲王府安插人手,吴三桂身边也有金顶门的人,应该耿精忠、尚可喜身边也不会缺,这就让人毛骨耸然了。 神龙教像是跟满清一伙的! 这个一伙,还不是毛文龙、耿精忠、尚可喜、吴三桂那种投靠,而是可以在清廷内部上下其手。 这是一股隐藏的力量,它的主人可以跟满清各大势力对拼且不落下风。 打头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角色,一定是满清内部数得上号的人,他们一直想取皇帝而代之,却从不参与反清复明。 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满清的一支,是参与皇权争夺失败的力量。 这也解释了毛东珠为什么在神龙教里的地位不高,如果教主是高高在上的满清皇裔,毛东珠充其量也就是包衣的女儿,还有啥地位可言。 再从金顶门、神龙教的称号就可以知道,他们有着怎样的野心,又说明清楚了他们为什么知道《四十二章经》的密秘。 不清楚来龙去脉,哪怕是偷听到一耳朵也无法逆推,只有个中人,方知个中事。 然后问题又来了,毛东珠教给康熙的是八卦游身掌,那是脱胎于武当绵掌的功夫,化骨绵掌就是从中演变而来。 可神龙教的教主洪安通却连化骨绵掌都不练,说明洪安通有更上乘的功法。 什么功法能更高明?武当的核心功法。 洪安通的武功高强却不近女色,韦小宝马上联想到了洪熙官。 也许洪安通也跟洪熙官一样阴阳失调却又始终不敢阴阳调和,难道他也是个半道出家破身之后才武功大成? 洪安通跟武当有关联,但从武当不知道他的存在可以说明,洪安通并不是其原姓原名,而是一个匿名。 洪安通是转换身份之后才实现的武功大成,所以武当一直蒙在鼓里。 这也解释了当洪熙官假冒出化骨绵掌之后武当与神龙教大打出手的原因,他们发觉被骗了。 又两条脉络被挖了出来,武当参与了明清之争,而且在满清那边下了注,但也没下对,他们支持的人选落败了。 还有一条脉络就是神龙教的使命是重夺权柄,他们能调用满清内部的力量。 什么样的人能得到这些势力的投靠?能力强、地位高还得名正言顺才有这样的号召力,韦小宝想到了一个人——豪格。 从年纪上推算也合理,从性情上分析也贴近。 神龙教整个就是一个小朝廷,只有心心念念过往日子而不得的人才这么干。 下属争扰他也干看着,就像看戏一样,他自始至终都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皇帝,手下异论相搅是帝王之术。 只有见识过这些的人才会这么干,而豪格无疑是见识过这些的,他是皇太极的长子,皇太极没死他就是亲王了。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压得住毛东珠,让她不会对顺治动手。 因为清廷乱了并不符合他的算计,甚至有可能会为对手作嫁衣裳。 顺治本来就是豪格与多尔衮争位不相上下,最后妥协出来的一个方案,当时顺治就只有六岁。 而且顺治占着位子,多尔衮在取得绝对优势前并不敢谋反, 韦小宝想到了豪格征四川的那三年,也是最有可能的时机,豪格领兵在外,接受了武当派的投诚。 结果豪格一回到京城就被多尔衮拿下,传说是一个太监为豪格挡刀,两人一同被剁成肉酱。 现在想来,豪格应该是那时脱了困。 豪格死后,多尔衮就纳了豪格的福晋,与他一起瓜分豪格内眷的还有济尔哈朗和阿济格。 没多久,与豪格争位或者与他相斗的多尔衮、阿济格就死了。 济尔哈朗倒是没死,因为当年他支持过豪格争位。 不过有个很有意思的细节,原书中点了,苏荃是镶蓝旗旗主的小福晋。 镶蓝旗的旗主是谁?济尔哈朗! 实在符合你抢我老婆我也抢回你老婆的人之常情。 这也解释了苏荃为什么知书达礼明谋善断,人家本来就是蒙古台吉的女儿,是一族公主。 至于豪格为什么没有谋害顺治,一来实权就落在辅政大臣手里,军权更是鳌拜一人独揽,而鳌拜是支持豪格的。 以顺治的脾性,抢不抢这个位子都一样。 而且也有可能当时八旗中争议过大,时机不合适,豪格忍下了。 这期间武当反而因为种种原因失却了核心功法,开始破败。 洪安通却因为武当的功法武功大进,还传给了教众,武当的人知道了,当然会拼死了追讨。 分析到这里就明白为什么神龙教进京回宫就像回家一样,那本来就是豪格的家,有大量亲朋故旧。 而就毛东珠的角度来说,进宫压根就不是来当宫女的,而是来当贵妃的。 毛东珠进宫前一定经过了很严厉的训练,皇后贵妃不是想假冒就能假冒得了的,皇宫里那么多规矩,没有足够深的文化水瓢,它也装不下这汪浊水。 还得提防好宫斗陷阱,一不小心君前失仪,那是闹着玩的吗?任务没完成,小命不保。 这样的人不可能像炮灰一样随意地拿出来,只有经过长期严格的训练,还得本人资质符合才行。 如此首先要有个懂行的人,还得接受训练的人配合,如果洪安通是豪格就没问题了,门清。 而毛东珠显然在进宫前也很清楚自己的任务,去做什么,怎么做都得烂熟于心。 顺治的身份一点都不辱没毛东珠,毛东珠不是假太皇,而是事实上的真太后。 只不过给他赐婚的不是多尔衮和大玉儿,而是顺治的亲大哥豪格。 也只有如此,神龙教才会对《四十二章经》的来路了如指掌,这年月女人如衣服,压根就没有资格知道这样的密秘,但豪格有这个位份。 而且这一个为了防止满清坐不稳江山而封存的宝藏,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豪格抢回来的,他当然知道八旗之间是怎么分管的。 豪格只告诉了毛东珠《四十二章经》的下落,却没有告诉毛东珠如何获得里面的密秘,这才是毛东珠千方百计想探出底细来的原因。 她不是为了豪格找,而是为顺治、康熙找,她早就将自己视为真太后,为自己男人和儿子谋划再正常不过。 她一手带大康熙,视之为己出,杀了端亲王,康熙才坐上了皇位,可以说,毛东珠才是康熙的真太后。 这也是书中她听闻海大富说到顺治的密秘时如此激奋的原因。 她也一样对董鄂妃恨之入骨,这个女人抢走了她的男人,所以毛东珠才下了狠手,干掉了董鄂妃,却没想到把男人给逼走了。 而她这个被拉下的人,却一心一意地帮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看家带孩子,还要与鳌拜等人周旋。 这就是一种错付而后知道真相的揭斯底理。 豪格和顺治这两兄弟,还真就把假死出逃这一招贯彻到底了,不过一个是去了蛇岛,一个去了五台山,五十步对一百步,谁也别笑话谁。 也同样对不起女人,苏荃守着活寡,毛东珠也当了那么多年深宫怨妇。 想到苏荃,韦小宝一阵寒颤,糟糕,朱红枚现在也是守活寡呢。 他笑话洪安通,结果自己也是这么一块矬料,又是一个五十步笑一百步的笑话。 得想个办法解决功法的问题才行,不然另一个自己也得面临洪安通或者顺治的局面。 可没等他想出什么来,海大富就给他找了个差事。 两人回来尚膳监,海大富发现韦小宝在发愣,以为他还在担心去了太后寝宫送命。 看看,后背都汗湿了,可怜见的。 海大富已经不打算灭口了,反而将韦小宝视为传人:“明天开始,你去随皇上的布库一起习武,争取在皇上面前混个脸熟。” 这不能够啊,韦小宝当即就有反应了,从迷思中脱出来,还鞠躬行了个礼:“公公,那天在丽晶院……” 海大富摆手:“无妨,那天皇上很紧张,压根就记不住你,而且你现在是小桂子,一直在宫中,明白吗?” 哦,原来顶着小桂子的名头还有这个好处,韦小宝立即就听出来,海大富放了他一马。 那必须得领情,韦小宝马上帮海大富锤起了背捏起了肩,伺候得要多周到有多舒服。 他还一边献殷勤一边思索,也挺刺激的,这么个大活人在康熙面前晃荡,确实很挑战韦小宝的演技。 不过韦小宝也想趁了从康熙手上摸出点八卦游身掌的门道来,海大富的这个任务,算是瞌睡遇着枕头了。 海大富也没再提去太后寝宫盗经的事了,看来他确认经书的下落之后打算亲自出马去取,韦小宝还乐得清闲。 免去了危险,有了新的任务,可以继续在皇宫里掏摸,没有什么比这更舒爽的了。 虽然是给海大富松身骨,但他觉得自己的浑身骨头都舒软了。 韦小宝还没拿定主意该如何利用假太后,他怀疑现在的这个假太后是苏荃,洪安通可能鉴于毛东珠办事不利换了人。 其实韦小宝还是希望毛东珠能回来,清宫里越热闹,那康熙不就更头痛了嘛,让他们打出狗脑子来才好了。 不过那样不容易办,有什么办法不揭破假太后的身份又能让现在这个逃之夭夭呢? 唔,还是晚上借练功时垫高枕头想吧。 就是洪安通到底是不是豪格还需确认,不过不着急,有的是时间,韦小宝不希望推进太快了。 最好等争夺那把位子的每一方都强壮起来,那局面才好看。 第220章 夏虫不语冰 被伺候舒服了,心情一好,海大富又问韦小宝想吃什么了:“小桂子,还有什么拿手好戏?咱家又觉得肚腹空空。” 海大富一提韦小宝也饿了,不过吃肉是吃不下了,因为看到肉就会联想到刚才那一幕,眼晕喉咙痒啊。 那就来一道阳春面,清淡简雅。 但汤得用海苔、黍米和香茹熬制,那些玩意儿弄出来的就是鸡精。 在这个味觉匮乏的年代尝到鸡精的味道,估计海大富能把舌头给嚼了。 关键是可以用食物熬制出来的汤,谷氨酸钠和核苷酸的含量一点都不少,这两样东西一经消化就是氨基酸,能在人体内合成血酸酶。 说白了就是有助于练气,相当于嗑大还丹那种。 而且熬汤的过程中还能消耗掉海大富身上的真气,毕竟想要快点吃上还得海大富来摇汤煲,不然等高汤调出来怕是两人早饿扁了。 一进一出,于自己有益,又能压制这个危险的公公,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个,韦小宝发现了一招妙术,可以通过食物算计海大富。 反正海公公已经掉进了他的美食陷阱里去了,做点手脚,利用他的病情,把海大富整坏并不难,而且他还发现不了。 但想到还需海大富来压制假大后和鳌拜,韦小宝又沉思不定。 如何整海大富又对自己有利又不损海大富的战斗力? 弄瞎、弄聋、搞残都不行,书里海大富就这么被干掉了,会减损海大富的战力破坏平衡。 在洪熙官到来之前,海公公还得好好地当盾牌,如此才能保障韦小宝自己的安全。 像电影里那样搞疯就废了,且极难控制,变成一把双刃剑,砍向谁都不知道。 好像就只有让海大富变成哑巴才符合实际,能打又不能泄密,这样假太后那边就好操作了。 哪怕是碰上了海大富也不能说话,慢条丝理的打手势比划或者写字来聊?不可能。 不到十秒钟两人就得打起来,海大富和假太后也是个半斤八两,谁也为难不了谁。 为了康熙这两人还能合起伙来抵御鳌拜,再好不过。 而且将哮喘病人的声带弄坏好像也不难,加点糖皮质激素就行,大豆里含量就不少。 阳春面配小葱拌豆腐,看着就清心寡欲,很衬合。 韦小宝还想着要是有土豆该多好,做成土豆粉配上高汤,再加上精大豆做成的豆腐,细嫩、爽口、润滑,神仙都不换。 关键是可以一发入魂,使得进入体内的激素无法代谢掉,让海大富的声带直接过敏,而不是像现在需要反复操作。 天天吃一样的菜海大富也是会察觉的,换花样又伤脑筋。 就在韦小宝忍痛谋杀自己的脑细胞来设计菜谱时,天上掉馅饼了。 第二天韦小宝就见到了土豆,噢,土豆,就是这么巧! 海大富把韦小宝推荐给了康熙,小皇帝很高兴,兴之所致,突然起了考校韦小宝的心思。 康熙拿起案头的疙瘩块在韦小宝的眼前晃了晃:“既然小桂子在尚膳监听差,那朕就考考你,此物乃西洋教士汤若望所进,在西洋颇得地利,耐早高产,可惜根实粗砺,食之无味,若进了尚膳监,该当如何?” 韦小宝看到土豆早就喜出望外,这能难倒他? 他当即就扎了个千下去,都不带犹豫的。 换了洪熙官在这还会觉得男儿膝下有黄金跪不下去,可韦小宝啥身份,小流氓,干净利落得很,大不了就腹诽:小爷纯当给你上坟了。 “回禀皇上,西洋人都是脑袋大脖子粗鼻子赤面无血,俗不可耐,脑子像假金裸子里面全是黑渣,一点不懂厨艺的精巧。” 他说到这里还偷看了康熙一眼,发现对方没有反驳,这才指着案上的土豆施展三寸不烂之舌:“这东西可以炊熟揉制成泥,制饼抻面汤羮都合适,也可刀切溜片炒丝炸条,奴才能做出六六三十六道不重复的花样,粥粉面饭可是咱们的四大发明,大清的饮食,给西洋跟在后头跑照样见不着屁股,。” 康熙听了先是皱眉,复又莞尔。 前面觉得小桂子说别人粗俗,其实自身粗鄙难堪。 可康熙长在深宫,哪里见识过这等市井粗言滥语,偏生它又形容得活灵活现,别有一番风味。 少年心性未脱,康熙的兴味被勾了出来,他眼中现悦光,望向海大富,希望能给个说法。 海大富也打了个千半跪:“皇上,小桂子没读过书,难免满口市井俚言,请皇上赎罪。” 康熙不耐地摆摆手,那意思很明白,别罗嗦,讲点别的。 海大富收到了,他什么人,老太监一个,早就练会了观言察色深体圣心,便道出了后半截。 “但是小桂子有个优点,聪慧伶俐,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贵在精诚不梗,犹有圆转灵便。” 康熙点头,他看出来了,很多事换个看似不怕犯践的人来办会更好,小桂子就这样的人。 但只是这点不够,于是康熙又加了一问:“小桂子,你刚刚只说了庖厨之道,于天下人何加焉?” 韦小宝听懂了,一脸懵逼:“加饭又加菜了还不够?” 他知道康熙说的是推广种植,可这是他一个小流氓小公公能懂的吗?是时候展露一下演技了! 可康熙却背着手转了身,只向韦小宝露出了后背,还摇了头,有点气吞万里如虎的势了。 “还不够!朕要知道于何时加,于何处加,于何人加?” 看着康熙那激动到微微颤抖的背影,韦小宝是无奈的,这当众抖尿的习惯真的好吗? 还没等韦小宝说出答案,康熙又转过身来,目光真射,还能看到眼中有血丝,这是上头了? 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韦小宝也只能展现你要这么问我就明白了的表情,还将身子伏低了些:“回皇上,厨子加菜当然要等食客饿了再加,应该加给吃相最好的那一桌,应该先给半饥不饱的人。” 康熙大吼了一声“好”,韦小宝却在心里吐了一声“靠”:“不就是心里的龌龊想法非得等别人说出来嘛,如此坏事从来都是奸臣干的,皇上永远是英明的。” 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习性被康熙执行到底了,他又问了,莫不是想过把君臣奏对的瘾? “这样做是何道理,抬起头来,告诉朕!” 那就满足他吧,韦小宝有的是招,他将头又低了些,信了你才邪呢:“回皇上,食客不饿就不觉得饭菜香了,吃相不好会让人觉得食物也不行,饱的人吃不下也不会买账,太饿的人一来吃不饱,也有可能心太急撑死,只有半饥不饱的人才会对厨子心存感激,因为多给他们一点他们就吃饱了,刚刚好。” 他倒是答上了来,用最粗浅的大白话将公仔画出了肠,但韦小宝也对康熙彻底冷了心。 因为康熙不断点头的样子实在是让韦小宝恶心,那被光线投射到地面的影子,晃来晃去的,就像张牙舞爪的霸王龙一般。 土豆的中原的推广为什么会这么慢,这位千古一帝功劳不少,当然,前明也带了个坏头。 此时遍地饥荒,但凡康熙对臣民们有点怜悯之心,就应该大力推广农桑。 可历史上他硬是在自己亲政并坐稳江山后才开始推广土豆、番薯、玉米的种植。 这就是千古一帝的英明之处啊,跟康熙问韦小宝的问题一个样。 凭什么干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呢?那些草民饿死与他何干? 后世还有很多人说土豆的推广不易是因为毒性的问题,那就讲笑了。 魔芋那样毒性更大的食品,在华夏都有两千多年的食用历史,这是有文字记载的,而且连如何去毒有什么用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晋代左思《蜀都赋》原文:云蒟蒻其根白,以汁煮即成冻,以苦酒淹食,蜀人珍之。 宋代《开宝本草记》:根摩傅痛肿毒,有效。捣碎以灰汁煮成饼,五味调食。 难道国人还搞不定微毒的土豆? 同样的高产作物,同样在万历年间进入中原,番薯在饥荒时传入了福建,福建巡抚就用它缓解了灾情。 而土豆却被作为宫庭美食,被困在了深宫大院里出不去。 谁会信作为一个农业大国的官员们看不出它的高产耐旱?只不过大家都没空去做这样的事了,都忙着党争呢。 明朝确实不咋的,可到了清朝也没好多少。 康熙看出来了,可看看他刚才的表现,他认为百姓们不够饿,士绅们吃相不好,还有一些地方不听话,给他们吃饱了会造反。 不能让人吃饱了撑着,这是何等令人懵逼的想法。 饥有食啊,多么纯朴简单的愿望,不行,因为草民们不够听话。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就像有皇帝说饥民饿了干嘛不吃肉羹一样,他们是真不懂吗?还是装不懂呢? 不是搞不定土豆,而是搞不定下面那些不听话的百姓,于是像《天工开物》这样的书被禁了,谁让宋应星教会这些百姓不依赖朝廷呢。 搞不定问题还搞不定提出问题的人? 一句话,夏虫不可语冰,着眼点不在一个频道上。 同样的事例还有一个,康熙是学过《几何原本》的,后来仍有康熙亲自作注的满文《几何原本》存世。 他肯定知道几何原理对营建的作用,与大臣们讨论河工他还提出了测量办法。 凡事有但是,康熙不在国内推广《几何原本》,不但不推广,还禁绝了,是的,《几何原本》在清朝是禁书。 不是一个皇帝禁,而是康熙禁了雍正禁,到了孙子乾隆还禁,接着嘉庆道光又照祖宗教诲办,然后慈禧再接力。 让你们觉醒了满清往哪搁? 数学都禁?对,数学都禁,就是要草民们不识数! 韦小宝是个识数的,他不愿在这一点上与康熙多废口舌,反正这个小皇帝要什么只要咱能拿得出那就给他吧,过后一把收回来就行,连本带利。 康熙对韦小宝的知情识趣很满意,他连让韦小宝启蒙识字都没提,只是跟海大富说了句:“此子可堪大用。” 看,文盲不要紧,只要听皇上的话能替他忠心耿耿地办差就行。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康熙将韦小宝丢进了布库的阵列中,操练去吧。 可怜韦小宝,一没基础,二来生身吃亏,三还得展现演技,一天下来,摔得是鼻青脸肿。 康熙看了还大为欣喜,指着韦小宝哈哈大笑:“这才是狗奴才该有的样。” 还得了康熙赏赐的十斤土豆,宫中早就种得到处是了。 韦小宝不得不在心里暗骂:“你才是狗呢,你全家都是狗。” 这话可不算是精神胜利法,康熙的奶奶孝庄皇后是孛尔只斤氏出身,孛尔只斤氏自称为天狼的后裔,而康熙的皇后是钮钴禄氏,直译就是草原上的狼。 看,这一家子还真是狗的血亲,还真就差不多是狗。 韦小宝得苟着,先让他们得意吧,现在笑得欢,将来拉清单。 等小爷师父来了,等小爷重新联络上摆把子兄弟,就斩了你们的狗头给你们烧黄纸。 被摔得惨了也有好处,海大富也很欣赏韦小宝满脸青紫的样子,满意地颔首不停。 这下这小子总该愿意踏踏实实习武,不会嫌弃时间长、出汗多了吧。 这天晚上,韦小宝终于见识到了北少林版本的龙爪手。 与南少林不同,北少林的龙爪手不拘泥于方寸之间,而是大步腾挪大开大合,看着是很好看,却少了寸劲功夫。 可能跟内劲修习法门的缺失有关,北少林将龙爪手视为外功,融入了十二路弹腿和长拳的拳架,不在纠结于爪劲,反而在步法上做出了许多变革更新。 应该就是后世龙形拳的雏形了,尽量的利用身形来获得惯性与力道。 爪上的功夫简化为定形的捏、扒、刺、揪,可利用身体大龙的抖劲以及步法的灵动,让这门爪功别出机杼,将龙形的闪转腾挪玩出了花样来。 这样盘着对手绕圈子的拳法,更以防守见长,守中带攻,打了就跑,跑中再抽冷,怎么看怎么符合韦小宝和海大富的气质——猥琐,非常之猥琐。 也给了韦小宝一个非常好的参照和启发,他发现结合北少林龙爪手的拳架,加上南少林龙爪手的劲力法,再混入云龙百变身法,这样的功夫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南少林龙爪手和发展出来的咏春拳,步法太过细腻,符合女性的身体特征,但显得被动了,移动范围不足,容易被对手压缩在狭窄的空间内。 虽然它的气劲发力短促迅猛,但打斗总是被动也不舒服的。 北少林龙爪手的抖大龙整劲也有相同的问题,必须大范围的运动,不然没有足够的空间来整劲,可与之配合的是弹腿功夫,步法失之粗旷。 加上云龙百变就马上不一样了,蔚为壮观。 细腻的劲道有了,抖大龙的空间也出来了,身法还更美观实用,打起来就像一条小白龙,盘旋翻飞,可以在不经意间出招制敌。 海大富也发现了这一点,韦小宝身上还没有气劲呢,但这套龙爪手被他乱改一通之后,威力竟然上升了不止一筹,大有打着滚翻番的劲。 海大富当即喊停,还快速地拿住韦小宝:“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按招数来,你以前学过武吗?” 幸亏韦小宝演技过关,他保持着很爽快却一头蒙的表情:“公公,我要学过武今天就不会被揍得这么惨了,不过明天就该轮到我揍他们了,嘿嘿,总要出出这口恶气,竟然欺负菜鸟,要他们好看!” 好险,差一点漏了陷,韦小宝心中惊疑不定,千万别让老乌龟看出来。 海大富还真没有往别处想,他回起了韦小宝的步伐,还真是不带气劲散乱不堪的,就像是人体遇急时的自然反应,没有丝毫的套路。 也没见过这样的武功路数,看来韦小宝不像是说慌。 可他这么乱来,却让龙爪手的威力大了许多,想到这个海大富又上心了:“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乱改招数?” 韦小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哦,公公您说的是这个啊,您教我招数的时候,我总觉得腿脚很别扭,跟不上上半身的动作,后来我就想起了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书圣教儿子写字,让他儿子摸一摸自己的身体,我觉得我得找自己的体例,怎么舒服怎么来。” 海大富失神了,韦小宝露出贱相:“公公,我这样改一改是不是很帅?我觉定了,从今往后我在江湖上的名号就是玉面小白龙,配合我从公公这里学到的龙爪手,一定会威风八面迷倒万千少女。” 海大富啐了他一口:“你个小太监,迷倒万千少女你更难受,还是好好习武替皇上办差吧,荣华富贵也是不缺,万一你小子走狗屎运,混开了位极人臣能在史书上留名,就一生无憾了。” 海大富说着,面上也露出神往的脸色,太监虽然性情扭曲,可也希望自己被社会接纳和肯定,一样希望自己能出人头地。 韦小宝这么一打岔,把危机渡了过去,也让海大富陷入了迷思。 第221章 狮虎稍稍盹 直到一碗鸡汁土豆泥的清香将海大富唤醒,他才从失神中退出来,眉眼间却展开了,很满意地接过韦小宝盛好的小碗,一口一口津津有味地啜吸。 一碗热乎乎的土豆泥下肚,一直暖到了肠胃里,让海大富出了一身淋漓大汗。 韦小宝乖巧地拿了毛巾给他擦拭,海大富一边享受着服伺,一边跟韦小宝闲聊。 “小桂子,咱家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虽然这两天调理得很好没犯事,可咱家已经感觉出来了,它再扑上来时,怕是没个好。” 韦小宝动作迟滞了一下,又接着来,手上不停,嘴里也答应着:“公公你别多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海大富轻微地晃了晃脑袋:“难,都是长年累月拉下的病根子,拔不掉了的。” 韦小宝只能尽量地安慰:“公公可能是太操劳了,要不等拿到了四十二章经,您歇一段?” 海大富的声音很沉:“歇不了,得趁着还能动弹完成先帝交代的事,一定要把皇上扶上龙位,让他坐稳坐好。” 没等韦小宝插话,海大富就往下交待了:“你不要以为我拿经书是为了自己,四十二章经关系到大清国的传承,有经书在手才能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 韦小宝手里的动作还勤快了些:“那是得好好谋划,公公,小的错怪您了。” 海大富很满意这样的态度,不怕贪婪,就怕没缺点,有缺点的人才好控制。 于是海大富话题一转:“小桂子,咱家一辈都没收过徒弟,我们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实,答应咱家,哪一天咱家不在了,一定要护持好皇上,就像咱家现在做的那样。” 韦小宝“嗯”了一声,海大富似乎不太满意,全身都僵硬了,韦小宝当然感觉到了,他只得解释:“公公,小的人小肩膀担不了事,也就只能做点好吃的,尚膳监的差事小的会尽心尽力地办好。” 海大富一把抓住韦小宝的手:“不,不够,你是个练武的奇才,一定要下苦力,只要你肯,你很快就能成为一个高手,明天我就教你内功心法,只要你入了门,以你的资质一定可以做得比我好。” 海大富抓得太用力,韦小宝“啊”地痛呼,海大富这才放开,可韦小宝还是不断地吸冷气,刚才海大富手上用了劲。 见韦小宝的手瞬间变得红肿,海大富多多少少软和了些下来:“明晚我会去慈宁宫取那本正红旗的四十二章经,拿到它就能号令正红旗,太后是假的,还是将经书拿在手上更稳妥,这样皇上与八旗结盟时才有倚仗。” 海大富这个样有点像交待后事一般,而且还不避讳地告诉了韦小宝一部分内情,这是真拿他当传人了。 韦小宝差一点就息了继续整治海大富的念头,这个公公不错啊,有求必应,他正愁着怎么解释练出来的真气呢,海大富马上就给他送来的借口。 但一想到海大富往日种种,韦小宝又硬起了心肠,没了威胁的公公才是个好太监。 这只是狮子老虎打了个盹而已,不能因为他们一时的和善就将他们视为萌物,不把他们的爪牙拔掉,等他们饿起肚子来,可是照样要吃人的。 飘荡在皇城上空的冤魂如果知道了韦小宝的心声,一定会给他竖大拇指。 虽然还得继续坑海大富,但念在海大富无微不至的“照顾”,韦小宝也乐意给他捋顺毛,更加细致地服伺起来,就当还点“利息”。 韦小宝是又按摩又推拿,又擦洗又热敷,直到将海大富扶上床睡好了,他才长出一口气,还行,睡得挺安稳。 那韦小宝就得抓稳了时机,又到了自己升级练功的时间,得好好把握。 一股暖流沿着韦小宝的经脉开始汩汩涌动,还真跟洪熙官原来设想的一样,打好了基础,练出气劲并不是很困难的事,熟门熟路,一蹴而就。 土豆的效果很好,第二天,海大富的嗓子就沙哑到快要发不出声来。 这是声带过敏所致,但又不至于让哮喘发作,意味着海大富马上要变成一个出不了声的格斗机器,很好。 身体出了问题致使海大富更急迫,他出人意料地给了韦小宝一本发黄的小册子,韦小宝的脸顿时成了苦瓜:“公公,我实在看不懂啊!” 海大富笑了,像磨盘转动一样发出粗粝刺耳的声音:“想学上乘功夫吗?那就得认字,不怕,我教你,一天认二十个字,两三个月你就会了。” 韦小宝只“哦”了一声,接过小册子随意翻看起来。 小册子很薄,统共也就那么十来页,也没有图形,尽是些蝇头小楷,韦小宝一边看一边翻白眼,典型的晕书症。 有些不耐烦,草草浏览过后韦小宝就将小册子往怀里一塞了事。 海大富有些失望,又强调了一遍:“这是我的根本内功心法,名叫阴阳磨,能消磨对手的真气,放在武林中不敢说第一等,也绝对不差,你要珍而重之。” 韦小宝又开始耍赖了,拍了拍心口:“公公您放心,贴身藏着,丢了命我也不会丢了它。” 海大富听出来了,韦小宝只说了不丢,却没说一定会认真去学,看来这个小无赖还真的打算将不学无术坚持到底。 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恹恹地出了门,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韦小宝则蹦蹦跳跳地去库布营应卯,其实他心情好得不得了。 表面上看是不愿意学,实际上就翻看的那几眼韦小宝早已经将阴阳磨记牢了。 过目不忘说的就是这一号,韦小宝的眼睛现在就像一个高分辩率的摄像头,入眼就能拍下来。 不但记下了记得清晰,还能牢牢地嵌进记忆里,开始分析理解。 墨玉梦境加持过的大脑就是这么强,可以为所欲为啊。 可他不能在那一刻将心情表露出来,还得拿出十二分演技,将一个不爱学习的小流氓足足地演瓷实。 这样才能在海大富面前过关,万一又是个试探呢。 不过这会儿不怕了,没被海大富找后账,他只需将喜悦之情浮于言表,逃学之后避过责罚的样子就传了神。 是真值得庆贺,入手进脑的阴阳磨功法可不简单,并不是练之会伤身的七伤拳,而是一门毒功。 只稍一串联,韦小宝就猜到了它的源头——化功大法。 小册子里多数的内容都是毒药的配方,也解释了为什么海大富是玩毒达人。 己经不仅仅是毒功,阴阳磨更像是非常前沿的生化学试验,它能通过人体实现消磨对手真气的效用。 如果仅仅是消磨真气,洪熙官懂的十香软筋散威力更大,但它不是通过人体实现的。 十香软筋散是无差别攻击,在二氧化碳大量分布的环境中,谁也逃不掉。 阴阳磨不一样,通过生物毒素与真气配合,释放毒素和利用真气抑制对手的内分泌,实现中和对方真气的目的,还能有益自身。 唯一的缺点是控制不好毒素会伤及自己,像海大富一样变成病秧子。 不过这一点对于韦小宝来说不是阻碍,他有毒人配方和金刚不坏体功法打底,可以抵消阴阳磨的危胁。 反而是阴阳磨与金刚不坏体融合,能进一步加快真气的修炼与储备,还对严晶心的课题有很大的推动。 阴阳磨里有现成的削弱生物毒素对身体造成损害的办法,能帮严晶心缩短大约三分之一的研究进程。 一旦修炼阴阳磨,等于直接有了个活体应激模型,所有的毒理都能在自己身上找到,还是最优解,如此就可以将生物碱的实验缩小到一个极窄的范围,差不多就是照抄作业了。 海大富的眼光很毒辣,韦小宝确实很适合修习阴阳磨,就凭他对药方和吃食的敏锐,就能让他练功事半功倍。 同时这些来自后世的知识也让韦小宝搞清楚了海大富的伤是怎么来的。 海大富之所以自伤,原因比较复杂,不仅仅由于阴阳磨,主要的原因在于他身上的崆峒派内功。 不像七伤拳修炼过程那么复杂,在毒素的帮助下,阴阳磨的进展会很快。 可海大富又没有金刚不坏体那种防护罩,毒素积累下来,与崆峒派的内功冲突了。 偏生海大富的崆峒内功又不够浑厚,无法护住他的五脏六腑,这些毒素就进入了海大富全身各个器官潜藏了起来,形成了病灶。 再加上海大富发现崆峒的内功太慢,急于求成之下,海大富就往作死的路一去不回头了。 这也给了韦小宝提醒,在南少林给武当派挖坑时,洪熙官和五枚讨论过真气质量的问题,现在有了眉目。 既然真气是由体内的分泌物决定的,那么就必然带来浓度差异,浓度高则转换为真气的效率和速度就会提高。 就如同人体内的抗体,当含量高时,抵御病毒、细菌的能力就变强。 怎么提升真气质量的办法还没有,可有了阴阳磨,测量真气质量的办法倒是有了。 看看阴阳磨与真气的磨合度就明白了,可以用修炼阴阳磨所需毒素的量来衡量。 甚至于利用毒素与真气互相制约的办法,还可以创造出一种压缩真气提高它质量的办法。 内分泌平衡嘛,只要内分泌波动的幅度够小,是可以慢慢挑战这个相互作用机制,让它的平衡点挪移的。 好像又找到了一条推托不去交大的理由,把这个发现交给严晶心,估计她也没空再跟自己计较,那科大这边的实验就可以上手。 不过那是离开梦境后的事情,现在得先给那些库布手们一些教训,哼,欺负小爷没基础功夫差?等着,今天就教他们做人。 韦小宝还真就让这几十个布库手尝到了被虐的滋味,昨天站都站不稳的小桂子,今天楞是没有人可以撬动他的重心。 云龙百变的反应速度,哪里是这些靠着蛮力的摔跤手能摸得着的。 韦小宝有了个好理由,海大富教了他龙爪手啊,拿来对付这些连劲道都没练出来的雏儿,手拿把掐。 小桂子今天算是扬名立万了,玉面小白条的名号被他用龙爪手打了出来,一堂早课下来,没有一个布库手能在他身上走上三招的。 当然也不是车轮战,大部分布库手看着觉得自己上去也是送,就缩了,只有那些昨日扯高气昂蹂躏过小桂子的摔跤才不信邪。 结果就是他们今天也让韦小宝给化了个“摔伤妆”,五彩缤纷,画面美到不敢看。 康熙一看不行,朕陪养这一批善扑营可是为了对付鳌拜以及将来镇压江山的,结果鳌拜还没打,被小桂子生挑了个马踏连营,这还能要吗? 他自认为也在太后的指导下吃过“夜粥”,没理由被一个小太监撕了脸皮,于是被惹急了的康熙决定亲自下场。 那些布库手见状是拼了命地给韦小宝打眼色,尤其是多隆,那更是眼皮子都快闪肿了。 可韦小宝却假装看不见,得符合人设啊,他的角色就是赖皮中带着耿直的小混混,怎么可能领会如此高端的骚操作呢,必须打过再说。 多隆见状发了狠,趁着康熙更衣的间隙,一把扑上来张嘴咬向韦小宝的手腕,手也没闲着,抓住另一边手就狠掐。 韦小宝当然配合着演出,哇哇大叫着,看,手被多隆给废了。 康熙出来看到这一幕是怒气冲天,扒开多隆就朝着他身上“狠”踹两脚,嘴里还骂着,那样子,感情是没吃早饭饿得没有力气了? 但韦小宝领会了精神,他要的就是这个,得将康熙气歪了,这样他才会去学八卦游身掌。 现在手被多隆弄伤了,那韦小宝就有理由假打,“毅然”地轻伤不下火线了,将手包了起来,爪功全废,只能用拳头来碰点数。 还等着从康熙身上摸透八卦游身掌的奥妙呢,怎么舍得放过。 哪怕如此,他依然将浪里小白条的名号给守住了,让康熙颜面扫地,激起小皇帝的好胜心。 因为韦小宝全场周旋游走,楞是让康熙连衣角的边都沾不着。 还打得十分“险象还生”,康熙总是差一点就擒拿住他,完全是靠着反应灵敏“拙劣”地躲了过去,云龙百变就是这么地可靠。 可躲过之后,韦小宝就不断地在康熙背上、劈上、腿上甚至后脑勺拿点数,把康熙气得嗷嗷叫。 完了韦小宝还得意扬扬:“这是海公公教我的新招数,唤作龙爪手,公公说了,我是皇上的爪牙,用龙爪手正合适。” 没真自称小白龙,在皇帝面前,大家都是小杂鱼。 康熙是打出了真火,气都急了:“龙爪手是吧?等着,朕也去请教师傅,明天再来收拾你这个狗奴才。” 撂完狠话康熙就气哼哼地走了,临走又踹了多隆两脚,这一次下了点力,可还是没舍得用上全劲。 其它的布库手都用看死人的眼光来看韦小宝,离他远远的。 韦小宝却洋洋得意,他将自己不识数嚣张跋扈的耿直小混混形象深深地刻入了人心,这样的形象,有助于在面对鳌拜时发飙替康熙出头。 不知死活嘛,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这样才是孤臣该有的样,康熙需要这样的恶犬去咬人。 而韦小宝可以利用这个人设慢慢摸进康熙的核心事务里,领差事出宫到外晃荡,茅十八还没下落,洪熙官又快进京了,他也得加快手脚。 当然,韦小宝回到尚膳监也不忘向海大富炫耀,他拿着善扑营里大发神威的光荣事迹大吹法螺。 在韦小宝嘴里说着像是吹棒海大富的武功,实际的作用是点明康熙今晚会去缠着假太后学武功,让海大富见机行事。 看,这个功劳还能立两遍,一点都不浪费。 海大富听了也开心,他不需要一个八面玲珑的继承人,皇上的心腹太监,就应该是一个跟谁都合不来的孤臣,是为鹰犬。 也不让韦小宝开心到尽,趁着时间还早,海大富硬是逼着韦小宝学了阴阳磨的导气法,还加了几十个生字,又让他学会了配制练习阴阳磨的第一个药方才罢休。 从现在开始,韦小宝身上的内劲就有出处了,海大富教的,连进境奇快都正常,因为这个功法就是这么牛。 一手导演了皇宫里的狮子老虎齐齐打盹,韦小宝靠着钻营硬是生生钻出了条路子。 假太后也意想不到,康熙竟然被人利用了,她拗不过小皇帝的软磨硬泡,终于还是答应了传授他功夫。 因为毛东珠在的时候就教了,不能换了个人马上露馅吧。 况且就身份来说康熙离着苏荃也不远,本来就是亲戚,还是东拉西扯连得上血缘关系那种。 海大富很轻易地得手了,情节在这里转了个大弯,发生了变化。 鳌拜却没有变,这只铁狮子一直以旁虎视眈眈,一心想要将康熙拉下马。 这一次他得到机会,耿精忠上了道折子,弹劾内务府总管索尼拖欠粮饷。 几天后,鳌拜相准时机觐见康熙,以兵部对索尼怨声载道为由让小皇帝下圣旨拘禁同为辅政大臣的大学士索尼。 第222章 罗网悄悄盘 鳌拜突然发难不是没有缘由的,索尼正在策划跟康熙的政治联姻呢,他要将自己的孙女嫁给康熙。 让自己的对手跟康熙结亲家抱团,鳌拜哪里肯干,正当鳌拜怒火中烧之时,耿精忠跳了出来。 耿精忠弹劾索尼一来是为了报复南少林事件中吃的暗亏,二来清廷也确实截了他的钱饷。 这部分钱饷不是耿精忠麾下兵马的体例钱,而是王府的例银,是内务府直接拨付给王府的钱。 索尼是内务府总管,管着皇室的钱袋子,康熙因为手下在福建全军覆没,一气之下就停了这笔银子,耿精忠当然会跳起来,他正缺钱呢。 这里面还有一笔陈年旧账,三藩刚开始移镇时跟清廷有过约定,藩内的文武官员升迁罢黜、因革兴除及兵马钱粮俱归该藩暂管。 这是为了让三藩筹措打仗的钱粮,可这个暂管就暂到了康熙坐上了位子。 然后南明也灭了,天下太平了,清廷就跟三藩商量,你们都是武夫,不擅长经营,把税收交回来吧,皇上从内库里按藩王的年例给你们另行补钱。 一开始三藩也交了,朝廷也从内库不断地给三藩补贴,可等康熙长大了之后他就不干了。 黑眼珠看不得白银子啊,内库是他的,眼睁睁看着每年如此多的白银流向三藩的腰包,康熙觉得心在流血。 正好,找了个东南匪患的由头,康熙就给耿精忠去了圣旨,申饬了一番,大意就是你的地头不靖,清剿就得变成战时,咱们再回到老例,你自己想办法筹措银钱吧,朝廷也不收也不给了。 耿精忠现在要是能收钱税银他还需要这样上蹿下跳吗?康熙这么干等于要将耿精忠断了顿。 耿精忠炸了,就跟鳌拜联系上了。 他们有一个很隐晦的联系,耿精忠的王妃是豪格的女儿,当然跟豪格一系的鳌拜穿一条裤子。 叔侄两一合计,得,把索尼怼下来吧,怼掉索尼小皇帝就孤掌难鸣了。 于是就有了养心殿这出满朝文武皆跪伏在地,连着鳌拜也长揖不起,这是逼宫。 鳌拜上前一步直面康熙拱手道:“皇上,微臣手上握着天下兵马,军令重于泰山,如果任由内务府随意克扣军饷,那么微臣便会令出无门,再也指挥不动手下兵马。” 那些大臣们马上齐声叩拜:“请皇上三思。” 康熙很为难,想来个拖字决,有气无力地抗声:“朕……朕需要参详一下。” 鳌拜见康熙缩了,他又进了一步,一定要将康熙将死,一举解决索尼。 他又举手行礼:“请皇上允许微臣为皇上磨墨润笔。” 鳌拜脸上杀气腾腾的样让康熙不禁颤了一下,这是要霸王硬上弓。 康熙被围实了,坐在龙椅上如坐针毡。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不怕死的角色来拯救康熙,韦小宝来了。 其实刚才韦小宝就来了,海大富在向康熙推荐了韦小宝之后,就将传膳的活丢给了他。 于是韦小宝就见识到了这一出,当然,旁边还有一个穿着一身男装的建宁公主。 韦小宝也装不懂,跟着几个善扑营的布库手一起猫在殿外偷听。 当鳌拜吹起满脸的络腮胡子步步进逼时,韦小宝还故意哼了一声:“哗,这是谁啊?这么跩!” 建宁还附和上了:“他就是鳌拜,皇兄斗不过他的。” 韦小宝都想蒙眼睛了,就这样的乔装改扮,一句话就露馅了,这个公主智商堪忧啊。 他都有点迟疑了,要不要顺着剧情推倒这个草包公主呢?好像麻烦多多,一点帮助都没有。 不过看起来脸蛋还行,比较难决择啊。 左顾右盼之下,他就看到旁边的布库手们都攥紧了拳头咬起牙来,脸上一副择人欲噬的样,偏生踯躅不敢前,也就是吓人的二哈而已。 看来还得自己来表现,韦小宝端着传膳的托盘就进了殿,建宁想拉他都拉不住,一下子闪过了。 今天没有早朝,是在养心殿召见的群臣,韦小宝这么进去不但不违制,还符合规矩。 也不怕假传圣旨,现在本来就是传膳的时间,康熙还巴不得有人来搅局呢,哪会跟他计较。 鳌拜想打康熙一个措手不及,并没有利用大朝会来逼宫,反而是早早地带着群臣来觐见,想着都是他的人,康熙怎么样都逃不脱。 可他偏偏就遇上了个愣头青。 韦小宝进得殿中,不管不顾地就将手上的热粥向跪在地上的群臣泼了过去,还一边泼一边骂。 “烫死你们这帮天杀的,皇上还没吃早饭呢,你们就在这里叽叽歪歪,没听说过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吗?你们是想造反,想饿死皇上?” 好嘛,一干大臣被烫得东倒西歪乱爬乱蹿,纷纷躲避。 那煲热粥刚刚还煮开着,进殿时依然冒着泡翻滚着热汽,要是被烫实了还不得要人命? 鳌拜已经出离愤怒,他想擒住韦小宝,却不防这个小太监一面泼粥一面东猫西钻,竟然滑不留手抓不住。 然后鳌拜就收了手,除非大家撕破脸皮马上刀兵相见,不然他还是不想暴露自己身怀绝世武功的内幕,他作为满清的巴图鲁勇力过人可以晒,但底牌还没到翻出来的时候。 韦小宝就吃准了鳌拜这一点,大闹养心殿,把鳌拜和其党羽的气势都打没了。 康熙坐在御座上看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果然,让一个小痞子来破局,确实能收到奇效。 但也不宜太过,所以等韦小宝泼出了半罐热粥之后,康熙才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大声斥责:“小桂子,不得胡闹!” 韦小宝就顺坡下了驴,他将托盘往地上一放,人也跪伏在地,跟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皇上,小桂子也是看不过眼了,他们哪里是来上奏的,他们是来上刑的,仗着提前吃饱了来算计欺负皇上,主辱臣死,奴才跟他们拼了。” 有大臣当即抗辩:“皇上,臣下没有!”“皇上,这小人造谣!”“皇上,请治这个狗奴才大不敬之罪。” 韦小宝哪会给他们机会,转过脸来,瞪起了布满血丝的眼就朝着群臣怒吼:“你们敢说没有?我跟你们赌咒,我这有催吐的药,来来来,大家都吐一吐,以正视听。” 插科打诨嘛,这些大臣哪里比得上韦小宝这样的小混混,没词了。 谁都知道早朝是上力气活,大都垫了肚子的,怎么跟韦小宝玩? 鳌拜一看不是办法,这些大臣都是倒向他那方的党羽,他得出面护着。 这一次鳌拜走到了韦小宝的身旁,大喝一声:“来人啊,将这个不守规矩的小太监拖出去斩了。” 跪着的大臣们也立即应声:“臣等附议。” 那些殿外的布库手马上冲了进来,他们就是康熙的待卫,想着先把小桂子先拖出去,过后再想法营救不迟。 可没等他们动手,韦小宝却冲着跪着的大臣吼道:“附个屁的议,你们的屁股还没洗干净呢,谋害皇上的事你们自证了吗?” 那些大臣们又伏低了些,还真是没洗干净呢。 还得搞定鳌拜,韦小宝抬起了头盯着鳌拜,跟他斗眼神,斗着斗着就斗成了斗鸡眼,鳌拜怒火中烧,只得别过脸去冲着康熙施压。 “皇上,微臣恳请皇上降旨问罪索尼,只要皇上下旨,臣等立即告退,绝不会阻止皇上用膳。” 韦小宝又冒头上:“皇上,奴才以为鳌拜跟索尼是一伙的,请皇上降旨拿问他们。” 鳌拜出离愤怒了,一摔袖子:“胡说,我手握天下兵马,何需跟索尼结党营私?” 韦小宝却慢条斯理,伏在地上冷冷输出:“贼喊捉贼也是有的,还有杀人灭口一说,说书的人和三岁小孩都知道,这位大人口口声声说索尼有罪,却不能自证清白,如何可信?” 鳌拜一指跪了满殿的大臣:“列位臣工可以证明索尼的罪责。” 韦小宝来一句顶一句:“他们谋害皇上的罪名还没清呢,大清律罪人的言辞不采信。” 鳌拜扬手欲劈了韦小宝,口中怒道:“我杀了你!” 韦小宝却指着鳌拜连连抖手指,哦了好几声:“看看,这是要杀人灭口了,不过不劳烦你,只要皇上圣旨一下,大家都人头落地,奴才是无所谓,大家都背着罪名,不如我们一起去天牢做邻居?” 鳌拜终于还是被韦小宝气坏了,露出了破绽。 康熙见气氛差不多了,急忙出来收尾:“鳌少保,索尼之事朕明天会给你一个交待,你现在与众大臣先退下,勿作无谓之争。” 那些大臣也连忙附议,他们也被这个小太监整怕了,真是一条见人就咬的疯狗。 今天他们的气势都被韦小宝的胡搅蛮缠给搞没了,继续下去也没意思。 鳌拜则哈哈大笑起来,冷冷地盯着韦小宝,然后才向康熙行礼:“皇上,微臣先行告退。” 可他连出殿时目光都没有离开过韦小宝,如果目光是刀剑,韦小宝身上不知会被戳了多少窟窿。 鳌拜和那群大臣走了,那群布库也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一品待卫头子。 