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随便婚》 楔子 身为国内数一数二知名企业的接班人,在商场上以冷静明快、铁血无情着称的凌初日,对于自己的人生自然有其规画。 由于父母在多年前因意外而过世,他和一对双胞胎妹妹就跟着身为凌龙集团总裁的爷爷一起生活。 除了早早就在祖父身边见识到各种各样的尔虞我诈,他同时也在爷爷的刻意培养下,学习着众多商场上的理论和实务。 由于他优秀灵敏的先天资质,以及得天独厚的后天环境,再加上祖父的提携指点,凌初日很快就做成了几个大案子,让他的名字迅速传开,在公司里的职位也是一路往上爬升,很快就成为凌龙集团的副总裁。 但是随着老总裁多次对外表明即将退休,公司大权也渐渐转移到年轻一辈的凌初日手上,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转向这个外表与能力同样一流,手腕与脾气却很冷硬的年轻人,纷纷猜测老总裁是否会等这个已届适婚年龄的孙子完成终身大事后,跟着让出总裁位置,将凌龙集团这个庞大的事业交棒给凌初日。 事实上,这对没什么创意的祖孙确实也是这样打算的,只是目前最大的问题点在于,那个“新娘”人选会是谁? 在这个问题上,向来没什么争执的凌家祖孙两人却难得有了意见分歧—— “你要结婚的话,我自然是很高兴,但我们家现在发展得不错,根本就不需要靠婚姻来得到金钱援助或是事业合作,你只要去找你喜欢的对象就好,商业联姻这种事情可以免了。”愈老愈豁达的总裁爷爷凌天龙这么说,对于孙子的婚姻大事采取放牛吃草的态度。 “我的意见却是,既然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人,那还不如找个能对凌龙集团有帮助的对象;而且双方结婚的目的若是相同,以后也不会因为感情生变而徒增麻烦。” 对于爷爷的温馨劝说,凌初日依然冷静以对,就像是在分析什么案子的利害关系似的,把眼光放得很远,完全不以自身幸福为考虑,非常具有为公司牺牲奉献的伟大精神。 毕竟在很早以前,他就已体悟到自己是无法像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受到父母的庇护——他的父母已不在人世了。 而身为大哥,他除了要照顾自己,还得负责保护两个妹妹,如果不趁着爷爷还有余力帮忙他的时候好好站稳脚步、增强实力,同时积极奠定自己在公司地位的话,万一哪天爷爷不在了…… 总之,习惯想很多的凌初日就是无法放心。 听了孙子的这番话,凌天龙没再多说,毕竟这个自己带大的家伙脾气有多硬,他不是不懂,讲再多也只是浪费唇舌。 再说,就算凌初日抱持这样的打算,要找到符合他这种“各取其利”条件的对象应该不是那么容易找到才对。 毕竟女孩子嘛!多少还是憧憬着婚姻要靠爱情来结合才对,就像他那对宝贝孙女,一个个被感情折磨得死去活来,还不是死心塌地的认定了就不放? 凌天龙想得很乐观,认定了符合孙子结婚条件的对象绝不会这么轻易出现,当下也就不再管他,逍遥的过起自己的半退休生活。 却没想到他这么一放心,这个难得的“机会”竟自动送到凌初日的面前来…… 第一章 “凌初日,你要不要娶我妹?” 听见这个意外的询问,凌初日不动声色,只是抬起一双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好奇或是惊讶的痕迹。 “我为什么要娶你妹?”对于这样的邀婚,他只是不置可否的将问题扔了回去。 自从有关他结婚后就会接任总裁的消息一传出去,这种突然跑来向他毛遂自荐的人就多了起来。 但不知是他不讨人喜欢的冷硬形象太过鲜明,还是有些自以为见惯世面的人认为他年轻可欺,纷纷找上门来求见他—— 要嘛就是不顾自家女儿的反对,硬是想撮合这桩婚姻;不然就是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就算只是小鲍司也讲得潜力无穷,拍胸脯向他保证这桩联姻绝对会造成双赢局面,只要凌龙集团肯先投资付出,那么之后绝对会得到更大的收获…… 听着这些不自量力的自我推销,凌初日虽然觉得可笑,但也只是听完后就让他们离开,既没当真,也懒得计较,就当作是工作之余的小小娱乐。 他要的是一个心甘情愿,而且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目的而结婚的对象,而非一个可能会在结婚当天就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或是他的脖子上——然后嚷着要离婚的女人。 更别说那些摆明了将他和凌龙集团当成摇钱树或金鸡母的人,妄想着靠这层姻亲关系而对他恣意妄为或是予取予求,不仅没对凌家带来任何帮助,反而成为拖累。 凌初日从未隐瞒过自己预设的这两个条件,只是他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人不知先掂掂自己的斤两,就兴匆匆跑到他面前大放厥词,还真是让他开了眼界。 就不晓得眼前这个看来吊儿郎当的夏予凡是上述哪种人? “你不是想找个门当户对的老婆吗?我家虽然比不上你们凌家这么财大势大,不过还算符合你的条件吧?”面目俊秀但有些流里流气的夏予凡倒也不迂回啰唆,把话说得直来直往,一副想赶快完事走人的样子。 听了夏予凡的话,凌初日终于稍微认真起来,炯炯双目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男人,自然而然流露出做生意时的精明眸光。 “夏先生,我的时间宝贵,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何不坦白直接的说出来商量?” 对于他的直接,夏予凡呵呵笑了两声,倾身向前,“我听说凌龙集团之后打算往食品业发展,是吗?” “是有这个计划。”凌初日并不意外夏予凡会得知这个消息,毕竟业界有什么风声,同业的人总是知道得最快;而夏家是食品业界的老字号,如果不知不觉,那才糟糕。 “真不愧是凌龙集团,什么都想插上一脚,不觉得太贪心了吗?”夏予凡讪笑道,却在看见凌初日那双冷淡无波的目光时,自讨没趣的收了笑意,继续说出来意,“但是在食品方面,消费者对品牌的忠诚度和熟悉度是其他产业无法比较的,有时还会牵扯上一些通路方面的竞争……这些你应该多少也明白吧?” “然后呢?”他想听的是重点,不是教学课程。 凌初日这家伙就不能给他一点激情的反应吗?这样他很难继续接话耶!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收购我家的公司?我知道你手上已有一些持股,我可以再把自己的股份卖给你,加上你要是娶了我妹,我们兄妹和你手上的股票就会超过六成,在实质上,你就等于是我家的新老板了。 “而有了我家品牌长久累积的知名度和通路管道,对你来说也会方便许多,对吧?” 一直静静聆听的凌初日,此时放下手中的笔,身子往椅背一靠,开始透露出一丝感兴趣的模样,“你家的经营情况并没什么大问题,在市场的反应也不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是因为目前公司进行的所有计划,全都是我老爸在世时所决定的,我现在只是跟着照做而已,至于之后该怎么办,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夏予凡耸耸肩,似乎完全不以自己的安逸无能为耻。 “我不像你们这么热衷于工作,也没有这种才能,但也不想眼看着夏家的事业就这样衰败在我自己手上,既然如此,早点将它转手给能够好好经营的人,不是比较好吗?如果你又娶了我妹,那就不完全是个外人,公司里那些老头也比较没得反对。” 对于夏予凡的这番言词,凌初日倒是没有多疑。 外界对夏家继承人的评价,正如夏予凡自己说的——他既没冲劲,也没野心,他和他前阵子刚过世的父亲完全不同,也因此有许多人都等着看“富不过三代”这句名言应验在夏家身上,同时更是虎视眈眈的等着捡便宜。 “我确实对你家的公司有点兴趣,但是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反而令人起疑。”凌初日目光紧盯着夏予凡,没有遗漏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紧张神采。 “除了出售股份的钱,你还要什么?令妹同意你的计划吗?我可不需要一个被赶鸭子上架,到了婚礼当天突然给我摆臭脸,或是干脆搞失踪的女人,当时白白丢了两家人的脸。” 对于凌初日的质问,夏予凡尴尬的笑了笑,“这个计划……我妹当然是知道的,她们也很赞成把公司交给有能力的人。” 但是结婚这件事,他还没跟她们提就是了。“至于我嘛!我只希望能继续在公司担任一个不怎么重要的职位,能轻轻松松的上班领薪水,这样就行了,这点小事对你而言应该不困难吧?” “我的公司不养闲人。”一句话就将夏予凡的“小小要求”打了回票,凌初日无视他垮下的神情,将主导权抓回自己手中,“你的条件我会考虑,可在那之前,先请令妹来见我,我想跟她谈谈。” “我有两个妹妹,你要见哪一个?” 夏予凡的问题让他的唇角勾起隐约的讽笑,“就见……心甘情愿嫁给我的那一个。” 凌初日很明白自己的脾气和个性绝对称不上受异性欢迎,而夏家的两个女儿是否真如她们的兄长所说的“很赞成”这件婚事,他同样保持怀疑的态度。 但是最后来见他的究竟会是谁,其实他完全不在乎。 无论是他们开家庭会议选出的代罪羔羊,或是猜拳猜输的牺牲者,谁都可以、谁都一样,凌初日完全没有任何的想象或是期待,他秉持的态度就如同在处理工作一样——公事公办。 只要那女人愿意当个乖巧听话、完全忠诚的妻子,其他的,他一点也不关心。 “嗯……事情就是这样。”夏予凡回到家,诚实的将凌初日的意思转达给跟他一向比较交好的小妹。“你要不要考虑看看?毕竟嫁过去的话就是个总裁夫人,想必对你也不至于太小气,而且情况也会比现在风光多了……” “讲得这么好听,你只是希望我在凌初日面前替你说好话,让你未来可以在公司里逍遥自在,当个坐领干薪的大少爷吧?”夏予珊嫌恶的瞪着哥哥,一副不想领情的模样。 “我不喜欢凌初日那个家伙,据说他整天都是摆着一张死人脸,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我看除了工作之外,他大概什么都不会了吧!” “他还有什么特技我是不清楚,但是很显然的,他有钱啊!”金钱可以弥补大部分的缺点。“凌初日爱工作,你就让他去工作,反正他那么忙,也懒得管你平常在做什么,你就拿他的钱去挥霍,到时候一个赚、一个花,这才是夫妇的‘合作无间’。” 夏予凡瞎掰得天花乱坠,却依然动摇不了夏予珊的心。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双手环胸,鄙视的看着一派天真的兄长,“你想得美!那种人赚了钱,只会再拿去赚更多的钱,你还真以为他会舍得让我随便乱花吗?更别说他疼他妹妹可是有名的,将来有什么好处大概也都是往她们身上花用,哪里轮得到老婆这个外人?” 光是看他找老婆的那些条件,她就知道那男人根本就不相信什么爱情之类的,只是想找个方便又有用处的女人凑合在一起,她又不是傻了才会答应嫁过去! 看着当惯了千金小姐的妹妹宁死不屈的模样,夏予凡也忍不住恼了起来,“那你到底想怎样?你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就是为了要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吗?现在能当上凌龙集团总裁夫人的机会送上门了,你又有什么好不满的?” “我没你这么不挑!而且你若是对凌初日的评价这么高的话,怎么不自己‘切了’再嫁过去?你打扮起来应该也是颇有姿色的。”夏予珊才没那么好说话,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又补了一句,“再说,你又不是只有我这个妹妹,怎么不去问夏予兰?” 说到另一个妹妹,夏予凡则是面有难色,“我跟她有点难沟通……你不也老是抱怨跟她说不上话吗?” “我才不管,总之别把这件事推到我头上!” 两人口中那个“难相处”的夏予兰,正是夏家三兄妹中的老二,或许是因个性上的差异,她和其他两位手足的感情称不上亲匿,反而比较像是个失散多年才找回来的人似的,所以在夏家兄妹间有点格格不入。 “可是,予兰她……” “找我有事?”刚好下楼的夏予兰听见自己的名字,探头往客厅望了望,她看了神情怪异的哥哥和一脸不悦的妹妹一眼,又若无其事的走进厨房里倒水喝。 犹豫的跟着踅进厨房,夏予凡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站在冷冻库前翻找棒冰的身影,吞吞吐吐道:“予兰,之前我们不是讨论过……我们三人都不是经营公司的材料,所以想让专业人士接手……” “是啊!” “那……你觉得凌初日这个人怎么样?” “凌初日?”拆开棒冰的包装,夏予兰舔了一口,脸上则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他是谁?” 连凌初日这个三天两头就出现在媒体上的人都不知道,与其说她没经商才能,不如说她根本就对这方面的事漠不关心。 “凌龙集团的副总裁。”夏予凡忍着想叹气的冲动,向这个漫不经心的妹妹解释,“我今天去找他谈了公司的事。”同时硬着头皮又将联姻的事说了一遍。 “这样啊……”她的反应听起来就不怎么热衷,“然后呢?予珊答应了吗?” 夏予兰不是故意想推妹妹下“火海”,而是明白妹妹有个出嫁前做大小姐、出嫁后当少奶奶的人生志愿,所以很自然的以为妹妹会很乐于接受这桩豪门联姻。 看着她好奇的神色,夏予凡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不……予珊说什么也不肯,所以……你愿不愿意去跟凌初日见个面?他虽然看起来严肃了一点,但其实人还不错,只是比较没有幽默感罢了……” 后面那些感想纯属他个人的臆测,毕竟猜一下又不犯法。 听了哥哥说着那些始末由来,夏予兰并未多加追问妹妹反对的原因,只是默默的啃着棒冰,始终不发一语,像是无言以对,又或者是在认真思考。 第二章 过了好一会儿后,她将棒冰棍子丢进垃圾桶,转身洗手的同时也开口说道:“也就是相亲对吧?可以啊!我去见他。” “咦?真的吗?”没想到这么顺利,夏予凡有点不敢相信,还以为这个什么都懒得管、什么都嫌麻烦的妹妹,也会跟他扯一堆啰哩叭唆的理由来逃避、推托,谁知她竟然一口答应…… 看来她不知道凌初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反而是件好事,至少反应不会那么激烈,不像予珊那样的宁死不屈。 “只是双方先见个面,聊个天看看合不合适之类的吧?”相亲不就是这样吗?“而且又不是一见面就要去登记结婚,没什么好紧张的,你别太担心了,说不定见面后我跟他相见两厌,聊不到三分钟就决定一拍两散,更别说是结婚了!” 就是这样他才会更担心……夏予凡实在很怕这个不像他一样懂得看脸色的妹妹,一个不小心就触怒那阴郁难搞的凌初日,到时别说是两家联姻或是双方合作,恐怕就连和平相处都有困难。 不过有人选,就有希望,虽然他比较希望由予珊出马,毕竟他们兄妹两个的价值观比较接近,以后想捞油水或是捡便宜也比较容易;至于予兰,虽然不到兄妹交恶的程度,但是讲到兄妹间的观念与沟通,他只能说,他和她的电波大概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夏予凡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勉强,“你这样说也没错,那我待会儿把凌初日的名片给你,你再跟他联系。” “好啊!”依然是爽快的答应,仿佛两人之间说好的只是一桩普通的小事,而非神圣的婚姻。 结婚这件事,对夏予兰而言,其实并不具什么特别意义。 更精确一点的来说,这世上大部分的事,她都是用一种很淡然的态度来看待—— 无论是哥哥看到了会眼睛发亮的钟表、跑车,或是妹妹一见就心花怒放的珠宝、华服,夏予兰都只是抱着欣赏但毫不心动的心情,大方的说声“很漂亮”、“很不错”,但从没想要拥有的欲望。 她只对自己有兴趣的少数几件事有反应,其他的都像是进不了她的眼里似的,她对任何事都觉得无所谓、不讨厌、没感觉。 除此之外,她遇到事情的反应也总是温吞、缓慢——别人可能已经气到指着对方鼻子大骂的事,她却要想好一会儿后才能摸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是这么一拖延,不仅过了发脾气的时机,连她自己也总是觉得“反正事情都已造成,生气也没用”,然后就不了了之。 大概是这种反应慢、情绪慢的个性,和自己缺乏豪门意识,比一般人更一般的行为和品味,让她的哥哥和妹妹都摆出不怎么想跟她亲近的模样。 可她其实一点也不在乎,反而觉得能独自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过日子,她会更快活自在。 这样的夏予兰,对于感情也是迟钝至极。 或许是太过优游于自己独特的生活之中,夏予兰从来不觉得自己一个人时会寂寞,也没想要跟哪个人一起分享自己的生活,反正无论她的身边有没有人,她都是一个完整的个体。 至于结不结婚这种事,就她的观点而言,她真的认为若能找到适当伴侣,那就算是她赚到了,而一直维持单身的话,对她也说不上有什么损失啦! 所以当她听到那个好像也只是想娶个老婆摆在家里的凌初日时,她霎时觉得说不定在这方面,那个男人会跟她意外的合得来,也许婚后她和那个男人也能过着圆满幸福的两人世界——只不过一个在天涯、一个在海角,两人互不干涉,就像室友一样。 抱着这种过度乐观的想法,夏予兰来到了凌龙集团的办公大楼前,看着这幢高耸又充满现代感的建筑,以及出入的人们不是西装就是套装,一派都会菁英的感觉。 再低头看看自己贪图轻便而穿的简单t恤、牛仔裤和帆布鞋,肩上还背着装满她那些杂七杂八外出物品的大背包,搞不好会被误认为是来打工的学生。 对自己在穿着打扮上的轻忽有些汗颜,但一向喜欢待在家里,难得外出的夏予兰只想赶快解决这件事,以便赶在下班的交通尖峰时段前回家,只好硬着头皮跨出脚步,踏进前方的办公大楼。 反正要是他们真的结婚了,凌初日也要整天看她这副德行,那就当作早点让他看到现实好了,免得之后见到她在家里更邋遢的模样时,会控告她包装诈欺。 虽然心里这样想,她还是有些忐忑的来到柜台前,对着亲切微笑的接待小姐道:“你好,我想找凌初日先生。” 接待小姐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像是没想到那个连男人都能轻易吓跑的副总裁也会有女客来访,但随即又恢复专业笑容,尽职问道:“请问您的姓名和公司行号?有跟副总裁预约吗?” “嗯……我是‘三夏食品’的夏予兰,昨天有跟他提过要来找他。”昨天她在忙,是哥哥帮她打电话约凌初日的。 “请稍候。”接待小姐向凌初日的秘书确认后,随即一脸歉意的向夏予兰解释道:“很抱歉,副总裁正在开会,请您先到会客室等候。” 跟着接待小姐到会客室,夏予兰无聊的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猜想大概还要再等一阵子,于是从自己的随身背包里掏出纸笔和零食,自得其乐的随手涂鸦起来。 她从小就喜欢画画,但学过各式绘画课程之后,最后选择的却不是气质淑女们偏好的水彩或油画,而是卡通与拟真风格的人物插画。 一开始,她只是好玩的在网路上发表了几幅作品,没想到颇受同好的佳评,后来又陆续公开了一些不同风格的画作,那新鲜而充满想象力的作品吸引了一些电玩厂商的注意,开始邀请她参与游戏里的人物设定,渐渐的她也开始在这个圈子建立起一点小小的知名度。 当然,身为知名企业的千金小姐,她是衣食不愁,就算不工作也没人会说什么,可是每天坐着发呆也是过一天,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也是过一天,于是她决定发挥自己的兴趣来赚点零用钱,算是一举两得。 “你画得真漂亮,好厉害。” 一个甜甜软软的女孩嗓音在夏予兰身后响起,她停下笔、转过头,看着那个手上捧着大大的马克杯,站在自己和半敞的门口中间,跟她年龄相仿的甜美女子。 对方一脸欣羡又好奇的看着她手中的素描本,认真的端详着画到一半的人物设定草图。 “谢谢。”夏予兰大方道谢,对方的友好态度和称赞让她也跟着愉快起来,再加上看见这女孩和自己的穿着同样轻便,心里原本的顾虑也卸下了一大半,有种找到同伴的感觉。 “你画的是古代的大侠吗?”那女孩见她没有排斥,也很自动的挨到夏予兰身边坐下,“为什么他穿得这么少?” 夏予兰看着自己画纸上的肌肉猛男身上只穿了一条布裤和兽皮背心,结实的胸肌和腹肌大方的裸露在外,挥舞着双刀的英姿栩栩如生,束起的长发随着动作飞扬,几乎就要跃出纸面。 “因为……”看来这女生不怎么明白电玩界那种布料愈少愈好的奇怪生态,只好随便说说,想唬弄过去,“天气很热。” “哦……”对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一张雪白的小脸顿时红了起来,“很好看。” “谢谢,那跟你分享我的收藏品。”夏予兰拖过她的万能背包,从里头翻啊翻的,找出了几个大约手掌高度,舞弄着各种兵器的猛男公仔,“这是之前很受欢迎的武斗系列,你选一个喜欢的吧!还是你比较想要女侠?或是走可爱路线的森林小精灵系列也不错……” 当凌初日从会议室一路找寻那个开会开到一半,说是要去倒水,之后却消失不见的小妹到了会客室,就看见自己的妹妹和另一个陌生女孩正挤在一起,桌上则是摆满了一些奇怪的小玩偶,两人还一边分享着不知哪里来的零食,一边热烈的讨论那些……衣衫不整的娃娃! 这女的是谁? 这又是在做什么? 神秘的手工艺品展销大会吗? “凌初星,你忘了自己正在开会吗?”他双手环胸,站在会客室门口看向那两个因为自己的出声而停下讨论的女孩。 而他,口中虽是在对妹妹说话,但冷锐的打量目光则是直直的盯住那个回视着他却难得不见惧色的陌生女孩。 “我只是一时分心……”嘟囔着离了座,凌初星转向身旁的夏予兰,朝她可爱的笑笑,“谢谢你的礼物,我会好好珍惜的。”回家把猛男公仔摆在老公面前刺激他。 “不客气。”看着这个与她相谈甚欢的陌生女孩挤过西装男身边,夏予兰再度将视线移到眼前的男人身上,不太明白他干嘛一直盯着她不放?“请问有什么事吗?” 难道他也想要公仔吗? 这个不知道姓啥名谁的女人,在他的公司、他的地盘上,居然还敢问他有什么事?看来她连他是谁都不晓得! 凌初日眉眼未动,依然冷冷的说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瞧她这副学生似的打扮,还有那堆莫名其妙的小玩意,该不会真的是推销员吧?楼下的柜台人员怎会让她大摇大摆的上楼“摆摊”? “我叫夏予兰,是柜台小姐带我搭电梯上来,等你们的副总裁开完会好召见我的。”不怎么认真的报告完毕,夏予兰又拉过自己的背包,挥手将桌上那些小东西们全扫了进去,动作是一整个豪迈又随兴。 “你就是夏予兰?!”凌初日难得的震惊了。 昨天夏予凡是有打电话跟他说过他妹妹要过来,也吞吞吐吐的说到她是个不太有千金小姐模样的女孩,但他并不以为意,只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就算没有高贵风范,至少也有闺秀气质的女人。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绑着马尾,穿得像是要去郊游踏青,简直比他公司里的工读生还要随兴的女孩子! “我就是。”对于他的惊疑询问,夏予兰大方承认,但是并未追问他的身分,只是坦然的站在原地与他对视。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而且她一向对陌生人的身分不是很在意,如果她想知道的话早就问了。 见她不仅不知道“未婚夫”的长相,还一副“我没有很想知道你是谁”的客套神情,凌初日一向平稳而冷淡的神情竟因此起了一点小小的波动,说不出是恼怒或是不顺眼,总之就是有点火大。 “我就是凌初日。”他压抑着语调自我介绍,双眼则依然看着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等着捕捉她露出惊讶模样的瞬间。 结果—— 夏予兰眨眨眼,并未如他所愿的流露出惊愕神采,只是一脸的恍然大悟,“哦!原来就是你,那你现在有空了吗?我们赶快把事情讨论一下,我想回家了。” 一直以来总是靠着强硬态度和凌厉言词将对手逼得狼狈不堪的凌初日,第一次体会到那种说不出话来的傻眼感觉。 第三章 他知道自己的择偶条件在其他人眼中,扣除掉企业合作的部分,根本就是随便到了极点,好像只要对方听话,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事实上,确实也是如此。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在自己这样随便的前提之下,找到的竟然会是一个感觉比他更随便、更不在乎婚姻的女人! 看着这个神色自若的女人好一会儿,凌初日冷冷的开口,“你跟我来。”然后迳自转身走开,没再多瞧她一眼。 他先是走回会议室,打开门向大家宣布休息五分钟之后,又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坐回自己的宝座,目光犀利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刚才让他忍不住心神躁动的家伙—— 看着她将拉链没关好,还开着一个小口的背包松垮垮的挂在肩上,手上夹着一本笔记簿,另一手则抓着一包还来不及收回包包里的饼干…… 他忍不住问道:“你真的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吗?” “讨论结婚的事。”不是吗? 听她答得爽快,凌初日也无话可说。 虽说他只要求结婚对象要明白“本分”,其他的没多加要求,但也从没想过会面对这样的一个人选!“所以你同意你哥的那些提议,跟我结婚,然后由我接手管理你家的公司?” “嗯……”夏予兰沉吟了一会儿,让凌初日以为她这时候才开始犹豫着要不要退缩,没想到她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又差点绷断他的一根神经。“你应该不会把我家的公司弄倒吧?” 弄倒? 他? 他在经营管理方面的成绩有目共睹,上一个放大话嘲笑他年纪轻轻不懂得做生意的人,却在和他的商场竞争之下败得一塌糊涂,由原本的大老板成为凌龙集团旗下的一间子公司主管,也不敢再对他的经营能力有所质疑。 