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竹马》 楔子 耀明中学是一所私立学校,设有国中部与高中部。 此时正值放学时刻,学生们三五成群的走出校门,两名高中部男学生沿着铺着红砖的人行道一起走,走在左边的是一名身形修长、高瘦的男孩,右边的那名男孩则略显矮胖。 高瘦俊雅的男孩一边走一边喝着热可可,眸光漫不经心的瞟着四周的人群,似乎在暗中留意什么,又彷佛只是随性看看。 右侧矮胖的男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书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拿去。」 「那是什么?」他没有马上接过,而是慢条斯理的将热可可喝完,手一举,杯子化成一道拋物线,利落的投进前面不远处的垃圾桶后,才接过那封信。 「隔壁班那个张家珍叫我转交给你的,应该是她生日派对的邀请函。」何辉扬身为徐捷安的死党之一,从国中开始就有不少人拜托他转交情书,六年下来,他转交的情书没有上千,也有好几百了。 听他这么说,徐捷安连开信都懒了,直接将信投入路旁的垃圾桶里。 「你怎么不看就把信丢了?这样很不礼貌。」何辉扬有些不赞同他的行为。 「我没兴趣,看它干么?」将书包甩上肩膀,徐捷安回头朝后方瞄了瞄,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奇怪,怎么还没来?」 「你说什么?」何辉扬没听清楚他的话。 「没什么……咦?来了。」瞅见后方一个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女孩,他黑眸微微瞇起,嘴角咧出一抹笑,露出闪闪发亮的白牙,停下了脚步。 女孩跑得很喘,赶上他们后,站在原地弯着腰,两手先撑在膝盖上喘几口气,才直起身开口说话,「还好,总算追上你们了。」 觑了眼她跑得透出红晕的双颊,徐捷安双手环胸,斜瞅着她,「妳找我们做什么?」闪过亮光的眸底似是兴奋的期待着什么。 「我有事要跟学长说,麻烦你让一让。」穆紫文有些粗鲁的推开了他,挤到何辉扬身边,娇俏可爱的脸上溢满了粲笑,明眸大眼里流露出一丝紧张,一股作气的说:「何学长,我是国中部三年级的穆紫文,我很喜欢你,请你跟我交往好吗?」 陡然听见她的示爱,何辉扬那张略显肿胖的脸上宛如吞了颗鸭蛋,吃惊的张大嘴,片刻后才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的问:「妳说……妳喜欢我」 他怀疑她是不是认错人了,她该告白的对象应该是站在旁边那个又高又帅又聪明的徐捷安才对,怎么会是他呢? 「没错,我喜欢何学长,请你跟我交往好不好?」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熠熠生辉,依旧直勾勾的盯着他。 第一次有人向自己告白,何辉扬又惊又喜又无措,回头觑向好友,不意却看见徐捷安脸色铁青、好看的俊脸上布满了阴晦之色。 「捷安,你怎么了?」他下意识的脱口问。 徐捷安面容冷凝的瞪视着女孩,「妳喜欢何辉扬?」他严重怀疑她是不是被外星人附身了,或是眼睛糊到蛤仔肉,要不然她告白的对象怎么会是貌不惊人的何辉扬?应该是他才对呀! 徐家与穆家是邻居,她的房间就在他的对面,昨晚他明明听见她反复对着他的窗子练习告白的话语,怎么可能她要告白的对象居然不是他 「没错,我喜欢何学长,你刚才耳背没听见吗?」睐他一眼后,穆紫文将视线再移回何辉扬脸上。「何学长,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愿不愿意跟我交往?」 「我……」何辉扬才刚说了个字,手臂便被徐捷安拽住。 「他才不会那么没眼光,跟妳这只凶巴巴的母老虎交往,妳别作梦了。」徐捷安问都没问一声,拖着何辉扬便大步离开。 心仪的人被霸道地带走,穆紫文忿忿不平的追上去,拽住何辉扬的另一只手,怒声对徐捷安说:「你凭什么带走何学长?」 「凭我是他的好朋友,当然不能留下他让妳荼毒。」 穆紫文气得跳脚,「徐捷安,你少毁谤我,我才不会荼毒他。你给我放开他。」她试图扳开他拽住何辉扬的手,抢回心上人。 徐捷安索性将何辉扬拉至身后,以一夫当关的姿态挡在他面前,扬起下颚睥睨着她,鼻孔冷冷的哼了声,「不知道上个礼拜是哪个色女粗暴的扯掉我的长裤,想非礼我?」 穆紫文咬牙切齿的急着澄清,就怕心仪的学长误会她,「谁想非礼你?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会扯掉你的长裤,是因为我们在打篮球,我想阻止你灌篮得分,不小心抓错了,才会扯掉你的裤子。」 黑瞳闪过一抹狡黠,徐捷安轻摇着食指,一脸语重心长的道:「穆紫文,妳不用解释了,我知道妳偷偷暗恋我很久,因为被我拒绝,所以才转而向我同学告白,想藉此接近我。妳不要白费心机了,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喜欢妳,妳不要欺骗我同学的感情,小心会有报应的。」 听见他竟然这样颠倒是非黑白,诬赖她喜欢他,穆紫文再也忍不住的跳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满脸怒火,「徐捷安,你想死是不是?谁喜欢你了?麻烦你去撒泡尿照一照自己的尊容,凭你这副长相,我会喜欢你?我呸!我才不会这么没眼光。」气愤的骂完,她用力的推开他,走到何辉扬面前— 「何学长,你不要听信徐捷安的鬼话,我是真心喜欢你,请你跟我交往。」 「呃,我……」何辉扬那张肿胖的脸,歉然的看着她,「对不起,我、我没办法跟妳交往。」他不想当别人接近徐捷安的跳板。 「为什么?」 瞅了眼悠哉站在一旁的徐捷安,再看看容貌俏丽可爱的她,何辉扬垂眸不语。 他有自知之明,与好友相比,没有任何女孩会喜欢上形貌矮丑的自己,他也不想成为被利用的对象。 见他沉默不语,穆紫文好着急,「你不会相信了徐捷安的鬼话吧?学长,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刊在校刊上的每一篇文章我都有看,我好喜欢你写的那些文章,真的!」她是因为欣赏他的才华,才进而喜欢上他的。 半晌,何辉扬终于出声了,却是低着头小声的说:「我有事先走了。」他背着书包,头也不回的匆促离开。 「何学长!」见心上人走掉,穆紫文气炸了,回头怒瞪破坏她告白的罪人,「徐捷安,我要杀了你!」她气得从书包里掏出美术课用的美工刀。 「妳不要乱来,杀人是要坐牢的。」见把她惹火了,徐捷安机警的拔腿就跑。 「给我站住,我要砍烂你那张可恶的嘴巴!」她拿着一把小小的美工刀在他身后狂追,凶器虽小,但气势惊人。 从这一天开始,穆紫文与徐捷安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第一章 晚餐时刻,穆紫文与男友陈信荣以及两位朋友,一起走进这家刚开幕不久的意大利餐厅。 坐下后,四人各自点了餐,她先为男友做介绍— 「陈大哥,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同事方克强,旁边那位美眉是他的女朋友艾绮。」 听见穆紫文的介绍,方克强那张阳刚的脸上露出笑容,伸出手与对方握了下,「陈先生,你好,久仰大名,这阵子常常听紫文提起你。」今天他和女友特地请穆紫文来这家新开的餐厅吃饭,是为了答谢她前阵子帮他女友找了个不错的工作,但她刚好跟陈信荣有约,于是他们就顺便邀他一起过来。 陈信荣轻轻握了下他的手就收回,两手交叉环在胸前,神情隐隐流露出一股自傲。 见他神态有些轻慢,方克强脸上那双粗浓的眉毛微微皱了皱。 紫文看男人一向注重才华,不在意对方的外表,她总认为才华胜过虚有其表,所以她交往过的对象,没有一个称得上英俊,却个个都很有才华。 也许艺术家都不修边幅,可这个陈信荣实在是太瘦了,瘦黑的脸就像长期营养不良似的,让人第一眼看去就很难有好印象。 「听说陈先生是个画家。」艾绮好奇的问,她的人就跟她的声音一样甜甜柔柔的。 刚才看见陈信荣,老实说她有点吓到,无法理解为什么紫文姊会喜欢上这个人,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真的很不搭,就像美女与野兽。 「只是随便画画而已。最近美术馆跟我借了几幅画去展览,有兴趣妳可以去看看。」看向容貌秀气的艾绮,陈信荣那张瘦黑的脸暖了几分,嘴角还勾起了笑容。 「好,有时间我会抽空去欣赏。」艾绮客套的点头。但说实在的,看见他的人后,让她对他的画无法产生任何期待。 「陈大哥的画真的很棒,空灵中透着一股悲悯的情感,有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艾绮,妳是学设计的,一定要去看看,说不定会给妳很多灵感。」对于男友的画,穆紫文赞不绝口。 第一次见到他的画,是她去采访一个画展时,当时一看到展出的画作,她就被吸引住了,也因为喜欢他的画,所以她才会开始跟他交往。她不在乎一个男人的外表是俊是丑,她相信只要有才华,自然而然会从内心散发出一种迷人的光采,只有独具慧眼的人才能发现。 虽然陈信荣言谈之间偶尔会不经意的流露出一股傲气,但她认为这是艺术家的通病,所以她并不以为意。 「既然紫文姊都这么说了,那就非去看不可喽。」艾绮这次的语气里少了敷衍的客套,多了几分真诚,她想,能让紫文姊这么大力推荐,也许他的画真有可看之处。 这时,一旁突然有道娇嫩的嗓音插了进来— 「对不起,请问一下,你是那个很有名的画家陈信荣吗?」 一个女孩走到陈信荣身边,睁着一双明眸大眼怯怯的看着他。 在座的四个人闻声,全都抬头看向她,只见她短裙下露出一双修长的美腿,一件领的鹅黄色上衣包裹着她丰腴的上半身,乳沟若隐若现,而一头栗色的长直发散落在肩上,衬得她那张巴掌大的瓜子脸更加细致小巧,更别说她那水汪汪的大眼正崇拜的看着陈信荣。 「没错,妳是……」陈信荣的目光在她婀娜有致的火辣身材上来来回回游移,她那对几乎快从上衣里弹出来的丰乳,令他有些口干舌燥。 女孩美艳的脸上充满了兴奋,热络的开口,「我叫amy,我好爱你的画哦,想不到今天居然能见到你本人,我好高兴,你能不能帮我签名?」 他二话不说的点头答应,「好,要签在哪里?」 「啊,我没带纸笔。」小巧的瓜子脸上露出一丝懊恼。 陈信荣立刻从口袋里取出一枝笔。「我有笔。」 「那签在这里可以吗?」她一脸天真的指向自己的短裙。 看着她那件包裹着修长双腿的白色短裙,陈信荣微微吞了口口水,拿起笔就要朝短裙签下。 见他似乎真要签在自己的裙子上,amy轻拍了下他的肩,轻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啦!喏,你签在这里,回去后我一定会把它裱起来,好好收藏。」她顺手拿过桌上的一张餐巾纸递给他。 陈信荣留恋的又瞥了眼她那双诱人的长腿,这才接过餐巾纸,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她就站在他旁边,身上的香水味飘入他鼻间,惹得他有些心神荡漾。 「谢谢。」接过有他签名的餐巾纸,她喜孜孜的道谢,接着从他手中取过笔,拉起他的手,快速的在他手心写下一组号码,「这是我的电话,你有空可以打电话给我。」她抬起长睫,娇羞的朝他眨了眨眼。 陈信荣在她撩人的眼神下一时被电得失了魂,情不自禁的点头。「好。」 她再将刚才那张签了他名字的餐巾纸递到他面前,撒娇的说:「那你能不能也给我你的联络电话?我有些画画上的问题想要请教你。」 「好。」他毫不犹豫的提起笔,迅速写下一组号码。 她娇笑的接过,朝他抛了个飞吻。「我等你的电话呦。」说完,笑咪咪的旋身离开。 在她走后,穆紫文再也按捺不住的当场变了脸色,质**:「你为什么要留电话给她?」 那女孩分明是存心来勾引他的,可当着她的面,他不但没有拒绝,还一副着迷的表情,他当她这女友是假的吗? 「她刚才不是说了?她有些画画上的问题想要请教我。」对于今晚的艳遇,陈信荣还有些飘飘欲仙。 「你听不出来那只是借口吗?」她不相信他看不出那女孩是故意的。 「就算是借口又怎样?只是电话而已,妳没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吧?」他语气有些不耐烦,心思还沉浸在艳遇的喜悦中。刚才那女孩身材辣、脸蛋艳,个性又娇,实在是个极品!他忍不住回头想搜寻那个女孩的踪影。 看见他回头寻找的动作,穆紫文简直气炸了,眸里窜起两簇怒焰,「你居然说我大惊小怪你没忘记我们在交往吧?」她的修养没有好到能够无视自己的男友当着她的面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还能装作若无其事。 「那又如何?难道我就没有交其它朋友的权利吗?」他不以为然的说。 「你是真心想跟我交往吗?」她压抑着怒气问。 「这句话我才想问妳。交往一个月,我连妳的嘴都没吻过,妳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看上我的名气而已?」 其实穆紫文长得不比那女孩差,她俏丽明媚,个性爽快不忸怩,有对黑得发亮的眼睛和饱满的丰唇,她的唇色是淡淡的粉红色,漂亮的像玫瑰花一样,充满诱惑,令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然而交往一个月,每次他想吻她时,都被她避了开来,这种看得到却吃不到的情况,让他觉得很闷。刚开始,他可以当她是在矜持,可是都一个多月过去了,她还是不让他碰,令他不禁怀疑她是否真有她当初说的那样喜欢他。 「你说我看上的是你的名气」穆紫文错愕的问。 「妳不用否认,像妳这样因为我有名,所以就主动黏上来的女人,之前我也不是没遇过。」 穆紫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原来在你心里,我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这么说来,这一个多月的交往,你根本从没认真过?」 她惊怒的眼神令陈信荣有些心虚,却不想因此弱了自己的气势,于是反驳道:「妳不也只是玩玩而已?」 「我从来不会玩弄感情!」没有想到自己的感情竟被他这样糟蹋,穆紫文再也忍无可忍,端起桌上的水就朝他泼去,「陈信荣,我们之间玩完了!」丢下话,她拿起包包,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餐厅,再也不想多留一秒。 方克强与女友艾绮面面相觑,看傻了眼,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因为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竟让紫文跟陈信荣闹翻了,而他们两个旁观者连想说几句话缓颊都没有机会。 另一边,拿着餐巾纸离开的amy,得意扬扬的朝餐厅里一张六人座的位置走去。 「ann,你输了,我拿到他的电话了。愿赌服输,一万块拿来。」她眉开眼笑的朝坐在角落的一名男子伸出手。 穿着铁灰色格子衬衫的俊雅男子笑了下,拿出皮夹,爽快的从里面取出一迭千元大钞递给她。 「欸,快看,那边好像在吵架耶?厚,amy,看妳干的好事,妳害人家失和了,还不赶快过去解释。」同桌的另一名女子出声道。 俊雅男子慢条斯理的收起皮夹,淡淡开口,「不需要去解释,如果他们连这点考验都禁不起,分手也是迟早的事。」他说完就起身。 「你要走了?」另一名穿黑衣、绑着马尾的男子问。 「今晚公司有聚餐。」瞥见穆紫文泼了陈信荣一杯水后气呼呼的离开,男子深黑的眼瞳掠过一抹复杂的眸光。 穆紫文伸手按下电铃,不久,一扇雕花的铁铸大门从里面被拉开,露出一张漾满笑容的脸庞。 「紫文,快进来。」颜玉竹热络的迎接她。 