是索额图,索尼的儿子,他面露感激地跟韦小宝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就推金山倒玉柱地跪下,向康熙致谢:“臣谢主隆恩。” 康熙则摆了摆手:“起来吧,索大人身在病中犹不忘为朕分忧,朕是断断不会舍弃自己的肱骨臂膀的。” 建宁也进来了,还插了话:“可也只是解得了一时,鳌拜还是会发难的。” 看来还有救啊,至少还知道事情的根源在哪。 韦小宝没起身,而是又拜了下去:“皇上,唯今之计只有拖,拼死不上朝,然后和稀泥,以奴才看来,如果打不过对手,那就躲着他,让他找不着。” 建宁不肯居于下风,瞪了韦小宝一眼:“要是鳌拜纠集一群大臣又来逼宫呢?” 韦小宝还以白眼:“那就装病扮可怜,除非鳌拜马上造反,不然皇上在病中鳌拜不敢继续为难,否则他的名声马上就臭大街。” 康熙眼一亮,这小混混的招数虽然混不吝,可还真是当前救急的好办法。 建宁继续拆台:“可皇兄总不成一直装病吧?” 韦小宝觉得自己被针对了,向索额图递了一个眼色,意思很明白:到你了。 索额图领悟得快,向康熙拱手道:“皇上,唯今之计,只有一面准备亲政,联合各旗人马与鳌拜对峙,另外,还需组建一支能制住鳌拜的护卫,行那雷霆万钧之策,一举将鳌拜拿下,如此方可占了先手。” 康熙沉吟了一下,一鼓拳掌:“鳌拜正逼着正白旗换地,苏克萨哈那边正跟他顶着,其它各旗兔死狐悲之下,也会牵制鳌拜,可他是女真第一勇士,想要制住他可不容易。” 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多隆这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还跪在了韦小宝身前:“皇上,微臣以为应该设计一个单独跟鳌拜相处的场合,然后一哄而上,将鳌拜制住。” 韦小宝不得不腹诽了:“你个擦鞋仔,出头领功劳的时候就会移形换影了,等着,鳌拜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惊喜。” 康熙正等着人表决心呢,听了多隆的建议立时叫“好”:“朕知多隆忠公体国,合力擒拿鳌拜的任何就交给爱卿了。” 多隆头上已经汗下如雨,他只是想找点存在感在康熙面前邀功而已,可没想着要去拼死挨刀。 于是这家伙眼珠子一转,又来了个举贤不避仇:“皇上,小桂子公公是善扑营里功夫最好的,微臣愿意让贤,唯桂公公马首是瞻。” 辣块妈妈,遇上劲敌了啊,深得祸水东引甩锅之密要,看来要跟多隆这家伙私底下斩鸡头烧黄纸才行。 韦小宝有了定计,急忙进言:“皇上,鳌拜武功厉害,不可力敌,我们应该想办法坑死他。” 康熙急了:“计将安出?” 韦小宝想了想,随口放出了一招:“照着荆轲刺秦王来一出图穷匕现?不过我们改一改,放在图卷里的不是匕首,而是放迷烟,像摔炮一样,不用展开画卷也可炸出烟雾。” 多隆见缺口打开,又凑了上来:“皇上,不如在茶、酒下药更为稳妥,待他中毒,大家一拥而上,乱刀将他砍死。” 嘿,还碰上了同行,韦小宝再出奇谋:“皇上,要备下生石灰,到时一洒,鳌拜眼睛睁不开,动作不灵便,怎么砍怎么有。” 多隆跟韦小宝卯上了:“我们还可以装机关,悬挂一个钢丝网,到时将网撒出,十数人拉紧绳索,鳌拜手脚受制,则必然伏法。” “既然这样,那大殿顶上的吊灯也得好好利用,到时多加灯油,挑亮明火,绳索一拉则热油泼下,鳌拜必无幸理。” 康熙已经被这俩给弄兴奋了,嘴里连声“好,好,好”,多隆见状不肯示弱,都快趴地板上去了。 “皇上,神机营的机关弩也应该设法调用,安置在大殿四角,到是一声令下,箭雨如注,插翅难逃。” 布库手们越听越往后退,恨不得离这两远点,这都什么人啊,满脑子阴人的招数,可不能跟他们呆一块。 建宁却越听眼越亮,仿佛眼前打开了新天地,太有想法了,她心向往之。 韦小宝和多隆则互相对看一眼,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正打算捋起袖子一决胜负,康熙却定下了调:“就由多隆和小桂子各领一组人马来筹备此事,双方须不得冲突,最后由朕定夺。” 然后康熙就挥退了众人,却独独留下了韦小宝。 建宁还有些恋恋不舍,被康熙瞪了一眼才作罢,走之前还冷哼了一声。 而多隆则向韦小宝递了个认输作弟的眼神,暂时失招不要紧,苟住才有机会。 等没人了,康熙才跟韦小宝幽幽叹道:“海公公对太后有成见,说太后在先皇还在时就多有怨愤,太后也跟朕说海公公是先皇心腹,行踪诡异恐另有所图,小桂子,朕问你该如何自处?” 韦小宝一说心中一跳,麻烦了,假太后想必丢了四十二章经找过康熙埋钉子了,这对韦小宝来说是一个大考验啊。 怎么消弥这一节让两边罢手呢? 看着康熙脸上的为难神色,韦小宝突然来了灵感,他又扎了下去:“皇上,奴才是海公公的手下,当然会替海公公说话,不过太后是皇上的至亲,儿子不嫌老妈丑,必然有其难处,不如皇上就以鳌拜为由,说需另一方出手抵挡,则可暂缓双方的分歧。” 康熙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还是得用拖字决,不过他们一个是朕的母后,一个一直守护着朕的安危,朕真不愿意他们恶意相向。” 韦小宝福至心灵了,他一直想赶走现在这个假太后让毛东珠回来,何不利用这个机会? 他主动伸头了:“皇上,奴才斗胆面见太后,与太后求个人情,以便解除误会。” 康熙还是犹豫了一下才点头:“可。” 得了令,韦小宝便告退了,正好去会一会假太后。 可等他一出得殿门,猛地从斜次里冲来了一个人,揪住了他的耳朵就拧:“看你往哪逃,跟本宫回去。” 第223章 摹其娘真容 天地良心,韦小宝就没想着逃啊,建宁这个抖m的脑回路也太…… 除了建宁闹出来的动静,韦小宝还听到了一个走近又走开的脚步声,不用说就是康熙了。 韦小宝敢百分百确定,康熙听到了殿外的动静,发现是建宁之后就懒得管了。 唉,自己连玩意儿都不是啊,只是一个工具,有用的时候可以拿来用用,没用的时侯可以转手送人。 对于康熙来说,建宁是妹妹,韦小宝是条狗,妹妹觉得这条狗好玩牵了去,那不是正常的么,就跟小时候建宁抢康熙的玩具一样,还能彰显他这个皇兄的大度仁悌。 得,韦小宝也懒得挣扎反抗了,越挣扎建宁越得意,随她去吧。 韦小宝尽量让自己跟上建宁的步子,这样耳朵就不会难受,它还在建宁手里呢。 建宁扯着韦小宝就往自己的宫苑去,本来是满心欢喜的,这么个奸诈狡猾的东西都被她驯服了,成就感满满。 可走着走着她就发现不对劲了,小桂子一不吭声叫唤二不摇晃挣扎,反而是韦小宝的耳朵瓣像是故意送到建宁手里般,一点都不受力。 这就不好玩了,逗条猫狗,必须是它起劲兴奋才有气氛,像小桂子现在这副你爱咋咋嘀想干啥干啥的死相,闷了。 建宁不满意了,哎了一声:“你怎么变成个闷葫芦了?” 没回应,既不反驳也不奉承,韦小宝就像是块死肉一样,心里默念:“我是行尸走肉,我是行尸走肉!” 建宁想扯大力些,可韦小宝数日来功夫的底子打下了,这也是他敢于去面对太后的原因,打不过还可以跑嘛,假太后留不住他。 像建宁这种抓鸡都不够力的小妞哪里够看,难不到韦小宝的。 韦小宝脚下基本上能随着建宁一丝一缕的力道来反应和变向,快速地脚步移动让韦小宝飘了起来,就像一根随风而舞的落叶,趋着风向荡来荡去。 耳廓神经那么敏感发达,一点点的动静都能听得到并马上抖动,建宁的动作那么大,早就直觉预判了。 “没劲!”建宁放开了手,原地踩脚。 要是搁往时,旁人就会来哄她了,可建宁遇上了个混不吝。 有招,韦小宝就这么一丝不苟地在旁候着,不会说话不会动。 不就是公主病嘛?治一治就好了。 建宁索性发烂咋,一边手叉着腰另一边手指着韦小宝的鼻子斥骂:“死小桂子,你给点反应能死吗?信不信我让皇兄砍你的狗头?” 韦小宝马上躬身:“哎,公主,奴才在呢。”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理本宫?” “回公主,刚才您没有唤奴才。” “我刚才不是吱了你一声吗?” 韦小宝作揖连连:“小的以为公主在跟阿猫阿狗说话呢,奴才虽然是狗奴才,可也有名有姓。” 建宁终于反应过来了,小桂子是消遣她呢,跺脚跺得更密集,却也往旁边跳开,好像韦小宝就是只小强一样。 “好啊你个狗奴才,你欺负我,我要找皇兄告状!” 建宁气哼哼地走了,韦小宝耸耸肩,这个建宁公主也够笨的,不懂玩梗,随便气一气她就炸毛了,连自己的目的都忘了。 韦小宝是脱事一身轻,建宁去康熙那里告状只会无功而返,康熙还得让韦小宝办事,还有用的狗哪里舍得宰,只会哄哄建宁了事。 韦小宝也有更重要的事得办,没空陪建宁过家家。 匆匆地赶回了尚膳监,去见太后前韦小宝还得准备一些东西。 由于在康熙面前混了个脸熟,再加上海大富的暗示,尚膳监的大监们都把韦小宝当成了下一任总管,当然乐意对小桂子公公献殷勤,上好的坚炭、白纸和纱纸很快就找来了。 韦小宝拿到这几样事物回了往处,关上了房门,就开始在白纸上描摹起来。 他画的是素描,托严励的福,魏溯难从小就掌握了许多九年义务教育以外的本事,现在用上了。 只见韦小宝手里的炭块在白纸上快速地描画着,发出沙沙的细响,没一会,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像就出现在白纸上,直欲活过来走出画面般,赫然是卸了妆的假太后。 现在没有照片,想搞一出有图有真相来就必须用素描,以他的记忆和手艺,将假太后素描出来并不是件难事。 看见这幅画的人,不认识假太后的话顶多会认为画作精美传神,可要是让假太后看见了,估计会吓她一跳的。 韦小宝画完后在素描上覆盖了一张纱纸,不断地用瓷片刮擦,这才将素描拓在了纱纸上。 原画被韦小宝一把火烧掉了,只留下拓印出来的纱纸。 还从海大富的那些化学品里找些了东西处理,让崭新的纱纸马上染上了氧化的黄斑,看起来就像是经常传阅蹭上了污点一般。 认真检查了一下,发现没问题才将纱纸卷了起来,藏进袖袋里,这件事就成了。 当画卷再一次展开时已经在慈宁宫里。 假太后看见这幅画,凤目中射出冷光,直直地逼视韦小宝:“你这狗奴才给哀家看一幅不明不白的画是什么意思?” 韦小宝打了个千:“回太后的话,这幅画是从鳌拜府里盗出来的,据那边的眼线传过来的话说,鳌拜时常盯着这幅画看。” 当啷一声,是假太后扶几案时碰倒了茶盏,茶盏翻覆,一盏茶全都洒在几案面上。 韦小宝赶紧伏在地上,什么也不说,此时无声胜有声。 等了一会,假太后才以颤声探问:“你们如何能从鳌拜府上盗画?” 韦小宝将头往地面上一磕,瓮声瓮气地回道:“禀太后,是混进了鳌拜府上的打杂管事所为,他没有偷画,而是照着洋教习所传之法,以纱纸在原画上刮擦便将画拓印了出来,据说这是西洋的技艺。” 假太后不自觉地点头,韦小宝的解释很合理。 韦小宝又接着往下说:“由于鳌拜十分重视这幅画,所以奴才们认为它应该是个重要的线索,想要打击鳌拜就要从他最心疼的地方入手。” 假太后又摇头连连,也不知道是否认这样的想法还是别的什么。 韦小宝假装不解,急忙强调苦劳:“可奴才们遍访整个京城都不知此人是谁,奴才们想着是不是画中人是哪位王公大臣的内眷,这些人奴才们接触不到,而太后又时常接见她们,所以奴才斗胆向太后请教。” 太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又过了良久才幽幽叹道:“唉,画中人也是个苦命人,她是镶蓝旗旗主的小福晋,当年她刚刚嫁入了府没多久就失踪了,为这事,济尔哈朗还曾求到哀家这里,结果在京城大索十数日无功,怕是遭了贼人的毒手了。” 韦小宝听了心中一喜,看来他赌对了,现在的假太后是苏荃,而苏荃果然是济尔哈朗的小老婆,只不过被洪安通劫了去,从这一点上来看,洪安通十分可能就是豪格。 脉络找出来了,韦小宝算是印证了他的猜测,那么就可以顺着这条线深挖下去。 敢这么试探假太后,是吃定了她无法与鳌拜对质。 韦小宝猜鳌拜之所以没有夺权篡位是因为豪格在上面压着,而不管毛东珠或者苏荃,都不会跟豪格一条心,所以他要利用这个间隙来离间神龙教。 这一步走对了,韦小宝继续试探:“太后,此事关系皇上能否亲政坐稳龙庭,鳌拜对皇上威逼日甚,奴才们又苦无对抗鳌拜的招数,如果能抓住鳌拜的把柄要胁住他的话,或可为皇上谋求几分缓和的余地,这也是海公公的心愿。” 假太后出神了一会,脸上现出不屑:“海大富就只会忠心于他的主子,不过他倒确实不会对皇上不利,你想问什么?” “可否请太后告奴才,鳌拜未何对画中人念念不忘?是男女之情还是另有机巧?当然,如果涉及隐秘,太后可以直接告诉皇上,由皇上来定夺事情该如何办。” 假太后依然摇头:“没有用,就算告诉你们也无妨,小福晋修习密宗的大欢喜法门,她是个炉鼎,取她红丸的人可以锁玉关开海轮,武功倍增。” “啊,怎么可能,她既然是镶蓝旗主的小福晋,又如何能做为炉鼎?” 假太后的说法让韦小宝惊诧不已,都不用演,整个表情都是由心而发。 说出隐密的人却没有停:“当年密宗与大清结盟,黄教两派皆入京师朝拜,承办此事的人就是济尔哈朗,雪山派得了便宜,宁玛派心中不岔,便联络喀尔喀部的台吉和济尔哈朗,留下了大欢喜法,此法可以速成武功高手,当时与中原武林的争斗十分剧烈,咱们没有高手,经常被暗算很是吃亏,济尔哈朗便暗中物色炉鼎施行此法,想着能为大清增加底气,小福晋就是为数不多的可以修习大欢喜法的人。” “所以小福晋与旗主并未圆房?” “本来就是以娶小福晋的名义来打掩护,哪能圆房,济尔哈朗自己又不练武,炉鼎对他没用,怎能浪费。” 韦小宝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翻涌起滚滚波涛,竟然是这样的真相! 难怪苏荃一直是处子身,可洪安通为什么不敢近苏荃的身? 韦小宝茅塞顿开,洪安通应该就像洪熙官一样,在习武聚气之前娶妻生子,所以他并不敢用这个炉鼎。 可他又不舍得将这个炉鼎让出来,比如让鳌拜武功大进,也许豪格害怕鳌拜变厉害了难以控制? 那这个嫌隙可以挖啊,要不就真将这幅画送到鳌拜手里,并告诉鳌拜大欢喜法的真相。 如此鳌拜跟豪格又得斗起来,狗咬狗一嘴毛,那就热闹了。 想到此处,韦小宝又来劲了,他忙跟假太后道出:“太后,是不是鳌拜知道这个密秘,所以想着找到小福晋以增强自己?” 假太后的神色也紧张了起来,这涉及到她的命运啊,总被人送来送去,就像个物品一样。 而且现在苏荃也有了一丝担心,洪安通让她进京,表面上说是毛东珠办事不利,可实际上会不会有将她送给鳌拜的意思? 疑心生暗鬼,事情一琢磨线头就多了,苏荃现在也不淡定了。 假太后的举动让韦小宝察觉出一些端倪来,人紧张时一定会有身体反应,哪怕是很细微的举动也无法瞒过韦小宝灵敏的知觉。 看来神龙教果然跟鳌拜是一体的,而离间苏荃与豪格机会很大,再加上毛东珠与康熙的关系,或许把两个假太后利用好,能让鳌拜与豪格决裂。 正当韦小宝思绪翻飞之时,假太后挥了挥手:“你跪安吧,哀家有些乏了。” 韦小宝伏了下去,正想起身,又听到假太后补了句:“今日哀家与你所言之事不得告诉皇上,若不然哀家会要了你的狗命,记住了吗?” 顺势重重地磕了个头,装作怕死样打了个抖,韦小宝颤声答了个“是”,慢慢地退步出了慈宁宫。 出得来,他身后衣衫也汗湿了,刚才别看只是说话,其实也很惊心动魄。 韦小宝其实对假太后用上了催眠的招数,无意间破了苏荃的心防,不然苏荃又如何会说出这些内幕来。 可他现在的功夫也不够,一不小被苏荃察觉的话就麻烦了。 好在苏荃没有意识到自己中了招,完全是下意识地全抖搂了出来。 最后那一下更是深合韦小宝的意,省了跟康熙解释的功夫。 海大富、康熙、假太后之间的信息差,被韦小宝用到了尽。 现在海大富也没有办法跟假太后对质了,所以韦小宝说什么就是什么,也没办法三口六面。 现在苏荃心里一定会像惊弓之鸟一样,既防备洪安通,又要防备鳌拜,无奈之下,她只能召回毛东珠。 如此既能让毛东珠来背四十二章经丢失的锅,又能通过毛东珠来对抗鳌拜。 同时她也会加紧谋划调动神龙教,京城的这汪水被韦小宝翻手间搅成了泥淖。 当然也得尽快补回一道手续,再画一幅素描和写封密信通知鳌拜,把这件事做实了。 韦小宝正踌躇满志,觉得将各方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想玩弄他的人又来了。 出了慈宁宫没走几步路,就看到建宁怒气冲冲地叉之腰站在御花园里,见着了韦小宝就是一通臭骂。 “好你个狗奴才,仗着皇兄给你撑腰就敢戏弄本宫,今天要你好看。” 又是这招,就不能来点新鲜的吗? 韦小宝不丁不八地站定,就看着建宁,啥也不说,看你能奈我何。 还是老招数,冲上来就揪耳朵,她也就这么点本事了。 算了,今天本少爷心情好,就陪她玩玩吧,量她也玩不出花来。 建宁揪着韦小宝就往自己的宫苑去,半道上那些待卫宫女看见了,躲都躲不及,全是一副眼盲啥也看不到的样子。 韦小宝有恃无恐,施展出如影随形大法,紧紧地贴着建宁,也不怕她,等没人的时候再给这个刁蛮公主好好上课。 可到了建宁的地头,她一改刚才要吃人的样,变得好说话了,放开了韦小宝,还笑魇如花。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韦小宝不上当,继续当一个木头人。 建宁倒是没话找话说:“哎,你是皇兄身边的大红人了,给本宫一点面子不行吗?” 韦小宝面无颜色:“公主言重了,但有吩咐,无有不遵。” 建宁一收手里的纸扇,在手心里一拍:“好,那你告诉本宫,你是如何知道本宫是公主的?” 这个简单,韦小宝深吸一口气,然后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公主身上有脂粉味啊,怎么掩都掩不去。” 建宁“啊”地大叫一声,然后又懊恼不已:“怪不得本宫每一次女扮男装都被他们认出来,原来是气味,这些狗奴才,明明知道了还不告诉本宫。” 韦小宝则绷着脸,一副你尽情表演,我只管看戏的样。 然后建宁又来劲了:“整天摆一副死相干嘛,就不能给本宫一个好脸吗?” 可以,韦小宝马上挤出一个笑脸来,就是那样子假得令人恶心。 建宁见状也没气了:“你们个个都敷衍我。” 心里腹诽着,韦小宝多多少少露出了点真容:“公主是金枝玉叶,我们是奴才,哪敢怠慢。” 这话倒是有了点真诚,建宁“哦”了一声,自顾自拿起茶壶,自斟自饮起来。 她的脸上有露出了一脸的落寞神色,冷清得紧,好像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一般。 宫女们早就让建宁给赶了出去了,估计是原来想搞点恶作剧的,却没有搞成。 这个阵仗让韦小宝有些意外,这就是个被人宠坏了又没人陪她玩的小女孩啊。 想到后面还要利用建宁的身份来支使毛东珠,韦小宝也不打算为难她了,上前帮建宁倒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还拿起茶杯来跟她碰了一下。 建宁的脸色又变好了,从来没人用这种平等的姿态跟她相处,确实让建宁很受用,茶水被她一饮而尽,有种喝酒的爽快。 韦小宝刚才在慈宁宫精神也紧张,这会口渴喝得要命,也一口干了凉茶。 可建宁又露出了精怪的笑脸:“你中招了!” 食汝妹恶果(中) 两人四目相对,这一次轮到韦小宝咬牙切齿了:“这是你自找的,可怪不了我。” 韦小宝已经失去了理智,那把火将他烧熔了烧化了,思绪已经支离破碎,只凭着本能行事。 建宁愣了一下就想躲开,却猛然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她被韦小宝点穴制住了。 其实刚才韦小宝倒也不是不能动,只是他要用内劲来压制药力,不让任何加速血脉运行的动作发生,不然他就会被成禽兽。 可建宁自己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终于将韦小宝的意志力给弄没了。 他一把抄起建宁,往寝宫的深入走去…… 没一会,一阵咔嚓咔嚓撕裂布帛的声音传来,很快两个刺耳的呻吟声响起,如猿啼如鹤唳,远远地传出去。 远处的宫女太监们听到后只当是公主在折磨桂公公,他们哪敢声张,又躲远了些,还拦住了想要去往公主寝宫的同僚。 一个是皇上最疼受的公主,一个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小公公,哪一个是他们吃罪得起的?当没看见没听到吧,就别往跟前凑了。 远在山野里的洪熙官这会儿也很难受,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韦小宝失去理智前所有的情景都同步到了他这里。 不过现在嘛,断“网”了,看不到。 也不是看不到,是没“眼”看,虽然“网”是断了,可身体里的感觉还是共享了过来,洪熙官如坐针毡、如履炙炭,只得远远地避了出去。 他们一行百来人,停停走走,速度很慢,现在一行人正在一处山坳里休息打尖。 这几日才走了一半出头的路程,而且人太多了,又多是女眷,太惹人耳目,无法穿州过县,只能尽量避开人烟,走一些荒僻的山路。 路途艰险,女犯体弱力虚,再加需要调理将养和筑基习武,更是快不起来,仍然在大山里转悠。 好消息是她们恢复了过来,筑基小成,眼看着马上就可以加快速度赶到京城。 可坏消息也来了,韦小宝终于还是落到了建宁公主的圈套里,完了。 不仅仅韦小宝会破身导致以后武功难以大成,洪熙官也受了牵累。 他之所以要躲开,就是怕自己臭态毕露,毕竟韦小宝的知觉他这里也有一份。 洪熙官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躲在大树荫影底下,这样凉快些,有助于压制心火。 他觉得他的真气都快要溃散了,韦小宝那边一阵一阵的冲击传来,洪熙官这里也一样气血沸腾,好像全身的真气要炸开一般。 洪熙官全身都被汗水打湿了,现在他就像是就坐在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忍受是烈炎的煎熬。 女人是老虎啊,杨露禅和陈玉娘那会就试了一次,不过那次是杨露禅先天的三花聚顶所以能抵消这个炸裂的感觉。 可这一次没有,洪熙官早就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功夫没能再进一步只是因为还没找到压缩真气提高质量的办法。 现在也不用想办法了,被韦小宝这么一造,洪熙官的功夫怕是不用想办法提高了,一朝尽丧都有可能。 得想办法呀,洪熙官沉下心来,慢慢地梳理体内的真气,想把它平伏下去。 可没等他沉下心思,又一阵脚步声跟了过来,是朱红枚。 刚才朱红枚就注意到洪熙官的不正常,脸色铁青心事重重,然后又冷不丁的躲了开去。 朱红枚怕他有什么意外,就跟了过来。 可朱红枚看到洪熙官盘坐在树荫下的身影就来气了,她上前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洪熙官的脸上现出了一个掌印,虽然金刚不坏体能抵消劲道,但鼓腾起血气还是会留下痕迹。 这一巴掌倒是把洪熙官打醒了,虽然他的气血汹涌翻腾,可他的真气却并没有像真正行房那样崩漏外泄,只是感观上的刺激让他膨胀欲爆,可生理上还是紧紧地锁着玉关。 这是怎么回事?洪熙官也阳顶天了,却没有泄出真气的危机。 他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了,朱红枚那边已经骂上了,还压住了声音:“好你个流氓,我说你这几天怎么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心中有邪念,说!看上了谁?庄三少奶?还真是美啊,寡妇一身俏,让你抵挡不住了是吧?” 朱红枚还真骂对了,洪熙官现在的样子,可不就是猥琐自撸的样子嘛,脸上的肌肉还一阵一阵地颤动,然后他那根短拐棍也顶了起来,十分地不雅。 但朱红枚又没骂对,洪熙官可不是因为身边的这些女眷产生异念,他纯粹是躺枪了。 可他又不能把内幕说出来,万一说了出来,朱红枚就不是扇他了,撕了他都有可能。 还是挨着吧,巴掌而已,就当是小拳拳了。 洪熙官既不辩驳,也不躲闪,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露出一股无奈的神色。 朱红枚见他这般模样,心里又有点虚,飞醋吃完了,理性又回来了,好像是有点离谱了。 她对于自己有自信,庄三少奶跟朱红枚比起来也还差了一筹,她这么个黄花大闺女都在洪熙官面前晃悠那么多年了,可洪熙官照样是跟她以礼相待,照理说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而且洪熙官也有机会,朱红枚也不拒绝他,只不过洪熙官因为练功的原因一直没有办法近女色……等等,是这个原因。 “你走火了?”想通了朱红枚又紧张了起来,她还伸出手来想去帮洪熙官把脉。 可洪熙官马上就喝止了:“别,别碰我,不是别人,是你引起的,你暂时离得远一些。” 朱红枚白了他一眼,向后退了两步。 洪熙官这么说她还挺受用的,旋及她又反应过来,气哼哼道:“我哪里惹你了?还是女眷们有不检点的地方不小心被你看到了?” 朱红枚的疑惑有道理,她还真没发现哪里次刺到了洪熙官。 怎么办?生造一个理由呗。 “刚才吃饭的时候,你塞过来一个野猪腿,然后你的指尖碰到我了。” 朱红枚想了想,“啊”地大叫起来:“你不是吧,这么敏感?” 食汝妹恶果(下) 朱红枚也闹了个大红脸,然后又有点失望,要是不小心触碰一下都有那么大的反应,那么她跟洪熙官在梦境里就只能相敬如宾了。 朱红枚之所以要跟洪熙官搭伴出来就是因为现实里魏溯难老是躲着她,没想到进了梦境又有这个掣肘,真是让人郁闷。 她在脚踩在一块岩石上,一不小心就用上了劲力,把那块巴掌大的岩石给踩碎了,没来由让洪熙官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这一脚踩在他这,那没戏了,金刚不坏体都顶不住,打斗时金刚不坏体是能形成气劲盾,可谁可能一天到暗都运起金刚不坏体来防着?再说了,功力也达不到,真要这样,半天不到就得累趴下。 可要是不提防的话,哪天朱红枚发起狠来,那就是个鸡飞蛋打哟。 这么想着想着,洪熙官的心火也慢慢消褪了。 其实是韦小宝那边消停了,不论是谁,第一次总归是软脚虾来的,来得快去得也快。 然后洪熙官就有了意外收获,好像他的玉关没有被攻破,不但真气没有崩漏,还凝实了一些。 是怎么回事? 洪熙官仔细的思量了一番,然后他似乎抓到了一丝线索。 刚才韦小宝被建宁给刺激到发狂,可对于洪熙官来说只是感观传来,并不是身体的实际感受,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也就是思维上不断挑战着极限,韦小宝毕竟不是跟他用同一具身体,思维上的传导并没有那么传神,所以没有突破生理的极限。 就像是承载记忆的功夫并不如实际练出的武功那样产生身体反应,这在当初融合出云龙百变时就有了相应的体悟。 洪熙官发现自己可能找到了解决锁玉关难题的办法,只要通过韦小宝来不断挑战内分泌平衡,当这个平衡点挪移到一下的程度时,他就能锁死玉关,实现武功的突破。 擦枪走火却意外地找到了破除锁玉关瓶颈的办法,以离魂法来挑战神经反应,不使肌体承受过大的压力,原来是这么解决问题的。 然后洪熙官看到在一旁忐忑不安的朱红枚,心里又有了一些别的念头。 这个方法好是好,可不能让朱红枚知道啊,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给韦小宝找女人,估计朱红枚又得炸毛了。 看来得找个把办法把朱红枚支走。 洪熙官想到了那些女眷,一个歪点子就冒了出来。 “你领着女眷们去通州乘船送她们回吕宋,我去京城跟韦小宝汇合。” 洪熙官是带着商量的语气,可朱红枚执拗得紧:“我不!” 只能用哄的办法:“我跟你呆在一起万一又犯毛病了就麻烦了,韦小宝那里应该有解决的契机。” “怎么可能,要说诡计韦小宝那里不缺,他怎么可能解决你锁玉关的难题?” “记不记得神龙教圣女可以将功力通送阴阳交泰传给她的男人?如果获得那个功法,我可以将真气渡到你这里,然后你再给我灌顶回来。” 朱红枚还是不相信:“那也解决不了锁玉关的问题呀。” 洪熙官却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刚才那一下我领悟到了,锁不住玉关是因为我体内的真气太多,堵不如疏,既然锁不住,还不如干脆将真气导走,这样在破除了危机之后反而玉关更稳当。” 朱红枚也不容易忽悠的,她想了想也找到了症结所在:“内分泌平衡?” 洪熙官欣然点头:“是的,阴阳交泰可以改变内分泌平衡,等平衡点改变之后再将真气导回来,就没有了崩漏的风险了。” “可你完全可以用灌顶的办法将真气导走啊,没有办法找那样的功法来泄掉真气。” “不一样,我的玉关就像是水坝,真气就是被水坝堵住的库存,灌顶导走的量不足,压力依然在,只有漏掉它才能去掉溃坝的风险,就像是修水利也要先建导水渠,不然还是会形成堰塞,修水利一般在冬天修,因为冬天没有洪水,等水利修好了洪水再来也不怕。” 朱红枚还是顶着小脑袋认真地想了又想才接受了洪熙官的说法,可她还是老大不乐意,于是她又找了个借口。 “那双儿和沐剑屏也跟我一起回吕宋?” 洪熙官不置可否,因为他还想不到要用什么理由来说服朱红枚。 见洪熙官又不吭声了,朱红枚扭头就走,跟这种闷葫芦有啥好商量的,做好决定他听着就好。 可等朱红枚回去找两个徒弟商量时沐剑屏不干了,小嘴都嘟了起来,还能小声嘀咕:“师父说话不算数。” 双儿倒是啥也不说,她的性子就是这样,不会表露出来,不过依然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朱红枚气得直想给这俩一个脑崩,最后还是没舍得下手,主要是这两个徒弟既萌且不莲,太合朱红枚的口味了,也不忍心责骂。 洪熙官这时总算是想出了应对的方案,珊珊来迟:“你带着她们到通州,到时会中的兄弟肯定要来接应的,不如让她们跟着会中的兄弟回京城的分舵,既然答应了让她们开眼界,不如就让她们见见世面,有京城的兄弟们在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这是要制造不在场的证据啊,不过朱红枚想了想还真的可以有。 女弟子嘛,得宠着,这样才能哄好听话,以己度人,朱红枚还真就允下了。 两只小羊羔欢呼雀跃,浑不知有只老虎正张大嘴等着她们呢。 韦小宝虎头帽都戴上了,一点精气神都没有,恹恹地问道:“戴上了,好了没有?” 这样的语气也真是够敷衍的,建宁立马不干了:“好哇,穿上了裤子就不认人,我要跟皇兄告发,就说你玷污了我。” 韦小宝不耐烦了:“是谁给谁下的药?你还恶人先告状,去吧去吧,等皇上砍了我的脑袋你就舒坦了。” 建宁被堵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过她可以用女子特有的绝招——胡搅蛮缠来解决问题。 她拉着韦小宝的手就拼了命地摇:“不就是陪我玩一下嘛,要不要这么敷衍,你刚才都答应得好好的,坏了人家的身子就不认账。” 好事成双到(上) 建宁小嘴嘟得老高,韦小宝无可奈何,难不成让他打建宁一餐? 他还真做不出来,总归是他的女人,下不了手。 毕竟魂魄已经换了一个,不再是真混混,魏溯难是个负责任的有为青年。 于是韦小宝应付式地答应了:“好了好了,扮老虎是吧,行,呐,我现在扮上了,听好了,喵,喵……” 建宁脸上的欣喜马上垮塌了:“你这哪里是老虎,你这分明就是猫。” 韦小宝累觉不爱:“老虎跟猫是同种,猫还是老虎的祖宗呢,亲戚来着,将就着用吧。” 建宁长身而起不玩了,她穿着一身短打,蛮英武的,朝着韦小宝呲牙:“只听过武松打虎,没听过武松打猫的。” 韦小宝信口胡诌:“怎么没有?武松打虎时喝醉了对不对?你喝过酒吗?” 建宁还真的点头了,压低了声腔,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她的表情分明得意得紧:“我偷偷喝过,还喝醉了,天旋地转的。” 然后她马上又紧张了起来,像个小猫炸毛一样定定地盯着韦小宝,还做了个剪刀手:“不许告诉皇兄和母后,不然我切了你。” 韦小宝一个冷颤,这公主还真是不好哄呵,随时有被切了的风险,不过他总算是有了抓手,跟建宁大眼瞪小眼。 这场比试韦小宝赢了,建宁眼里有了水波,避了开去。 韦小宝这才神神叨叨:“喝醉时眼花对吧?眼花了看东西肯定就看不清楚啦,这时一只猫跑过来扒武松的裤腿,武松就将它认成了老虎,于是武松打猫就上演了。” 以建宁的脑回路,听韦小宝这么一说还真被带到了沟里。 她嘻嘻一笑,重又伏在韦小宝的胸前:“你这个狗奴才还真是坏,不过说的也挺有趣,嘻嘻,信了你的邪了。” 韦小宝还在贤者时间里呢,他也不想多说话,刚才好险,差一点连他带洪熙官都坑了。 幸好有了新发现,可以弥补缺憾,不然他杀了建宁的心都有。 建宁则自得其乐,不断地东捏西拧,还在韦小宝胸前画圈圈。 就这么莫名奇妙地跟了韦小宝,可建宁心里却充满了欢喜,她就这么个调调,吃枣药丸的料。 见韦小宝闷闷不乐的出神样,建宁又兜搭他说话:“哎,你真的是天阉啊?” 韦小宝理所当然:“都说了好几遍了,海公公也帮我验过身的,不然我怎么进宫。” 建宁的脑回路又搭错了:“那我的药岂不是很厉害,连太监都能治好。” 那瓶春药肯定不是建宁弄出来的,十有八九是从假太后那里顺来的,密宗的药物剑走偏锋,不过也确有其独到之处。 可韦小宝也不会拆穿她,而是一脸的不屑:“这是很特殊的情况,大部分太监是被切了,长不出来的,就算偶尔遇上天阉也是那里没长,我这种情况万中无一。” 他总不好告诉建宁自己是用了藏身的办法,就只能编出个套路来让建宁脑补了。 可建宁想出来的是另一出:“那我要恳求皇兄让他封你为我的驸马。” 韦小宝吓得跳了起来,连忙阻止:“别介,这样我就得掉脑袋,你的公主名号也会被剥夺了,秽乱宫闱是死罪,就算你想告诉皇上也不是现在,只能慢慢的想办法。” 还好,建宁总还存了点理智,她不是傻不是真草包,而是太天真了不通人事,经韦小宝这么一劝,她也明白过来了。 宫里的规矩森严,她以前也只是在一定的范围内乱来,没有犯忌讳。 如果真的出了格,不要说康熙,就连太后也不会放过她。 说到了康熙韦小宝就想到了脱身的理由:“啊,皇上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 建宁马上换上了一副不乐意的样,新“玩具”刚到手,还没玩够呢,就不听话了,傲娇公主肯定不高兴。 她撇了撇嘴道:“那你去呗,还等什么?” 韦小宝看看自己身上,为难了:“衣服,刚才衣服撕坏了。” 建宁立马又得意上了,下床开始翻箱倒柜,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过后,她欢呼起来:“找到了!” 拿过来给韦小宝一看,建宁这里还真有一套太监的服饰,递给了韦小宝,建宁又老大不高兴地嘟囔:“以前想假扮太监出去玩,结果门都还没出呢,就被他们认出来了,又被抓了回来,整天呆在皇宫里真没劲。” 她的抱怨让韦小宝一阵愕然,刚才他还没想清楚呢,不小心把公主给睡了,接下来要怎么样与康熙和假太后相处呢? 继续坑他们嘛好像又有些过意不去,不坑他们也不对,两难呀。 建宁的抱怨猛然将韦小宝的思路拉回来了,帝皇之家哪来真感情,别看嘴里说得好听,可什么感情都不及那把椅子和它牵连着的权力。 公主又怎么样,还不是像头猪一样被关在深宫里,区别只是公主锦衣玉食有宫苑美园,猪只能住在臭猪圈里伙食糙些而已。 如果真的疼她爱她,会让她变成一个何不食肉糜的废物吗? 这种爱只是做给别人看的,当这种爱与他们的权势冲突时,什么爱都不存在。 从这一点上来说,建宁其实很可怜,她真笨吗?不笨!是这个环境将她塑造成了个废物点心。 而建宁没轻没重地造出那么多孽也是这个皇宫教会她的,这里没有感情,只有人吃人。 韦小宝愣住了,建宁还拼命地在他眼前挥手,好让他回魂。 这双晃动着的小手让韦小宝想起了严晶心,曾几何时,严晶心也是这么晃着小手问他手霜香不香的。 区别在于严晶心有一个很好的成长环境,而建宁从小就呆在这个表面富丽堂皇实则森罗恐怖的皇宫里。 如果给建宁一个阳光的环境,她未必就是现在的样,没准乖得像只小猫,正在母亲怀里撒娇呢。 趁着现在建宁年纪还轻,换一个环境还来得及抢救一下。 自己的女人,不能让她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下去,一定要让她看到真实的世界,看到自己真实的内心。 韦小宝下定了决心,又聚焦起了眼神:“如果有办法将你带离皇宫,从此见不到皇上和太后,你会哭吗?” 好事成双到(中) 建宁歪着脑袋想了想才道:“哭是肯定会哭的,皇兄和母后待我很好,可我长大了就得嫁人啊,公主嫁人可由不得我,一旦嫁了人也见不到皇兄和母后。” 说着说着建宁的眼神就变黯淡了,声音也轻了:“如果嫁得不好,也许这辈子就完蛋了,可我也没办法,这就是公主的命。” 原来她知道这些啊,那么往日的行径是一种无力抵抗命运的报复? 韦小宝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建宁也没有再提。 没有假太后的捉奸,也没有海大富的潜伏,韦小宝出了建宁的寝宫,就直接去了康熙那里。 假太后这会怕是正彷徨不安,哪有空管建宁的事,估计她正在想着怎么样脱身。 而海大富又出宫去了,可能正在为康熙奔走联络各旗的旗主,韦小宝彻底放羊了,没人管。 向康熙禀告了假太后愿意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小皇帝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海大富和太后算是他的救命稻草,哪一根伤了他都玩完。 小皇帝这里容易混,可回去之后怎么联络茅十八却将韦小宝难住了。 要给鳌拜栽赃,为了不露馅得有个不引人注目的人,想来想去韦小宝也只想到了茅十八。 洪熙官还在半路,再快也得两三天,如果不及时地补上鳌拜那里的缺口,万一假太后坐不住了仓促行动可就坏事了。 可韦小宝也不能出宫,更没有借口跟外界联络,海大富和康熙这两条路子都走不通,该怎么办呢? 思虑凝塞间御膳房里咄咄的砧板声蹿进了韦小宝耳朵里,是红案的厨师正在砍排骨剁肉呢。 猪啊,怎么能忘记这么个重要的角色呢。 没骂人呢,还真跟猪有关,沐剑屏原着里就是被钱老本装在花雕茯苓猪里送进宫来的。 虽然这一次钱老本不是天地会的成员,可他的老本行应该没丢啊,杀猪和给宫里送猪肉是钱老本谋生的行当,应该不会变。 韦小宝马上找了尚膳监的管事太监,也没说啥,就提了一嘴:“最近几天送进宫里来的猪肉好像不太对,肉色看着不够好。” 管事的太监多机灵,马上反应出来了,海公公不太管尚膳监里的事,以后怕是这个桂公公就是他的顶头上司。 很明显这小子刚刚入手尚膳监的权柄,想着捞好处呢。 不过太监生无可恋,也就只剩下搂银子这么个爱好了,谁也不能免俗。 他向韦小宝做了个揖:“桂公公,您有什么吩咐?属下但遵不违。” 会来事就好,韦小宝露出了笑容:“咱家刚刚接手尚膳监的诸般事宜,手比较生,都不认识这些供货的商家,因此打算跟他们见个面,强调一下皇差的重要性,让他们不能马虎了去。” 这就是要好处了,管事太监虽然不是个完整的人,却会做人:“公公您放心,属下马上跟他们联络,让他们明天到尚膳监听差。” 韦小宝又变了脸,还向天拱了拱手:“皇上就是天子,皇上的事就是跟天一样大的事,咱们不能让皇上吃不好的猪肉吧,必须的,今晚就让他们到监里来,咱们好好商议一下,如何把差事给办好喽。” 管事脸都抽抽了,这家伙也太贪了吧,搂钱都不过夜的。 可韦小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也不敢违逆,应了声“是”就急匆匆走了,眼下太阳都西斜了,再不快手些哪里来得及。 这天夜里上灯的时分,韦小宝果然就在尚膳监里见到了几家供应内务府采购的商家。 巧了,其中一家钱姓的屠户还真抬来了一头大肥猪,那个跟在钱老本身后膀大脖粗的抬猪伙计,不是茅十八是谁? 茅十八的脑袋变灵光了?有点,却也没有全然,他靠的是笨办法——蹲守。 那天跑脱了之后,茅十八就失去了韦小宝的音讯。 轻功变好了,茅十八也不怕饿着,随手找了家富户“借”了点银子,茅十八也租了个小杂院安顿了下来。 可行刺鳌拜和康熙的计划却在他心里抹不去,没了韦小宝这个高参,茅十八想做点啥都走不通。 苦思不得,茅十八还真想起了要回丽晶院去打探韦小宝的消息。 然后把刀往龟公脖子上一架,那龟公什么都说了,茅十八听了半天腌臜事,才听到了韦小宝跟着海大富进宫这回事。 本来他也想直接闯进皇宫,可等他行动时才发现,想要闯进皇宫不被发现,以他现在的轻功做不到。 宫卫太密集了,而且还有各种各样的传讯机关,拉绳铃,埋地里听声响的大缸,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强闯倒是能进去,可怎么出去了? 就算不出去了,惊动了守卫皇帝小儿会不会躲起来? 无计可施,茅十八就在皇宫外头蹲守了几天,终于给他发现了给皇宫里送货品这条路子。 别的他干不来,可要论出力,茅十八一个至少能顶俩。 他物色到了给宫送猪的钱老本,就他了,原来请来的伙计也是临时的,那瘦不啦叽的样,走路都不太稳当。 茅十八出马,钱老本还真的被他给忽悠住了,于是今天送脚的脚力就成了茅十八,他要钱少啊,管口饭就行。 韦小宝一看到茅十八就有了计议,他指着那口哼叽哼叽的大肥猪惊呼:“好一口花雕茯苓猪,这种用花雕、茯苓喂食出来了的猪肉特别香,跟我来,将猪抬到我的院子里去,好好将养几日,皇上最喜欢这样的猪蹄。” 钱老本蒙了,这就是口卖相不错的土猪,什么花雕茯苓猪不存在啊,怎么这个小太监帮着自家说话呢。 可他也不能拆了自家的台,只装扮老实,哑巴吃汤圆,心里有数。 许是管事太监帮说了话,以前送的银子攒得多了,堆在一起发了光。 钱老本和茅十八抬着那口猪到了韦小宝住处,管事太监得了韦小宝一个眼色留在了外头。 这种事情只能天知地知,绝对不能三口六面。 一进院子钱老本就被韦小宝点倒,没等茅十八高兴上呢,韦小宝就占了先:“辣块妈妈,大哥你这般冒险,不要命了吗?” 茅十八也只剩下挠头傻笑了。 好事成双到(下) 跟茅十八这样的糙人不能讲太多大道理,必须得拿住他,然后把问题简单化,这样他容易理解也便于执行。 不然他一根筋起来,能让人急得把牙咬崩了把头发给电得竖起来。 韦小宝就是这么干的,先让茅十八感到愧疚,站在制高点压住他,然后就好办了。 他看着茅十八的尴尬表情,压低了声音:“茅大哥,我找到干掉鳌拜和小皇帝的路子了。” 茅十八马上热血上头,又一把抓了过来,不过这一次韦小宝躲开了,他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显示自己的功夫。 没抓紧韦小宝的手臂,茅十八也意识到自己又莽撞了,还是老办法,挠头就行,这样可以挡住臊红的脸。 接着他又后知后觉了,铜铃大眼一张:“小宝,你会武功了?” 韦小宝点头,又骂上了:“辣块妈妈,再不会功夫得让大哥你捏死。” 茅十八不好意思地呵呵两声,韦小宝摆了摆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这里有个事情大哥得帮我办了,你得出宫去,想办法帮我把这个送进鳌拜的府里,要神不知鬼不觉的。” 韦小宝一边说,一把从袖套里抽出一条卷起来的纸筒,正是他重新素描的苏荃的画像。 “啊,我这刚进宫打算行刺小皇帝呢,你又让我出去?” 茅十八没忘自己混进宫来干嘛的,有点不乐意。 韦小宝当然有办法对付茅十八,他过去揽住茅十八的肩膀,亲亲热热的哥俩好:“大哥,你想干掉鳌拜或者小皇帝中的一个,还是想两个都怼冧?” 