凌初日原本以为自己近年的表现已经多少可以证明他的实力,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不问他“会不会赚更多钱”、“能不能让公司规模变得愈来愈大”,而是问他“会不会把公司做倒”? 他极尽忍耐的瞪着这个显然对自己很不熟的女人,淡淡的开口,“对于工作,我一向全力以赴,何况要是把公司做倒了,坏的是我的名声,我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说得也是。”她点头同意,“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世事难料。”人生就是这样啊!有谁会故意失败呢? 她可不可以闭嘴,不要再唱衰他?“总之我会尽力,你哥也不会故意找个半调子的家伙来接管你家的公司吧?” “这我很难确定,我哥有时候做的事情也是不太容易理解的。”像是花了一大笔钱买新车,然后没多久就不小心把车给撞烂之类的,“而且我其实也不太了解你,所以这个问题要是让你不愉快的话,那我道歉。” “你难道对自己的结婚对象都没有半分的好奇吗?”她至少可以先问问人,或是上网搜寻一下新闻吧?她对自己的另一半竟然这么没有好奇心吗?他不禁思索起眼前这个真的是女人吗? 夏予兰想也没想,直接反问:“你不是也一样吗?”少来说她。 凌初日冷哼一声,“我有我的考虑,而且我还没听过有哪个女人对自己的婚姻会是这么随便的。” 他的话让她听得有些困惑,他说她对婚姻的态度很随便,他这是所谓的双重标准吗?他到底想怎样…… “那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骨子里是个男的。”一本正经的回答着他的疑问,夏予兰将沉重的背包放到一旁的沙发上,然后将手中的饼干和本子塞回那个异次元空间里,“而且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 “说说看。” “虽然我对家里的事业没有兴趣,但毕竟那是爷爷和爸爸努力的成果,我不希望眼睁睁的看着公司日渐衰退;但我们兄妹也都自知没有那种才能,所以如果有个人能接手经营的话是再好不过。 “而我自己的个性比较……奇怪,也有人说是孤僻,我一直觉得如果可以自己过一辈子的话那是最好,但如果非要结婚,我希望可以找个不热衷于谈感情,不会整天黏着我不放,也不会干涉我的兴趣和生活,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像室友般的对象,但是这种人其实不怎么容易找……”其实她也没认真找过就是了。 凌初日接口道:“这么说来,我还算是自动送上门的了。”话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是啊!”夏予兰则是坦然同意,“所以既然你也这样想,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就让他们理直气壮的貌合神离吧! 他没回应,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沉沉的盯住她,像是在慢慢的沉淀、思考着他心中的混乱与疑惑。 打从一开始,凌初日就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夏家的人脉与通路,婚姻对他来说只是个手段,他并不打算在这上头花太多心思,所以这个“手段”最好也别为他带来太多麻烦。 而除却刚才那些令他恼怒不悦的谈话外,夏予兰确实是个适合的人选——她要的跟他几乎一模一样,不谈感情、不会纠缠、不去干涉。 而且这女人虽然没什么高雅娴静的气质,不过倒是有点胆量,从见面到现在,被他这样狠狠盯着却始终没有露出过一丝心虚或胆怯,举止也很从容,显见她并非为了取信于他而故作镇定,而是真的不受他那无言的威吓所影响,这点倒是让凌初日忍不住对她另眼相看。 心里下了决定,他坐直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缓缓开口道:“好,那我们的婚事就这么决定了,只不过在开始准备婚礼之前,有件事我要先说在前面——虽然我们的婚姻是出于现实考虑,但是夫妻间的责任和义务仍然不可免,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夏予兰先是没想太多的点了点头,好一会儿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略显困扰的追问:“不过……既然我们不是为爱而结婚,那么夫妻间的亲密行为应该可以省略吧?” 想到要跟他坦诚相见,她就有种不太自在的纠结感,毕竟这种事她可是连想都没想过,何况是亲身去“做”? 她的询问让凌初日愣了一下,但脸上依然习惯性的保持着平静无波的模样,“这也是夫妻的义务之一。” 他的神情冷静,眼底却隐约闪烁着连自己都没发觉的兴味。 这个看起来对什么事都没有太大反应的女人,原来还是有会让她在意、为难的事情,这个发现让难得屈居狼狈下风的他闪过一丝庆幸,有种自己还没输得很惨的错觉。 凌初日的回答让夏予兰更加忸怩,原本总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神情的她,如今看来却有些困扰,手指也无意识的绞着背包的肩带,一双秀气的眉毛也明显的皱了起来,“是喔……” “你若有什么顾虑或考虑的话,大可直说。”摆明了如果她想反悔的话,现在还有机会。 夏予兰想了想,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一脸认真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凌初日,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气弱的说:“说真的……我不反对你在外面有女人。” 看着那张不像是在开玩笑的小脸,凌初日没有立即回应,好一会儿后才皱起眉,面色不善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想建议他各玩各的吗?还是她真的这么大方,可以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出双入对? “你自己也说了,我们两个之间没有感情嘛!苞没有感情的人上床,我是不知道你对这种事有什么想法,但是我心里还是会有疙瘩。如果照我们所说的不会对彼此有感情,那么我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心甘情愿的跟你有夫妻之实。 “再说,既然同样要跟没感情的人办事,那你不如去找个愿意为了钱而伏低做小的火辣美女,按照你的标准来说的话,就是得不到你的人和心,但至少能得到你的钱,这样的话我们三个人都开心,你的性生活或许也会比较美满……” 夏予兰说得兴起,凌初日则是被她的胡说八道给激得火冒三丈,“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养情妇?” “很多总裁都有吧?”他也要跟上流行比较好。 “你从哪里看到很多总裁都有情妇的?”他的语气沉了下来,似乎很不高兴她会有这种八卦个性。 “很多书上都是这么写的,而且办公室里还会有休息和偷情用的房间,你这边难道没有吗……”她东张西望着,却只看到档案柜和档案柜和……档案柜,莫非是有暗门?“嗯,算了,我下次借你几本,你可以参考看看。” 参考她个头!她到底都在看什么书?“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我不会有情妇,你也别想在外面养男人!” 他的严辞拒绝让夏予兰愣了一下,然后像是要确认似的又问了一次,“所以你没有情妇吗?那女朋友呢?办公室里也没有神秘小房间吗?” “哪个都没有!”给他立刻停止这种乱七八糟的想象! 她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叹口气,“看你长得人模人样、有财有貌,我还以为你多少会有几个女伴之类的……没想到你意外的这么不受欢迎啊!” 听见她的咕哝,凌初日只觉得脑中又啪叽一声的像是断了什么东西似的,被她惹起的火气也同样愈烧愈烈。 他一向认为只要控制好情绪,就不会轻易被他人牵着鼻子走,也能保持头脑清醒,这么一来,在各种谈判场合里也会无形中多了几分气势和胜算,因此凌初日早就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沉稳心志,几乎遇见任何事都能镇定的面对处理…… 但是,显然这个女人是不在他的情绪所能接受和处理的范围内。 凌初日既深而缓的吸了一口长气,硬是将心中那团火给压了下来,然后才开口道:“没错,我是个不受欢迎的男人;而且,既然结了婚,我又何必多费心思去找另一个女人来做我妻子就能做到的事?” 听着他冰冷又带讽的回绝,夏予兰眼看“推卸责任”不成,忍不住趴到他的办公桌上,喃喃的抗议着,“这样强求又有什么乐趣呢?不想得到我的心,只想得到我的人吗?” 终于体会到太过追究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思和言词,只会让自己心生不悦,凌初日决定不再被她的奇怪想法给牵着走,迳自打开行事历,翻了又翻,“那就把婚礼安排在下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末,细节部分之后再说,我还得回去开会。” 看着她眉头微皱,不发一语的困惑模样,他的心底又起了一些奇怪的情绪,但还来不及深究又被他给硬压了回去,“我再跟你确认最后一次,关于这件婚事,你是心甘情愿的吧?要是你想反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夏予兰依然将下巴搁在桌面上,只有那双眼睛往上一溜,探究的眼神正好对上他依旧淡然的目光。 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坐直身子,脸上的阴霾也渐渐化开,被认命和妥协的神色所取代,但是看起来却一点都没哀怨、惨痛的感觉,反而是一种轻松的自嘲感。 第四章 “没办法,世事就是这样,要求事事如意的确是有点太过分,我会努力做好心理准备的。”决定要坦然的面对现实,夏予兰边说边站起身,然后拉起自己放在沙发上的背包。 “不过你要是之后打算有婚外情的话,欢迎随时跟我说。”她会是个宽宏大量的好太太的。 “你再继续胡说八道的话,那么我以后会更加勤奋的履行夫妻义务。”凌初日就像是在说天气一样的口出威胁,又平又淡的宣布自己会让她体验到什么叫祸从口出的恶果。 她则是一脸惊骇的连退了两步,“你这人还真是恩将仇报……”她的慷慨是多少妻管严的男人梦寐以求的啊! “看来你迫不及待的想要亲身体验。”他跟着起身,几个跨步就绕过桌子,欺到动作和反应都慢了两、三拍的夏予兰身前,盯着她那张呆愣的傻脸沉声说道。 其实他并不是真想跟她有什么亲密举动,只是想吓吓她,看她会不会识相的收敛一点。 但是看见夏予兰那张因为惊讶而微微开启的嘴,想起她说的那些奇异心思与可恶话语,一向沉静自持的他却突然起了坏心眼,很想看看要是自己真的对她“乱来”,她那大刺刺的神情是否会有什么改变? 心里还在揣测,凌初日的一只手已探了出去,捧住她下意识想要往后退的后脑勺,同时俯下身,让两人紧紧盯着对方的视线在瞬间缩短了许多距离,鼻尖更是若有似无的与她摩擦着,仿佛预告着待会儿要发生的碰触会比现在更亲近、更密切,更让她目瞪口呆…… 夏予兰被他突来的举动给吓得双唇紧抿,连笑都不敢笑一下,一颗心虽然因为他的举动而在瞬间狂跳,呼吸却是不自觉的屏着,深怕起伏大一点就会演变成她这只羊主动捱近虎口的场面。 看着她双手紧紧抓着抱在身前的背包,仿佛把它当成盾牌,虚弱而徒劳无功的抵挡着他可能更进一步的进犯,双眼则如同小鹿一般无辜的瞪着他看,凌初日暗自在心底觉得好笑,却又不禁暗忖自己是否做得过头了一点,忍不住为她的紧张戒备生起了一丝怜惜。 但他的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只是稍微退开了一点点,用微带警告的语气道:“怎么?知道怕了?那以后讲话记得先经过大脑!” 没想到夏予兰并未学乖,只是傻傻的看着他,然后吞了吞口水,小小声的回应他的威胁,“士可杀不可辱,只、只不过是亲一下,我忍一忍就过了……你要来就来吧!” 反正等他们结婚后,她迟早是要“牺牲”的! 忍一忍就过了? 她摆出那种壮烈成仁的模样是要给谁看?凌初日心中那缕怜悯在瞬间如同落在滚烫铁板上的水珠般,滋的一声就迅速消失不见,剩余的只有紧紧压抑着的怒气与不悦。 他恨恨的收回扶住她脑袋的手,同时转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沉默的盯着外头的景物,一边平复心情,一边加强自己的心理建设—— 他会跟她结婚,只是为了双方事业的结合。 反正婚后他们就各过各的,只要她尽了妻子的本分,夏予兰在心底把他当成什么,他都不是那么在乎;而既然不在乎,那他又何必跟她生气?搞不好自己气死了,她还不知道个中原因,那他还不如省点力气。 凌初日深深吁了一口气,同时决定要顺便连那些莫名其妙跑出来,让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的陌生复杂情绪一起剔除,毕竟对一个初见面的人有这么大的反应,实在跟他一贯的做法有着很大的不同,让他自己也不太适应,同时更加深了要跟夏予兰保持安全距离的决心。 “没其他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像是要收敛自己方才脱序的行为与思绪,凌初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僵,也没回头看她,只是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就算再迟钝也察觉自己的话似乎惹得他很不高兴,夏予兰吞了口口水,原本还打算再说些什么,但是想起方才两人之间的莫名暧昧,肌肤似乎又敏锐的忆起他的指尖碰触与温热呼息,让一向不知慌乱为何物的她也不禁困窘起来。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去开会,再见。”手忙脚乱的将刚才紧紧抱在胸前的背包背好,也不知是要逃离他,或是躲开那令她困惑的陌生反应,夏予兰匆匆打了声招呼后便夺门而出,留下凌初日站在原地修补着心里那座堤防的缺口。 听着门板在身后关上的砰然声响,他垂眼望着窗外马路上那些芝麻般大小的车流和人潮,好一会儿只是这样静静的站着,同时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未婚妻”对他而言,其实跟路上那些陌生人没什么两样,他又何必为了她而大动肝火,轻易被她扰乱自己的情绪? 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教,凌初日漠然的望着底下那群熙来攘往,每个人看起来都只是一个小点的行人,双眼却直觉的看向一个刚从凌龙集团大门走出的身影,那人身后的橘色背包异常显眼,随着她小跑步的动作而沉重的晃动着。 他既不明白,也不想追究自己为何能一眼就在人潮之中看见她,只是盯着她奔过斑马线,消失在视线所及之处后,才静静的撇开眼,面无表情的回到会议室继续刚才被打断的会议,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没遇见那个令他心烦的人。 这对准夫妻在初次见面不仅没对彼此留下好印象,甚至在不欢而散之后,由于原本时间就很紧迫,再加上凌初日的刻意回避,两人虽然之后又见了几次面,但几乎都是公事公办,除了讨论一些婚礼上的细节,几乎没再聊过其他的闲话。 就算夏予兰仍会不自觉的将话题扯开,说些无关紧要或是天马行空的话,他也只是安静的听完,然后重新谈起正事,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再被她的话尾拉着走。 而夏予兰虽然一开始被他吓得落荒而逃,但也不晓得她是胆子大,还是忘性大,再见面时依然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再见到他时照样懒懒散散、嬉皮笑脸。 凌初日看着她的表现,心里则是百般的矛盾复杂,一方面很想对她发火,但又不愿再被她惹得失控而暗自忍耐,另一方面却又有点庆幸她不像其他人一样,见到他就像只小老鼠似的畏畏缩缩,比起激怒他还更加令人不耐烦。 随着婚礼的日期逐渐逼近,凌初日以为事情也就如他所计划的一般顺利进行,没想到就在婚礼彩排结束,他准备回公司继续工作时,一向事情办完就很干脆的跟他分道扬镳的夏予兰却跑了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角,硬是让他停下脚步。 “那个……你有空吗?”抬头迎视着他漠然的目光,夏予兰硬着头皮问道。 “没有。”凌初日则是想也没想就直接吐出否定的答案。 而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行程是真的排得很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不明白她有何用意,让他下意识就出口拒绝。 被他这么直接的排斥,她讪讪的松开抓住他西装外套的手,转而搔了搔那头有些乱翘的头发,脸上先是闪过一抹困扰,随即便若无其事又抬头朝他笑道:“那没关系,再见!” 虽然不想与她太亲近,但她的异样却让他无法不在意,毕竟一个平常看起来总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会为了什么而露出那种伤脑筋的神情? “有什么事?”凌初日开口唤住正准备转身走开的夏予兰,沉冷的声音里听不出有什么好奇或是关心的情绪,就像这只是例行性的询问。 夏予兰停下刚迈出的脚步,有些犹豫的回望着他,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我最近出门的时候,总是有些人鬼鬼祟祟的跟在附近,我想大概是媒体。虽然已经跟他们说过不要这样,但大概是我没什么威严,所以他们也不太理我……你有没有什么应付他们的方法?” 对于她诚心诚意的发问,凌初日并未立刻大发慈悲的给她答案,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她一句,“你到门口去等我,我马上就出去。” 傻傻的看着他转身向婚礼会场人员吩咐些什么,夏予兰也没再多问,耸耸肩就拖着脚步走到一楼大厅,盯着报架上的新闻标题发呆,一边回想着方才那生疏的交流。 虽然说她跟这个男人即将成为夫妻,但两人之间的了解却比一般朋友还不如。 打从第一次见面之后,虽然她被凌初日的唐突行径吓了一大跳,但稳下心神后,天生迟钝的她却没因此而排斥他,反而对这个威胁着要对她不客气,却又临时收手的男人莫名的兴起了一些好奇心,忍不住开始注意起跟他有关的新闻或报导。 这一留心之下,夏予兰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孤陋寡闻—— 凌初日身为大型企业的接班人,早就已经在媒体上频繁的出现,而那些报导除了他的事业发展或是投资方向外,也详细描述了他大刀阔斧的行事作风,以及他积极却又审慎的处事态度,让原本就已顺利发展的凌龙集团更加蓬勃成长,明显表现出他对工作的热情与野心。 也正是像他这样以事业为重的人,才会将他们之间这种“以企业结合为主、婚姻结合只是顺便”的关系看得这么无所谓吧! 毕竟她这个“妻子”对他而言并不怎么重要,就像是零食里附赠的玩具,有也可以,没有也无关痛痒。 这样也好,反正她也不打算跟他有太多牵扯,两人各过各的,不为彼此而牵肠挂肚,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夏予兰专注的发着愣,好一会儿之后才迟钝的发现身边捱近一个陌生男子。 她警戒的退开两步,对方反而扯开笑容,状似亲切的开口问道:“你是夏予兰小姐吧?我是‘全民杂志’的记者,方便问你几个问题吗?” 记者?可她不想红啊…… “不方便。”她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请你说说你和凌初日先生之间的发展。”没想到那名记者也只是客套的问问,并不是真的尊重她的意愿,依然迳自掏出录音笔递到她面前,丝毫不将她困扰的神情看在眼里。 “凌先生一向以工作为重,从未跟任何女人闹过绯闻;而那些社交聚会通常只见令妹参加,你似乎极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不晓得你和凌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看着那支几乎快抵上她嘴边的录音笔,向来不擅与媒体打交道的夏予兰不禁眉头微蹙,困惑着该怎么说才会比较好?应该没办法瞎掰说他们是笔友,或是在打线上游戏时认识的吧…… “听说凌龙集团即将与三夏食品合作创立新的品牌,这是否跟你们的婚事有所关联……” 记者的追问让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这些事情她又不管,问她也没有用啊! 夏予兰转身正想落跑,一个高大的身影已快步走到她面前,不仅堵住她的去路,还伸手搭上她的肩膀,硬是将两人间的距离急速缩短,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亲密的伴侣似的。 第五章 肩上传来的力道和温度令她想起了之前那个未遂的亲吻,夏予兰的脸颊顿时泛红,有些不自在,但是又不好在记者面前挣脱,免得一个小动作又被加油添醋的大肆猜测,只好呆呆的站在原地,被动的配合着凌初日的应对。 “你是哪位?”身高硬是比记者高出一颗头的凌初日沉声发问,虽然清俊的脸上并不显怒色,但自然而然散发的压迫感却令那名记者忍不住退了一步,原本那锲而不舍的追问气势也弱了下来。 “呃……凌先生,你好,我是‘全民杂志’的记者……” “名片和证件呢?”像是很习惯跟媒体应对,凌初日完全不理会对方的示好,伸手接过并核对后,又瞟了那个似乎开始紧张,连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才好的男人一眼,这才将名片放进口袋。 然后他开了口,“我以为你们都知道,我对于广告预算会这么大方,除了宣传效果,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不希望让我的家人受到媒体的骚扰;还是你觉得我太太还没嫁进凌家,所以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这个……民众有知的权利,我们也有新闻采访的自由!”也不知是打哪来的勇气,小记者虽然声势稍弱,但还是开口辩解。 “说得也是。”凌初日倒也不动怒,只是掏出手机按下其中一个按键,随即对着另一头的助理吩咐道:“要公关经理把这一季的广告合约和下一季的计划书准备好,我回去之后马上要用。” 收线之后,他朝着那个目瞪口呆的记者点点头,“我会再跟贵社的主管好好谈一谈,你可以走了。” 然后凌初日揽着身边那个同样目瞪口呆的女人,状若无事的踏出饭店大门。 “谢谢,接下来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不耽误你的时间……”被他“挟持”到车门边,终于回过神的夏予兰赶紧开口,同时试图以不被旁人看出异状的力道想挣脱他那令她心神不宁的怀抱。 她这样像只虫似的扭来扭去是在干嘛?凌初日懒得去理解,只是开口问道:“你要去哪?” “回家。”他的手是黏在她的肩膀上了吗?怎么都甩不掉? “上车,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不是很忙吗?”夏予兰赶紧推辞。 “知道我很忙,就不要再罗哩叭唆的浪费我的时间,快点上车。”他打开车门,下巴微微朝车里一点,示意夏予兰赶快移动尊脚。 犹豫了两秒,她还是乖乖的爬进车里,然后小心翼翼的跟随后上车的凌初日保持着不会碰触到彼此的距离。 跟司机说了自家的地址后,车子里陷入一片沉默,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夏予兰靠着舒适的椅背,将随身的大包包抱在身前,原本望着窗外的双眼则假装不经意的瞟过身边那个男人,偷偷的打量着他垂眼盯着手中文件的模样。 原以为自己看得神不知、鬼不觉,直到凌初日抬起头,那皱着眉,满眼都是疑问的模样,夏予兰才知道他早就察觉自己的视线,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干脆也不再闪避,就这么大刺刺的与他对视。 “有什么事吗?”看着她笑嘻嘻的模样,凌初日眉眼未动,那平淡的语气就像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一般,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心里其实被她那笨拙的好奇目光给惹得心烦意乱。 自从初次见面“吓唬”她之后,这女人虽然还是没有畏惧他的模样,却也识相的与他稍微拉开了距离,像是防备着他会突然冲上前去捏住她脖子似的。 只不过她虽然看似疏远,但那双眼睛却依然毫不掩饰的盯着他直看,凌初日也不明白她到底是在看些什么,从那目光里他感受到的既不是戒备,也不是爱慕,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像只动物园里的兽类,正在被小学生投以好奇的观察,让他虽然不想理会,却又清楚的意识到她的注视。 “谢谢你刚才的帮忙。”夏予兰笑着道谢,心里则是感慨着果然有钱有势的人说话就是比较有分量。 “嗯。”对于她的道谢,凌初日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虽然他从头到尾看起来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是刚才见到她一脸困扰的被记者纠缠追问,凌初日心里仍是兴起了一股莫名的不悦感,尤其看到那名男记者靠她愈来愈近,几乎就快要像自己上次失控那样的贴到夏予兰身上,让他更是一肚子的火气在瞬间烧得又急又旺,想也没想的就快步上前,将那个迟钝的女人拉进自己的保护范围。 