穆紫文扬起笑容,踏进玄关、换上拖鞋后,将手里提的一袋包子递过去。 「徐妈妈,这是我妈刚做好的竹笋包子,叫我送过来给你们。」 「我昨天才跟妳妈说好久没吃到她做的包子,结果她今天就送来了,真是贴心。回去记得替我跟妳妈说声谢谢。」 颜玉竹有张娃娃脸,笑起来的模样十分和蔼可亲,即使已经年逾六十,看起来仍不显老。 她笑盈盈的收下包子,牵起紫文的手走进客厅,亲切的说:「来,徐妈妈刚炖了一锅八宝粥,妳吃点,顺便带一些回去给妳妈妈。」 「谢谢徐妈妈。呃,徐妈妈,请问徐捷安回来了吗?」穆紫文瞄了眼客厅最左边的房间。 她对这里很熟,以前她们就住在徐家的隔壁,那栋房子也是徐家的。 记得当时她还很小,祖父刚过世没多久,父亲便出了意外而英年早逝,不料为了分家产,大伯竟把她们母女三人给赶了出来!幸好徐妈妈好心将隔壁的房子借给一时无处可去的她们,这一住,就住了十几年,直到几年前她们存够钱买了房子才搬走。 「妳找捷安吗?他在书房里,我去叫他。」 穆紫文出声阻止,「徐妈妈不用麻烦,我过去找他就好了。」她脸上挂着笑容说,可一走到书房门口,原本带笑的脸霎时敛起笑意,露出杀气腾腾的眼神,举手敲了下门。 几秒后,书房的主人开了门,「紫文?」看见她,徐捷安有些意外。 「我们进去说话。」她将他推进书房,还不忘回头将门仔细关好。 「妳找我有事?」从她散发出来的气息,他敏锐的察觉到她来意不善。 「你自己昨天做了什么好事,难道还要我说」她那双漂亮的黑瞳里窜出火苗。 闻言,他俊雅的脸孔勾起一笑,「哦?我昨天做了什么好事,让妳特地前来褒奖我?」 第二章 「你还给我装蒜!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吗?昨天餐厅里的那个女孩是不是你指使她去勾引陈信荣的?」 原本她并不知道当时他也在那家餐厅里,是后来方克强去上洗手间时,看见那女孩居然跟徐捷安他们在一块,因此今早到杂志社时才告诉她这件事。 依据过往的经验,她不用想都知道,昨天那个女孩会突然跑来要签名,八成是出自他的主意。 「不是。」徐捷安一口否认。他当时只不过是跟amy打赌,说她绝对要不到陈信荣的电话,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amy才会毫不迟疑的跑去陈信荣那边。 「你还不承认?方克强都说他看见那个女孩跟你们在一块了。」 「她确实是跟我们在一块,但我没叫她去勾引陈信荣,是她自己想要签名,才会过去找他。」 「徐捷安,你再狡辩也没用,我知道一定是你唆使她去的。我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一再破坏我的好事?」她愤怒不已的指控。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要她跟谁交往,没多久一定会被他从中作梗而导致分手,她真的再也忍无可忍了,今天非跟他把话说清楚不可。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的妈妈还是好朋友,我们之间哪来的仇?紫文,妳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他一脸无辜,对她的指控彷佛完全不明白。 「最好是我误解你啦!」她将他过往所做的劣行一一道出来,「国中时,我向何辉扬告白,结果你竟然诬赖我是在利用他来接近你;大学时,我跟同学的哥哥交往,你却散播谣言说他是同性恋,想利用我来掩饰他的性向,害我跟他大吵一架而分手;还有前年,我跟一个大学讲师交往,结果你竟然跟我妈说他结婚了,还有两个小孩,害我妈反对我们在一起。」 「他确实是有两个小孩不是吗?」除了结婚这点之外,他并没有说错。 「但是他并没有结婚啊!而且那两个孩子也不是他的,是他哥哥留下来的双胞胎女儿。他哥哥和嫂嫂不幸在意外中过世,他只是代替他哥哥照顾她们。」让她最气的就是这件事,那么好的一个男人,结果却因为这样的误会,害他们两人之间产生了裂痕,无法再继续走下去。 面对她的指责,徐捷安轻叹一声,语重心长的开口,「紫文,妳还不了解我的苦心吗?」 「你有什么苦心?你根本是以拆散我的感情为乐!」穆紫文思及过去的种种,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她怒火中烧的瞪他,「我到底哪里得罪你,让你处处跟我过不去,破坏我的感情?」 「紫文,我所做的一切,全是在替妳考验这些人值不值得妳爱。得到的结果妳自己也看到了,一点点误会就分手,妳不觉得这样的感情,未免也太禁不起考验了吗?」他慢条斯理的解释,眉峰微蹙,露出一副用心良苦的神情。 「我的感情用不着你来考验,我想爱谁也跟你无关,以后你再敢破坏我的感情,我绝对饶不了你。」说完,她随手拿起他书桌上的一只杯子,往地上用力摔碎,宣示自己的决心。 徐捷安低呼一声,垂眸看着地上的碎片,「啊,那是我妈最喜欢的一个杯子,是我爸生前送她的。」 听见这句话,穆紫文登时敛去怒容,慌张的看着那只被她摔成碎片的杯子,「这是你妈最喜欢的杯子?怎么会放在你的书房里?」 惨了,她竟然摔碎了这么有纪念价值的东西,等一下要怎么跟徐妈妈交代? 「她刚才用这个杯子泡了杯热可可给我。」 「那……不然我再去买个一模一样的杯子赔你妈。」说着,她连忙蹲下身,想捡起碎片拼凑出杯子的图案。 他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这是我爸亲手做的,妳要去哪里买一模一样的?」 「你爸亲手做的」那不就没得买了?她忍不住有些着急,「那要怎么办?你妈要是知道杯子被我摔碎了,她一定会很难过。」 她知道徐爸爸生前和徐妈妈很恩爱,两人总是同进同出,所以当两年前徐爸爸因心肌梗塞意外病逝时,徐妈妈一度悲恸欲绝,直到她接替丈夫的工作,担任「天河生命礼仪公司」的董事长后,才开始慢慢再振作起来。 此刻,穆紫文后悔死了,刚才她干么那么冲动?什么不好摔,偏偏摔破了这只杯子。 担心她割伤手指,徐捷安从她手里接过那些碎片放在桌上,安慰她,「妳不用担心,我妈很喜欢妳,她不会生妳的气。」 穆紫文当然知道以徐妈妈的个性不会责备她,可是她自己会过意不去。她相信这个杯子有着特殊意义,就这么摔碎了,徐妈妈一定会很舍不得。 她下意识的轻咬着手指,思索着有什么办法能够弥补这个过失,眸光不经意的一瞟,瞅见他桌上的另一只蓝色杯子。 她伸手拿到眼前仔细看了一眼后,又觑向他,阴恻恻的开口道:「徐捷安,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个真的是我爸做的。」看着她手里拿着的另一只杯子,他薄唇咧出一个无辜的笑容,「只不过我爸不只做了那一个。」他真的没骗她,他只是没说有一阵子老爸迷上陶艺,一连做了几十个杯子。 放下杯子,穆紫文怒极反笑,接着她冷不防抬起脚,狠狠朝他脚背用力踩下去。 她的动作太快,他来不及躲,只能龇牙咧嘴的低呼一声,弯下腰抚摸着被她踩痛的脚背。 「徐捷安,把我当白痴耍很好玩吗?我郑重警告你,下一次你再敢破坏我的感情,我绝对、绝对会把你揍得再也爬不起来。」冷冷的撂完话,她拉开书房的门大步离开。 不久,颜玉竹打开房门,看见坐在布沙发上揉着脚背的儿子,发出一声叹息。 「捷安,你怎么老爱惹紫文生气呢?」她不是有意要偷听他们的谈话,而是刚才端八宝粥要送进来时,在门口不小心听见了他们的争吵。 徐捷安抬起头对母亲笑了笑,「我是在帮她,是她不识好人心。」 颜玉竹坐到儿子身边,拍拍他的肩,「捷安,你若喜欢人家,就直接跟人家说清楚,用这种方式,她一辈子也不会明白你的心意。」 「我怎么可能喜欢她?」他一口否认。 「你别嘴硬了,妈看得出来你从小就很喜欢紫文,所以才老是爱逗她。」自己生的儿子她很清楚,捷安不喜欢那种太温太软的女孩,而是喜欢有个性又直率的类型,所以从小就特别喜欢跟紫文玩在一块。他高中前都跟紫文处得还不错,但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两人似乎扯破了脸,每见一次就吵一次,令她头疼不已。 不过,刚才听见紫文在书房里说的话,颜玉竹隐约明白了原因,似乎是因为儿子常常破坏人家的感情,两人才会结下梁子。 「那是因为她好像鞭炮一样,随便一点就劈哩啦的炸起来,很好玩。」徐捷安轻笑的说。 知道要心高气傲的儿子坦承自己的心意很难,颜玉竹也不逼他,只是柔声劝道:「你不想承认喜欢紫文没关系,不过你再这样ㄍ1ㄥ下去,不肯坦率的放手去追求她,妈妈怕你真的会错过她。」说到这里,她起身温柔地揉揉儿子的头发,「捷安,一个人一辈子真心喜欢的人没有几个,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己好好想想,什么才是你最想要的。」语毕,她离开书房,给儿子一个安静思考的空间。 母亲出去后,徐捷安起身走到阳台,看着住家对面的那一户房子,穆家母女曾在那里住了十几年。 他悠悠回忆起穆紫文国中时,有一天晚上站在窗前,不停的反复说着— 「我喜欢你,请你跟我交往好吗?」 当时,他的房间就对着她的房间,两人的窗户也相对,夜深人静,他躺在床上还没睡着,隐约听见了她说的话。 那时,他以为她喜欢的那个人是自己,为此兴奋了一整个晚上,因此当第二天看见她告白的对象竟是他的好友时,他的反应才会那么激烈,完全无法接受。 后来,她气冲冲的跑来找他,要他去向何辉扬解释清楚,他拒绝了,还嘲笑她一顿,导致她对他很不谅解。然而,他更不能理解的是,为何她喜欢的人会是何辉扬,而不是他? 年少时他不懂自己的心情,面对她时总把姿态摆得太高,之后等弄明白了缠绕在心头的那些丝丝缕缕的情愫时,想要挽回却已放不下身段、拉不下自尊。 这些年来眼看着她喜欢过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他只能默默的忍受,让苦涩的嫉妒啃蚀着他的心,而后,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她的恋情。 其实他刚才并没有骗她,他那么做的目的,有一部分确实是想替她测试那些男人,看看他们是否真的值得她所爱,结果得出的结果是,那些人都不值得。 不过屡次从中破坏,再被她兴师问罪,他也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妈说的没错,他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不想办法改变眼前的关系,她只会离他愈来愈远…… 富星杂志社穆紫文拿着刚被分配到的企划稿,一脸肃穆的走进总编办公室。 来到办公桌前,她看了坐在桌后那名肤色白皙、长相偏阴柔的男子一眼,直截了当的开口,“总编,我想换别的采访。” “为什么?”颜令权抬头看向她问。 “我今年犯太岁,不适合去那种晦气的地方采访,会犯煞。” “你信这种事?”颜令权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细长的眼睛锐利的盯着她。 不怕被说迷信,穆紫文用力点头,“信。” “这种毫无根据的迷信你也相信?”他怀疑她只是以此当推拒的借口。 “我从小信到大,所以这个关于殡葬业的采访,总编还是找其他人去吧。”家里有一个灵验到不行的乌鸦嘴姐姐,早令她对这方面的事深信不疑。 见她态度坚持,颜令权取下眼镜,抽了张面纸慢条斯理的擦干净,再戴上时,他开口的语气已和缓不少。 “紫文,老实说我们杂志社里,我最欣赏的记者就是你,最看好的也是你。你文笔犀利,具有强烈的渲染力,常常能引领读者的情绪随你的报导而起伏,这个重要的采访我当初也是考虑了几个人,最后才决定把它交给你,因为我相信除了你,不会有人能把这个采访做得更好。” 突然被这么夸赞,穆紫文一时有些错愕和飘飘然,毕竟赞美的话谁都爱听,尤其这些话还是出自富星杂志社的总编之口,意义更是非比寻常。 她还来不及开口说几句客套话,便听见他接着说:“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交回采访稿,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来找我讨论。需要人手支援,也尽管要求没关系。这样,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她下意识的摇头。 “那就出去吧。”镜片后的眼底掠过一抹精光,颜令权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 愣愣地走出办公室后,穆紫文神智突然清醒过来,低头看着还拿在手上的那份企划稿,顿时有种上当的感觉。 第三章 刚才听了总编那些赞美的话,她就乐得晕头转向,忘了要说什么话了。 不过,她进富星杂志三年多,这还是头一次听见总编称赞她……等一下!穆紫文,人家随便夸你几句,你就傻傻的照着别人的意思去做,你是白痴呀? 察觉中了计,她用力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一声,“厚,我真是笨死了。” 天河生命礼仪公司 长指轻点着桌面,徐捷安垂目看了眼搁在桌上的电子时钟,再瞥了眼放在一旁的电话机,似是在等待某人的电话。 下一刻,电话铃声仿佛回应他等待似的响了起来,他立刻接起话筒,“喂。” “总经理,富星杂志社的记者到了。”话筒那端传来柜台总机小姐的声音。 “好,请她进来。”挂上话筒,他微微弯起的嘴角流露出一抹愉快的笑意,幽黑的双瞳望向前方的门板。 没多久,门板上便传来敲门声。 “进来。”他弯起的嘴角重新敛起,脸上恢复成一派平静。 “徐先生,你好。”方克强推门进来,朝他颔首致意。 看见对方的那一瞬间,徐捷安眼底闪过一抹错愕。“怎么会是你?” 方克强搔了搔头解释,“呃,因为紫文要赶去殡葬协会采访姜会长,所以改请我过来这里。” 这次穆紫文被杂志社分配到要做一个有关殡葬业的报导,包括丧葬的仪式、程序和各种禁忌,她都要做一个完整的介绍。 而天河生命礼仪公司的规模,在这一行算是前三大的龙头企业之一,虽然跟徐捷安不对盘,但有这样的资源,她自然不会放着不用,因此昨天就联络好了今天要过来采访,徐捷安也答应了。 “她怎么会跑去那里采访?”听见方克强的话,徐捷安蹙起眉头。 “是杂志社一个同事介绍她去的。对方说可以带她参观遗体的化妆,所以紫文才会先过去。” 方克强跟紫文不只是杂志社的同事,两人还是大学同学,他曾经见过徐捷安几次,对他并不陌生,紫文跟徐捷安之间的恩怨他也很清楚。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方克强觉得刚才看见进来的人是他时,徐捷安似乎很失望。迟疑了下,他出声问:“徐先生,那我们可以开始访谈了吗?” “我还有事,我请我的秘书帮你做介绍。”徐捷安按了内线电话给秘书,“依芸,你进来一下。” 片刻后,进来了一名女子,她穿着一件浅蓝色条纹衬衫,外搭一件灰色背心,下身则是一件及膝的窄裙,整个人看起来端庄秀雅。 徐捷安看向方克强介绍道:“她是我的秘书庄小姐,等一下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她。”说完,他望向秘书交代,“依芸,你带这位方先生到简报室,为他做个简报,介绍天河的经营理念,还有丧礼的各种相关细节和仪式过程。” 庄依芸微笑点头,“好的。方先生,请跟我来。” 两人离开后,徐捷安拨了通电话,却迟迟没人接,沉吟了一下,他拿起车钥匙走出办公室。 阴沉沉的乌云笼罩着天空,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穆紫文的脸色就跟此刻的天色一样。 她一脸阴晦的走到路旁停车位,看着空荡荡的停车格,呆了两秒,接着,在看见地面上写下的白色粉笔字后,忍不住有股骂粗话的冲动。 妈的,是嫌她今天还不够衰吗?