那当然是两个啦,茅十八都没说话,只比出了两个手指头,还振了振,插眼。 韦小宝赶紧拍了两下茅十八,示意自己明白了:“可你只刺杀一个都很麻烦了对不对?” 茅十八点头如捣蒜,韦小宝继续附耳诱导:“大哥,记得我们上京时看野狗打架吗?用一根骨头将两伙野狗都引来,然后将骨头往它们中间一丢,它们就自己打起来了,不死不休啊,说起来我都有点想念稻香狗肉了。” 韦小宝说完和茅十八一起咽了咽口水,稻草香熏狗说得上是他们进京路上打牙祭的最佳菜品。 别看茅十八糙,可他也有颗玲珑心,韦小宝一说他就领悟了,接过了递过来的画卷,塞进了怀里。 “明白了,让小皇帝和鳌拜斗到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时咱们再上去两刀收拾他们,剩下生火拨毛烤制上料的事小宝你来,大哥我负责逗狗杀狗就行。” 这哥俩做这事已经很默契了,四四六六就拆掂了。 可韦小宝的事还没说完,他指着钱老本道:“大哥,等一下我要给这个屠夫下咒,你接下来就跟着他,这样大哥就可以方便地出入皇宫,帮我传递消息或者与人接头办事,小弟我还是出不去呀。” 跟茅十八解释催眠是啥意思那多累啊,直接说是下咒,茅十八能信这个。 果然,茅十八欣然点头:“我知道,小宝你在做卧底嘛,不混进清狗里面去怎么收得到风声呢,在皇宫里可比丽晶院更方便打探消息,唉,可惜大哥一直没有找到天地会的人,不然我们可以跟他们合作一把,就我们两个单薄了点。” 有机会的,但不是现在,等个两天,洪熙官一进京两边就能搭上线了。 不过韦小宝不打算跟天地会一起行事,包括茅十八他都不打算让其跟天地会的人混一起。 看见了钱老本,韦小宝便想起了向康熙出卖自己的风际中还有多隆,人心隔肚皮,凡事都要做两手准备。 虽然有催眠的方法可以了解会众的心态,可这事也不是随时都可以干的。 也来不及,人改变起来很快,只要给出了足够的诱惑,也许瞬间心思就变了。 千防万防,家贼最能防,一个组织大了人手就多,不可避免的会出现漏洞,总不能天天测试会众的状态吧,那累死洪熙官也做不到。 为了保证自己的耳目聪明和手脚灵便,韦小宝需要帮手,光光茅十八一个还不够,等双儿和沐剑屏进京,韦小宝还打算让她们俩帮着自己奔走。 这几人面生,谁也不知道来路,如此就可以不动用天地会的关系网,却能将触手伸出去。 走过路过必会留下痕迹,防备别人侦知自己密秘的办法是单线操作。 越少的外扩就越少线索,这样可以防着康熙、海大富或假太后之流从自己周边接触人物里顺藤摸瓜。 这样万一泄露了也拎不起什么来,到了他们身上线索就断开了。 韦小宝和洪熙官之间无人可知的心灵感应可以发挥最大的作用,这一次一定可以将几大势力全都坑进去。 先挑起他们的乱斗,等他们没气了,自己和洪熙官在外面填土,一把过全埋了。 催眠钱老本很简单,迷魂药和银针一出,半刻钟不到就搞定,也不复杂,韦小宝并不打算发展钱老本成为自己的下线,只要他帮茅十八做个掩护就好。 钱老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仅仅只是照着往常向宫里送猪肉就行,但他会因为茅十八老实肯干而特别欣赏,进而让茅十八帮着跑腿。 如此韦小宝跟宫外的消息通道就搭了起来,别人也只当韦小宝为了搂钱而已。 还是让管事太监送钱老本和茅十八出去,收受贿赂也不能面对面拿钱啊,他顺手跑一趟,也保证了茅十八出宫的安全。 茅十八怀里的那卷画是一定不能曝光的。 事情办法很顺利,当管事太监拿回一个涂着火漆的信封时,韦小宝知道茅十八已经将“货物”安全送达了。 毕竟鳌拜府上也是需要吃肉的,就让钱老本打着找关系谈生意的幌子带着茅十八上门就行。 至于银票打哪来的问题,羊毛出在羊身上,卖猪肉总归要比卖鸡蛋挣钱吧,一个鸡蛋都十两银子了,拿着杀猪刀不宰客那就是犯笨。 打开信封,里面是六张一千两的银票,韦小宝抽出了两张,塞进管事太监怀里,还拍了拍:“好事成双,二一添作五,弟兄们为皇上办差也挺辛苦,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点兵不嫌多(上) 给鳌拜栽赃算是成了,接下来得让各旗的旗主尤其是济尔哈朗知道鳌拜那里有苏荃的线索。 如此济尔哈朗一定会跳起来,拼了命地给鳌拜和豪格制造麻烦。 豪格和鳌拜的结盟太过强大,得帮着削减一些,康熙想干掉鳌拜,韦小宝正好可以夹带点私货。 这个不难办,韦小宝当天晚上就将从假太后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了海大富。 假太后也只说了不能告诉康熙,没说不能让海大富知道。 其实假太后就是想通过韦小宝的嘴给海大富传消息,她现在首尾难顾,希望海大富消停点。 海公公吃过的盐不少,韦小宝一说他就知道了个中意味,用沙哑到几不可闻的声音一字一字地往外迸:“先帝未去……皇后易人……嘿嘿……有内奸。” 说完海大富还眼神灼灼地看向韦小宝,将小流氓吓了一跳,连忙推辞:“公公,我这个小身板可支不起那么大的事。” 海大富仅凭假太后知道的内幕就推算出了这么多东西,他还不像韦小宝一样开了“剧情天眼”,这样老辣的算盘,确实能令人后背生汗。 韦小宝不但马上推托了,还比划了一下小指头,只露出指甲盖。 可海大富却悠悠然笑,又开始磨舌头:“已经在其中……跑不掉……皇上没问题……不管太后……只要皇上亲政……咱家当不知道。” 哎哟喂,听海大富这么磨牙可把韦小宝累坏了,要不是他阅读理解的能力特别强,还真没办法把海大富的意思还原出来。 韦小宝只得玩填字游戏,重新组织语言:“公公的意思是让小的给太后传话,只要她支持皇上,公公就当没这通事?” 总算是翻译出来了,比译电报稿还麻烦,不过海大富很满意,一把拉住韦小宝:“小桂子……快些认字……咱家不成了。” 海大富的嗓子是彻底不能要了,只要说话一急就会咳嗽,只能慢动作。 韦小宝一脸便秘的样子:“公公,能不能先学功夫,我说的不是学秘藉,而是能动手的功夫。” 海大富有些失望,随后又点了点头,他顺手就擒住了韦小宝的手腕开始把脉,然后海大富脸上的表情就生动了。 一半是惊喜,另一半是怒气,扣着韦小宝的手腕直接运起了劲,连喘气也顾不上了,急切地逼问。 “说,你练的什么功夫?” 可韦小宝还是一脸蒙:“就是公公您教的阴阳磨和龙爪手啊!” 海大富气急,又咳了起来,喉咙里像是装个了大风箱,霍霍作响。 韦小宝忙给他顺气:“公公,您慢些,身体要紧。” 被提醒了,海大富也定下了心神,细一察究,发现韦小宝的内劲还真是阴阳磨的内劲,一阴一阳在经络里衔尾追逐,像足了磨盘一样运转。 阴阳磨的道理就在于此,阴性的内劲是毒素刺激肌体产生,在经脉里快速地流转,带着一股寒洌的气息。 每流转一圈小周天,阴性的真气就膨胀一丝,那是吸纳化解体内毒素带来的增益。 而阳性的内劲倒显得有些懒洋洋,不紧不慢地缓缓滋润受阴性内劲冲刷而变得沉寂的经脉。 人体有应激反应,吸收进去的药力会刺激真气的生发,当药力正好处在一个平衡点时,哪怕是生物碱毒素也不致命。 可由此而生成的真气还是会对经脉造成伤害,此时阳性内劲就有了修复活跃经脉的作用。 阳气也是应激而内生,阴气过后,体内就自生一股与之相抗的真气。 然后两股真气并不会抵消,而是被阴阳磨的功法引导着,一前一后在经脉路径游走。 两种真气经过了周天经脉的改变,都会失去锐利的特性变得温和,最后在丹田处交缠在一起,像个磨盘一样不断地转动,达成一个动态的平衡。 如此循环往复消涨回转,经脉就会被磨炼得十分强壮,相当于一个经脉版的金刚不坏体。 但这个平衡点很难掌握,一不小心便会阴阳失衡带来伤害。 可韦小宝现在不但阳气强横,连带着阴气流转的速度也远超海大富的预计,已经有了登堂入室之感。 海大富当年可是费了近一年的功夫才有这等功力,现在韦小宝才练了几天就达成了,也难怪海大富失态。 他也顾不上咳嗽气喘了,还是以急促的语调盘问:“怎么回事,你的气劲为何突然间壮大了如此之多?” 韦小宝一点都不隐瞒:“建宁公主今天赐给奴才一瓶补药,小的却之不恭只得服用,当时浑身燥热得不行,没办法,小的只好吞食练功用的药材顶过去,那样就不热了,只是吃得多了些。” 说到这里韦小宝都些闪烁其词了,海大富当然听得出来,他马上追问:“吃了多少?” 海大富的言语里带着不容辩驳的金石之音,让韦小宝都忍不住抖了抖耳朵,但他不敢懈怠,马上回复:“就十天……不,二十天的量。” 海大富被吓着了,似是质疑,又似是求证:“二十天……真的是二十天?还是二十份?” 然后海大富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手都颤了一下,服食二十份毒药,韦小宝现在还活蹦乱跳的,真是个奇迹。 韦小宝还是给了海大富一个准信:“是二十份,都是从公公这里拿的,药箱里的药快没了。” 练功用的药其实每一份够七天使用,服食之后代谢完需要七天,还得是阴阳磨入了门能吸收这些药力。 海大富之前没有告诉韦小宝是他认为还不到时候,没想到韦小宝的进度一下子跑没影了。 建宁公主到底给韦小宝吃了什么哟。 海大富一点都不顾惜自己的病体,而是再度盘问:“说,公主到底给你吃了什么?” 这可是一个巨大的发现,处理好了,没准可以解决海大富积累的内伤。 韦小宝可不会告诉海大富春药可以用来练功,那等于帮海大富找到了解药,他才没那么好心。 于是他瑟瑟地答道:“是枸杞丹,据说是回部进献的。” 点兵不嫌多(中) 他已经跟建宁统一好了口径,就说是吃了上好的枸杞丹,反正那玩意儿对于女子来说是滋阴佳品。 韦小宝猜到“吴刚泪”就是从假太后那里弄来了,建宁后来也认下了。 这种药十分有可能是苏荃练功所用,因为她修习的是密宗的大欢喜法。 韦小宝知道功力大进瞒不过海大富,早早地有了计较,只要将锅推到假太后这里,路头就断了。 有假太后挡着,海大富也不可能去逼问建宁,韦小宝这么一扯,海大富十有八九会中招。 别看都是补药,一滋阴一壮阳,可海大富真要去吃枸杞丹,他的病情还会再加深一些。 听到是枸杞丹,海大富也信了几分,因为它确实是补药。 韦小宝算是误打误撞说中了密宗大欢喜法炉鼎的秘密,它跟阴阳磨还有些相似,只不过是一阴一阳分开练,然后靠着阴阳交泰一次过中和所有的真气。 但炉鼎的法门跟阴阳磨相比是倒了过来,以阳气开泰为主,阴气滋润辅助,阴气的量和活跃度远低于阳气,所以炉鼎的大部分真气在交泰时是个逆向灌顶的过程,阴气被阳气吸走。 等于是用异体练功的办法来做两份积累,然后融合,避开了锁玉关和斩赤龙的瓶颈,让习练者省了很多事,也节省了时间。 而且大欢喜法也不是利用毒素来刺激经脉,女子主要靠补药来积累真气。 海大富也是这么分析的,他知道密宗大欢喜法门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些看不上,从功法上来说大欢喜法太糙,比之阴阳磨差远了,修炼的门槛也高,效果还不见得比阴阳磨更好。 可海大富不想告诉韦小宝这些,他怕韦小宝知道后将路子走歪了,那他的身后事就没了托付。 于是海大富缓了几口气,清了清嗓子:“小桂子……以后不要……乱吃东西……会要命的。” 得,又开始磨舌头了,韦小宝一下子就逆推了出来,海大富知道了他想让海大富知道的秘密,而海大富也隐瞒了韦小宝想隐瞒的细节。 效果很好,他在骗海大富,海大富也在骗他,半斤八两,谁也别怨谁。 而且负负就得了正,韦小宝和海大富都达到了目的,海大富必然会推动各旗的会盟给鳌拜和豪格树敌。 鳌拜已经很强大了,如果再加上一个无敌天下的豪格,这个仗就没法打,必须削弱两人的同盟。 心满意足,接下来的时间就不需要费劲说话,海大富让韦小宝演练一遍北少林版的龙爪手,并一点一点地帮韦小宝纠正发力运劲的偏差。 而韦小宝则承包了宵夜,谁让他现在有了真气呢,海大富不愿意动手了,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还了得? 像现在这样背起手来舒舒坦坦的等现成多香,一碗爽滑香嫩的猪手土豆粉,稀里呼噜地吸进嘴里,满口猪油花,一直润到肚子里去。 海大富吃土豆吃上了瘾,幸亏康熙在皇宫里大量的培植,不然会被他吃绝种。 他的声带也因此越发的糟糕,每每说话吐音就带着剧烈的疼痛。 可海大富不知道,他也只以为是顽症所致,拖到了现在终于山倒石崩了。 再加上韦小宝武功大进让海大富看到了更多希望,所以他加紧了对韦小宝的培养。 可韦小宝还是那个被惫赖样,饲候完海大富宵夜就提出得去建宁那听差。 今晚要是不把建宁哄好了天都会翻,刚刚由少女变成了少妇,是个女子都会粘人,更何况建宁这种人来疯型选手。 海大富其实是不爽的,但也只能忍了,虽然是假太后生的,可毕竟是顺治的种,在海大富看来建宁还是主子。 他只当是建宁的顽劣,丝毫没有察觉出韦小宝跟建宁的关系已经对调。 韦小宝又一次用上了藏阳法,海大富也没看破。 不过去建宁那之前韦小宝还是去面见了太后,通传了海大富的口信。 假太后不置一词,只说了声“哀家知道了”就打发走了韦小宝。 他也不稀得苏荃的看重,还恨不得离她远些,已经确认苏荃的功法对他有害,还往前凑那是找屎。 已经练了阴阳磨,韦小宝不打算废弃,这种功夫既省力又能帮上大忙,正适合他这样的大忙人。 虽然思维还是以魏溯难的思维为主体,但韦小宝不可避免地还是保留了小混混的习气,能躺着就绝不蹲着、站着,得讲究效率不是。 不过韦小宝也没打算放过苏荃,绝对不能让这个活体“人参果”落到豪格或者鳌拜手上。 关于苏荃的去处他已经有了想法,苏荃已经将密宗大欢喜法练成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到时让洪熙官来接锅。 如此既可以让洪熙官突破锁玉关的武功瓶颈,又将满清权贵们养肥了的“猪”吃掉,还能策反她,在满清的腹心之地中间开花,一举数得。 假太后还不知道韦小宝怎么腹诽她的呢,她还在为建宁头痛,今天建宁又从她这里顺走了几瓶“吴刚泪”。 建宁才不管那么多,知道“吴刚泪”对情郎有用,那还不赶紧下手。 这玩意挺宝贵的,提炼不易,毛东珠的这个女儿,还真的是惯坏了。 但苏荃刚刚给神龙岛发了消息,毛东珠也回来不了那么快,所以韦小宝跟她打交道时,苏荃都神不守舍。 苏荃也没想到,她早就被韦小宝论斤约好价钱了。 算计好买卖的韦小宝心情极好,康熙和太后都给了令谕,一路畅通无阻。 但还是能区别出来,偷偷摸摸前来跟拿着令牌所经过的明暗关卡天差地别。 还好把茅十八给拦住了,不然他贸贸然闯进来,连块完整的肉都剩不下。 没有单独怼上千人精锐士卒的能力,想硬闯皇宫,下场跟归辛树一家原来的际遇不会差多大。 这又给了韦小宝一个启示,如果在谋算鳌拜时能将宫卫捎带上,那才过瘾,不管最终哪方胜出,满清的核心力量都会大大地折损。 可这个事情不容易做到。 韦小宝心里藏着事,注意力就下降了,他刚一进建宁地寝宫就被人从身后用利器抵住了,还有一个作妖的声音。 “鬼鬼祟祟地摸进公主的寝宫想干什么?” 点兵不嫌多(下) 干什么?当然是为所欲为了,叫破喉咙都没有人来救的那种。 宫女太监都让建宁给打发了,韦小宝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一闪身让开了抵在背后的利器,身形一伏就将建宁抄了起来,这是个标准的公主抱。 建宁“啊”地大叫一声,就将手里的那把剪刀抵在了韦小宝的胸口:“以后你要是敢负我,我就用这把剪刀咔嚓了你。” 韦小宝忽然觉得身上有什么地方有点凉,可他也不管那么多了,抱着建宁就往寝宫深处闯去。 建宁还真是个福将,刚刚提醒了他用什么办法吸引宫卫对付鳌拜。 埋伏鳌拜时康熙不想让事情闹大,肯定是想着就在养心殿把鳌拜解决了,这样能保住他的体面。 可韦小宝不这么想,他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整个皇宫都鸣金传警。 可这跟建宁有什么关系? 建宁刚刚说的那句“鬼鬼祟祟摸进来”提醒了韦小宝,到时可以将假太后引到养心殿去,让她跟鳌拜撞个正着。 从刚刚的岗哨分布韦小宝可以推算出来,太后的走动一定会引着宫卫的移岗,如果到时有些什么响动让宫卫警觉了,那不是很爽么。 可以利用留给密宗药方的“后门”,用迷魂香让鳌拜发狂,到时太后衣衫不整,鳌拜在后头紧追不舍,那画面够狂放的,美得令人沉醉啊。 如此破坏皇中规矩的事情一定会引起宫卫的反弹。 真发生这样的事,整个满清的脸全都丢尽了,各方也无法再留手,一定会拼个你死我活。 打出真火来,整个京城都闻声而动,八旗所有的旗卫都整装出营,如此定能让双方冲碰撞出足够大的火花。 韦小宝现在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地将相关的力量都拉扯进这个旋涡里来,韩信点多,多多益善。 进来的人越多,斗得就越狠,反正死的不是鳌拜的人就是康熙的人,都是满清贵族自己的内斗,死得越多越开心。 韦小宝是开心了,洪熙官又遭了罪,还好这一次他跟朱红枚分开了,顶多是在树林里喂一夜蚊子。 反正有着金体不坏体,蚊子一黏身就被震死了,也为难不了洪熙官。 可思想关难过哟,韦小宝想的什么洪熙官都知道,所以他找借口支开朱红枚时心下惴惴不安,有负罪感。 但这事又不得不做,苏荃练的是阴性的真气,如果自己不截胡,就资敌了。 一旦给鳌拜或者豪格破解了其中的奥妙,那么这两人真的就难以制服,已经很厉害了,再翻倍当世真的没有敌手。 假若鳌拜夺走了苏荃,他还能堵上洪熙官费尽心思才开的“后门”。 任何事物都有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一旦真气的量足够大,所谓的缺点也就不再是缺点。 对于豪格也一样,他练的是武当的内功,当真气的量足够大,质量获得提升时,功法的缺陷就会被真气给抹平。 这可是洪熙官和朱红枚苦苦追求的真气质变,利用一个炉鼎轻易就达成了,哪方获得,哪方就一举反超对手。 也没有办法让韦小宝来背这个锅,韦小宝已经练成了阴阳磨,无法接受阴性的真气,不能重复剧情,否则韦小宝就得改名韦不保,小命不保。 也只有洪熙官出马才没能消除隐患,他的真气是阳性的。 可这样一来就得瞒过朱红枚,不然这个醋缸子一定会打翻的,酸都能酸死人。 还不是最为难的一点,除此之外洪熙官还得给韦小宝送女人,因为解决锁玉关的问题必须依赖于韦小宝的进境。 只有韦小宝突破了锁玉关的生理平衡点,洪熙官才能克服锁玉关这个难题。 他也只能自我安慰,双儿和沐剑屏注定是韦小宝的女人,现在他对韦小宝进行了改造,只会让双儿和沐剑屏以后过得更好,没那么多遗憾。 洪熙官其实对朱红枚做了些隐瞒,他并不需要泄掉自己的真气,用大欢喜法时炉鼎的阴性真气会将他的阳性真气中和掉。 那样说只是基于没有苏荃的情况下,朱红枚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她不知道洪熙官跟韦小宝是一体的。 大欢喜法并不是让真气消失,而是让真气变得平和,不再冲击经脉。 冬修水利确实能通过导流来解决,但也有一种极端的状况,水库里的存水全都结冰也对大坝没了威胁。 当真气的质量提高到一定的程度,不调用时它会变得凝滞失去流动性,这便是所谓的金丹法。 道理就是一直提高真气的浓度,学过物理和化学的人都知道,当液体的浓度足够大时它的流动性就会减弱,直至变成固态。 从陈长兴那里听来的金丹法,不知不觉间就出现在了魏溯难面前。 好险!最先知道此法的严晶心没有反应过来,不然事就大了。 只能将朱红枚支开,如此韦小宝和洪熙官才能便宜行事。 魏溯难猜测现在还不是结丹的时候,真气纯度的提炼应该还有一个中间节点,或许是真气变成了所谓的真元,最后才压缩成金丹。 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这样的大机缘,怎么能给豪格或者鳌拜得了去? 洪熙官只能尽量了开解自己,一切都是为了情节需要,一切都是为了反清复明。 魏溯难虽然是个现代人,却更能体会满清的倒行逆施对中原文明的戕害,没有这一波大倒退,何至于被踩数百年。 虽然现实无法改变,可现在不是在梦境里嘛,将满清干倒一次,消解胸中不平,念头通达谁不想要。 要么不做,要么做尽,索性来一发大的,把能拉进来的都拉进来,让这个旋涡将所有的不利因素尽量消弥掉。 也不知道是被蚊子吵烦了还是洪熙官为了转移心中的愧疚对豪格充满怨念,反正这一夜远在神龙岛的洪安通一整宿都没睡好,整晚打喷嚏。 次日,洪熙官踏入天地会京城分舵的院子,连洗把脸都没来得及,他先下了命令:“给东瀛行营发报,重光、镇远、神威三艇前出对马海峡进入黄海,给我将辽东蛇岛轰平。” 擒贼先擒王(上) 天地会众人吓了一跳,总舵主这是怎么了,杀气冲天的样。 不过他们执行命令倒是坚决得很,他们比洪熙官更恨凶残的满清贵族。 洪熙官还是外来的思维,他们是土着,施加上中原百姓身上的苦难,每一点他们都亲身经受。 这一次洪熙官没打算让天地会卷进去,他只希望韦小宝等少数的人起牵引的作用,天地会可以坐山观虎斗。 但不卷进去不等于什么事都不做,合理的地利用手里的牌可以驱虎吞狼。 炸了蛇岛,真正的目的是将洪安通赶进京城来,让豪格亲身下场。 就像是在田里用鞭炮炸田鼠洞一样,杀田鼠的不是鞭炮,再是其它洞口的套索和笼子。 现在京城里的笼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得开始赶老鼠出洞了。 江湖中武当正在与神龙岛不断地撕咬,失去了神龙岛这个安身之所,豪格是一定会进京的。 再加上现在康熙那边给鳌拜施加的压力,为了实现他坐上龙椅的愿望,豪格会亲自压阵。 他也信不过手下,神龙教这帮人从来都被豪格视做犬马,只有亲临指挥才保险。 如此就可以趁着他们集中在一处施展离间计,到时各个阵营都会自乱起来。 康熙这边洪熙官也准备了同样的手段,因为苗显有电报过来,桑结已经进京了。 洪熙官打算让密宗跳反然后再跳反,先帮鳌拜,然后反手卖了他,再反手卖了康熙。 到时八旗的联盟就会分崩离析,因为谁也不知道背后的敌手是谁,只能退而自保。 而左右这场乱战的关键就是鳌拜,他是这一战中的小王,当然要最先擒下他。 至于大王,要留着消耗牌桌上其余几家的有生力量,等大王失去了小王的臂助,就可以一举将大王给炸了。 不过在动手前,还有一个堡垒得拆掉,宫里还坐镇着一位太皇太后呢。 一直没弄清孝庄到底为什么放任皇宫里的这些事情,按说毛东珠是斗不过孝庄的,连多尔衮都玩不过她。 可神龙岛在皇宫里上下其手,孝庄一直没有反应,这不正常。 如果想一举坑掉各方,那么孝庄的举动和后手就必须考虑进去,这个任务得韦小宝来完成。 还没等韦小宝动手呢,异变又来了。 洪熙官就收到了消息,葛尔丹藏在了桑结队伍里秘密进了京。 他一进京就通过天地会的渠道联络了洪熙官。 没办法,在葛尔丹眼中,洪喜已经是他的老师,这几年密宗和准噶尔部蒸蒸日上,大部分的功劳都要拜洪熙官所赐。 密宗现在已经跨过了高原南端的障碍,正式跟南亚那边接上了火,还势如破竹,光复佛土指日可待。 准噶尔部也在草原上建起了屏藩,利用人工移栽的北部林带堵住了罗刹人的南侵。 以前到哪都砍树的准噶尔人现在变成了种树先锋,因为林带防风沙,能将他们的草场固定住,牧民们不用辛苦地远迁追逐水草,能少累点谁愿意奔命? 此外林带还起到了迟滞骑兵的作用,南下的罗刹骑兵遇到了林带中的防卫只能望而却步颓然北返。 不走,连吃的都没有,又随时面临准噶尔部的反扑,他们哪里还敢放肆。 这一切,皆拜洪熙官通过易货贸易提供给准噶尔部的火炮和相关技术所赐。 所以葛尔丹一定要听过洪熙官的意见才作出决定,因为洪熙官给他们指的路很亮堂。 倘若鳌拜知道了自己的盟友随时都有卖了他,怕不得吐血三升。 但现在鳌拜不知道,所以洪熙官跟桑结和葛尔丹在白塔寺会面时,不但了解清楚了孝庄按兵不动的原因,还把鳌拜的动向给整明白了。 孝庄不动是因为苏荃,苏荃真名是舒呼礼,本身就是喀尔喀部台吉的女儿,其实她原来就是豪格的侧福晋。 嫁过去还没圆房呢,豪格就假死脱身了,济尔哈朗瓜分到的豪格遗孀其实就是苏荃。 至于为什么苏荃能够左右孝庄的态度,那是因为孝庄出身的博尔济吉特部就是喀尔喀部,它还有另一个称号:孛尔只斤氏。 孛尔只斤氏是成吉思汗黄金汗帐的直系。 顺治的两任妻子,被废了的和后来名义上的皇后,都出身博尔济吉特部。 同样的,豪格的继福晋,也就是杀了正妻之后续娶的福晋也来自博尔济吉特部,还是孝庄的堂妹。 喀尔喀部原来就是把宝压在豪格身上的,苏荃就是为豪格准备的炉鼎。 只不过阴错阳差最终豪格没用上,于是他们亡羊补牢,又在顺治身上陆续投入了两个筹码。 不成想顺治将第一个皇后给废了,对后来的皇后也不喜欢。 孝庄因此在博尔济吉部面前难做人,两边不讨好。 可她又不敢恶了母族,孝庄作为太皇太后,除了要考虑爱新觉罗氏的传承,同样也得保住母族的地位。 她在豪格与多尔衮之争中为了能让儿子上位已经暗算了豪格一次,当豪格再次联络上喀尔喀部时,他们肯定也会下注豪格一边,因为孝庄不占理。 孝庄能坐上太皇太后的位子操弄整个清廷皇室,除了女真这边的力量,最大的倚仗是喀尔喀部。 于是苏荃就有了左右皇宫的权柄,因为太皇太后手里的人就是苏荃的人,只要不是左手砍右手,苏荃在喀尔喀部的眼里跟孝庄没什么不同。 不管是豪格抢回了皇位还是康熙坐稳了,于喀尔喀部的效果是一样的。 甚至于孝庄可能都知道自己的侄女被调包囚禁了,她却无可奈何,因为她还需要喀尔喀部来稳定局面。 女真这边的爱新觉罗氏从多尔衮开始就不可靠了。 凭心计来行事,没有根本的实力就会被手中的刀掣肘,孝庄就是这么个角色。 葛尔丹长期跟喀尔喀部争斗,当然知道对手的底细,当他说出喀尔喀部的详情时,洪熙官都不免喟叹,长期看清宫戏被戏脑了,总认为孝庄很了不得。 可再厉害的女人手里没有刀子就只能玩心眼,也就是常说的缺少绝对的实力,真就是只纸老虎。 况且鳌拜也有压制这只纸老虎的办法。 擒贼先擒王(中) 鳌拜不是爱新觉罗氏,他天然不具备登上大位的资格。 别看康熙的人马将鳌拜视为奸臣,可他在皇族的眼中反而是最安全的。 天下的兵马都握在鳌拜之手,说明别人对他放心。 多尔衮不明不白地死了,爱新觉罗氏都对孝庄有了提防之心,他们的看法是只要皇位姓爱新觉罗,怎么争都行。 喀尔喀部在皇族心中并不讨喜,他们就是常说的外戚,外戚把持朝纲,哪一代封建帝皇都不能容忍。 所以爱新觉罗氏出身的班布尔善会站鳌拜,并不是班布尔善当鳌拜的跟班,而是爱新觉罗氏站鳌拜,其实是站鳌拜身后的豪格。 只不过喀尔喀部势大,大家都不愿意打起来,所以不得不妥协。 豪格也一样站在爱新觉罗氏和博尔济吉特氏中间,这就是他不能名正言顺站出来的原因。 他是存世的最有威望的爱新觉罗氏子孙,在皇族眼中顺治是不合格的,是妥协的产物,不管是多尔衮还是豪格都比顺治好得多。 孝庄也只是利用豪格和多尔衮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没了多尔衮,爱新觉罗氏当然会选择豪格。 一旦举族八旗族议,孝庄没有说话的份,照着中原王朝的思路来理解满清就是个笑话。 女真也好,蒙古也好,什么时候族议有女人说话的份?女人是可以继承的,跟财货没有什么不同。 为了保住康熙的帝位,孝庄就必须跟鳌拜妥协,这就是鳌拜的底牌。 洪熙官在了解清楚之后顿时觉得可以利用,形势还不够乱,如果让爱新觉罗氏将水搅得再浑一些无疑会更好。 韦小宝又有新任务了,海大富的病越来越重,为了保住台柱子,康熙终于给了韦小宝机会,让他出宫一趟去康亲王府上。 实则是跟康亲王暗中联络,准备对付鳌拜。 康亲王管着宫卫呢,虽然康熙的除奸计划不包含禁卫,可至少得康亲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行。 而且拿下鳌拜之后的手尾也得康亲王经办,所以还需要提前打点。 估计康熙也不会直说,而是点到即止,靠着双方的默契来行事。 韦小宝的差事就更简单了,就是作为这个默契的标志去康亲王府上一趟。 如果康亲王收下赏赐,就说明他纳了投名状,一旦事发鳌拜赢了,他是要吃瓜落的。 真是瞌睡送枕头,韦小宝刚头痛不知从哪里下手呢,康熙就把路子给指出来了。 康亲王,代善的孙子,正红旗的旗主,根正苗红的爱新觉罗氏,想要给皇族挑事,还有比康亲王更合适的人选吗? 可还没等他出发呢,太后有召,韦小宝也只得跑一趟慈宁宫。 假太后面沉如水,直直地盯着韦小宝看了好一会才开声:“建宁说你这个奴才很知趣,皇上说你很忠直却又不迂腐,小桂子,你说说看,哀家能信任你吗?” 韦小宝不得不在肚子里鄙视苏荃,装什么老成呢,声音就不像,完全就是个年青妹子样。 可他却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太后所命,奴才万死不辞。” “那就好,你把这本书给康亲王送过去,让他好生保管,别弄丢了。” 假太后递出了一本正红镶金边的四十二章经,把韦小宝吓得汗毛倒竖。 靠,假太后这是坑他呀。 真的四十二章经已经被海大富盗走了,假太后这时拿出一本来,摆明就是假货。 还真跟书里康亲王想的那样,弄丢了干脆搞本假的算球。 要不是提前知道这一节,韦小宝怕是会被假太后坑死。 估计苏荃也怀疑是海大富下的手,但没证据,所以她拿出一本假经书来,一箭双雕。 她倒真是知机,懂得利用这个节骨眼来甩锅,正红旗的四十二章经本来就是从康亲王手里偷来的,现在送回去一本假货,康亲王百口莫辩。 同时经书经韦小宝的手送出,如果康亲王真的翻起脸来她也可以推托,还能顺道试探一下海大富。 可她想简单了,权柄是某个象征物能替代的吗? 韦小宝敢打一万个赌,宝藏并不取决于四十二章经里的藏宝图,四十二章经只是一把钥匙,拿出它代表着在满清的阵营里有了瓜分的权利。 现在假太后事急想让康亲王背锅,却正合韦小宝的意,有了这本太后御赐的假经书,说服康亲王不废吃灰之力,只需要点出这本经书的来路就行。 ****是干吃饭的吗?八大宗亲,谁来坐那个位子康亲王是有发言权的,当初商议不定,将顺治推上皇位就有代善的份。 甚至于韦小宝都怀疑康亲王丢书只是一出周瑜打黄盖式的蒋干盗书,演得鲜活一些罢了。 康亲王地位超然,对皇位没念想,估计也不想参和争斗。 可****的势力大,必然要受两边的拉拢,不管答应不答应都会变得两头为难。 所以他才故意让经书离开自己的视线:放在这,你们谁有本事谁拿走吧。 反正代善一系下来,他们家的权势只要不造反是拿不走的。 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韦小宝手上没迟疑,稳稳当当地接过了经书,还有力地回了一声:“喳!” 他分明感觉到苏荃的呼吸都由屏住猛地放开,变得粗壮了些。 在苏荃看来是把锅推出去了,当然放松,而在韦小宝看来是把机会接住了,悬着的心就落了地,就一个字,稳。 康亲王比韦小宝还稳得住,康熙的御赐他大大方方地收下了,还拉着韦小宝不让走:“桂公公难得光临,今天一定要给老哥哥一个面子,走,咱们喝两杯去。” 韦小宝却都没有却就不恭了,跟着康亲王一同进了府。 康亲王在王府花园的水阁里设了宴,好家伙,一路把韦小宝看迷瞪了。 即便是现代人的思维,进了这么个精美的大花园也让韦小宝目不暇接,亭台楼阁、奇石异花琳琅不断却无有重复,疑是走了入画中。 还有一个大大的池塘,都快赶上半个公园里的人工湖了,微风拂过,水波不兴,徐徐袅袅,还有鸳鸯和鸣。 不是人在画中游,而是住在了画里,太会享受了! 韦小宝都觉得自己变成了土老帽,游了大观园。 擒贼先擒王(下) 谁让魏溯难对人文景观不感兴趣呢,他就没去过京城游览,不像严晶心一样门清。 康亲王见了韦小宝的样子心里一动,堆起了笑脸:“桂公公喜欢这里吗?” 废话,谁不喜欢呢,搁在后世就是个园林博物馆啊,还是不可能私人拥有那种。 韦小宝油然点头,康亲王立即跟上:“小王有一处别业,有王府一半大小,精美不下于王府,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送给桂公公?” 韦小宝都侧目了,这么壕的吗? 可不等他拒绝康亲王就飚上了:“桂公公不要见外,皇上手头不宽裕,我这里却有不少祖产,我跟皇上份属兄弟,花谁的钱不是花,正好桂公公帮我花点,就当是皇上赏赐给你的咯。” 韦小宝笑眯眯地看了康亲王好几眼,这位浓眉大眼一表人才的亲王很高杆哟。 康熙赏他一笔,他反手又送出了相当的资财给康熙的手下,将来不管哪一边得势都说得过去。 虽然不免落下了口实,可也不能跟他过于计较,往韦小宝身上一推就行了。 不论谁坐上位子,都得仰仗康亲王手里的实力,所以这点小口实无关大雅,厉害,大手笔,这才是有底气的样。 没说的,韦小宝走程序,拉着康亲王斩鸡头烧黄纸。 康亲王更热切,摆下香案立下那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康亲王是康熙的族兄,从辈份上讲没有不敬,韦小宝也不吃亏。 当前用的是六十甲子的纪年法,同年同月同日死怕什么,晚上个六十年,一定将爱新觉罗氏子孙给照顾“好”。 康亲王想让康熙的心腹帮忙背锅,韦小宝也乐得送人情。 这道手续弄完,气氛就不一样了,韦小宝适时地从怀里掏出那本四十二章经递了过去,看看康亲王还稳得住不? “临出宫前太后让奴才将这本经书捎给老哥哥,太后吩咐让老哥哥看好了不要弄丢,装帧得如此精美的经书,再做出一份来可不容易。” 康亲王面无表情地接过了四十二章经,不易啊,也就是二十啷当的年纪,能做得如此老到。 可他的手却将他出卖了,康亲王的手背上青筋都爆出来了,他一定很激动。 韦小宝见状又附送了一句:“以奴才看来,这本经书装帧得如此精美,怕不是太后在松竹斋下了血本,怎么看也得花了上千两银子,老哥哥可得感念太后的盛情。” 康亲王有没有在肚子里麻麦批不知道,但韦小宝帮太后攒足了人情。 可康亲王一转脸又恢复了灿烂的笑容,他也觉得很好,这本四十二章经帮他做了决定。 “桂兄弟,你帮大哥好好想想,太后还说了什么?” 韦小宝装作认真回忆的样,然后才大喘气:“太后给奴才差事之前还问了奴才值不值得信任,说是公主和皇上都很赏识奴才,太后才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奴才办。” 得,太后的眼药算是上齐了。 但还得补上一点背景:“老哥哥,小弟其实在宫里跟的是尚膳监的海公公,也是海公公向皇上举荐的奴才。” 韦小宝说出来,就是告诉康亲王,太后对他一点信任感都没有,也撇清了关系,太后和康亲王的事情跟韦小宝一点不相干。 此外还点出了真经书已经由海大富之手到了康熙手上,不需要再玩捉放曹了。 他分析海大富之所以着急拿到正红旗的经书,就是为了套牢康亲王,所以康亲王多半知道。 康熙能不能斗赢鳌拜,康亲王太重要了,基本上可以代表大半的爱新觉罗氏的态度。 可苏荃的骚操作和韦小宝的顺水推舟让海大富的算计全都落了空。 虽然康亲王不会倒向鳌拜,可想让他在这一次角逐中为康熙出力是不可能了。 不但不出力,康亲王还会带动爱新觉罗氏的很大一部分人出手限制康熙和鳌拜的争斗。 韦小宝要的就是这个,帮鳌拜和康熙从热灶里多添些柴火,新的力量出现能让局势更加扑朔迷离,因为谁都猜不透谁的立场,就像是黑漆漆的三岔口。 不能怪韦小宝,谁让满清这帮子人将中原大地当成了他们利益的私斗场呢,为了那把椅子,他们一点也不管顾会将场子砸烂。 既然如此,韦小宝也不介意在他们打斗的场子里埋钉子,扎不死他们。 苏荃的立场韦小宝通过假经书判断出来了,她既害怕豪格将她送人,又害怕豪格将她“用了”失去地位,说到底,还是以自保为上,又兼顾博尔济吉特氏的利益。 康亲王和大部分的爱新觉罗氏的立场就是只顾种他们的“铁杆庄稼”,只要满清还能趴在中原大地上吸血就行。 鳌拜则是原本听命于豪格,但随着实力爆增渐渐有了骄纵之心。 苏荃的画像送到鳌拜府上后,鳌拜还真派人打听了,洪熙官进京后从白塔寺那里得到了消息,鳌拜问及过密宗的大欢喜法,说明他心动了。 可让他马上取而代之鳌拜又不敢,这也是鳌拜坐以待毙的原因。 而豪格呢,明明有着足够的力量,却没有足够的担当,对皇位恋栈不去,却又不肯光明正大地表明立场,只在私底下玩一些不入流的阴损勾当。 而一直没下场的孝庄既想保住自己的子孙能把持皇位,又想着能让博尔济吉特部能有超然的地位,就是个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舍不得的贪婪老太太。 把握住了这些人的心态,韦小宝才真正抓住了该“擒拿”的目标——满清贵族的私心。 洪熙官又去见了葛尔丹,开门见山:“京城这里的事情你别掺和了。” 葛尔丹愣住了,大老远的跑来,别说捞好处了,看热闹也得看啊,不然就白跑一趟了。 可洪熙官一直以来都有机杼别出,让葛尔丹养成了听完话的习惯,他耐下心来等下文。 洪熙官没卖关子,直接支使起葛尔丹来:“你去山西五台山,顺治在那里出家,想办法逼他传消息回京城求援,调走一部分人马。” 葛尔丹脸色一喜:“顺治没死?” 洪熙官点头:“活得好好的,可想这么脱身可不行,他身上流着爱新觉罗氏的血液,洗不脱。” 捉奸要拿双(上) 葛尔丹顿时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连连点头,脸上喜色都浮了出来。 顺治发出求援的消息,最先收到的不是京城,而是大同口外的蒙古部族。 洪熙官猜测顺治躲到五台山出家应该也考虑了这一点,清凉寺处在蒙古和满清势力的包围中,安全有保障。 而洪熙官利用的也是这点,将博尔济吉特部引出去,由准噶尔部伏击他们,然后趁虚而入,可以向喀尔喀部腹地推进。 这一波操作得好,喀尔喀部得好好地喝一壶,准噶尔部又能扩张地盘了。 既然博尔济吉特部给孝庄、康熙、豪格撑腰,那么打击它就能挖空清廷的脚跟,让他们虚浮些。 等毛东珠回到京城,顺治出事她不能不管,康熙呢?孝庄呢,如此就将他们的精力牵扯走了。 别看顺治已经无法左右朝局,但他仍然是一枚很重要的棋子,至少能影响到一些满清贵族的立场。 一旦顺治假死脱身的消息传扬出来,这边都快打出狗脑子了,然后外面突然多了一个有资格入场啊,嘿嘿,乱成一锅粥。 如果顺治被人控制住了,外围的人就有了入场的资格,这才是令康熙和豪格头大的隐患。 甚至于豪格都会比康熙更怕顺治的出现,老子不会分薄儿子的势力,但弟弟能影响哥哥的地位,至不济也能摊薄豪格一系的力量。 只用顺治这一枚弃子就能起到釜底抽薪的效果,这么大的便宜哪占去? 也不能好处都让准噶尔部占了,洪熙官还有分派:“你们准噶尔部要做好准备前出西北向罗刹人施压,将他们逼往东北,这一次我会援助你们部分开销,通过贸易来结算。” 给了葛尔丹吃肉,同时也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把罗刹人挤到满清头上去。 老巢被抄,又能将满清的力量抽走,再加上三藩的不安稳,洪熙官的谋划接近于成熟,只等他们大打出手,到时就可以引兵回中原摘瓜。 这是大方向,还有小细节得解决,等康熙对鳌拜动手时,如何能将假太后引来并惊动宫卫呢,这个问题可让韦小宝伤脑筋。 他有许多设想,比如下药,又比如催眠,可让假太后、鳌拜中招不易,还得好好谋划。 好在韦小宝有了帮康熙筹备的便利,可以夹带些私货,可具体的思路还是不够清晰,也没有足够的把握。 时间就这么像便秘一样一节节地过去了,双儿和沐剑屏终于进了京。 这一日,韦小宝借口设计鳌拜要采办物品,向康熙请了令出宫,他得去跟洪熙官接个头。 顺便借卖东西的时间完成双儿与沐剑屏的交接,韦小宝打算带着她们混进皇宫假扮成宫女,这样他就多两个帮手。 相准的目标当然是建宁,这个莽货公主也分不清她的手下谁是谁,不怕露馅。 韦小宝的借口很好,他要的迷烟宫里也没有,多隆说用毒酒,可鳌拜根本就不怕那玩意,倒是茶还有些用。 韦小宝想到了黄观音,结合在建宁那里被下药的经验,他考虑能不能将十香软筋散混进茶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鳌拜中招。 小苏打嘛,都不用说出来,制造二氧化碳对旁人也没有威胁,只有鳌拜受影响。 只需要一些柠檬酸就行了,到时鳌拜的真气被削弱,再加码一重能让人亢奋的迷药,不怕鳌拜不中招。 可是韦小宝跟双儿和沐剑屏的见面不太好,这两个鬼灵精的丫头可不是想像中那么好骗,尤其是沐剑屏,一见着韦小宝就撇嘴巴:“师父说师兄很不可靠,看长相确实是坏胚子。” 那扑闪的大眼睛,仿佛一下子将韦小宝看穿了。 韦小宝看向洪熙官,后者无奈地摇头,意思很明白,不是他。 肯定不是洪熙官,两人都共享思维的,要是洪熙官的话韦小宝早知道了,那就是朱红枚埋下的钉子。 解铃还需系铃人,朱红枚不在这,韦小宝只能找洪熙官:“师父,我们出去聊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洪熙官走出了客厅,跑到天井外面去。 韦小宝是故作姿态,他跟洪熙官哪里用聊,心意相通明白得很,他是做给双儿看的。 沐剑屏不是好的突破口,双儿的性格好,从她那里下手最方便。 但他也趁机跟洪熙官抱怨了:“师娘这么搞,摆明了在坏事啊。” 洪熙官脸上露出一股无奈,两人是心意相通,性格却不一样,洪熙官有一种随波逐流的解脱感,韦小宝也知道。 “师父你总得用你的身份影响一下双儿的想法吧,不然我狗咬王八没处下嘴啊。” 洪熙官有些羞赧:“做出那些事的时候你也没迟疑,自求多福自己搞定。” 韦小宝吐了吐舌头:“我搞定不就是你搞定吗?” 洪熙官再次无奈,只得背锅,他转身又走进了客厅。 其实他们出去后沐剑屏和双儿也咬上了耳朵,沐剑屏是给双儿打预防针:“等下不管小师兄说什么你都当成没听到,这是师父临别前吩咐我的,我看这个师兄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副牙尖嘴利的痞子样。” 双儿则有一些犹豫,尽量地压低了声音:“不好吧,人不可貌相,师兄为了反清复明的大业藏身大内,可以很危险的,能有这等行径必定是奇男子,不能将人看歪了。” 沐剑屏见没法说服双儿,一跺脚:“不管了,你看着办吧,反正我是说服不了你,以后师父问起来我就照直了说。” 她们是不知道,她们的对话被洪熙官和韦小宝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里。 没办法,时间太紧了,朱红枚也仅仅是帮沐剑屏和双儿打好了内功的基础,像云龙百变这些还没来得及教呢。 她是让洪熙官在京城时帮忙的,结果洪熙官现在帮上倒忙了。 见到洪熙官进来沐剑屏和双儿都收住了嘴,洪熙官干咳了两声才以平和的口吻跟两位美少女打商量。 “宫里缺人手,你们的小师兄希望有人帮忙,要不要去你们自己拿主意。” 话声落,韦小宝那把尖细嗓单马上跟着来了:“慢着,皇宫也不是你们想去就能去的。” 捉奸要拿双(中) 对付这两个好奇心旺盛的少女韦小宝有的是招数,从她们的对话韦小宝听出来了,其实沐剑屏的难搞是朱红枚教下的,压根就不是她自己的心思。 不然沐剑屏也不会只做做样子,双儿都没有用力反抗她就罢手了。 而且当韦小宝喊出那句后,明显的,沐剑屏的心跳一顿,说明她其实也很想去皇宫里见见世面。 内心里她比双儿还踊跃,碍于朱红枚的吩咐她也只扮老成,当韦小宝断掉了她的念想之后,沐剑屏马上有了反应。 她抑制不住了,还嘟起了嘴:“师兄,你也太过份了,人家愿意去帮忙你还要拿乔,惹急了我就不去了。” 完了,洪熙官想蒙眼睛,没法看,这就是个样子货,一句话就被韦小宝给拿住了。 韦小宝这回却义正言直:“我真没拿乔,首先皇宫就不容易进,我没有办法直接带你们进去,你们还得藏身在两头猪的肚子里混进去。” 听韦小宝这么一说,沐剑屏马上打起了哆嗦,藏进臭肥猪的肚子?哎喏,不要太恶心。 就连勤恳贤淑的双儿也变了脸色,谁愿意去碰这些脏不啦叽的东西,除非是没办法,不然元气少女还是喜欢美美哒。 韦小宝却又雪上加霜:“而且皇宫里禁卫森严,一举一动都有人偷偷地盯着,绝对不可能像你们想的那样来无影去无踪,在皇宫里高飞低走马上会变成靶子,进去是为了完成任务,九死一生,如果不加注意,那就是十死无生。” 