凌初日不否认自己对那个场面感到生气,但他认为自己气的是竟然有媒体不顾双方的默契,未经他的同意便擅自打扰他身边的人,摆明了是将他这个广告客户当成冤大头! 至于见到她当时的无措神情,以及对方欺近她时,自己心里生出的那股愠怒,他只觉得那是不重要的情绪反应,没必要多加理会。 凌初日冷淡的反应让夏予兰有些没来由的失望,忍不住撇了撇嘴,歪着头看向他再度垂眸做事的严肃侧脸,然后一脸认真的问:“凌初日,如果我现在问你可不可以取消这个婚礼,你会有什么反应?” 对于她的突兀询问,凌初日并未回答,只是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施力,握在手中的原子笔塑胶壳突然啪叽一声被拦腰折断,在他的手中壮烈成仁。 若无其事的将文具尸体往旁边一搁,他状似平静的开口,“我以为当初已经说好,双方对这件婚事都是心甘情愿的,为什么你现在突然想要取消?” 而且他们刚刚才从婚礼的会场出来,她如果真想反悔的话,为何不早说? 更何况婚讯已经放出去,所有的准备工作也都大致完成,她现在才跟他说反悔,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我只是问一下啦……”夏予兰玩弄着垂在肩上的发梢,嘴里则讪讪的说着,“我不讨厌你,但是我觉得你跟我相处的时候好像一直都很不高兴,让我也不太敢跟你说话,可是这样以后生活在一起的话,岂不是会很痛苦?我是觉得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不要为了利益而让自己活得不开心,如果你只是想跟我家合作的话,我也可以把股份卖给你,不需要牺牲彼此的人生……” 她突来的认真话语让凌初日听得心里一紧,差点又捏碎手上那枝备用的笔。 她觉得跟他结婚是牺牲?有惨重到这个地步? 没察觉自己无意中画错了重点,他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文件,原本总是不愿在夏予兰脸上多作停留的目光,此时直直的盯着她;直接而坦荡的说:“我承认你和我理想中的妻子形象是有很大的差距,但是一开始决定这件婚事的人是我,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 “而我对你的态度也没有太大的改变,毕竟这个婚姻并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合,我不觉得此时有必要因为自己的好恶而取消这项“合作”。 “虽然我们认识不深,但是既然在这段时间我们已有过好几次的接触,我也对此事以各种角度衡量过,之后依然决定要跟你结婚,那就表示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你有在听吗?”凌初日难得的滔滔不绝,却在见到她呆然的神情时顿时煞住,一脸不高兴的质问。 “哦!有啊……”夏予兰眨了眨眼,赶紧回神,“我只是……没想到会听见你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有点惊讶就是了。” 而且那些合作啊、考虑啊什么的,让脑袋对那些听来很专业的名词过敏的她,一听就忍不住恍神,所以耳中虽然听着他沉稳而坚定的嗓音,双眼虽然盯着他俊秀却严肃的神情,但心思其实跟他完全没在同一条线路上。 对于夏予兰有些支吾的回应,凌初日显然也不怎么相信,他冷哼一声,很不给面子的马上抽考,“是吗?那我刚才说什么?” “总之就是你不讨厌我,对吧?”其实他那些话真的很难理解,她只能抓个大概来猜一下。 对于她这个不甚精确的结论,凌初日忍不住纠正,“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喜欢,或是讨厌的感情。” 他哪有那么多小情小爱的繁杂心思?顶多就是偶尔她胡闹过头时会看她不太顺眼而已。 夏予兰倒是回得很乐观。“没关系,总比讨厌来得好。” 她那看得很开的回应,以及愉快的模样让凌初日不禁有些迷惘,不太明白她究竟是真的看得这么开,或者只是神经少了好几条,才会这么大而化之。 光是“不讨厌”就能让她这么愉快,那要是他对她说喜欢的话,她又会有什么反应? 瞄着她望着车窗外街景的轻松模样,他皱皱眉,不明白自己怎会突然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但凌初日并没多心,只是飞快抹去脑中突然浮现的荒谬疑问,摊开搁在腿上的资料,重新回到工作模式。 两人的婚事与婚期虽然决定得仓促,但身为主角之一的凌初日也不打算因此而简单行事,依然基于他的“种种考虑”而决定办得风光盛大。 于是靠着两家的钱财与权势,在凌初日的指挥下,短短的时间内就将这场引人瞩目的婚礼筹备完成。 所有参与的人都是既忙碌、又认真,除了对工作的敬业与使命感外,同时也深怕要是让新郎倌发现了什么不妥,会一个个揪出来修理算帐。 唯一一个最不认真的人,就是新娘子。 “我想睡觉。”闭着眼睛任由新娘秘书在她的脸上化妆涂抹,身为今日主角的夏予兰则是垮着双肩,脖子像是软了似的,一颗头颤巍巍的就快要往下点。 “太紧张没睡好吗?”新娘秘书看多了因为紧张而失眠的新娘子,了然的笑问。 夏予兰的睫毛颤了颤,双眸依然没有睁开,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慢吞吞的自首,“不小心打电动打太晚了……” 自从那天和凌初日在车上的一番温馨谈话之后,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她,或许是确认了那个男人对她并没有敌意,而他在记者面前出手相助的气势更是让她在心里为他加分不少,对他抱持的些微退避反而转为强烈的好奇,令一向喜欢观察别人的夏予兰很想再多看看凌初日在其他时候会有什么样的面貌和姿态。 或许是因为心情完全放松下来,再加上凌初日一手包办所有婚礼事项,而她这个新娘子乐得轻松,一整个很放松的吃喝玩乐,结果就是可耻的在重要的婚礼前夕,因为沉迷于电玩而落得睡眠不足。 见多识广的新娘秘书看过不少睡眠不足的新人——太紧张的、太兴奋的,舍不得家里而哭整晚的、和朋友开单身派对喝过头的……就是没听过因为打电动而彻夜未眠的新娘! 而且这桩婚事还是豪门联姻,相对于那个严肃冷酷,看起来就很有距离感的新郎,眼前这个正在忍着呵欠的女人还真让人联想不到她也是个千金小姐。 “我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可以吃饼干吗?”微微眯着眼,夏予兰瞟向桌边的零食,嘴里才刚问,手就想伸过去拿,却被刚好走来的伴娘妹妹一掌拍开。 “吃什么吃!不怕小肮凸出来吗?”夏予珊怒眼嗔骂,有种快被这个姐姐气死的感觉,“你有没有一点当新娘子的自觉啊?” “什么是新娘的自觉?”搞不好真的没有。 第六章 “我刚才去洗手间,刚好遇到隔壁另一场喜宴的家属在闲聊,听说人家为了穿礼服好看,整整减重节食了半年!而且从前天就开始只吃水果、喝汤,就怕小肮跑出来被人以为是奉子成婚。”说着还故意往姐姐的肚子看了一眼。 “这哪叫自觉?那是酷刑!”夏予兰一脸不赞同的反驳,随即又露出安心的笑容,“幸好我昨晚吃得很饱。”五菜一汤,还有饭后甜点和水果,打电动时还吃了点零食。 夏予珊和新娘秘书无言以对,干脆当作没听到,继续忙碌的帮她整理头发、修饰妆容。 才安静了一会儿,夏予珊又想起方才听到另一个让她脸色发黑的揣测,“还有,隔壁那场婚礼的亲友好像有些人不知道是我们两家在办喜事,还说外面有一大堆的记者,又说没看到入口摆婚纱照,还莫名其妙的站这么多穿西装、戴墨镜的人,会不会是什么道上的大哥在娶媳妇……” “哈哈哈!”也顾不得脸上的妆,夏予兰闻言哈哈大笑,“真的吗?那你有没有跟她们说,没有婚纱照只是因为我们懒得拍?”哇!洗手间真是创意的发源地。 “一点也不好笑!”夏予珊回嘴怒斥,“他觉得婚纱照可有可无,让你决定要不要拍,而你觉得麻烦所以干脆省略,这种话我哪说得出口?” 明明把一场婚礼办得风风光光,却因为这对夫妻在一些事情上的任性和怪癖,反而被人误以为是黑道娶亲,教她哪里笑得出来! 不顾妹妹的斥责,夏予兰依然笑个不停,“而且凌初日那张凶脸,搞不好真的会被黑道以为是同伴……” “那你以为你是什么?押寨夫人吗?”一道冷飕飕的质问从门边传来,让原本脸色就已经不太好看的夏予珊和新娘秘书更是顿时面如死灰,纷纷转头回避那两道如刀一般的凌厉眼神。 因为笑了一阵子,夏予兰原本由于睡眠不足而略显苍白的脸颊扑上了一层薄晕,方才还带着困意的双眼也跟着明亮起来,她回过头看向不知何时走入休息室的凌初日,唇边还有尚未敛起的笑意。 “别生气,如果我是押寨夫人,那么至少你是个……”她打量了他一会儿,笑意愈深,“好看的土匪。” 或许是受到婚礼的气氛影响,夏予兰总觉得今天的凌初日看起来不太一样,虽然同样穿着西装、虽然还是不苟言笑,但是那昂然笔挺的模样却显得格外的英姿焕发,让向来对异性仅保持着“同为人类”这种空泛感想的她,那颗散漫的心也不禁怦然剧跳了几下。 对于她奇特的“称赞”像是没有任何反应,凌初日只是盯着那个因为盛装打扮,而从原本的干净清秀变得妩媚俏丽的女人,散发着一种陌生而神秘的魅力。 此刻唯有她唇边那抹毫不掩饰的淘气笑意,透露出她仍是那个偶尔会令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家伙。 看见她迎视着自己的目光多了些好奇,凌初日不着痕迹的挪开视线,低头看了看表,“时间到了。” 夏予兰探头瞄了妹妹腕上的表一眼,“准时开席吗?真难得,我以为大家都会拖个半小时到一个钟头的。” 所以她每次去参加喜宴之前,都会先吃个三明治垫垫胃,免得只能心酸的嗑瓜子嗑到饱。 她的话让凌初日皱了皱眉,“大家都很忙,没必要拖那个时间。” “好!那我们也早点把这件事了结吧!”豪迈的笑道,夏予兰无视于一旁新娘秘书听见他们之间“公事公办”,毫无浓情蜜意时的怪异神情,起身走到他身边,“上场吧!” 她是准备要去斗牛吗? 虽然心里嘀咕,但凌初日仍然没露出一丝情绪,只是默默的盯着她,见夏予兰一脸不解的回视着自己,这才伸手拉起她的手掌,让她勾上自己的臂弯。 这虽然不是他们两人第一次的肢体接触,但是比起第一次见面那时的剑拔弩张,以及后来的客气谨慎,在别人面前的装模作样,现在这个看似普通却带着承诺与誓约意味的动作,令她刚才为了他而稍微混乱的心情都还未平复,又再度泛起了涟漪。 “有什么问题?”见夏予兰呆愣的盯着两人双手互碰的地方,凌初日随着她的目光,同样将视线移到自己的臂弯处,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忍不住脱口问道。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夏予兰抬起头,不经意的察觉到他直视着自己的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探询与关心。 这让她意外的发现到,凌初日并不像脸上所表现的那样冰冷淡漠,她莫名的有点开心,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一些他的内心世界。 夏予兰猜想,虽然他看起来总是面无表情,像是对任何人事物都冷然以对,就算心里在意,却既不明说,也不想表现给任何人看,或许这是为了要建立起在上位者的威严,所以总将心里的细微情绪藏得很隐密。 要不是她一向“不畏强权”,能够坦然直视他的双眼,恐怕也很难发现他那些消失得比流星还快的心思。 “没什么,我只是很少跟别人靠得这么近,不太习惯而已。”说完忍不住咧嘴冲着他一笑。“其实你没看起来的可怕嘛!” 凌初日别开头,语气冷了几分,“我长得可怕还真是对不起你了。” “你长得很好看啊!”她一边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同时大方的称赞着,“回去之后,你可以让我拍几张照吗?” “做什么用的?”他不认为她是那种会把家人照片放在皮夹里的温馨系女孩。 “也许我画图的时候能用得上。”无论是西装、家居服、运动服,甚至是半裸的,她都想拍个几张。 听她这么说,凌初日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不可以。”他知道她会画图,但不表示他愿意成为她笔下的人物。 “我会把你画得很好看。”相信她的技术吧! “不可以。” “如果你是觉得自己身材不好的话,别担心!我还会帮你加上肌肉,把你画得健美一点。” 凌初日冷森森的瞪她一眼,“……我说,不可以!”谁说他没有?他只是没有露出来! 见他坚决反对,夏予兰耸耸肩,暂时打了退堂鼓。“好吧!”随即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肚子好饿。” “忍耐。”他不为所动,开始有点习惯她这种上、下句完全没有关联的随性思考。 “听说隔壁会场的新娘子为了穿礼服好看,从前天开始就没吃饭了。”简直是不可思议,她只不过一餐没吃就肚子咕咕叫。 关他屁事?“那你也多学学她的毅力。” “可是要是等一下站在麦克风前面,刚好把我肚子的叫声传出去怎么办?” 烦死了,这女人! 自从上次对她说了他并不讨厌她之后,她就好像放下了心,原本那种与他之间微妙的距离感也渐渐消失,就像是习惯了新主人、新环境的宠物,在观察期结束后就开始自在的撒野,就算他端出臭脸也吓唬不了她。 更糟糕的是,一开始被夏予兰的随性给惹得差点失控的他,在经历过她那谨慎客气的态度之后,反而觉得她还是保持原状比较好,至于个中原因却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凌初日烦躁的瞪她一眼,向一旁正在招待处整理名册的男助理招了招手,“你!把那个拿过来!” 助理疑惑的顺着老板的手指看去,最后视线落在桌上的糖果盒上,赶紧双手捧着端了过去,心里则不解的想着一向不碰甜食的老板,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要吃糖? 凌初日一言不发的在盒子里翻来翻去,最后挑出了一颗棉花糖,迅速拆了包装,然后捏着那颗圆呼呼、软绵绵的小白球抵到她的唇上,“嘴巴张开!” 夏予兰垂眸看了他手上的东西一眼,又抬起那因为浓妆而显得深邃艳媚的目光,没多问就开口让他塞进嘴里。 “不要咬,让它自己融化再吞下去。”他特地选这个不用含太久就会化开,也不必咀嚼免得黏牙的糖,就是因为还能暂时让她安静下来,相当方便。 见她难得乖巧的站在自己身边,脸上也完美的愉快微笑着,只有喉咙偶尔出现可疑的轻微滑动,大概是在把口中的糖分给吞下去。 想起夏予兰刚才充满信任的动作和眼神,凌初日默默的看着她因为有糖吃而开心的模样,胸口仿佛也泛起一丝隐约的甜味。 “不怕我给你吃什么怪东西吗?”像是要驱走心里那怪异又陌生的情绪,见她又吞了一次口水后,他语气平淡的开始放马后炮。 结果夏予兰只是噗哧一笑,像是觉得他这个故弄玄虚很有意思。 “你都还没成功谋到我的财,应该不至于这么急着害我的命吧?”瞟了凌初日又变得难看的脸色一眼,她放开勾着他臂弯的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放心,我会先在遗嘱上面说明凶手不是你。” 这算什么?欲盖弥彰?“不用了。”感谢她多余的好意。 口中的甜味虽然渐渐淡了,但心里的愉悦和暖意仍然回绕不去,夏予兰重新伸手揪住他的袖子,深深的吁了一口气。 “我刚刚才觉得跟你结婚或许是件不错的事,而且就算当不成你心目中的好太太,至少也可以当个好室友,希望你暂时手下留情,再让我多活一点时间……” 才吃完东西又开始有力气胡说八道了是吧?凌初日懒得理会她自编自导的小剧场,只是冷冷的斥道:“闭嘴!” 捧着糖果盒站在数公尺外的助理,看着这对新人低声细语,心里是既惊讶、又感动。 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一向不苟言笑的老板,如今却是铁汉柔情的喂着新娘吃糖,而女方也笑容满面的回应,两人之间虽然不到蜜里调油的肉麻程度,却也有一种淡淡的亲昵与温馨,让小助理看得不禁傻笑起来。 有了婚姻与爱情的滋润之后,老板的脾气或许也会变好吧?那他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因此而比较好过,不会随时被老板那双慑人的目光给瞪得头皮发麻…… 这位不知道新婚夫妻“甜言蜜语”内容所以显得很幸福的助理,一脸崇拜、祝贺的看着这对携手踏入会场的新人,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未来变得光明多了…… 这场象征两大企业结合的贵气婚礼,虽然权贵众多、名流云集,但是整体而言,反而比隔壁一般民众的婚宴来得低调、朴素,又乏味一些。 像是摆在会场门口的婚纱照相本和谢卡,凌初日和夏予兰没有,因为他们不想拍;开席之前供宾客取笑……不,更有参与感的成长、交往影片,他们也没有,因为他们才认识短短的一个月,连见面都是在凌初日的公司里讨论事情,根本没有私下约会过。 最尴尬的是,婚宴进行到一半时,不知情的司仪曾用开玩笑的语气起哄,要这对新人当众亲吻,让宾客们见证他们之间的甜蜜。 结果新娘子不仅没有脸红、娇羞,只是呆呆的傻笑、装死;新郎则是冷冷的瞪了那个不识相的司仪一眼,差点把他手中的麦克风给吓得掉到地上,只能假装若无其事,硬生生的把话题给转开。 第七章 事后则听说有人见到饭店经理和司仪一起站在凌初日面前鞠躬道歉…… 更别说在婚宴的短短两、三个小时里,凌初日有多少次丢下新娘子,迳自走到一旁去和其他人说话、处理事情;而看似被冷落的夏予兰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连他坐回她身边时,也没问他去了哪里、跟谁说话、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她这副安然自若的模样被一些长辈称赞为娴静大方,但明白她个性的人都知道,夏予兰只是又困又饿又无聊,所以才会显出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 果不其然,等到婚礼结束,一切整理妥当,准备回凌初日的家时,她一坐进车里,原本挂着的放空微笑便直接化为一个大大的呵欠,垂着头就打起瞌睡,让负责开车的助理看得目瞪口呆。 而毫无心理准备就成为已婚妇女的夏予兰,原以为婚后的生活跟之前不会有什么两样,只不过是多了个室友,但是实际相处之后才发现其实还是有些不同。 想起那个“室友”,分占了书房一个角落的她微微转过头,望向那个正在专心看文件的男人,那副聚精会神的认真模样让夏予兰看得心思有些荡漾,目光也不自觉的在他身上驻留得久了一些。 在婚礼之后,两人的关系虽然随即转变,但是彼此之间的气氛却依然显得疏远而冷淡,确实就如同她所希望的“室友”一般——只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 一开始她还有点紧张,深怕凌初日会突然兽性大发,如同两人初次见面那样扑过来,结果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别说是扑到她身上,婚后这半个多月里,他连看都很少多看她几眼,除了在餐桌上吃饭时还会跟她聊个两句,其他时间不是在看新闻;就是待在书房继续做他未完成的工作。 这样的他,让原本神经就很大条的夏予兰不禁放松戒心;在渐渐习惯了跟他生活在一起之后,注视着他的时间也不知不觉的多了起来。 至于凌初日,也不晓得有没有发现她的打量,照样将注意力放在自己面前的工作上,直到一只白皙的手掌伸进他的视线,让他微微皱起眉,抬眼看向那个站在桌子后方,朝他伸长了手臂的女人,完全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有什么事?” “我要去度蜜月,给我钱。” 她说得理直气壮,他却听得莫名其妙。“度蜜月?现在?” “对。” “我不记得有这件事。”如果要度蜜月的话,他难道不算“当事人”之一吗?她不是该先跟他商量一下吗? 其实他会不知道是很正常的,因为她也是临时起意,夏予兰耸耸肩,“那……要一起去吗?” 盯着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加上她那不怎么真心的随口邀请更是让凌初日感到不悦,但是转念一想,她想去哪里是她的自由,两人原本就说好井水不犯河水,她想去哪里、做什么,其实他都没干涉的理由。 只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他仍然稍微感到有点不是滋味,却也没心思去分辨自己究竟是不喜欢事情脱出他掌控的范围,或是希望她能多将她的计划说给他听。 见他沉默着,迟迟没有应声,夏予兰抿了抿嘴,搞不懂他是在挣扎些什么,干脆绕过桌子,伸手将他那本厚得似乎她一辈子都看不完的文件摆到桌上,随即抓起凌初日终于空出来的手,朝他咧开一个调侃的笑容。 “一起去吧!顶多花你半个小时,就当作是饭后散步。”夏予兰轻松的拖着他往外走,“别忘了带钱包,我身上没零钱。” 虽然看起来是她在强迫凌初日就范,但她心知肚明若非他暗自默许,她这个娇生惯养、缺乏锻炼的女人,说是手无缚鸡之力还嫌抬举,有时连夹只鸡腿都会手滑,哪里拉得动他这个大男人? 思及此,夏予兰唇边的笑意不知不觉加深,心也莫名的雀跃起来。 而因为一时犹豫就半推半就的跟她一起出了门的凌初日,也没多问什么,只是一声不吭的走在她身后大约半步的距离,垂眼看着她自然而然牵住他的手,这让他平时总是沉冷锐利的目光,此时却显露出一股带着疑惑的温和。 对于她突如其来又不知所以然的行动,他原本下意识的就想开口拒绝,只是没想到自己稍微思考得久了一点,主控权又再度回到她的手上,他又再次被这女人带着团团转。 而且在见到夏予兰那愉快的笑脸,以及毫不退却犹豫的将她柔软又温暖的手掌握住他的时候,凌初日的心里竟然有些震动,一时之间竟无法将她推离身边。 结果就是像现在这样,他只能跟在她身后,等着看她到底在故弄什么玄虚。 反正他确实也很好奇她口中所说的“蜜月”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他带钱包出门,是因为她身上没零钱吗?她带着他这个丈夫出门“度蜜月”,只是为了要他付帐吗? 前方的夏予兰一直愉快的迳自往前走,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察觉到身后那人的沉默,她回过头,恰好看见凌初日的目光正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以为他不怎么喜欢她的亲近,赶紧将手放开。 “抱歉,我忘记了。” 是谁要她放手了?手中突来的空虚感让凌初日直觉的皱了皱眉头,随即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开口转移话题,“你要去哪里?” “把你卖掉。”她则是很不正经的笑答。 他也很不捧场的冷哼一声,“卖得掉吗?”也不看看他的身价,标签上头的零搞不好多得写不下呢! 谁买得起? “你也知道自己的卖相不好,那就别老是板着一张臭脸啊!”夏予兰也不知是迟钝,或是故意,误解了他的意思后又很不怕死的吐槽回去,然后还不顾凌初日气结的模样,熟门熟路的转进一条巷子,踏进一家简陋的甜品店面。 “婆婆,我又来罗!”她示意凌初日找个位子坐下,自己则挨到柜台边,亲热的唤着正在里头整理餐具的老妇人。 他默默打量着这间简单却打理得整洁的狭小店铺,墙上张贴着手写的价目表,虽然价位便宜,但是在晚上八点多这种人潮未退的夏夜时分,店里却意外的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不明白为何她要带自己来这里,凌初日随即又将视线转向走回他面前坐下的夏予兰,等着她开口解释。 察觉到他目光中的疑问,夏予兰想了想,笑着说道:“这里的豆花很好吃,我本来是打算帮你买回去的,但是出来走走也不错嘛!” “我不喜欢吃甜食。”凌初日马上唱反调。 “我知道,所以我帮你点了柠檬爱玉。”她则再度画错重点。 “你——” 还来不及抗议,她又再度起身撇下他,迎向端出碗来的老婆婆,主动伸手接过。 老妇人好奇的看向凌初日,笑咪咪的问道:“小兰,你带朋友来啊?” “他不是我朋友。”夏予兰直觉的否认,随即发现自己好像回得太快,下意识瞥了他一眼,看见凌初日又打起结的眉头时,笑得有些尴尬,“他是……我先生。” 这是她第一次对外人介绍自己的丈夫,感觉有点别扭,因此即使感受到他注视着自己的灼热目光,夏予兰还是故作无事的别开头,打算装死带过。 “哦!你先生长得很帅喔!你们很登对。”老妇人又笑呵呵的跟她聊了几句后,伸手指了指通往屋内的另一扇门,“我去看梅梅的功课写得怎么样,你们慢慢吃。” 小小的店里又恢复一片宁静,只有电扇嗡嗡的细微响着。 夏予兰坐回凌初日对面,迎向他审视的目光,随即又低下头,一声不吭的拿起汤匙开始吃她的红豆豆花。 “我不晓得现在有这么崭新的度蜜月方法,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吗?” 冷飕飕的询问飘过她的耳际,配着口中冰凉的豆花,让她体会到沉默自然凉的新境界。 “蜜月不就是新婚夫妻一起去某个地方放松游玩,享受愉快和甜蜜的气氛吗?无论是去夏威夷、去峇里岛、去巴黎、去日本,重要的是跟身边的那个人在一起,心中的小花就会开成一大片。 “那我们来这里吃甜点其实也是一样的啊!晚餐之后出门散个步,连续吃上一个月豆花的话也称得上是‘蜜月’……” 夏予兰滔滔不绝的歪理在见到凌初日依然冷静的凝视之后,原本就不大的声量也渐渐微弱,最后干脆住了嘴,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比较喜欢一般那种蜜月旅行的话,我也是可以配合啦!” “不需要。”凌初日没多作考虑,直接拒绝了她看起来就很勉强的配合。 别跟他说什么一般不一般的,他根本就没想过蜜月这回事。“你常来这里?” 瞧她们聊天时的熟悉模样,那位老太太甚至放心的将店面放给她照顾,对他来说,若不是有了一定程度的熟识和信任的话,休想要他将工作交到摸不清底细的家伙手上。 “就前几天出门买菜时,在回家的路上乱逛时发现的。”