居然把她的小红给拖走了! 她就说嘛,她今年犯太岁不能到这种晦气的地方来采访,看吧,果然一来这种地方她就倒楣。 她火大的凌空挥了一记拳头,吐出一大口闷气后,这时,聚拢在头顶上空的那片黑云开始落下了雨丝,冰冷的雨水滴到她脸上。 她抬头望了一眼。现在是怎样?嫌她今天还不够衰,连老天爷都来凑一脚落井下石吗? 但她刚才报了警,现在还不能离开,只得抹去脸上的雨水,环顾四周想找能躲雨的地方。就在同时,她耳膜突然窜进了一道低沉的嗓音—— “紫文。” 这声音,她熟悉到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忍不住皱起眉头暗暗咬牙。 刚才那些都不是最糟的,现在才是,居然让这家伙看见她这么狼狈的一面,今天果然是衰到爆。 徐捷安朝她走近,“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眯起黑眸盯着她脸上的那些伤,目光再移向她那头散乱的头发和被扯破的上衣。 深吸一口气,穆紫文调整好脸部的表情后,才抬头看向他,“你怎么会跑来这里?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办公室里接受克强的采访吗?” “我安排秘书为他做介绍了。你脸上那些伤,还有这身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追问。 她低头瞟了自己一眼,冷淡的开口,“跟你无关。” 他眉峰一挑,冷不防抬起手朝她颊上的一块瘀青用力按了下去。 “啊!你干什么?”她低呼一声,痛得拍掉他的手。 “是谁打的?”他神情淡然,语气里却透露出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执着。 “我干么要跟你说?”这样的倒楣事才不想告诉他呢。 徐捷安瞟了眼不远处一块写着殡葬协会的招牌,出声问:“是姜源生吗?” “咦?你怎么知道?”见他一下就猜到了,她有些意外。 “姜源生很好色,看见稍有姿色的女人就会动手动脚。”而以她的个性,绝对不会吃这个亏,况且姜源生以前是混混出身,脾气也没好到哪里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就可想而知了。 闻言,穆紫文皱起了眉。“他名声这么差?” “他的事我们同业之间都知道,听说他还有前科……雨愈下愈大,我们先到车里再说吧。”不等她同意,他直接将她带进他停在路旁的车里。 上车后,他抽了几张面纸让她把被雨水打湿的脸擦干净,接着打开置物箱取出一个小小的急救包,拿出棉花棒沾了碘酒,就往她嘴角的伤口抹去。 他一连串的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阻止,破皮的伤口碰到碘酒,让她痛到倒吸了一大口气,“徐捷安,你想谋杀啊!”她拍开他的手。 “除了脸,还有哪里受伤?”他眸光上上下下仔细审视着她,看见她被扯破的衣领下方露出一大截蜜色肌肤,连里面那件白色胸罩都跑出了一小截来见人,他幽黑的眸底隐隐窜动两簇怒焰。 “应该没有了。”她想到什么似的,抬手按了按刚才被扯痛的头皮,“对了,我的头发被那色胚扯掉不少。”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脸上表情凝重。 很少见到他这么严肃,穆紫文一愣,不假思索的说出刚才的经过。“我依照约好的时间过来,谁知道才刚跟他说没两句,他就开始不停的开黄腔、说黄色笑话,之后竟然伸手摸我的屁股!我气得甩了他一巴掌,那猪头就恼羞成怒的抓住我头发,我就这样跟他打起来了。最后,我狠狠朝他命根子踹了一脚,趁他痛得弯下腰时才跑出来。” 说完,她看见他打开了一只小盒子,拈起一坨绿色的药膏。 有了刚才的经验,她连忙闪开他伸来的手,“你不要再碰我!” “这种青草膏可以活血化瘀,治疗瘀青很有效。”见她躲得远远的,他温言哄道:“放心,不会痛。过来。” 听见他的解释,她才慢慢靠过去,让他将药膏涂在她脸上。 他伸指细心地将药膏推匀,擦完药膏后,他黑眸定定注视着她,徐缓开口,“你想采访什么,我都可以安排你参观,你根本不需要来找姜源生他们这种小殡葬社。” 以天河的规模,只要是她想了解的,他全都能够提供详细的资料给她,就算要现场采访也没有问题,绝对胜过那种小殡葬社。 “我们前两天才吵过架,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敷衍我?”虽然她昨天联络时,他没有任何刁难的一口就答应接受她的采访,可是她没忘记他们才刚大吵一架,因此不敢对他的配合度有太高的期待。所以,当张家珍主动说要介绍姜源生给她时,她才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 听见她的话,他轻轻叹息一声,“紫文,难道我们就不能和平相处吗?” “喂,你搞清楚,是你不想跟我和平相处,不是我不愿意。”每次的事情都是他先挑起来的好不好,居然怪到她头上了。 徐捷安深深地看着她,“好,那从今以后,我们和平相处。” 闻言,穆紫文微微一愣,扬睫盯住他,“这是你说的哦,那以后你不能再破坏我的感情。” “我……”他话才刚开口,便听到警车的鸣笛声传来。 她连忙开门下车,“警察来了。” 他打住话语,也跟着下去,“你报了警?” “没错,这种色胚怎么可以轻易饶过他!如果不给他一点惩罚,说不定他以后还会这样欺负别的女人。”刚才走出协会时她就报警了,她绝不会放过他的。 警车停下后,车里下来了两名警察,当穆紫文上前想说明时,肩膀突然被人披了件深色的西装外套。 她一回头,只见徐捷安指了指她被扯裂的衣领,“把衣服拉好。” 她垂眸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胸口露出了一大片春光,连忙伸手拉拢披在她肩上的西装外套。 两名警察走过来询问,“刚才是你们报警的吗?” “对……”她将事情的经过陈述了一遍。 听完她的叙述,两名员警走进殡葬协会,不久,带出了一名理着平头的男人。 一看见她,姜源生开口就飙出一串的脏话。 “他妈的,你这个娘子,你把恁北打成这样,恁北都没报警了,你竟然还恶人先告状,干……”紧接着,是一长串不堪入耳的三字经。 穆紫文正要开口回骂,徐捷安已抢先一步冷冷的出声,“姜源生,把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你刚才骂的那些话已经构成了公然侮辱,两位警察先生可以做证。” “妈的,你是哪根葱……”姜源生一脸凶恶的瞪向他,还想再开口说什么,却被两名警察阻止。 “够了,有什么话到警察局再说。” 做完笔录、到医院验完伤,走出医院时,穆紫文看向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徐捷安,迟疑了下,才开口道:“徐捷安,今天谢谢你。” 虽然她一个人去做笔录和验伤也没问题,但不可否认,有一个人陪在身边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多了一分安心和踏实。 尤其在警局做笔录时,姜源生还是嚣张的不停咒骂她,直到徐捷安拿起手机录下他骂的那些话,再找来律师对他提出公然侮辱的控告,才让姜源生闭上了嘴。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他语气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柔。 她有些意外的多看了他一眼,坐上车后,一双乌亮的眼更是直勾勾的望着他。 “你干么这样看我?”她探索的眸光,让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发动车子,开上了道路。 第四章 “你没有取笑我。”她原本以为,看见她弄得这么狼狈,他一定免不了会对她冷嘲热讽一番,结果,他不仅没有挖苦她,还帮她擦药、一路陪她到警局和医院,不只口头警告姜源生不准再骂她,更找来律师帮她提告。 “紫文,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不分是非的人吗?” 她很想脱口说“是”,毕竟从他以前对她做过的事情来看,她看不出他哪里算得上是非分明。但他今天帮了她这么多忙,她如果还这么说,好像又有点不给他面子。 可不想昧着良心说“不是”,她只好转移话题,“你刚才怎么会经过姜源生那里?” “我听方克强说你要去采访姜源生,本来想打电话提醒你,可你没接电话,我才会赶过去。” “你担心我会吃亏?”思及此,她心头不由得浮现一抹暖意。 怎知下一秒,耳边却听到他接着说:“我是怕你把他打成重伤,结果还是来不及阻止。” “没错,我就是这么粗暴!怎么样?”她怒瞠他一眼。没想到才稍稍对他有些改观,他就又故态复萌,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发,“我话还没说完。你打得很好,可惜没一脚踢残他。下次再遇到这种人不用客气,一脚狠狠踹下去。” 咦?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穆紫文怔了下,不知该做何反应。还有,他的动作会不会太亲昵了些?他们什么时候好到他可以揉她的头发了? 转头看向车子前面的方向,她猛然想起什么,急忙拉了拉他的手,“啊,我的车被绑架到拖吊场了,你不要载我回家,先载我去牵车。” 闻言,徐捷安到前方的路口回转,接着在一间服饰店前停下车。 “你要做什么?”见他突然停车,她不解的问。 “你不会想穿这样去拖吊场吧?” 她低头看了眼身上被扯破的上衣,“只是牵个车而已,等回家再换就……啊,你等一下。”她话都还没说完他就已经下车,她只好也跟着下去走进那间服饰店。 店内以黑白两色为主调做装潢,进去后,她才发现这间服饰店卖的衣服,刚好是她常穿的一个牌子,她还没开始挑,他便已经替她找来了一套衣服递给她。 “紫文,这套衣服你进去试穿看看。” “这件衣服是今年最新款的秋装,是由amy设计的,前两天才刚上市哦。”一旁的女店员微笑说明。 这间叫“安提”的连锁服饰店,是由两位设计师一起合资成立的,店里也只贩售由他们设计的衣服。由于他们的设计既时尚又充满特色,很受二十到五十岁女性顾客族群的喜欢,因此在几年的时间里,全台湾已经扩展到有数十家的分店。 而这间店,正是“安提”旗下的一家旗舰店,一、二楼是店面,地下室是仓库,三楼则是安提的另外一位设计师——姚提的工作室。 看了眼徐捷安挑的衣服款式,穆紫文很喜欢,直接拿着那套衣服走进试衣间。 在等她换衣服的空档,徐捷安回头问站在旁边的女店员,“阿提在吗?” 女店员回答:“他跟我们店长有事出去了,不过amy在楼上的工作室,徐先生要请她下来吗?” 徐捷安偶尔会过来这里找姚提,所以女店员见过他几次。 “不用了。” 话才刚说完,便有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徐捷安抬头一看,眉峰轻蹙了下,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见到徐捷安,amy立即露出满脸的粲笑走向他,开口想打招呼,却在瞥见他无奈的表情后,不满的挑起秀眉,“啊,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想看见我呀?” 他将她拉离更衣室,压低音量开口,“你先到楼上等我,我晚一点上去找你。” 嗅出他有些不寻常,amy瞄了瞄他,再望向旁边那扇关起来的更衣间,回头问一旁的店员,“这家伙在等人吗?” “嗯。”女店员点点头。 见他一副想打发自己离开的模样,amy是揶揄的睨着他,“喂,你带了什么人来,居然还怕我看?” “我晚一点再跟你说,你先上去……”他说到这里,更衣室的门被推开,穆紫文换了一套白绿相间的七分裤装走出来。 amy瞥去一眼,“咦?怎么好像有点面熟……”下一秒,她想起是在哪里见过这女生了。“她不就是那天在餐厅里,泼了陈信荣一杯水的女生吗?”那天这女生竟然当众泼了陈信荣一杯水,令amy对她留下了印象。 想到什么,她眼睛蓦地一亮,笑眯眯的回头问徐捷安,“她是你带来的?” “你待会不要多嘴。”徐捷安低声交代了句,便朝穆紫文走过去。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漆黑的瞳仁隐隐有火花跃动,喃喃说了句,“跟我当初想的一样。” 看着镜子里修长的自己,穆紫文也觉得很满意,这套衣服穿在她身上,合身得好像特别订做一般,以白绿两色为主的流利剪裁,让她穿起来显得更加高挑纤细。 看着看着,她冷不防从镜子里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一个长发女孩,猛然回头,“是你?”她一眼就认出这女孩是那天在餐厅里,向陈信荣要签名的女孩。 “哈罗,我叫amy。”amy笑得灿烂,扬手跟她打招呼。“喜欢什么尽管挑,我可以帮你打折哦。啊,差点忘了,有这家伙在,他不会让你出钱的。”她笑眯眯的指了指徐捷安。 听见她的话,穆紫文诧异地问:“你是这家店里的人?” amy热络的自我介绍道:“我是安提的营运长,是安提创店时的元老哦,可以说,当初若没有我这个行销鬼才,安提就没有现在的规模。”她毫不谦虚的自夸了一番,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觑向穆紫文,“那你咧?你跟这家伙是怎么认识的?他怎么会带你过来买衣服?安提开店这么多年来,这可是他第一次带人过来哦。” “我们以前是邻居。”面对她的热络,穆紫文也很难再摆出冷脸,这女孩不仅有一张美艳的脸孔,还有热情大方的个性,让人无法讨厌她。 “你们是邻居?”仿佛听到什么惊人的内幕,amy瞪大了眼,“那么那天他干么叫我……咦,等等……”似乎想通了什么,她诡笑的瞟了徐捷安一眼。“原来是这样呀,呵呵。” 徐捷安朝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再多嘴,接着看向穆紫文,“紫文,你不是还要到拖吊场?我们走吧。” “好,我进去拿包包。” 在穆紫文走回更衣间拿包包时,amy将徐捷安扯到一边去,调侃的问:“嘿嘿,你在怕什么?这么急着想把她带走?? “你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乱说话。”他低声警告。 “厚!有问题哦!你这样说,会让我更想知道你们的关系。” “总之你不要多管闲事。” amy不满的噘起嘴,槌了他两拳,连名带姓叫他,“徐捷安,亏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外面藏了个女人,居然没告诉我。” “你不要闹了……”他握住她槌向他的手。 从更衣间拿了包包出来的穆紫文,一出来便看见他们神态亲密的在“打情骂俏”,一股异样的怒气不禁从胸口往喉咙直冲上来,她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下一瞬间又猛然回神,停下了脚步,觉得自己没来由的怒气有点莫名其妙。 徐捷安跟她又没有关系,他要跟谁打情骂俏关她什么事? 她在气什么? 见到她走出来,amy立刻上前笑吟吟的说:“这套衣服是旨最新设计的新款,穿在你身上好适合哦,俐落优雅又不失女性的妩媚,简直像专门为你量身订做似的。” 不想让amy再多说什么,徐捷安走过去握住穆紫文的手,领她直接朝店外走去。 “等一下,我还没有付钱。”穆紫文停下脚步,从包包里准备拿出钱包。 amy摇着手,笑嘻嘻的说:“不用了,算在ann的帐上就好,喜欢的话下次再来哦。” 坐上车后,穆紫文疑惑的问:“她为什么说衣服的钱要算在ann的帐上?