沐剑屏被韦小宝吓得小脸都颤,可双儿的目光中却显出一丝坚毅。 事不过三,韦小宝的指标还没用完呢,他举起了三个手指头,就像指天立誓一样。 说出来的还真是誓言:“执行任务的风险很大,要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没有足够强的毅力不能去,我准备好了毒药,平时要含在嘴里,一旦失手就要第一时间咬破让自己毒发身亡,这是最好的死法,可以不牵连伙伴,也少受一些罪。” 沐剑屏已经被吓退了两步,可双儿却站了出来,她向韦小宝拱手行礼,一脸肃穆:“双儿本是将死之身,要不是师父搭救双儿早就不在人世了,现在有一个拯救天下的机会,双儿愿往,虽死无悔。” 说完她还伸出了手掌,向韦小宝讨要毒药。 哪有什么毒药,搓成了药丸的枸杞丹就有一些,韦小宝说下了话,也不能打自己的脸,索性掏出一小瓶枸杞丹递给双儿。 双儿接过了药瓶一点都不带犹豫,倒出了一颗就拍进了嘴里,连沐剑屏阻止她都来不及。 “不要……啊,双儿,你真含啦,那会要命的。” 沐剑屏恨恨地瞪向韦小宝,后者却丝毫不露怯,还伸出了舌头,他嘴里也含了一颗,却不是枸杞丹,而是刚才在大街上随手买的八宝丹,润舌生津,消渴佳品。 可沐剑屏不知道啊,这时她为难了,她看了看双儿,又看了看韦小宝,一发狠,也从双儿手里抢过了那个药瓶,往嘴里放了一颗。 好奇宝宝就是辣么倔强,魏溯难在向他请教学习的小师妹身上见多了,还能有别的什么样? 只是沐剑屏含了一颗就惊喜中带着忧惧:“酸甜的?是不是我不小心咬破了药效出来了?” 她的眼里都快流泪了。 可不能让元气美少女掉金豆,韦小宝赶紧开解:“这只是一个试探,我想知道你们有没有慷慨赴死的决心,但我说的一点都不夸张,潜进皇宫里执行任务真就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沐剑屏不依了,小拳拳密密地往韦小宝胸口上擂,也好,养眼美少女按摩,舒坦。 就连双儿见了大萌眼也眯成了弯月亮,他们因陌生而带来的隔阂,就这么被韦小宝三言两招给消弥掉了。 跟她们约定好茅十八来接应的时间,韦小宝就出了福建茶庄,要准备的东西洪熙官早就给他准备好了,既是个由头,也是道具,还能打掩护。 当一个大内阿发还确实是挺爽的,美人相伴,勾心斗角,用智用力,人生都精彩起来。 刚才给双儿和沐剑屏假毒药让韦小宝想到了如何设计假太后——掉包计。 这几天建宁总是帮韦小宝偷药,其实苏荃也知道了,却也没有制止,而是跟建宁玩起了捉迷藏。 建宁没那么容易得手了也动起了歪脑子,她也不整瓶扛了,而是偷偷地带着瓶子去换,估计苏荃喝到了掺了水的假药怕是会哭笑不得。 也不全假,建宁就是偷了一半留下一半,稀释了而已。 苏荃为什么不制止建宁呢,她又不是毛东珠,这一点韦小宝分析了一下,觉得苏荃恐怕也没有那么讨厌建宁,一来可能是毛东珠的拜托,二来可能苏荃在建宁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不想破坏这个少女的青春。 这点小细节让韦小宝对苏荃有了新的看法,这人还能抢救一下。 不过抢救的大夫要换成洪熙官才行,顺手苏荃的后半生就让洪熙官一手包圆了。 韦小宝也在这个细节里看到了机会,如果在建宁带去的小瓶子里加些料,那么苏荃就会误服。 可以用组方的办法,单纯只服用了一部分不生效,当两种药效掺和到一起时就会发生变化。 理论上可行,只要在算计鳌拜的迷香里加一味东西就好。 不过操作起来还得离开梦境找严晶心商量一下,魏溯难对这个还是不够精,得让严晶心来把把关。 韦小宝想得挺美,他不知道,在他设计捉鳌拜和假太后想捉他们的黄脚鸡时,别人也准备来捉他的奸,还打算捉现行。 魏溯难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今天是周末,却不用赶高铁去严晶心那报到。 昨天他已经向严晶心上交了一份新的配方,就是阴阳磨的毒药,严晶心当时高兴得都快要跳出手机屏幕来么么他了。 有了新配方严晶心就得抓紧时间做实验,哪里还有空管魏溯难呢,他得以请假,就以帮郭主任打下手的名义。 也没说慌,他还真混到了机会,郭主任说今天带他去实验室见见世面。 多么美好的一天啊,诸事顺遂,宜捋起袖子加油干! 捉奸要拿双(下) 想得美!严晶心高兴极了,乐极生悲,等劲头一过她突然就回了神,韦小宝的东西怎么到了洪熙官的手里? 严晶的怀疑是有根据的,魏溯难的动机不对。 哪怕洪熙官跟韦小宝关系再好,也不可能一见面就盘问徒弟练武的细节,况且阴阳磨还不在情节里。 韦小宝也没这个时间事无巨细都跟洪熙官说得那么清,可魏溯难现在连练功的药方都拿到了。 怎么想都是洪熙官主动向韦小宝索要的,如此处心积虑向自己献殷勤,魏溯难想干什么或者干了什么? 越想越不明白,又没有办法证实,朱红枚陪着庄三少奶回吕宋了,还在半道上呢,严晶心不淡定了。 是实验重要呢还是男票重要呢?别问,女人有几个理智一点的?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这不是女子的标准配置吗? 严晶心掏出手机就订了一张高铁票,魏溯难不来她还不能去科大吗?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翻越大山去。 搞个突然袭击,明察暗访,别让老娘抓到马脚,不然……严晶心不觉间握起了拳,她的心乱了。 一路上感觉复兴号都随着她的心情上下颠簸着,高铁的设计施工人员真的挺冤,如此高的技术标准都载不稳一颗少女心啊。 出站打上专车直扑科大,下车伊始,严晶心既没去魏溯难的宿舍,也没直接到实验室门口堵人。 她先去了科大的体育馆,武协在这申请了一个“据点”,每逢周末会员们都在此交流切磋“武艺”。 严晶心在科大也是有众多小弟和眼线的。 虽然魏溯难接过了武术协会的会长一职,可他基本上放养,一心只想着搞课题做实验,都是几个师兄副会长在管事。 武协的老鸟们可没忘了“太上”会长的存在,那可是一段传奇。 严晶心不是科大的学生,却是武协这帮人心目中的科大“媳妇”,“太上”会长不但让他们有了参与课题的机会,还有一副让这帮武术爱好者折服的好身手。 最关键是严晶心的武学不是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而是一些浅显易懂、很符合理工男口味的公式化道理。 所以武协众人成了科大里为数不多的“叛徒”,典型的严党。 找自家党羽就能避开萧党的耳目,最近严晶心收到了不少风声,萧拟紫在积极活动,很是网罗了几个帮手,蠢蠢欲动。 萧党有地利之便,又有上层和同学间的人和,对严党产生了很大的威胁,要不是武协里的严党立场坚定,说不准就被策反了。 谁让萧拟紫不能打呢,在这帮热血武魂心中什么美女都是假,一拳击出,有拳风的那个才飒。 英姿飒爽的严晶心莅临指导,让这帮闷骚男中二之魂沸腾了,严晶心花了半小时指点了几招真觉训练法和劲力练习的窍门,才平伏了群情。 过瘾啊,原来转着笔还是武术绝学来的,原来扔一把扑克牌也真能练出身手,原来听声辩位就是就是练习反应能力啊,懂了! 他们心满意足了,也注意到严晶心心不在焉的样,从严晶心的表情看出来了,小姐头有心事,多半就落在了名头会长身上。 众人也不含糊,纷纷拍胸脯,心心有什么吩咐,包在师兄们身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严晶心总算是定下心来,有群英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于是严晶心压低了声腔,细声细气地跟众师兄们分说,如此这般…… 魏溯难跟着郭主任忙了一个上午,眼花缭乱,在一组透镜阵和光子发生器组成的“大阵”里差点迷了路,原来光量子计算机实物是这么一回事,以前光看报导知道大概的原理,真看到了实物,感触还不一样。 做为实验助手,主要的工作是校验分路分析是不是正确,也顺带帮郭主任记录实验步骤的微调,这对魏溯难来说不是个难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有木有? 他的思维还发散出去了,这样的光路拓朴,跟阵法很象耶,能不能从武术的战阵那里获得一些思路? 武术的战阵也是以意气推动,意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就是量子化的粒子流吗? 不过魏溯难忍住了,没有当场说出来,他决定把这一节搞清楚,从理论上建立起完善的数学模型再提交,到时怕又能让郭主任吃“鸡蛋”——嘴巴张大到可以一口一个鸡蛋的程度。 想到鸡蛋魏溯难觉得肚子都咕咕叫了,今天干了不少体力活,主要是调整光路时魏溯难不可能看着郭主任那瘦不啦叽的芦柴棒身材干粗活,他顶上去上手了。 每个光路节点的配件基座都是全金属的,重得一匹,放置好了还得蹲下去旋紧卡口,所以魏溯难今天在实验室里向老师们展示了一番什么叫做有力人士。 抑扬顿挫的肠鸣音郭主任也听到了,而且他也跟着了伴奏,正好一组实验准备得差不多了,可以放午饭,郭主任朝魏溯难招了招手:“走,祭五脏庙去。” 跟着郭主任离开实验室,魏溯难没让郭主任管饭,而是飞奔而出,食堂还没收窗口,快手些还能吃上口热饭。 可他的想法泡汤了,武协的几个师兄拦住了他:“小魏,今天咱们武协团建,快,烧烤滴干活,你滴,大厨滴侍候。” 魏溯难挠头:“有这回事吗?怎么不记得有人通知我?” 师兄半是讥讽半是开解:“得了吧,你这样的大忙人哪有空管这些,行了,都安排好了,你去帮上调料,心心说你可以顶个特一级大厨的,就当将功补过了。” 也行吧,魏溯难也不是特难相处的人,说起来他还对这些师兄们有所亏欠呢,到现在课题组都没展开。 不过也不冤,虽然实验是没做,可武协这帮被研究的对象学分是拿上了,这也是他们有心情搞烧烤的原因,有补贴的哟,让人出力总得给吃饱饭吧,对于严晶心的课题来说,被研究对象是个体力活,得搞训练。 魏溯难跟着师兄们兴致冲冲地走了,浑没注意到实验楼角落里萧拟紫提着个保温饭盒在那干跺脚。 都没有捉住啊,凑不成双。 血池一混沌(上) 魏溯难一行人出了学校,还没等他发出异议,左右两大金刚就夹着他上了车,后头的副会长师兄堵住退路,得,绑架劫持都用上了,这是有多么不放心啊。 一上车师兄就有交待:“小魏,不是我说你,你加入武协到现在都没整过集体活动吧。” 师兄也是一口的大茬味,跟宿舍里的老大朴植铎有一拼,这位唤作金前进,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先进分子。 金师兄算是戳中了魏溯难的短,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师兄是过来人啊,语重心长:“在科大呢,还是应该以学业为主,都是做科技工作的,不要学溜须拍马那一套,像那些什么狗屁倒灶的这会那会就少掺和点,咱们武协不一样,至少还锻炼了身体不是。” 这是话里有话啊,听话听音,魏溯难品出来了,金师兄意指他脱离群众。 可魏溯难也有难处啊,他得倒苦水:“咱们的课题还没有立项呢,我最近都为这事忙乎。” 金师兄摇头,怒其不争:“系里院里加学校,每一个课题都不是说立就立的,但我们可以一颗心两手准备嘛,把周边的条件都备好了,老师们自然就多了考量。” 这话倒是不错,课题立不立,关键就在于负责审核的人能否看到前景,而做前期准备是很重要的基础。 假设实验对象都准备妥当,课题的前景就明朗了,具体到他们的项目是要让被研究对象们体现出来。 怎么体现,训练啊,如果武协一众会员都能练出严晶心那样随手扔一沓纸又那一张不落抄回来,相信见者都会动心。 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魏溯难也有些后知后觉,他就没想着发动群众呢。 只想着以一己之力来倒转乾坤,有点犯傻了。 经金师兄这么一提醒,他倒是豁然开朗,做什么事都得有自己的基本盘,得有群众呼声,不能逞英雄。 这一点其实严晶心已经帮他打好了基础,可他忘了用,忽视了。 魏溯难坦然受教的样子让金师兄很受用,师兄还是体贴师弟的,提前开了煲:“心心过来了,咱们武协今天算是人头齐,一会气氛不能差了,怎么样,惊喜吗?” 惊到了,也不知道是车轮碾到了减速带震动还是心情震惊,魏溯难觉得屁股不安稳。 不过他转头又想开了,现实里没有什么怕严晶心抓现行的呀,最近干的亏心事有点多,都疑神疑鬼的瞎紧张。 他不知道,就在他们这辆专车后不远,有一辆的士正载着三个女生,坐在副驾上的那位美女还跟的士司机指路呢:“师傅,看到前面那辆专车了吗?bxt11,跟着它就对了。” 司机脸色一板:“行,放心吧,大叔一定帮你讨个公道回来,嘿嘿,车牌号就是别想逃夭夭,他能跑去哪!” 这也是一位喜欢给自己加戏的的士司机,萧拟紫的“帮手”们都捂嘴笑了。 萧拟紫的舍友还打趣:“阿紫,等下是一见面就撕还是笑里藏刀?” 另一个则愤愤不平:“没想到金前进这家伙竟然当了叛徒。” 萧拟紫无奈地双手合什拜了拜,这是拜托,别看热闹不嫌事大。 但她有战术:“一会你们一个上去支开金前进,一个拦住魏溯难,我单刀赴会。” 说完萧拟紫还握拳给自己打气,就是她的小拳拳没什么力道,像玉如意一般,挠痒痒锤锤背还行,没有威慑力。 沿着环湖大道专车很快就到了订好的烧烤园,现在某宝、某团搞这些配送不要太快,扫码付账就行。 这方面金师兄在行,人家里也是有矿的,不然搞什么武协,穷文富武是铁律。 一伙二十几条友已经忙乎上了,严晶心夹杂在其间,万绿丛中一点红,芳华尽出,果然,美不美全靠衬托。 就是脸上有一抹吹炭生火沾上的黑痕,却给那张吹弹可破的俏脸添上了好些生气,越发的让人亲近却惊心动魄。 见着了魏溯难,严晶心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猛地挥舞起手臂:“这边这边,快点快点,就等你来了。” 情绪是饱满的,表情是热烈的,等魏溯难近前,她还上去往魏溯难脸上一抹,得,这一下搭配了。 “我故意没告诉你,就是想给你个惊喜,金师兄他们忙了好一会才准备好呢,就等你来当大厨了。” 魏溯难也没在意,严晶心怎么说他就怎么信,掏出纸巾来帮严晶心擦干净了脸,动作细致耐心,一看就是老司机。 这一幕也被远远尾随而来的萧拟紫看在了眼里,她一下子就顿住了脚步,有点彷徨。 还是萧拟紫的同学给她当了主心骨:“怕什么,上啊,这不是小意思吗,别说谈着女票,就算是结了婚只要锄头挥得好,照样能把墙挖倒。” 萧拟紫还有些犹豫:“算了,别掺和了。” 可萧拟紫的右护法却大踏步地走了过去:“看我的!” 萧拟紫想拉她没拉住,那位美女就扯开了嗓子:“金前进你个混蛋,昨天老娘问你有没有时间,你说今天社团集体训练,怎么训练到湖边来了,训练吃大餐吗?” 这是什么情况?原来是捎带手哇,玩了一手好潜伏,萧拟紫脸抽抽。 得,一锅大乱炖有了。 金师兄不愧是凭实力单身的,一拍一米八几的脑门:“我们是在训练啊,武协搞团建,不得搞出点氛围来吗?难不成开个讲座还是摆个擂台?史锦白你又不是我们武协的人,凭什么带你一起混啊?” 严晶心都笑了,跟魏溯难咬耳朵:“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啊,金师兄五行属木。” 然后她看到史锦白身后的萧拟紫,脸色都变了,手上不知不觉就用出了无敌风火轮,大敌当前,先蓄个势。 魏溯难只能承受,他还得装作不在意,左看右看:“都准备了些什么?我靠,不是吧,猪蹄?烤蹄花,那有得搞,我得先上手处理一下。” 他想以此为借口摆脱严晶心的大招,可严晶心不但手上加力,连牙齿都用上了劲:“对,烤猪蹄,备下了很多材料,足够一人能分两个大猪蹄子。” 血池一混沌(中) 金师兄跟史学姐其实挺合一担的,性格相投,都是那种直来直去的泼辣性子。 奈何金师兄于此道已通六窍,所以他被史学姐针对了。 史学姐就是这么刚,硬赖着不走,一旁众人也只得捂嘴巴,高手过招,闲人免近,会误伤。 萧拟紫现在看起来倒不像是找来的,而是帮史锦白撑腰壮胆的护法,混进来了。 魏溯难则卖了个破绽,终于脱出了“魔掌”,开始履行自己苦命的煮夫职责。 但他也不是闷声不吭,这时不能躲,他拿起了个猪蹄给武协这帮家伙展示花活。 “大家注意看,其实武术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有许多应用,就像我现在削的这个猪蹄,行刀去毛的时候很多人不懂得利用刀子的锋芒,不要将刀竖着,也不能放平,得有一个切入的角度,刀锋与刀面不同,刀面斜着刀锋正好与毛须呈直角,同时用刀不能太过用力,只须轻轻地把住就行,如此能适应凹凸不平的表面,不至于跳刀,还省力。” 他一边说着一边唰唰唰唰地剃毛,一只猪蹿三下五除二就刨得光滑,又换一只,比削土豆都快。 一旁的众人见状也踊跃参与,没想到搞个烧烤还能学两招,也纷纷跟着魏溯难试手。 还真的挺灵,平时笨手笨脚的木头们,经过魏溯难这么一开窍就通了,原来用刀也不是那么难,主要是以前他们都想以力取胜,从来没有想过找手感。 见大伙都找到了感觉魏溯难不忘加深理解:“其实手感训练也是直觉训练的一部分来着,不要小看它,人的神经敏感度超乎我们想像的。” 也得邀一下功,抵消一部分将萧拟紫招来的罪过:“严晶心的课题就是研究这个,不过课题里是用药物辅助,帮助那些有疾病的人,但这方面的研究对正常人也有很大的帮助,我们并不能很好地使用我们的知觉,以至于很多我们可以做好的事都耽误了。” 魏溯难算是深入浅出,他处理完了猪蹄又开始片牛肉,并不像想像中那样直刀切,而是斜刀片,用手掌压着刀面,一刀划过就把能片出巴掌大的牛肉。 “切肉也一样,大家看,我用手掌压往刀面,就避免了切到手的风险,也压住了肉块,然后我拉动刀锋,肉片就被片了出来,直刀是切不出那多大的肉块的,因为肉块软会动弹,承不住力,可我垫在案板上斜片,案板就将肉给支了起来。” 观看了魏溯难的操作,好几个家伙也学得有模有样,与萧拟紫同来的另一位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胳膊:“真是优秀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萧拟紫撇了撇嘴,忽然灵机一动,也支了起来:“魏溯难,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武术也不是整天流大汗出大力的,像我们这样的女生能练武术吗?” 嚯,这一军将的,一下子把魏溯难逼到了墙角。 他还没得推,魏溯难现在是武协的会长了,金师兄已经让贤了。 萧拟紫使的好招数,打不过干脆就加入,不收,就体现出了严晶心没气量,收了,那就打入了敌人的阵营,可以想办法中间开花。 不等魏溯难为难,严晶心站了出来:“当然可以啦,武术的终极作用是强身健体,对于任何人都适用。” 输人也不能输阵啊,严晶心看明白了,萧拟紫来者不善,想让她当众出糗。 史锦白见风使舵,冲着金前进:“看,武协就应当敞开大门来者不拒,哪能关起门来过家家的。” “太上”开了“金口”,金前进也只能咽进肚子里闷声不吭,他总觉得史锦白用心不良,可他又不知道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至于他自己会不会是主意的一部分,金师兄没那觉悟。 处理好了食材,烧烤大会正式开始,饿得前心贴后背了都,不过有准备蛋糕饼干饮料,可以垫垫底。 魏溯难心无旁骛地烤东西,不敢多吭一声,现在他吃上了夹心饼干,严晶心和萧拟紫一左一右侍候着,伤脑筋。 也不能冷场,沉默也是呈堂证供来的,魏溯难想了想,挑了个梦境里的话题,萧拟紫插不上嘴,却很合严晶心胃口。 “在一个大的容器里,如果混合进了各种药材,它们相互间的制约关系会受到影响吗?比如两种药性的叠加,或者数种组方引发的药性冲突。” 严晶心稍一想就明白魏溯难问的什么,她心里一甜,还冲萧拟紫甜甜一笑,看,我们就是这么合拍,有共同话题。 “那要看容器里的反应条件,其实中药的问题就在于这里,它的反应条件很粗旷,无法精细的定性定量,不过既然长期以来都这么用,应该还有是一个容错机制存在的,比如人体的抗力,中药极少是药性极端的,它总在一个范围内。” 魏溯难收到了启示,他干脆更进一步:“那有什么跟仙灵脾一起使用能激发药效?” 严晶心的脸刷地红了,然后她又想起来旁边的这位听不懂,这是她跟魏溯难独有的小情趣。 她也豁出去了,可声音还是有些颤:“煎甘草汁就可以啊,甘草和味的,能加速代谢。” 萧拟紫发现了严晶心的不对路,可她支起耳朵来也只听了个寂寞,每个字都听得明白,就不知道这俩说的啥,至于嘛,讨论个中药都兴奋成这样。 于是她强行地插入了话题:“中药就是因为不定性不定量而被诟病,哪怕是再温和的反应,只要是反应,服用的人体就会有压力,特别是剂量不明的情况下,你们既然是做这个研究,就一定要注意这一点。” 严晶心听了撇嘴道:“那是你们对中药的药理一点都不了解,中药讲究阴阳平衡不是随便乱说的,它的平衡机制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组方里的很多药物其作用本来就是为了平衡药力,算了,不懂的也没法说明白。” 这么傲娇的态度让萧拟紫脸色一白,但她随即又不生气了,作吧,就是要让你暴露公主病。 可魏溯难脑子里却如洪钟大吕,回响不绝。 血池一混沌(下) 经严晶心这么一说他才明白,很多方剂里的成分它就不是药,而是为了制造一个平衡环境。 魏溯难想到了神龙教的血池。 原来他将血池当作是编剧开脑洞瓦特了,可现在他觉得有可行性。 一直以来人们都将中药视作参与人体内反应的化合物来源,这个用近现代科学来解释中药的观念深入人心。 可科学也不是只有化学一门啊,化学与物理、生物结合得越来越紧密,已经出现了很多化合药物并不针对病灶本身,而是改变体内循环或者作为药效载具,比如高分子药材。 它们并不参与反应,或者很缓慢地参与反应,甚至只是起到改善反应环境的作用。 这样的成份,像不像是一个缓释剂、催化剂甚至一个活性的反应皿。 在这样的环境下,中药确实不需要追求准确的药性药量,因为有个一个微环境来确保人体的安全,在药物和人体之间做了一道隔离。 魏溯难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灯下黑了,中药的组方胡子眉毛一把抓他一直理解不了,其实很简单,不能将中药当成纯粹的药,至少不是所有的成份都是药,应该把它当成一个活性的保护体。 这跟西药还不太一样,它们不直接作用于病灶,它们与中医本身就是一脉相承的。 中医就不是个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医学体系,它从来不会杀死病毒、细菌,都是强调改善人体平衡来达成健康。 其实就是影响内分泌平衡,通过改变内分泌平衡来调节人体以抵御病痛。 而现代科学对于人体内分泌平衡的研究还远不到清晰明了的程度,不然也不会连个抑郁症的发病机理都搞不明白了。 中医的组方就是这样的平衡环境,通过药液与人体的交换,递交有益的部分,隔绝有害的部分。 所以现代科学对于组方就完全没有办法入手,它的模型太复杂。 可这跟血池有什么关系?有的。 以电镀池作为参照,酸性环境是为了让离子可以电泳,并不直接参与反应。 如果血池也是起这样的作用,那么这一池溶液就是为了让形成真气的物质通过溶液聚集到另一个肌体去。 从一个人身上析出的这种物质,在特定的环境中能保持活性,形成像电泳那样的流动。 这样的做法可比灌顶什么的高效多了,直接的物质交换啊,不会像灌顶一样带来损耗。 当然灌顶也有灌顶的好处,它是一个物质到能量再到物质的过程,可以承载信息,血池就没有这样的功效。 不管怎么说,多出一个手段也是好的,保持多样性嘛。 就是魏溯难愣神的时候,他一下子收到了两个提醒,严晶心直接:“猪蹄烤好了。” 她不但提醒了,还端坐姿势,一副本宫对你这个大猪蹄子很有兴趣的样。 萧拟紫则就事论事:“小心别烤焦了,烤焦了不好吃。” 真是的,一言不合就开修罗场,魏溯难又不是钢铁做成的,经不起这样的千锤百炼。 他收了神,也收回了猪蹄花,往嘴里一塞,一口就咬下了一大块,舌头也卷动起来,一点都不怕烫。 因为魏溯难的舌头不断地卷动唾液将肉块包裹了起来,速度够快的话,热量还没来得及传导就被稀释了。 满嘴的油花和香味,再加上皮肉筋道、爽脆,真的不要太满足。 魏溯难一边快速地鼓动腮帮咀嚼着,一边叹气:“哗……好爽……太美味了……饿了……来个猪蹄……喷香。” 故意废话的,他才不做选择呢,如果将猪蹄花敬献给女票,严晶心是高兴了,万一萧拟紫又半道出难题怎么办? 还不如用饿了做为借口,看,我也错过了饭点了,还干了活,就不客气了。 严晶心这里好办,她也知道魏溯难没吃午饭的,也不至于那么小气。 萧拟紫则有些心疼魏溯难,严晶心也是个没心没肺的,看到男票前心贴后背了,也不知道自己上手,就坐等,太不通人情了。 想到这,萧拟紫自己上手了,她压根就不饿,想着帮魏溯难烤肉,让严晶心没地方钻。 严晶心更绝,听着魏溯难夸张的语气和表情,心下一动:“我尝尝!” 她用手按住了魏溯难,直接就在那个猪蹄花上咬了一口,也不嫌口水脏,反正交换唾液的实验也做过了,她怕啥? 她不但吃了,还跟魏溯难一样大咬大嚼,啧啧有声。 还别说,这样烤制的猪蹄花确实是香,蹄筋的韧,猪皮的脆,肥肉的油糯和瘦肉的焦香混合在一起,能在口腔里来一段四重奏了。 也跟心情有关,早饭没胃口吃不多,一路七上八下的,早就饿了。 幸好到了科大没有发现别的苗头,虽然萧拟紫来了,可她已经从金师兄那里了解到魏溯难确实去了实验室当助手。 当时金师兄还开着视频呢,先来了一段才上去拦的魏溯难,严晶心从视频里也看到了当时的情况。 萧拟紫还没来得及喊住姐宝男呢,躲在大厅的阴影里,眼尖的严晶心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算他老实,没有搞三搞四,严晶心判了魏溯难一个缓刑,至于他的动机,等下避开了萧拟紫再慢慢盘问不迟。 严晶心跟魏溯难头碰头地分享一个猪蹄花,让萧拟紫吃味了,这个大猪蹄子还真是不解风情,当着众人的面这么干,不知道有多么拉仇恨吗? 她适时地塞过去一瓶水:“喝点水吧,别烫着了。” 可严晶心手脚更快,直接把自己开过那一瓶怼魏溯难嘴边了:“喝我的吧,我喝不完,别浪费了。” 难哟,虽然没开血池,可这么针尖对麦芒的也让周围的人遍体生寒,他们也怕误伤啊。 金前进也被误伤了,情景是会传导的,史锦白就烤了个猪蹄递了过去:“先说好,老娘辛辛苦苦烤的,不吃就是不给面子,就当作你放我鸽子的陪礼了。” 是挺富有挑战的,史锦白的手艺不太靠谱,很明显许多地方都没蘸酱,煞白煞白的,也有些地方烤得不均,有些黑。 金前进难过地看了一眼“太上”会长那边,看来今天老金得帮弟兄们挡刀了。 烹狗佛跳墙(上) 烧烤会很成功,将武协众人的隔阂都消除了,兄弟们纷纷表态,一定上下同心,将会长的项目搞好。 唯有金师兄回去之后软了,拉肚子,不过金师兄是个硬汉,直言小事一桩,不就是在卫生间里蹲个桩嘛。 严晶心定下了心也没多留,当天下午就乘高铁回去了。 走之前在送站时魏溯难还是做个交待,他没有出卖自己,而是说了血池的事,由此他产生了兴趣,结果没想到从韦小宝那里问到了阴阳磨。 这么说逻辑倒是能圆回来,严晶心也爽快地答应帮他再细化一下两种药效组合的问题,以确保算计鳌拜能成功。 萧拟紫今天正面溃败,迂回成功,在她看来严晶心的真面目算是被她比出来了,还帮史锦白达成了战略目标,也不算失落,各有渡口,各有归舟。 魏溯难则提着一袋大猪蹄子给宿舍的大猪蹄子们,成功地堵上了他们的嘴巴,晚上可以睡个好觉。 韦小宝的难题解决了。 双儿和沐剑屏又迟了两天才被茅十八送进宫,也不能天天往皇宫里送猪啊,吃不了那么多的。 不是皇宫里人不够多,而是大部分人享受不到好的伙食。 哪怕是剩饭菜,也得是主子记得并叫得上号的才有机会品尝,这是做为一种尝赐来着。 大部分的底层人员,一个月能见一两回荤腥就不错了,很多宫女太监进了宫还没家里过得好,都是为了博一个前程机会而已。 不过双儿和沐剑屏不在此列,她们跟着建宁吃香的喝辣的。 因为韦小宝的举荐,建宁对双儿和沐剑屏很看好,加之这两让建宁有新鲜感,能一起玩一些新花样。 其实是韦小宝给了双儿她们任务,尽量拖住建宁别让她惦记着韦小宝,因为设伏鳌拜的事情已经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 该准备的也准备好了,没准备的也来不及了,连海大富都不到处跑了,天天在宫里静养,随时准备发起氪命的一击。 而鳌拜那边倒是动作频频,不但让桑结等喇嘛做好为他灌顶的准备,还派出人手四处活动,寻找苏荃的下落。 他也有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康熙安静得不正常,一直称病不上朝。 虽然这是鳌拜喜闻乐见的,但一直维持这种状况也让鳌拜有了警觉。 这些都是通过洪熙官的渠道汇总而来的消息,不管是天地会还是桑结那里,洪熙官都有优质的信息来源。 时间在诡异的平静中过得很快,又过了五天,毛东珠回来了。 韦小宝怎么懂?他以请示如何对付鳌拜的借口去见了太后,听到了不一样的嗓音和脉动。 虽然假太后极力地做了掩饰,可还是瞒不过韦小宝的耳朵。 每一个人的经脉都有其固定的特征,声纹也一样,一但改变就说明换了人。 可假太后的调门没变,一直跟韦小宝强调了对付鳌拜的重要性,并一再让韦小宝小心谨慎不要出纰漏。 这些本来应该是跟康熙说的,现在却吩咐起韦小宝来,看来是急了。 毛东珠跟苏荃取得了共识,她们决定坑鳌拜和豪格一把。 促使她们冒险的当然是巨大的收益,如果鳌拜和豪格没了,不但能将康熙推上了权力巅峰,还能让喀尔喀部俯首听命,她们的安全也得到了保障,一举数得。 还有好消息,五天后东海舰队发来电报,蛇岛已经被覆盖轰炸,片瓦不留。 东海舰队在完成轰炸之后登岛时并没有发现活口,连补刀补枪都用不着。 天地会的舰炮可不是那种前装弹丸炮,三艘战舰围着不大的蛇岛转圈圈,总归能不留死角全部“按摩”到位。 豪格死了没有?没有。 东海舰队可没炸着他,当时舰队是严格地执行了洪熙官的指令绕着岛来炸,没有直接炮火延伸覆盖。 间隔的时间足够豪格这样的高手逃出生天。 可神龙岛的部属们就没那么好命了,哪怕跳海躲过了轰炸,在冰冷的海水里挺过一两天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豪格现在算是孤家寡人了,他像惊弓之鸟般害怕,看谁都像是大敌。 丧家之犬一样回到了京城,豪格既不敢去找那些满清贵族,也不敢找鳌拜,在没弄清楚是哪一派势力对神龙岛动手之前,豪格只能龟缩起来。 但他也不能毫无动作,不然别人会认为他已经彻底地失了势,那豪格的春秋大梦就做不下去了。 于是豪格混入了白塔寺里,拉住了桑结不让给鳌拜灌顶,理由是他需要疗伤,也需要喇嘛们的真气。 手里没了势力,鳌拜就从帮手变成了威胁,豪格生性多疑犹豫不决的毛病又犯了。 要不是洪熙官最近每天都会去一趟白塔寺,他多半就会错过这一出。 好在前提做了准备,当洪熙官知道豪格的消息时也很惊讶,韦小宝还没用力呢,豪格就开始拆鳌拜的台。 还不作罢,豪格干脆就赖在了白塔寺,扮成了一名活佛守着桑结等一干密宗喇嘛,只有他们会用密宗灌顶大法,豪格决定看紧了。 这是有多么不自信才能干出这等行径,如此小气,谁还敢跟他混。 看来豪格成不了事不是运气不好,而是自己作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哪怕要疑也暗地里疑,别那么明晃晃好不好,这样的主子,手下敢交心敢效命? 但豪格这么干也有用处,鳌拜就真的没招,桑结说出的理由是练功出了岔子需要养伤,现在灌顶会连累鳌拜。 像鳌拜这样的人当然惜命如金,岂会冒险。 于是他更紧张了,鳌拜是练成了毒人金钟罩,可他没有内力,打是能打,但也不够强。 一条路不通,鳌拜只能让人加紧追索苏荃,整个京城都鸡飞狗跳起来。 “炸药”都埋好了,只等着有人来点燃引线,揭开混乱的序幕。 康熙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要做点火之人,这一日他以身体欠安久疏朝政为由召见了鳌拜。 为什么不开朝会?因为“龙体”顶不住,需要卧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躺着脸面就不用要了,只能单独地召见鳌拜问对。 会是鸿门宴吗? 烹狗佛跳墙(中) 鳌拜也怕的,不过他收到了康亲王托班布尔善传过去的信号,这次相争,康亲王一系不选边站。 康亲王不插手宫卫没有问题,就算是康熙手底下的那么几个高手鳌拜也不怵,他衡量了一下,毅然赴约。 只要康熙还在皇位上,鳌拜就得像个人臣,不是给康熙面子,而是做给其他人看。 鳌拜就没想到,还没等康熙动手呢,一张看不见的网就已经罩在了他的头上。 问对当然是在养心殿啦,没有让鳌拜长驱直入乾清宫的道理,那可是康熙的寝宫,外人不得入内。 而且还得鳌拜先到,因为康熙还在“病”中嘛,大臣等皇上,天经地义。 可在安排这一出时韦小宝给康熙提了个建议,己方的高手应先进入养心殿埋伏好。 如果各种机关奏效,就不用他们出手,如果情况有变,还须高手与鳌拜周旋。 这样事成之后面子也好看,高手不露面,显得皇上英明神武。 这个建议挠中了康熙的痒处,抚慰得十分熨贴,康熙龙颜大悦,当晚就去找了太后,当然是去搬兵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所以韦小宝进入养心殿时,一共听到了三个呼吸声,东边梁上的是海大富,一顿一挫的有点喘,西边那两个不用说就是毛东珠和苏荃了。 太好了,韦小宝极其隐敝地打开了袖笼里的一个小药瓶,装作挑灯芯,将药剂倾倒在殿墙上了油灯里。 然后他又检查了各项机关,发现没问题后赶紧逃之夭夭,鳌拜快到了,他得去跟康熙汇合。 照着原定计划,是由布库们先出手,韦小宝是其中的主力。 可鳌拜进了养心殿之后就查觉到了不对劲,只呆了几息他就发现呼吸变得急促。 鳌拜还以为是点着油灯气息浑浊的缘故,刚想唤人开窗通风,却猛地听到大殿西南角上也有一个粗重的呼吸声。 很明显不是一般人,有这样呼吸的人必然是武功高手,鳌拜一下就炸毛了。 他冷喝一声:“谁?出来,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鳌拜此时已是气冲天灵盖,他理解成康熙的布置。 可康熙也冤枉,他是布置了人手,可他没布置故意露出行藏。 发出不对路呼吸声的人是苏荃,这段时间建宁跟她玩捉迷藏,“一不小心”让苏荃中了招,她练功的药剂里加入了别的成份,再被大殿里的气息一激,苏荃也像韦小宝一样“走火”了。 此时苏荃动弹不得,全身就燥火难耐,压根就无法应付鳌拜。 其实不仅仅鳌拜发现了,海大富也早就发现了假太后身边的宫女不对劲,可海大富现在压根就出不了声,他也只得匿住身形心中恨恨,女人就是误事。 鳌拜见无人应答,猛地向苏荃藏身的地方扑了过去。 毛东珠没有办法了,苏荃跟她是一伙的,不救苏荃她也完蛋,所以她抢在鳌拜冲过来之前一下子震翻了屏风,飞身而出与鳌拜对招。 她运起了化骨绵掌,与鳌拜的虎爪相击,毛东珠已经用了上全力了,另一边手还以缠丝手绞住了鳌拜的手臂不让其脱身。 可毛东珠低估了鳌拜,不但她的化骨绵掌如泥牛入海没有泛起丝毫的浪花,就连她的缠丝手也没撼动鳌拜分毫,鳌拜的关节好像是钢铁打制而成,根本就掰不动。 于是毛东珠就被鳌拜借着交缠在一起的手臂带动起来,甩转了整整两圈,最终脱力被甩飞了出去,砸在养心殿中的御座之上。 哐当一声,龙椅都被砸歪了,毛东珠伤得不轻,噗地一下吐出了一蓬血。 可鳌拜也愣住了,他甩飞了毛东珠之后终于看到了屏风后面的苏荃。 此时的苏荃憋红了脸,媚眼如丝水泽明眸,小嘴微张发出了细不可闻却如针刺般扎入人心的呻吟。 再加上轻轻颤动如扶风摆柳般的身躯,这个场景是个男人看了都发颤。 鳌拜不仅是个男人,还吸了大殿里韦小宝为他准备的药气,本来就血脉贲勃,又看到了苏荃的真容,发现竟然是自己日思夜想苦苦寻找的炉鼎,他的脑海轰然一下就炸开了。 毛东珠回来后苏荃没有再假扮太后,而是以太后贴身宫女的身份紧随着毛东珠活动。 如此既方便行事,又可与毛东珠守望相护联手御敌。 她也没有料到自己会中招,在她眼中鳌拜马上就是死人一个,于是苏荃就恢复了真容。 就这么错合,苏荃被鳌拜看到了她现在的样子,在鳌拜本来就难抑的药力上又加了一副兴奋剂,火上浇油,鳌拜彻底地狂化了。 他不管不顾地向苏荃逼了上去,粗大又急促的呼吸吹到苏荃脸上,如同一只雄狮嗅探,好像恨不得一口将苏荃给吞了。 苏荃被越来越近的鳌拜刺激到,终于回了神,引亢大声地叫了出来,那一声“啊”的惊呼,几乎要刺穿了养心殿,远远地传了出去。 可这样反而进一步刺激了鳌拜,他更加难以自抑,眼瞪得通红,就连涎液都从口角垂了下来,还不断地舔动舌头,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他还向苏荃慢慢地伸出了爪子,像是在亵玩猎物一般。 可鳌拜还没碰到苏荃呢,他就被人从后背拉住了。 海大富没办法不动,再这么弄下去会在养心殿上演一出活春宫,朝廷的脸面还能要吗? 从大殿横梁上飞身而下,海大富也蓄足了劲向鳌拜的后心拍了一掌。 他这一掌可是将阴阳磨的内劲鼓足了,啵的一声印在鳌拜背上,却连动弹都没有,海大富的气劲被鳌拜生生弹开。 有了毛东珠的教训,海大富也没托大,他早就看出了鳌拜的不对劲,一击不成,海大富就以龙爪手擒住鳌拜的双臂,想着先把他拖走了再说,这个样子太辣眼睛。 可失去了理智的鳌拜就像是一只狂暴的争夺交配权的雄狮,有人坏他好事,如何能忍。 鳌拜顺势就是一个后踹,将海大富踢了出去。 还好海大富早有准备,没有像毛东珠般一击即溃,他运起了千叶手,啪啪啪啪地密集交击,卸走了鳌拜的踢出来的力道,一边飞退。 鳌拜则又向前一抓,歘,苏荃的衣服被撕裂了出来。 烹狗佛跳墙(下) 好在只是撕裂了衣袖,让苏荃露出了洁白无瑕的藕臂。 但这个样子让鳌拜更加地狂燥,苏荃只得拼命地闪动以避开鳌拜的纠缠并一边呼喊,啊啊啊的声音,很难不让人产生别的联想,形势十分危急。 海大富刚一站定就想再度趋身上前,毛东珠也终于缓过了劲,打算拼死一搏,可就在此时,养心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声。 咚咚咚咚的鼓声砸在众人的心头,直欲震裂,这是禁卫的传讯鼓,宫卫被惊动了。 虽然禁卫的统领们得了康亲王的暗示,不许插手康熙与鳌拜相争,可太后移驾他们还是要盯着的,这是他们的责职。 可一盯就盯出了毛病,太后进了养心殿,然后鳌拜也进去了,接着就传出了乒呤乓啷的声响。 最要命的是苏荃那一声惊叫,让禁卫的领班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能怪他们多想,是个男人都会猜到发生了什么,这时禁卫们就骑虎难下了,冲进去肯定得罪人,不管最终是谁赢了,他们都是个死。 鳌拜赢了会拿他们出气,康熙赢了他们会被灭口,这是宫闱丑闻,死人的嘴巴最能保守密秘。 领班一咬牙,死就死吧,左右是个死,不能窝囊了,他带头冲出了暗哨,向着养心殿奔去。 禁卫们见头领都上了,他们敢不上?于是他们也纷纷抽刀擎枪弯弓搭箭冲了上去。 传讯兵为难了两三下一发狠也敲响了传讯鼓。 这一敲就不是一声两响,养心殿四角的传讯鼓都响了起来,四面八方的禁卫都知道养心殿有警讯,得向那儿汇集以防有变。 禁卫们冲进了大殿,看到蓬头乱发的鳌拜正在跟一个公公以及太后对打。 鳌拜的顶戴花翎已经被海大富斩了去,海大富经验老到藏了把兵器,发现鳌拜的横练功夫了得,马上就取出大关刀与鳌拜周旋。 可是寒光朔朔的大关刀砍在鳌拜身上全没了用处,倒是把他的帽子斩开了,头皮却吃不进去,大关刀还崩开了寸许的口子。 毛东珠则在一旁掠战,她受了伤没有办法正面迎击鳌拜,只能起牵制的作用。 可毛东珠现在也很难堪,鳌拜也将她的衣服抓破了,东一撇西一挂的,失节了。 鳌拜压根没有理智管顾到这些,他现在就是凭着本能作战,在他的眼光中只有眼前需要撕碎的猎物和讨厌的抢食者。 韦小宝利用了鳌拜修炼毒人的漏洞,加入了刺激神经的药物,其实就是少量的一氧化碳和仙灵脾挥发液,前者有令人致幻的效果,后者嘛,都懂的。 毒人的药方对治疗神经退行性疾病有效,让药效反过来,当然也能摧毁神经系统的反应。 再加上苏荃的刺激,等于是让鳌拜暂时疯了。 海大富和假太后苦苦支撑,已经到了力竭的边缘,现在禁卫们一冲进殿来,进一步刺激到了鳌拜,他更疯狂了。 他一个虎扑就抱住了海大富,手里的抓子拼了命地在海大富的腹心处掏刨,连牙齿也用上了,一口将海大富的肩膀咬出了一块。 海大富吃痛,使尽了全身力气把鳌拜踹踢了出去,却让鳌拜落进了禁卫人丛里,这一下场面就彻底崩坏了。 禁卫们围实了鳌拜就是一阵乱刀劈砍,一阵当啷声过后,十几把刀都劈断了,禁卫们用的刀肯定质量一般般,遭不住。 可大伙定睛一看,鳌拜屁事没有,不但没事,他还被激怒了,抓起一个禁卫一用力,咵嚓一声就将其撕成了两半。 鲜血和内脏洒了一地,禁卫们轰地一下散开。 假太后见禁卫冲进来以为总算是逃去生天,可一转眼又落进了地狱,恐惧填满了她的心胸,假太后扯起尖嗓子就大叫:“快,发讯号搬救兵,鳌拜刀枪不入。” 假太后说话间鳌拜又杀了数个禁卫,有的是被鳌拜一脚踢断了脊椎,有的是一掌脖子都打进胸腔里,还有的干脆就是被鳌拜咬开了喉咙,像杀鸡一般。 这个惨烈的景像让禁卫们胆寒了,领班听到太后的吩咐也大叫起来:“吹号,快,吹号,封锁紫禁城。” 传讯兵早就想这么干了,听到统领发话便掏出了怀里的牛角号,呜呜地吹响起来。 鼓声响起时康熙就知道不妙了,他催着韦小宝一伙疯也似地从乾清宫奔出来,可他还是没来得及制止禁卫们发信号,就在养心门外康熙听到了悠远的号角声,这是最高级别的警讯。 康熙一边跑一边气急败坏地冲韦小宝和索额图大喊:“快,冲进养心殿去,杀了鳌拜,生死不论。” 没跑两步,他口中的叫喊声就停了,好像是被扼住了脖子的鸭子。 康熙看到了禁卫们正仓惶地从养心殿退出,有人拖着一动不动的海大富,也有待卫扶着奄奄一息的太后。 完了,他的两条支柱倒了,康熙也麻了,不知如何是好。 那些禁卫都被吓坏了,浑身颤抖着,眼泪鼻泣都下来了,好像养心殿里有魔鬼一样。 这个时候是韦小宝表现的时机,他带着三十多个布库手就往养心殿里冲,得将康熙的心腹全消耗掉。 毛东珠还能说话,看见康熙回了点神,硬撑了起来:“皇儿,快,召集宫中所有的待卫,还有给各旗传令,今个儿没法善了了。” 事情小不了,紫禁城里的号角声已经向着京城的四面八方传扬了出去,康亲王听到了,一脸铁青,向着府里的包衣下令:“备马,本王要去禁卫营。” 各旗的旗主也懵了,大清进京立国到现在还没试过从紫禁城里发出过示警,这一次天变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得行动,旗主们也让府里的兵丁家将们分发武器,并开始串联。 鳌拜的手下就更不用说了,主子进了皇宫,现在皇宫里传出了号角,那不用猜了,一定是小皇帝对主子动手了,那还等什么,先下手为强,后下后遭殃,鳌拜的手下也横下了一条心。 号角悠悠,鼓声振振,风起云涌,就连世外孤岛白塔寺也不得安宁。 警讯发出时,豪格也收到了,他没有犹豫,马上找到了桑结:“集结所有的密宗高手,跟我出寺迎战。” 暮鼓镇迷魂(上) 所有的算计都被韦小宝给打乱了,摆在众人面前的是残酷的现实,大战已经打响,根本不给他们犹豫的机会。 韦小宝也不须犹豫,他只需领着布库手们去送死就好。 