她一边说,一边将汤匙伸进他的碗里舀了一口柠檬爱玉,完全无视他发现她们相识不深时的震惊神情。 “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嘛!就一边吃,一边跟阿婆聊天,这才知道她女儿离了婚又不肯拿赡养费,为了生活就把小孩托在她这边,自己去找工作;但是薪水不多,没办法给她们太多生活费,阿婆只好跟朋友租了店面卖这些甜汤,可是生意一直不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明很好吃啊!为什么没有客人呢?我们一天吃个四碗,也不晓得有没有帮上一点忙……” 凌初日没开口,只是听着她叨叨絮絮的琐碎闲聊,看着她平常总是满不在乎的神色,却因为他人的困难而跟着蒙上浅淡却明显的不解与忧虑,让他发觉这个看来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的妻子,其实有一部分的心地很软,很容易为了别人的困境而皱眉烦恼,但对自己的处境却像是怎样都没关系似的。 他甚至可以猜想得到,当初她大哥对她提起这件婚事时,大概也是纠结着一张苦瓜脸,再加上夏予兰对婚姻抱持的想法,自然是乐得“舍己为人”,大方的奉献出自己的人生。 一直以来,凌初日都只觉得这个妻子莫名其妙,完全不积极去了解她的想法,而现在不经意的察觉了她和自己印象中不同的部分,即使只是一点点,却也让他的心里荡起了涟漪,悄悄泛出一股陌生的温柔,缓慢而确实的消解着他对她筑起的疏离。 “所以你带我来,是为了帮她们吗?”还用度蜜月的名义来欺骗他的感情! 夏予兰哈哈一笑,脸上满是诡计被拆穿的淘气笑意,“没错,我是带你来劫富济贫的!” 听着她清脆的嗓音说出怪异的话语,凌初日闻言一愣,原本松开的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什么?” 和她在一起,他似乎总是很难立即抓到她想表达的是什么,这种情况有时会让他既无奈、又烦躁,有时却会像现在一样,虽然莫名其妙却又带着一丝好奇。 第八章 “有钱人,快把钱包拿出来,给我一百块!”夏予兰敲了敲桌子,努力想要装出凶恶的模样来吓唬他,自己却又隐忍不住笑意,让那句恐吓听来反而像是在撒娇,滑稽得让一向不苟言笑的凌初日也不禁勾起唇角。 “劫富济贫……亏你想得出来!”他又无奈、又好笑的摇摇头,终于低下头去舀那碗已经被夏予兰偷袭了小半碗的柠檬爱玉,品尝那酸甜冰凉的滋味。 只是当凌初日再抬起头,那个原本不停笑场的女人,现在却敛起笑意,托着下巴,一脸认真的盯着他,看得他心里一跳,原本放松的神情又再度紧绷了起来。 “你这样不行!”他还来不及开口发问,夏予兰已经先声夺人的出口指责,再度把凌初日搞得一头雾水。 “什么……” “像你刚刚那样对着女生笑,是很危险的行为,尤其要是你不希望对方喜欢你的话,最好不要这么做,不然……”她倾身向前,压低了音量,一本正经却又神秘兮兮的用那种仿佛恐怖片里的语调,轻声道:“贞操恐怕不保。” 夏予兰的话让凌初日心里起了小小的骚动,像是被一根羽毛若有似无的画过,泛起了又轻又浅的奇妙触感。 他敛起笑,先是不发一语的看着她,然后才若有所思的问道:“包括你?” “是啊!我简直就被你迷得团团转,差点就为此不顾我们之间的约定,扑进你怀里对你大声告白了。”她的双臂在桌上交叉搁着,原本还显得正经的神情顿时又笑得眼睛微眯,让人看不出她是认真,或是玩笑。 听她这些仿佛当真,却又显得敷衍的言词,一股极淡的,有点近似于失落的奇妙感觉悄悄袭上,凌初日不明白自己是在期待什么,既然他不打算跟这个妻子有感情上的牵扯,为何又会希望她对自己有好感? 难道这就是男人的虚荣心? 不想再对自己的心情多作研究,凌初日掏出皮夹,将一张百元钞票像贴符似的轻轻拍到她的额头,“去济贫吧!” 夏予兰笑嘻嘻的拿起钞票,起身走向后头的小棒间,熟稔得一点也不像刚认识没多久的客人,“婆婆,我们要回去罗!我还要外带!” 凌初日站在店门外等待,同时沉默的看着她一边和老妇人说笑,一边逗弄着黏在外婆身边的害羞小女孩,心里五味杂陈,完全没想到只不过是出门散个步、吃碗点心,也能让自己的心灵受到这么大的烦扰,甚至对这个随便娶来的妻子也有了不同的看法与心思,就连一开始对这桩婚姻立下的原则也开始受到动摇。 短短的一场“劫富济贫”,凌初日竟感觉自己亏很大。 更糟糕的是,在工作上精明利落的他,竟然无法下定决心将显然已经开始脱轨的情况给纠正回来,甚至一度起了想要看事情最后会自己发展成什么样子的荒谬念头,这对习惯了掌控内容、把握进度,凡事按部就班的他,根本是没有发生过的事。 对于自己这种意料之外的转变,凌初日百思却是不解,只能勉强说是自己可能被夏予兰的疯狂和随性给传染了。 虽然有点不习惯,但是……他并不讨厌。 虽然心灵受到异样的冲击,但是凌初日并未因此而多花心思在这个部分上头。 凌初日在爷爷宣布退休,自己继任为总裁后益发忙碌,同时还得接手处理夏家的事业,让他不得不在下班后,继续将许多工作带回家处理。 而一向以工作为重的他,总是认为感情的事可以暂缓,他目前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去为这种暧昧不明,搞不好也只是一时迷乱的错觉而耗时伤神。 但他对夏予兰的态度多少有了一点不同——以往对于她那些异想天开的想法或询问,凌初日总是冷淡以对;但是现在,他不仅听她说话的耐心渐渐多了起来,有时还会跟她抬杠上一两句。 对于他的这种转变,夏予兰的体会自然特别深刻。 她原本就是擅长自得其乐的类型,但是就算再怎么习惯独处,身边要是有个愿意听自己说话的人,那种感觉又完全不同,因此在察觉凌初日的善意后,她的心情也明显变得愉快,做饭时会特地做他喜欢的菜色,像是一种小小的讨好。 不仅心灵接近了,他们也开始习惯彼此之间的肢体碰触。 两人通常在吃完晚餐后,先出门去“劫富济贫”一番,回家之后就很有默契的一起走进书房,各自为自己的工作忙碌,谁也不觉得被冷落。 反而在这段时间里的偶尔闲聊,无意中让双方对彼此更加熟悉亲近,连气氛也变得温和许多。 “我后天要去日本出差。” 在散步回家的路上,总裁大人朝着身后那个连走路都不认真,没一会儿就蹲在路边研究行道树下小野花的女人说道:“不确定事情会拖多久,但我会尽可能缩短行程。” “是喔……” 接收到报备的总裁夫人先是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没多久后像是刚消化完他的讯息,停下拨弄花瓣的动作,抬头看向他,脸上有着明显的欣羡,“好好喔!我也想去……” “我是去工作,不是去玩。”他才不会承认刚才看到她的双眼发亮,满脸期盼的神情时,心里也开始动摇,差点脱口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他可是以严肃认真闻名的凌初日,怎么能够带家眷一起出差! “我知道啦!”懒懒的应声,遭到拒绝的夏予兰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失望的样子。 虽然想去,但她也知道他是个一板一眼的家伙,绝对不能容忍公私不分,更何况她最近的工作进度也排得很紧,这个时候出国只会被误会是潜逃出境吧…… “你还要蹲多久?快点回家了。”天生没情趣的凌初日搞不懂一朵花怎能让她看这么久,又记挂着那些尚未处理完的成堆工作,忍不住走回她身边开口催促。 夏予兰闻言,并没有立即起身,只是转过头看向他,然后一言不发的向他伸出手。 凌初日也不知她有什么用意,直觉的握住那只柔软的手掌,然后就见她以另一只手撑着膝盖,借力使力的慢慢站起来,那模样简直像个小老太婆,连脸上都微微失了血色。 见她这副模样,他的心里一紧,还以为她有哪里不舒服,手上抓握的力道也不自觉的加重了一些,深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会扑倒在地上,“你怎么回事?肚子痛?” “我贫血,一下子就好了……”夏予兰闭起眼,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一会儿之后再睁开眼,正好看见凌初日脸上的担忧神情,而那只紧握着她的大手也无声的传递着他的关心,让她心中莫名涌出一阵阵又甜又暖的泡泡,嘴上也不禁扬起甜美的笑意。 “我没事,你干嘛这么紧张?”她摇了摇两人牵着的手,以为他又会摆出一张臭脸,然后立刻松手,没想到凌初日确实板起脸、抿紧唇,却依然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同时转过身,一声不吭的迈开脚步,拉着她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夏予兰有点惊讶,心里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也没追问,只是乖乖的被他拖着往前走。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听到他吐了一口气,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有些紧绷,“我小妹身体不好,现在虽然健康了一点,以前却是三天两头就生病受伤,让人一看到她不舒服就紧张。” 所以他是联想到妹妹生病的模样,所以对她方才不适的情况有了超出平常的反应吗? 她早就听闻凌初日对两个妹妹的宝贝与爱护,婚后也亲眼证实传言确实不假,现在又见到他这副难得紧张的模样,夏予兰不禁羡慕的叹道:“你对妹妹们真好,要是我哥的话,才不会管我呢!以前有一次我不小心扭到脚,求我哥载我去看医生,他还故意假装没听到,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嗯。”见她又是有说有笑,凌初日随口应了一声,心中那块异常沉重的大石也放了下来,同时暗骂自己的反应也未免太过。 “有你这种哥哥还真是不错,我也想当你的妹妹。”撒娇似的晃了晃他的手,她仰头看着他的侧脸,半开玩笑的说道。 结果凌初日一听,才刚略微松解开的眉头又马上蹙了起来,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我不要!” 虽然知道她这么说只是玩笑话,但是乍听之下还是荒谬得让他一整个不爽起来。 他毫不留情的反对让夏予兰愣了一下,原本还笑咪咪的神情也垮了下来,“干嘛这么不给面子……” “你才给我搞清楚,你是我老婆,不是我妹!讲这种让人联想到乱伦的话是什么意思?”凌初日停下脚步回头瞪她,口气很差、脸色很臭,但牵着她的手还是牢牢抓着不放。 “还是说……你对跟我当夫妻有什么不满?”没察觉自己的气生得没头没脑,他只是满脸不悦的逼问着。 虽然他疼爱妹妹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事实,但他对妻子也没差到让她想“转职”吧? 就算一开始两人关系冷淡,不过最近也算处得不错,为何这个女土匪依然认为当他这个金主的妹妹比较好? 更何况他从头到尾都没把她当成妹妹看待,他的妹妹哪有这么……胡闹到让他心烦意乱! 夏予兰听了他这冷飕飕的质问先是一呆,会意过来后双颊则是迅速漫上一层浓重的红晕,被凉爽的夜风一吹,不仅没有稍褪,反而更觉得脸上一片热烫,像是有把火由内而外的烧着,煨得她心头发暖,却又灼得她心慌意乱。 两人无言对视了一会儿,凌初日率先撇开头,拉着她就往前走,同时不耐烦似的嘀咕,“别再这样傻笑了,很呆。” 被他一说才发现自己勾着唇角的夏予兰,眼尖的瞥见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像是在懊恼着自己不小心脱口而出的失言,她心里顿时像是开了花一般的大乐起来,哈哈笑着捱近他身边,完全不把他沉得发黑的愠色放在心上。 “我没有什么不满啊!”她的心里开心,挂在脸上的笑也像是沾了蜜般,连说出来的话都不自觉的泛甜。 夏予兰自己也不怎么明白为什么会因为他的几句话而高兴成这个样子,再加上脑门发热,没办法想太多,只能一股劲儿的冲着他笑。 “嗯。”不知是对自己生闷气,或是想要挽回一点形象,凌初日依旧板着脸,冷冷的应了一声。“不过我对你的不满可多了!” 闻言她不但不紧张,反而笑得更大声,“我就知道你一定常在心里偷骂我!别怕,以后就大胆敞开你的心胸,直接说出你对我的感觉和要求吧!我会尽力完成的。” 他也不跟她客气,马上开口。“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议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像是想把家里布置成丛林之类的。 “嗯……你还有其他比较简单的要求,可以先让我做业绩的吗?”她的诚意马上打折了。 凌初日没有回话,只是冷嗤一声,像是懒得理会身旁那个仿佛猴子一般攀在自己臂上的女人。 第九章 他们就这么边走边聊,偶尔间杂着笑声,看起来就像一对普通的年轻夫妇,谁也猜不到这样一对看起来很自然,跟别人没什么不同的小夫妻,是以现实利益为考虑而结成的协议夫妻。 连那两位当事人,似乎也渐渐遗忘了这件事…… “请帮我转蛋。” 凌初日出差当天,夏予兰帮丈夫将行李拉到门口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捧在掌中移到他面前。 “啊?”什么蛋? 正穿上西装外套准备出门的凌初日一时没听清楚,下意识的发出疑惑的声响。 “你知道转蛋机吗?”见他皱眉点头,她继续一脸谄媚的请求,“如果你有看到这个系列的转蛋机,就当作土产,帮我转几个带回来吧!” 凌初日瞟了她和她手中的玩意儿一眼,不为所动,“你自己去转不就好了?台湾也有这种东西吧!” “这个系列太冷门了,我跑遍各家玩具店都没看到。”这就是小众市场的凄凉,“而且转蛋的乐趣就在于投币后转下来的那一刻,你可以体会一下那种感觉,很有趣的!来,我帮你挂在钥匙圈上,这样你到时候就可以拿出来对照……” 抢过被她拿走的钥匙串,凌初日二话不说的将那个小吊饰拆下来,塞回她手里,“我是去工作的!”然后接起刚好响起的电话,又瞪了她一眼后才转身走开去谈公事。 见他动怒,夏予兰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垂头丧气的走到一边,和手中那个被嫌弃的小可怜哀怨对望。 待凌初日结束通话,回过头看向妻子那仿佛被阴影笼罩的可怜模样,那无精打采的身影又差点让他心软,几乎就要松口答应接下她的寻宝任务。 可察觉到自己动摇的心思,凌初日不禁微微皱起眉,眼底闪过一丝困扰。 不知是不是他想太多,向来以铁石心肠着称的他,最近好像拿这女人愈来愈没辙,不仅对她的异想天开和随性态度益发包容,甚至有时还会随着她那些突如其来的话题一起天马行空,而且还意外的觉得其中有些想法满有趣的…… 一向对自己的感情世界采取冷处理的凌初日,习惯性的不去深思其中究竟有什么深奥的原因,只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被她随意牵着鼻子走,免得老是被她的情绪摆弄,连带影响到他在众人面前惯有的冷静形象。 成大事就要由细节做起,首先就是拒绝她这个荒谬的转蛋计划! “我要走了,有事的话打电话给我。”看着她慢吞吞的起身送行,才刚下定决心要恢复大男人姿态的凌初日,嘴里又忍不住继续叮咛,“你自己在家时小心点,不要又像上次那样忘了自己在烧开水,就跑去做别的事……” 他的关心让原本还苦着脸的夏予兰忍不住笑了,“知道了,你不要这么紧张,好像保母。” 保母?! 被她这么一说,凌初日马上闭了嘴,狠狠的瞪她一眼,语气也在瞬间冷了好几度。 他再次强调。“我要走了。” “拜拜!”她笑咪咪的挥手道别,感觉相当愉快,一副像是暂时从婚姻的牢笼里假释了似的,那开心的笑容让他看得相当不是滋味。 凌初日穿上鞋,拉起旅行箱,打开大门就要跨出去的那一刹那,忍不住又回过头,伸手飞快的揉了揉她的发。 “要乖。”扔下短短一句说不上温柔,但有种难言的亲昵话语,随即转身踏着大步离开,将自己的身影掩在关上的门板之后。 他这副仿佛出征前的帅气姿态是要演给谁看?夏予兰好气又好笑的伸手整理被他弄乱的头发,心里不知已是第几次为他貌似不经意的言行举止而泛起一股甜意。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三兄妹总是各自行动,虽然住在一起,一整天没见到人也不是奇怪的事,幸好她一向擅于自得其乐,就算昼伏夜出、独来独往,也过得自在愉快。 反倒是婚后,即使凌初日早出晚归,但两人每天仍是会在晚上固定相处好几个钟头,反而让她有种身边一直都有人陪着的感觉。 喜欢一个人待着的夏予兰有时还会因此很没良心的偷偷希望这个已经算是很不爱说话的丈夫能出门个几天,放她一个人轻松逍遥。 现在梦想成真,大老板出差去,她可以重温单身的独处滋味了!哦耶—— 好像,有点无聊…… 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夏予兰望着萤幕上那个画到一半的飘逸美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啊,你帮我看一下有哪里奇怪……”习惯性的探过头要叫凌初日给点意见,但在看到那个空荡荡的座位时,才第二十一次想起他出差,不在家。 懊恼的搁下绘图笔,她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放空的望着他的位子,心里有点寂寞。 她以前也是这样过的啊!为什么那个时候觉得每天都有好多事情可以做、好多东西可以玩,日子过得既悠闲、又充实;现在同样有自己的时间、做自己的事,却因为少了一个在她身边跟她说话、和她聊天,且没讲两句就会吐槽、纠正,甚至懒得理她的人,反而让她对这难得的自由日子感到无趣起来? 而且老虎出门去,放任猴子在家当大王,他那只老虎在出门前虽然叨叨念念的叮咛了一大堆,出门后倒是连通电话都没打过,毫不在意她这只猴子会不会因为粗心而烧了他家,或是收拾现金存折、黄金珠宝之类的贵重物品,之后就人去楼空…… 更别说是关心她的死活了!呆望着他空荡荡的位子,夏予兰心里冒出了一点怨气。 虽然她也想过要打个电话给他,但是回忆起他在出门前拼命强调他是去工作的,让她抓不准该什么时候打给他才好——白天也许在忙,傍晚说不定在应酬,晚上搞不好在上酒家…… 为了避免打扰到他,或是自己没事打电话的行为会让他不悦,再加上她也立志要当个无为而治的妻子,夏予兰终究还是没有主动跟他联络。 反正他应该也不在乎这种小事吧? 或许是已经习惯他待在自己的身边,凌初日出差后,她的脑中反而更频繁的想起他,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芝麻小事,关于这个丈夫的好奇和疑问也莫名的多了起来。 如果当初她没答应嫁给他,那他会跟谁结婚呢? 她见过他对属下的严峻态度,每个下属在面对他的疾言厉色时总是唯唯诺诺的;相较之下,他对她虽然说不上温柔,却宽容得足以让她觉得他面恶心善。 这一切,是因为他想尽到好丈夫的义务吗? 他将“丈夫”这个角色扮演得这么尽责,是不是就跟他做事一样,只是习惯将事情做到最完美? 就算对象不是她的话,应该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夏予兰莫名的有点低落,但是一向不爱想太多的她也懒得继续钻牛角尖,撑起身子将画到一半的工作存档,关上萤幕后,决定提早收工,多看一点闲书来补充能量。 蹲在一箱还没整理好的书箱前,里头都是朋友送给她,却因为这阵子忙而还没看的书,正好拿来打发时间。 “《总裁不可爱》?嗯,我家的也不怎么可爱。”挑起来,和女主角一起同病相怜。“《交易的婚姻》……看起来怎么好像跟我有点像?”也拿来参考参考。 就这样挑拣了三、四本,夏予兰抱着书回到卧室,兴高采烈的打开冷气,将枕头叠好,布置得舒舒服服后,愉快的靠在床上享受起独守空闺的夏日午后。 在外辛苦工作数日,终于风尘仆仆赶回家的凌初日,一打开房门,见到的就是她这副既可恨、又可爱,看小说看到睡着的过太爽模样。 是有没有睡得这么死?连他开门、进房间的声音都没听见,还睡得嘴巴微张,一副香甜得不得了的样子,让他很不平衡的一度想要把她给推醒。 但瞪了她好一会儿之后,凌初日只是轻轻的拂去落在她颊边的发丝,随即放柔了脚步和动作,轻手轻脚的放好行李、挂好外套,然后倒在她身边的空位,稍微纡解这几日的疲劳。 这女人,连他的枕头都一起抢走了,真是将高枕无忧建立在他的不便之上!摆明了他不回来也无所谓就是了。 休息了一会儿,精神稍微恢复之后,凌初日转过头,默默的盯着她的睡脸,心里不知为何感到轻松了一些,但其中又混杂着一丝令他紧绷的细微骚动。 这一趟出门,或许是平常被她吵闹惯了,偶尔会觉得身边好安静,忍不住会像平常一样,转头去看看一旁那个人是不是又落了单,是不是又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住视线,结果只看到那个老是被他盯得心惊胆跳的助理,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 不仅如此,他还会在空闲时莫名想起她那些恍惚走神、调皮好奇、随性懒散……各种毫不矫饰的神情,然后开始猜想她这个时间可能在做什么? 她居然连一通电话都没打给他,是觉得没发生事情所以不用打,还是将生活安排得十分充实,让她忙得乐不思“夫”? 一向习惯了别人向自己汇报情况的凌初日有好几次都想打电话看她是否还活得好好的,但是摆惯老板架子的他又觉得有点别扭,最后仍是不了了之。 一直等到事情处理完毕,他不顾属下惊讶的目光,将剩下的细节交给旁人处理,自己则拖起行李直接回国,只为了确认这个他一出门就对他不闻不问的女人是否还待在家里,有没有因为她的一时兴起或是我行我素而跑到他不知道的地方去。 结果他胡思乱想着赶回来,看到的却是这女人正舒服的睡着午觉!让他的担心显得益发可笑。 凌初日莫名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对自己的失态默默恼火,原本很想迁怒的将夏予兰给推醒,但是盯着她无辜的睡脸,那口气又梗在胸口发不出来,最终化为无声叹息,只是静静的盯着她看。 那仿佛雪捏出来似的白皙脸庞泛着淡淡的红润色泽,微鬈的睫毛覆着那双平时总是因为不晓得在想什么而显得晶亮的双眼,让她看起来意外的柔顺乖巧,就像个小女孩似的。 她纤细的指间还夹着一本书,显然是看到一半就睡着了,他轻轻的替她抽开,正要放到一边时,却被上头的文字吸引了注意力。 “《总裁不可爱》?”凌初日喃喃念出这个刺眼的书名,皱眉看着那本封面画着清纯美少女的书籍,忍不住随手翻开,想知道她到底都是看些什么,脑袋里才会有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总裁,你别这样……”她的双手抵在他壮硕的胸前,柔弱得无法抵抗他的进犯。 “这里是我的办公室,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敢闯进来救你,乖乖听话吧!”她的推拒反而让他的欲火更盛,将她压倒在休息室的大床上,邪佞的手指就往她的裙下探去…… 呃? 这段内容让凌初日的脑中瞬间空白了两秒,随即又迅速翻到其他页。 “哼!他会跟你在一起也只不过是一时新鲜,贪图你的肉体,你还以为他对你有真爱?”李娜娜嗤哼一声,满脸的嘲笑与不屑,“像他那种男人,身边有几个情妇也是很正常的,你凭什么要他只对你一个人专一?” 第十章 他默默合上书,心里有点困惑,但也多了些了然。 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在他办公室里找莫名其妙的“休息室”。 这就是为什么她会问他有没有其他可供身心交流的女伴…… 他复杂的盯着手中的书,不禁猜想当初她究竟是把这些内容当真才那样问,还是故意捉弄他? 她不时冒出的怪异想法虽然让他难以招架,但却不是个是非不分的傻瓜,凌初日觉得捉弄的成分比较大。 “你回来了。”仍带着睡意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转过头正好和夏予兰那双朦胧的双眼与明显带着惊喜的恍惚微笑相对。 她眨眨眼,视线从那张熟悉的脸转到他手中的书,然后笑得更开,“你看了吗?怎样?男主角跟你一样很不可爱喔!” 跟他一样不可爱? 看着她甜蜜的笑脸竟敢说出那句该死的话,凌初日刚修复不久的脑神经又啪的一声断裂,他冷笑一声,将书本往旁边一搁,阴寒的神情在瞬间变得危险。 “那我也应该做点跟他一样的事才对。”随即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另一只努力变得邪佞的手则往她穿着热裤的大腿摸去。 夏予兰吓了一跳,赶紧抓住他意图不轨的大手,又惊又羞的阻止他的动作。 凌初日恶劣的嘲讽,“怎么?不是应该要喊不要吗?”这样他才能接下一句啊! 呆愣的看着他故作恐吓却带着些微复杂的神情,那双直勾勾盯着她的眼中则闪动着隐约而陌生的火焰,夏予兰突然觉得正被他的手掌触碰的肌肤似乎开始发烫,仿佛是他眼底那簇火苗经由两人之间的接触,正迅速延烧进她的体内。 有某种她不很明白的情绪迅速渗入心里,漫过种种心思与理智,什么夫妻义务、协定婚约,这些前提和约定在夏予兰心里开始变得模糊,只知道这个老爱对她摆臭脸的男人回来了,就在她面前、她身边,让她觉得……很高兴。 脸上的红润晕得更深,她一时冲动的抬起头,往他的嘴上亲了下去,随即又飞快退开。“别这样瞪我,我是看你帅才亲你,要高兴一点。” 怎么?变成她反过来调戏他吗? 凌初日不知该笑,还是该怒,最后则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当机立断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况且他这人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也至少要报两倍,自然不会像她这么蜻蜓点水的就草草了事,硬是将她吻得娇喘吁吁,浑身虚软才罢休,而且还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哼声,“我已经叫你喊‘不要’了。”谁教她还自己送上门来? 双颊潮红的夏予兰先是反应迟钝的一愣,然后忍不住失笑,那甜美又带着点羞涩的模样仿佛刚成熟的桃子,让凌初日看得打从心里饿了起来,隐藏其中的兽性不停叫嚣着要将她给吞下肚里去。 “反正这里是你的地盘,叫了也没用,我省点力气吧!”刚才的亲吻并未吓着她,反而让夏予兰兴起了更多好奇、更想跟他亲近,甚至主动将双臂环上他的颈项,再度试探的吻了上去。 