我又不认识ann。” ann是安提的另一位设计师,也是她很喜欢的一个设计师。 她最先开始穿ann设计的衣服,还是徐妈妈送给她的。因为徐妈妈说这个设计师是她的一个亲戚,因此每季有新款上市时,徐妈妈都会送一些过来给她和姐姐。 ann设计的衣服不仅新潮好看,而且还很好穿,穿在身上完全不会有拘束感,所以后来她去逛街买衣服时,一定都会挑选几件ann设计的服装带回家。 徐捷安才刚要开口回答,她便自己想到了答案,“啊,我真笨,因为是你们家的亲戚,所以钱才会算在ann的帐上嘛。” 听见她这么说,他咽回要出口的话。 她接着再出声,“啊,徐捷安,ann到底是你家的什么亲戚?每次ann设计的衣服上市,你妈妈都会特地送我跟姐姐几套。” “你喜欢他设计的衣服吗?”他侧头看了她一眼。 她毫不迟疑的点头,“很喜欢。”她的衣柜里起码有一半是ann设计的衣服。 闻言,他嘴边顿时染上笑意,试探的开口,“那如果我说就是我呢?” “你少唬人了,你怎么可能是ann?”她完全不相信的白他一眼。 “为什么不可能?” “虽然ann很神秘,从不在媒体前曝光,但从他设计的衣服可以看得出来,他一定是个很细腻又敏感的人。我想,他应该留着一头长发,有双细长的忧郁眼睛,因为不爱运动,所以肤色偏白,可能有些腼腆,不擅言词,所以从不出现在公开的场合。”她形容着自己想像中的ann,说完瞅着他,“你跟以上这些特质没有半点符合,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会设计衣服吗?” “你觉得ann是这样的人?”他有些哭笑不得。 “对,而且我觉得他可能是gay。” “为什么?”他不禁失笑,不明白她这种推测是从何而来? “据说国际上有不少一流的服装设计师都是gay,他这么有才华,极有可能也是。” “这点我可以跟你保证,他百分之百不是gay。” “他跟你说过?” “我跟他熟到不能再熟,他有什么心事我都知道,包括他喜欢的人。” “那他喜欢谁?”穆紫文抑制不了好奇心,忍不住八卦的问。 他沉吟了下才开口,“他身边的一个女孩。” “不会是刚才那个amy吧?” “不是。” “那……你跟那个amy在交往吗?”穆紫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漫不在乎。 刚才看见他们神态亲密的在打闹,彼此熟稔的就像一对情侣,不知道为什么,让她看了觉得有点刺眼,心里也不大舒服。 “amy已经有未婚夫了。”说话间,拖吊场也到了,徐捷安停下车子。 听见他的回答,穆紫文刚才梗在胸口的那股莫名情绪顿时消散一空,下车前,她脸上露出了笑容,“啊,徐捷安,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多忙,改天我请你吃饭。 第五章 闻言,他眸底闪过一抹亮光。“明天我有空。” “呃,好,那我选好餐厅再告诉你。”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他好像很期待她请吃饭? “好,我等你的电话。” 穆紫文一进杂志社,那双乌亮的水瞳轻眯,梭视办公室一圈,发现她要找的人刚从洗手间出来后,她连包包都没放,便大步朝对方走过去。 “张家珍!” “干么?一大早来火气就这么大,你便秘呀?”看见她带着怒气的神情,张家珍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昨天你介绍我去殡葬协会采访,是不是故意想陷害我?”穆紫文冷着脸质问。 张家珍偏细的嗓音立刻叫了起来,“哎唷,天地良心哦,我会介绍你到那里采访,完全是出自一片好意,你可不要随便诬蔑我。” “我诬蔑你?你敢发誓你不知道姜源生有多下流好色吗?”她就不相信张家珍会不知道姜源生是哪种人。 “这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我一个亲戚是那个协会的会员,所以我才好心介绍你过去采访。”张家珍拨了拨自己一头及肩的鬈发,斜睨着穆紫文。“该不会是你自己行为不检点,给了人家错误的讯息,人家才会对你不尊重吧?” “你说你亲戚是那里的会员,你会不知道姜源生是什么样的人?昨天我到警察局报案时,警察调出他有过好几次性骚扰和猥亵的记录!”这下看张家珍怎么狡辩? 听见她的话,张家珍眼神闪了下,“是哦,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真的。”她语气一变,关心的问:“昨天你去采访他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闹到警察局?” “你还想给我装傻!我就在奇怪,你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替我介绍采访对象,原来是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眼。” “厚,我真是好心被雷劈,我真的不知道他是那种人。紫文,你不要误会我,我没有那么坏心想害你。” “你不承认也无所谓,上次你抢了我线人,再上上次给了我假消息,这次又做出这种事……以后我如果再相信你说的话,我就是白痴。”经过这几次,穆紫文已经彻底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了,要不是她是个女的,自己早就一拳挥过去。 “紫文,你真的冤枉我了,我……”张家珍还想再解释什么,一阵铃声打断她的话。 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穆紫文从包包里取出手机。“喂。” “紫文,你不是要采访丧礼的仪式吗?我们等一下要到医院去接体,你要一起过去吗?”电话那端传来徐捷安的声音。 “什么时候?” “现在,病人刚往生。” “是哪家医院?”听见他说了医院名后,穆紫文点点头,“好,我马上过去。”收起电话,她扔下张家珍,迳自朝门口走去。 不久后,她赶到医院,徐捷安已等在大门前,见到她随即迎了过来。 “我们先到地下室的太平间。” “好。”她跟着他搭乘电梯下到地下三楼。 跟上面医院忙碌的情景完全不一样,地下三楼人很少,走在长长的走道里,脚步声显得异常清晰。 想到等一下会看到遗体,穆紫文不由得紧张的拉住他衣袖问:“啊,徐捷安,我要不要戴个什么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见她脸色有些紧绷,他微笑的安抚她,“不用,你只要心存正念,不要对遗体不敬,就没有什么好忌讳的。走吧,我几个员工已经先到了,待会儿你用眼睛看就好,有什么问题私下再问我。” 这是穆紫文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即使徐捷安这么说,她还是有些忐忑,紧跟着他的脚步走去。 来到停放遗体的地方,她看见有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低声在跟三名家属交谈,另有两人则在另一边,向负责管理该院太平间的一家同业,办理遗体运出的事宜。 一般来说,医院泰半都会采用招标的方式,将太平间委由殡葬业者来管理,得标者通常会比较有优势接获此家医院往生者的丧礼,因此,医院在办理招标时,往往会有不少同业竟标。 而目前负责管理该家医院太平间业务的,是源泰礼仪公司。 徐捷安低声跟她解释道:“现在礼仪师在跟家属讨论遗体是要运回自宅,还是要直接送到殡仪馆冰存。” 穆紫文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跟着他走进摆放遗体的房间,里面一张床上摆了一具遗体,只看了一眼,她便毛骨悚然的退出来。 父亲在她一、两岁时就过世了,长这么大,她还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死人,因此对于死亡这种事,她有一种莫名的忌讳和恐惧。 她站在外面,不敢再进去,突然间,听见有一阵脚步声走过来,她回头望过去,看见了三个男人朝这里走,在看清最前面的那个男人时,她秀眉顿时皱起。 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在这里遇到姜源生! 对方也看见了她,他脸色狰狞的走过来,张嘴便大骂,“你这个臭婊子,害恁北被关在警察局拘留二天才被放出来。恁北警告你,赶快去撤销告诉,要不然恁北会要你好看。” 穆紫文扬眉瞪向他,“你现在是在恐吓我吗?” 他一脸凶神恶煞的指着她鼻子骂道:“恁北是在给你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是不给惩北撤销告诉,恁北……”骂到这里,突然有人拨开了他指着她的手指。 徐捷安凛起面容,低斥道:“姜源生,这里不是菜市场,请你放尊重一点,不要大呼小叫。” 一看到他,姜源生火气更旺,“厚!又是你,你们这对狗男女,站在恁北的地盘上,还敢跟恁北呛声?”标下这家医院太平间管理权的,正是他名下的殡葬社。 这时,一名四十几岁的妇人上前低声跟姜源生说了几句话,他立刻目露凶光的瞪向徐捷安。 “原来你就是天河那个姓徐的小子,怪不得昨天我一直觉得你很面熟。”说完,他回头交代里面正在替天河办理遗体运出手续的一名中年男人,“阿寿,不要给他们办手续。” “你想公报私仇?”徐捷安顿时沉下脸。 “没错,怎么样?这里的太平间是我们标到的,我要是不放行,看你们要怎么把遗体运出去。”接着他看向丧家的家属,索性拉起生意来,“喂,我劝你们丧礼不要给天河办,天河最黑心了,收费还很贵,你们把丧礼交给我们,我给你们打七折。” 听见他的话,丧家的家属面面相觑,不明白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正在跟他们讨论的礼仪师眉头皱了下,望向徐捷安。 徐捷安朝他投去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没想到姜源生会这么没品的当场跟天河抢起生意,穆紫文忍不住大怒,“姜源生,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吗?还当场喊价?” “我就是要抢天河的生意怎么样?”姜源生挑衅的扬起下颚,走到家属面前,“这样啦,你们的丧礼给我做,一口价,我算你们十五万就好。” 三名家属彼此看了一眼,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见他们犹豫不决,姜源生再出价,“十万,给你们办到好。” 见他打定主意要抢天河的客人,穆紫文再也看不下去,她正想开口,徐捷安却轻轻按了下她的肩,安抚她的怒气,接着才不疾不徐的开口,“姜源生,承办丧礼应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你用这种轻率随便的态度,不只不尊重家属此刻的感觉,更不尊重往生者。以你们这种心态,我很怀疑你们真的能够办好一场庄严的丧礼,送往生者有尊严的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吗?” “废话,我做这一行做了二十几年,办丧礼就像在吃饭一样简单。姓徐的,我出十万你没办法跟我抢了吧?识趣的就赶快给我滚。”姜源生得意扬扬的挥手赶人。 徐捷安不受他影响,神色体谅的看向家属,“林先生、林太太,如果你们想把丧礼交给他们承办,我可以谅解,绝不会为难你们,你们之前所缴纳的那些生前契约费用,我也会请公司全额退还给你们。” “这……”夫妻俩跟女儿走到一旁商量了下,回来后由林先生开口,“我决定我妈妈的丧事还是交给天河承办。” 对方的态度太草率了,而且人品似乎也很差,他不放心将母亲的丧事交给对方处理,毕竟这是母亲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程,他希望能让她走得有尊严。 “谢谢你们信任天河,我会尽快把这里的事处理好,稍候一下。”徐捷安沉稳的朝他们颔首示意,走向天河的礼仪师交代了几句话。 见将价格压得这么低了,对方居然还是不领情,姜源生不禁恼羞成怒的啐道:“妈的,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看你要怎么处理!” 他找了张椅子坐下,跷着二郎腿,示意刚才跟他一块来的两人挡住门口,不让天河的人将遗体运出。 “姜源生,你要不要脸呀?居然拿往生者的遗体做要胁!你连一点最起码的职业道德和良心都没有吗?”穆紫文忍无可忍的怒斥。 徐捷安轻搂她的肩;“紫文,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先上去。” “可是他……”见姜源生居然嚣张到想扣留住遗体,穆紫文简直快气炸了。 “没关系,我们先上去,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他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领她朝电梯走去。 穆紫文忿忿不平的说:“姜源生怎么可以这么霸道的扣住遗体?这家医院是怎么回事,居然纵容他这样乱来?” “你不用生气,他嚣张不了多久。”搭电梯来到一楼,徐捷安让穆紫文先出去。“我上去找院长,等一下就下来,你先到车上等我。” “我跟你一起去。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让你们惹来这样的麻烦。”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的起因是她,她觉得自己有责任陪他一起解决。 他温煦一笑的安抚她,“傻瓜,这不是你的错,是他的问题。别生气了,为那种人气坏自己不值得。你放心,我跟这里的院长很熟,事情很快就可以解决,你先到车上等我,我二十分钟内就下来。” 听见他这么说,她只好点头,“好吧,那我先到车上等你,有什么事再打电话给我。” 来到车子旁,穆紫文气到不停地在旁边来回踱步,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姜源生,还让天河因此被他刁难,他不仅没品,简直无耻,居然还拿往生者的遗体来做要胁! 她后悔死了,当初真不该听信张家珍的话跑去采访他,结果惹得一身腥,也拖累了徐捷安的公司。 就在她焦虑的等待时,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徐捷安果真出来了。 “怎么样?”看见他,她连忙上前问。 “没问题了,等一下就能把遗体运出来,我们先过去吧。” 她不放心的又问:“钦,以后那混蛋会不会再这样刁难你们?”因为她的关系,姜源生也把徐捷安一并记上了,若是以后他们再来这家医院接体,很可能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他没有机会了,院长已经决定要跟他解除管理契约。”说话时,徐捷安眼中掠过一丝冷意。 第六章 天河几年前推出了生前契约,这几年客户一直维持稳定的成长,所以并不需要派人驻守在医院等着抢生意。 也因此,他们并没有加入各大医院举办的竟标,不是天河标不到,而是不需要。 “他被解约了?为什么?”她诧异的问。 “他违反当初跟院方签订的契约,恶意刁难同业,院方决定要收回他的管理权。” 这家医院的院长是他父亲生前的好友,曾经有意要将太平间的管理委由天河来负责,是他推掉了才会让姜源生有机会得到。 若非姜源生伤了紫文在先,又对逝者不敬在后,把他惹火了,令他决定出手,不然他也不会断他的财路。 