反正鳌拜的反应也不灵醒,只需要离他远点,有云龙百变在身很容易躲开鳌拜的扑击。 可那些布库手们不行,他们还保持着摔跤的战法,必须一哄而上缠住鳌拜,这不是给他送菜嘛。 场面就是这般的诡异,想要躲懒的韦小宝看起来最奋勇,他围着鳌拜团团转,手里的匕首唰唰唰唰地在鳌拜身上招呼,却全没用处,除了能斩出几星火花来增加点观赏性。 可鳌拜那边更拉眼球,一堆红的白的绿的黄的到处飞溅。 红的是血,布库手缠上抱摔正好替鳌拜省了事,他不用追着“猎物”跑,只须用利爪凌牙就可以将挂在他身上的小兽们开膛破肚。 偶尔杀得兴起,鳌拜一爪抓破布库手的天灵盖,然后脑汁就像砸破的西瓜馕一样炸开,它是白的。 胆小点的布库手已经吓到胆汁都吐了,那是绿的。 也有屁滚尿流的,以多隆为代表,正往大殿的地板上倾注尿液,还到处鼠蹿。 韦小宝死死地缠住鳌拜,终于让多隆和索额图有机会打开机,钢丝网兜头罩住鳌拜,布库手们忙扑去压住边网,还堆起了人堆。 终于熬过去了,这时布库手已经没了一半。 多隆见鳌拜就擒,以为立功的机会到了,他提着一把大刀就冲上去,推开同伙,对着鳌拜是又踢又锤又砍,好个痛打落水狗。 多隆也只收获了脚痛手肿刀崩口,韦小宝赶忙劝阻:“没用,鳌拜刀枪不入,还不赶紧绑死他。” 多隆不屌韦小宝,而是掏出了他备好的毒酒就往鳌拜嘴里倒。 此时鳌拜的手脚都被布库手们死死地压住,却兀自仰面朝天喘着大气嗷叫不停。 鳌拜刚才战了许久也快脱力了,变疯的人不懂惜力,只会发狂到力竭,让多隆得了机会。 作死的方法各有不同,但作死的原因却千篇一律,多隆以为能毒倒鳌拜呢,这样在康熙面前功劳就大了。 多隆没注意到,他上前抢功劳时韦小宝悄悄地往角落退去,将缩在墙角的“宫女”扶了起来带出了大殿。 苏荃已经被韦小宝点穴制住,得将苏苓交给双儿和沐剑屏带走。 大殿外广场上建宁正守着晕厥过过的毛东珠掉眼泪,又不敢哭出声来,怕惹烦了康熙,而小皇帝却在一旁踱来踱去,好像脚下的石板被烧热了,停下来就烫脚。 韦小宝正好可以借题发挥,指着双儿斥道:“还不赶紧带公主和太后离开这找御医救治,傻不愣登的杵在这干嘛?” 沐剑屏瞪了韦小宝一眼,也挨训了:“接人啊,她是太后的近侍,晕在了大殿里,赶紧的,再耽误下去就没命了。” 康熙正惴惴不安呢,他听到打斗声歇了下去,又不敢进去看,只巴巴地望着韦小宝,这会他连摆架子都忘了。 看到建宁命人抬着太后疾步离开,双儿和沐剑屏搀着苏荃混在了队伍里,韦小宝放下了心。 然后他才打了个千向康熙禀报:“皇上,鳌拜已经就擒,索大人和多隆正在处置。” 说话的时候韦小宝还在计数,估算着时间里面也应该差不多了。 康熙欣喜欲狂,鳌拜抓住了,生死大敌从老虎变成了小猫咪,他的皇位稳了。 可现实让他坐了过山车,只听大殿里嗷的一声长啸,然后多隆就被摔了出来,不但撞破了养心殿的雕花木格门,还翻滚了十几圈,一直到康熙跟前不远处才停下。 不能要了,多隆像个肉球一样飞滚了八九丈远,全身的骨骼都摔断了,韦小宝明显的看见他四肢有异常的扭曲,还大口大口地呕着血。 可多隆犹自不肯领盒饭,强撑着不咽气,又一边吐血沫一边吐字,将眼睛瞪得像死鱼一样:“不……不……不能用……毒……” 多隆大人死不瞑目啊,怎么屡试不爽的毒药到了鳌拜这里就不行了呢? 鳌拜练的是毒人金钟罩,给他下毒相当于喂他吃补品,再加上刚才鳌拜喝了不少人血,被毒药一激,鳌拜满血复活。 这就是血食法的狠辣所在,啖肉嗑血,越打越厉害。 康熙已经意识到又出了问题,哪怕没明白也被养心殿里的狂吼和哀嚎提醒了,小皇帝的心都快碎了。 那些布库手可不仅仅是打手,他们都是各旗的核心子弟,是康熙与八旗联络的纽带,现在全没了。 康熙也颠狂了,怒吼了起来:“发信号集结禁卫,给朕堆死鳌拜!” 他的御剑都拔了出来,指着养心殿不放,仿佛养心殿变成了远古巨兽,那黑漆漆的殿门就是张开的血盆大口,随时择人欲噬。 长长的吼声被高亢的号角声盖了过去,禁卫的狂奔而来的脚步声近了,韦小宝放出鳌拜这头异兽,引发皇宫乱战的目的达成。 还没到松懈的时候,眼下仅仅是让紫禁城里乱了起来,各旗的混战还没开始,得把势头稳住。 于是韦小宝从侍卫手中抢过了一把刀,挡在康熙面前振臂一呼:“护驾!皇恩浩荡,养兵千日用在此时,我等誓死护卫皇上!” 躺在地上的海大富终于松开了噙在喉咙里的最后一口气,带着他想要的假象心满意足地离去。 还有一个老不死不愿意退出舞台,热闹这么老半天,太皇太后孝庄终于现身。 老太婆已经柱起了拐杖,还得几人搀扶着,可她的脚步很疾,怕是赶投胎的劲都用上了,那拐杖咄咄咄咄地敲击在地上,迸出令人心悸的节奏。 见到了康熙,孝庄一把挣开了搀扶她的宫女,噔噔两步上前就给了康熙一个耳刮子。 康熙委屈巴拉地捂着脸,声音都有点颤抖:“皇祖母,为什么打朕?” 孝庄余怒未消,犹自唾骂:“打你还是轻的,祖宗基业都快被你搞没了。” 康熙还待辩解:“都是鳌拜搞出来的事,与孙儿何干?” 孝庄举起手来又想再扇一巴掌,却最终没下得了手。 这时养心殿中又是一声怒吼,披头散发像狂狮一样的鳌拜冲了出来。 暮鼓镇迷魂(中) 大队的禁卫这时已经在养心殿外列好了阵,可从养心殿中撤出来的禁卫却大呼起来:“他刀枪不入的,要小心。” 听到了禁卫们的呼叫,孝庄眯起了眼睛,冷幽幽的斥道:“慌什么,不要上去,用弓箭把他逼住。” 禁卫得了懿诣,纷纷搭弓放箭,嗖嗖作响的箭雨砸在鳌拜身上,将他撞退了好几步。 鳌拜还真被挡住了,见势不妙又退回了养心殿中,再疯求活的本能还在,金钟罩也怕蚁多咬死象啊。 见镇住了局势,孝庄才又想起了康熙,她气还没消,依然冷厉:“玄烨,你不自做主张逼迫于鳌拜,他会发疯吗?” 孝庄一看鳌拜的样就知道他已经疯了,现在就更难收拾手尾,鳌拜的手下并不少,孝庄感到脑壳子快要炸了,一阵一阵的晕眩,她将气撤到了康熙身上。 康熙兀自不服:“可他屡屡逼迫孙儿,还要孙儿处死索尼,又要逼苏克萨哈换地,八旗怨声载道,孙子这皇帝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没有看到索额图,看来他的肱骨心腹也没了,失去了索额图,索尼一系的臂助怕也悬了,康熙心中一阵空落落,不知如何是好,只梗着脸不再说话。 可孝庄却没放过他:“他占了你的皇位了吗?还是拿着刀要杀你?” 康熙说不出话来,韦小宝却在此时扎了个礼:“启禀太皇太后,今日皇上本来要与鳌拜在养心殿问对政务,皇上还未前来,鳌拜便与海公公交上了手,与皇上没有半分关联。” 他没说太后的事,这是皇家的丑事,能不提则不提,免得孝庄当场拿他作伐。 那个差一点被吓破了胆的禁卫领班这时也出列了,跪在地上向孝庄禀告:“太皇太后,奴才领了今天的差随扈太后,是鳌拜先冲撞了圣驾,不分清红皂白就杀人,奴才没办法才传的讯,一众禁卫都亲眼目睹,绝不敢虚言。” 他怕账算到他头上,看情形还能抢救一下自己,便赶紧撇清。 孝庄听闻后眼里放出冷光,紧紧地锁住了禁卫领班,一众禁卫见状也跪伏了一地,齐声道:“请太皇太后明断。” 孝庄又眯起了眼,这些禁卫没有这样的胆,鳌拜应该不是中了他们的算计,康熙想除掉鳌拜她知道,但看样子也不是康熙下的手,不然康熙也不会那么惨,臂膀都折损了。 过了几息,孝庄那边老旦腔突然又响了起来:“不对,中间一定有人做了手脚。” 韦小宝一阵头皮发麻,这个老太婆太厉害了,假太后和苏荃撤走了,海大富也死了,不然还真瞒不过孝庄。 就在此时,又一阵鼓点声传来,听着比较远,好像是在皇城外。 这是禁卫营在紫禁城外集结的传令鼓,孝庄一听就明白了,她的声音变得飘乎了:“康亲王?” 似乎是自问自答,孝庄又摇了摇头:“他没有这个胆,也不是这路人。” 孝庄的目光在场中到处梭巡,被她注视的人都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老太婆的积威仍在,这是经过了无数血雨腥风洗炼出来的。 她又呢喃起来,声音很轻,经很清晰:“鳌拜刀枪不入,多半就是偷偷练了密宗的功法,难道……” 孝庄的眯眯眼猛地睁开了:“传令,禁卫营不得入宫,让康亲王一个人来见老身。” 禁卫们很为难,可孝庄冷洌的眼神还是让他们不敢造次,传令兵依言跑了出去,没有办法用号角和传讯鼓,只能带口信。 传令兵刚走不久,双儿又跑来了,慌慌张张地远远就喊了起来:“皇上……皇上……不好啦,太后……太后快不行了。” 这丫头,演技还行,韦小宝指点过她们,表情不自然在皇宫里容易漏馅,这里演技炸裂的高手太多。 有一个万能表情,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的,这样不管是喜怒哀乐惊惧恐慌都百搭,没人能看出来了。 很明显双儿执行得很好,估计实心眼的她多跑了两圈。 双儿装得如此像还真地吓坏了小皇帝,康熙眼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还是韦小宝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双儿跑过来传讯是跟韦小宝约好的信号,应该那边沐剑屏已经处理好了。 到处兵荒马乱的,现在也不是出宫的时候,韦小宝吩咐过沐剑屏,脱身之后就将苏荃关进慈宁宫的密室里。 按图索骐,密室早就被找出来了,还用的捉迷藏的桥段,也只有玩疯了的建宁蒙在鼓里。 当然,毛东珠也是真的快不行了,她被鳌拜重伤,然后回到慈宁宫又被双儿下了药,这会多半就没气了。 也不是下毒,就是让双儿准备了一大盘小苏打放在慈宁宫里,等假大后回去时再往里倒了一瓶柠檬酸。 二氧化碳会将假太后的真气全都消散掉,本来就重伤,又没了真气支撑神仙也难救。 康熙听闻噩耗已经六神无主,他的两大支柱在一天之内全倒了,十五六岁的康熙也谈不上什么英明神武,他没招了。 孝庄却在这时冷哼了一声,还说了句不清不楚的话:“贪心不足蛇吞象,命里无时终须无。” 韦小宝倒是从孝庄的话时印证出了老阴哔知道假太后的身份,可康熙蒙在鼓里。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直直地望着孝庄,此刻他与孝庄之间的孙孝祖慈已经不存在了,有的只余敌视。 人多眼杂,孝庄也没有办法跟康熙解释,再加上她本来就是强势的脾性,怎么会低声下气跟一个孙子辈道歉,祖孙俩的裂痕,在这一刻凸显。 孝庄也不会想到,海大富临死前帮她埋了一颗雷。 海大富已经将顺治的下落告诉了康熙,所以现在康熙对太后视若生母,是太后在顺治弃家之后历尽艰辛保住了他,扶他坐上皇位,为了他亲政舍命相搏,结果在孝庄这里变成了活该。 在康熙看来孝庄不是疼爱他,他只是孝庄手里的一颗棋子,是孝庄攫取权力的工具,而且老虔婆即便年老体衰的还不愿意放手。 康熙看了一眼养心殿,觉得孝庄跟鳌拜是一路货色,怪不得孝庄一直不同意他对鳌拜下手呢,一伙的。 果然,最是无情帝皇家,康熙的心里在滴血。 暮鼓镇迷魂(下) 但康熙不服,他还得跟这个老不死周旋,直到把她以及所有的对手熬死。 康熙又恢复了冷静,只是嗓音很沙哑:“小桂子,速速代朕去慈宁宫一趟,替朕送一送母后。” 一边叮嘱一边将自己的御帽摘了下来,递给了韦小宝:“就让这顶皇冠代朕给母后磕头送行。” 说到此处悲痛难抑,康熙的眼泪都下来了,孝庄见状也不好阻止,只是抽了抽嘴角,欲说还休。 韦小宝则恭恭谨谨地接过了皇冠,捧在手上,似有千斤重,倒退了九步才转身,与双儿急匆匆地离开。 康熙让他离开韦小宝是求之不得,接下来的戏码能不能出彩,就看一些细节的处理,不用在这里陪着康熙挨时间他反而得了自在。 而且还得为自己一干人的退路做好准备,皇宫这里一旦打起来,任是再厉害的高手也难于幸免,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小混混见机不妙就得开溜。 但他也不是一走了之,他的袖子里还藏着一只打开的瓶子,加了酒精的仙灵脾溶液正随着风向着养心殿那里飘去。 等韦小宝走进了通道离开了养心殿广场的视线之前,他听到了又一声怒吼从养心殿的方向传来,鳌拜再一次发狂了。 鳌拜是真生猛,直接扛着那张鎏金的龙椅当成盾牌,冲出了养心殿。 禁卫们抓瞎了,谁能想到几百斤重的龙椅能当盾牌使呢,噔噔噔噔的弓弦全变成了弹棉花,箭矢对上了龙椅也没了力,势不能穿鲁缟。 没了箭羽的威胁,鳌拜顶着龙椅就朝着孝庄冲来,那些冒死阻挡的禁卫全被龙椅给撞飞了出去,在半空就狂喷血箭,惨的跟车祸现场一样,完全不能看。 龙椅重啊,惯性大,势疾力沉,也是大杀器来着,居于九五之位,果然是好板凳。 这张椅子是鳌拜没失去理智之前就心心念念的东西,哪怕是疯了,也本能地惦记它。 抵挡不住,见外门也只能拥着孝庄和康熙仓皇闪避,却被鳌拜紧紧的追在后面。 刚才韦小宝扎下去行跪礼时就在心里报过了,兹当给老虔婆上坟了,他还做了十足,往孝庄的鞋子那洒了三滴“酒”。 药剂的味道被血腥气给压住了,在场的人都没有察觉出来,可鳌拜能闻到。 即便是失去了理智,鳌拜的动物本能也还在,反而会因为狂暴变得更加灵敏,他会追着药剂的味道冲杀而来,嘿嘿,韦·驯兽师·小宝上线。 韦小宝加快步伐赶紧撤,不能再看热闹了,还有很多事要干呢。 他并没有跟双儿直接去慈宁宫,而是绕了个小弯便直往皇宫的西门而去,一路上还时不时向外撒一滴仙灵脾。 现在整个皇宫到处人心惶惶,根本就没有人管他,再说他手里也捧着康熙的皇冠,奉旨办事,大得紧。 韦小宝最后将药瓶扔出了皇宫西门外,再向西不几里就是白塔寺,希望豪格不要令人失望,能快手一些。 豪格慢了也不打紧,韦小宝已经听到城门外人马的嘶鸣,一定是茅十八不辱使命。 按约定,茅十八来听到皇宫示警之后会瞅准时机对鳌拜手下的兵丁一通砍杀,不求建功,只求吓到班布尔善,让他以为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刺杀。 然后茅十八会展开轻功与鳌拜的手下脱离接触,一路往皇宫的西门跑。 中间茅十八还会施展“跑酷”技术穿窗过巷迂回,再来几次回马枪,总之要将他们引至皇宫西门。 给茅十八分派任务的时候,这个糙货还把胸脯拍得邦邦响:“行,这事我拿手,不就是逗狗嘛。” 韦小宝也衡量过,茅十八做这事最稳,当前在京城,除了洪熙官也没人能跑得过他了,跑腿送货的功力。茅十八是顶尖的。 这不,“狗”群就被送来了。 紧赶慢赶,班布尔善终于领着五千的兵马站在了紫禁城门外。 事发仓促,他也只来得及召集这么多人手,当然后续还会有一些队伍被引来,更多的则是直接在大街上与各旗的人马火拼起来。 整个京城已经是处处烽火遍地刀兵,局势已经不可控制地滑向了最坏的那一端。 班布尔善也不打算等了,他从康熙派刺客迟滞行动这一点看出来,最终决定性的关键在于能不能冲进紫禁城将鳌拜营救出来。 没了鳌拜,其他人在军中没有足够的号召力,成不了事。 得了号令,鼓手击起的战鼓,兵丁们用板车推着削尖了的木桩朝宫门撞去。 这时攻城鼓点远远地传了出去,进了康亲王的耳朵里,他一听就知道坏事儿了,禁卫营在北门外,调集不过来,首当其冲的是已经聚集在康熙身边的当值禁卫。 可这些人伤的伤,残的残,累的累,没啥战力了,都是给鳌拜冲击的。 鳌拜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人魔,吃人肉喝人血,还越打越狂,幸好现在鳌拜冲出了围堵往西门去了,不然眼前的这些禁卫会被他屠戮殆尽。 康亲王己经康熙一和孝庄汇合,不过没有什用,孝庄己经是苟延残喘,眼下还吐着血。 孝庄是被鳌拜撞伤的,虽然隔了几个人,可还是差点要了她的命。 可能自知是时间不多了,孝庄一边咳着血一边挣扎着说话,她看着康亲王:“豪……豪格……是不是……回来了。” 康亲王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闻言孝庄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了好几大口血,可她却因此变得话语通顺了:“玄烨,不要犹豫了,立即出宫,与其它的旗卫汇合,如果能打赢则事有可为,如果今天打不赢,你就去离京去科尔沁草原,那里有支持你的蒙古骑军。” 孝庄的话康熙是听不进的,还没打呢,就认输?他不是那样的人。 可康熙知道在孝庄面前要把自己的想法藏起来,于是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放心吧皇祖母,朕听您的。” 康亲王知道孝庄是回光返照在交待后事,但康熙答应得太快太随意,很显明并不打算照着办,他也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算了,也不是他的事。 这时又一阵鼓声传来,是西门告急的示警,孝庄一口气没喘过去,眼前就黑了。 晨钟荡彷徨(上) 韦小宝回到慈宁宫,外面浪潮般的鼓声都被他排在了耳外,他只想着接下来的几步棋怎么样走。 慈宁宫里静悄悄的,太后薨了,这里变成了冷灶,没人烧了。 明眼人都知道皇宫现在危在旦夕,都在忙着找自己的出路,不想陪着这座紫禁城殉葬,真真是树倒猢狲散。 太监宫女们都心不在焉的倒是为韦小宝提供了方便,留给他插手的机会不要太多。 建宁还在,不过快哭晕了,双儿索性就让她真晕了过去,这会已经被扶到了塌上。 韦小宝看着一脸煞白快没了血色的建宁,心头一软,向双儿招了招手。 双儿真是个听话的好师妹,立即闪身过来,韦小宝跟她耳语了几句,双儿那水灵灵的大眼睛都扑闪起来,耳朵也红了。 韦小宝贴得太近,都快“咬”着双儿的耳廓,人家能不害羞嘛。 交代完,韦小宝喷出了鼻腔里的处子馨香气,强行排开了心头的绮念,板起了脸,先将康熙的皇冠放下,这才拍了拍手。 “都愣着干什么,太后大行了,还不赶紧照着规矩去给太后准备装敛的物什!” 那些还没开溜的太监宫女就像被树丛里被惊飞的野鸭,纷纷冒了出来,口中应着“着”,这下找到理由了,脚下飞也似地蹿出了慈宁宫。 没人了,韦小宝从怀中掏出了一颗大还丹来,捏散了撬开气若游丝的毛东珠的嘴,撒了进去。 还在毛东珠的咽喉部顺了顺,灌了几口茶水,药粉就下去了。 双儿这时已经打开密室将真太后抱了出来,两人将真太后与假大后做个了对调。 韦小宝运劲一掌震断了真太后的心脉和肋骨,太后真死了。 都不用做后续的手尾,真太后被囚禁了十几年,终日不见阳光,面无气血,跟受伤气血枯竭没什么两样。 韦小宝将毛东珠抱进了密室,看到已经在里面安安稳稳地呆着的苏荃。 现在兵慌马乱的,并不是送她出宫的良机,还不倒将这个密室废物利用。 想了想韦小宝还朝沐剑屏和双儿命令:“你们和建宁也进密室,里面有水有食物,就趁机闭关练功吧。” 说完韦小宝已经从袖里掏出了个小木盒,递着了一旁嘟着嘴的沐剑屏。 也有交代:“这是大还丹,服一颗然后炼化药力,直到药效全功才服食第二颗,师娘有教你们功法吗?” 双儿应得快:“师兄,放心吧,师父都教了内劲功法的。” 沐剑屏却意见很大,因为外面打得热闹呢,韦小宝却要将她们关起来,显然是有了意见,但她却没有正面提。 “万一密室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简单啊,韦小宝摆摆手:“发现不了,我在外面将机关破坏掉别人就打不开了,如果七天后我还没有来接你们,你们就自行破关而出。” 沐剑屏不依:“破坏掉机关万一你到时被事情绊住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怎么办?” 韦小宝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小木盒,那看又了眼密室那一尺厚的墙,眼珠子来回动。 “你们服完盒子里的大还丹,这个密室也困不住你们,如果我死外头了,两位女侠一掌就能把密室的墙轰塌了。” 双儿听了马上亮出小手挡住韦小宝的嘴:“师兄快别乱说,没事的,我们等着师兄就是。” 沐剑屏只得恨恨地瞪了一眼韦小宝,那小眼神,充满了哀怨。 韦小宝嘿嘿一乐,鼓起嘴唇就在双儿的手里亲了一下:“还是双儿听话,乖,赶紧的。” 双儿连忙收顺了手,满脸窘得通红,沐剑屏则嘴巴嘟得老高,扶起了建宁,还念念叨叨。 声音很小,却分明能听清骂的是“臭师兄,死师兄,猪师兄……”,还是带着单曲循环的咒。 这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啊,韦小宝一闪身就在沐剑屏的红苹果小脸上也“咬”了一口,又闪身退到一边,还鼓掌:“大功告成,香一个!” 沐剑屏也闹了个大红脸,却没有跳脚找韦小宝算账,只是脚下越发利索了,躲得飞快。 另一边洪熙官刚刚跳入空无一人的白塔寺,却脚步一个踉跄,那半边自己也太没品了吧,搞偷袭也不打声招呼吗?心脏受不了! 洪熙官是来跟豪格打招呼的,却并不准备与豪格碰面,趁着豪格引着桑结等人去支援鳌拜时抄他们的老巢就行。 洪熙官要在白塔寺这放一把大火,这样就能将桑结等人又拉回来了,让豪格与桑结等着翻脸。 已经挑动康熙与鳌拜打起来了,就得让两边保持个均势,不如此不能让双方筋疲力竭。 桑结这些喇嘛如果结阵的话对康熙比较不公平,小皇帝那边没有高手了,洪熙官得帮忙减着些压力。 当然了,如果鳌拜死了,班布尔善落入了下风,那茅十八也会出手帮忙,四处杀人放火,好分散禁卫营的注意力。 总之就是不能让这场狗斗消停下去,得让他们遍体鳞伤才行。 其实茅十八已经在干这事了,他将手中的乌金刀舞成了一个黑光圈,没有半根箭羽能射进去,就这么顶着个刀光的“盔甲”,直直地冲进清兵的阵营里。 然后所有碰到这个黑光圈的清兵,就像是进了一个绞肉机,弹出去的都是一切一切散开的手脚肢体。 茅十八从来就没有打过如此富裕的仗,手里擎着把神刀,打累了还可以磕大还丹,今天这一战,不但不累,打着打着还升级了,真是爽利。 韦小宝算是把茅十八这个打手从头到脚武装起来了,有利刀,有猛药,有神功,打不过了还可以跑。 茅十八的任务就是引着班布尔善去攻皇城,然后他就可以看风头,哪边不利了他就去刺杀另一边的主帅,然后撤丫子跑。 没人追得上他,云龙百变一起,这个糙汉子就像一头风口上的猪,飞了起来。 杀得性起,茅十八终于察觉出来了,没有对手哇啊,自己一冲,清兵们就像一块豆腐一样被自己剁得散碎。 他差一点就不想跑了,只想用手中的利刀斩出一方天地来。 还好他谨记着韦小宝支的招,知道驱赶狗群比杀狗更有效,不然自己总归会被累垮的,还是让他们狗咬狗比较好。 晨钟荡彷徨(中) 韦小宝用力地推合上了密室的门,整整一堵墙呢,哪来扳一下机关就弹开,有这等机关吗?有这么厉害的机关术会造不出枪炮轮船来,编剧就应该多补脑。 当然,那个卡住活门的榫卯还是被韦小宝震断了,除非撞墙,不然没人能发现密室。 他的几个小宝贝都藏在密室里,得防着别人偷了去,已经炮制好只等静置些时候就可以开吃,不能泄露香味。 一切都在算计中,不然洪熙官怎么会差点摔倒呢,就么么一下占点便宜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以韦小宝这样的小混混作派,交给双儿和沐剑屏的怎么可能是原封不动的大还丹! 趁着“腌制食材”的功夫,韦小宝还得去给康熙再加点料。 得保住小皇帝的性命啊,不然就在京城打一仗就完了?不行,做戏做全套。 京城这点兵马才哪到哪,得让小皇帝去科尔沁草原搬救兵,也得让鳌拜一派的人聚拢在外的兵马,还得将康亲王这些站旁边看热闹的满清贵族拉下水,如此这一锅粥才沸腾。 韦小宝找到康熙时已经不在养心殿,小皇帝亲自压阵,让禁卫营与鳌拜的手下在西门内激战。 皇宫的西门已经失守,但好在禁卫营赶来得及时,加上城门狭窄鳌拜的兵马并没有突入进来很多,禁卫营堵实了西门,总算是止住了颓势。 可鳌拜还是被接应走了,也帮了倒忙。 狂暴的鳌拜进了自己的阵营也一通大杀特杀,他“饿”了,需要血食。 这就造成了匆匆赶来的豪格与众喇嘛和班布尔善发生冲突。 豪格认为鳌拜已经不能要了,应该就地格杀。 可班布尔善和桑结他们可不听这个,鳌拜是维持他们利益的一面旗帜,这面旗倒了,他们的诸多算计谋划就落了空。 再加上桑结在白塔寺里准备好了药池,如果赶回去及时,鳌拜还有救。 此时其它几个旗卫不断地向皇宫涌来,鳌拜的后队也没能续接上,兵力有些捉襟见肘了。 这些都是茅十八不断添柴加炭造成的,旗卫那边认为茅十八是鳌拜的人,鳌拜这边又认为茅十八是康熙手下的高手,完全乱了笼,这才让康熙免强守住了皇宫。 现在的局势乱如麻,没法快刀斩,豪格又迟疑上了。 有人帮豪格做了选择,白塔寺那边突然浓烟如柱火光冲天。 论放火,洪熙官是专业的,他可不是点燃了大殿,而是加了许多的助燃剂,硫磺硝药天地会有的是,既然要放火那就放得大些。 桑结见状也不与豪格理论了,向喇嘛们一吼:“结阵,封印了鳌拜,带他回白塔寺。” 老巢被人端了,不回去的话鳌拜就彻底的没救了,密宗在鳌拜身上下了这么重的注,怎么都舍不得扔掉这个筹码。 于是三组六合阵就被拼凑了起来,又开起了“火车”,从三个方向撞向鳌拜,将他挤得无法动弹。 彻底的一力降十会,哪怕鳌拜刀枪不入,哪怕他天生神力,也无法与三个六合阵抗衡,十几个喇嘛的内力叠加在一起,谁来了都没有用。 还好喇嘛们不是为了杀鳌拜,不然他就会被碾成肉浆。 围实了鳌拜的清兵轰然散开,腾出了个数丈的圆圈,鳌拜被堵实了压制住,冲突不得出,只能发指贲张向天大吼,一如雄狮,却只得无能狂怒。 而皇城内的康熙看到“小桂子”的一脸丧气的样子,差点吐血,他知道太后是真没了。 本来就激愤的小皇帝现在更是怒火冲天,他一挥御剑就大喊起来:“杀,给朕诛杀乱臣贼子为太后报仇,杀退叛贼朕会打开内库,今天所有参战的将士,活着的赏银百两,殉敌者恤养家人,杀敌将赐金千两赏黄马褂,所有叛军杀无赦斩立决。” 康熙是知道了宝藏的密秘有了底气,海大富除了告诉他顺治的消息,也将满清的定心丸宝藏的事告诉了小皇帝。 这也是康熙对孝庄肚子里麻麦批的原因,这么重大的事他这个坐龙椅的人竟然不知道,纯拿他当个橡皮图章了。 于是听到鳌拜发狂康熙也发狠了,反正今天要是打输了内库里的金银也不归他了,还不如拿出来激励士气,打赢了再将封存的宝藏起出,还可以重新来过。 外面狂吼,里面狂啸,像是要比一比谁的嗓门大。 这场景让韦小宝也兴奋了,好嘛,早知道自己有兴奋剂的功用韦小宝早来了,打,赶紧打,打得狠些! 他上去就跪伏在康熙跟前,也大声吼出:“皇上,奴才愿领一军,与鳌拜等叛贼一决死战,奴才要为海公公报仇。” 康熙看到韦小宝激愤的样子很满意,军心可用。 这时一个军士从城墙上跑来了急报:“皇上,鳌拜那边内哄了,十几个密宗喇嘛将鳌拜制住抢了就跑。” 这是好时机啊,康熙又大声嘶喊起来:“叛军不得人心,必败,给朕冲击皇城,长街歼敌。” 韦小宝也没安的什么好心,他从鳌拜的狂吼猜到外边桑结他们可能得手了,所以他马上请缨,一定不能让班布尔善撤走。 只有将鳌拜的兵马牵制在皇城外,这场仗才会越打越大,因为狗急了会跳墙,当鳌拜的手下发现走投无路时,就会奋死一击。 至于鳌拜和豪格,自为另一半自己去对付,洪熙官早就张网以待了。 康亲王也看出了这点,他本来还想劝一劝康熙缓和一下,不要逼着叛军破釜沉舟。 表面上看现在康熙是顶住了,可鳌拜手下的兵马可不是这么点,旗卫能拦一时,拦不住长久。 时间拖得越长,泥淖越浑浊,其实对康熙和朝廷越不利,打出真火来了就收不住手了,这么算,怎么都是满清自己吃亏。 可康亲王看到康熙怒冲冲霄的样子他又住了嘴,这个小皇帝劝不住,孝庄死不瞑目的样子又浮现在康亲王的心头,看来得做最坏的打算。 康亲王招过自己的心腹叮嘱了几句,那个待卫身子都颤了一下,却抑住了,听完了悄悄地退了出去,往皇宫的北门疾走。 韦小宝正好就看到了这一节,开心爆了,好!要的就是不齐心,折散了他们可以任意烹制。 晨钟荡彷徨(下) 就在此时,城门外的豪格飞身而起,两三步间跨过一众清兵,在城墙上点了数步,运起纵云梯就上了城门楼子。 楼子上的清兵向豪格射箭,却都放了空,速度太快了,一眨间一个身影晃过就失了焦,没来得及再做反应。 豪格也没停,而是踏在箭垛上飞身城门楼子顶上,又轻点数下,像着蹬萍渡水般掠过瓦顶,站在了镇邪柱上。 有楼檐挡着,下面的清兵也不敢探身放箭了,外面鳌拜的手下也有弓箭。 豪格一停步就运气长啸,直到将所有清军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了他才停息。 中间也有皇城内的禁军向豪格放箭,却被他长啸吐出的气劲给吹偏了。 康熙望着这个喇嘛,挥手制止了禁卫的攻击,他也想看看这个密宗的法王想干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豪格志得意满,他打算以一己之力结束这场无谓的争斗。 于是豪格居高临下向康熙喊话:“玄烨,你还执迷不悟吗?难道要让好好的大清江山重沦劫火?” 康熙还以为这个法王有什么高论呢,原来是来踩他脸的,还站得老高,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 他正想出声驳斥呢,韦小宝贴了过去,小声地说话:“皇上,奴才知道此人,不如由奴才来揭露他的丑恶面目。” 康熙刚才也喊得喉咙嘶哑,确实于骂战不占优,再想到韦小宝前时骂得鳌拜和众朝臣七窍生烟的样,果断地点了头。 韦小宝捋起了袖子就上前了几步,他也运起了气劲来扬声,虽然没有豪格高,却传得更远,洪熙官可是认真地研究过狮子吼的。 “洪安通你个狗娘养的,你还有脸说这种话,你敢当着众人的面发誓你没有干过要协太后盗窃经书意图不轨的事吗?如果你不敢,你就是狗生的!” 豪格刚刚得了些体面,马上被韦小宝下脸,气得须发怒张,冷声斥道:“本法王不认识什么洪安通。” 康熙也听出了不对味正想过去阻止,可韦小宝却叉起了腰,一不小心手肘就碰到了康熙的穴位,小皇帝动不了了。 韦小宝这才嚣张地继续呛声:“你不但是洪安通,你还是装死缩头的乌龟王八,斗不过多尔衮就假死脱逃然后用阴险手段谋夺皇位的豪格,别以为你披着法王的僧衣我就认不出你来,海公公在世时早就查清楚了,就连荣亲王、端敬皇后、先帝、贞妃都是你逼死的,你认还是不认?” 豪格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因为韦小宝处处点中了要害。 他可以否认那些后面的事,但他不能否认他是豪格,因为他对皇位还有念想。 各派势力都在,如果否认了,那张椅子他也别想坐了。 韦小宝是得势不饶人,继续疯狂输出:“我不但知道你就是那个弃父弃母弃兄弃弟弃亲弃祖宗的豪格,我还知道你练的是武当的功法,贞妃死时全身经脉骨骼尽断,死于一种叫化骨绵掌的掌法,这种功法武当现在也不会了,只有神龙岛才有存留,海公公凭此确认神龙岛下的手,是不是呀肃亲王殿下?” 这里韦小宝用了移花接木法,反正海大富也死了,死无对症,但豪格却不能自证,因为贞妃确实死于毛东珠之手,这件事豪格是知道的。 矢口否认容易,却还是那个问题,他不能说自己不是豪格。 韦小宝偷换了概念,将数桩事放在了一起说,除非一下子能否认掉全部,不然听者都会将几个事串联起来,豪格现在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他也不想说了,直接就朝着韦小宝冲身而下,在空中还振声唾骂:“你一个小阉人,几时轮到你来说长道短。” 出乎意料,韦小宝并不跑,而是猛然间冲天而起,看着像是迎击,其实是他用了腾云身法,既好看又避开了豪格。 豪格一击不中,韦小宝却跟他换了位,落到了城门楼子顶上,向着城外就大喊:“听清楚了吗?你们追随的人是什么样的,这样的人配不配当主子?” 豪格也快像鳌拜一样发狂了,飞身上去追击韦小宝,这时康熙却冷声跟身旁的待卫交待:“你们齐声唤,皇上以宗主的身份开除豪格的旗籍,注销豪格的宗册,我满族没有这等败类。” 韦小宝动手前已经解开了康熙的穴道,虽然康熙很恼火韦小宝在大庭广众之下将皇室的密辛公布出来,但康熙心里却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这个狗奴才过后可以砍了狗头,眼下却可以利用他造出来的声势将豪格打入另册,让豪格名声臭大街,成为人人唾骂的渣子。 现在没有社会性死亡一说,但豪格今夜是被韦小宝玩废了。 那些待卫们照着皇上的口谕大声呼喊起来,让正在与韦小宝前后追击的豪格脸上一阵火辣,皇位是离他越来越远了。 该如何是好?豪格心里有了些彷徨,他也一阵迷茫,数十年的算计,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刚才还鼓噪着攻城的鳌拜一系也不出声了,说实话吧,豪格的行径还真不得人心,哪怕是成王败寇论也解释不了这样的作为,阴私事能做,但不能拿着大喇吧说。 更何况豪格还没否认,跟有文化的流氓吵架就是吃亏,兜的圈子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中招。 豪格的动作有些迟疑,韦小宝可不会放过机会,他在奔逃中一个倒转身就甩动双腿,躺平着踹向豪格的脚跟,手掌却密集的拍击着瓦面,使出了神龙摆尾一招。 有用,豪格失了神,被韦小宝勾击失去了重心,韦小宝得势再进,一个倒卷,身子像锥子一样旋转起来,锥尖就是脚底,扎在豪格的腹心处,一阵密集的无影脚,将豪格踹下了城门楼子。 韦小宝自己也追着豪格的身影不断踹击着,飞龙在天啊,真飞起来了,两人就这么从数丈高的城门楼子上飘下来,飘过了下方的清军,落到了远处。 这时,白塔寺方向一阵悠扬的钟声传来,刚过子时,这时敲响的钟声只能是丧钟。 这个钟声带动了皇宫里的钟声,一连串着响起,在京城上空缭绕,让人头皮发麻,侵入心脾。 城头幻王旗(上) 白塔寺的钟声是洪熙官敲的,为的是唤醒给桑结催眠时留下的后门,是时候让桑结临阵“叛变”了,他手里抓着鳌拜呢。 韦小宝跟洪熙官实时“连线”,洪熙官当然知道动向,立即敲响了钟。 皇宫里的钟声则是康亲王让手下做的,孝庄死了,太后也死了,值得上一个国丧。 康亲王想借着给孝庄和太后发丧提醒各方,大家都悠着点,真要停尸不顾束甲相攻吗?打下去大清就烂了。 确实有用,各方听闻了钟声都冷静了下来,约束手下住手对峙,想着看看风向。 可洪熙官早就借好了东风,正当各方沉寂下来时,一股风从草原上吹进了京城。 葛尔丹都走了这么多天了,也该传来好消息了。 不过快马报迅的不是葛尔丹,而是葛尔丹的对手喀尔喀部传来的坏消息。 八百里加急可不知道现在京城乱成什么样,在传讯驿卒认知里,当然是前方的战情最紧急。 于是一匹快马就在最不应该的时候一路跑进了京城,还一路高声大喊:“喀尔喀部急报,准噶尔部内侵,博尔济吉特部主力在口外遇伏,全军尽没。” 悠远哀鸣的钟声还没停下,急报又来,两个声音搅和在了一起是如此的刺耳,丧钟加恶迅,难了。 康熙眼又黑了一次,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顺治所在的清凉寺,那里离大同口外那么近。 所以当那封涂着火漆的急报递到康熙手上时,他的手不断地颤抖着,一直使不上力,没法撕开。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康熙将后槽牙都咬出血来,嘴里的腥味让他提了神,终于拆开了那封急报。 里面的字迹简单明了:葛尔丹派人潜至五台山,兵围清凉寺,博尔济吉特部派兵驰援,被葛尔丹趁机偷袭本部,主力全军覆没,当前葛尔丹已经堵住了喀尔喀部进入口内的通路,直逼喀尔喀部的腹心,而有可能进兵张家口。 这次康熙就真的没站稳,好在旁边的待从扶住了他,康亲王见状也凑了过去,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急报,康亲王也一阵晕眩。 葛尔丹斩断了喀尔喀部与京城的联系,万一葛尔丹轻骑疾进,很快就能威胁到京城。 最要命的是葛尔丹一向与鳌拜以及密宗交好,与康熙这边的关系不咋的。 乍一看都会觉得这个急报是鳌拜做的布置,他拉来了盟友威胁朝廷。 可康亲王却越想越不对味,总觉得还藏着一个大敌,却看不见它的影子。 没让康亲王多想,韦小宝又杀回来了。 他追着豪格而去,却提着个人头回来,趁着鳌拜的手下不注意,他穿过了封锁跃上了城头。 可比豪格帅多了,一个冲天炮就飞过了十几丈远,还高达数丈,简直就不是人。 做的事情也不是人,韦小宝站到城门楼子顶上,擎出了那个人头大吼:“鳌拜已经授首,还不放下兵器投降。” 完了,康亲王也倒了,被手下顶住才没摔地上。 这个时候斩下了鳌拜的头颅,不是立功,而是给清廷送终。 鳌拜一死,他的手下非但不会投降,反而会横下一条心来拼死一搏。 投降也是死,搏了没准还有机会,只要将小皇帝推翻了,换个皇帝他们就的能活命。 而且鳌拜还牵连着三藩呢,耿精忠是豪格的女婿,又跟鳌拜凑一伙,鳌拜一系拼命了,耿精忠必反。 耿精忠若是反了,估计吴三桂也不会坐等,必定趁乱而起,接着就会裹挟夹在耿吴之间的尚可喜,南方的局势危矣。 一天之内,太皇太后和太后死了,鳌拜死了,葛尔丹进逼,南方眼看就要崩坏,局势失控,只因为康熙吃掉鳌拜这一颗棋子,真是丢了颗钉子马上亡国在即。 康亲王觉得不对路,挺了起来,可还没等他出口道出心中所想,皇城外就又一次鼓噪传来。 康亲王都能听到叫喊声:“昏君,擅杀大臣,非为明主,弟兄们,我们攻进皇宫去,清君侧!” 完了,这次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 康熙也意识到了不妙,正想拿韦小宝出气,小桂子公公却送了上门,还提着鳌拜的人头飘落到康熙跟前,跪伏在地。 “皇上莫忧,鳌拜授首,豪格跑了,其余反贼不足为惧,奴才这就出城为皇上取了反贼头目的项上人头,蛇无头不行,没有头目反贼自然就逃散了。” 一直以为来的人设立得好,康熙一听不生气了,也接受了韦小宝的说法。 康亲王却在一旁发问了,语气有些急:“桂公公,鳌拜不是刀枪不入吗?如何能斩了他的头颅?” 韦小宝露出庆幸的样子:“是一群红衣大和尚将鳌拜制住了,奴才追着豪格出去,不想在半道上追上了他们,海公公教给奴才的轻功了得,奴才见了鳌拜怒向那个左胸生,就抢了把刀砍鳌拜泄气,没想到一砍就真的将他的大好头颅给斩了下来,海公公死的真冤枉,偏偏就撞上了鳌拜,不然要是海公公还在,哪怕什么反贼。” 韦小宝戏精附体了,还露出哭丧沉郁的表情,康熙也一阵郁闷。 他对武功也不算得很懂,毛东珠教他并没有真想把他培养成武林高手,所以在康熙的眼中看来海大富其实也是很厉害。 韦小宝又适时地再来了一句:“唉,这就是喝酒猜拳,棒子打老虎,老虎吃鸡,鸡吃虫,虫咬棒子,海公公偏偏就遇上了发疯的虫子,真是天不假年。” 康熙和康亲王的思路还真就被韦小宝给带歪了,觉得是有道理,相生相克嘛,五行轮回,就这么回事。 可这时皇宫外的喊声更大了,堵住西门的禁卫营顶不住,猛地向后退了好些距离。 鳌拜手下的兵丁终于突破了旗卫的堵截,前来驰援了。 都是茅十八的功劳,刚才韦小宝压根就没有去追豪格,而是听到了钟声就转了向,往白塔寺而去。 中间还跟茅十八汇合了,追上了桑结他们。 其时桑结已被唤醒,他喊住了随行的同伙。 然后茅十八从旁蹿出,运起云龙百变突破了喇嘛们的阻拦,钻进人丛里。 见只一道黑色闪电乍现,切在了鳌拜脖子上,一刀就将鳌拜枭了首。 城头幻王旗(中) 带血的头颅高高飞起,被赶来的韦小宝一把抄了去。 韦小宝扯走了喇嘛们的眼神,茅十八乘着空当嗖嗖地钻出了人丛,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飘渺孤鸿,转瞬即逝,还没等喇嘛们回过神来,刚才还好好的鳌拜就只剩下了个身子。 还在喷着血花呢,将一群喇嘛淋了个通透。 茅十八和韦小宝玩了个快闪。 韦小宝拿到了鳌拜的头颅并没有直接回皇宫,而是拐着弯地去刺激了好几路鳌拜的部属。 这些班布尔善的援军就是韦小宝引过去的。 他们见主子已经死了,哪里还肯甘休,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不将康熙拉下马,他们的人头就得落地。 茅十八这回又倒了风向,见狗群疯了,他将屠刀斩向了旗卫,让鳌拜的手下突破围堵,得以向皇宫冲去。 好人呐,一把黑锋刀开路,来无影去无踪,专斩戴着红顶子的,为赶投胎的清军送行。 也是韦小宝支的好招,茅十八也分不出谁是谁,当时韦小宝眼珠子一转,揽上了茅十八的膀子:“大哥,说书的都说清廷当官的是用人血染红的顶子,那就杀头上带红的就行了。” 茅十八一听兴致就来了:“那简单,这段日子杀猪也天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捅猪脖子嘛,拿手!刀口肉因为血流净了没腥味,又香又脆。” 得,楼又歪了,哥俩不能碰面,一说就是食经。 同样被带歪了的康熙索性将手里的御剑赐给了韦小宝,让他执剑斩尽叛逆。 韦小宝领命而出,康亲王在后头还半带羡慕半是溜须地赞道:“皇上,我大清也有郑三宝,此次必能转危为安。” 韦小宝出了皇城,又转风向了,提着御赐宝剑很是宰了几个统兵的将领,都是围攻皇城的叛军。 没办法,就得保持平衡,谁强了削谁,打吧,势均力敌才能越打打大,越打牙齿印越深,直到火气打出来,眼红了谁也不肯退了,拼个同归于尽。 韦小宝是做给人看到,打到这份上他就得想办法脱身了,局势再乱下去整个京城都点着了,这时还呆在火心里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想办法溜回去逗双儿她们不香吗? 不过在功成身退之前,还得再煲一剂猛药,让各旗的旗卫也动起来。 这剂猛药是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一笔天量的财富在人们眼前闪露出光芒时,再理智的人都会疯狂的。 这个事情还不能韦小宝自己去干,得把鳌拜的手下逼得走投无路,真的成为狂犬,不分敌我的乱咬起来,让所有的满清部众都变成疯狗。 康熙不是仗着四十二章经宝藏用钱使鬼推磨嘛,韦小宝打算釜底抽薪,把宝藏的消息泄露出去,挖了小皇帝的宝,让他无宝可挖。 还得有目的地泄露给当前还没下场的各方,形成第三极与当前打得火热的两派角力。 鳌拜的手里不是有三本四十二章经嘛,就从它们着手! 韦小宝向着鳌拜府上摸去,现在那里防卫空虚,正好下手。 还名正言顺,完成海公公和太后的遗命,就是这么地敬业尽职,梗直的混混小太监,人设不能丢。 韦小宝赶到鳌拜府时,鳌拜身死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府里的包衣奴才、鳌拜亲眷的表现跟慈宁宫内发生的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变本加厉。 皇宫里有无处不在的禁卫,鳌拜府上可没那么多兵丁,又大都抽出去作战,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 负责守卫的残障老年能护住鳌拜的近亲就不错了,压根顾不上其余。 没了钳制,人们偷东西、逃跑、打砸破坏泄愤,将鳌拜府弄得乌烟瘴气,到处都翻得乱七八糟,跟个精装修的垃圾堆差不多。 也正合韦小宝的意,这样消息传出去时,锅就该由这些人来背。 杀星来了,老卒们聚在了一起,擎刀亮弓,死死地盯着韦小宝,半步不退。 韦小宝没冲动,而是露出了笑脸:“我只要取鳌拜府上归于旗主的四十二章经,那是太后的遗命,事关大清存亡,不要阻拦,以免多造杀孽,你们能不能活我说了不算。” 领头的老卒可能是鳌拜手下的将领,在作战中伤残了被鳌拜供养在府上,所以颇有见地。 他盘算了一番凝着脸开口:“真的只要经书?” 韦小宝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平和些:“其它的皇上那都有,本公公不缺钱。” 鳌拜就是被此人斩杀,消息他们也收到了,如果强行拒止也没好下场,打不过。 主子死了,他们还想护住家眷尽一尽心,现在班布尔善那边还没出结果,没准能翻盘,激怒了这个杀星不划算。 