凌初日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在她面前总是处于失效状态,更何况这个将他撩拨得心猿意马的家伙不是别人,而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来拒绝这一切的发生。 于是,钢铁般的意志暂且收工,是时候轮到邪佞的手指上场了…… 过了好一阵子,夫妻之间的肉搏战终于暂时休兵,两人盖着同一条被子,偎在一起昏昏欲睡。 泛着微汗的肌肤裸露在冷气的凉风之下,夏予兰细细的打了个颤,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捱近凌初日身边。 头一次和别人裸裎相对,再想起两人之间所经历的限制级过程,她心里既害羞、又别扭,但是乏力的身躯和浓重的睡意又让她懒得起身逃走,干脆就闭起眼睛逃避现实,同时暗暗说服自己这没什么了不起,夫妻之间这么做是很正常的,他们之间就算没有感情至少还有名分,他不也亲口说了她是他老婆吗? 就算没有感情…… 唉…… 虽然夏予兰想以沉默淡化那一分尴尬以及突来的落寞,但是好几天没见到他,让她实在忍不住想跟他开口闲聊,就算只是随便说些无聊的小事也好。 “这次出差怎么样?”结果一时想不到要说什么好,她还真的问了个无聊的问题,同时开始手贱的戳起他结实的手臂。 趴在床上的凌初日闭着眼,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已经习惯在她面前放松的脸上微带慵倦,没有平时面对其他人时的凛厉。 听见她的发问,连眼睛都没睁开,等了好半晌才答道:“很忙。”短暂的回应与低沉的嗓音,从枕头里传出来时显得有些模糊。 虽然他显然不怎么想聊天,但夏予兰还是再接再厉的问:“有顺便去哪里逛逛吗?” “没有。” “那应该有去应酬吧?有没有陪酒小姐?是不是跟电视上看到的一样又温柔、又漂亮,又懂得说话?” “不知道。”她干嘛对这个这么有兴趣? “为什么?难道你们是去牛郎店……”她的胡乱臆测在接收到他微眯双眼所射出的冷冽警告后,识相的告一段落。 但是夏予兰安分不了多久,伸出小手拍拍他的背,还顺道摸了一把,“放心,如果要比肉体的话,你也不会输的。” 虽说平常看他把西装和衬衫穿得笔挺好看,就知道衣料之下的身材不会糟糕到哪里去,但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养眼,让她有种赚到的感觉。 “跟谁比?”她轻佻的夸赞反而引来凌初日充满危险的反问,瞪着她的目光就像刚磨过的刀一般锐利。 夏予兰不仅不觉得惊怕,反而被他的反应惹得哈哈大笑,伸手抓过自己摆在床头的猛男公仔,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的反应则是无聊的瞪她一眼,然后又迳自闭上眼睛休憩养神,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 他这副仿佛睡狮般的懒散模样让她看得忍不住心跳加速,一股带着温柔与亲昵的情绪将她的心揪得微紧,原本正在对他手臂又捏又戳的手指也不由自主的往上攀,轻轻抚着他眼下的阴影。 出差忙碌了好几天,工作结束后又拖着舟车劳顿的身子马上回来看她,还意外的做了“家事”…… 凌初日这不经意的重视与挂念让夏予兰心里生起一种被动摇的感觉,看着他的目光也不自觉的夹杂了一些温软的甜意。 “肚子饿了,我去洗澡,然后煮饭。”原本温柔的碰触又转为轻佻的拍打了两下他的脸颊,“把你养得白白胖胖,比较好卖。” 没察觉她心中辗转了数番的心思,凌初日对她的抚触和消遣也没表现出什么反应,动也不动的任她乱摸,只有随便嗯了一声当作听见。 重新意识起自己的一丝不挂,才刚褪去的羞涩红潮又悄悄爬回脸上,她赶紧趁着他闭目养神时撑起初识情欲而腰酸腿软的身子,抓着衣服溜进浴室。 当她洗浴完毕回到房间,原本以为会继续赖在床上的凌初日已经坐起身,身上随意披着之前脱下的白衬衫,精壮的胸膛在没有扣起扣子的前襟下大方展露,至于下半身则掩在薄被下,看不出是否已经穿上了衣物。 这副性感火辣的撩人姿态和他平常穿戴整齐的菁英模样大相迳庭,再加上那头微乱的短发,让原本就有点站不稳的夏予兰忍不住想起自己之前在激情时分是如何失控的将他的发蹂躏得乱七八糟…… 心灵与视觉的双重冲击让她一时间无法直视床上那个男人,只能转头扶住浴室的门框,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轻易被美色动摇,就算心灵动摇了,身体也要撑住,身体撑不住的话就…… 就……就偶尔屈服一下好了…… “你在干嘛?”凌初日瞥了那个不知在对着门框喃喃自语些什么的女人一眼,发现自己竟然已对她的特立独行见怪不怪,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过来。” 心灵和肉体显然都严重动摇的夏予兰磨蹭着走到凌初日面前,眼睛还没做好直视他的准备,就听到他淡淡的命令—— “手伸出来。” 听到这句小时候常从老师和父母口中说出的话,让她不禁怔了一下,“为什么?要打手心吗?”她做错了什么?她刚刚还称赞了他的肉体不是吗? “知道就好。”他冷冷的附和,却也没说为什么,只是继续催促,“快点!”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她还是委屈又不解的伸出手。 结果凌初日并未如他所说的施以“体罚”,而是在她的手中放下了一把零碎的小东西。 “土产,下不为例。”不知为何,明明是给礼物的温馨时刻,凌初日的脸却臭得足以媲美夜市里的超级臭豆腐。 夏予兰睁大眼看着捧在自己手中那一小堆物品,然后又抬起眼看向这个正审视着她反应的男人,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是他出门之前,一脸不爽、拒绝替她带回来的转蛋玩具! 凌初日虽然不明白这种小玩意儿到底是哪里取悦了她,但是见到她脸上明显洋溢着的惊喜与快乐,头一次体会到那种为了谁而去做些什么的满足感。 只不过当时他没想得这么高尚,而是在去便利商店的路上正巧看到这个丑得让他记忆深刻的转蛋机,想起临行前她那恳求和失望的神情,先是冷冷哼了一声,没多看一眼就迈步离开。 谁晓得过了一阵子,他不知是鬼打墙,还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又不可思议的绕回这台邪门的机器前头,紧皱着眉头盯着它看,最后则一脸壮烈的掏出身上的零钱,蹲下身投进投币口。 原本凌初日只打算转个两只就交差了事,但是当他见到机器上的一系列介绍,骨子里的完美性格竟然莫名其妙发作,硬是转齐了一整个系列才罢手,连隐藏版都没放过。 他是怎么了? 他是怎么了啊? 不仅他在心里对自己这么呐喊质问,连回到饭店时,助理看到他手上那一大袋战利品,一双眼睛也是瞪得跟那些塑胶圆球一样大,是碍于他冰寒的眼神才赶紧别过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现在想起自己当时西装笔挺,蹲在便利商店门口疯狂“掏空”那台机器的拙样,凌初日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冒出一种恼怒感。 但是见到她的笑脸,他又只能咬着牙安慰自己,反正做都做了,翻旧帐也没什么用…… “谢谢你。”夏予兰笑靥如花,忍不住爬上床用力抱了他一下,心里又开心、又感动。“我好高兴,你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做这点小事就是全世界对她最好的人?她这句欢呼让他听得有点心酸,差点又伸手将她抱住,是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继续摆出冷淡神色,“客套话就免了。” “干嘛这样说?我是真的很高兴啊!”大刺刺的跨坐在他的腿上,夏予兰浑然不觉自己的姿势有多色情,“为了报答你,我晚上请你吃八宝冰,婆婆最近自己做了手工芋圆,超好吃的……” 第十一章 她当然知道要他这个正经八百的大老板去玩转蛋机,肯定不会是什么乐在其中的心情,尤其他工作忙碌、行程紧凑,却还是勉为其难的完成她这个小小的要求,那分心意比起手上这些小玩具更令她珍惜不已。 身前的柔软身躯传来沐浴饼后的淡淡香味,凌初日微微绷紧身子,硬下心肠将她在自己再度兽性大发之前推开,粗声粗气道:“想报答我的话就先去煮饭,我快饿死了!” “好。”笑眯眯的答应了一声,夏予兰开开心心的爬下床离开。 看着她如同小鸟一般轻快的身影,凌初日的眉眼先是不自觉放柔,但随即又渐渐凝重起来,转为沉思。 其实打从他蹲在转蛋机前,投下零钱的那一瞬间,他就有种异样的感觉——这个妻子、这个婚姻,和他当初所设想的情况愈来愈不同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结完婚,达成自己的联姻目的之后,就会迫不及待的跟夏予兰保持距离;结果却完全相反,他俩莫名的变成一次又一次的退让与亲近。 他们之间的相处或许还不算到相敬如宾的地步,但是这种凡事忍耐宽容,想见到她开心、快乐的讨好心思,以及分开时会挂念,见面时更想缩短距离的陌生渴望,要说只是单纯的室友情谊,摆明了是睁眼说瞎话。 这是不是所谓的男女感情?凌初日无法贸然确定,也很难说服自己。 他的确是因为夫妻的身份而对她另眼相待,但是说到喜欢,他又喜欢她什么? 打从第一次见面,她几乎每次都将他气得抓狂失控,不停的挑战他的权威、践踏他的尊严、无视他的警告,感觉就像脑袋里掉了几颗螺丝,散漫又脱线得让他难以忍受。 这样的家伙,凌初日觉得自己没失手捏死她已经称得上是宅心仁厚,结果现在还演变成对她疑似有男女之情,温吞软弱得连他自己都想唾弃自己,这么不可思议的事,他…… 是不是在什么时候脑袋被门夹过结果忘记了? 心里虽然不停的质问自己,但是想起她刚才的笑脸,他皱着的眉头又松了开来,然后难得的对自己做出退让。 算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晚饭后的散步时间。 夏予兰一手拖着凌初日,嘴里叽叽喳喳的报告着这几天的生活琐事,好一会儿之后才停下嘴巴,转头看向那个一出门就拿着手机盯住不放的家伙。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她微微皱眉,忍不住问道。 “有。”这么吵,他不想听都没办法。 “那我刚刚说什么?”抽考! 想考他?他平常训练出来的抓重点能力可不是假的。 “你说豆花店老婆婆的女儿被裁员了,所以回来帮忙。”将她那一长篇有的没的浓缩成短短两句后,却没听见她的附和,凌初日抽空飞快的瞟了她一眼,“不对吗?” “……对。”夏予兰承认得有点不情愿,“但是为什么这件事从你嘴里讲出来,感觉就特别残酷?” 讲得超级直接,让人有种这个社会很凄凉的感觉。 “事实就是如此,是你的废话太多了。”她该庆幸自己不是他的员工,不然要是用这种十句话里只有一句重点的方法来向他报告,他肯定把她电得吱吱叫! 这句吐槽戳得她无话可说,干脆假装没听到似的转回头,“反正你等下会见到她就是了。” 这句够有重点了吧!“还有,那是个像林黛玉似的柔弱美女,你别吓到人家。” 关他什么事?凌初日瞪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但是当他和她口中那个柔弱美女打了照面的同时,别说对方吓了一跳,连他自己心里都忍不住一惊,只是强自镇定下来,没将惊讶显露在脸上。 “你认识纪小姐?”察觉到手上传来的僵硬,以及抬头望向他时正好捕捉到的一抹意外,夏予兰不禁开口问道,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凌初日别过脸,避开妻子询问的目光,“很久以前见过几次。” 虽然觉得他的样子有点不自然,但她也没想太多,自以为贴心的笑道:“那你们聊一下,我先把答应要给梅梅的玩具拿给她。” 随即跟同样笑得有点尴尬的纪郁妍打了招呼,便熟门熟路的进了屋内。 夏予兰一离开,小小的店铺里又恢复一片死寂,和里头隔着门板隐约传来的热闹笑声形成强烈对比。 “好久不见。”朝着眼前那个冰冷漠然的男人微微一笑,纪郁妍轻轻说道。 “嗯。”凌初日则依然板着一张脸,没有多说什么。 “我之前看杂志知道你结婚了,但是注意力都只放在你身上,根本不记得新娘的名字和长相,没想到……”她朝着屋内望了一眼,唇角的笑显得既意外、又无奈,“原来是她……” 他沉默的看着她这副柔弱中带着一丝凄楚的我见犹怜模样,喉头隐约滚动了一下,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仍是没有开口。 见凌初日没有排斥或疏远的迹象,纪郁妍望向他的眼神更是充满似水柔情,“关于当时的事,虽然你不需要我的道歉,但我还是向你说声对不起……” “纪小姐,”他开口打断她的解释,“当时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也改变不了任何现状,你没必要重新翻出旧帐,徒增大家困扰。” 凌初日的淡漠言词让纪郁妍顿时住了口,只用一双含忧带怨的委屈眼神望着他。 而凌初日只是冷冷的回视着她,脸上不见动摇。 要不是他这几年把自己的心肠练得够硬,恐怕会像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为了她这副模样而昏头转向。 “你们怎么了?在吵架吗?”夏予兰一走出来就见到两人之间怪异的僵持着,她也没想太多,以为他们言语不和,只是奇怪着一向连她的胡闹都淡然以对的凌初日,怎会莫名其妙跟女人起了争执? “没事。”他则是习惯性的敷衍,“我还要准备明天工作的东西,先回去吧!” 一头雾水的跟着他离开,夏予兰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纪郁妍一眼,不怎么明白她脸上为何会有种既怀念、又寂寞的奇妙神情。 “你跟纪小姐是怎么认识的啊?”她快步赶上已经走得老远的凌初日,伸手拉住他的小指,好奇的问道。 她这是在溜狗吗?低头瞄了两人勾着的手指一眼,他索性直接牵起她的手,淡淡的回道:“朋友的朋友。” “哦……”夏予兰似懂非懂的应道,虽然觉得隐约有些蹊跷,但又懒得追究,再怎么样都已是过去的事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沉默了一会儿,凌初日又忍不住追加叮咛,“你……别跟她走太近。” “为什么?”纪郁妍跟他是有杀父之仇吗?夏予兰从没见过凌初日对谁有这么大的反应过,忍不住追问。 不知是没听清楚,或是故意装死,他没再回答她的疑问,只是默默的往回走,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如今却显得心事重重,让她也识相的不再多问,只是静静的跟在他身后,自得其乐的抬头欣赏着天上那勾被云朵遮掩得若隐若现的下弦月。 或许是原本就并非十分投缘,又或许是因为凌初日这么说,夏予兰对于纪郁妍的态度也多了几分客气,不像与那对祖孙似的亲热。 但是她避得不怎么认真,对方却像是刻意要跟她亲近,就算夏予兰对她礼貌的点头微笑后就打算离开,纪郁妍却是锲而不舍的追过来攀谈,一副打算和她结为闺中密友的模样。 “予兰,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避了好几天,最终仍是被“捕获”的夏予兰困扰的望着一脸可怜兮兮的纪郁妍,感觉旁边有些路人将谴责的目光射在她身上,好像在责怪她怎么不懂怜香惜玉,莫名其妙将一个美人儿惹得泫然欲泣。 她赶紧摇摇头,别扭的找借口,“没有,我只是……嗯,跟太漂亮的人来往会觉得很有压力……” 纪郁妍闻言噗哧一笑,那甜美的笑容让一向爱好美色的夏予兰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同时在心中暗叹,果然人长得好看,就算只是稍微笑一下也有种了不起的闪亮感觉,就像这位纪小姐,或是她家的总裁大人。 “别这么说,我听我妈说你很照顾她和梅梅,我一直很感谢你,也想跟你多聊聊,只是看你一直避着我,所以才多心了。”纪郁妍微偏着头,温柔的笑道:“不过我还以为是你听了凌初日的话而讨厌我,或是他不准你跟我亲近呢!还好不是。” 她的话让夏予兰听得有点奇怪,而且又和凌初日的阻止不谋而合,像是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秘密的过往,令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将她蒙在鼓里,反而勾起她原本不怎么旺盛的好奇心。 “他什么都没说啊!你想太多了。” 听她这么说,纪郁妍反而显得一脸惊讶,“他没跟你说我们以前交往过吗?” 冲口而出之后,她随即又“啊”了一声,脸上净是糟糕不妙的神情,“对不起,我多嘴了……” 夏予兰原本心里还犹豫着要不要追问,没想到对方已经迳自将这个炸弹似的内幕摊在她面前,轰得她的脸色都忍不住呆了。 纪郁妍看着她的脸色在转瞬间变了又变,最后似乎惊吓过度的呆滞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有对她关心自己母亲和女儿的感激,见到她和凌初日恩爱融洽的嫉妒,以及因为嫉妒而忍不住出言刺激的歉疚和……一点点爽快。 毕竟当她知道眼前这个看来很普通的女人竟是前男友的妻子,而且两人还相处融洽,而自己明明比夏予兰美貌、抢眼了许多,却沦为失婚妇女,纪郁妍就忍不住心底那股不平衡的酸意。 想起当时她在打工的咖啡厅认识常来光顾的凌初日时,他们都还很年轻。 她因为长得美,追求者一直络绎不绝,每个都对她嘘寒问暖、呵护备至,难免将她宠得有些骄气。 而纪郁妍虽然享受着众多男人的追求,却独独对那个沉默寡言,却又带着一股莫名矜贵气质,而且对她爱理不理的男孩起了兴趣。 就因为那点好奇,让她破天荒的主动撒娇亲近,最后终于让他对自己动了心,两人也开始正式交往。 只是凌初日不爱提家里的事,她只知道这个男朋友才刚退伍,马上就要出国继续念书。 两人虽然刚开始交往,却也立刻就要分隔两地,这让害怕寂寞的纪郁妍一直耿耿于怀,好几次又哭又闹的要他别去,硬是要他留在自己身边。 偏偏凌初日执意走在自己决定好的道路上,并不打算为了她而改变,顶多提议要她一起出国;但她语言学得不好,不想离开家,两人为此争执了好几次却都没有结论,只是将彼此的感情愈磨愈淡。 最后他按照计划出国念书,她虽在机场哭着说会等他,但是距离太遥远、思念太折磨人,她的生活和心里都很寂寞,身边的追求者又是那么热烈殷勤、温柔多金…… 所以,她选择了另一个人。 第十二章 远距离恋爱的结果大多如此,这不能怪她!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凌初日确实也没怪她,只是安静的接受了她的决定,说了一句“祝你幸福”后,从此消失在她的世界。 但是就在她奉子成婚,为了棘手的婆媳关系与丈夫的外遇疑云而烦闷时,又再次意外的见到这个与她短暂交往过的男人! 在一本商业杂志上,那张完全褪了青涩,充分显现出成熟男子魅力的俊秀脸孔旁,注解着她从未想过的醒目头衔—— 知名企业第三代凌初日正式接任凌龙集团副总裁 傻愣愣的看着纪郁妍用那种充满回忆的梦幻神情,对自己诉说他们两人的甜蜜过往,夏予兰心里又酸又涩,有种被泡进醋里腌渍的错觉。 “所以……”她有点艰难的开口,感觉喉咙干干的,说话时也摩擦出一股刺麻感,“你们是因为距离的关系才分手?” 纪郁妍点点头,擅长维护自己立场的她,当然没笨到把自己移情别恋,另结新欢的事说出来。 “那为什么他见到你的时候会那么生气?”夏予兰不是故意挑衅,而是真的不解。 记得乍见到纪郁妍的凌初日,与她自己和凌初日初识时那种被她激怒的感觉完全不同,而是散发出一股很不愉快的烦闷感,就像是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似的。 难道,这就是有没有感情的差别吗? 对他而言,她这个妻子只是个单纯的“合作对象”,所以他对自己总是淡淡的,连生气都显得很忍耐;而纪郁妍是他曾用过心的女友,因此就算过了好几年,就算没有修成正果,在凌初日心里还是占着一席之地…… 夏予兰的问句如同一记直拳,重重的击上纪郁妍的心,让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后才勉强扯出微笑,逞强回道:“或许他是在气我违背当初的承诺,因为寂寞而没坚持下去……”说着还垂下头,流露出一丝令人不舍的哀愁。 “是喔……”听了这段前情旧爱,再看着眼前再度抬头向她投射闪亮光波的美人儿,夏予兰知道纪郁妍正在等自己的反应,但她只是讪讪的回了句附和,就不再开口。 她不明白纪郁妍对她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是单纯的缅怀旧爱,还是在炫耀自己曾经拥有过凌初日的真心,亦或是在向她示威,希望她能宽宏大量的让两人重修旧好,甚至主动将这个丈夫让回给纪郁妍? 听她怀念或炫耀,夏予兰是无所谓,就当成是报纸副刊的短篇小说来听,毕竟她对凌初日的青春时期也有一点兴趣。 但如果说是要自己让位……一股抗拒与不悦感猛然自心底翻起,让她微微皱起眉,一扫那副总是吊儿郎当的懒散模样。 想起自己在一开始时还曾对凌初日大方允诺,拍胸脯保证她会是个把睁只眼、闭只眼当成专长的好妻子,希望他努力向外发展;而现在真有个能让她表现出这种伟大风范的可能人选出现,她原本像水缸般宽阔的心胸却变得像吸管一样狭窄。 这强烈的对比,以及心里那股突来的陌生占有欲,让夏予兰无声的叹口气,蓦然察觉到自己八成已对凌初日起了她以为不可能会有的男女心思。 而且或许是她发觉得太慢,那股对他的在意竟比她所以为的还要强烈得多。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要去买菜了。”她已经没那个心情再听纪郁妍说这些往事,只想自己好好整理一下思绪,考虑以后该怎么看待这个婚姻关系。 没想到纪郁妍不知是故意,或是不识相,硬是继续跟了上来,“一起去吧!我也正好想买点东西……你打算做什么菜?凌初日还是一样讨厌苦瓜和青椒吗?我以前都笑他明明是个大男人,吃东西的口味却像个小孩子……” 她那白目的笑语听在刚察觉自己心中情意的夏予兰耳中,真是刺耳得令她忍不住恼怒,让这个连自己上次生气是什么时候都想不起来的迟钝女人终于难得的板起脸来。 “纪小姐,你再这样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纪郁妍呆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对自己正色微斥的女人,一直以来被旁人娇宠得有些骄矜自我的个性也忍不住缩了起来。 平时看夏予兰好说话、没脾气,还以为她由里到外就像个好掐、好捏的面团,一向习惯了以自己为中心的纪郁妍也因此跟着大起胆子,不知不觉就将自己心里的企图表现得益发露骨。 谁知道她一旦被惹毛之后,那股原本不知收在哪里的气势也跟着展现出来,让纪郁妍在大吃一惊的同时,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当时在杂志上看过的那些报导—— 虽然平常看不出来,但凌初日的妻子,凌龙集团的总裁夫人,其实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 “我这个人生性孤僻,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随和善良,但如果有人想真心跟我来往,我也会努力回应对方的心意。”夏予兰盯着面前看似不知所措的纪郁妍,神情虽然称不上严厉,但那毫不迂回的坦白仍是让对方有些难堪。 “如果你一开口就想聊凌初日,只是因为找不到话题,而不是别有用心的话,那么我对自己的小人之心向你道歉,而且你不需要这么辛苦,偶尔试着沉默也会是很愉快的事。 “但如果你真的对这个前男友念念不忘,那么我坦白说,我没办法平心静气的跟你相处,也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帮你,你希望我在他面前说你好话,让他对你旧情复燃的话,还不如直接把工夫花在他身上。” 这番毫不留情的指责让纪郁妍听得花容失色,尴尬的神情怎么遮都遮不住,同时言不由衷的轻声辩解。“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我为自己的随便臆测向你说对不起。”无论是责备或道歉,夏予兰都显得毫不忸怩,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但我必须说,凌初日过去是你的男友,现在则是我的丈夫,我并不想对你有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所以请你至少要懂得在我面前避嫌。” 她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反而让已经被说得发窘的纪郁妍有些老羞成怒。 这年头为了不得罪人,谁不会多少说些场面话?怎么这女人不仅不留阶梯让她下台,甚至大刺刺的当面戳破她那些带着异样心思的试探! 既然她都说到这个地步,纪郁妍干脆也不再装模作样,直接点火挑衅,“也就是说,你不介意我和凌初日私下接触啰?” “我怎么可能不介意?”自己有哪句话让她这样觉得吗? “但是他想和你怎么来往、发展什么样的关系,是要由他自己决定,我相信他自有想法和分寸。”虽然夏予兰嘴上说得这么有自信,但心情却是更加低落。 她怎么能对这个很有可能成为情敌的美丽前女友说,其实自己根本没立场去管凌初日喜欢谁,只能在口头上逞强呢? 唉…… 望着似乎因为得到满意答案而随便编了个借口离开的纪郁妍,夏予兰终于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肩膀也无精打采的垂了下来,一点也没有方才那气势十足的模样,反而像只吠到破嗓的败犬。 她这个感情界的菜鸟,生平第一次喜欢上别人就陷入这种纠结,该怎么办才好啊…… 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为女人之间导火线的凌初日,一回到家就马上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异状—— 平常那个总爱在他一进门就开始黏着他捣乱的女人,今天却一副无精打采的倒在沙发上看电视,连瞄都没多瞄他一眼。 