听他这么说,从刚才一直紧绷着脸的穆紫文,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那就好,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看见她的笑容,徐捷安下意识的抬手,轻触了下她脸上绽开的笑颜。 她霎时怔住,睁着乌亮的眼看着他,刚才那一瞬间仿佛触电般,她胸口颤动了下。 而他只是镇定的缩回手,若无其事的说:“我们走吧。” “噢。”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刚才……他干么摸她的脸呀? 来到丧家,安设好灵堂,再备妥一切需要的物品后,已经下午了。由于徐捷安下午要主持一场会议,便先带穆紫文回到他天河的办公室。 “紫文,我等一下要开会,我让秘书先为你介绍几种不同宗教信仰的丧礼仪式,让你有个基本的了解,等我开完会,我们再去吃饭。对了,你订了哪家的餐厅7.” “餐厅?” 见她露出茫然的眼神,他眉峰微蹙,“你不会忘了吧?你昨天说要请我吃饭。” 在他的注视下,她连忙用力摇头,“没忘、没忘,我记得。餐厅的事等你出来我再告诉你,你快去开会吧。”其实他不提她还真的忘了,等徐捷安一离开,穆紫文赶紧掏出手机打电话。 “娜姐,是我紫文啦。嘿呀,最近有点忙,所以比较少过去。是这样啦,晚上我要带一个朋友过去吃饭,你能不能帮我留两个位置……好,谢谢娜姐。”’ 搞定。 她满意的收起手机,抬头打量起他的办公室。 整间办公室的设计简约稳重,采用咖啡色系,就像他今天的表现一样,沉稳圆融。 今天跟着他参与接遗体与安设灵堂的过程,她才发现他工作时的态度是那么认真严肃,处理事情是那么稳重明快,昨天和今天的徐捷安,跟她以前所认识的简直判若两人。 也许是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平常她看到的,只是他的其中一面,而这两天,因为姜源生的事,让她有机会见识到他的另一面。 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忽然想起他好几次莫名握住她的手,他这是不自觉的举动,还是……别有心意? 还有,他刚才干么摸她的脸,还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她?害她一瞬间心脏跳了好大一下,好像发生了地震。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穆小姐,你好,我是总经理秘书,敞姓庄。总经理要我来为你介绍一些丧礼的流程和细节,请你跟我到视听室。”庄依芸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眸中反而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敌意。 当徐捷安的秘书两年多,她从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女人殷勤过,可方才他带穆紫文回公司时,脸上那抹愉快的笑容,是她未曾看过的。 而身为他的秘书,他主持会议,她通常必须在一旁做记录,但是他却叫她来为穆紫文介绍丧礼流程,还交代她要解说得仔细一点。 从他提到穆紫文的语气,她便可以敏感的察觉出这位穆小姐在他心中,似乎有着很不寻常的分量。 “好。”穆紫文起身,跟着她来到视听室。 庄依芸播放了一段以前录制的影片,一边说明丧礼的整个程序,“完成了遗体接运后,我们会先到丧家设立灵堂,然后与家属开会讨论治丧的事宜。等决定出殡的日期后,接着就要做奠礼的准备,例如寄发讣闻这些。准备要出殡时,必须先为往生者净身更衣入殓,最后举行完整个奠礼的仪式后,才会送往生者到火化场火化。若是选择土葬,则送到墓地安葬。” 庄依芸咬字清晰,声音也很轻柔,按理说听起来应该很舒服,但听着她的解说,穆紫文却觉得似乎有点像机器发出的声音,少了一点温度。 介绍完丧礼的过程,穆紫文看见一旁的墙上挂了一幅彩色的照片,里面的景观美仑美奂。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出声问:“那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们的生命园区。”庄依芸回答。 “生命园区?你是指……这里是墓葬区?”穆紫文讶异的睁大了眼,走过去仔细看着眼前那幅巧妙融合了江南园林与欧式庭园风格的照片,难以置信这么美的地方竟是墓葬区。 “没错,这里是我们总经理亲自设计规划的,去参观过的人都赞不绝口。”提起这件事,庄依芸的眼里流露出一抹仰慕和崇拜。 “你说,这是徐捷安设计的?”穆紫文吃惊的问。 “是的,依照不同的宗教需求,这里规划了三座纳骨塔;这座中式风格的是明心苑,这栋城堡式的建筑是百合园,而这栋混合了现代风格的建筑则是天音园。” 庄依芸简单的介绍道。 站在墙壁前,穆紫文仰头看着照片里那美得像幅画的园区,惊叹得说不出话来。 瞥见有人开门进来,庄依芸张口要出声,却被徐捷安抬手阻止,同时示意她先出去。 他悄悄的走到穆紫文身后,见她专心的注视着墙上的照片,没有察觉到他进来,他脸上浮起一抹笑,突地朝她耳朵轻吹了一口气。 她轻颤了下,捂住耳朵,猛一回头便迎上他的笑脸。 他连眸里都漾着笑意,那笑容宛如一阵温柔的微风拂向她,让她有一瞬间失神,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只能直勾勾的傻看着他。 “怎么了?”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黑眸眨也不眨,徐捷安轻笑的问。 “这是你设计的?”穆紫文收回视线,指着墙上的照片说。 “是我设计的没错,不过这整个园区的规划,是我跟我爸、我妈一起讨论出来的。” “那里真的和墙上的这幅照片一样美吗?”她怀疑的问。 “你可以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过去?” 听出她语气里的迫不及待,徐捷安弯起了嘴角,“明天有一个丧家要出殡,我先带你到殡仪馆看完入殓的仪式,再带你过去参观。” “好。”她毫不迟疑的一口答应。 “走吧,我肚子饿了,你订了哪家餐厅?” “你到了就知道。”看见他伸来的手,她不自觉的伸手握住,下一秒,她呆呆的瞪着两人很自然交握在一起的手。 现在是什么情形?她什么时候跟他好到可以这样手牵着手了? 热炒店里,高朋满座。 穆紫文点了五菜一汤、四瓶啤酒,但饭才吃到一半,她便忍不住拧眉瞠目的瞪着徐捷安,用力推开他又凑过来的脸。 “徐捷安,你酒量这么差,刚才为什么不说?” 才喝了一瓶啤酒,他就醉了,而醉了的他简直成了个小孩,一直移到她身边来,还不时噘起嘴想趁机偷亲她的脸。 他摇着手,醺然的脸庞带着浓浓的酣笑,“我没醉。” “你还敢说没醉,那我问你这是什么?”她伸出手比了个二。 “是紫文。”他嘻笑了一声,“你是紫文。”而后俯过脸又想亲她。 被她伸手挡住后,他转移目标朝她的耳朵咬去。 他这举动惹得穆紫文低叫一声,“徐捷安,你敢咬我?你找死啊!” “是紫文。”他醉眼迷离,笑嘻嘻的看着她。 “很高兴你还认得我。”见他一脸醉态,她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眼看饭是没办法吃了,她索性买了单,扶起他,“起来,我送你回去。一个男人酒量差成这样,真是笑死人了。” “紫文。”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俊雅的脸庞靠得她好近,半眯起眼看着她。 “干么?”他吐在她脸旁的气息,搔得她有些痒。 “紫文。”他又叫了一声,眸光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没事不要——直叫我的名字。”知道他的叫唤无意义,她并没有转头。 只是话才刚说完,他就扳过她的脸,凑上去用力朝她的粉唇亲了一口。 她宛如触电般地震了下,下一秒随即拧起眉,他竟敢吻她? 她怒瞪着他,正要开口骂人,他却朝她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好天真无邪,仿佛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她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个醉鬼计较,同时试着平息胸口那急促跃动的心跳声。 “等你明天酒醒了再跟你算帐!”她咬牙切齿的说。 “紫文。”他软绵绵的嗓音透着一丝亲昵,整个人挂在她身上,宛如小狗一样将脸放在她颊侧蹭了蹭。 他把她的名字叫得好缠绵,一股酥麻的感觉顿时窜遍她全身,她想推开他,但回头看见他半眯着眼的醺然醉态,心头一软,不禁打消了推开他的念头,只有出声警告他。 “徐捷安,不要再叫我的名字。还有把你的头离远一点,不准再蹭我。”用那种诱人嗓音叫着她的名字,害她听了忍不住有些两腿发软。 她真是作梦都没想到,这家伙喝醉了以后会完全变一个人,让她无法招架。 他似乎听不懂她说的话,噘起嘴又想再亲她。 她推挤着他的脸,不让他得逞,“你如果还想平安回到家,就给我安分一点。” “紫文……”亲不到她,这次他的语气多了些委屈,似是在控诉她。 “不要再叫我。”她的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有如在调情一般,害她有些心猿意马,连体温都飚高,热得脸上渗出了细汗。 见他没再出声,她搀扶着他,加快脚步想走向旁边的停车场。 走没几步,她感觉肩上蓦然一沉,侧过头看了一下,发现他居然醉死过去了,整个人挂在她身上,重死了。 “徐捷安,你醒一醒,至少给我撑到回家再睡。”她摇了摇他。 他眼皮连抬都没抬一下。 瞪着他的睡脸,她又想骂人又觉得好笑,半拖半抱的把他拖往车上,费了一番工夫,好不容易才将他塞进车里,替他系上安全带。 她抬起眼,看见他酣然沉睡的温雅俊颜,心底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种很陌生的情绪慢慢溢了出来,甜甜的、软软的。 她伸手轻刮了下他的脸,喃喃的开口,“徐捷安,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她两岁就认识他了,两人相识长达二十几年,原来是不错的儿时玩伴,却因为国中第一次告白被他破坏,让她从此对他心存芥蒂,加上他之后仍不知为何继续破坏她的感情,因此才让两人的仇愈结愈深。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两天里,她改变了不少以往对他的偏见。 第七章 她突然好想了解全部的他,想知道他除了酒量差到不行、能设计出像花园一样典雅美丽的墓葬区之外,还有哪些事是她所不晓得的? 看着他的脸,她突然发觉他其实长得挺帅的,修长的眉型不浓不淡,鼻梁挺直,薄唇棱线分明,而此刻安静闭着的眼睛,她记得睁开时是杏型的,瞳仁的颜色又深又黑,像两丸黑曜石…… 穆紫文猛一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对着他浮想连篇,她拍了拍有些燥热的脸颊,收敛心神,发动车子,开车送他回去。 二十几分钟后他们回到他家,她吃力的将他扶下车,由于他醉得不省人事,她只好将他驮在自己背上。只不过他看起来虽瘦,实际上却很沉重,来到门口,她已是气喘吁吁的按下门铃。 不久后大门打开,在颜玉竹开口前,穆紫文先出声了,“徐妈妈,徐捷安喝醉了,我送他回来。” 看见儿子醉到趴在她背上,颜玉竹连忙帮忙把他从人家背上扶下来。“捷安怎么会醉成这样?” “我今天请他吃饭,他喝了一瓶啤酒就醉了,我不知道他酒量这么差。” 说着,两人一人搀一边,将他扶往房间。 “捷安喝了一瓶酒?怪不得醉成这样,他酒量一向不太好。” 留意到她刚才说的话,颜玉竹的眸光在儿子与她之间转了几圈,试探的问:“紫文,你今天怎么有空请捷安吃饭?” 之前她每次看见儿子都没好脸色,前几天两人还在书房吵了一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好到可以一起出去吃饭了? “因为他帮了我一些忙,所以我请他吃个饭谢谢他。” 两人扶着徐捷安回到他房间,准备将他放到床上时,颜玉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手倏地一缩,站在内侧的穆紫文便猛不防被徐捷安倒下的身躯给压个正着。 她赶紧一手撑在床上,半抱住他免得他跌下去,“徐妈妈,你……”她想请颜玉竹帮忙把徐捷安扶开。 怎知颜玉竹却先一步开口道:“啊!差点忘了我跟朋友约好要去她家打牌。紫文,不好意思,捷安就麻烦你帮忙照顾了。”她自顾自的说完就转身出去。 见她就这样不管了,穆紫文一下子傻住,好一会才叫道:“等一下!徐妈妈,你至少先帮忙把徐捷安扶起来……” “紫文,捷安就拜托你了。”颜玉竹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说完,她马上脚步轻盈的离开。 怔怔的看着人影消失在门外,穆紫文嘴角抽搐了下,有些不敢置信徐妈妈居然会这样把儿子丢给她一走了之。她呆了呆,才吃力的一人将整个倒在她身上的徐捷安扶起躺好。 等她安顿好他,走到客厅时,颜玉竹已经出门了。 “不会吧,打牌难道会比照顾自己喝醉的儿子重要?”她有点不敢相信一向温婉娴雅的徐妈妈,会是这样的人。 走回徐捷安房里,她拉过被子替他盖好,看着昏睡不醒的他,她满脸困惑的问:“钦,徐捷安,你跟你妈妈这两天是不是都被外星人附身了?怎么一个个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紫文、紫文……” 耳畔传来低柔的叫唤声,让沉浸在梦里的穆紫文睁开眼,眸中蓦然映入一张熟到不能再熟的脸庞。 她下意识的伸手,推开他过于靠近的脸孔,“徐捷安,你怎么跑来我房间?” “是你睡在我家的客厅。”早上起来看见她睡在沙发上,他很讶异。 “我睡在你家的客厅?”她脑子还有些迷糊,抬起眼看了看,认出这里真的是徐家而不是穆家。片刻后又叫道:“对了,昨晚你妈妈出去打牌,我坐在客厅想等她回来,结果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你说她去打牌?”徐捷安神情露出一丝疑惑。妈什么时候热衷打牌了,他怎么不知道? “她还没回来吗?”穆紫文抬眸梭巡了下客厅,发现只有她和他,没有看见徐妈妈。 “我打电话问问。”徐捷安拿起电话拨出去,低声交谈几句后就挂上。 “她人在哪里?不会还在牌桌上吧?”她知道有些人打牌会打通宵,甚至没日没夜,但她从没听说徐妈妈也是这样的人。 “她早上回来过,刚才又出去了。”他唇畔浮起一抹笑,“紫文,你昨天一直在我家照顾我没回去?”妈为了帮他制造机会,昨晚到她家去睡了,兴奋的跟她妈妈聊了一个晚上。 听他提起这件事,她想起来就没好气,“你还敢说?你昨天为什么没说你酒量这么烂?不能喝酒就不要喝,你居然吭都不吭一声,还给我只喝一瓶啤酒就醉倒,让自己不省人事。你知道为了把你带回来,花了我多少力气吗?” “好吧,那晚上我请你吃饭,当作是你照顾我的回礼。”他眸里掠过笑意。 “这还差不多。”她想都没想的开口,目光不经意瞄见墙上的时钟,立即大叫一声,跳下沙发,“天啊!快八点了!今天我们总编要开会,迟到会被扣两千。” 说完,她急忙拿起包包走向门口。 在她打开大门要出去前,他提醒她,“紫文,别忘了我十点半在殡仪馆等你。”昨天他们约好了今天他要带她去采访一位遗体化妆师,看化妆师怎么为往生者上妆。 “我知道。”她挥了挥手表示记得,打开大门匆匆走出去。 穆紫文离开后,徐捷安脸上溢满了笑容,心情愉悦的轻哼着歌走进盥洗室。 打理好自己,他驱车来到天河,脸上的笑意浓到每个人都留意到他满面的春风。 “总经理,你今天好像很开心?”泡了一杯热可可送进他办公室,庄依芸试探的问。 “嗯。”他轻哼一声,没有否认,“对了,依芸,你帮我订一家气氛好一点的餐厅,我晚上跟人有约。” 她问:“是要哪一种料理?” 他考虑了下,“嗯,法国料理好了。” “总经理……”庄依芸张口想问,但迟疑了下又闭上嘴。 凭女性特有的第六感,她直觉跟他有约的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昨天来过的穆紫文。 一股酸楚的妒意直冲她胸口,她一直以为他没有特定的交往对象,自己有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 尤其经过“那——夜”之后,她以为他对她会有所改变,岂知事后他对那晚的事绝口不提,仿佛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这让痴痴守在他身边两年多的她好不甘心。 她不是没想过要问个清楚,然而每次话到唇边,便又畏怯的缩了回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启口才好,生怕一问之后,会连他的秘书都没得当。 见她一脸欲言又止,他挑眉看向她,“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她终究还是不敢问出口,低头走了出去。 没有多想庄依芸的事,徐捷安将堆在桌上的公文快速处理完,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他愉快的起身走出办公室。 来到跟穆紫文约好的殡仪馆,他将车开进停车场,准备把车子停好时,不经意从后视镜中瞟见左后方有辆车子车门被打开,有人粗鲁的将一名女孩塞进后座。 他看了一眼,随即认出那女孩竟是穆紫文,他匆忙拉开车门下车,朝那辆车疾奔过去,喝问:“你们想把紫文带去哪里?” “干xx!”发现被人看见了,对方骂了一句脏话,快速钻进车里,急驶离开。 见状,徐捷安也连忙回到车上,一路急追着那辆蓝色的丰田轿车,一边还不忘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简短的说了几句后,他便全速追赶前方那辆车子。 看见他跟来,蓝色丰田轿车加足马力想甩掉他。 徐捷安开着银灰色的bmw,顾不得危险连续超了几辆车,一路追逐,快接近他们时,他猛一踩油门,撞向蓝色丰田车的车尾,想逼迫它停下来。 可对方并没有如他所愿的停下,反而加速行驶。 “该死的,快给我停车!”他神色冷峻的低咒,再度驱车撞向它车尾,但他不敢撞得太大力,怕会伤到后座的穆紫文。 从刚才的情形看来,她分明是被强迫带上车的,他很担心她已经受伤了,因为以她的个性,绝对不可能会乖乖跟着那些人上车。 连续追撞了几次,坐在后座的她都没回头,不禁让他更担忧她的情况。 过没多久,看见前面都没有车了,他索性将油门踩到底,冲到蓝色丰田车的前方,接着“吱”地一声一个甩尾,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音陡然响起。 他的车打横停下,蓝色丰田车猝不及防的撞上它,终于停了下来。 徐捷安在第一时间跳下车,朝蓝色丰田车跑过去。 丰田车上也下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人一下来便破口大骂,“徐捷安,又是你来给恁北多管闲事!你是嫌活腻了是不是?正好,恁北连医院的那笔帐一起跟你算!”姜源生凶狠的瞪住他。 “姜源生,我劝你最好马上把紫文放了,否则你的罪行又会多加一条。”徐捷安神色阴鸳的警告他。 “恁北才没在怕,恁北连人都敢砍了,还会怕这个?”姜源生阴狠的说,手上拿着一根铁棍,两名手下一个拿着开山刀、一个拿着木棒,三人杀气腾腾的围向徐捷安。 见他们三人朝自己走来,手上都拿着武器,徐捷安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倏地飞踢向其中一人的手腕,夺下对方手里的木棒,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飞另一人手里的开山刀。 没料到徐捷安竟会先发动攻击,姜源生拿着铁棍朝他的头打去,他机警的侧头避开,肩膀却不慎被铁棍扫到。顾不得痛,他立刻还以颜色,拿着木棒朝姜源生小腿的腥骨打去。 姜源生惨嚎一声,五官痛得皱成一团,弯下了腰。 而徐捷安手里的木棒也应声断成两截。 姜源生捂着腿,脸色狰狞的厉叫,“阿黑、阿德,你们还站在那里看什么?还不给恁北打死他!” 两名手下连忙欺身而上,徐捷安丢开断掉的木棒,与那两人徒手打了起来。 那两人很凶悍,但练了十几年柔道的他,身手比他们更矫健,没有花太多的时间便把他们一个个摔倒在地。 就在这时,姜源生悄悄的拿着铁棍伺机潜近他,冷不防朝他背后用力打下。 徐捷安侧过身直觉的伸手去挡,手臂上传来的一阵剧痛,让他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恁北打死你!”见偷袭得逞,姜源生迅速的再提起铁棍,准备狠狠朝徐捷安的头打去。 但突然间,他左脚一紧,令他跨不开脚步。他低下头一看,穆紫文已不知何时爬下了车子,整个人趴在地上,两手死死的用尽全力抱住他的小腿不放。 “干xx!给恁北放手!”痛骂了一句,姜源生拎起手里的铁棍准备打向她。 因为药物的作用,穆紫文全身虚软,无法及时闪开,只能惊骇的闭上眼,等着铁棍朝她打来。 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然而下一秒,耳边听到的却是姜源生凄厉的惨叫声。 她吃惊的睁开眼,只看到姜源生按着下体,在地上一边滚一边惨嚎,而徐捷安则跪倒在地上喘息着。 第八章 “徐捷安,你怎么了?”她焦急的望向他。 他轻轻摇头,吐出一口气后,右手撑着地,有些吃力的站起身,走过去扶起她,让她靠在车边。 他眸光上下检视着她,“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你的手怎么了?”看见他左手不自然的垂下,她伸手想去碰。 他惊了一下,连忙开口,“不要碰!” “你的手受伤了?” “骨头可能断了。”他轻描淡写的说,额头却不断渗出冷汗。 “是不是刚才被姜源生打断的?可恶!我去帮你把他的手打回来!”她气愤的想朝姜源生走过去,但是浑身仍软绵无力,才走了一步就差点跌倒。 他及时搂住她的腰,“紫文,不用管他了,他现在绝对比我还痛苦。”刚才重踹他的那一下,可能会让他以后再也无法好色了。 她膘了眼还倒在地上、按着下体不断哀嚎的姜源生,他的情况看起来确实比徐捷安还惨。 下一秒。她瞥见另外那两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其中一人捡起了姜源生的铁棍,脸色狠戾的朝他们走来。 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徐捷安的手受伤了,而她现在全身没力,现在的他们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怎么办? 徐捷安也看见他们了,神色一凛的将她护到身后。 看着愈来愈接近的两人,她不假思索的拉了拉他的衣服,低声说:“徐捷安,你不用管我。你先走,再报警救我。”她全身没力不可能逃得掉,而他虽然手受伤了,但他的脚没事,一定能跑得掉。 他一动也不动,坚定的站在她前面,“我不可能丢下你自己离开。你不用担心,对付这种角色,就算我手断了一只,也可以解决他们。” 见他不肯走,她急得伸手推他,“你先走,我不会怪你的,快走呀!”没必要把两个人都拖在这里等死。 “想走?来不及了!”那两人来到他们面前,脸色狞恶的抄起铁棍就朝他们挥去。 就在穆紫文骇然的屏住气息时,蓦然间,一辆银色跑车朝那两人冲了过去。 拿着铁棍的两名手下见状,知道徐捷安他们的援兵到了,于是急忙跑走,做鸟兽散。 跑车驶至受伤的徐捷安身旁停下,一名男人连忙下车走向他。 “捷安,你没事吧?” “没事……阿提,帮我保护紫文……”看到姚提赶到,徐捷安两眼一闭,放心的晕了过去。 穆紫文吓得惊呼一声,“徐捷安!” 姚提及时扶住他倒下的身子。 “徐妈妈,对不起,徐捷安是为了救我,所以才会弄成这样。”站在病床前,看着刚做完手术还没清醒过来的徐捷安,穆紫文歉疚的说。 “你没事就好,捷安伤得不算重,过一阵子就会复原了,你不要放在心上。”颜玉竹微笑地拍拍她的手安慰她。 “当初如果我不去采访姜源生,就不会惹出这些事了。”虽然徐妈妈没有责怪她,穆紫文还是很自责,这一连串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她。 “紫文,这件事真的不怪你。如果你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不然这样好了,他现在断了一只手,日常起居多少会有些不方便,不如这段时间你来帮忙照顾他好不好?” 穆紫文立刻点头,“那当然,他是为了我受伤,我一定会照顾他到复原。” 颜玉竹慈爱的笑容里透着一丝欣慰,再看了儿子一眼,她拎起包包说:“那捷安就麻烦你了,我先回公司。” “好,徐妈妈慢走。” 送颜玉竹离开后,穆紫文走回病房,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虽然自己承诺说会照顾徐捷安,可是徐妈妈会不会也太放心了点?毕竟是她的儿子,她就这样把他丢给外人来照顾真的可以吗? 以前还一直觉得徐妈妈跟徐捷安感情很好,该不会都是伪装出来的假象吧? 要不然,怎么会徐捷安喝醉酒,徐妈妈竟丢下他跑去打牌,现在连他受伤了她也不管? 穆紫文睇向病床上的人,见他那两道修长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来,似乎连在梦里都还感觉到疼痛,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抚平他眉心的皱摺。 他赶来救她,还为她伤成这样,她不可能不感动,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心头的震撼便一直激荡着,久久无法平息。 她没有想到为了救她,他会拼成那样,完全不顾自身安危。 那时她刚到殡仪馆,停好车才走下车子,就突然有人从背后用手帕捂住她的口鼻,她整个人顿时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力气,好像还晕过去了一会,一醒来,就从车窗看见徐捷安被姜源生他们三个人包围,他们手里各拿着棍棒,还有一把开山刀。 她心里又急又慌,想下去帮忙,偏偏全身都使不上力,好不容易拉开车门,却脚一跨出去就摔了个狗吃屎。 连站起来都没办法做到,她只好一步步慢慢爬过去,等爬到车头时,看见姜源生拿着铁棍要朝徐捷安打下去,她惊怒交加,当时也不知是哪生出来的力气,便朝姜源生扑了过去,双手死命的抱住他的脚拖住他。 还好她帮上了点忙,徐捷安才没受到太大的伤害,要不然她一定会自责到死。 她注视着他,红着眼眶轻声道:“徐捷安,以前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都一笔勾销了,我们重新当好朋友,你快点好起来。” 她承认,以前曾经因为气他而诅咒过他好几次,但现在看见他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她却心疼得要死。 过去那些事一下子都变得不重要了,现在,她只希望他快点康复,就算要像以前那样老爱设计她也没关系,只要他平安活着就好。 “水。”徐捷安张开薄唇,轻吐了一个字。 立刻有人将水杯端至唇边喂他。 喝完水,他接着说:“我想吃葡萄。” 不久,一颗颗剥好皮的葡萄便送到他嘴边。 “柿子。”悠哉的靠坐在病床上,他恣意行使着病人的权利使唤某人。 须臾,削好的柿子又一块块的喂到他嘴边。 吃饱喝足,他动了动左脚,再说:“我脚痒。” “自己抓!”穆紫文忍无可忍的瞪向他。连这个都要她做,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他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我左手断了,右边肩膀的骨头裂了,医生叫我尽量不要动。” “……哪一脚?”她咬牙忍住开骂的冲动,拼命告诉自己他是病人,不要跟他计较,而且他之所以会受这些伤都是为了救她,她绝对不能生气。 “左脚。” 她认命的走过去替他抓痒。 “上面一点,左边……再下面一点……对,就是那里。”徐捷安舒服的半眯起眼。 瞅见她绷着一张脸,隐忍着想要发怒的情绪,他黑瞳隐隐掠过笑意。 他故意徐徐出声,“紫文,虽然我身上的伤是为了救你而来,但这是我自愿的,如果你觉得照顾我太麻烦,不需要勉强,我不会怪你的。” 哼!说得这么好听。什么叫她不要勉强?实际上,他根本就是想提醒她,他受的那些伤全都是为了她,她如果丢下他不管,就太没义气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抬眸瞅着他,“你的伤怎么说都是为了我受的,就算再麻烦,我也有责任照顾你。” “可是我觉得你好像不太情愿。” “没有那回事。”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真的吗?我不希望你勉强。”他说得一脸真诚。 “我、一、点、都、不、勉、强。”她已经气得快内伤了,他就是想听她这么说吧? 如果他像其他的病人那样安安分分也就算了,但是从他恢复精神后,简直就像把她当成他的专属佣人一样,不停的使唤她做这做那,害她很想再把他打昏。 “那就好。对了,我想洗头。” “等一下我带你到地下街的美发院去洗。” “你不想帮我洗吗?”他语气里流露出浓浓的失望。 他居然还要她帮他洗头?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穆紫文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缓。“我没帮人洗过头,还是去美发院洗比较好。” 他幽幽的看着她,“算了,没关系,等一下我自己洗好了,我不习惯给陌生人洗。” 他故意的,绝对是。他一只手打着石膏,要怎么自己洗?分明就是要逼她帮他洗。 她没好气的问:“等一下洗完头,是不是也要我顺便帮你洗澡?” “咦?你要帮我洗澡吗?”他露出一丝惊喜的表情。 “那你上厕所是不是也要我帮你擦屁股?”她恼得脱口而出。 他被她的反应惹得轻笑出声,“澡我会自己洗,你只要帮我洗头就好了。”说着,他掀开被子要下床。 见状她连忙上前,小心的搀着他另一边的手臂,扶他走进盥洗室后,再搬了一张椅子让他坐下。 “啊,我跟你说,我是真的不会帮人家洗头,等一下万一水跑进你的眼睛和耳朵,你可不要怪我。”她事先声明。 “我不会怪你。”他点点头,嘴角轻轻弯起一弧笑意。 “闭上眼睛。”既然他不怕,她也没什么好怕的,洗就洗。 见他很配合的把眼睛合上,她拿起莲蓬头,先将他的头发淋湿,再抹上洗发精,搓揉出泡沫后,她的手指在他柔软的短发间穿梭着。 “紫文。”他轻声开口。 “弄到你眼睛了吗?”她拿起毛巾,帮他把流到脸上的泡沫小心擦干净。 “不是。我是想告诉你,你没有欠我什么,不用对我的伤觉得内疚。” “我才没有内疚……”她形容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对他的伤,她除了觉得过意不去外,也有心疼和感动,以及另外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胸口缠绕着。 “那就好,等一下洗好头你就回去吧,不用留在这里照顾我了,我会请医院帮我找个看护。”他语气和缓的说。 闻言,她脸色微沉,“我说过会照顾你就会照顾你,你是不相信我,还是觉得我笨手笨脚,没有把你侍候好?” “我是担心会耽误到你的工作。” “我跟杂志社请了几天假,至少会照顾你到出院为止,你不用担心。” 听见她的承诺,他微微睁开眼睛,嘴角荡开了一抹狡点的笑。 “那你的采访要怎么办?” “我想好了,刚好趁这段照顾你的时间,你可以把殡葬这一行的情况详细告诉我,包括收费的黑幕啦、相关的禁忌、还有面对亲人往生时,家属应该怎么应对之类的。”这样一来,她就可以一边照顾他一边写采访稿,不用浪费时间。 他低笑,“你问我就问对人了,这一行我家三代祖传,从我爷爷到我爸爸再到我手中,只要有关殡葬业的问题,没有我不了解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详细的告诉你。” 沉吟了下,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徐捷安,你那时候赶来救我,看到姜源生他们三个手里都拿着武器时,你为什么还要跟他们打?你不怕吗?” 他深情的望着她,低柔的嗓音轻轻响起,“我那时只怕来不及救你,其他什么都没有多想。” 第九章 他语气里流露出的感情,令她的心颤了下,手一抖,莲蓬头便不小心将水冲到他脸上。 “紫文,你打算顺便帮我洗脸吗?”脸庞冷不防被水冲到,他不得不闭紧眼睛。 “对不起。”她赶紧拿起毛巾帮他把脸上的水擦干净。 在冲掉他头发上的泡沫时,她也一边想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听起来,他好像……很在乎她? 她不由得思及那天的情景——他明明手都断了,但看到那两个人拿着铁棍凶恶的朝他们走来,却仍挺身将她护在身后,不论她怎么劝,他都不肯丢下她离开…… 这是为什么? 这些年来,他分明就跟她不对盘,总是以破坏她的恋情为乐,可为何发生危险时,他竟不肯弃她而去,反而勇敢的挡在她身前保护她? “紫文、紫文……” “嗯?”耳边突然传来他的声音,她连忙回神。 “你在想什么?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本想问他刚才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又担心是自己想太多,说出来反而会被他嘲笑,迟疑了下,她才出声,“我在想,你跟你妈的感情是不是不太好?”昨天徐妈妈来看过他之后,今天一整天便都没再出现,只打了一通电话给他。 “你怎么会这么问?” “你喝醉那次,她丢下你跑去打牌;这次你受伤,她好像也不怎么担心……啊,你该不会不是她亲生的吧?”她狐疑的问。 他愣了下,憋着笑说:“我想,我应该是她亲生的不会有错。” “可是……她怎么好像不太关心你?” 那是因为他妈妈想帮他制造机会。 不过他不打算把这个秘密告诉她,只轻描淡写的说:“我妈很信任你,她把你当成自己人,她相信你一定会把我照顾好。” “那她也太信任我了吧。”害她连想偷个懒都没办法,接着,穆紫文替徐捷安吹干头发后,扶他回病床上躺着。看见他柔软的短发覆盖在饱满的前额上,俊雅的脸庞显露出一种慵懒的性感,她忍不住有些失神的盯着他。 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愈看愈觉得他迷人,偶尔对上他投来的眼神,她心跳还会不小心漏跳一拍,就像现在一样。 他那幽深的瞳眸像两道漩涡,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宛如要把她整个人吸进他眼里,令她无法克制的屏住了呼吸。 他的脸在她眼前逐渐放大,近到她几乎能感觉到他微温的气息拂在她脸上。 她眨了下眼,猛然回神,跳开一步,“你干么突然靠我这么近?” “你脸上沾到泡沫了。”他小心的抬起肩膀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一点泡泡。 “……噢。”他的动作轻慢温柔,在他手指触到她的脸颊时,她耳根蓦地有些燥热起来。奇怪了,她在害羞什么? 对于自己莫名的反应,穆紫文很是纳闷。 深夜时分,躺在陪床家属休息的小床上,穆紫文辗转反侧,有些难以入眠。 她侧卧着身子,在黑暗中睁着眼,看向躺在旁边病床上的徐捷安。 之前她一直以为他讨厌她,所以才以破坏她的感情为乐,但最近几天跟他相处下来,她发觉似乎不是这样。因为如果他真的讨厌她,当时就不会不顾自己的安危赶去救她。 她有些迷糊了,若是他不讨厌她,那为何之前又要做那些事破坏她的感情? “紫文,你睡了吗?” 徐捷安的声音在黑夜中轻轻响起。 “还没。”迟疑了下,她出声问出心里的疑惑,“啊,徐捷安,我问你,你讨厌我吗?” “我从来不曾讨厌过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以前对我做的那些事,让我很难不这么想。”她想起自己在向何辉扬告白前,他们相处得还算融洽,直到她人生的第一次告白被他给破坏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才开始变差。 之后,他次次从中作梗破坏她的恋情,更导致两人之间的关系愈来愈紧绷,她一直想不通他为何要这么对她,她自问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沉默了片刻,他的声音淡淡传来,“我说过,我是在帮你考验那些人。” 听见他又拿这个当借口,她也懒得再追究了,“以前那些事就算了,以后你不要再这么多事,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听见她说对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他并没有一丝愉悦的感觉,反而有些苦涩。这几天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她还是一点都感觉不到他对她的心意吗? 仿佛想到什么似的,她再度开口,“欸,徐捷安,我在想,你妈最近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呀,所以才会对你这么冷落?” “应该没有吧。”他有些纳闷她为何会突然这么说。 “你会反对她交男朋友吗?”既然睡不着,她索性跟他闲聊起来。 “不会,只要她高兴,她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 “其实我跟我姐也很希望我妈能再有第二春,可是我妈却没那个意思。她说人的一生中也许会喜欢很多个人,但是真爱只会有一次,而她的真爱已经给了我爸,她无法再爱上其他的人了。”她皱皱鼻子说。 “你妈妈是个真正懂爱的人。”他心有所感的道。 当初为了想要摆脱对她的感情,他也曾尝试与其他女孩交往,然而他总不由自主的在她们身上寻找她的影子,最后才发现,她们都不是她,也取代不了她。 如同她母亲所说的,他是喜欢那些女孩,但她们都不是他的真爱,因为他的真爱早就给了她,所以他的恋情到最后也都是交往不久便不了了之。 不知他的心思,她有些心疼的接着说:“我爸已经过世了这么多年,我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我妈却还坚持的守着那份感情。我觉得,这样太寂寞了。” “你有问过她的意思吗?” “她说有我跟我姐,她并不觉得寂寞。” 他中肯的说:“那不就是了。你妈她懂得安排自己的生活,你不用替她操心。” 痴爱着一个人一辈子的那种感觉,他懂,因为他也是如此。 他太早遇到自己的真爱,所以几乎花了他大半生在追着某个人的背影,可惜那个人完全不明白他的心。 比起她母亲,他才真的叫寂寞。 “嗯,她现在过得很充实,平常上班,假日的时间则去当志工,我看她每天都忙得很快乐。”她掩嘴打了个哈欠。与他这样闲聊着,她有了些睡意,轻合上眼。 犹豫了片刻,徐捷安缓缓出声,“紫文,你现在没有跟谁在交往吧?” “嗯。”她轻哼一声。 “我也单身。”他语气刻意显得漫不经心,“既然我们目前都没有伴,不如就来试试看吧。”话说得无所谓,其实天知道他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谁教她太迟钝了,如果他不明说,他想她也许永远都不会懂得他的心意。他已经等得太久了,不想再浪费时间。 “试什么?”她没有多想的随口问。 “试着交往看看。”他努力控制着语气,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紧张。 黑暗中,她愣了一下,接着霍然睁开眼,吃惊的伸手指了指自己和他。“你是说……我们?” “没错,你不觉得我们这几天相处得还不错吗?” “可是……你怎么会突然想跟我交往?”她不敢置信的瞪着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我只是觉得也许我们能合得来也说不定。”他右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定一点,“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没关系,考虑清楚再说。” “……”他突然这么提议,害她的心全被他的话给搅乱了,脑袋一片空白,想不出其他的话来。 刚才好不容易酝酿出的睡意,也全都跑光了,她继续无眠的夜。 穆紫文一直没有回答,徐捷安也没有催她。 住院这几天,他利用电脑里储存的影片,为她仔细介绍各种不同宗教的丧礼仪式,以及相关的忌讳和各种细节。 听他解说完如何为意外身故的遗体修补受损的遗容时,她不禁一脸吃惊的表情,“你也会替遗体上妆?” 他笑道:“我到天河是从最基层开始做起的,所有的工作我都做过。大学时,我爸还特地送我去拜师,学择日和风水。”瞥见窗外正值日落时分,他缓缓下床站起身,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我们到楼下去走走吧。” “好。”她替他将电脑收好,扶着他走出去。 两人来到医院楼下的花园,夕阳余晖透着些许暖意,她安静的走在他身边,小心不让其他人碰到他受伤的左手和右肩。 这几天他没再提起交往的事了,但是她却没有忘记过,一直在想着该怎么答覆他。 若是之前他提出这种要求,她一定想都不想的一口拒绝,可是经过姜源生的事件后,她对他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已没有办法断然的拒绝他。 而且鬼迷心窍的是,他对她的吸引力似乎正一天比一天强,有时候,她甚至还会偷偷看着他看到失神。 就像以前她从来不觉得他帅,现在却每一天都觉得他又更帅了一点,看到他跟来打针换药的美女护士有说有笑,她也会莫名的觉得有些不高兴。她不愿把这种感觉归因为吃醋,因为她又不喜欢他,怎么可能会为他吃醋? 但是,如果那种又酸又妒的情绪不是吃醋,那又是什么? 她愈想愈烦,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怪他那天莫名其妙的对她提出那种要求,害她这几天变得好奇怪,而他这个始作俑者却一点事都没有,好像置身事外似的。 发觉她忿忿投来的目光,他不解的问:“怎么了?” “徐捷安,你那天说的那件事,是认真的吗?”不打算再忍了,她决定问个清楚。 他一听便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事,于是轻轻颔首,“我是认真的。你现在准备好要答覆我了吗?”他下意识的屏住气息。 “我……” 在她要开口时,他又说:“你要想清楚,像我这么优秀的人,论长相有长相、论才华有才华,能文能武,可不是常常有的。而且,你的脾气大概也只有我才受得了。这种机会千年难得一见,如果你没有好好把握住,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听他说得像购物台在推销一样,原本还迟疑不知该怎么回答的她,忍不住笑出声,“好吧,听你说得这么好,我决定下手买啦。” “你答应了?”他黑瞳微缩,紧张的盯着她。 “你不是说试试看吗?那就……试试好了。”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积在心头几日的困扰也顿时一扫而空,对两人之间的未来还不禁开始有丝期待。 这时,一个悄悄跟在他们身后鬼鬼祟祟的女孩,将他们方才的谈话全听个一字不漏,她正满脸兴味的想跳出来插话时,却被另一名男子捂住了她想出声的嘴巴,半拖半拉的带走,直到走远后才放开她。 第十章 嘴巴得到自由后,amy随即不满的娇嗔,“阿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很恨我?所以想谋杀我,害我窒息?” “没有。”男子两手擦进裤袋里淡淡出声,具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让他五官的轮廓看来深邃俊朗。 “那你刚才干么捂着我的嘴巴?” “我是在救你。如果这时候你去破坏捷安的好事,他事后绝对会跟你算这笔帐。”他表情很淡,语气也很淡,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十分认真。 “我才没有要破坏他的好事,我只是想恭喜他。”当然,顺便再揶揄嘲笑个几句是免不了的,谁教他跟阿提竟然一直瞒着她他受伤的事。 “他应该不会想在这时候听见你的恭喜。” “阿提,你很不够意思耶,瞒着我他受伤的事就算了,连他跟那个穆紫文的关系,你竟然也瞒着我不说。你跟他是大学同学,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跟穆紫文是邻居?我之前向你打听她的事时,你居然一句不知道就给我推得一干二净?”她挝了他一拳埋怨着,从他刚才的反应看来,他根本就很清楚他们的事。 “他们之前确实只是邻居而已。”姚提这么说,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我才不信咧!刚才你没看见穆紫文答应要跟他交往时,他高兴得狐狸尾巴整个都翘起来,不停的摇着吗?”她敢打赌,徐捷安一定喜欢那个穆紫文喜欢得要死,虽然他硬着不说,但还是难逃过她这双火眼金睛。 那天他带穆紫文来安提买衣服时,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意,所以后来才会跑去问阿提。 姚提斜睨着她,好笑地问:“哦,那他的尾巴长得怎么样?” “呃,粉红色的,不断的冒着心形泡泡……” 翌日,穆紫文去医院接徐捷安出院回家,把他安置好后,她接了通电话,要去杂志社一趟。 “我们总编叫我先把采访稿拿给他看,我过去一趟,待会就回来。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没关系,你去吧,阿提和amy等一下会过来,你出去时大门不要锁。” “好,那我走了。”她拿起已打好列印出的采访稿就要走人。 “紫文,等一下。”他忽地叫住她。 “嗯?”她回头看向他。 “你过来。”他定定的看着她,薄唇勾起一笑。 “什么事?”她不解的依言走过去。 “再靠近一点。” 她再往前走一步,直到与他之间只剩下半步的距离,“你想……”只说了两个字,她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因为他冷不防在她额上轻印下一吻。 “我等你回来。”他笑着说。