想通了老卒发话了:“去大人的书房。” 找到三本四十二章经并不难,有着小说电影打底韦小宝不缺线索,就是被鳌拜随手挂在书桌椅背上的天蚕甲和书桌上的手枪让韦小宝感慨万分。 鳌拜练成了金钟罩就不需要天蚕甲了,天蚕甲变成了东暖夏凉的靠垫。 韦小宝也有了武功,金刚不坏体是迟早的事,天蚕甲也没了功用。 不就是一件防刺服防弹衣嘛,洪熙官也能弄出来的,他叹惋的是没了多隆试枪少了不少的乐趣。 情节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会发生什么控制不住,还是得稳住,不然像鳌拜和多隆一样挂了找谁说理去。 韦小宝出了鳌拜府,在与洪熙官约定好的地方留了个记号就回了宫,他得把四十二章经送回去给康熙。 至于散布大清宝藏在东郊皇陵和鹿鼎山的谣言,自有天地会的会众去完成,这个任务需要很多人手,他一个人搞不定。 康熙收到了四十二章经,不能再满意,韦小宝则又提剑出了宫,还没凑够字数呢,得加更。 不过这一次出来没多久韦小宝就遇上了茅十八。 没有兄弟见面抱一下,而是刀光剑影冷如冰,一道乌光一练白华就交击在了一起,在众目睽睽中卷起了一圈寒芒,几达三丈,无人可近。 数十招之后,小桂子公公手里的御剑被削断,人也被刀光劈落到一栋民房里,连房子都撞塌了。 茅十八冲进了废墟,再出来韦小宝是被刀光劈出来的,在空中被绞成了肉碎。 城头幻王旗(下) 茅十八扬长而去,断成两截的御剑当啷两声掉在地上,还有一阵血雨肉雹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这场景让四周的目睹者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好几步,好像那些东西直接砸到了他们的心坎上。 在场的旗卫们都看到了小桂子公公英勇就义,鳌拜的手下太强了,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捡拾起地上的断剑想办法给康熙传讯。 就在几条街之外的茅十八住处,韦小宝一边喝着酒一边抱怨:“大哥,你这顿宵夜也太夸张了吧,猪头肉、炸里脊、炒腰花、酱肘子、猪尾花生煲,整一桌全猪宴啊。” 茅十八嘿嘿一笑,接着了韦小宝递过来的酒壶,直接对着嘴闷了一口。 韦小宝看着壶嘴挂丝的涎液一阵发寒,他都不敢再倒酒了,就着杯里的喝吧。 没管韦小宝见了鬼的样,茅十八抹了抹嘴嘿嘿一笑:“反正这头猪宫里付了钱的,今天又不可能送,不如就便宜了我们,打了大半夜肚子饿得慌,好在大哥早有准备,宵夜做好,打一轮就回来吃点,休息一下长长精神。” 跟什么人混长什么相,茅十八也被带歪了,懂得腹黑眼珠子骨碌转。 他一边大口喝酒大口吃菜,一边倾身凑了过来:“小宝,大哥觉得你没说实话,我算想通了,我这身功夫还是上京时你教的。” 韦小宝觉得茅十八迟早会醒悟过来,真气有开脑的作用,修练有成会让人头脑清明,只是没想到茅十八搭通这跟线花了那么长时间。 茅十八还有推论:“你混进皇宫,还能动用这么多的力量,给我的药丸也强得离谱,吃着都有一股热劲从肚子里钻出来,还有这把刀……” 咣当一声,茅十八将倚在桌脚的乌金刀放到了桌面上,用手指敲了敲刀面,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这些都不是普通的门派和大户能搞到的,你背后……” 他没有说出来,只是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韦小宝,眼里发红,在等一个几乎明确却又不敢断定的答案。 韦小宝一边用筷子挑花生往嘴里扔,一边含糊的答道:“我师父你见过啦,就是那个卖茶叶的。” 茅十八神色一凛,点了点酒水在桌上写了个“洪”字。 那天去接双儿和沐剑屏,两个小丫头说漏了嘴,洪师伯的称谓让茅十八听了去,当时没觉悟,过后茅十八才突然间懵了。 茅十八也不敢问,一直憋在肚子里,再经过今天这番冲杀,茅十八才终于忍不住。 韦小宝不带犹豫地点了点头,拿起了酒杯就在了茅十八面前亮了个相,这是走一个? 茅十八提起了酒杯凑了过来,手还颤着,激动得差一点将酒杯里的酒全洒了出来,眼也瞪得大大的:“真是?” “真是!”韦小宝也不装了,他摊牌了。 不过他有补一道手续,还是板着脸来的:“大哥,你也不要想着立了功将来就能成为从龙之臣,天地会没有这个规矩,师父说了,重光大明之后还是任人唯贤,所有的功臣都没官当,顶多能领一份补贴,也够不上混吃等死,但胜在年年月月都有,大家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茅十八却油然地笑了,笑得像吃饱了直哼哼的头猪:“哪能呢,我就是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参与到这种事情来,不枉了。” 他兀自呵呵地乐了好一会,也认真起来:“放心,大哥不想当官,等大明重光了,大哥还杀猪。” 这次轮到韦小宝张大嘴成了个圈:“杀猪?” 茅十八笑得更欢了:“对,杀猪,大哥的刀法也练出来了,我琢磨着日子好了贪官污吏就少了,杀猪这个行当就能好混,因为老百姓不穷了吃得起肉。” 说到这里茅十八脸色又变青了:“别看现在给皇宫里送猪肉挣得多,其实钱老板也过得不怎么样,看似挣得多,但风险大,一旦出了问题,赔完全副身家都是轻的,还不如给普通百姓卖猪肉来得舒坦。” 韦小宝这时也有了笑容:“老百姓不吃人肉啊,他们有猪肉吃都开心死了。” 茅十八脸色稍稍松驰,也跟着点头:“对,就是这个理,不好的朝廷吃人肉喝人血,好的朝廷老百姓吃得起猪肉,不管它城头大王旗怎么换,能让老百姓吃得起肉的朝廷才是好朝廷。” 他脸上又露出向往来:“等日子好过了,我就杀猪卖猪肉,每天还能整点刀口肉、下水、猪红什么的,那日子……” 茅十八拿起酒杯,又跟韦小宝走了一个,吱的一声干了,咂巴了几下嘴,夹了块猪头肉压酒劲。 一边嚼着一边感慨:“也就是吃得饱饭能吃上口肉都觉得神仙都不换,可就这么简单的日子,他奶奶的就是过不上。” 可能是有些生气了,茅十八又用力地攥住了刀把子,手上青筋泛起,像是恨不得一刀劈开这世道。 韦小宝严肃了起来,提起了酒杯:“将那些恶狗、贪猪杀光,大家就能过上好日子!” 茅十八放开了刀,也举起酒杯,叮的一下又跟韦小宝碰在了一起。 有人喝酒吃肉,有人跑断腿,那些从鳌拜府上跑出来的人,此刻正被人追索逼问,也没问啥,就问知不知道大清宝藏的消息,有没有发现鳌拜平时有什么异常的出入。 这些人也没有被灭口,他们走投无路只得再一次投靠那些旗人贵族,自然也将这条欲盖弥障的消息传了开去。 有心人都知道是有人故意这么干,但谁也猜不出是猜,贵族老爷们你怀疑我我怀疑你,互相之间都信不过。 他们知道有宝藏这么一回事,现在世道乱了起来他们当然也会动心,于是这些能话事的旗人贵族就派出了手下到处打听。 最后他们还真还原了消息的原貌:一部分抢掠来的宝藏埋在东郊皇陵,一部分运回了祖地藏在辽北鹿鼎山上。 已经有些日子过得一般的旗人打算动手了,这么大一笔滔天的富贵,说没吸引力是骗人,有没有这个胆或者实力够不够才是关键,新的一极被这群人凑成了。 京城这汪泥淖终于被点着,变成了一池岩浆,开始汹涌翻滚,马上就会喷薄而出。 药池易筋骨(上) 洪熙官这里也有一个热腾腾的池子,水远没有烧开,大约只有五十度左右,可池子里激起的药气却滚滚逼人。 这个药池本来就是桑结为鳌拜准备的,洪熙官只不过是捡了个现成,他在等桑结将豪格领来“泡池子”。 唤醒的钟声已经敲响,从韦小宝那里洪熙官已经知道桑结制住了鳌拜让茅十八行刑,照理说桑结不会出岔子。 其实也符合洪熙官的预期,他花了这么多心思下的催眠效用不错。 鳌拜一死,桑结就“当机立断”领着一众喇嘛脱出朝廷与贵族们争斗的漩涡。 桑结说服众喇嘛的理由很简单,他们下注鳌拜,康熙赢了不会放过他们,豪格赢了也不会给他们什么好处。 与其在京城蹉跎,还不如回去参与重光西南佛土的战事,反正拿下佛土之后山高皇帝远,也跟清廷没什么牵连了。 不过临行前还要给豪格一个交代,打声招呼吧。 众喇嘛很能接受这个道理,将鳌拜的尸体交给了班布尔善他们就往白塔寺赶路,想着收拾细软早点出发,趁着京城大乱出城还容易。 可他们在白塔寺外被豪格堵住了。 韦小宝的真气也没强到打败豪格的份上,只不过当时豪格万念俱灰被韦小宝趁了空子。 他们在空中没有着力的地方,豪格有实力不能出,韦小宝又仗着高一大截的轻功让豪格吃了个瘪。 但豪格没有受伤,他只是被韦小宝用连招给发送出去了,身上一跟毫毛都没掉。 可他羞愤难当所以逃开了,后来发现韦小宝没有追上来豪格也醒悟到自己上当了。 这时豪格的老毛病又犯了,以他的情性做不到唾面自干,让豪格马上折回头不可能,总觉得没脸见人。 于是他就想到了桑结他们,如果能让这群喇嘛给他灌顶,让他实力大进无惧任何对手,那他就能以新的面目重临。 再也不能让一个小太监就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了,他必须君临世间。 豪格想定了就回到白塔寺去等桑结,他现在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上蹿下跳,压根就坐不住,索性也没有入寺,就在门口踱步。 这就又错过了一次逃出生天的机会,如果豪格入了寺看到洪熙官,没准他还能窥破,可奈何不了豪格急着要投胎。 左等右等就不见回,眼看着就快将脚下的布鞋底磨破,喇嘛们张于浮头了。 豪格急迫得很,都不等桑结他们喘口气,就直接提出了要求:“桑结,马上给我灌顶。” 豪格要求喇嘛们履行承诺给他传功,他还想东山再起,只要有了足够强横的武力就能改变形势。 可桑结他们不干了,你这名声都臭大街了,也不可能再坐龙椅,凭什么来要胁咱们,脸大吗? 以前是别人想从豪格这里谋利益所以捧着他,现在他摆明就是个烂摊子,谁愿意收拾? 豪格当上位者当惯了,身上还保持着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做派,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讨人厌。 正中桑结的下怀啊,洪熙官还让他将豪格擒拿回寺呢,这不,上赶子送来了。 桑结越众而出答话:“施主,你与我佛无缘,还是自寻出路吧。” 豪格一听脸就垮了,好像桑结欠了他八百万似的:“怎么,密宗要撕毁当年的约定?” 这是还用当年肃亲王加皇位继承人的身份在给桑结施压呢,桑结看起来就面嫩,豪格可能是觉得他好欺负。 桑结是年轻,可这些喇嘛里也不缺年长的上师,他们在密宗里平素也是被信众们当神一样供着的,可不吃豪格这一套。 当即就有一个法王开口了:“桑结,别跟他啰嗦,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们将他制住就行,让他自生自灭吧。” 他说的很有道理,喇嘛们互相看看,还真是,十几个人呢,一言不合就开车,怕他个球。 法王说的是密语,豪格不懂,他还以为镇慑住了这些喇嘛呢,没见他们都交头接耳了吗? 桑结一看不用他费口舌了,竖起单掌朝豪格行了个佛礼:“施主,那贫僧就是僭越了。” 豪格听了顿时大悦,这些密宗大和尚,还是很怕女真的兵锋的,随随便便唬他们一下就怂了。 喇嘛们早就不耐烦,桑结话一停,他们各自结队组成了三个六合阵,轰隆隆就朝豪格压过来。 也合该豪格倒霉,前面鳌拜被制住时豪格净顾着去显耀自己的武力,冲在攻城队伍的前头,没有注意看鳌拜是怎么中的招。 现在他以为喇嘛们排成队列慢腾腾地推过来就是为他灌顶呢,豪格就这么静等着六掌及身。 其实豪格也防范了,他也将全身的功力都运转了起来,均匀地布于体表,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 可一点作用都没有,在数倍于豪格的内力面前,再怎么防备都无济于事。 庞大的内力汹涌而来,把豪格体内的真气都撞散了,经脉一瞬间就被撞到了支离破碎。 豪格哇地一声开口喷出一团血,却连喇嘛们的衣服都没溅到。 鳌拜的遭遇让喇嘛们学精了,三个六合阵,一个推向豪格的后心,另两个一边手一组,全压到豪格的臂膀上。 豪格当场委顿于地,像一滩软肉一样倒下。 喇嘛们也收了手,不至于要豪格的命,只要豪格失去抵抗能力,不能阻拦他们脱身就行。 桑结将豪格点穴制住,提着领口就施展轻功向白塔寺里飞奔,得快,喇嘛们怕康熙或者别的什么人来找后账。 其实喇嘛们多虑了,康熙哪有空顾得上他们,小皇帝被接踵而来的坏消息给弄懵了,正焦头烂额呢。 这一夜实在是太跌宕起伏了,把数年甚至十数年发生的事情浓缩到一晚上来,以康熙短短十几年的人生,哪里经受得住。 刚刚还被鳌拜伏诛的消息惊了一把,转眼间小桂子又给他抢回了四十二章经,还把叛军的势头给削了。 康熙龙颜大悦,赐给小桂子御剑,以为这个小太监会创造奇迹,可这个美梦还没过夜呢,那柄宝剑又回还了,还断成了两截。 得,不用想了,小桂子没了,听说连整块的尸体都没有。 然后宝藏的秘密也传开了,谁干的? 药池易筋骨(中) 一定是鳌拜和豪格的后手,也只有他们手里拿着好几本四十二章经,知道宝藏的秘密。 而且他们麾下有高手,能伏击小桂子并将其斩杀。 实在是太可恶了,夺位失败还要拖着康熙垫背。 这条一桃杀三士的计策很毒,将宝藏的消息泄露出来,让八旗离心离德,朝廷已经被他们弄得分崩离兮,祖宗基业眼看就要塌了。 康熙是怎么样都想不到韦小宝是假死脱身,他现在对豪格既充满了愤慨又感到害怕。 这个伯伯太强太会隐忍,就像一条躲在阴影里的毒蛇,随时准备蹿出来咬人。 可康熙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招数,八旗贵族现在个个心怀诡胎,不但想着宝藏,还把目光瞄向了九五之位。 如果能抢到宝藏,再拉拢一批人,有钱有兵马,没准他们也能坐坐皇位。 谁让爱新觉罗家不争气呢,好好的大清糟蹋成现在这个样子,愧对祖宗! 当年跟着圣祖爷起事,各家也是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拼杀出来的,现在康熙和豪格因为争位把属于大家的铁杆庄稼毁了,那就不能怪他们不守誓约。 旗主贵族们有了想法,支援皇宫的心思也淡了,纷纷抽离人手,开始合纵连横,康熙的援军没来。 打到半夜,各旗的旗卫们只留下些散兵游勇呼喝支应,真正的主力早就没了影。 班布尔善当然也从中感受到了点什么,战场从焦灼转向了松垮,一定是有事发生。 命人一打听,班布尔善乐疯了。 本来他负隅顽抗是为了保命,没想到天上砸下了个大馅饼。 鳌拜死了、豪格臭了,现在最有机会、最有名望的反而变成了班布尔善。 他是康熙的族叔,跟豪格和福临是一辈的兄弟,正值壮年,战功赫赫。 往上数同一个圣祖爷,往旁边看与各旗没有很深的牙齿印。 往下算不管是豪格的手下还是鳌拜的嫡系,想活命都得投到班布尔善麾下。 只有班布尔善当了皇帝,这些人才有活命的机会,还能更进一步洗脱罪名,保住他们的红顶子。 搞来搞去,最后全便宜了班布尔善。 他当即决定停止攻击,不打了,与各旗谈判会盟。 而且班布尔善还光明正大,一点也不怕手下知道,他是这些人眼前的出路和希望。 班布尔善还让人朝皇宫里喊话,针对的目标是康亲王。 只要康亲王罢手,联手废了小皇帝,并支持班布尔善,那么他也不追究康亲王跟他们动刀子的仇怨。 就是阳谋,如果康熙把康亲王给做掉,小皇帝就会陷入众叛亲离的绝境。 如果康亲王被说服带头投降,那康熙也完了。 假若策反不成功也无关紧要,拖出时间来,等班布尔善与各旗谈好,再等到来不及召集的鳌拜一系兵马驰援,那攻下紫禁城也易如反掌。 于是康熙就这么陷入了囚徒困境,他摸不准康亲王的心思,害怕变生肘腋。 也不能动手除掉康亲王,那样是自断双臂,不但不得人心,还给叛军送温暖。 康亲王的情商一点都不低,他一眼就看穿了班布尔善的打算,可他也没有办法拆了这招,只得只身求见自困在慈宁宫中的康熙。 康熙对着太后的棺椁闭口不语,看起来是如此的萧索凄凉,连寡母都没了,只剩下孤儿。 而且建宁也失了踪,怎么找都找不着,康熙也只能认为是皇宫里的奸细趁乱将建宁虏走了。 他一面自责一面愤恨,却无计可施,只能孤家寡人的与自己过不去,独坐幽宫等死。 康亲王见康熙不出声,只得劝,他抱拳一礼,鞠身举手齐额:“皇上,走吧!” 康熙从迷茫中清醒了过来,猛地一震:“走?去哪里?” “扶着太皇太后和太后的灵柩,连夜出宫,突围出京城,去草原,博尔济吉特部虽遭重创,但整个喀尔喀部的实力犹在,老祖宗去之前让皇上事不可为便离京,一定是安排了后手。” 康熙想起了孝庄的叮嘱,又是一震,老太婆虽然讨厌却也料事如神,只听得豪格回来便料到了后事进展。 他又想到了顺治的危机,前面都没空想,经康亲王这么一提康熙才想起顺治并没有被擒,葛尔丹也只是伏击,却并不敢攻击喀尔喀本部,老爹离家出走应该也是有所布置的。 想到这些康熙的心又宽了些,他望向康亲王:“王兄会跟朕一起走吗?” 康亲王却令人失望地摇了摇头:“臣会让禁卫营誓死护卫皇上,但臣不能走,一旦臣也走,皇上就走不了了。” 其实康亲王有潜台词:跟着你去草原上吃沙子?一不小心小命都会丢! 留在京城至不济也能当个富贵王爷,不管谁坐上那个位子,都不会也不敢找康亲王的麻烦。 康亲王本来就是旱涝保收的行情,反而因为昨天进了宫被拖累了。 他也料定了,如果康熙想逃就一定不敢拿他怎么样,没了禁卫营的护卫,哪也去不了。 看着康亲王澄亮的眼神,康熙下了决心,他背起手来,撑直了腰,声似铁石:“好,朕马上走!” 康亲王言拜了下去,这一次跪了:“臣祝皇上一路顺遂,恭喜皇上重登大道,古有越王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吞吴之故事,皇上若能励精图治,必能重振声威,臣在京城翘首以盼皇上重临。” 这马屁拍的,让康熙浑身血脉奔腾,骨头都轻了几分,唉,热血少年,就是这么容易上头。 康熙都忘了,他这么急匆匆跑路,偌大的皇宫,充盈的内库,数不尽的财宝金银,全都成了康亲王的晋身之阶。 几句励志的好话而已,值什么钱?想听?几箩筐都不在话下。 把小皇帝忽悠走了,康亲王还打算跟班布尔善掰扯掰扯,到底谁有资格坐那个位子。 当然康亲王也不会那么马上露头,他得等草原上尘埃落定,也得召集好自己的人马。 以为康亲王手下只有禁卫营就大错特错了,历史上他能把吴三桂打的哭爹叫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从他的爷爷代善算起,这一家都是老谋深算的代名词。 康熙一走,康亲王也脱胎换骨了,谁说只有班布尔善这么个糟糕透了的选择? 药池易筋骨(下) 半夜里三更过后,刚沉寂下来的京城里又哗动起来,禁卫营突然从北门突出了皇宫,班布尔善连追都来不及。 他就从来没有想过禁卫营敢出宫迎战,所以对皇宫的围堵不严实,重兵都布在了西门,其它几处只是虚应。 没有援军,禁卫营想冲出来无异于自投罗网送死。 兵力本就不够,还分兵?那班布尔善就得送锦旗了,摊薄了击其一点便可一鼓而下。 结果禁卫营不但出宫了,还跑了,连着小皇帝也跑了个没影,这是谁也料不到的,江山皇位都不要了? 真出了难题! 追?班布尔善不敢,他身后还有一堆恶狼呢,不把这些恶狼的胃口填饱,他们会扑上来撕咬。 别说追杀,班布尔善连紫禁城都不敢进,没谈好前谁有异动谁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就连班布尔善手下的这群挨千刀的丘八这会也不紧张了,小皇帝跑了?那没事了! 谁当皇帝都行,只脑袋还别在脖子上,只要红顶子不丢,那还着啥鸡嘛。 旧的平衡打破了,新的平衡正在形成,谁也不想出头去做为了达成平衡被抛弃的多余部分,京城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韦小宝和茅十八此刻坐在屋顶上欣赏和享受这份短暂的安宁,茅十八还睡着了,呼噜打得山响。 奔忙了一整天,不累才怪,幸好是仲夏夜,天气热不怕着凉,怎么睡都不打紧。 哪怕是嘤嘤作怪的蚊子,茅十八的护体真气会自发地将其震死,有真气就是这么的劲。 韦小宝现在却不得劲,眼看着耳听着紫禁城从人声鼎沸的至尊殿堂到寂静如坟的鬼域,也就在转眼间。 真个是高楼起落,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皆为他人做嫁衣裳。 他双手枕头望天,满天的繁星即将被光亮掩去,只有启明星在做最后的挣扎,与茅十八的鼾声一起一伏的应和着。 旧夜将逝,新日近升,又将是忙碌的一天哟,让韦小宝的懒筋也自发地反抗起来。 不是文青病发,而是洪熙官那边又催上了。 豪格落入网中,这个“大猪肘子”已经被洪熙官“洗”干“刮”净,就等着下锅了。 可下锅前还缺着几味佐料呢,这些都得韦小宝去置办,全是劳累活呀! 密室里的那两条水灵灵的“大萝卜”得削皮入味,那条妖娆的“水蛇”容易咬手,得送去给本尊剥皮放血。 可这些活都有些突破魏溯难的底线,于是韦小宝和洪熙官这两个不同性格的思维就斗了起来。 这才是韦小宝和洪熙官皆落入思维陷阱的原来。 豪格受了重伤,洪熙官不费吹灰之力就催眠了他,从他那里掏出了密宗的大欢喜法和血池的用法。 于是难题就摆在了洪熙官面前,药池有了,在严晶心的帮忙下改良药池的方子也有了,连药材都准备了。 宰了豪格更不是问题,干掉这个恶事作绝的家伙就是为人间除害。 而且有了药池还能废物利用,把豪格的一身修为转化到自己身上来。 这不是一举数得吗?矫情个啥! 有因难,洪熙官的玉关不固,不能承受豪格的真气,强行为之不但豪格的真气吸不过来,最坏的可能会让洪熙官的经络被庞大的真气摧毁。 可这不是有解决的办法了吗?让韦小宝将双儿和沐剑屏给“吃”了不就行了吗? 何况韦小宝都已经偷偷在大还丹上做了手脚,怕是进了密室双儿和沐剑屏也千肯万肯。 还是不行!从大欢喜法之中洪熙官了解到锁玉关不是一个固本培元的事情,而是一个易筋换骨的过程。 锁玉关确实是调节人体内分泌平衡来适应真气的压缩提纯,可它得让经脉重生。 旧的经脉承受不了如此大的压力,必须换上个新的,修修补补不顶事了。 这才是豪格放着苏荃不用的原因,行大欢喜法必须先来一发药池易筋换骨。 也凑巧,当前条件也都具备了,可最吊诡的是,不管是分体意念法来刺激还是行大欢喜法阴阳交合,都有一个要求,必须心念如一。 也就是炉鼎或分身的伴侣必须两情相悦一心一意,一旦有了杂念就会出问题。 这点魏溯难也想得通,不是心念相随也没有多巴胺呀,人体内分泌那么复杂,谁知道没感情的那啥会多分泌或者少分泌些什么东西。 密宗修炼没这个瓶颈,炉鼎都是从小培养一心向上师奉献的信徒,不会有异念。 可换一波人来就不行的,比如豪格就不敢肯定苏荃跟他是一条心,所以豪格宁愿干看着,最后彻底绝了念眼不见心不烦。 到了洪熙官这里就更要命了,韦小宝跟双儿和沐剑屏没感情啊,苏荃与洪熙官就更谈不上一心一意了。 好嘛,好不容易下决心干一次坏事,可还没下手呢,就得让“被害人”爱上自己,斯德哥尔摩症也没那么神。 可洪熙官这回也不讲理了,一个心声过来:却是你韦小宝造的,你必须搞掂它! 韦小宝就郁闷了,这个任务的难度突破天际啦! 如何在一天之内让双儿和沐剑屏爱上自己都是无解难题了,让苏苏荃爱上洪熙官,那就是天方夜谭。 还不如让老鼠嫁给猫来得快些,毕竟进了肚子也算是另类的夫妇一体,螳螂不就这么玩的嘛。 而且爱情这玩意儿还不能用催眠来解决,因为人为制造的感情幻象在生理上表现肯定不一致,就算是爱情能骗来,也是个系统工程。 能立即爱上的叫一见钟情,能一见钟情了还头疼个球哇,莽就完事了。 可一见钟情它不讲道理啊,没有一二三的步骤无法复制哟! 韦小宝没法开心,见鬼的这事时间紧任务重,还得马上解决,因为双儿和沐剑屏已经服了加枓版的大还丹,不解决问题会出事的。 练功不成吸不了真气倒还不算啥,把朱红枚的两徒弟搞废了,不管梦境里还是现实中都得面对疾风。 因为经不起推敲,朱红枚很容易就能搞明白两徒弟为什么走火入魔。 一旦让她知道洪熙官和韦小宝干的好事,那绝对是一场“脱胎换骨”,重新投胎也不是不可能。 韦小宝只是个混混啊,他又不是情圣再生! 密室无体统(上) 谋杀了无数的脑细胞,韦小宝没辙了,他只能留书一封给茅十八,告诉他接下来的方略,然后就撇下了这位睡成猪样的兄弟进宫去了。 还真有“进宫”的风险,没招了,韦小宝决定耍流氓,实话实说问问双儿和沐剑屏,有什么办法让她们立即爱上自己。 如果双儿或者沐剑屏觉得受了冒犯,拔剑要将他阉了,他也决定不反抗,躺平了,爱谁谁吧。 这样的难度系数本来就是要命,那就认命,看看老天爷怎么玩自己。 带着视死如归的心境看皇宫,这里也如死域,一路进来连人影都没有。 只有一些野猫在屋顶和园子里徘徊,叫声凄怨,如泣如诉,仿佛在质问韦小宝平时投喂它们的人儿都去了哪?朕等得好心焦。 康熙走得急,除了一些随身的大监宫女,绝大部分宫人都留下了,连着魂魄那种。 尤其是原来服侍孝庄和太后的那些,更是一个不落都赐了死,主子喜欢,那就跟着下去。 皇宫里的殉葬从来如此,再加上考虑到自己走后这些宫人会被拿来泄愤,与其让他们受辱而致自己受辱,还不如全杀了,让乱党想出气都没地方出。 所以现在的紫禁城没有半点生气,那些藏得够好侥幸躲过这场杀劫的宫人恨不得能隐形,更是不敢浮头。 皇宫里没人味怨不得别人,一切的根子在于这座宫城的主子。 皇帝这种生物,不能以人理度之,天子嘛,怎么能有人性呢? 没有人窥探,更不会有人阻拦,韦小宝很顺利地到了慈宁官,里面翻得乱糟糟的。 太后喜欢的物品都拿走了,可能康熙想让太后在九泉之下能一切如常吧,殊不知他心目中的母后还喘着气呢。 虽然推拉榫卯卡桩的手柄弄坏了,可知道它们在哪推动它们并不难,还有能外放的气劲呢,韦小宝很容易就打开了密室。 韦小宝闪身而入,又将密室门推上,里外就是两重天,密室里没有天光,却感觉比外头更敞亮。 有人气在,暖和,点着灯,空气也不闷,通风如常,安全没有问题,就是气氛有些不对头。 双儿和沐剑屏在打坐练功,小脸都红扑扑的,也不知是药效在是密室里的气温所致。 建宁在呼呼大睡,很明显被点了睡******东珠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稳,大还丹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距离清醒回复神志怕还得些时日。 怎么面对这个丈母娘韦小宝还没想好,当时就是到看建宁悲痛欲绝的样子一时心软,全没顾及手尾了。 自己的女人还得自己疼,看着从小锦玉衣食,其实孤苦零丁,有着看不到的可怜味,唉,随缘吧。 最后就是苏荃了,她是洪熙官的天方夜谭。 苏荃已经清醒,脸上也没了媚态,想来药力已消,却被点穴制住了,口不能言,全身僵直。 这是韦小宝吩咐双儿干的,且每过一个时辰会加强一次经脉封锁,绝不给苏荃任何脱身的机会。 看到韦小宝进来,苏荃看见她的眼神里有愤恨,有鄙夷,还有好奇。 见她这般模样,又想起天方夜谭的故事,韦小宝的眼珠子又转了。 天方夜谭里的王后跟苏荃很像哟,美貌,聪慧,都面临爽过一票就翘翘的危机。 韦小宝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何不模仿一下前人故智,看看苏荃能讲出什么精彩的故事来。 而且真到了让他跟双儿以及沐剑屏耍流氓的时候,也有些开不了口,何不借与苏荃言辞交锋把该说的透出去,这样没那么尴尬。 好主意!想定韦小宝解开了苏荃的哑穴,他要跟苏荃玩一玩真心话大冒险。 苏荃穴道一解就猛烈地咳嗽起来,韦小宝给她倒了一杯茶,索性又解开了她手部的经脉,这样她能自己进食。 真气还是要封的,腿脚也得失效,正好,可以坐下在大家四四六六拆掂它。 苏荃喝了茶,歇了会才回了神气,一开口便是冷嘲热讽:“小桂子公公不愧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手段端的厉害,将太后、奴家与海公公和鳌拜都算计了,不知皇上那里是否如意?” 韦小宝没有嬉皮笑脸,而是换上了一到阳光脸,露出八颗牙齿,特真诚。 “康熙逃出了京城,去喀尔喀部营救顺治,孝庄死了,被鳌拜撞的,真太后死了,替毛东珠抵命,鳌拜死了,我义兄砍的。” 韦小宝一口气将苏荃离场到她苏醒期间发生的变化都说了出来,以便于苏荃判断形势。 苏荃确实冰雪聪明,从韦小宝的话中分析出了许多细节,可她没忍住,开口就骂:“阴人不是阴损,三姓家奴,想不到你连皇上和海大富都出卖了。” 韦小宝却认真了起来,竖起了食指摇了摇:“康熙也好,海大富也好,都没有付出代价来买起我,我入宫是海大富下毒兼威胁强逼的,康熙也没给过我什么抵得上我身份的赏赐,所以无所谓出卖。” 苏荃露出不信的神色,韦小宝停了一下没等她插嘴又补充。 “至于三姓家奴,认识一下,小子大名韦小宝,出身扬州的妓院,师父洪熙官,南少林俗家弟子,天地会总舵主。师娘朱红枚,弘光帝公主,谈不上三姓,更不是家奴,只能说是恶奴欺主,我算计反击得理直气壮。” 苏荃的小嘴已经张得能放下个鸡蛋了,可韦小宝打算直捣黄龙,让她彻底地放下傲娇好好说话,说人活。 “我说的这些不知您能认可吗?喀尔喀部的舒呼礼公主,或者肃亲王侧福晋,又或者正蓝旗旗主小福晋。” 苏荃眼也瞪大了,虽然变了形,可还是有着难以形容的美感,唔,变形记里的台词,真香! 吐香如兰啊,苏荃的呼吸都直促起来,还好她很快意识到了失态,收拾起了表情,管理到位,没翻白眼。 然后她又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原来你见到我的时候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是如何识破的?” 韦小宝终于有得意的神情了:“镜子,你爱美,寝宫里有大量的镜子,镜子与镜子这间可以互相看见。” 苏荃脸色苍白,“啊”了一声。 韦小宝连忙补锅:“海公公也看见了。” 密室无体统(中) 不补还好,越补洞越大,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歧义,韦小宝只得用了长句:“你当时未更衣没入浴,只是回到寝宫卸下了面具敷脸梳头,所以被我们用千里镜看了个正着。” 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苏荃一听就知道是哪一天,那天的事她记得很清楚,她肯定沐浴更衣了的,不过韦小宝没说破,她也不可能不打自招。 但苏荃的脸明显地红了起来,面上满是羞赧的神色。 这时噗嗤一声传来,是女子的笑声,韦小宝扭头一看,是沐剑屏忍不住掩嘴偷笑。 这个师兄太正经也太不正经,让沐剑屏忍俊不禁。 可她心里却不滑稽,而是满满的崇敬,原来师兄出身青楼,怪不得口舌粗劣。 而且师兄的人品没得挑,于最恶俗污浊的世井之地长出了通透玲珑纯粹净直的翠竹与绿荷,像是读《爱莲说》,又像是观《南山竹》,有些爱了。 假如韦小宝会读心术,此刻他一定内牛满面,他苦心孤诣地想如何博取两个小师妹的好感,没想到一通胡谄的大实话就达成了小目标,真是令人唏嘘。 可韦小宝不知道,所以他还得继续瞎说大实话。 “公主殿下,假如让你嫁给一个人,他跟你圆房之后第二天就要杀了你,为了继续活命,你不得不通过编故事的办法来转移此人的注意力,你会怎么做?” 幸好,清代的文化传翻和出版业不够发达,即便是天方夜谭已经传到了大清,但知道的人很少,而苏荃又正好对它一无所知。 可苏荃一听韦小宝的假设就脸色变得煞白,她的身子都颤抖起来,声音也像被风吹拂的羽毛一样飘浮一定:“其实就是指我对吗?只不过豪格一直没有杀了我,不是我编故事编的好,而是他好像很怕我。” 苏荃又冷然地“啊”了一声,刚想解释“豪格就是……”,却被韦小宝抢了话。 “我知道,豪格就是洪安通,我已经在紫禁城上当众戳穿了他的面目,我还知道董鄂妃和荣亲王都是豪格逼着你们杀的。” “是毛东珠,当时我还没有进宫,东珠其实也不想这么做,可不这么做豪格就会对顺冶动手,她告诉我说有段时间她都快被逼疯了。” “为什么?我以为她是与董鄂妃争宠不利才下了毒手。” 苏荃却鄙夷地笑了:“争宠不利?争宠不利会有建宁?虽然有太皇太后看着,可即便是翻了牌,不想要孩子办法多的是,很难吗?” “唔,应该不难吧!”韦小宝都不好意思说知道,他可不能承认他是老司机。 苏荃却继续往外放猛料:“其实一开始顺治很喜欢东珠的,不过她顶着琪琪格的名头,总觉得不纯粹,后来她就犯了傻将实情告诉了顺治,结果顺治就再也没拿正眼瞧过她了,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直舒胸臆,苏荃整个人都舒坦了,从表情上就可以看出来。 可沐剑屏和双儿却面露恶色,很明显苏荃的话刺到了她们,不苟同。 双儿也没有再练功了,却克刻自己没有插话,但韦小宝一样注意到了,看到了她们的表情,韦小宝心中窃喜,今天开到豹子啦。 于是韦小宝将话题住回收:“我就直说吧,豪格这么对你是因为大欢喜法修持的阴阳二气必须二人同心,他对你不放心,他出事了之后你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离开他的视线。” 苏荃又吐了一口气:“我其实猜到了,可我就是心中不平,男人没有本事保住自己的家,凭什么要让女子背负责任,我出身博尔济吉特氏,也就是孛尔只斤氏,后者是蒙语的读音,你可知道孛儿只斤氏?” 韦小宝点头:“我知道,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 “那就好办了,成吉思汗的妻子孛儿帖也被人虏走过,还生下了一个不是铁木真血脉的儿子术赤,可这不妨碍孛儿帖成为蒙古的第一旭真,她生下了四位汗王,可见成吉思汗有足够的胸怀容纳她,孛儿帖也以她的妇德回报了成吉思汗,成就了黄金家族的辉煌,这就是我的祖先。” 苏荃讲述完这些久久不能平静,连胸脯都剧烈地起伏着,这是喘大气所致,让韦小宝不得不别过脸去,画面太美,不敢看啊。 可苏荃又补了一刀:“我希望我的夫君能给予我同样的信任,如果他能,我也将像先祖孛儿帖一样回报他一个黄金家族。” 有很大的难度,哪怕爱上野马,也没有几个男的能承受家里有一片草原。 韦小宝玩的就是心跳,他从苏荃的话里悟到了点东西,于是他趁热打铁:“只要那个男子给你绝对的信任就行了吗?” “那当然他还得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气吞四海八荒的豪情、胸怀和臂膀。” 靠,标准这么高么,那不就是能力、心胸和壮志顶天的人了吗?哪找去? 还真不用找,眼前就有一个啊,洪熙官好像跟这个也沾了点边吧? 韦小宝眼睛又转了起来:“假设有这么一位奇男子,但他已经有了妻子,如果他愿意冒着武功尽失的风险与你一同修练大欢喜法,那他算不算对你绝对信任?” 苏荃白了韦小宝一眼,让后者十分尴尬,忙出言解释:“我说的肯定不是我,不要误会。” 苏荃的眼里好像在看一个小弟弟,又觉得这位小弟弟长得实在是不够俊秀挺拔,虽不失可爱,却矬了些,只能当小弟弟,却不能当老公的那种。 韦小宝无奈一笑,也懒得解释了。 可沐剑屏和双儿却不干了,齐声否决:“不行!师兄,你怎么能这样,师父虽然不喜欢你,可她也很关心你的。” 双儿说得还隐晦些,沐剑屏就直接点了出来:“不行!韦小宝,你怎么可以破坏师父的家庭,师父跟师伯感情那么好,他们中间可再也容不下别人了,我要告诉师父你干的好事!” 双儿和沐剑屏一听就听出来韦小宝说的正是洪熙官,没办法,所有的条件都套上了。 韦小宝却转过脸去对着双儿和沐剑屏苦笑:“可反清复明的大业正需要师父这么做!” 说得很坚决,韦小宝都差一点说服自己了。 密室无体统(下) 没说服双儿和沐剑屏,至少没完全说服。 双儿已经有些动摇了,目光闪烁,避开了韦小宝。 沐剑屏却与韦小宝斗眼神,多亏了韦小宝祭出了斗鸡眼大法,将沐剑屏击溃。 她还笑了出来,嗔道:“师兄怎么老是这么搞怪。” 韦小宝再有白眼附赠:“为什么我明明是一本正经地说事,你们总说我搞怪呢,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被他这么一打岔,气氛也不正经了,沐剑屏哪怕知道他说的什么,也没有办法保持原有的恶感。 但沐剑屏还是深入地讨问了缘由:“为什么师伯一定要修那个恶心的功法呢?” 有惊雷:“师父已经擒住了豪格,却不能将豪格的真气收为己用,豪格的武功是从武当骗来了的,他还组建了神龙教,对外说反清,骗了大量的高手入教,正直的汉人教众全都被他抢掠了真气然后杀了,剩下的服了豹胎易筋丸敢怒不敢言,豹胎易筋丸是一种毒药,能让高个子变成矮矬子,能让大胖子变成瘦棒子,每年到期不服解药则痛不欲生。”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韦小宝再度振声:“你们说,这些从汉人身上劫掠的真气要不要抢回来。” 虽然不情愿,但沐剑屏还是说了个“要的呀”。 双儿则更同感,手里的拳头都握了起来:“一定要,不但要,还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师父说的,以直报怨方显以德报德。” 那就好办了,韦小宝开始添私货:“现在的问题是师父还未武功大成已经结婚育儿,玉关不固,不修大欢喜法不能将真气抢回来,你们以为他想这样做吗?” 韦小宝故意停顿了一下,又慷慨激昂起来:“不,师父根本不想,他还曾经想过让我来吸取豪格的真气,可我做不到,豪格的武功太高了,换个人根本吸收不了,只会爆体而亡。” 出人意料的,苏荃还帮韦小宝背书:“豪格也是因为先娶妻生子才武功大成,所以也无法突破锁玉关的瓶颈,之后他就再也不敢近女色了,武功也停滞不前,再怎么练都没用。” 韦小宝措手不及,苏荃是什么意思? 不用他问苏荃就自己解说了:“我们蒙古人崇拜和跟随英雄,与他出生哪族无关,哪怕他与蒙古人作战也不打紧,只要他配得上英雄二字。” 韦小宝心中一喜,这是有门啊! 小妞都有英雄情节,这是动物本能,可以为雌性提供保护的雄性更有吸引力。 这一条也适用于苏荃,她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对族群有所助益,其实就是在寻求保护。 苏荃还有分教:“一开始我也崇拜满清的所谓巴图鲁,可我很失望,与其说满清天下无敌,不如说满清最善于把敌对阵营的战力化为己有,征战天下的过程中,大部分的硬战都是蒙古武士打下来的,没有蒙古武士,满清自己连建州都打不出来。” 又是一个意外,就连双儿也疑惑了:“可像鳌拜那样的不是很强吗?” 韦小宝嗤然一笑:“鳌拜很强吗?用别人来试药,用密宗的毒人法练成了金钟罩,还需要别人来灌顶,哪一项都不是他自己的,就连身怀绝世武功都不敢告诉别人,满脑子鬼心思,这样的人也配称英雄?我看像狗熊!” 双儿和沐剑屏被齐齐逗笑了,狗熊她们见过了,途中朱红故还抓过一只,正经惫赖货,却很聪明,会骗人。 苏荃又跟风了:“豪格也一样,整天都是算计,没有一件事敢站出来肩挑背扛,说枭雄都欠奉,顶多算是奸雄吧!” 他们是什么大狗熊不知道,可双儿和沐剑屏看韦小宝的眼光却越来越亮,还水朦朦的,也不知道是药效起来了还是情动了。 女孩喜欢英雄,但女孩们又喜欢坏坏的小子,坏小子能给她们带来生活情趣。 像韦小宝这种又带着点蔫坏,还做下了大英雄事迹的奶油小子,很难不受欢迎。 可韦小宝却突然一转话锋,指着酣睡的建宁道:“我们可不会像豪格一样迁怒于女子,那是没本事的表现,建宁是满清的公主,是我的女人,以后我要娶她为妻,与她身后的权势地位无关,只因为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也告诉过师父,师父说不要紧,只要建宁接受改造,手里没有血债,她什么样的出身与她无关,她以后如何做人才是关键。” 苏荃的眼晴也亮了,韦小宝又出奇锋:“呵呵,师父说这是师娘的意思,大明的公主一样可以跟满清的成为亲家,也不妨碍大明跟满清征战,直到一方倒下,我们讲道理,不会拿自己的家人出气。” 太符合苏荃的念想了,她都有一种冲动想要见一见洪熙官,她觉得她能说服朱红枚,嫁给大明皇室的蒙古公主,一点都不少。 韦小宝见铺垫的差不多了,直直的看向双儿和沐剑屏:“不仅师父有锁玉关的问题,我也有!建宁偷了舒呼礼的药,想帮我练成阴阳磨,结果我们两人都中了招,在迷糊中偷尝了禁果,我不怪她,我一定会娶她,现在,两位师妹愿不愿意助我突破真气瓶颈,达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 双儿和沐剑屏的脸刷的白了又红了,再白了。 韦小宝却认真了起来:“不要勉强,我要听你们的心声,由心而发,相爱的人在一起,即便结果有各种各样的好处,但目的必须唯一,出于真爱!” 苏荃被吓到了,太大胆太直白,即便是她这个来自蒙古草原的女子心脏也受不了,惊呼道:“这,这成何体统?” “体统?难道豪格给你的不是体统吗?你愿意要这样的体统?” 苏荃黯然不语,韦小宝既续放炮:“如果两位师妹爱我,则一切世俗皆不成问题,有爱在,足矣!” 太猛了,双儿和沐剑屏都被炸晕了,苏荃则干脆捂脸,她怕她也失了体统,却又觉得没了体统好像很不错。 …… 洪熙官松了一口气,韦小宝的一通骚操作将两只树上的小黄鹂骗了下来,险险通关。 他们终于成长了,不再是少年,却仍然是少年,就是画面有点辣眼睛,还是开启青少年模式吧。 塔林转阴阳(上) 洪熙官被折腾了两天,当他发现自己的玉关已经不再松动变得稳如磐石时,韦小宝也带着苏荃来了白塔寺。 还是不能露馅啊,如果让洪熙官去接是会出问题的,凭什么他会知道地点? 为了不让敏感却心细如发的苏荃察觉出来,韦小宝也只能告别温柔乡英雄塚,亲自出马给师父送温暖。 韦小宝也武功大进了,他帮了洪熙官锁玉关,同样也帮自己达成了阴阳调和三花聚顶。 双儿和沐剑屏服食的大还丹药力被完整地化开了,通过参考大欢喜法的路数交融透化,两条“水萝卜”也突破了气劲,达到了真气外放的程度。 两女不但跨过了斩赤龙的阶段,同时真气也没有减损,一个重大的瓶颈被绕了过去。 看来大欢喜法还是有点门道的。 就是苏荃苦不堪言,他们折腾得太厉害了,哪怕密室里有隔间,可整天魔音灌脑,有几个人受到得了? 所以韦小宝一出关,苏荃就提出赶紧走,再不走她都有砍人的冲动了,也没脸见人啊。 中间唤醒建宁让她进食舒解时,小丫头似乎察觉了什么,嘟着嘴闹小脾气,还是苏荃出面安抚的。 托活过来的毛东珠的福,建宁对面生的母亲不知所措。 建宁整个人是蒙的,怎么母后换了一张脸,不过毛东珠身上的气息不会变,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觉建宁感受到了。 失而复得又诡异难辨的事实让建宁傻了,让苏荃混了过去。 下次怎么办?苏荃得赶紧逃,毛东珠尚需时日才能醒,苏荃也不知道如何向建宁解释她的身世。 走吧,让韦小宝头疼去,能者多劳呗,想三妻四妾享齐人之福就得镇住场面。 一路出来挺顺利,紫禁城里依然鸦雀喧嚣却人气杳杳。 班布尔善还没跟八旗各族掰扯清楚呢,再加上康亲王一直在暗中使绊子拖后腿,谈判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 又有茅十八这颗暗子在神出鬼没地刺杀戴着红顶子的贵族或者大员,一时间八旗、朝臣、军方各自互相提防,都害怕对方下黑手。 所以战事虽然停了下来,却依然波诡云谲暗流汹涌,都在陈兵对峙各不相让。 都怀疑茅十八这个一触即走杀人不留行的高手是对方的手笔。 于是局势虽然动荡不安,却谁也不敢染指皇宫,怕被别人群起而攻之。 这种情况下反而让韦小宝得以带着苏荃悄然地越过封锁线离开皇宫。 