对于自己意外受到冷落,已经渐渐被她缠惯了的凌初日心里有种新鲜感,却又有着莫名的失落和担心。 “怎么回事?肚子痛吗?”他走到夏予兰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覆着散发的额际,确认没发烧后又补了一句碎碎念,“就叫你不要吃太多冰。” 凌初日难得的温暖碰触与听似责怪,实则关心的话语,让趴在沙发上的夏予兰心头泛出一股温暖的甜意,差点就要像平常一样捱到他身边去对他调戏一番。 但是一想到今天纪郁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的身心就像是被灌了铅似的,沉重得几乎动弹不得。 “你要不要吃饭?”瞄了一眼已经布置好的餐桌和碗盘,他淡淡的问道,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的语气中已经多了一丝忧虑。“还是要去看医生?” 听他提到晚餐,夏予兰心中一紧,垂下眼皮,遮掩住自己眸中的心虚,“我没事,只是有点困……我想再躺一下,你先去吃吧!”说着还推他两下表示催促。 凌初日不疑有他,拍了拍她的头后就起身走开。 毕竟这女人平时虽然总爱胡言乱语,却没开口骗过他,而她现在这模样看来也没不舒服的痛苦神色,只是一副爱困的懒散模样,让他虽然有点奇怪,但原本提起的心也稍微放了下来。 换上家居服,饿着肚子准备吃饭的凌初日走到餐桌边,在见到她准备好的晚饭后,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异样,伸手去拿碗的动作也突兀的停了一会儿,才又面不改色的继续添饭。 “今天的菜色怎样?”那个刚刚还倒着装颓废的女人不知何时已坐起身,从沙发椅背后露出半颗头,睁着那双圆滚滚的眼睛,状似无辜的问。 “不喜欢。”既然她问了,凌初日也不给面子的回道,但夹菜、扒饭的动作倒并没因此而停顿,只是一双浓眉蹙得略深。 “为什么?” “有些东西我比较不吃。” “苦瓜和青椒吗?”见他点头,夏予兰笑了笑,若无其事的接了一句,“跟纪郁妍说的一样,真像小孩子。” 无预警的由她口中听到那个名字,凌初日像是被电到似的,身躯微颤了一下,随即转头与她对视,眼中方才的暖度已被冷冽的不悦给取代,看得夏予兰忍不住缩了一下,但目光还是勇敢的盯着他不放。 “你去找她?”轻轻放下手中的碗筷,虽然没任何暴怒的迹象,但他看似平静的脸上却有着无法忽视的紧绷,明显的表现出凌初日对这件事的在意。 “……是她自己来找我的。”夏予兰小声辩解,但原本已经不怎么愉快的心里却是更加的委屈。 为什么他劈头就觉得是她去招惹人家?她像是这么爱自找麻烦,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吗? “你可以不要理她,而不是跟她讨论我的饮食习惯。” 既然会聊到这种话题,纪郁妍肯定也对她说了一些过去的事……想到这里,一股难以解释的焦躁让他的脸色益发难看,口气又跟着差了几分。 他的指责让她心底那簇被纪郁妍点燃的火苗又旺盛起来,夏予兰也没兴致继续扮虚弱,站起身,擦着腰与他对瞪。 “不要说得这么简单!而且为什么明明是她来招惹我,你却觉得是我的问题?” 他哪里知道为了他不清不楚的一句话,她每天就得偷偷摸摸,想办法避开看来就像是在市场路口等着她的纪郁妍,那感觉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完全违背她光明正大的本性! 第十三章 “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们以前交往过?还告诉我是朋友的朋友……结果她一讲起你们以前曾经在一起的事,我就像在听天桥底下说书人讲故事的路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像我才是阻碍你们复合的第三者似的……” 想起对方说起过去那段青春恋情时,秀丽脸上流露出的甜美与惆怅,夏予兰心里就酸得要命,无法克制的嫉妒起他们之间曾有过的感情。 而且她虽然对纪郁妍说得理直气壮,但心里却清楚的知道那些只是虚张声势。 她的确是凌初日明媒正娶的妻子,但纪郁妍却是真正得过他的心、他的感情的那一个,跟她……不一样! 所以夏予兰心里的焦躁愈来愈强烈,脑袋也开始往自己没考虑过的方向胡思乱想—— 她天真的以为凌初日跟她一样,过去因为没那个心思所以维持单身,再加上一开始她根本对他的想法和过往毫无兴趣,谁会知道他其实跟另一个女人有过比她更亲密的关系! 再想起他们两人重逢时的神情,一向面无表情的凌初日却难得的变了脸色,连心里的紧绷都难以掩饰,轻而易举的被她给察觉了。 在匆匆离开后,这个一向懒得管她的男人更是前所未有的要求她别跟纪郁妍来往……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对纪郁妍并非无动于衷? 是不是他的心里还有她,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凌初日身为一个内外条件俱佳的天之骄子,却连最擅长捕风捉影的记者都抓不到他的绯闻;家里的事业壮大得根本不需要他进行什么联姻来巩固,他却选择一个彼此间没感情,而且也不想跟他谈感情的女人在一起…… 这一切,是否都是因为他还对另一个女人有着眷恋? 对于夏予兰心中的疑虑一无所知,凌初日只是意外的看着一向温吞的妻子,如今却为了这个自己不怎么愿意重提的陈年往事而气急败坏,脸上还带着几丝委屈和焦躁,让他感觉有些复杂—— 他虽然对她的在意感到有点开心,但又希望她不要继续执着在这个话题上。 “这没什么好说的。”他别开眼,即使她表现得这么气愤不平,他却依然不愿松口解释些什么。 而这让已经乱了方寸的夏予兰,感到更加的不安。 她瞪着他木然的冷淡神情,感觉心里那把火愈烧愈旺,忍不住将心里的旁徨与埋怨一古脑的倾吐出来,“无论我问什么,你总是跟我说‘没事’、‘没什么好说的’,你在想什么我全都不知道,问了也得不到答案,你知道这样会让人很不愉快吗?那以后……” 滔滔不绝的怨言戛然而止,夏予兰本来打算以后他问什么,她也要以怨报怨的置之不理,结果在狠话迸出口的前一瞬间,她才惊觉平常那些琐事,凌初日根本就没怎么问过,几乎都是她自动自发的向他报告,简直就像他这个大老板的下属似的。 这个发现惹得她愈发恼火,几乎是老羞成怒,忍不住一边暗骂自己迟钝,同时又埋怨的瞪他一眼。 “以后怎样?”虽然察觉到她的不悦,但凌初日不仅没出言安抚,甚至还很不怕死的继续追问,似乎对于夏予兰的“恐吓”颇有兴趣。 “以后……以后我也什么都不跟你说!”唉!好弱的威胁……反正他也不一定想知道。 她瘪着嘴,自暴自弃的想着。 看着她难得发脾气的模样,凌初日先是沉默无语,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问道:“你在意的究竟是我没对你说实话,还是我曾经跟纪郁妍交往过的这件事?” 夏予兰闻言一呆,像是一时之间无法分辨出两者有何不同,同时心里也为了凌初日那原本总是清冷,现在却显得灼热的目光起了另一股骚动。 他定定的看着她显得慌乱的神情,唇边隐约泛起微微的笑意,随即又飞快的抿去,一本正经的凝视着她。 “我……我是……”察觉自己是以一个“没有男女之情的妻子”而做出显得过度激烈的反应,向来不擅长隐瞒的夏予兰差点就将自己才刚察觉没多久的心意全盘托出,但是想起两人之间对于这个婚姻的约束,又勉强憋在喉头没有自爆。 如果他知道她喜欢上他,两人的关系会不会不进反退? 如果他知道她是因为嫉妒而生气,会不会反而跟她保持距离,更加不让她知道和他有关的事? 这些猜疑在夏予兰的脑中迅速滋长,让她忍不住退缩害怕,仓惶的避开了凌初日探究的目光,暗中祈祷他不要察觉她的不对劲。 偏偏事与愿违,相对于她的沉默消极,向来以静制动的凌初日却一反常态的积极起来。 他起身往前走了一步,逼近那个僵着身子的女人,俯视着她焦虑不安的模样。“我没跟你说我和纪郁妍的事,因为对我而言,那是已经没有意义的过去;要你避开她、别跟她来往,也是因为不希望再跟她扯上关系。” 凌初日淡淡说道,盯着妻子的眼神却让她益发无措,“那你呢?你是为了什么生气?” “我……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说谎。”夏予兰有些气虚,她没遇过这种心里在自我挣扎,面前又有“强敌”进逼的内外交攻,而她一向淡定随性的心情也早就弃她而去,让她这个感情新手紧张得几乎就要转身逃走。 听她这么说,凌初日倒是道歉得很干脆。“我对自己的隐瞒向你道歉。”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也要好好保持这个美德,记得看到老婆婆的时候要扶她过马路……你不要靠我这么近啦!”涨红着脸退开一步,狼狈避开他伸手碰触的夏予兰化身为鸵鸟,很没用的又倒回沙发上蜷起来。 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掌,凌初日有些不悦的微微皱眉,“比这靠得更近的时候你怎么不叫?而且还是你自己黏过来的。” 他不太正经的抱怨,让夏予兰听得连耳根都红了,虽然凌初日只是说出事实,但那认真的质问语气反而让她更加困窘。 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幼稚的回头大喊,“凌初日不会说这种话!你是谁?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还是外星人?要知道人鬼殊途、地球很危险,这男人又是个超级工作狂,你们附在他身上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快点离开才是明智之举啊!” 发疯还不忘顺便讲他坏话?凌初日敛起眼中那股灼热,没好气的别开头,“既然有精神了,那就来吃饭。” 说着便坐回餐桌前,端起饭碗时又瞄了她一眼,看着刚坐起身的夏予兰那副脸红发乱,一张嘴还微微嘟着的模样,心里暗暗发笑的同时,忍不住开口补了一句,“别忘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看着她又因为自己这句话而显得局促起来,凌初日却装作若无其事的垂下眼,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得到答案。 的确,如果是其他事情,他或许不至于如此急迫的追根究柢,唯独这件事,他很想知道夏予兰的想法与答案。 自从察觉自己对这个妻子的看法和情感起了变化,凌初日心里就一直矛盾着—— 她虽然喜欢和他亲近,但他却不能确定这是因为他就待在她的身边丽让她产生的依赖,还是对夏予兰而言,他这个丈夫也有着名分以外的特殊意义? 当然,他不是不能直接向她表明自己的动心,同时追问她对自己有什么感觉,但他一向不打没把握的仗,也不愿她若是对自己无意,反而因此心生尴尬,弄巧成拙的拉开了距离。 反正两人结了婚、是夫妻,每天都名正言顺、理所当然的在一起,凌初日也不紧张,打算就这么默默的等待适当时机——一边慢慢的跟她培养感情,一边观察她的反应。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这个时候,跟纪郁妍那个曾经让他动过心又伤过心的女人重逢,虽然他的心情是不至于被影响得大起大落,但他毕竟不是死人,情绪多少还是有点波动,过去那些令人烦闷的往事也渐渐的冒出心头。 只是凌初日没想到,这个旧情人的出现反而引出了夏予兰的在意,让他立刻抛下纪郁妍为何要刻意与她亲近的疑惑,执意追问她心生别扭,挟晚餐报复的原因。 “你……你还喜欢她吗?”顶着一头蓬松乱发的夏予兰,磨磨蹭蹭的坐到他对面的位子,将下巴搁在桌上,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圆亮的双眼则与凌初日微微低垂的目光相对。 “谁?”她问的是谁他自然心知肚明,但偏偏故意装傻,若无其事的反问。 “……纪郁妍。”夏予兰吞吞吐吐的说出这个名字,脸上的神情满是不情愿。“那个漂亮柔弱,而且没想到是你前女友的大美女。” “你问这个干嘛?很在意吗?”那倒是个好现象。 在意是很在意,但是她可以承认吗? 她很怕凌初日这种认真追问的态度只是为了乘机抓到自己的“逾矩”,进而警告她不要有进一步的妄想,因此那张平常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嘴巴此时反而说不出真正的心思。 “嗯……总是要先了解一下你有没有发展婚外情的可能……”她不敢轻易承认,只是随口胡诌,结果这句浑话说出口后,却害得自己的心情变得更糟。 而她不答则已,一听她说出这句话,原本已经略微放松的凌初日又绷起脸来,不自觉收紧的手指再度让手上的筷子陷入折腰的危机当中,“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还喜欢她,你也愿意让我跟她重修旧好吗?” 他冷森森的不悦质问让夏予兰听得心头一沉,忍不住又是一阵委屈。 他为什么总是要用问题来回答她的疑问?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胡言乱语会惹他生气,但就算她坦诚相对,也摸不清他究竟有什么反应啊! 无论是高兴、生气、无所谓,他通常都是面无表情,顶多就是“嗯”一声,就算她是养在他肚子里的蛔虫,恐怕也会有搞混的时候,更何况她只是个没必要什么事都知道,只需要配合他的决定行事的“妻子”! 说不清究竟是对他的闷声不吭比较火大,还是对自己钻牛角尖的恼怒多一些,心里压着许多想说却不知能不能说的话、想做又不敢去做的事,一向随性自由惯了的夏予兰无法像过去一般坦然,像是无意间踏入了沼泽,愈是挣扎却陷得愈深。 “那是你的事,你爱怎样就怎样!”她推开椅子站起身,臭脸回道:“反正我只是你为了合作关系才娶的妻子,怎能跟与你真心相爱却无奈分手的前女友相提并论?” 扔下一句酸气冲天的气话,夏予兰也不顾自己饿得咕咕作响的肚子,拔腿就往房间奔去,打算像只鸵鸟一般对凌初日的反应来个眼不见为净。 她才不管他听了自己这句话后是生气,还是觉得她可笑,总之……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啦! 结果,他还真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坐在咖啡厅里,夏予兰深深叹了一口气,也顾不得会不会吓到别人,就这么两眼无神的望着外头的行人,思绪则沉浸在昨夜持续蔓延的失落当中,心里既凄凉、又哀伤。 第十四章 昨天她气冲冲的回房后,就抓起凉被将自己包头盖脸的裹成一只虫蛹似的,蜷在里头暗自生着闷气,但心里还是偷偷的希望着他会跟进来解释,说他和纪郁妍已经是陈年旧事,身为一匹已婚好马,怎能再吃回头草,更何况在他心里,她这个妻子也不是她所认为那么公事公办的存在…… 算了,这妄想有点过头,她还是先期望凌初日不要拿自己一开始提出的馊主意来压她,理直气壮的说要跟纪郁妍旧情复燃就好了。 结果等了一阵子,她拉长了耳朵却等不到开门声与脚步声,只听到他的手机铃声响起,随后因为被子与房门的阻隔,让夏予兰的世界又归于一片宁静。 好吧!大概公司又有什么急事需要他处理,她已很习惯凌初日这种工作优先的情况了,所以可以宽宏大量的再等他一下。 只是没想到她等啊等的,因为太无聊而不小心等到睡着,结果半夜因为饥肠辘辘而挣扎着醒来时,却惊觉床铺的另一边仍是空荡荡的,完全没有被躺过的痕迹。 夏予兰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看着书房门底透出的灯光,显然他还在忙碌。 她在书房外头呆站了好一会儿,只好安慰自己早上总是会见得到面的,到时再说好了…… 结果她半夜两点多醒来时他还没睡,可是早上还没七点他又赶着出门了,让她根本搞不清楚凌初日是为了工作而牺牲睡眠时间,还是因为想要和她保持距离而刻意装忙。 人只要一沮丧,脑袋也会跟着悲观,看什么都是黑白的,就像她现在这样,唉…… “夏小姐心情不好吗?” 在夏予兰不知为这烦心的事叹了第几口气时,对面传来的温柔探询声将她飘散的思绪倏地拉回。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对面的男人笑了笑,差点忘了自己今天是出来谈工作的事,“抱歉,我分心了。” “没关系。”陆尚恩同样笑笑回应,“心里有不愉快的事,说出来或许会比较轻松一点,我不介意听你吐苦水。” 但她介意,她才不要跟一个称不上熟的人讲心事。“谢谢,不用了。”夏予兰敷衍回道。 这个名叫陆尚恩的男人是她多次合作的游戏公司创意总监,据说之前一直派驻在大陆分公司,前两天临时回来就指名要见她,让夏予兰在惊吓之余,不禁绞尽脑汁的回想自己是不是曾在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人?像是欠他钱没还,或是抢了咸酥鸡摊子上的最后一根鸡屁股…… 结果不仅自己想不出个所以然,见面后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心里虽觉奇怪,但也就坦然而臭屁的心想,这个人大概是她的粉丝,想要委托她新工作吧! 因此见面后不仅没追问他为何坚持要见她,也懒得再继续思考这不怎么重要的问题。 反正都已经见到了,问不问都一样——这是她的怪异逻辑。 而遭到拒绝的陆尚恩也不晓得是耳朵还是脑袋塞住了,依然嬉皮笑脸道:“人总是有烦恼的,像是觉得稿费太低啊……或是婚姻不顺啊……” 夏予兰一开始还以为面前这位堪称俊美的青年才俊只是爱开无聊玩笑,本想顺势打哈哈带过,但是听到后面那一句时,原本干笑着的脸却蓦然僵了。“陆先生想太多了。” 她勉强勾了勾唇角,然后拿起桌上的作品集假意翻阅,企图掩饰自己的心慌,“因为我还没收到下一部作品的资料,所以带了一些作品集来,看你有没有觉得适合拿来当基本风格的……” “婚姻有问题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我自己也是离过婚的人。”陆尚恩似乎打定主意要跟她聊这种主妇话题,意思意思的看了几页之后就合上本子推到一边,双臂交叠在桌上,倾身注视着她有些莫名其妙的神情,“至于原因……这就要从好几年前开始说起了。” 呃……她其实没有很想听别人的闲话…… “陆先生,我、我觉得我并不是能让人倾吐心事的好对象,这种私人的事,你还是去跟你的朋友谈会比较好;要是没朋友的话,那……找棵树对着它说也是可以……” 夏予兰支支吾吾的出着馊主意,一边不着痕迹的收拾东西准备落跑,同时暗忖原来这家伙不太正常,她果然太乐观了,陌生人还是不能乱见的啊! “夏小姐,在工作方面,你确实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但你难道没想过我俩素昧平生,为什么我会特意找你出来吗?” 陆尚恩的薄唇微微一勾,明明是动人的微笑却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手臂上也泛起鸡皮疙瘩。 “想是有想过,但可惜没想得很彻底,不过俗话说亡羊补牢,只要羊还没跑光的话,都还不嫌晚。”她开始语无伦次了。 “所以我……我先告辞了,你不用送我,我先生的公司就在附近,我待会儿要过去找他……”吓吓他,让他知道人妻不是可以随便调戏的! 陆尚恩似乎觉得她乱了阵脚的模样很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知道凌初日的公司就在附近,会约你出来。其实主要也是为了见他。” 听到他要见的人其实是凌初日,夏予兰的脸更呆了,“为什么?难道你……你离婚的原因跟他有关?”联想到他刚才突然开始滔滔不绝的话题,她忍不住问道。 他笑道:“你比我想象的聪明。” “你暗恋他?”不……她的情敌怎么愈来愈多? 她的惨叫让陆尚恩的脸顿时一僵,“你其实也没我想象的聪明……”幸好刚才附近没什么人,不然他还真想立刻把这个让他丢脸的女人就地灭口! “不然是为什么?他把你的公司搞垮,让你妻离子散吗?”不对,他明明也算是她的顶头上司之一,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应该不是这个,“还是说你太太迷上他的美色,所以……” 陆尚恩看着夏予兰突然闭嘴不语,脸色也变得很难看,猜想她八成是联想到自己想告诉她的那件事,不禁又是微微一笑。“我太太……应该说前妻,就是纪郁妍。” 愣了好一会儿,夏予兰缓缓的坐回椅子上,却是看也不看对面的陆尚恩一眼。 “所以呢?你想见凌初日的话,直接去找他就好,有必要拉我来当观众吗?”这对前任夫妻究竟是想扰乱她到什么程度? 他没回答,只是单手支颊,若有所思的望着店内,“这里是郁妍以前打工的地方,她就是在这里认识凌初日的。” 说完顿了一会儿,目光也变得有些缥缈,“我也是在这里一路看着他们认识、亲近,最后交往在一起。” 陆尚恩突来的自白让夏予兰吓了一跳,忍不住将挡在身前的背包又抱得紧了一点。 真是人不可貌相,原本以为他就只是个怪人,没想到他还是个跟踪狂…… “那时候郁妍就长得很美,追她的人多得像一窝蜜蜂似的,偏偏她谁也看不上,反而喜欢被我拖来打发时间的凌初日。”没察觉到夏予兰奇怪的打量眼神,陆尚恩依然自顾自的沉浸在回忆里。 “只不过他们两人虽然交往了,凌初日却似乎不打算将自己的家世背景对她坦白,只含糊的说家里是做生意的,其他就不肯多提。 “我和凌初日是同学,他家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也听说过他之后就要出国念书,所以我决定什么都不说;我明白凌初日不是个会为了女人而放弃或是改变自己目标的人,就算郁妍开口,他也不可能因此而更改计划。 “而我等的,就是他们分开之后的机会,郁妍是个耐不得寂寞的人,在我刻意的陪伴和追求之下,她最后终于还是放弃了凌初日,转而跟我交往,然后又奉子成婚……”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夏予兰终于忍不住打了岔。 “是在为我这个后来加入的人做剧情回顾吗?说起来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啊!我跟凌初日……”差点将两人之间的实际情况说溜嘴,她抿起唇,神情有些懊恼。 陆尚恩倒也没有追问,像是心中了然的笑了笑,“结婚和恋爱是不一样的,结婚是现实的事,郁妍嫁给我之后,身份立刻从女朋友变成妻子、母亲、媳妇,和她那种童话式的幸福梦想差得太远,再加上我工作忙,应酬也多,她又开始疑心我有外遇……”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凌初日的报导,知道了他的身家背景,想起过去跟他恋爱的情境,心里突然就后悔了,开始吵着要离婚,说是就算不能跟凌初日在一起,也好过在我家做牛做马。 “我一开始不肯,她就闹得更凶……僵持了好一阵子,我觉得很累,她想走就让她走好了,于是便按照她希望的条件离了婚。 “结果前几天她突然打电话给我,跟我说了你们夫妻的事,说她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凌初日,而且有些小道消息传说你们之间只是‘企业合作’,所以决定在她生日的这一天约凌初日到两人定情的地点,问他愿不愿意重新让她陪在他身边……” 说到这里,陆尚恩突然摇摇头,笑了起来,“我真不懂,她离开我、不再当我的妻子,为的就是去当凌初日的情妇吗?这是什么道理?” “我哪知道……”夏予兰喃喃回道。 之前对他这些长篇大论的困惑与不耐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一颗心全被他最后所说的那几句话给压得死沉,连跳动都显得挣扎。 “所以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再度开口,声音里有着粉饰太平的僵硬。 “你难道不想知道吗?你的丈夫会做何选择?”他斜靠在椅上,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还是说,你们就如同传闻所说的,其实是各自过各自的日子?” “才不是!而且凌初日那么忙,哪有空来这里摸鱼打混——” “嘘!” 夏予兰还来不及说完,就被一只大手啪地把她的头给压低,让她的鼻尖硬生生撞上桌面,忍不住哀声痛呼。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报复不了凌初日,就报复到她的身上来吗? 夏予兰抬眼怒瞪,却见陆尚恩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手则朝窗外轻轻的指了指。“你家很忙的总裁大人!” 她闻言一呆,下意识的又伏低身子,缓缓的转过头,隔着窗台的盆栽往外望去,果然看到那个她等了一整晚也见不到一眼的丈夫,此刻正站在路边,似乎正在等着什么人。 那个她一直以为很忙很忙很忙的大忙人,竟然愿意站在路边顶着大太阳枯等,挥霍他宝贵的光阴…… 难怪人家说时间就像女人的事业线,挤一挤还是会有的,就看愿不愿意而已。 凌初日虽然对她不错,但她却不是那个愿意让他这样等的人。 再次体会到这一点,夏予兰将目光移回面前的玻璃杯,盯着杯里那坨已经融化得不成形的冰淇淋,觉得心里比冰还凉。“我……要回去了。” 陆尚恩愕然的看着她抓起包包起身离座,下意识的也跟着站了起来,“你不等他们进来吗?” 第十五章 “不要。”何必这样自找苦吃?“我不想知道结果是什么,你也别在这里当偷窥狂了,省得伤心。” “你打算临阵脱逃吗?难道你一点都不在意他们两人会不会……” “那又怎样?”无论她在意或不在意,事情该有什么结果就会有什么样的发展,毕竟她在这段多角关系里的影响力最是微薄,情况不会因为她的关注与否而改变,她只能接受现实。 那么她至少可以选择一个让自己轻松一点的方法——不看、不听、不管! 夏予兰背好背包,整理了一下衣服,又下意识的瞥了一眼窗外—— 凌初日正低着头与刚赶到的纪郁妍说了些什么,随即就见她笑逐颜开,比阳光还灿烂。 那幅堪称美丽的画面,却刺眼到逼得夏予兰别开了脸,努力忽视自己心中的刺痛。“陆尚恩,我不会管你是否打算继续等,但是我要走了。” “等一下!”没想到夏予兰会决定落跑,陆尚恩在情急之下,一把扯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脚步,“那你就当是陪我好了,其实害怕知道答案的人是我啊!” 