他跟茅十八有记号约定,瞧准了茅十八下一趟要搞事的方向,那边在搞暗杀扰动视线,这边韦小宝一溜烟就跑了。 茅十八也了得,三天了,到处搞风搞雨,满清这么多军队旗卫,愣是连他的衣角都没摸着,将京城搅和得一日数动,风声鹤唳。 高手都死光了,又是街巷战,到处是遮挡视线隐匿行踪的建筑,想用兵丁追索轻功高手,为难大人们了。 再加上分成了大大小小数十片,互不统属互相提防,还真就让茅十八这条鲶鱼找到了缝隙到处乱钻,如鱼得水。 也让白塔寺这个本应惹人注目的地方变成了灯下黑,被众人遗忘。 天地会的会众们也在帮洪熙官转移视线,白塔寺成了紫禁城之外又一处静谧之地,遗世独立。 喇嘛们都随着桑结撤走了,本地的僧众也领了桑结给的遣散费奔命而去。 唯一守着白塔寺的几名僧人都是天地会的会众假扮的,这里成了天地会的地盘。 洪熙官在此准备好了药池,将豪格禁制在了其中,小火慢炖,等着最后一味“作料”到来。 韦小宝没有陪苏荃进去,而是留在了外边,他已经看出那几名远远藏着身形的僧人是自己人,他便留在外头替洪熙官警戒护法。 大欢喜法和药池是个大工程,没个一天一夜搞不完,得提防着别人来抽冷子。 苏荃被一名知客僧引着,一路过了宝殿、禅房,一直到了塔林之外,知客僧止了步。 “施主,你要找的人在塔林内等你,沿着这条小径一直走,中间有座石屋,那里便是药房。” 知客僧给苏荃指了路便退走了,只留下苏荃在林木清幽中踟蹰不前。 鸟鸣啾啾,天光郁郁,也跟苏荃的心情一样上下起伏跳跃。 她的穴道早解,韦小宝在来此途中也没有禁制她,可以说苏荃此刻是自由的。 想要完成大欢喜法,就必须出于自愿,唯心中所向方能无碍。 韦小宝也在赌,离开了紫禁城,一切全然看苏荃自己的选择。 林中的鸟儿突然结群而飞,如一张巨网扑向天空,噗噗的振翅声惊醒了沉思的苏荃。 是啊,不再是驯养的笼中金丝雀,此刻愿意与她一起扑羽的同伴,不再是令她背寒的鹰隼,只会是与她志同道合心意相随的伴侣。 苏荃没有再犹豫,迈开了檀步向着塔林深处踱去。 林中清新的气息扑鼻而来,带给了苏荃活力与意动,没有人逼迫于她,随性地呼吸是如此清爽,自口鼻涌入,直沁心脾。 每一股气息都是心意的萌发,都是那么的如意圆转,有多久没有试过这般轻松了?苏荃觉得脚步也变得轻灵了。 可以确定不是轻功和气劲,是对小径那端那名奇男子的好奇让苏荃有些雀跃。 不算很远,也就数百步,蜿蜒的小径引着,转过了树林和石塔的遮挡,一座石屋有些突兀地跳了出来。 屋里向外冒着白色的雾气,带有浓郁的药香味,在空气中散发,使人头脑顿时为之一振,清明如曦。 苏荃走上前,推开掩着的木门,看到屋内雾气缭绕着的那张棱角分明刻满坚毅的脸。 洪熙官其实远远就听到了苏荃的脚步声,只是他的心情也很复杂,忐忑不安。 毕竟是瞒着朱红枚干坏事,总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却又有一种从心底闪烁出来的跃跃欲试。 唉,谁都不是圣人啊,人心总有不那么清白的一抹粉色,如蚁噬蚕蠕,使人骚痒迷醉。 所以洪熙官索性闭上了眼,可眼皮子还是不断地跳。 他的这个窘迫的样子被苏荃看在眼里,勾得她噗嗤一笑,轻启粉唇嗔道:“呆子,别装了,人家来啦!” 塔林转阴阳(中) 洪熙官不得不睁开眼,只一看,他的心跳就漏了一拍。 虽然他早就知道苏荃长什么样,可真见到了他还是禁不住心旌摇动。 英气与妩媚在苏荃身上完美地结合到了一起,让她有着说不尽的风流态度,却又被一股豪迈托着,不落入俗套。 简单地说就是美与辩识度相得益彰,还透着一股中性的飒爽,似乎每一点都有特色,令人难以忘怀。 仅就英气而论朱红枚或者严心晶都能跟苏荃拼一拼,一个是后世的独立意识满溢,一个是身为公主的底气十足。 可以谈及妩媚,朱红枚和严晶心在苏荃面前都不够班。 这才是真正的可咸可甜呢,不是简单的勾兑盐和糖,而是结合了杨梅那样的酸爽,让味道融合在了一起,一点也不显得混杂。 苏荃见到洪熙官的猪哥样很受用,女为悦己者容,当一个身份地位阅历都不低的男儿还能为一个女子的容颜折服时,她一定会暗爽。 不过苏荃的性子让她不会藏在暗处,她明晃晃地小尖出一步上前,大大方方地询问:“人家美吗?” 洪熙官不由自主地点头,脱口而出:“无以伦比,世上难有这般人。” 然后意识到自己出糗,洪熙官闹了个满面通红,急忙别过脸去四处梭巡。 得另找个话题,顶不住了,有点像吃了一把香辣子,喉咙在冒火,可舌尖有弹动,口里生津,欲罢不能。 不行,太丢脸了,一点主动都没有,感觉被人直捣黄龙向心脏捅了一个洞。 洪熙官看来看去,还是发现了一个可以转移话题的目标,他一掌挥出,气劲卷走了石屋里弥漫的水雾,露出了药池,也露出了泡在药池里一动不动的豪格。 苏荃看到了豪格很意外,她以为豪格早就被洪熙官给干掉了,可看着豪格的样子她又有些惊疑,豪格的呼吸几不可闻,到底是活着还是死的? 洪熙官替她解了惑:“他没死,也不活,被封住了全身经脉,仅保持最低的生命体征,你可以把他当成一个活死人。” 苏荃不觉地皱起了眉,她的蹙心样一点都不造作,通透直爽。 还是得讲透些:“血池法需要这样的效果,在这样的状态下他的意识无法控制身体,于是他体内形成真气的物质会在外力的刺激下向药池流动。” 听了洪熙官的解释,苏荃感觉全身发冷,猛的打了一个颤。 就这一下,主动又回到了洪熙官手上,他冷冷的脸有了笑容:“不要怕,我并不是为了作贱豪格,我不知道你修练大欢喜法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迫,无论如何,大欢喜法阴阳交泰之后炉鼎是会失去大部会的内力这点是肯定的,这很不好。” 听到大欢喜法苏荃脸上浮现戚容,她果然不甘心做一个炉鼎,可她没得选,于是苏荃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唉,这就是我的命。” 洪熙官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未必如此,我希望你可以有得选。” 苏荃的大萌眼照向洪熙官,露出一丝疑惑,让后者心跳又被压了下去。 还好这一次洪熙官顶住了,报以澄沏的目光,语调也充满真诚:“我构想出了药池与大欢喜法结合的功法,当你体内的阴性真气被中和之后,利用药池和灌顶大法将豪格的真气渡到你身上,就可是弥补回你的损失,还完成了真气的阴阳转换。” 苏荃的目光里突然有了一抹亮色,像是发出了询问,需要一个能让她安定的答复。 洪熙官也能给出来:“不讳言,我可以在获得阴性真气的平衡后突破五气朝元的关卡,一举将真气熔为一炉,但我希望不是我一味索取,我希望各有所得,平等地交换。” 苏荃看向洪熙官的目中已经有了水汽,也不知道是药池里的水雾凝结出来的还是她被感动了。 还真没有人以这种平视平等的态度来与苏荃商量事情,让她有一种不是被利用,不是交换,而是交心的感觉。 别看苏荃在草原上是族中公主,可族中的公主也不少,即便是地位最尊贵的公主,在族长眼里,也是一个可以用来联姻进行政治交换的道具,没有人真真正正地拿她当一个人。 韦小宝给她了这种感觉,洪熙官给出了更多,让苏荃产生了一种冲动,这辈子把自己托付给这个人,不会扑了空。 他会一直用翅膀托起她来,她和他可以一起在天空里翱翔,经受风雨雷电。 原来这才是爱,三十年出头的人生,苏荃终于体会到了爱的感觉,比在密室里体会到的更令人面红耳赤,却让人愿意奋身投入它的怀抱之中。 虽然那天韦小宝所说的令苏荃触动,但她还是认为韦小宝长了一副伶牙俐齿,将树上的鸟儿都说下来了。 可在洪熙官这里听着很笨拙的话语,却给了苏荃同样且更强烈的冲击,她知道,她也想要这样的爱,发之于心,不论其余。 到了这里一切都上了轨道,可苏荃扑闪着红了的眼睛,突然问出了一个差点让洪熙官心梗的问题:“可我听说你家里已经有一位妹妹了,你要怎么办?” 转弯刹车太快,洪熙官打滑了,喉咙里咔的一下,差一点被口水给呛着。 也咳嗽了,因为必须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等他终于顺了气,洪熙官却板起了脸。 “红枚是我的妻子,我不会弃她而去!” 洪熙官说得坚决,让苏荃的心差一点裂开了,好在她守住了心神,又补上了一问:“那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能给我一个明白的位置吗?” 木头派嫡系传人很坚定的摇头了:“不能,我得实话实说,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瞒着我的妻子干的,因为我实在没有想到说服她的理由,其实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但此事又不能耽误,我是抱着被红枚暴打一顿的打算来找你谈的。” 注孤生的回答让苏荃哭笑不得,还真就有这样的木头,不过确笨拙得可爱,虽然她心里的一点点酸涩,可女人谁不愿自己的男人可以跟自己袒心呢? “那我就是个外室或露水之欢咯?” 塔林转阴阳(下) 苏荃的问话里带着一股浓浓的酸味,有明显的哀怨里其中,让洪熙官不由得一黯。 看来今天是搞不定了,也罢,强扭的瓜不甜,就说不可能有这样的奇迹嘛,随随便便让一个女子爱上自己,扯了。 古代虽然三妻四妾很平常,可谁也不会天生就喜欢伏在别人脚下任人踩,更何况苏荃这种一族公主,还是自己想得简单了。 洪熙官苦笑一声,转过头来摆了摆手:“算了,你走吧!” 可还没等他回神,洪熙官就呆住了,苏荃向他扔了一个嗔怪的白眼,一面转过身去,她身上的衣物在往下掉。 唰的一下就露出了雪白的双肩,白的晃眼,把洪熙官的双目都快映得瞎了。 还有一记重击,苏荃羞赧地低着头,轻声轻语:“如果那位大明公主要打我,你怎么办?” 洪熙官的心神被完全击碎,一片白茫茫,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剩得嗓子在喀喀的干呵。 韦小宝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哼,口嫌体正直,不管嘴里说得多么冠冕堂皇,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 他算是险险地完成了任务,剩下的,就看本尊如何利用这样的机会了。 韦小宝心情愉快,作怪地跟几个看似在无所事事的天地会会众打招呼,还压下声音嘀咕:“几位大哥,忙呐?你们说师娘什么时候会来京啊,真想念她。” 他换回来了的一声啐,会众们又不是傻瓜,塔林里发生什么他们怎么会猜不到,只是一方面八卦的心思挠得他们直痒痒,另一方面又觉得有点对不住公主,平时朱红枚也有跟他们耳投面命让看好洪熙官的,可终究是没看住。 最要命的是洪熙官在办这些事情前还跟他们商量来着,这是能商量的吗? 他们也只能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希望公主进京时别拿他们撒气才好,唉,总舵主还真不是人当的。 你道是韦小宝不知道这些吗?只不过是他恶趣味犯了而已。 同样犯了恶趣味的还有苏荃,她是故意的,哪怕她心里千恳万肯,可她还是有醋意的。 所以她才故意地这样捉弄洪熙官,谁让他木头来着? 说句甜言蜜语骗一骗自己的女人会死吗?还是她主动要求他骗她的,可这个呆子偏不,活该他吃苦头。 不过苏荃心中还是满满的甜蜜,终于找到了那一个苦思而不得的人。 他有雄浑有力的臂膀,有炙热灼人的怀抱,还一颗可以跟她同步跳动的心,真好! 大欢喜法是要做到心律都一致的状况,只有如此才能在炉鼎与受主之间建立一个和诣的真气循环圈。 每一次炉鼎的真气进入受主的体内,就会被受主的真气同化削弱,同时反过来又将阳性真气的狂暴压制,使其变得温和。 可这么一来炉鼎的内力是不断低落的,因此就需要两人的血运达到同频,只有这样才能推动循环交流。 从真气的角度受主是高压,炉鼎是低压,必须有一个额外的动力使内力流动,它就是体内的血运劲力。 如果两个人心念不一,无法配合在一起进行鼓吸的交流。 苏荃其实也没底,好在现在她知道洪熙官跟她想到了一起,两人的心跳是合拍的,这就够了。 这是最彻底的心声,就像情人之间常说的一句:要不我将心剖开与你看? 现在不用剖开苏荃也知道洪熙官的心意,不会有丝豪的偏差,她享受这种被理解,被呵护,被疼爱。 因为在洪熙官的引导下,豪格身上的真气正源源不断地透出他的体表,进入到药池中,向着苏荃的身上汇聚。 当然苏荃也无法自己进行推动,这一切都是洪熙官的一双大手在作怪,以真气和真言法咒的振动来施行。 那双炙热的大手还不时的抚摸在苏荃身上,让她魂飞天外,欢喜满怀。 这就是大欢喜法的真谛,让人产生无尽的满足,直入云端,飘飘欲仙。 别误会,洪熙官必须通过掌力来灌顶,把药池里的真气推压进苏荃体内。 当然也有一个意外,因为灌顶的缘故豪格的意识透了进来,一开始是狂怒,接着是无奈,最后当他意识到一切都无法挽回时,又有一丝的惭愧和释然。 “舒呼礼,我欠你的这一次还给你了。” “豪格,你从我这里抢走的洪熙官帮我拿回来了,你不能怪我,如果没有洪熙官,我只会是你的一个工具,而现在我是一个人。” “豪格,你现在明白你的谋算为什么不成功了吧?自然是平衡的,你拿走多少就得还回去多少,你贡献多少就会被回报多少,现在是你在还债,这个债不赖别人,是你自己欠下的。” “洪熙官,还是你棋高一着啊,我认了。” “不,不是熙官更高明,而是我们太低贱,低估了人心,低估了天意。” “舒呼礼,你说得对,别了,我愿下一世不入皇家,不为权利,不生为人。” “豪格,赢你的不是我,而是中原的人心所向,是天道的轮回,去吧,作为打败你的人,我不会让你的失败蒙羞,天下人可以见证,天地可以见证,让我们倒转阴阳,五气朝元!” 药池里的水开始翻滚起来,这是真气大幅度传度流动所致,这一次药雾已经将药池完完全全地罩住了,一丝儿光线也透不进,只留下一个涌动的白色的雾茧。 不知过了多少,雾气散了,药味也消了,药池重又露了出来,豪格已经不见的踪影,被完完全全地熔在了药液里。 洪熙官和苏荃的皮肤却变得晶莹剔透起来,仿佛发出亮光,光泽如韵,在悠悠翕动。 洪熙官首先清醒了过来,他张开眼,眼中似有电光闪烁,栩栩有神。 他运起真气将身边的药剂排开,磅礴的真气一下子将药液逼离体一寸,洪熙官以真气托载着自己一跃而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药池边上,一滴水都没带出来。 伸手一招,衣物被凌空摄了过来,鼓荡成一个人形,自动地套在洪熙官身上。 真气增长了一倍有余,又被压缩提纯了,变得更加高效,好像洪熙官长出了一双可以随意变形的手,擒龙控鹤终于变成了事实。 是谓真元。 忽来铁剑光(上) 苏荃对真气的理解远不及洪熙官,还得花费些的时间来融合真气,使之运转自如。 洪熙官推开了石屋的门,走到了外面。 天光渐暖,应该是一日一夜过去了,鸟儿的晨曲变得很动听,光线也更柔和。 不是外界变了,而是观察者变了,真元聚成后确实像书里描写的那样,看外界都多了一层色彩。 其实是感觉更加灵敏了,不管是视力、听力还是触感都得到了加强,让人对外界的感知更加细腻。 当然,有还有隐隐的被放大的直觉,这或许就是第六感吧。 没有声音传来,洪熙官却转过了身,过了十几息,韦小宝才姗姗迟来。 不是未卜先知,而是韦小宝对整个环境造成的扰动带来了很细微的以前不可知的影响,比如光线,比如声波,以前很微弱无法捕捉,现在洪熙官可以感觉到了。 还有一重功用,他可以屏蔽跟韦小宝之间的联络,即便是同一个思维拆开了两份,但现在洪熙官可以自主地选择联通与否。 真元的形成,对思维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更加的强大,或许已经细致入微到能影响梦境? 还没有空去测试,因为韦小宝带来了一个让洪熙官暂时无暇它顾的消息。 朱红枚一回到吕宋就跟九难兴冲冲地出来了,目标直指京城,收到电报时已经是她们出发之后的第五天。 是朱红枚交待手下这么干的,洪熙官和韦小宝偷偷摸摸地干坏事,朱红枚也想来个突然袭击,正宫娘娘抓“奸”来了。 洪熙官长叹一气,还好,无论如何,事情是做下了,也做成了,别的不用管,伸出脸去就行。 此外,这一天一夜韦小宝也没有闲着,等洪熙官聚元将成有了自保能力时,他去找了茅十八一趟。 后来洪熙官就切断了两人之间的共享“网络”,韦小宝那边有了新的动态,只能屁颠屁颠地来报讯。 他嘴上也没放过洪熙官:“师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知己不知彼是会栽大跟头的。” 这就是摆明了刺一刺洪熙官,讥讽洪熙官的“断网”行径。 隐在一旁的哨子都有些吃惊,不是说韦小宝大字不识一个吗?怎么看起来不像的样子,这都出口成章了,还骂人不带脏字。 康熙被赶跑了,韦小宝潜伏皇宫的任务已经完成,他想着用不着像以前那样藏着掖着,索性就露出了真面目,咱小混混其实就是个有文化的小流氓,问你怕不怕! 班布尔善是怕了,夜长梦多,他怕再出纰漏,于是他妥协了。 先不管谁来当皇帝,反正八旗不要再离心,先把京城的秩序恢复了,将兵力都召集起来,以防天下动乱。 班布尔善的退却让康亲王如了意,这样就保持住了机会,其它几旗也接受了这个的动议,于是谈判就进了正轨。 可茅十八就在一旁看着呢,怎么能容忍他们收手抱团呢? 茅十八打算来一票大的,班布尔善出头对吧,那就干掉他,不是老话有说出头的椽子先烂嘛,如果它自己不烂,就砍烂它。 茅十八将这个想法跟韦小宝一说,韦小宝也觉得可行,总之就是要让满清的这些人一直斗下去,斗到分崩离析,斗到三蕃造反,斗到天地会可以大部队开回来接手中原的秩序。 两人商定今天就搞掉班布尔善,韦小宝得等洪熙官出关,这样他才能不用管顾这边。 而在皇宫里双儿和沐剑屏也快出关了,他马上又多了两个厉害的帮手。 不等韦小宝说出口,洪熙官就抬掌止住了他,共享“网络”又打开了,什么不知道,只不过是单向的,韦小宝没有办法向先前那样顺着“网线”爬过来偷窥了,还蒙在鼓里。 “一起行动吧,把阵仗搞得大些,让他们疑神疑鬼了最好,他们不会想到天地会的,只会将目光转向三蕃那里。” 洪熙官一开口韦小宝就将嘴巴张大了,他身上的事洪熙官都知道,洪熙官那边的动静他一点都不懂,亏大了。 以他的性格怎么能憋得住,他都没管去刺杀班布尔善的事,而是大嚷了起来:“哦,师父,你这么做是会没朋友的,师娘马上就进京了哟!” 洪熙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韦小宝马上还以鬼脸,真是没个正形。 奈不何这个有了文化的小流氓,洪熙官又恢复了双向的感知,韦小宝则得意跟棍上,揽着洪熙官的肩膀拍了拍:“这就对了嘛,哦,师父,咱俩谁跟谁啊。” “没大没小,你就这么跟师父说话的!” 一声娇斥从二人身后传来,是苏荃,她出关了。 她原以为身份变了,能镇住韦小宝,出一出心中的恶气,可韦小宝又一句话让苏荃闭上了嘴:“原来是小师娘啊,大师娘进京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他以一副貌似忠厚的嘴脸说着没脸没皮的话,溜得很,苏荃地拿他的无赖劲没招。 不仅苏荃,连洪熙官都被他说得有点讪讪,可这家伙嘴贱,跟上又补了一刀:“古人云新娘进了房,媒人丢过墙,诚不欺我也。” 苏荃和洪熙官顿时觉得这块地太烫脚,站不住了。 洪熙官还真就拉着苏荃闪了,给韦小宝留下一句话:“晚上酉时动手,在皇宫外碰头,你去忙你的吧,好走,不送!” 苏荃被韦小宝激得胸脯直颤,差点岔气了,好在洪熙官拉住了她。 总不能让苏荃跟他的分身较劲吧,也不知道韦小宝的脾性怎么突然就这么跳脱了,难道是练功被刺激到了? 被洪熙官死死地抓住手,苏荃也没了较劲的心思,反而又害羞起来。 别看二人已经是那样的关系了,可光明正大的秀恩爱,对于苏荃来说还是新课题啊,找韦小宝算账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了。 同一时间,班布尔善府上来了一队不速之客,穿着长斗篷蒙得严严实实的,个个头上都戴着个大斗笠,连脸都看不见,浑身冒着寒气,仿佛不是生人。 还有六个人还抬着个大大的轿子,沉颠颠的,走路时踩在石板上都能踏出咚咚的脚步声,这得多重才会这般? 忽来铁剑光(中) 来人一行递了块腰牌通禀后并未被刁难,反而被以上宾的礼遇直接迎入府中,还是班布尔善亲自接见。 领头的斗蓬人这才摘下了斗笠,赫然是久无音迅的冯锡范。 而班布尔善也露出一丝戚容,向冯锡范抱拳道:“冯军师,你们来晚了,鳌大人他……” 原来冯锡范是鳌拜招来了,他早就跟吴三桂有了勾结,原本是打算让三藩动起来给康熙施压,没想到自己意外丧身,反而便宜了这些野心勃勃之辈。 怨不了谁,清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冯锡范面无表情,冷冷地勾了勾嘴角:“此事卑职已经知晓,王爷一收到鳌大人的令谕就命卑职入京,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班布尔善见对方也不太在意这些,便收起了假面戚容,犯不着装模作样,还不如省两颗眼泪呢。 反正吴三桂也不是啥好鸟,他跟鳌拜仅仅是临时合作关系,不定哪时就拔出刀来捅向对方的后背。 眼下鳌拜的势力已经基本落入了班布尔善之手,他正踌躇满志呢,岂会弱了自己的威风。 见班布尔善收起了假慈悲,冯锡范也眯起了眼,声音更冷了:“请问大人,江湖上风传的大清宝藏一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班布尔善很不高兴,写在了脸上,嗓子也吊了起来:“怎么,江湖上的空穴来风也要我给个解释吗?你能全权代表王爷?这等事也是一个参议能过问的?” 冯锡范的眼一缩,露出一丝利光,将班布尔善慑住,让班布尔善感觉浑身不舒服,好像针扎一般。 就在班布尔善额头上飙冷汗想呼出待卫来时,又一个斗篷人摘下了头上的斗笠,还以戏谑的口吻问道:“不知吴某能不能过问此事?” 班布尔善瞪大了眼,像见了鬼一般,指着那个斗篷人说不出话来。 可他的手不断地抖着,好像舞动似的,就差着来点嘭恰恰的鼓乐了。 终于在十息过后,班布尔善还是控制住了失态,声音变得更加尖利:“王爷,藩王无故不得进京,这是大清铁律,王爷让我好生难做啊!” “那就不要做了!”吴三桂蔑笑着,嘴角噙着一丝冷意,丝毫不把班布尔善放在眼里。 “大清还存在吗?既然大清都不存在了,大清律又有何用,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班布尔善大人?” 班布尔善气乐了,呵呵地笑了起来:“王爷怕是忘了您现在是在我府上,来人啊,请王爷到牢里闭门思过。” 喝令完,班布尔善得意地看着吴三桂,可吴三桂气定神闲的就站在那里,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反应。 府上的待卫也没有进来,连脚步声都没有,班布尔善意识到不妙了,想开溜。 可还没等他闪身从正堂后的通道跑开,冯锡范就鬼魅般一步向前,跨过了一丈说的距离,以手钳住了班布尔善的喉咙。 冯锡范擒住班布尔善之后回望了一眼,见吴三桂没有表示,他的钳手就用上了劲,开始往里收。 班布尔善被擒住,还被冯锡范提了起来,离地半尺,双脚不断地踢腾着,手盖在冯锡范手上,想扒开掐住他喉咙的手,却使不上力。 没多久班布尔善就断了气,脸变得青紫,眼也凸了出来,跟吊死鬼没什么两样。 冯锡范将班布尔善丢在地上,吴三桂冷哼了一声:“哼,不知所谓。”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班布尔善变成了具尸体,他的皇帝梦随风而散。 如果他有魂魄的话,还来得及看到眼前还有一个也同样做着皇帝梦的人,吴三桂背起了手,志得意满。 两个脚步声传来,走进大堂的是吴应熊,后面跟着的那人很恶心,混身长满了茧,就连脸上也不例外,活像一只行走着的硕大的虫子,让人见之泛寒。 马宁儿活过来了,不但活了过来,还因为得了密宗功法的原因功力大进,再加上冯锡范和他手下的六合大阵,吴三桂对于进京有把握得很。 吴应熊也向吴三桂报上了意料之中的结果:“父王,班布尔善府中的待卫已经全部解决了。” 吴三桂点了点头,又给出了个新命令:“给云南发飞鸽传书,让大军收到消息即日开拔,我们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吴应熊抱拳领命,又离开了大堂,马宁儿也跟着出去了,一边走还一边舔着嘴唇,那里还有一丝血迹。 这时冯锡范收起了冷冷的表情,回复了些人气,他一躬身向吴三桂行礼:“王爷,为何不留着班布尔善的小命,通过他来收编鳌拜的手下呢?” 吴三桂微笑着摇摇头:“没用,他有非份之想,留着他只会成为祸害。” 冯锡范又将腰弯下了些:“可王爷亲身犯险,万一被其它人察觉,在京城中我们并不占优。” 吴三桂摆摆手:“无妨,你以班布尔善的名义将消息放出去,就说打算起出东陵宝藏稳定局势,然后对外称病不出,如此本王便可安坐京城,笑看他们狗咬狗了。” 原来想玩这一招的不止洪熙官和韦小宝,老阴哔不要太多。 可冯锡范还是有些担心,他又行一礼,拿出了谏言的架势:“王爷,万一那些旗主要求面见班布尔善怎么办?” “不见,你把这个拿出丢给他们,就当丢根肉骨头了,这些贪吃的野狗看到它,就不会想起班布尔善来了。” 吴三桂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本经书,正是四十二章经。 冯锡范接过了经收,正想把班布尔善拖走善后,又猛然地想起了一件事,忙又回身一礼:“王爷,康熙那边您作何打算?” 吴三桂的脸冷了下来,叹了一口气:“相对京城里的旗主,最棘手的反而是这个小皇帝,因为他到了喀尔喀部后手里可是抓起了一部骑兵。” 冯锡范见状看到了机会,眼前是他展示自己睿智和才干的时机,忙又劝道:“卑职始终认为王爷不该入京的,这里是龙潭虎穴。” 吴三桂却淡定地看向冯锡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王不来,许多事无法临机决断,至于风险,有你跟马宁儿在,本王安心得很。” 冯锡范眼露光彩,吴三桂戳中了他那颗幸进的心。 忽来铁剑光(下) 酉时眼皮麻,正是入夜时分,古人多数夜盲,在这个时辰的观察力最弱,可谓是睁眼瞎。 偏生酉时又还热闹,刚刚上灯,正是心神最麻痹大意之时,看谁都看不清却又看谁也不像贼。 在这个时间动手,成功率高且容易撤退。 虽说让洪熙官扫掉个千人队都没问题,可能闲适点谁又乐意疲于奔命? 而且大开杀戒暴露了实力将别人吓跑了怎么办? 好不容易把八条“狼”骗进栏子里,小刀慢慢割多省力,非要弄头野牛进去,抓狼的本事没有,用牛角抄还把栏子搞坏了,剩下的狼会全跑光的。 还有一重理由不能说,苏荃刚成了妇人,肯定痴缠情郎,早点动手早点收工,回去软玉温香哟,犯得着三更半夜的鸡鸣狗盗么?洪熙官堕落了! 就这么滴,洪熙官和韦小宝都没有意料到羊圈里又跑进了几头恶狼。 真不是托大,洪熙官的功夫太高了,高到他看旁人都是俯视,哪怕再料敌从宽也想不到吴三桂竟然会进京火中取粟。 其实吴三桂也料不到京城的局势会变成今天这样,他原来买了鳌拜赢。 康熙实在是太嫩了,怎么看都是斗不过鳌拜,再加上吴三桂知道鳌拜后头站着个豪格,让吴三桂笃定了胜者。 可他也不认为鳌拜他们会稳占优势,谁都知道宫里还藏着个太皇太后,她背后可是有着喀尔喀部撑腰。 当年起兵,满清那点兵力哪里够看,还是忽悠了蒙古汗帐才凑足了兵力,可以说蒙古部族站谁,谁就占了兵力的优势。 所以一番龙争虎斗之后,鳌拜和豪格也会奄奄一息的,这时吴三桂的机会就来了。 这些吴三桂都做了设想,也早就预料到局势跟清军入关时是何等相似,数支力量盘根错节,如果能用一条有力的脉络串联起全局,那么手执脉络的人会通吃。 所以吴三桂才会亲身前来,以便临机决断,自觉自己就是那条拎起脉络的人。 吴三桂知道大清宝藏是怎么一回事,这批宝藏本来就有他的一份贡献,这也是他能分到一本四十二章经的原因。 当年入关,满清加蒙古就能打赢大明和李自成了?都不够看。 没有吴三桂带着的五万明军再加上耿尚二藩的四万汉军,单单是满蒙两家的八万清军,是干不赢李自成的,更不可能席卷天下。 皇太极和多尔衮为什么对吴三桂这么客客气气?因为没了三藩轮不到他们坐天下。 虽然现在三藩比之当年弱了,吴三桂手下更是三万兵力不到,可他知道内幕啊,可以化各方的势力为己用,再加上手下有一批大高手,机会是有的。 可机会稍纵即逝,吴三桂自己不出面,如何能说服各方势力?远程书信等商量清楚黄花菜都凉了,必须进京! 吴三桂赌对了,现在机会更大,天上掉馅饼啊,鳌拜死了,豪格躲了,康熙遁逃,还有谁能跟吴三桂争? 吴三桂算计别人,别人也在后面等着他露头。 其实朱红枚和九难知道吴三桂的动向,她们为什么急急忙忙地进京,就因为苗显侦知了吴三桂的异动。 吴三桂是老朱家的大仇人,还是叛逃又咬了主人一口的白眼狼,知道他偷偷摸摸地离开了老巢,还有比这更好的伏击机会吗? 朱红枚和九难当机立断,上京,一剑削了这个狗贼。 可因为跟洪熙官别苗头的关系,朱红枚让苗显把这条消息封锁了。 苗显认为洪熙官功夫高算计深,也不怕他会料敌不足遇险,于是阴错阳差洪熙官被蒙在了鼓里。 这会苗显已经在川滇边境设好了伏,正等着吴三桂的主力出滇好一勺烩,他也没那个精力去提醒洪熙官,这两公母喜欢玩过家家就让他们玩去。 正经是伏击滇军一战将为苗氏正名,苗家守山海关守得好好的,到了吴氏父子就掉链子,不是明军不行,而是出了汉奸,拖了大伙下水。 现在苗显打算把当年先祖犯下的错误改正回来,争天下的根本不在京城,不在朝堂,只要把边边角角都扫干净了,京城里能争出个鸟来? 说到底还是实力,再怎么算计,没实力画出来的饼能吃吗? 韦小宝连饼都分好了,在皇宫外碰头,韦小宝让茅十八负责阻拦班布尔善的待卫,让洪熙官坐镇保护,双儿和沐剑屏在皇宫这边制造动静吸引注意,而他自己则剑取上将首级。 也该轮到韦小宝登上历史舞台了,今天他要一战扬名天下。 谁没点英雄情结呢,顶着小桂子的名头干下的事情以后是不能让人知道的,韦小宝这个名字在这波大潮中还是路人甲呢,连以后跟孙子吹牛都没说头。 洪熙官是天地会的总舵主,茅十八是狂刀大侠,韦小宝也眼热。 所以他争着出手,再不出手,以后就不一定有机会了。 洪熙官和茅十八都知道他想的啥,也懒得跟他抢风头,掩护?坐镇?也行! 反正洪熙官和茅十八都不需要在女人跟前争面子,谁让韦小宝房中收了一堆呢,他需要振夫纲呀。 一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双儿和沐剑屏随随便便斩了几个清军将领就冲进了紫禁城。 她们的任务完成了,藏起来就好。 几大势力被这么一搅合都沸腾了,互相之间叫骂起来,都说对方先行动了手。 消息传到班布尔善府,吴三桂和吴应熊以及冯锡范正在用膳,兼带着看热闹。 然后嗖的一声从外面潜进来一个俊俏小伙子,落地无声,提着把黑不溜湫的剑,眼珠子直打转,一看就是鼠辈。 怎么回事,全不熟?班布尔善呢? 韦小宝还没问呢,已经被一伙人围实了,终于看清楚了,竟然是冯锡范,还有六个好像傻子一样的憨憨。 马宁儿也冲了进来,嘴角还带着血,他也在吃晚餐。 吴三桂好得意,出声斥道:“何方鼠辈,竟敢行刺!” 韦小宝只蒙圈了一小会就清醒了,桀桀笑道:“平西王爷?你干掉了班布尔善?正好,相请不如偶遇,不用我大老远跑去云南,听好了,取你狗命者,扬州丽春院韦小宝是也。” 他也没来得及动手,堂外一缕白光便刺了进来。 又见刀锋扬(上) 这缕白光来势迅疾,就像一束闪电一样直刺向吴三桂,冯锡范和他的六合童子都没来得及反应,剑光就突破了他们的堵截。 然后就是一声铿锵,铁剑抵在了马宁儿的胸前,没有刺进去,被挡住了。 但马宁儿了不轻松,他被铁剑推着滑了好几步,将将在吴三桂身前都停了下来。 韦小宝终于看清了来人是谁,九难啊,老阿姨标志性的独臂太好认了。 流年不利,好不容易找到一票本小利大的好卖买,结果被人抢了生意。 还不能抢回来,身份上九难是他的长辈,还是韦小宝两个老婆的师伯呢,他也只能将这盘生意推了过去,还得补贴着点。 韦小宝喊出了声:“师伯小心,马宁儿练了金刚不坏体,还得了血食法,功力一定很高了,救命啊,师父快来救命啊!” 后一段是喊给洪熙官听的,韦小宝可没来得及练金刚不坏体,被人砍了也还是会流血会死的。 这会他只能运起云龙百变抱头鼠蹿了,因为冯锡范和六合童子见马宁儿挡住了刺杀,就照着韦小宝来了。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在云龙百变在身,冯锡范和六合童子也奈何不了韦小宝的。 韦小宝是故意这么干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拉走一票人为九难创造机会,同时也让洪熙官杀进来。 计划有变,吴三桂干掉了班布尔善,但吴三桂留了下来,这个目标更大也更好。 韦小宝其实都不用喊,洪熙官这一次没断网,但他这么喊也有好处,茅十八能听到,同时冯锡范和六合童子也会分心。 很有效,后头追着韦小宝的身形都滞了一下,被韦小宝趁机跑脱了。 没有跑出去,就在大堂里绕圈子,只见一溜烟影过去,看似像是冲着吴三桂去的,却猛的转了个弯,然后乌光乍现,玄电凛然,“啊”的一声,堂上躺下了一个。 是吴应熊,他不但躺下了,衣摆和下襟还喷出了一团血雾。 下面没有了,韦小宝一剑将吴应熊去了势,绕来绕去,吴应熊还是没能脱出韦小宝的毒手。 这时吴三桂见儿子成了公公,也气冲顶盖,锵的一声拔出了宝剑,也想上前帮忙,争取营救吴应熊的机会。 可韦小宝却言语成锋射来:“没有用,连根断掉的。” 他就是要激怒吴三桂,好让场中的局势产生变化。 从人数和武力上来分析他们不怵吴三桂一边,但马宁儿加范锡范还有六合童子的战斗力也不弱,为了杀吴三桂拼着受伤不划算。 对方有拖后腿的油瓶,吴应熊和吴三桂的功夫都马虎,利用这一点可以让马宁儿和冯锡范首尾难顾。 这就是韦小宝为什么不一剑削了吴应熊人头的缘故,搞个重伤出来分散对方的精力,让对方以为还有得扳回,就能把这几人全留下。 吴三桂这只老狐狸当然猜到了韦小宝的用意,他挥舞着手里的宝剑,在身前劈出密密的剑影,不让九难和韦小宝近身,一边高声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韦小宝和九难两人则一击不中,便运起身法在大堂上游走,两人的身影就像两尾游鱼,在堂上蹦跳穿梭。 九难的身法稍微比韦小宝弱一些,她的神行百变不如云龙百变立体化,韦小宝的身影是哪都去得,连墙壁和天花也像平地一般行走无碍,哪怕是侧着身子或者倒过来。 韦小宝的轻功身法九难看出来了,这不就是洪熙官创出来的云龙百变嘛,她早就见识过了,只不过九难死死地守住面子不跟朱红枚学而已。 她有她的坚持,神行百变是木桑道人教的,云龙百变却有那人的身影,不屑。 去了吕宋,九难也去找了袁某人,却一句话也没说,就直直地瞪了某人一刻钟,瞪得某人不好意思垂下脸,然后九难就一言不发走了,任他怎么呼喊都没理会。 十五妹说的好,日薄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这会儿九难手里的铁剑也是六亲不认的,整个人的身形与铁剑合为一体,在堂上突刺如烟。 铁剑一下下地扎在马宁儿身上,激起了火花,锵锵锵响个不停。 马宁儿的“乌龟壳”确实是厉害,得了洪熙官传授的金刚不坏体功法,再加上密宗的功法,马宁儿的金刚不坏体大成了,身上还有练毒人法留下的茧,真是破不了防。 可他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九难,固然铁剑刺不入,可九难也不菜,久经刀剑的老江湖了,刺不进继续刺呗,只要能击打在马宁儿身上就行,放不了血,痛也痛死你。 论轻功和身法马宁儿连九难的衣角都沾不上,通过铁剑激发出来的气劲集于一点像锥子一样扎在马宁儿身上,那叫一个揪心,痛入骨髓的好不好。 打着打算,马宁儿长长地啸叫了一声,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这时也有一声长啸自外面传来,吴三桂呼救了,可他的手下都被茅十八一人一刀挡在了外头。 只见花园里一个黑黝黝的刀光圈子将几十人都堵得半寸难进,茅十八的刀太快了,身影也快,以速度卷起的刀光就是像是六道轮回一般,触者必解体,魂飞魄散,连全尸都不会有。 一瞬间数十刀就劈在身上了,就是个高速的绞肉机,刀子还是特供版的乌金刀,后世的切削机床也就这待遇了。 茅十八的乌金刀锋上也嵌了金刚石的,还能在一团乌光中时不时地荡起星光点点,这是刀锋跟刀锋交击后溅起的火花,被金刚石映照出来的光芒。 这道光芒还有灵性,能冷不丁地向前猛地一伸手。 激发出的刀芒,突破了刀身的长度向外延伸,连着了一阵咔嚓声,那是对手的刀枪被刀芒切断。 打着打着,茅十八打爽了,他一人就压制着几十人,不但没输,还越来越占优,将几十人向外推了出去。 洪熙官在屋顶上坐镇啊,他是茅十八的偶像来着,虽然没有落实师徒的名份,可在茅十八心中那就是在师傅面前表现啊,还不得卖力些? 连卖相都变好了,长啸就是茅十八打爽了喊出来的,威风凛凛,慑敌之魂。 又见刀锋扬(中) 茅十八浪费表情了,洪熙官已经悄悄地溜进了大堂里。 刚刚形成的真元气劲让洪熙官的速度快了一倍都不止,而他的金刚不坏体又能承受这样的压力,他掠进来时就连影子都无法捕捉。 也没有破风声,体表真气吸附住了被扰动的空气,没有振动传出去,在场的人竟然都没有察觉。 此刻洪熙官就无声无息地站在吴三桂身后不远处,像看着一只蝼蚁一样望着他。 没动手,反正不用洪熙官动手也能打得赢,就当锻炼一下韦小宝吧。 有洪熙官在,不可能让韦小宝和九难遇险就是了,这就是他来此的最大作用。 场中的对决也到了分胜负的时候,马宁儿已经吐了好几口血。 九难的气劲束成了针,通过铁剑射出,撞击在马宁儿的茧上。 茧还没破,但这股劲道却传了进去,因为接触面小的关系,劲道透骨,每一下都在马宁儿的体内炸开,他连运劲排开都做不到。 而另一边韦小宝那里状况还更好,虽然都没看到谁有伤,可六合童子已经翻白眼了,头上的大筋全都膨出,像蜈蚣一般不断颤动着。 用灌顶大王就是有这样的害处,当催眼不受控时,被控制的受体会头脑紊乱,轻则精神分裂,重则脑血管炸开。 人体都有一定的保护机制,当身体受到伤害时,会让躯体产生痛觉甚至昏迷。 而密宗的灌顶大法挑战了这个机制,那么必然带来身体的负担,大脑没有办法及时地屏蔽这种感觉时,躯体上的痛楚会被神经放大,直接作用于大脑的中枢。 魏溯难当然懂这个,所以韦小宝也不跟六合童子硬拼,更不会跟他们开火车对撞,他就破坏“铁轨”,不求伤敌,而是怎么痛怎么来。 别看六合童子没有痛觉,那只是被一时的压制了,或者断开了神经的反射。 可这些痛觉一点都不会跑脱,都积累着,当它们积累到一定的阀值时,就会像被大坝拦住的洪水,会咆哮会卷袭,直到冲毁大坝。 这种积累的势能一旦放出来,将会抹去沿途所有的凸起,变成平境一样光滑,无物可附于其上。 韦小宝深谙反射神经网,当然会招呼六合童子的痛处,冯锡范也看出来了,可一旦调开六合童子,韦小宝就朝冯锡范攻去。 相对于韦不宝踏波逐浪式的身法,冯锡范就是个旱鸭子,当然没有办法抵挡住韦小宝的攻击,他只能眼看着他苦心积虑培养出来的六合童子慢慢地变成废物。 没办法,不用六合童子挡着,变成废物的就是冯锡范了。 终于六合童子顶不住了,只见其中的一个脑壳上的青筋猛地一突,然后此人就彻底失控了,原地手舞足蹈起来,就像跳大神一般。 也没抖几下,嘴角就流出了血,委顿着倒了下去,没了声息,脑疝了。 祸不单行,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个接着一个,六合童子转瞬间就都爆了脑,变成一滩烂泥。 冯锡范见势不妙长啸一声,鼓起身形就往外突。 这会他的速度涨起来了,每一次撇下伙伴逃命的时候,冯锡范都特别厉害。 韦小宝正想挺剑拦截冯锡范,耳中忽然炸响了,“别动,我有安排!” 他也只能站住,然后屋外的茅十八也想横刀劈了冯锡范,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刀身一滞,好像被什么给牵住了似的,硬是劈不出去。 冯锡范趁着这个空当,一缕烟一样飘出,沿路挡道的平西王府卫士都被他一剑挑了出去,摔在地上没了气息。 一剑无血的技法对上这些普通高手还是蛮顶用的。 马宁儿见六合童子萎了,冯锡范跑路了,他也想跑。 这会儿什么荣华富贵都转眼成烟,马宁儿对吴三桂可没有什么效忠的念头,要不是冯锡范说吴三桂能给他位极人臣的待遇,马宁儿吃撑了才会替吴三桂卖命。 现在中间商赚完差价还没兑现就跑了,马宁儿不跑更待何时? 可他动不了,他感觉自己被一股气息给围实定住了。 九难当即就发现了不对头,马宁儿突然间就呆愣住了,然后九难的耳朵里也突然炸响了两声,一声说“让我来”,另一声说“九姐,他挖的坑让他填。” 九难当即退开,不断地抖动耳廓,这两公母,玩呢,炸得了耳道轰鸣。 然后一道白光从堂外飘来,速度极快,还走着不断变化的弧线,就连洪熙官想拦也没拦住。 洪熙官的气劲正束缚着马宁儿,也分不出另一股来,他也没神仙到这种程度。 于是那把神仙刀就一路闪着寒光,激着刀芒,一路照着吴三桂射去,嗤的一声刺破了吴三桂的胸膛,带着他飘起来,咄的一声连人带刀钉在了正堂上。 巧了,正堂挂着的那幅白虎画像的虎头正正就是刀口,好像白虎一口将吴三桂叼起来一般。 吴三桂没死,被钉的地方不是正心室,可不断迸出的鲜血还是让他呛着了,咳嗽起来,却从嘴里喷出了一蓬又一蓬的血星子。 然后一道丽影缓缓地走了进来,身形看似很慢,步子也不大,却每一步都跨过了两三步,身影一闪一闪的有如神仙中人。 话语声比身影还慢,总算是在她立定时飘了进来:“吴三桂,背叛大明,引清兵入关,致使山河涂炭,民不聊生,今日赐你千刀万剐之刑,替天行道,你服也不服?” 吴三桂“呵呵”地笑起来,一边咳血一边弱弱地说话:“笑话,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家失鹿百家逐,成王败寇,草芥何足挂齿。” 韦小宝不等朱红枚下文,先乖巧地见了礼,口称师娘,恭敬得很。 刚才就是朱红枚让他别动的,眼下朱红枚还不知道他跟洪熙官串了一气,得把朱红枚哄好了。 可韦小宝拍中了马腿,被朱红枚赏了个斜眼,不夹他。 九难将手中铁剑一掷,刺穿了吴三桂的手臂,恨声道:“说得对,杀你也与你无关,你别叫唤。” 吴三桂痛得快晕了,却被朱红枚凌空点了穴,只能干忍着,嗷嗷直叫。 从朱红枚手里又飞出了一把蝴蝶刀,还有铜钱,嗖嗖地划空而过,激起了一缕又一缕的白练。 又见刀锋扬(下) 韦小宝看着墙上血淋淋的白虎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朱红枚竟然这么手黑! 吴三桂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可朱红枚还能说:“成王败寇又有何怨对不对?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一贯钱,绝对不少一文,在这之前你死不了。” 她说完又点了吴三桂的几处穴道,帮他止住了部分痛苦,不让吴三桂晕厥,好承受完这个酷刑。 残忍吗?能比得上吴三桂戕害亿万生民的残忍? 眼见朱红枚和九难像砸石头一般向吴三桂射铜钱镖,洪熙官有些头大,韦小宝有些发麻,感觉那些铜钱镖像是射在了他们身上。 又过了一会,茅十八浮了头,在外面探头探脑,脸上满是激动的神色。 