突然被他拉住的夏予兰吓了一跳,赶紧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去推他,“怕知道就不要听啊!不然冲出去阻止她不就好了?” “我跟她提过好几次复合了,她都不理我,甚至连我给的生活费都不收,你说她是不是打定主意要跟我切断关系了?”想起心爱前妻的无情对待,陆尚恩已经完全没了男子气概。 “我不知道啦!”妈呀!他抓得还真紧! “为什么她那么执意要回到凌初日身边?那个木头人有哪里好?而且还已经跟你这个没长相、没身材的女人结婚,可见眼光也不怎么样……” 这家伙是不是欠打啊? “你讲话给我客气一点!要是凌初日眼光不好,对他念念不忘的纪郁妍不是也一样差吗?而且照这样算来,眼睛最脱窗的就是你这个被她抛弃还死心塌地的家伙了……” 两个完全偏离主题的婚姻失意人,陷入火热而无谓的低层次争吵,连门口的铃铛响起清脆的声响都没发觉。 “放手。” 一个平静却显得冰冷的嗓音如同冰霜般落在两人之间,虽不激动却令人完全无法忽视。 夏予兰和陆尚恩同时愣住,停止了那内容愈来愈幼稚的言语攻击。 “那个……我们……”陆尚恩先一步回过神来,看到一脸冰寒的凌初日,以及跟在他后头正用复杂眼神盯着他,像是没料到他真会出现的纪郁妍,让他原本就六神无主的心里更是慌乱。 “我说放手。” 听到他一脸心虚的说“我们”,凌初日眼底的愠色更浓,向前跨了两步,一手揽住夏予兰的腰,另一手则狠狠的在陆尚恩捉着她的手背上劈了一下,逼得他终于醒觉过来,吃痛的放手。 两人婚后也相处了一阵子,虽然仍无法完全猜透他的扑克脸下藏着什么情绪,但现在的凌初日浑身都散发着压抑不了的怒气,让夏予兰明显的察觉情况不妙。 但……他是在气什么?气她跟陆尚恩私下见面,还是为了他和纪郁妍的幽会被打扰而不高兴? “你生什么气?”想起昨晚的不快,以及方才的心酸,夏予兰忍不住开口追问,语气里隐含着些微委屈。 她是在装什么可怜?凌初日瞪她一眼,再开口时声音更冷,“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咦?”没想到会被反问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夏予兰呆了一会儿,然后才傻傻的答道:“你有打给我吗?我……我在谈工作的时候,手机都关静音的……” 虽然她的手机平常也不常响,但为了礼貌,她还是会暂时调整音量。 “谈工作?谈工作有必要这样拉拉扯扯吗?你还记得你是有夫之妇,是‘我的妻子’吗?”这句话虽然表面上像是在质问夏予兰,但凌初日的目光却冷冽的瞪向陆尚恩,直接宣示着自己的主权,吓阻他人的侵犯。 昨晚他们闹得不愉快,凌初日并非毫不在意,只是他还来不及对她解释就先接到公事上的紧急电话,让他一整晚忙得连阖眼的时间都没有,仅能在回房换衣服,准备上班之前匆匆看了她几眼。 但是瞧见她连睡着都是一脸郁闷,完全没有平常那种就算天塌了也照样高枕无忧的舒心,凌初日的心里也是不好过,因此打算约她一起到外面吃晚餐。在转换心情的同时也把梗在两人之间的问题给说清楚。 谁知道他打了好几通电话,无论是手机,或是家里的号码都同样没人接听,虽然理智告诉他大概只是不方便接电话,但一直无法平静的情绪却让他愈来愈烦乱,总是忍不住猜想着她是不是不愿意接他的电话,或是跑到他不知道的地方去散心? 凌初日并不擅长这种平空揣测,愈想只是让心情愈差,连工作都差点静不下心来做。 而就在他想要打第七通电话给她时,却先一步接到纪郁妍的来电,说到夏予兰突然跟她联络,想跟她单独聊些重要的事,而她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又不好拒绝,所以就约在这家咖啡店见面,同时通知凌初日来接人…… 如果是平常时的凌初日,对于这番零零落落、漏洞百出的说词肯定连理会都懒,但他已乱了阵脚,竟也就死马当作活马医,硬是将预定的会议延后半小时,匆匆赶来一探究竟。 结果当他见到纪郁妍单独出现,甚至对他的追问顾左右而言他,打算随便带过时,虽然并不意外,但失落与厌恶感却是更加深刻—— 对这种小心机、小手段,他是一点包容和欣赏的度量都没有,还不如像夏予兰那样,虽然总是有一堆莫名其妙的想法和举动,但至少……是真的就这么莫名其妙,而不是为了故意吸引他的目光。 既然得知纪郁妍只是为了约他出来而借口胡诌,凌初日也不打算多留,没想到当他转身打算离开之时,却见到隔着玻璃窗的店内有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似乎正和什么人争执着,于是他想也没想就直接冲进来“英雄救美”,结果见到的就是这令他紧绷了大半天的神经终于断裂的情景。 对于陆尚恩,凌初日虽然不计旧怨,但这笔新仇却让他怒火中烧,尤其看到他抓着夏予兰不放,一副纠缠不休的淫贼模样,一股前所未有的火气在瞬间烧遍他的全身上下,连那副无坚不摧的冰块脸都有了动摇。 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过去,他是因为明白陆尚恩对纪郁妍也是有心,所以在得知他们两人决定在一起时,也只是坦然放手;但现在,他又为什么来碰夏予兰?难道不知道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 在场的其他人都察觉到凌初日对陆尚恩的强烈敌意,偏偏夏予兰又笨又钝,还以为他的这番质问是在骂她,心里真是难过得几乎要呕出血来。 “就只会说我,你也没比较好……”嘀嘀咕咕的小声念着,夏予兰觉得又累又烦,真想从这窘境中逃走。 为什么别人谈恋爱都那么幸福快乐,就算是暗恋,也会有种独享秘密般的酸甜滋味,她却要在凌初日对她好的时候,想着这会不会只是夫妻间的义务;在喜欢上他的时候,想着他会不会指责她的出尔反尔;在见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时,她甚至没有吃醋的权利? 但是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谁教她太轻忽爱情与婚姻,等到真正身陷其中,也只能承受煎熬的苦果。 见她面罩乌云,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凌初日不再理会那对显然问题也很多的捣乱夫妻,迳自拉着夏予兰走出咖啡店,弯进一条没什么人的巷子,然后才略显无奈的叹道:“怎么回事?你在想什么?” 口气不怎么好。 哼!凶巴巴!她垂着头,心中很不愉快,嘴巴倒是有点快过了头,“我在想……要是一开始没有答应跟你结婚就好了。” 一不小心就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果不其然,凌初日的脸色瞬间就像是即将下起午后雷阵雨一般,阴沉可怕得吓人。“你是认真的?” 夏予兰沉默着,有些犹豫、有些后悔,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这桩婚姻,他们可能根本就不会认识,她会照样过着自己的宅女生活,安然自得的用感情以外的东西来充实自己的人生。 但她若没答应这个“互相看上对方家产”的婚约,那么当她以其他方式来认识他、喜欢上他时,至少可以坦然的对着凌初日表明她的心意,而不必为了维护表面上的和平来隐忍烦恼。 夏予兰不想恋爱,也以为自己不会去爱,所以不自量力的踏进了这个婚姻,偏偏千金难买早知道,人生最厉害、最难掌控的就是这个“but”! 这分侥幸的心理让她此刻踏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让她因为害怕被他排斥,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感情和本性,紧紧的守着那条界限不敢越过。 见她这副哀愁、郁闷的模样,凌初日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无形的手捏得死紧,惹得他又怒又痛。 他不明白是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或是少做了什么该做的,才会让她萌生这种念头,轻易的说出这种话? 这段时间里的温馨愉快,以及那些亲吻、拥抱的亲密行为,难道对她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他以为他们处得还算不错,至少彼此包容、互相配合,生活和饮食方面也没什么南辕北辙的习惯,堪称适应良好。 他以为她能体会自己对她是不同的,他以为她对自己也有好感,他以为…… 像是突然开启了吸尘器的开关,心里那些杂沓纷陈的失控思绪在瞬间都被抽得空荡,凌初日伸手抹了抹脸,原本混杂着各种情绪的脸又渐渐归于平静。 他终于发现自己的盲点—— 心里许许多多的“以为”都只是他自己的以为,至于她是否认同或有何不满,两人从未讨论过这些事。 夏予兰总是随她自己的心意生活,所以他以为她嘴里没抱怨,就是心里乐意,直到刚刚她开口对他说——如果没有答应和他结婚就好了。 “如果你这么觉得的话……那就随便你,我会配合。”冷硬的扔下一句,凌初日转身就走。 不是不难过,也确实舍不得,但既然她说了,那么无论是她想要什么或不想要什么,他……会努力成全。 即使遭到这般严重的打击,凌初日仍然怀抱着满腹的烦躁苦闷,相当敬业的回到公司继续把他该做的事做完。 或许是他掩饰得太好,或者是他早就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竟然无人发现他其实忍耐得都快要吐血,只有一向和他亲近的小妹凌初星似乎察觉了几丝异状,在会议上多看了他几眼,但也只是在会议后来到办公室问他是否身体不舒服,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有些困惑的转身离开。 “对了,大嫂好吗?”手都已经握上了门把,凌初星突然想起那个有趣的嫂子,于是又转头看向微带倦意的大哥,心血来潮的问道。 凌初日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的回道:“没什么不好。” 第十六章 自己已经如夏予兰所愿,随她决定这个婚姻的发展,她还能有什么不好吗? 不好的人是他! 一直以来他都是掌控局面、操纵决定的人,几时有过这般任人宰割的时候? 直到现在,轮到他成为刀下鱼、俎上肉,才终于明白了这种等待宣判的束手无策有多么恐怖。 “过阵子公司比较不忙的时候,我去找你们玩好不好?”凌初星兴致勃勃的问,没有察觉到兄长眼底的黯淡。 “随便,你自己跟她说。”如果夏予兰到时还在他身边的话。 凌初星见兄长一副没兴致聊天的阴沉模样,以为他还在为近日绿油油的股市,以及昨晚传来海外工厂突然闹罢工的意外而烦恼,她偷偷吐了吐舌,识相的离开。 凌初日没去理会妹妹担忧的目光,他单手撑额,沉默的偏头望着萤幕上开启的众多档案,以及视窗下方不断跳出的新邮件提醒,一直以来总是热衷工作,毫无怨言的他,头一次感到心力交瘁。 他很清楚这种疲倦感并不完全是庞大的工作量所造成,更辛苦、更忙碌的时候他也有过,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手里做着公事,心里想着别人。 在他决定成家时,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跟像夏予兰这么我行我素,脑中接收的不知是哪种外星电波的女人结婚。 在他和夏予兰结婚之后,他也没想过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她对自己的影响和改变,甚至习惯了她在身边的吵闹,就连出差独处时都觉得安静到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他的规矩、打乱他的生活、改变他的习惯,甚至让他受她吸引、为她心动之后,夏予兰这女人却对他说早知道就不要嫁给他…… 以后他们会怎样? 她打算离婚吗? 一开始他曾对她说过,他不打算离婚,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要如何跟她同处在一个屋檐下而安然无事? 如果……如果他对她表明心意,她愿不愿意为他留下来? 各种心思和疑问简直就像盛夏的蝉,一只接着一只在他脑中不停的疯狂鸣叫,让凌初日烦躁得几乎要恼怒翻桌。 夏予兰这女人真是天生来克他的! 不仅刚见面时就把他气得半死,结婚之后他又太常任她摆布;一开始以为会一辈子当一对互不干涉的陌生夫妻,结果现在她一不在,却又惹得他心神不宁! 唉!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结束了兵荒马乱的一天,凌初日终于下班回家,却杵在家门口迟迟没有开门。 他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夏予兰? 下午他抛下一句决绝的话后,就看似潇洒无谓,实则神经断裂的转身离开,现在也不晓得她会用什么表情看待自己。 心头的无力感让他罕见的深深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认命的掏出钥匙,准备迎接未知的…… 黑暗! 的确是黑暗,一向温暖明亮的家里,现在却显得昏暗不明,仅有从客厅旁的落地窗透进的微弱光线隐约勾勒出家具摆设的轮廓。 而那听惯了的电视嘈杂声,与她穿着拖鞋却脚步懒散的啪答声响,如今也消失无踪,仅剩下一片窒人的静默,比喧闹更加让他难忍。 都这么晚了,她还没回来吗? 凌初日再也顾不得心里那些挣扎困扰,掏出手机按下快速键,拨给那个不见踪影的妻子。 响了好几声后,另一头终于有人接起,先是一阵手忙脚乱,窸窸窣窣的不明摩擦声响,然后才听见那熟悉的声音。 “喂?” “夏予兰,你在哪里?”他也不罗唆,劈头就问。 “咦……现在几点了?呃啊!不会吧?这么晚了?”她在另一头答非所问的自言自语着,仿佛方才的来电铃声只是将她唤回现实的闹钟,完全忘了另一头还有个焦急等待答案的人。 “夏予兰,你在哪里?”无视她的恍神,凌初日捺着性子再次追问,执意要得到答案。 “哦……我下午随便搭了一班公车坐到终点站,再换搭下一班公车坐到下一个终点站,再搭另一班车到另一个终点站……”就这样数了好几班,连她自己都有点搞不清楚,“最后等了好久都等不到车,我就找了一间店坐下来喝东西,然后就不小心发呆到现在……” “所以你现在在哪里?”她是不是永远都学不会如何讲重点? 夏予兰东张西望了一下,然后有点心虚回道:“我、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刚下车的时候有看到牛……”她还忍不住跑过去摸了它两把。 牛?她是跑到什么乡下地方去了? 凌初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去拿一张店家的名片,跟我说地址,我去接你。” “哦。”她听话的拿了张名片,然后又回到座位上,正准备念出地址时,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时之间陷入语塞。 许久没得到她的回应,他有些奇怪的追问:“怎么了?快点说。” “我……我想……”捏着名片的手指微微收紧,夏予兰盯着上头的细巧图样,有些艰难的开口,“明天再回去。” 这会儿连凌初日都沉默了。 没料到夏予兰会突然这么说,他下意识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缓缓开口,克制着情绪问道:“为什么?” “关于我们下午说的那些事,我想自己好好的考虑一下。”她一字一句的说着,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像平常那样,想到什么就一古脑的全说出来,毕竟泼出去的水虽然收不回来,但早晚会蒸发掉,但说出口的话却有可能一辈子都被记在别人心里啊! 就像下午那样…… “在家不能考虑吗?你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别开玩笑!”想起新闻上那些惨绝人寰的惊悚标题,凌初日马上厉声反对。 嗯,他说得也有道理,但是……待在他身边的话,她只会一直想要黏到他身上,根本无法进行正经的思考,反倒是下流心思发展得很蓬勃。 “我去找间超商待到早上。”便利商店是大家的好朋友。 她的坚持让凌初日的心火再度狂燃,说不出是为了她坚持独自在外的气急败坏,或是认为她宁可身处异地也不愿待在他身边的失望打击。“你确定吗?” 他不是不能逼她说出地点,也不是不能想办法自己找到她的所在,但是…… 他也很累,无论是身体,或是心灵,有种深不见底的疲倦感,如同疯狂的浪,将他铺天盖地似的吞没。 听到那头传来轻轻的一声“嗯”,凌初日闭了闭眼,仿佛也将心里的一道门关了起来。 “夏予兰,你今天说早知道就不嫁给我,我现在也有种搞不清楚这个婚到底结得对不对的疑问。”他当初不求两情相悦,现在只希望别再互相折磨,“我也该好好的想一想……” 他由严厉瞬间转变为淡漠的语气让夏予兰心头一惊,正想开口追问,却听见凌初日再度悠悠开口—— “我答应过,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会努力配合,所以……看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随你高兴,你自己在外面要多小心,有事随时跟我联络。” 等等等等一下!她只是想暂时在没有他的环境里独自沉淀一下,好好的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为什么他却讲得一副好像她打算离家出走好几年的感觉? 他究竟是在气她不回去,还是希望她干脆不要回去? 听着手机因为对方断线而传来的嘟嘟声,夏予兰呆愣的傻坐着,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咚的一声颓然趴上桌面,发出悲惨的低声呻吟,吓坏了一直偷偷望着她这个陌生客人的女老板。 她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她和凌初日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种局面? 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办…… “我觉得你们是该分开冷静一下。” 夜色已深,夏予兰并未如同计划中的跑到便利商店去打发时间,而是依然坐在这家咖啡简餐店里。 唯一不同的是,对面多了一盏热心漂来给她指示的苦海明灯。 “是没错,但与其说冷静,我觉得他刚才比较像是冷淡……”无精打采的舀了一口咖哩饭进嘴里,夏予兰含糊回道。 刚才她和凌初日讲完电话之后,便身心沉重,要死不活的趴在桌上动也不动,结果原本一直待在吧台里的女老板大概是被她吓着,终于跑出来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而她原本是很不愿跟陌生人说心事的,只是现在她太过挫折,而那位女老板看来又太亲切热情,让走投无路、心乱如麻的夏予兰终于忍不住心里的脆弱,便隐瞒了自己和凌初日的身份背景,含糊的将自己的困境说给对方听。 “该不会是他想离婚,但又不肯当坏人,所以假意让你决定?”听了她的话,女老板马上倾身向前追问,相当的投入。 不能怪她八卦,自己一生普通至极,毕业之后当了一阵子上班族,最后还是回到老家这个不怎么热闹的地方开了这间小小的店,虽然生意不好也不坏、日子不忙也不闲,但整体而言就只有平淡二字可说,因此难得遇到这种仿佛小说里才有的情节,杨晓晓还是忍不住兴奋了一下。 “但他一开始就摆明了他不会离婚。”却不是因为爱,只是为了面子和怕麻烦吧…… “那不是正好吗?你就继续当你的大老婆,管那个女人怎么骚扰,反正你老公又不想跟她来往,有什么好担心的?” 夏予兰沉默着没有回应,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他这个人……很能忍,我故意煮他不爱吃的东西,他虽然说不喜欢,但还是照样吃下去;而且他一开始就不喜欢我,但还是跟我结了婚,婚后也对我很好,我很高兴,却没想过这是不是他在尽本分的表现? “我虽然一开始也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他,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当然我们可以继续过着这种其实也很不错的夫妻生活,但我跟他相反,总是想到什么却藏不住,发现自己喜欢一个人就想跟他说,但又怕他会反而因此跟我疏远……” 这对夫妻还真是奇怪,烦恼的事都跟别人相反,“所以你才说早知道就不嫁给他的话,是吗?” 夏予兰点点头,“结果他竟然说随便我,我刚才跟他说要想清楚,明天再回去,他也说看我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 说着说着,头又要垂到桌上了。“要是刚才让他过来就好了……搞得我现在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回去才好,真是自作自受。” “那你娘家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吞吞吐吐道:“也不是不能回去啦……” 只是想起哥哥和妹妹可能的反应——一个催促她赶快回凌家,免得凌初日找他出气;一个骂她个性太过放纵,再顺便骂凌初日果然冷血无情……想到这些她的头就痛。 对于家人那些不怎么温馨的互动,夏予兰的包容心和接受度早就比天高、比海阔,他们说得无心,她也听得随便。 但若是因为她而连累凌初日跟着挨骂,那又另当别论了。 第十七章 看出她的犹豫和为难,杨晓晓撑颊望着这个在尘世里迷途的小主妇,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冲动,“不然你就暂时待在我这里好了,我就住楼上而已。” 夏予兰惊吓的抬起头,直觉就开口反对,“这样不好吧……” 社会黑暗,人心险恶,虽然对方看来亲切,但她一人只身在外,还是不得不多加提防。 像是看出她的顾虑,杨晓晓哼了一声,“我都不怕你是金光党了,你还怀疑我是黑店吗?我是开店开得太无聊,突然有个人跑来跟我说这些平常根本遇不到的事,我总是会好奇结果最后如何吧?而且我店里的工读生最近刚巧不做了,你正好可以来帮我的忙。” 所以才说人心险恶啊…… 从客人瞬间降级为工读生,夏予兰不但要血泪说书,还得做牛做马,这个杨晓晓还真当她是走投无路了! 那女人还活着吗? 身为凌龙集团总裁的凌初日靠坐在皮椅中,拄在扶把上的左手撑着下颚,右手则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手中的笔,像是正专心听取站在桌前的助理所整理的各项报告,其实微微敛下的双眼正盯着搁在桌上那支毫无动静的手机,若有所思。 那天他被夏予兰说宁可单独外宿,也不愿意他去接她回家的话给气坏了,一怒之下,也忍不住撂了些狠话,要她高兴在外面住多久就住多久! 没想到那个一向反骨的女人这会儿倒是听话了,还真的丢下他一个人,也没回夏家,就自己在外面逍遥了将近半个月,还连通电话都不晓得要打! 对于她这种抛夫弃家的行为,凌初日每次一想到就气得牙根发痒,脑中也瞬间掀起海啸,扰得他浑身血液都开始澎湃,偏偏他一天要想个好几次,差点没把自己给搞疯。 一开始他不是没想过要找人把她给揪回来,但是回忆起她对他说的那句话,即使已经内伤沉重,凌初日还是赌气忍了下来,死撑着不主动去联络她。 好!既然她后悔结婚,既然她认为跟他共处一室还不如在外流浪,那他也不必太在乎,正好趁着夏予兰离家出走的这段时间,把自己对她的感情也一并斩草除根! 想是这样想,实行的话……也是有打算要做,但是比凌初日想象的要困难许多。 下班回家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一看到阴暗的屋内,情绪就在瞬间低落下来——他已习惯了她在家时的明亮与温暖。 一个人吃晚餐时,他会忍不住想起她做的菜——说是为了健康着想,所以口味总是比较清淡一些,害得他现在吃那些外食都会觉得重油、重咸,仿佛自己都要被腌渍了。 一打开电视,他永远只会定格在新闻台,或是知识频道;偏偏夏予兰不爱看这些,老是试图抢劫遥控器,或是干脆缠着他转台,直到他认命妥协,或是不耐烦的叫她别吵为止。 最辛苦的是待在书房工作,以及回到卧室睡觉的时候,他总是会习惯性的将目光飘向她的位子,寻找着那个有时认真,偶尔懒散的身影,但每次只是让他更失望。 而躺在他们两人的床上,手一伸向身旁那没了温度的空间,再想起她甜美满足的睡脸、柔软热情的身躯,凌初日不仅心底一阵绞痛,就连身体也跟着发疼。 以夏予兰造成的这些“祸害”而言,凌初日认为忘掉她要比惦着她来得有益健康,但每当他想着要忽略她时,其实又让心里的痕迹画得更深,完全没有得到任何效果。 “总裁?”报告完毕,正在等待指示的助理望着沉默不语的顶头上司,心里很是忐忑。 老板的话原本就不多,最近更是愈来愈少,反而像现在这种陷入思考的时间变得很长,眉头也皱得死紧,看来不仅不减威严,散发的气场简直比起过去更是凌厉许多。 要不是自己对于公司的营运状况很有信心,真会忍不住怀疑起是不是公司出现了什么危机…… “嗯。”听到助理的呼唤而回神的凌初日随便应了一声,然后坐直身子,打起精神将那可恨的妻子身影驱逐出脑海,专心在面前的工作上,“这些文件发还给各部门,刚刚说的合作案先保留,我要重新看对方的季报和最新的半年报,中午之前准备好。” “是。”收到圣旨,助理乖乖退朝。 但没多久后,总裁办公室又响起清脆的敲门声,助理拿着一封信,有些困惑的走了进来。 “总裁,刚刚您家里的保全人员送来一封信,说务必要尽快转交给您……”他是看不出手上这封信有什么特别或是紧急的地方,感觉就像普通的信件啊! 而且这寄信人字迹还真是不怎么工整,说好听点是自由奔放,说难听点就是随便乱写,看在他这个练钢笔字多年的人的眼里,真想抓来纠正一番…… 没想到这封信却引得一向淡漠冷静的凌初日神色一变,平时如同止水的沉沉双眸闪过一阵光彩,让已经很懂得看上司脸色的助理赶紧上前,将信件双手奉上,同时惊讶的看着老板迫不及待的从他手中抽过信封,盯着上头字迹的同时,神情也显得复杂起来,像是高兴期待,却又有些犹豫,总之是他没见过的模样。 莫非……是情书? 无暇顾及助理略带惊讶的神情,凌初日朝他点了点头,一边拆开封口,一边打发他离开,“你先出去吧!” 虽然他对夏予兰又气又恨,努力的想要忘记她这个负心人,但还是口嫌体正直的向住家楼下的管理员交代,如果“出门旅行”的妻子回家,或是有任何讯息的话,就算他在公司,也要立即向他通报。 结果这女人虽然可恶,倒也还不到丧尽天良的地步,终于让他等到这封……字很丑,但是对他来说却无比熟悉的信—— 她会在日历上头写些今日待办事项,或是截稿日前的倒数与哀号之类,配上一些随笔插图,他早就看习惯她的丑字了。 但是字写得怎么样并不重要,他不在乎,夏予兰会跟他联络,肯定是她终于“想”出了什么结论,凌初日只想知道在这段分隔两地的时间之后,她究竟对他们两人的婚姻有何打算。 小心翼翼的摊开折成长条的信纸,他飞快的读着那图文并茂的内容,脸上的表情也如同万花筒一般,每看一行就略微变换一些,此时若有人见了,恐怕也猜不出他心里有什么情绪。 最后,凌初日默默的将信纸折好,塞回信封里,沉沉的吁了一口气,随即将信封放进口袋,抓了手机和车钥匙起身往外走去。 “我有事出去一趟,今天不回公司。”站在电梯前,他向匆忙追上的助理交代着。“明天也许也不进来。” 总裁前所未有的跷班宣言让助理吓了一大跳,赶紧追问道:“刚刚您要我准备的财报……” “送去给凌初星。”是该帮哥哥分忧解劳的时候了。 “下午的会议……” “延期。” “傍晚的视讯报告……” “延期。” “明天中午的产业促进会……” “看谁有空。” 助理还想继续为密密麻麻的行程寻找出路,却见凌初日投来一个不耐烦的眼神,立即噤声不语。 “总之,能取消的取消,取消不掉的延期,无法延期的就找其他人,需要做决定的等我回来处理。”叮咚一声,凌初日快步踏进开启的电梯,在门板关上之前,朝已经傻住的助理扔下一句更加不负责任的话,“除非有连等都无法等的事情发生,否则不要打电话给我,有其他事我自会联络。” 拎着购物袋在路上慢吞吞的走着,夏予兰对这个自己误打误撞而来、待了将近半个月的淳朴小农村只有一个感想——悠闲。 虽然这里距离城市并不远,但或许是因为并不处于交通要道,依然维持着宁静平和,甚至有点与世无争的气氛,让乡亲们虽然对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感到很好奇,仍然热心而迅速的跟同样不怕生的夏予兰熟悉起来。 就像现在,她只不过是出来跑腿买个东西,结果商店的收银小姐就跟她聊了快半小时的连续剧剧情,还送她一个布丁;路口水果行的老板说天气这么热还出门购物实在很勤奋,所以请她喝西瓜汁;隔壁的王妈妈则跑出来嚷嚷说自己洗了爱玉,要她带一些回去和晓晓一起吃…… 或许是她的身材瘦削,又长了一张娃娃脸,令这些长辈会想起自己在外求学或工作打拼的儿孙们,所以婆婆妈妈、叔叔伯伯们一见到她就拼命喂食,让夏予兰过着相当滋润的生活。 只不过身体是富足的,心灵却很干枯。 虽然大家都对她很好,在这里的日子既轻松、又愉快,但她依然觉得寂寞,老是会想起凌初日的神情和模样,尤其有时看到或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兴高采烈的直觉就转头想跟他分享,却只见到一脸莫名其妙的杨晓晓,让她脸上的笑容立刻跟着垮了下来,此举常让杨晓晓气得骂她见友还不忘色,心里想的都是男人。 的确,她原本是打算在和凌初日暂时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冷静一下,看看她对这个丈夫究竟是不是一时意乱情迷,也许一段时间不见面就会清醒过来,结果看来好像不是这个问题。 虽然凌初日不在她身边时,她一样可以吃、可以睡,但心里总是牵挂着,想着他的生活起居如何打理?有没有想过她?会不会让纪郁妍顺势就登堂入室…… “嗯?”胡思乱想的同时,前方一片小小的喧闹声引起夏予兰的注意,她加快脚步靠了过去,好奇的问着围观的群众。 “怎么了?”好像有什么麻烦的事,她这个凑热闹的还是别挤太近,免得妨碍了什么。 “哦!小兰啊!”正在跟着吆喝的阿山伯听见声音,回头看见是她,黝黑的脸上扬起笑容,中气十足的回道:“牛啦!阿土伯家里的牛,很笨很贪睡的那只,也不知是怎么走的,摔到水沟里去罗!” 这条路的两边都是农地,因此稍高的路面到田地之间形成一小道斜坡,坡底有一道大约成人膝盖左右深度的沟渠。 一般人摔下去,如果没大碍的,大概哼唉个几声就可以自己爬起来离开,但是牛摔下去的话会怎样…… 想象着那个情景,夏予兰忍不住想笑,但又怕刺伤了爱牛心切的阿土伯,只好憋着笑意继续问:“那现在怎么办?需要我帮忙吗?” 她好歹也是在场最年轻的一个,要是因为英勇救牛而扭到腰的话,应该也会比较早康复吧…… 她的热心发言让阿山伯听得大乐,哈哈笑道:“你不用啦!两只手细得跟扫把一样,到时变成要背你去医院就好笑了!” 说着又让开了一些空间,指了指前方的案发现场,“刚好有个外地人经过,就下车帮忙了。唉!不是我在说,这少年仔脸皮和体格都很赞,虽然比起我年轻的时候是差了一点……” 阿山伯梦幻版的遥想当年,让夏予兰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忍不住往前靠了几步,对那位热心助牛的好青年兴起了一丝兴趣。 第十八章 虽然她心里只有凌初日一个,但偶尔看一下路过的美男子也没什么了不起吧?反正她最后还是会觉得自己家里的那一个比较好。 “好!再一步就上来了!” “阿土伯啊!你家的牛是不是拐到脚啊?怎么看起来走不太稳?” “哎哟!小心!” 夏予兰在四周的吆喝闲聊声之下努力往前钻,然后在听见几声惊呼后也跟着紧张起来,“怎样怎样怎样?”不会是一失足又回水沟了吧? 嘴里还在嚷着,前方的老伯稍微挪了个位置,正好让她探出头来,同时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那个穿着白衬衫、西装裤、黑皮鞋,却毫不在意的卷起袖子,踩进水沟里的男人…… 不就是那个统领庞大事业集团,一秒钟几十万上下,堪称做牛做马代表、过劳死高危险群,同时也是她心爱枕边人的凌初日吗? 先别说现在离他的下班时间还久得很,他这个平常不到天黑不会离开公司的大忙人,为什么不在公司里开会看文件,而是在这里推牛屁股? 夏予兰就这样愣愣的站在原地,周围的嘈杂声似乎已经完全进不了她的耳中。 她全身的感官知觉都集中在盯着凌初日不放的双眼上头,目光贪婪而炽热,连眨眼都合不得。 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没想到这个西施不仅平常英俊挺拔,连推牛屁股的时候都是这么帅气,真是世间难得…… 欢呼声随着牛只重新站回路面而响起,凌初日还来不及擦汗,就被一群热心的乡民团团包围,七嘴八舌的感激称赞。同时邀请他到家里喝茶,还要介绍自己的孙女给他认识…… “谢谢,不用了,我还有事。”很习惯被众人簇拥的凌初日,礼貌而坚决的婉拒了众人的邀请。 他正想顺道打听一下夏予兰的消息,身侧一股热烈的视线让他下意识的转过头,正巧对上那双带着兴奋与渴盼的双眼,让他毫无准备的心灵就这么又狠又重的被撞击了一下,差点因此而晕眩得站不住脚。 他深吸一口气,抬步走到夏予兰面前,擦腰低头看着她笑意愈浓的模样,惹得这阵子不遗余力折磨他的想念更加骚动,很想就这么直接将她抱进怀里打包带走。 “你这是在做什么?”看她肩上背着鼓鼓的购物袋,右手端着一杯喝到一半的果汁,左手拎着一袋爱玉,对照自己狼狈凌乱的模样,凌初日心里真是充满各种说不出的心酸。 “我去买东西,回来的路上刚好看到你在救牛。”她诚实答道,一双圆圆双眼此时笑得弯弯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还真敢问得这么若无其事……他掏出那封被自己压得有点皱的信,递到她面前。“我收到你的信。” “这么快啊!我昨天早上才寄的,邮差真的好厉害。”夏予兰笑嘻嘻的回道,目光依然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我有说星期五就回去了呀!今天才星期二。” “你说你想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结论,那现在说和到时候再说有何不同?为何非要等到那一天?”他并不是对未知的结果毫不畏惧,但是等待的时间太难熬,凌初日只想赶快从这种烦躁里解脱,之后看是顺利的把她带回家,还是继续想办法让她回头,也都能及早准备。 像是被他急迫的话给震慑,夏予兰呆呆的迎视着凌初日灼热的目光,一张脸不晓得是因为他的注视或是烈日的照射,迅速的让红晕漫染开来,烧透耳根。 “在、在这里说?”观众好多啊…… “我无所谓。” 但她有啊! 夏予兰有些尴尬的拉着他走到他停在不远处的车旁,将身上的杂物、饮料借放进后座,然后才清了清喉咙,略显局促的偷偷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目光。“其实我有一个秘密,一直不敢跟你说。” 凌初日心头抽紧,深怕她下一句说出口的就是“我发现我喜欢上另一个人”之类的真情告白。 “前几天,我看了一篇文章……” 拜托!她究竟又要离题到什么地方去?就不能直接讲重点吗?他闭了闭眼,觉得很晕。 没察觉他的异样,夏予兰一边踢着脚边的小石头,一边细碎叨念,“有个女生因为男朋友都不对她说“我喜欢你”而觉得很苦恼,她是女孩子嘛!总希望男朋友能有些口头上的表示。 “结果有人告诉她,有些人就算爱得很深,也很难将感情说出口,既然对方不说,那自己可以主动表示,告诉对方‘我很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就用力抱紧我’。” 还在猜想她说这些话的用意,她突然往前跨步,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 凌初日愣愣的看着那个埋头在他身前的女人,感受她双手紧环着自己腰际的力道,以及那股实际的温暖与柔软,一向飞快迅速的理解能力似乎变得迟钝起来,一时间竟无法立即想通她的用意。 “凌初日,我知道我们一开始的共识是不要对彼此有感情,再加上你对纪郁妍的反应特别不同,因此一方面觉得自己没有希望,另一方面又怕被你疏远,所以我不敢说,只能一直忍耐着。 “可我不是个喜欢忍耐的人,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犹豫着是要继续隐瞒,然后若无其事的跟你在一起,还是要冒着被你讨厌的可能性向你坦诚相对?最后我决定还是应该要让你知道,毕竟如果一直憋在心里不讲的话,我可能不到半年就会吐血身亡,最后还不是一样要离开你身边……” “胡说八道什么?”虽然终于明白了她想表达什么,但夏予兰的口无遮拦还是让凌初日忍不住开口冷斥。 而这反而引来她爽朗的笑了,那愉悦的轻颤如同涟漪般,借由两人紧贴的身躯传进他的体内,引得他的心头随之荡漾。 “这些话我本来想回家再跟你说的,如果你拒绝我的话,我可以立刻收拾行李离开,而如果你接受我的话,那我们也可以做点……嗯,后续动作。”比较亲密的那种。 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望向那张即使在这种时候依然不动声色的俊脸,玩笑似的说着既隐约、又大胆的挑逗言词,但随即又将脸蛋埋回他的怀里,双手环得更紧一些。 “我不知道你听了这些话会不会气我出尔反尔,或是认为我痴心妄想,但我还是要说……我很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可不可以也用力的抱住我?”夏予兰鼓起勇气说道,随即紧张的等待着他的回应。 但是……没有,他动也不动! 也许他不仅很难将感情说出口,连亲密一点的动作都不好意思做吧?她努力的为凌初日找借口,随即又赶紧补充道:“不那么用力也可以。” 结果还是文风不动! “那……轻轻的,像勾肩搭背一样的……”感觉自己简直像是抱着一尊石像的夏予兰已经笑不出来,她已经退了又退,却依然得不到他的一丝回应。 果然,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 有些尴尬的放松了自己环抱着他的手,她稍稍退开身子,勉强的勾了勾唇角,自嘲道:“这种情况……也是有的,你不用太在意。”呜…… 一直动也不动,只是无声垂眸看着她的凌初日盯着她努力眨着眼,似乎想把眼泪挤干的可怜模样,以及隐约碰触着自己的肢体所传来的轻微颤动,终于抬起垂在身侧的手,轻柔却坚定的将她重新揽回怀里。 “这是你丢下我,自己跑得不见人影的回报。”他轻描淡写的为自己刚才的冷淡表现做出解释。 “小气鬼!”惊觉自己被将了一军,夏予兰不禁哀怨的骂道,但微微带着哽咽的柔软嗓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一双手也紧紧抓着他的衬衫不放,惹得凌初日唇边泛起一丝隐约的笑意。 “没错,我既小气又不讨人喜欢,既不亲切又没情趣,而且就像你说的,对于感情的事,我说不出口。”他在她的头顶喃喃说着,抱着她的双手也渐渐收紧,仿佛恨不得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似的。 夏予兰先是被他的拥抱给吓了一跳,虽然紧得让她有点不舒服,但想起自己方才的要求,对应着他的举动,直接而强烈的喜悦让她不仅没有挣扎,还同样用力的回抱着他,和他一起痛并一起快乐着。 “我有我的责任,所以我能给你的时间也许不会比工作多,但我愿意每天在晚饭之后陪你散步一段路;我不喜欢苦瓜、青椒、红萝卜,但如果你做了这些菜,我愿意勉强尝试。 “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说出那些热情如火的情话,但只要你希望,我愿意随时像这样给你拥抱。”说完这些让他有些别扭的告白,凌初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低声又道:“我……很高兴你喜欢我。” 不要说他高兴,夏予兰听了也是兴奋得脑袋一片空白,就算不停的笑,也无法表现心里千分之一的快乐。 “你干嘛哭?”惊讶的察觉到怀中娇躯的细微颤动,以及愈来愈明显的哽咽抽泣,凌初日有些紧张,却又无法理解,自己才刚说完这番可能是一生一次的真情承诺,为什么她却反而哭得像是被他抛弃似的? “我……我太高兴……” “高兴也哭?” “你这冷血人不懂啦!”对他的不以为然娇斥顶嘴,夏予兰瞪他一眼,正想再说些什么,目光却被他身后鬼鬼祟祟的身影给拉走了注意力,“阿土伯?有事吗?” “没啦!这位先生出这么多力,我是想说请他到家里或是晓晓那边喝个凉的……”戴着斗笠的老伯朝她咧出一脸憨笑,但立即眼尖的发现她双眼红肿的异样,“哎哟!小兰,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好像哭过……夭寿!他给你欺负喔?” “咦?”她呆呆一应,没想到老人家会联想到奇怪的地方去。 “我看你们躲在旁边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直不好意思叫你们,想不到……”阿土伯看着凌初日的目光顿时由欣赏转为警戒,不停的上下打量着,“光天化日喔!世风日下喔!对待畜生时像个人,怎么对人却像个畜生……” 夏予兰听得大惊失色,赶紧出言解释,“不是啦!阿土伯,你不要误会,他是好人喔!” 老伯的话并未激怒凌初日,反而是夏予兰的辩解让他听得又好气、又好笑。 说他是好人,他并不是不高兴,但她为何不直接介绍她是他的妻子? 凌初日伸出手,搭上她肩膀的同时,也轻轻将她拥近自己,“夏予兰,我是谁?” 如同没事一般的平淡语气,却让夏予兰听出了其中一些端倪——他想听她亲口对外人介绍自己的身份。 并不是第一次对其他人说她是凌太太,但今非昔比,过去两人之间只是一段“关系”,从方才那一个拥抱开始,这段原本空洞的联系终于有了真实的存在感。 她低着头,脸颊和眼眶一样红通通的,唇边挂着一丝羞涩的笑,“这位……是我先生啦……” 杨晓晓坐在吧台里,一双眼睛不时的朝窗外望着。 不过是让夏予兰去买个东西,她是买到哪里去了?明明来回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怎么去了半个多小时还不见人影? 第十九章 这种小地方又没什么岔路,不怎么可能迷路,就算迷路了,随便问个人也都知道怎么走啊!总不可能闲逛到下个村落去吧? 不知第几次的朝外张望,虽然还是没见到那个老爱东张西望的身影,却意外看见一辆没见过的车子缓缓停在店铺前方,似乎是打算下车进门。 杨晓晓赶紧站起身,待店门被推开时便拿着菜单迎了上去。“欢迎光临……” 要命!是个帅哥!那种长相、身材、气质,简直就像小说里的男主角似的,而且还是她最无法抵挡的冷酷社会菁英类型! “请问一位吗?”有女朋友吗?愿意认识一下吗?可以交换电话吗? 她问得热情洋溢,对方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将手中的购物袋递给她。 一见面就送东西会不会太多礼?难道是推销员……杨晓晓下意识的接了过来,低头往袋里一看,发现里头是一些清洁剂、塑胶刷子之类的杂物,正是她让夏予兰去买的东西。 “为什么……”她抬起头,正想问他夏予兰在哪里?就见那不知买东西买到哪个异次元去的女人笑咪咪的推门进来。“夏予兰!你是跑去哪里买东西了?我还以为你迷路,差点要请村长帮我广播了!” “抱歉,路上遇到一点小状况。”被臭骂的那一个还是笑嘻嘻的回道,似乎相当开心。 她是在高兴什么?杨晓晓心中狐疑。 夏予兰待在这里的半个月里,虽然不至于愁眉苦脸,没事就流几滴眼泪,但空闲下来时却总是恍惚呆愣,偶尔还会叹上几口气,从没见过她这般心花怒放得仿佛中了大乐透似的。 是不是跟这男人有关?莫非是艳遇?准备发展第二春? “你们认识?”见她毫不避讳的与那个默不吭声的男人比肩而立,杨晓晓试探的问。 结果夏予兰又咧开一副傻兮兮的笑,“他是我先生。”嘿嘿!“来接我回家……” 不问则已,一问恼人!杨晓晓脸色一垮,方才的热情在瞬间完全消退,“哦!就是那个跟前女友纠缠不清的老公。”换上一脸冷笑。 听了她的冷嘲热讽,凌初日倒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回道:“杨小姐,很感谢你对予兰的照顾,让她在外头多放松了几天。” 造成他们夫妻暂时分离的小帮凶,就算感激,他也要损一下。 她听了之后先是愣住,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虽然对方说的是道谢,但是为什么却让她有种不爽的感觉…… “我们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所以我要带她回去。”他也不管杨晓晓那一边困惑、一边咬牙切齿的怪异神情,朝夏予兰点点头。“去收拾东西。” 两人手牵手的上了楼,来到她借住的小房间。 房内的东西并不多,毕竟夏予兰并非计划性离家出走,大部分的日常用品都是向杨晓晓借来的,现在只是整理整齐、物归原主而已。 “刚才晓晓提醒了我一件事,”她停下手边的动作,看向帮忙把租来的漫画书排好的丈夫,“你跟纪郁妍是怎么回事?” “我跟她没怎么回事。”往事懒得再提。 “那你为什么一见到她就好像是遇到仇人般,还不准我跟她来往,自己却偷偷摸摸的跟她幽会……”是不是心里还对她有什么? “到底是谁跟你说我跟她幽会?”凌初日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天大还是绿豆大的误会,对他而言,他是真的没什么兴趣再提起的过去,但是既然她这么在意……“我跟她以前交往过,后来因为我出国念书,就分开了。”完毕。 “我不要听大纲!”细节在哪里?“她说你们当初分隔两地,是不得已才分开,其实心里还是相爱的……我看起来也有那种感觉……” 他毫不留情的吐槽道:“你是哪只眼睛瞎了,才会看到那种感觉?” “哈哈哈!”他这记回戳反而让夏予兰笑了起来,像是觉得很有趣,“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介意的人是我,你又不痛不痒。” 边笑边酸他。 哼!罢刚还对她搂搂抱抱,现在就用力吐槽,这男人的蜜月期短暂得让她都想替他申请世界纪录了。 见她生闷气,坐在床沿堆漫画的凌初日微微皱眉,无奈的将妻子拉到自己身前,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我跟她以前确实曾经在一起过,但是在认识她之前,我早就已经计划好自己要做的事,无论是出国念书,或是工作,这些都不会因为我和纪郁妍交往,或是她的哀求哭闹而有所改变。 “因为有这样的觉悟,所以我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得已,只认为如果能持续下去的话,就继续在一起;若最后还是分开,那也不必要悔恨。 “只不过那时候我对她也不是没有感情,在知道她移情别恋,决定和陆尚恩在一起时,多少也觉得有些难过……” “你没有想过要挽回吗?”夏予兰插嘴追问。 凌初日静默了好一会儿,“‘想’和‘做’是两件事,我想要挽回,但是没有做,那无论我有没有想都是一样;而陆尚恩想要跟她在一起,而他做了,也成功了,那就是他的结果。 “事情发生在我很忙的时候,除了要念书,还要到公司实习,我有想过该不该回来找她,但是这许多事在我心里排起来,我发现她并没重要到能让我放下这一切回她身边,再加上陆尚恩对她的感情我也不是不明白,或许让他们在一起会比跟我在一起来得好。” 听了他这段话,夏予兰叹口气,拍拍他的肩,“所以以后要是我们也发生这种事,你就别再排什么先后顺序,赶快来挽回我就是了。” “你想都不要想!”坐在他大腿上,还想着要红杏出墙,这女人是家里开动物园,让她熊心豹子胆吃到饱吗? 她嘿嘿笑着,忍不住又问:“那你对她的态度为什么那么……不同?平常你对不相关的人都当作是空气,看到她却紧张兮兮的?是因为她曾是你的前女友吗……” 虽说是对方移情别恋,而他自己也没难过到痛彻心扉,干嘛每次都对纪郁妍“另眼相待”,一副见到她就火气大的样子? 她的误解还真的很多。“我没有紧张兮兮。” 他出言纠正,“当时她大概是对我这种毫不歇斯底里的反应感到很失望,觉得我不够爱她,心里很不甘愿,而因为我没带她回家过,只向她稍微提过两个妹妹的学校,她就去闹了她们一阵,让我很不高兴,对她的印象也因此变得很差。” 他凌初日的妹妹岂容一个外人随便欺负?而且把他们之间的问题牵连到无关的人身上,纪郁妍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做法让他大发雷霆,若非妹妹们保证只是虚惊,并未造成什么后果,他差点在一怒之下回国跟她摊牌——是为了替妹妹出气,而不是想要求她回头。 “或许是因为这不愉快的回忆,我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不希望她又借机对你做同样的事,所以才不想让你跟她亲近。”想起这些事,他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世事难料,就算他千防万防,偏偏还是让纪郁妍和陆尚恩一起搞出了此番混乱。 而这次他可没以前的好心,暗中使了些手段,让陆尚恩火速被再度调离台湾。 据说他离开时,纪郁妍不知为何也带着女儿一起跟了过去,不过这部分是别人的家务事,他没兴趣多听。 他的这些话让夏予兰听得心里甜滋滋的,原来他是在担心她,真是可爱! “年轻的时候,大家都比较冲动嘛!”这会儿她倒是有心情替纪郁妍说好话了,“那……如果,我是说如果,那时候是我跟你在一起的话,你会来挽回我吗?”突发奇想的问。 “不会。”冷酷的男人再戳一刀,“那个时候的我,不会为了家人以外的人而改变我的人生,所以说时机很重要,你刚好是在我想结婚的时候出现,不然我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交集的机会。” “这么说来,是我的功劳了。”夏予兰臭屁的笑道,忍不住探头往前亲了他一记。 原本她只想轻轻的吻他一下,当作是给过去这段空虚时间的一点小小滋润,没想到这一碰却好像火柴画过似的,不知不觉就烧得愈来愈烈。 “你……好像变瘦了。”抚着凌初日的胸膛,夏予兰微喘着道。 唉!她努力喂养出来的肌肉消瘦了…… “你倒是胖了。”他回敬的捏了捏她的胸部,引来她的低声羞叫,“在外流浪还吃得油光水滑,也不想想有人在家里饿肚子。” “在这里,大家都对我很好嘛!一直给我东西吃,我可是很受欢迎的!”受到老人家和动物的欢迎。 他回以冷笑,“你还真是乐不思夫了,嗯?”惩罚似的在她的颈上重重吮吻,惹得夏予兰又是一阵惊喘。 就在干柴正要燃烧烈火之际,门板上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硬生生的打断了两人的恩爱。 “你们两个!不准在我家里开房间,听到没有?”杨晓晓在门外眼红怒吼。 好歹也体谅一下她这个空虚寂寞的单身女子啊!呜…… 数个月后—— “老公,你喜欢我哪一点?”趴在床上,夏予兰突然转过头,对身边的丈夫提出疑问。 两人也才刚过完结婚周年纪念日,就已是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样,让她很想激起彼此心中的涟漪,看会不会擦出什么不同的火花。 “不知道。”正在看杂志的凌初日想都没想就直接回道,摆明了敷衍。 “怎么会不知道?”这就是没有心啊!“那你以前喜欢纪郁妍哪一点?” 干嘛又突然提起她?“脸。” 答得还真干脆,哼!“那我呢?” “……我以前比较在意感官上的刺激,现在注重的则是心灵层面。”心灵上的刺激。 这是什么玄妙的回答…… 她大方的自行解读道:“所以你是看上我的内涵吗?” “是,我看上你神秘的内涵。”有时候他根本搞不懂她在想些什么。 “那看不上我的外表吗?”她有些失望的追问:“我倒是很喜欢你的外表。” 至于他的内涵……如果可以稍微不要那么爱吐槽她的话就非常完美,她有时都觉得自己心里千疮百孔了,真是令人刺痛的爱。 凌初日将杂志往床头柜一搁,“这是在暗示我——你想要我的肉体吗?”小事一桩。 “咦?呃,我没有……”一边承接着他的亲吻,夏予兰有点昧着良心的否认,“好啦!是有一点……”最终还是坦然承认,惹得凌初日轻轻低笑。 听着他的笑声,她伸出双手环住他的颈项,在他耳边轻道:“我喜欢你,愈来愈喜欢你。” 将她搂在臂弯里的男人没有吭声,只是收紧了怀抱,将她紧紧的拥住。 夏予兰不禁笑了出来,笑声里有开心,也有满足—— 他也喜欢她,就算他不说,她也明白——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