平西王府待卫全被茅十八劈了,一个都没有走脱。 多亏了冯锡范帮忙,他冲出去时扰乱了待卫们的心神,茅十八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在朱红枚的神奇武功激励下,茅十八杀力又增,此消彼涨,余下的待卫被茅十八砍瓜切菜般尽数剁了。 任务完成,茅十八赶紧进来朝圣,不管是洪熙官还是朱红枚,都让茅十八敬仰。 此刻糙汉完全就是一副迷弟作派,既想跟偶像亲近又怕被嫌弃,惴惴不安。 见茅十八露头,韦小宝朝他招了招手,有个生面孔能冲淡尴尬,免得两位女侠一铜钱一铜钱地沽肉,寒碜得紧。 得了邀请,茅十八还在堂外扯了扯衣角才探步而入。 可一进来茅十八就愣住了,不对啊! 倒不是中堂之上血乎乎的样子吓着了他,近段茅十八经手的猪和人不少,都成了老屠户,这点场面也不算大,还不如他在外边留下的那一滩杂碎呢。 是墙上钉着的人不对,茅十八负责跟踪盯梢班布尔善的,哪能认错。 韦小宝见他发愣忙解释道:“这是吴三桂,他偷偷潜入京城准备浑水摸鱼,被我们撞个正着。” 大汉奸呀,茅十八登时牙根就咬上了,嘎吱作响。 朱红枚听到了,转过头来,以欣赏的目光跟茅十八点了点头,还给茅十八抛过来几枚铜钱:“大汉奸人人得而诛之,你也来!” 公主相邀,茅十八激动坏了,身子都轻了三两。 于是茅十八抄过朱红枚抛来的铜钱,使出了全身的劲道,狠命地朝吴三桂砸去。 他也恨吴三桂,当然同仇敌忾,要不是被韦小宝忽悠了进京,没准他也去行刺吴三桂了。 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茅十八扔出去的铜钱镖好像被一只无形之手改变的轨迹,全都换了姿态,平切着划过一条弧线,正正地切入吴三桂的手上腿上还有身上,还嵌入了一半,溅出许多血花。 茅十八看着自己的手又愣住了,他不懂掷暗器,以为只是应个景砸一把过过手瘾,没想到却超神了。 什么时候会的?韦小宝这个鬼灵精没教哇,糙汉惊疑不定,迷了。 这时朱红枚又发话了:“想学吗?我教你,我不像有些人,教个徒弟都不认真。” 这是话里有话呀,茅十八哪敢掺和洪熙官和朱红枚的事,再说他也悟不到那一层。 眼前他正激动到不能自已,公主要传他绝学了呢! 茅十八想谢恩,局促地在衣襟上蹭了蹭手,到抱拳行礼时才意识到不知该如何称呼,便深深地鞠了一躬,嗡声嗡气道:“弟子谢过公主殿下。” 太紧张了,前言不搭后语。说得不伦不类的。 这时吴三桂猛地狂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大口地咳血:“哈哈,原来是前明公主,好,一报还一报,老夫死得不冤。” 九难也冷声道:“崇祯朝九公主朱微娖替父锄奸。” 朱红枚立即跟上:“弘光朝长公主朱红枚代父降罪,受死吧,狗贼。” 吴三桂又厉声如鬼地狂笑,却越笑越低弱,渐渐没了声息。 此时朱红枚和九难的铜钱镖刚好射完,最后一枚直接破入了吴三桂的眉心,将他的脑子全搅碎了。 洪熙官这才后知后觉:“红枚,你突破了?结成了真元?” 真相了,茅十八的扔出的铜钱受了朱红枚的控制,所以才那么神。 一般的气劲可做不到这一点,必须外放者的知觉十分灵敏,且外放的气劲足够强大和凝练,连绵不断,如此才能被牵引控制,非真元不足以达成。 洪熙官自己也能做到,所以才有此判断。 其实朱红枚的第一刀就让他怀疑了,那一刀的走位太飘忽了,不像离手无控的样子,倒是跟小李飞刀一样的属性。 可猜出来不但没奖励,还换回来一双白眼,朱红枚语气也不太善:“九姐去见了那个渣男,心中憋闷,我带着九姐去猎杀鳄鱼解气,喝的鳄鱼血多了就突破了。” 这是好事啊,怎么说起来好像那渣男是洪熙官一般,韦小宝呲起了牙花,问题出在哪呢? 洪熙官也迷糊,可还没等他探问,朱红枚又呛声了:“有空还是先处理好你手中的这只畜生吧,已经开始吃人了,比鳄鱼还恶心。” 她说的是马宁儿,被洪熙官禁锢住了,掼在地上不断地呲牙挣扎着,与野兽无二。 好办,洪熙官伸手隔空一擒,马宁儿就被他拎了起来,犹自踢腿挣扎着,却说不出话来。 咽喉被扼住了,连呼吸都急促起来,金刚不坏体是难破防,可照样会受力要呼吸。 馅住了马宁儿的呼吸,他体内就会堆积大量的二氧化碳,再多的真气也是妄谈,除非像洪熙官那样仅凭皮肤呼吸就足以敷用,这是真元带来的特性。 马宁儿差远了,很快就软了下去,他的金刚不块体破了。 洪熙官手一抖,就将马宁儿的整条脊柱甩脱震断,马宁儿头一歪一命呜呼。 恶人有恶报,幸亏撞上了发现得早,不然还真有可能让他成了气候. 摆脱了催眠,又有金刚不坏体功法,真要给马宁儿喝上一阵人血,洪熙官还真不一定能制住他。 这就是大意差点玩脱的教训。 可教训可不止这一个,马宁儿刚断了气,远处就传来了一声闷雷,接着地面也有一阵震动,好像山崩地裂一般。 是走脱了的冯锡范闹出来的动静,朱红枚却一脸镇定:“东郊皇陵被炸开了。” 宫阙都作土(上) 洪熙官扬了扬眉头,不解地看向朱红枚,这是多大的仇啊,连人家的坟都炸了。 他还只是用大清宝藏来挑拔离间,朱红枚倒好,直接将宝藏晒了出来,那些觊觎宝藏的人可得抢破头了。 可这样也不太好,满清入关虽然无恶不作,却也没有挖大明的祖坟,天地会这么干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听。 朱红枚没解释,九难却出了声:“门内不靖,劣徒阿珂跟郑克爽搞到了一起,领着郑克爽找到了冯难敌,红枚也是顺水推舟,让人将东陵宝藏的线索漏了给他们,并提供了炸药,可不算是我们做的。” 原来跑没影的郑克爽还是遇上了阿珂。 也对,宝岛的事天地会并没有在中原到处传扬,中原武林的人很多都不知道郑家的变故。 南少林劫难过后,参与的武林人士要么就像归辛树一家和孙长老那样去了吕宋,要么就像昆仑掌门一般回家过小日子了。 洪熙官是假死脱身,南少林也是躲了起来,他请求驰援的朋友们保守秘密,因而并没有风声漏到江湖上,也就没人知道郑克爽投靠了清廷。 而宝岛郑家的名声在江湖上还是很响的,武林中人也愿意给郑家一个面子,毕竟他们曾经主导过反清复明。 郑克爽利用这个信息差的空当忽悠住了阿珂,再攀扯上冯难敌也不奇怪。 郑克爽闹了个人才两空,正急需进补,听到东陵宝藏这么个事儿他当然会跃跃欲试。 所以也就算不上坑他,顶多是顺水推舟一把,为他提供便利条件而已,郑克爽甚至都不知道是天地会提供的炸药。 与冯难敌打交道的天地会成员都没有抖露身份,只是以武林中人的面目示人。 洪熙官仅凭九难的只言片语就可以倒推出这些细节来,他看了朱红枚一眼,后院的葡萄架倒啦!朱红枚可瞒着他做了不少事。 九难说了,朱红枚也索性抖搂了个清楚:“刚才故意让冯锡范走脱,就是为了将他逼到东陵去,这样两波人相争起来引爆炸药,就能将东陵炸开,把满清的八旗引过去,让他们自相残杀。” 这一招有够狠辣的,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让韦小宝偏体生寒。 女人还是不能得罪了,小心眼起来,连你的祖坟也不得安宁。 怪不得这里打的热闹也没有人来关注呢,眼睛都盯着宝藏呢,谁还有空管班布尔善。 洪熙官有点小吃味,略带涩:“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不管是谁干的,一旦挖了坟,以后就会越来越多人有样学样。” 可朱红枚却笑了:“宝藏在康熙立的孝陵里面,顺治压根就没死,他的陵寝只是个幌子,实际作用是藏宝的封库,让宝藏见见天日也好,省得冤魂太多?气丛生。” 洪熙官其实也对宝藏无感,有了江口沉银那一出,他也算是见过了世面。 财富只有流动起来带动社会发展才有价值,不然就是死物,近之则死气萦身。 可这一波宝藏带起的风潮洪熙官不能不管,牵扯很大。 其一是引导好了可以产生很大的作用,不费手脚就能将满清八旗给肢解了。 抢起财宝来什么上命都是假,哪来那么多忠心?给的利益太多罢了。 现在有了一个更多的,主子?主子是谁?值多少? 军纪一旦崩坏,谁来了也扭转不了,他们只会红着眼自相残杀,一直杀到没有人能站起来为止。 其二是可以利用宝藏来钓鱼,顺手再把藏在水里面的乌龟王八都钓出来。 不在京城的那些人,再参与进来已经来不及了,比如像耿精忠和尚可喜,又或者各地的满营。 这就会让他们更加眼红,进而带来心态的扭曲,所谓见者有份、闻者分肥,利益会让他们吵起来的,也会放大他们的矛盾。 一个宝藏甚至会让整个大清国变成一盘散沙,这一点魏溯难和严晶心是有实例参考的。 最后还有个反作用,康熙虽然灰头灰脸,可他也走脱了,到了草原上就如同龙归大海。 不得不说孝庄的算计非常老道,她给康熙安排的后路和断尾求生的时机太好了。 等康熙喘了一口气重新站定脚跟,一样会在旁边虎视眈眈,不能让他渔翁得利。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这些人在抢宝藏时把百姓给卷进去。 满清内部如何打生打死可以不管,却一定要压制住,不给他们激起大面积的战乱涂炭生灵。 后来也有一次中原大战,就是这么激起来的,这个教训一定要吃明白。 那就还得走一遭了,藏在后面当裁判,谁冒头出圈就掐掉谁,以天地会的战力,玩一出打地鼠还是玩得起的。 不过去东陵前还得先进一趟宫,得把里面的人接出来。 至于东陵,让刀枪箭矢再飞一会吧,去收拾残局就好,有天地会的人盯着,冯锡范他们也走不脱。 韦小宝趁机向朱红枚献殷勤,小意地向师娘嘘寒问暖,可他仍然没拍到点子上。 朱红枚嫌弃地讥讽道:“阿珂可是很漂亮的哦,你不去东陵那看看?” 韦小宝马上苦着个脸:“师娘,我真不是那样的人。” “你当起登徒子来就不是个人,流氓秉性。” “天地良心,师娘,你冤枉我了,我与双儿和剑屏是真心相爱,不是见色起意。” “看看,没冤枉你吧,我还没问呢,你就不打自招了。” “师娘,我这不是实诚吗?我做下的事我认,可我没做的事不能冤枉我呀。” “起开,等下见到双儿和沐剑屏我听她们怎么说,如果你真用了下作手段,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韦小宝和朱红枚在演对口相声,茅十八和九难装作没听见,茅十八是真认为韦小宝花了些,而九难则是若有所思。 似乎阿珂跟了韦小宝也不错,以阿珂的容貌和身份,也只有韦小宝才能护她周全。 当初九难出于义愤做下了这等事,现在吴三桂死了,大仇得报,九难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洪熙官在前头耸了耸肩,真没出息,不是打死也不说的么?人家都还没动手呢就全招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慈宁宫外徘徊的苏荃,洪熙官迈不动步子了。 完了!招不招? 宫阙都作土(中) 还想着软玉温香呢,软脚虾了都。 没等洪熙官反应过来,苏荃就看到了他们一行人,她直接奔了过来,却略过了洪熙官,直朝朱红枚而去。 洪熙官又被闪了,他还想拦住苏荃的,主动交代总好过被抓现行,可苏荃美人三招飞燕回翔一出,就像只轻灵的燕子抄水而过。 渣男现在心虚,没有用实劲,苏荃躲过了阻挡就站在了朱红枚身前。 为什么苏荃认得这么准?废话,单单就颜值而论也清楚要找谁啊。 苏荃的出现让韦小宝“呃”了一声,卡壳了,朱红枚的脸色也急剧地变白,血色全消。 严晶心怎么会不认得苏荃的样子,本来就是她选定的化身,只不过该死的梦境不如意罢了。 魏溯难的审美倾向严晶心当然知道,就苏荃这样子对他最有杀伤力。 朱红枚还是先回头瞪了韦小宝一眼,让他顿觉心虚悬了起来。 好在朱红枚及时地转移了目光,韦小宝暗道好险,自己吓自己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穿梆的。 朱红枚从韦小宝的表情上也看出来情节有变了,不是韦小宝干的好事,那这个锅就得洪熙官来背了。 因为洪熙官又转头回来了,他一脸便秘的表情都不用朱红枚猜,渣男实锤! 朱红枚觉得一口心血都快喷出来了,苏荃却颇为爽朗地直接撂了:“不怪熙官,是我的原因,我中了豪格的圈套,只有熙官能解救我,你是红枚公主吧,喀尔喀部舒呼礼见过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恕罪。” 苏荃还真地矮身行了个礼,没起来,等着朱红枚发落呢。 朱红枚生生忍住了,伸手不打笑脸人是一个,旁边还有九难在呢,丢不起那个人。 于是她急智一开,皱起了眉头:“豪格?” 苏荃应声答道:“就是洪安通,豪格假死脱身,去了蛇岛创建了神龙教。” “他的武功还是从武当骗来的,武当以为他有机会登极,在豪格攻打四川时就下了注,毛文龙确实早就跟豪格有勾结了,神龙教的底子就是毛文龙的手下,在三藩那边他们又自称金顶门以掩人耳目。” 洪熙官总算是赶上了,帮着苏荃做了详细的解释。 朱红枚还真就被带歪了思路,都没空计较洪熙官“出轨”的事,而是迅速地用这些支节拼揍出了事情的全貌。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神龙教可以将皇宫当后院,这么说鳌拜也是跟豪格一伙的?豪格的下落呢?” “豪格被我擒住了,我利用他的真气实现突破,这事不能怪苏荃,她其实是豪格从小陪养的炉鼎,我也算是利用了她修习的密宗大欢喜法突破的,有什么都由我一力承担。” “承担?说得轻巧,想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美的你!” 无敌风水轮出招,这一次不需要肉体接触,朱红枚也凝聚了真元,可以隔空操作。 洪熙官没躲,能哼一声都不敢,就生生地忍着,脸上的表情都没变,只是眼眶里的血丝在弥漫,能不红眼嘛,疼啊。 朱红枚暂时放过了他,将苏荃拉了起来,虽然是把刀子嘴,可其实还是豆腐心,想不到苏荃竟然有如此复杂和可怜的身世,再跟她计较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冤有头债有主,找洪熙官麻烦就好。 她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些,声气都平了:“姐姐不必多礼,不怪你。” 然后朱红枚又白了洪熙官一眼,这笔账,有空再算。 韦小宝眼珠子又转了,骨碌了两圈,看样子洪熙官过关了,要不……咱也趁机把账给报了? 想到就做,韦小宝颠颠地向朱红枚打了个拱手:“师娘,我当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鳌拜当时发疯了,整个禁卫营都顶不住他,还是双儿和沐剑屏顾着大义舍身成全,我才打败了鳌拜,您放心,我一定会娶她们的,我也保证再也不花心了。” 朱红枚冷冷地瞪了韦小宝一眼,让后者筛糠了一下,然后她又吐了一口气:“算了,我懒得管你的事,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只要你不欺负双儿和剑屏,你的一言一行她们不反对我就当没看到。” 韦小宝那叫一个兴奋啊,过关了! 还没呢,苏荃又在韦小宝背后插了一刀:“建宁那孩子是因为贪玩,小宝又在练阴阳磨,所以两人误食禁果,但建宁的心地其实不坏,只是被惯坏了,只要好好教,还能是个好孩子。” 朱红枚心里在破口大骂,欺负我没看过电影吗?还好孩子?当个妈奶水都不缺了。 不过朱红枚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又记了一笔账,在酱紫的脸上挤出了个笑脸:“我一定好好管教!”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吐音的样子,没来由让韦小宝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窟窿。 朱红枚只得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尽量把目光移开,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她才发现九难已经踱步走远了,正在缓步打量皇宫中的一草一木一景一致,这里是九难曾经的家,每一次回来都有不一样的心情。 朱红枚撇下了洪熙官几人,快步跟了上去,一边赶一边喊:“九姐,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想劝慰九难,没想到九难却反过来安慰她:“生在帝皇家其实挺可怜的,你也不要跟她们计较,她们也是任人摆布的泥塑木偶,身不由己,就像我,这只手就是父皇砍的,皇家无情。” 九难絮絮叨叨着,步入了慈宁宫中,触景生情,轻吟起来:“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还提了朱红枚一句:“咱们作为帝室遗胄,从小锦衣玉食,住宫阙广厦,等到这些都塌了,难免经风受雨,可比起那些路边枯骨来,咱们也算是幸运了,不必苛求。” 看来九难是终于释怀了,可这跟朱红枚有什么关系? 马上就说了出来:“比起那些手里有了权势就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男人来说,熙官是世上难觅的好男人,甚至于韦小宝都不差,看着是油嘴滑舌,可关键时刻他能顶出来做经天纬地的大事,小节,就算了吧!” 看来还是受袁承志的毒害,不行,以后都不能给他好脸! 宫阙都作土(下) 双儿、沐剑屏她们已经早就收拾停当做好了撤离的准备。 可朱红枚又碰到了个难题,一个美少女瑟瑟缩缩地挡在了一个中年女人面前,打死都不愿走。 建宁这次不嚣张了,看起来很怯懦,可行为很大胆,她直接就用目光盯上了朱红枚,有些闪烁,却亮晶晶的。 苏荃告诉了建宁真相,她当然要守住自己的母亲。 朱红枚仿佛在建宁倔强的身影上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抛开那些她尚不能理解的朝政和大义,一个年弱女子,想守住自己的家守住自己的亲人,有错吗? 这是韦小宝的锅,他还没来得及安排扫尾的手续呢,这可不是个办法。 韦小宝当即站了出来,建宁是她女人啊,毛东珠就是他丈母娘了。 “师娘,请您不要怪罪她们,找我算账好了。” 朱红枚白了韦小宝一眼,没搭理他,而是朝建宁招了招手。 建宁迟疑了两下,终于咬着牙颤颤巍巍过来了,只是脚下的步子像是量着一样按寸挪,眼也始终看着朱红枚,好像一不对劲她就会缩回去。 朱红枚见她这个样子顿时笑了:“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建宁这才回恢了正常的神色,两步跳将过来,拉起了朱红枚的手臂就撒娇:“师娘,我娘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汉人的坏事,要是您生气的话,就拿我来顶当吧。” 鬼灵鬼精的建宁又恢复了原样,一看朱红枚就是个心软的,且把她摇晕晃昏,那师娘就好讲了。 这是双儿和沐剑屏给她出的溲主意,因了韦小宝的居中调度,建宁没有在双儿和沐剑屏面前扯高气昂,相反三人还玩得挺好,有了小姐妹的交情。 朱红枚还真吃这套,用手撸了撸建宁的头,将她的发型弄得一团糟:“嫁给了小宝,以后就要入乡随俗了,中原可不兴二把头。” 一语双关了,可建宁楞是没听出来。 毛东珠此时却操着虚弱无比的语气朝九难和朱红枚点头道:“见过九公主,见过枚公主。” 她也明白能不能活还有一个扣结要解,得顺着源头找。 九难果然帮她发话了:“你也是身不由己,国难家仇很难说得清楚,女子就不要往上凑了,出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毛东珠为难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想去找福临。” 九难扬了扬眉毛:“不计较他抛弃过你吗?” 毛东珠神色一黯,垂下了头:“我也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扯平了,建宁有了归宿,我除了他已经没有什么牵挂,只要能回到他身边,什么样的苦我也愿意承受。” 九难有些为难,看向朱红枚,朱红枚稍一想就有了定计:“可以,让小宝送你去草原,顺便给康熙稍个口信,告诉他,重光朝愿意在北海边上给他留一块土地,只要他能带领着族人去到那里并占下来,我们就不会去打搅。” 是洪熙官给朱红枚传音了,只说了“远东”二字。 康熙不是自诩千古一帝嘛,那就让他将自己亲手丢的领土拿回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英明。 远东是冻土,并不适合汉民在那里定居,太冷,无法适应当地的气候。 同时与罗刹之间有一个缓冲的话也能少费些力气。 加之中亚草原上还有葛尔丹,二者的存在既可以平衡,也能将罗刹压制回欧罗巴去。 听到师父要将韦小宝远远地发配出去干活,双儿和沐剑屏也不依了,沐剑屏抢了朱红枚另一边手,双儿则给师父轻锤起背来。 双儿不敢说话,只轻轻道了声“师父”就点到即止,沐剑屏的性子刁些,直接申诉:“师父你怎么能这样!” 朱红枚语气不太好:“小宝的师父就走过草原和高原,怎么?他师父去得他就去不得,嫁狗随狗嫁鸡随鸡,你们可以跟着小宝一起去草原啊,就当是看风光了。” 这么一说沐剑屏不耍小性子了,思路已经歪出去了十万八千里,忙着向洪熙官求证:“师伯,草原真的很浩瀚很漂亮吗?” 得,这俩徒弟算是白教了,被卖了还得帮着韦小宝数钱。 于是朱红枚向韦小宝集火了:“讨几个老婆我不管你,但必须一视同仁,不能偏颇也不能虐待,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语气这威势,韦小宝遍体生寒,忙一鞠平腰,口称“不敢”。 朱红枚是杀鸡骇猴呢,苏荃全程无只言片语,反正枪口又没朝向她。 就是在出宫时朱红枚望着宫墙突然来了一句:“以后这里改成公园,老百姓都能进去游览。” 九难脸一紧,又放松了下来,随声附和道:“宫阙万间,总被雨打风吹去,旧堂飞燕,也入寻常百姓家,王候将相终成土,不如仁恕持在心。” 洪熙官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冷不丁吐出了一句“不许卖门票”! 朱红枚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忍俊不禁,给了洪熙官好脸色。 可这点好心情在众人一行来到东郊皇陵时就都耗尽了。 场面沸腾,不知多少路人马混战在了一起,就连夜色也无法隔绝他们,挑灯夜战兴犹酣,眼红耳赤举目敌,映亮了半边天。 谁都想把财宝划拉到自己的囊中,谁也不愿跟旁人分享,皆因财宝太多了。 整个孝陵的顶盖都被炸药掀开了,露出了下面的地宫,里面的财宝在火把的照耀下发出映亮天幕的辉光。 有白有黄,白的是银,黄的是金,还有多彩的宝石,就像一只五彩的射灯,形成了迷幻的彩晕,诱人心神,使人失智。 朱红枚感叹道:“在贪心面前,什么都保不住,宫阙如此,坟茔亦然。” 有几路被挡在外围的兵马注意到了几人,以为又来了一波抢宝藏的,拉转马头就想冲过来,却被韦小宝的呼吼给转移了注意力。 “快看啊,那边有人抢了一箱金子啦!金光都射出来了。” 韦小宝指着战场另一边大喊,那些想威胁他们的兵丁又不理会几人了,催着马向金光四射处冲了过去。 洪熙官还担心要以少打多呢,见了这般疯狂模样也感叹起来:“人为难死鸟为食亡,值得吗?” 此时夜风飘来一个女子的呼喊声:“郑公子,不要抢了,命比财宝值钱。” 何处话凄凉(上)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正站在一群人数丈外,那群人正像野兽一般疯狂的撕打。 这群人已经精疲力竭,出招全没了章法,凌乱得很,好像心中只剩下杀死对方这个意念,凭着这口气仍然不愿停手。 当中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血迹的男人与数拨同显不是同一阵营的清兵不断用手中的刀剑向对方招呼。 也分不清是敌是友,只要是眼前还有能动弹的活物他们就认为对自己构成了威胁,必杀之而后快。 九难叹了一口气,展开了身形冲了过去,一如天马行空,白驹过隙,就只见到影子一闪,九难就探入了战群中。 没有多事,只是揪着那个女子的后领将她扯离。 可那个女子犹自不肯放弃,哪怕被九难拉着还一面呼喊着,希望郑克爽能回去转意。 不得已,九难只得点了她的哑穴,让她无法发出声音。 回到面前,众人定睛打量,女子面容娇美,与朱红枚、苏荃各擅胜场,可以说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正是阿珂。 阿珂快疯了,等九难松开了她,她仍然挣扎踢踹着,看向九难的目光充满了怨恨。 一个像精灵一样无暇的女子,却如此卑微地爱上了郑克爽,是真爱吗? 朱红枚看不下去了,解开了阿珂的穴道,一把将她揪起来,口中斥道:“看清楚,这是你心中的郑克爽吗?哪一点值得你性命相托?” 阿珂先是一愣,然后便呜咽起来,越哭越大声,却苦无眼泪,她的嗓子早已经沙哑,估计是渴极了,连一丝多余的水份也榨不出来。 双儿忙将水袋递了过去,阿呵一边干嚎着,一边将水袋倾过来,猛地朝嘴里灌。 喝得太急她又呛了气,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朱红枚却并没有放过她,继续骂着:“你喜欢的只是你心中自己塑造的虚影,是你的好胜心自尊心作怪,你真的喜欢这样没定力没出息的男人吗?” 阿珂这会不嚎了,有了一袋子水下去,她的眼角终于冒出了一滴浊泪。 此情此景,让在场的几人心里堵得慌,就连洪熙官和韦小宝这样的也郁闷着不作声。 倒是一直不哼不哈的糙汉子茅十八突然间心软起来,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嘴:“不就是个执念嘛,下了注,输不起,越下越大,都忘了一开始想的是什么了。” 阿珂听闻后忽然打了个嗝,顿时收住了声息。 九难幽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是为师对不起你,为师因为嫉恨你父亲将你劫走,从小就让你性情偏激,为师还一直不肯教你内功,让你空有招式却没有战力,成了个花架子,你心气高,一直不说,但你从来没有放弃过,总想着有一天能成为比为师更厉害的人,自己不行你就想靠着男人,唉,你错了,为师也错了。” 阿珂哇地又哭了起来,这一次豆大的泪水连成串地往下掉,好像一下子打开了干旱的泉眼,止不住了。 茅十八慌了神,忙把自己腰间的水袋解了下来递过去,这么哭可是很伤身子的。 韦小宝跟洪熙官打了个眼色,里面可包含了太多内容。 洪熙官还开着网:“顺其自然吧。” 他又看向战场,郑克爽和那些清兵都倒在了地上,再也打不动了,估计很快就会变凉。 可也没有人可怜他,怪得了谁?守不住自己的心念,野心不会变成动力,只会变成勾魂的勾子。 朱红枚摇摇头,四下里望了望,发现并没有自己关注的目标,默然无声地掉头走了,没眼看。 估计今夜能将京中近十万的清军全葬送在这里,为这一批大清宝藏赔葬。 九难、双儿、沐剑屏以及苏荃跟着朱红枚走了,洪熙官等三个男的却留了下来。 茅十八倒不是想参战,他只是见阿珂有些可怜,也不知为什么就想照顾她一下。 洪熙官用了传音入密:“阿珂的生身父亲是李自成,她的亲生母亲是陈圆圆,要不要告诉她你自己看着办吧,暂时她就托付给你了,照顾好她。” 说完洪熙官就信步绕着战场走了过去,他看见有一波人马也驻在了战场边上,人不多,只有两三百,守着一个满清将领,不进也不退。 是康亲王,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也在嚎着,走过去靠近了能听到他不断地喃喃:“完了,全完了,大清完了……” 洪熙官的动静让康亲王的卫兵又擎起了手里的刀枪,却并不敢擅自行动。 倒是洪熙官的话语传了过去,虽不大声,却像射入了他们的耳朵。 “很快天地会就会引兵京师,虽然我们曾经兵戎相向,但不是所有的满族人都该死,重光朝倡议五族共和,只要手里没血债就还能聊,如果康亲王有意的话,到时请来找我,鄙人天地会总舵主洪熙官,恭候大驾。” 康亲王眼一瞪,目眦欲裂地盯着洪熙官,却最终颓唐了下来,向着洪熙官拱了拱手,领着他的兵丁走了。 洪熙官敢孤身前来,一定有把握全身而退,康亲王也留不下他,倒是给出的这条路,在绝境中不失为退路余地。 只不过康亲王知道,就冲手里没血债这一条就跟他没相干了,还是收拾收拾早早地去草原吧,晚了就走不了了。 草原上的风沙虽然难熬,可吃沙子总比吃刀子强。 又转了半圈,师徒二人终于见到了冯难敌,他受了伤,被天地会的会众救了出来,正在一处山坡上喘气休息。 而他的旁边,冯锡范早就断了气。 见到洪熙官冯难敌有些惭愧,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华山派的掌门最终没有挡住诱惑,轻身犯险,差一点全军覆没,这一点上,他不如归辛树,落了俗套。 洪熙官也没有刺激他,假装不认识,只向会众们交待了一声:“将冯锡范就地埋了吧,他喜欢荣华富贵,就让他跟财宝在一起。” 别的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师徒二人离开战场,回去的路上韦小宝终于憋出了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欢严晶心?是真爱吗?” 洪熙官举头望明月,指着自己的心怅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何处话凄凉(中) 回去的路上朱红枚也在扪心自问,刚才的情形又将她的心结翻了出来。 魏溯难真的喜欢她吗?她不敢再往下深究,只想着逃离梦境,因为留在这里她必须面对这个问题。 强烈的意识被梦境接收到了,一睁眼,严晶心醒了过来,从梦中惊醒,也从迷梦中脱出。 真的是梦境吗?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担心的是什么,现在严晶心明白了。 其实她打心眼里不信任魏溯难对她的感情,这是一种直觉。 倒也不是说魏溯难敷衍她,而是这种感情不像是爱情,反而像是一种责任的背负。 不是爱,是迁就和习惯。 两个人如果生活在一起,也会由爱情过渡到这个阶段,激情过去,回归生活的磕磕绊绊油盐酱醋。 这时候就考验双方的忍耐和宽容,更决定于当初激情所达到的高度,爱的够深,可以抵挡时光的消磨。 如果爱的不够深,那么所谓七年之痒就来了。 这是思维对缺乏新鲜感的反抗,是人性的一种体现,人在生物性里保持着好奇心,喜欢折腾。 区别只在于有的人能用责任感和高峰体验的回味来抵挡,有的人无法克服生理的躁动。 可问题是严晶心与魏溯难还没来得及体味爱情的激越呢,就直接过渡到这个平淡如水的阶段。 还没认真开始谈恋爱就老夫老妻了,严晶心其实很不适应,两人熟的就像左手摸右手似的。 以魏溯难来说他能克服这个问题,可这一次的梦境将他的思维拆成了两瓣,于是两种观念的对立凸显出来了。 在韦小宝身上是放纵和自由,在洪熙官身上是克制和自律。 很明显韦小宝现在棋高一着占据了上风,他把洪熙官的底线给冲破了。 在苏荃身上,洪熙官体会到了奋不顾身投入爱情的滋味,即便它是一团火,会将自己燃烧殆尽也义无反顾。 他动摇了,开始怀疑自己的内心,这也是韦小宝问他时他不确定的原因。 就这么阴错阳差,魏溯难的念头和严晶心的想法走上了分岔道。 上哪说理去?怪自己?有这么圣人吗?怪严晶心?好像没有立场和足够的理由。 那就只能怪梦境了,因为梦境无法掌控,可以提供一个无能为力的借口。 借口一旦有了行动就会陆续而来,会变本加厉,越来越剧烈。 魏溯难并没有脱离梦境,他也在思索,一开始他与严晶心也没有互相了解,可梦境依然会往下走。 也就是说他跟严晶心有没有感情,与梦境的进程无关。 甚至他对严晶心的感情,到底是现实的沉淀积累,还是受梦境影响产生的假象,他也分不清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洪熙官和韦小宝皆愣住了。 假如另一块墨玉不在严晶心手上,而是归属于另一个人,那将是个怎么样的局面? 一个声音告诉他结果依然不变,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会是另一种情形,两个声音吵闹起来,让洪熙官的脑袋好像要炸开一样。 太痛苦了,不能再深想下去,前面是悬崖,探出头会掉进深渊的。 可前方的风景太美。美的让人不敢闭上眼睛,怕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 洪熙官大踏步离开,没有回京城的舵口,而是依然去了白塔寺。 他想找个清静无人的地方好好想一想,验证一下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可他不知道当他选定一个目标时,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内心。 至少在梦境里,苏荃才是他情感的归宿,哪怕他们才认识两天。 没有道理可讲,情感就是这么冲动的。 而苏荃恰好也在这里,她在这里赌了上后半生的幸福,做了一个决定,当然值得她回味与凭吊。 况且与朱红枚低头不见抬头见也实在令苏荃难受。 苏荃没有想着独占洪熙官,朱红枚也没有找她的不自在,可苏荃却有发自内心的遗憾。 洪熙官在她的生命中出现得太晚了,不,应该说她在洪熙官的人生里迟到了。 假如他们能早一些相遇,她云英未嫁,他孑然一身,那会如何? 辗转难寐,苏荃披起衣裳信步而行,没有人能对她构成威胁了,皆拜洪熙官所赐,又是勾起念想的由头。 漫无目的地游走着,京城的夜凉如水,四处寂无声,不知怎的,苏荃走着走着就到了白塔寺。 两个又在石屋前相遇了,这一次苏荃有心中念念忽得见的人面桃花,而洪熙官有满腹愁怅顿空明的怦然心动。 又是明月夜,恰逢短松冈,虽灵幢处处,不诉凄凉。 两人的手不知怎地就握在了一起,洪熙官还是不会安慰人,却下了决心:“红枚不会为难你的。” 苏荃摇了摇头:“我不担心这个,红枚骨子里就是个纯粹的好人。” 假如朱红枚在这里会吐血,就这么被发了一张好人卡。 但在苏荃这里朱红枚不是关键,她粲然一笑:“是毛东珠让我有了感慨,她宁可行险一搏,也要将失去的找回来,这一点上我不如她。” 洪熙官有些惊诧,怎么?苏荃还有别的想法? 苏苓感受到了洪熙官的情绪,他的肌肉收紧了,苏荃索性抱住了他的臂膀,将头倚在他的肩上。 “别担心,只是有感而发,没有别的想法。” 她缓缓地摩挲了一下脸,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开始絮叨,十足一个向丈夫诉说心事的娇妻。 “或许说以前我有许多想法,比如让你想办法帮助一下喀尔喀部……” 洪熙官的肌肉又紧绷起来,惹得苏荃噗哧笑了:“呆子,世间没有舒呼礼了,只有苏荃,苏荃与喀尔喀部无关,经过了这么多风波,苏荃已经对什么朝堂权势死了心,她只想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小女子。” 她抬起头,目光炯炯的望着洪熙官:“苏荃只是洪熙官的妻子,只要你敬她爱她,她就永远不变了。” 洪熙官狠狠地点了点头,一如月光,清清朗朗。 严晶心望着窗外的月光,有些凄凉,秋深冬近,半夜的风有些瘆人了。 可她却没有关上窗,而是看着手机发呆。 魏溯难没来消息,说明他还没意识到问题,严晶心感觉他们正渐行渐远。 何处话凄凉(下) 离开梦境后,魏溯难也没有跟严晶心招呼,两人就这么保持着默契,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 严晶心主动打破沉寂,自作主张将《白发魔女传》导入了梦境。 不就是喜欢这张脸嘛,好办! 当魏溯难进入梦境看到练霓裳时,他悟了。 “我们真的不合适,分手吧,趁着我们在现实里还没有踏出那一步。” 练霓裳狂笑不止,眼角有泪。 卓一航相对无言,怅然若失。 魏溯难和严晶心看清楚了内心之后平和地分了手。 梦境足够支撑严晶心完成自己的课题,魏溯难觉得自己已经站好了最后一班岗,他展开了大学生活的新篇章。 半年后,严晶心将墨玉送给了萧拟紫。 女追男,隔层纱,魏溯难还是跟萧拟紫走到了一起,他尝试带着萧拟紫深入梦境,发现毫无障碍。 一年之后,严晶心完成了课题,引得各方震动。 就在这时荆桔罹患绝症,在隐瞒了病情一段时间之后,终于还是被严晶心知晓。 荆桔临终前交代了两件事,一件是让严励和李臻结合,另一件就是希望严晶心给克服心魔,直面自己的内心。 荆桔病逝,严励和李臻流着泪按照荆桔的遗愿举办了婚礼。 魏溯难没有最终破解量子纠缠的秘密,但他利用墨玉的特性帮研究所的量子计算机实现了分布式数理统计的应用,一举震惊世界。 此时潘院士才想起与交大的合作项目,可严晶心与魏溯难却同时拒绝了。 本科毕业后魏溯难进入了研究所,严晶心则放弃了学术研究,回到中学母校当生物教师。 李臻看出了严晶心的心思,以自己和荆桔为例证,告诉严晶心爱情要主动争取。 在梦境中经历考验时魏溯难发现萧拟紫并不适合自己,却决心保持现状不声张。 萧拟紫察觉,主动提出分手并将墨玉留了下来,她告诉魏溯难最适合他的人是严晶心。 这时魏溯难正好博士毕业,他辞职离开了研究所,回到家乡治疗情伤。 魏溯难找到了使梦境对现实产生影响的办法,那就是寻求心理共性。 同时他也发现,所谓的武功的正邪,只不过是在修炼武学时内分泌失衡而带来的心理病变。 对心理学有深入研究的魏溯难觉得自己有办法驾驭,他挺身犯险开始接触魔门的武功。 一旦对魔武产生了解,魏溯难就开始理解严晶心的心态,严晶心只不过是为追求梦想。 严晶心的梦想从不伤害别人,哪怕在萧拟紫一事上严晶心也没越过道德线。 魏溯难在梦境中打破了心锁,主动去找严晶心袒露心迹,却发现严晶心在死亡边缘挣扎。 她在练功时走火入魔,某些基因片段激活后因内分泌不平衡而失控,情形危在旦夕。 魏溯难与严晶心勾连思维,帮她冶好了走火入魔的伤势,也给她重新带来了爱情。 两人将自己的心声和盘托出互相对照,梦境成因也终于真相大白。 严晶心提出让梦境真正地切合武功的修炼,让武学在现实里重光。 二人联手,分析了梦境代入对武功的帮助,将应激反应与基因激活对照了起来。 真气是思维量子态的对神经递质和基因的作用,当真气总量够大时,能让人体思维实现完全量子化。 这个量子化可以将思维转储到特殊的介质上,墨玉的量子对便是如此生成的。 这时他们也发现正邪对立的背景隐隐地指向人类基因限制,武学的融合会激活人体的全部潜能。 人类进化的道路被设置了障碍,将人类的进化导向了另一条路。 严晶心和魏溯难积极地用梦境来加强武学修炼,终于他们突破了武学的瓶颈,实现了可控量子态,墨玉的真正秘密被打开。 北魏时未然宗的颜惊心和道教龙门派的卫朔男相爱,他们处于不同的正邪立场,面临着魔门与世俗两不相容的境地,不得不相爱相杀,最后双双殉情。 他们在殉情前留下了这对墨玉,将自己的经历以及武学传承通过量子纠缠封印于其中。 墨玉既是他们的情感寄托,也是恢复武学的种子。 克服正魔武学不相容这一点,不但能了结颜惊心与卫朔男的遗憾,还可以彻底地破除武学的困局。 严晶心和魏溯难决定进入墨玉梦境直面最后的难关。 两人需要与整个武林以及背后的北魏南梁朝廷为战,胜则重振武侠,败则失去量子纠缠重新变成普通人。 墨玉梦境中的正邪各派激斗不休,有初履中土的佛门,也有泥沙具下的道门,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思潮迭起。 同时也有一批拥有前沿思维目光深邃的有识之士,他们穷究自然之理,动摇了三教的根本,被斥为“魔门”,这其中就有大名鼎鼎的贾思勰。 魏溯难和严晶心联合他们,一齐与各派势力斗争。 他们击退了所有的武林人士,并结合超时代的思维大败朝廷大军。 此时大反派出现,号称来自仙界的使者阻止二人,因为朝廷是所谓的真命天子,是仙界影响人间走向的触手。 源于血脉的武力被禁制是因为管控者希望人间不要太强。 只剩下弑神反天一条路,人类必须做天命的主人。 他们失败了,但又成功了。 失败于仙界使者之手,使得他们在梦境中武功被废。 成功于他们的最后一击破碎虚空,打开了维度通道,平行世界一百二十年后的人类解放者降临墨玉梦境,将所谓的仙界使者一炮了帐。 解放者使用的武器叫做如意金箍炮,是时间效应武器。 严晶心和魏溯难从解放者处了解到进入墨玉梦境其实就是思维利用量子效应隧穿维度。 解放者将修炼真气所需的环境条件以及科学方法传给了魏溯难和严晶心。 回到现实,二人并没有放弃,还有脑子里的学识,武功可以重炼。 如何帮助本维度的人类实现血脉源流上的回归和进化突破成为了他们的新使命。 他们选择去当老师,教授学生真正的强身健体之法,以及如何用科学来武装头脑。 天下武功,唯科学破之,但此科学不是当前的有限的科学,而是无限的科学。 心有灵犀一点通。 万般皆是苦(终) 当成后记吧,写了一百单八万,写不下去了。 题纲定得太大,真要写下去篇幅肯定超巨,不是我现在的力量能支撑的。 无怨,但真的激不出动力来,就到这里告一段落。 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俗人,当掌声和喝彩声稀疏时,仅仅凭意志力是很难的。 不过比上一本有进步,上一本连签约都签不了呢,这一边算是完成了百万字的协议,希望下一本再有进步吧。 说一说新书。 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了,正在完善大纲,写的是古代的中医,因为武学里一定会涉及到的经络就是从那来的。 垫了几章底,还没给编大看,心大心小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拒稿。 我也没品出来新的思路到底是历史还是科幻还是别的啥,有的书友说我写的东西该放到都市去,也有说要放轻小说的,说是味道和写作风格相衬。 可去那些地方能不能过签俺都不知道。 但一定要吸取教训,书放错了地方可是很大的罪过,都有一些人说我踩过界来占他们的地盘了,呵呵。 长姿势了,原来网文还有地盘一说,要手动狗头一下。 我也不知道网文算是向上还是向下,这种大趋势咱这升斗小民觉悟不来,可我知道看书的人越来越少,因为我是当老师的,学生们是越来越不爱看书了。 以前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现在都不说高低了,就算是论高低也与读书无关,不太是知识决定命运,当然这是我的一孔之见。 我觉得可以说万般皆是苦,唯有读书淘,直下三千字,欲辩已忘言。 已经那么难了,还要内卷,为个啥? 因此那些搬砖太累论我是不信的,能看书的就一定不是搬砖的。 只能说是水平风格不适合大众化,没能拓宽读者的范围,没有机会找到与自己同频共振的读者群。 所以下一本会继续努力,尽量写些普适的东西,让大家看看,一个驾龄一二十年的老司机开车的技术什么样。 不是不会开车,而是以前觉得搭着公交地铁就行了,没必要破坏环境。 泛化的东西不一定是恰烂钱,也可能是技术不到位,走的路线和节奏不合理,还是得超车啊,追上前面的那辆车,压住它的尾流,干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