自从昨天她答应跟他交往,他便一直处于一种亢奋的情绪里,整个人涨满了一股说不出的喜悦。 明明有很多话想告诉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常常只能看着她傻笑。 穆紫文怔了怔,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被他吻过的额心。 “你不喜欢吗?”他看着她的举动,黑瞳轻眯。由于担心她会排斥他的吻,所以他不敢一开始就吻她的唇,而选择额心。 穆紫文轻轻摇头,耳根浮现一抹臊热,想起了他上次喝醉时,抱着她猛亲、还偷吻过她的唇、不停地叫着她名字的事。 回想起这些,她心里渗进了丝丝甜蜜,嘴角轻轻弯起,语气不由得柔软了几分。“我走了。对了,你中午想吃什么?我顺便买回来。” “你买什么我就吃什么。”见她不排斥他的吻,他眸里漾开浓浓的笑意。 “嗯。”她点点头。明知道很快就会回来,她居然还有些依依不舍,忍不住再看了他一眼才离开。 她带着好心情来到杂志社,但还没进总编室,便从方克强那里听来一个消息,令她顿时怒火中烧的跑去找人。 “张家珍,我问你,是不是你把我当时的行踪透露给姜源生的?” 面对她的质问,张家珍心虚的解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知道他当时打听你的消息,是想去绑架你。他那时说他想跟你道歉,所以我才会告诉他你去殡仪馆的事。” 穆紫文被姜源生绑架的事,在杂志社里早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总编甚至还叫她自己把这事情的经过写成一篇报导,要跟那篇殡葬业的报导放在一起,当成下期杂志的卖点。 穆紫文完全不相信她的说词,“你还有脸说你不是故意的?张家珍,我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一次又一次的陷害我?” 她真的是忍无可忍了,如果当时不是徐捷安及时赶来救她,她不敢想像姜源生会对她做出什么事,说不定现在她已经被先奸后杀,不知埋在哪座山底下了。 思及徐捷安还因此而受伤,她更怒不可遏。 张家珍举起右手,信誓旦旦的说:“我发誓,这次我是真的不知道姜源生要对你不利,如果我知道他企图绑架你,我绝对不可能告诉他你的行踪。” “你以为你说的话我还会相信吗?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没命回来!”说着,她气愤难平地扬起手想打人,看见张家珍吓得闭上眼,她咬牙收拢五指,缩回了手。 “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我动手。” 丢下这句话后,她旋身走进总编室,将写好的稿子递给颜令权。 “总编,这是我写好的草稿,你先看看。” 颜令权接过那叠稿子,瞥见她脸上的怒容,不解的问:“谁惹你生气了?” 穆紫文余怒未消,忿忿地开口,“张家珍居然把我的行踪泄露给姜源生,所以那天他才会带人到那里绑走我。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处处陷害我,我是杀了她全家还是抢了她的男朋友?” “是她泄露了你的行踪?”听见这个消息,颜令权有些意外。 “没错!那天开完会,她听见了我跟克强说的话,知道我要去殡仪馆,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姜源生。” 本来这件事没有人知道,但是方克强刚好有亲戚在警局工作,警方审问姜源生时,他自己亲口供出,他是从张家珍那里得知穆紫文要去殡仪馆的事,所以才会到那里埋伏绑架她。 恰好昨天方克强去找他亲戚,闲聊中得知这件事,因此今天一看到她,便立刻告诉她这件事。 颜令权微微沉吟后开口,“这件事我会找她谈谈,给你一个交代。”说完,他低头大致看了看她的草稿,在上面写了几点批注后,递还给她,“关于殡葬的部分你这样写大致上没有问题,不过你被绑架的这则报导写得太单调了,我希望你把它再描述得惊险刺激一点、过程再曲折一些。你可以加进你被绑架时,看见徐捷安不顾危险赶去救你的心情,还有他跟对方打斗的经过。” “喔。”穆紫文应了声,接回稿子。 “对了,紫文,这个给你。”颜令权从桌上另外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这是什么?”她接过,随手翻了翻。 “新的采访企划,是有关安提连锁服饰的采访,报导的重点除了介绍它是如何从一间小服饰店,发展到现在数十间连锁店的规模之外,最重要的是,要采访到它的两个设计师,姚提跟ann。” “姚提也就算了,ann根本就不露脸,我怎么可能采访得到他?”这件事媒体圈的人都知道。 颜令权推了推眼镜,嘴角微扬起一抹笑容,“紫文,这件事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能办得到,如果你能采访到ann,那可是大独家了,会有笔独家奖金。” “总编,就算你这样利诱我,我也不可能办到的。”她是很想拿独家奖金啦,不过有些事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安提成立这么多年了,ann从不露面,就连他和姚提合办的服装展都不曾出现过,她不以为自己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独家采访到他。 “我给你一个提示,你可以从你身边的人下手。”颜令权指点她一个方向。 “身边的人?”穆紫文怔了下,才突然想到ann是徐捷安的亲戚,她说不定可以透过他联络到ann。不过就算联络到人,ann也未必会同意接受采访。 趁她皱眉思索时,颜令权不给她反对的机会,直接拍板定案,“就这样决定了,安提的报导就交给你,半个月后交稿。” “等一下,总编,我——” 他抬手打断她的话,“紫文,相信我,这份企划整个杂志社只有你办得到,我很期待你的报导。好了,你出去吧,我要找张家珍谈谈。”说完,他下起逐客令。 穆紫文一脸莫名其妙的拿着安提的采访企划走出来,她实在不懂,总编对她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他怎么会认为她能采访到那个神秘的ann。 她走后,张家珍接着被叫进总编室。 “总编……你找我?”张家珍有些忐忑不安,刚才看见穆紫文从总编室里走出来,该不会是来告她的状吧? “家珍,紫文的行踪是你泄露给姜源生的吗?”颜令权一开口,便直截了当的问。 张家珍连忙解释,“没错,是我告诉他的,可是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他想对紫文不利。当时他向我打听紫文的事,说想向她道歉,所以我才会告诉他。虽然我跟紫文不太合,可是我还不至于那么坏心想害死她,真的。”以前她确实说了不少谎话,但这次她说的是真的。 颜令权镜片后的锐利眸光打量了她一眼,须臾,他语带好奇的问:“家珍,为什么你一直看紫文不顺眼?” 员工之间的纠纷,他通常都不会插手干涉,不过这次的事已危及到员工的生命安全,他必须做个处理。 “我……”她咬着唇,低下头。 他敛起锐利的目光,温言劝诱道:“我相信你不是真的有心想害紫文,但是事情闹得这么大,你虽然不用负法律责任,却难逃道德谴责。从紫文进杂志社开始,你就跟她不合,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吧?如果你坚持不说,我也不会勉强你,只是这样一来,我只能做出不利于你的处分。” “处分?总编,你是要fire我吗?”张家珍惊惶的抬头问。 “紫文因为你泄露她的行踪差点被绑架是事实,如果不是徐捷安及时赶去救她,她后果堪虑,这件事我没办法不做个处置。” 听见他话里提及的名字,她吃惊的瞪大了眼,“是徐捷安救了她?” “没错。”瞅见她的神情,颜令权眉微挑起,“你认识徐捷安?” “他是我高中时隔壁班的同学。”说到这里,张家珍自嘲的苦笑了下,闹出这件事,她八成也无法再在富星杂志待下去了,于是她索性坦白,“说起来,我会看紫文不顺眼,就是因为徐捷安。” “这话怎么说?”颜令权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眼看事已至此,张家珍不知不觉吐露了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我高中时很喜欢他,毕业前,我鼓起勇气去向他告白,结果却被他拒绝了。几年前,我遇到他高中时一个交情不错的男同学,无意中从对方那里得知,以前我写给他的情书和生日派对的邀请函,他连看都没看就丢了。那个男同学还告诉我,徐捷安心里早就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就是穆紫文。” 第十一章 到现在,她还记得何辉扬当时对她说的话—— “穆紫文向我告白后,捷安就对我很冷淡,也不太理我,那时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惹他不高兴,直到上大学时我修了心理学,回想起那段经历,才明白他是在嫉妒我。之后,有一次我再遇到他,提起那件事,他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以他的个性,那就等于是默认了。” 得知这件事后,她又气又妒,因此就把对徐捷安的怨慰迁怒到无辜的穆紫文身上,处处跟人家过不去。 听完,颜令权已经明白张家珍会对穆紫文不友善,根本就是嫉妒心在作祟。他突然轻笑出声。 他的笑声令张家珍很难堪,“有什么好笑的?” “我不是在笑你,而是觉得命运的安排很奇妙。”他笑睇她一眼,接着说:“有人叫我替徐捷安和穆紫文搭一座桥,想撮合他们,我桥搭好了,但是他们要不要上桥,还得看他们自己。可是没想到你却在他们背后用力地推了一把,把他们两人推到桥上,送作堆了。” “什么意思?”张家珍听得一脸茫然。 “徐捷安的妈妈是我爸爸的姐姐,换言之就是我姑姑,她知道紫文在富星工作,所以前一阵子叫我制造个机会撮合他们,我才会安排紫文采访殡葬业。谁晓得你却介绍紫文去采访姜源生,导致后面发生了一连串的事,结果反而让他们因此患难见真情。” 徐、穆两人最新的发展,他已经从姑姑那里听说了。 听完他的话,张家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对于她的心情,颜令权多少能理解,他沉吟了下说:“新富周刊在找一个有经验的记者,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介绍你过去。” “总编要我辞职?” “我不会要你辞职,如果你想继续待在富星也可以。只不过,我觉得换个新环境也许对你会更好一点,你自己再考虑考虑吧。” 穆紫文从杂志杜离开后,来到徐捷安家门口,进去前,她突然瞥见对面那一户人家的大门被打开。 那户房子是属于徐家的,她们全家曾经在那里住了十几年,因此现下她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遭小偷了,赶紧走过去查看。 岂料进去后,眼前的情景让她一时看傻了眼—— 只见屋里放置了几个假人,假人旁边摆了两架缝纫机,另一边则有一个工作台,和一张工作桌。 诧异的梭巡一眼后,她的眸光觑向站在工作桌前的一个女孩。 “amy,你怎么会在这里?” 正在津津有味翻看着什么的amy,闻声抬头望向她,娇艳的脸上立刻绽开大大的笑容。 “呵呵,你来得正好,我找到了一个好东西哦。跟你有关的,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她朝她招了招手。 “是什么?”穆紫文走过去。 “喏,这个。” 接过amy递来的一本精致相册,穆紫文随手翻了翻,却赫然发现里面全都是她的照片。从她小时候到国中、高中、大学,还有前一阵子的,每个时期全都依序出现在这本相册里。 她惊讶的问:“怎么全都是我的照片?是谁在搜集这些?” amy笑盈盈的说:“这是ann的工作室,你说会是谁在搜集?原来这家伙从那么小就开始喜欢你了,想不到他是这么痴情的人。” “这里是ann的工作室?可是我又不认识他……”穆紫文还是一头雾水。 amy笑了下,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你不认识ann?你天天跟他在一起,怎么会不认识他?”下一秒,她想到什么似的,吃惊的问:“难道他还没有跟你说吗?” “说什么?”穆紫文直觉反问。但……等一下,amy为什么说她天天跟ann在一起? amy刚要开口时,大门口却传来徐捷安的声音—— “amy,你找这么久,还没找到那些设计稿吗?就放在第一个抽屉……” 他的眸光在扫到穆紫文也在里面时,不由得愣了一下,“紫文,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见他刚才的话,再对照之前amy说的,穆紫文忍不住一脸错愕的瞪着他,“难道你就是ann?” “那个……不是我说的哦,是她自己突然跑进来,才会穿帮。”amy连忙撇清责任。 说完,发现徐捷安的目光全放在穆紫文身上,她悄悄移动脚步溜出去。 徐捷安走进屋内,当他发现穆紫文手里拿着的相册时,俊雅的脸色霎时一变,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仿佛千方百计隐藏、不欲为人知的秘密突然被人当众揭穿开来一样。 他有些难堪的走过去,伸手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相册。“谁准你乱动我的东西?” 面对他的恼怒,穆紫文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愣愣的说:“不是我拿的,是amy拿给我的。” “amy!”他气恼的回头要骂人,却发现她早已经不见了。 穆紫文定了定神,乌瞳紧盯着他问:“你为什么会有我这么多照片?”那些照片全都是她不曾见过的,感觉是有人在旁偷偷拍下来。 一个人把另一个人从小到大的照片全都仔细的搜集珍藏起来,这意味着什么不难想像,因此,当得知这些照片竟是他搜藏的那一瞬间,一股澎湃的情绪霎时在她胸口荡开,那种强烈的震撼窜向她的四肢百骸,像发生了大地震般,深深地撼动了她。 她虽然很惊讶他是ann,但那绝没有这些照片带给她的冲击来得大。 “你不要误会,我之所以搜集这些照片,是因为我们以前不合,所以我拿来戳小人用的。”他背对着她,别扭的不肯向她坦承自己的心意。 虽然她已经答应跟他交往,但是在她还没有完完全全的爱上他之前,他不想先泄露自己对她的感情。 这些照片象徵着他多年来幽微隐秘的爱恋,突然间暴露在她面前,就像有人强剥光了他的衣服一样,令他十分难堪。 看看他不自在的神情,再望向他紧握在手中的相册,她突然有些明白他那骄傲和别扭的心思了,一股热气顿时冲上眼眶。 她深吸一口气,平息自己此刻激烈起伏的心绪,朝他走过去,将脸轻轻靠在他没有受伤的左肩,“啊,徐捷安,我本来还在想,如果你说你是因为很喜欢我,所以才偷偷拍下我的照片留存起来,我会感动得马上爱上你说。” 她的唇靠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让他的背脊轻轻一颤,耳根微微泛红。 他罕见的一时结巴,说不出话来。 见他不吭声,她又说:“啊,徐捷安,喜欢一个人就要大方说出来,你不说出来,对方又没有读心术,怎么会明白?” 这一下,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反驳她道;“不是什么事都要说出来,有些事用看的就能明白,只有那些天生少根筋又迟钝的人,才会毫无知觉。” “你是在指我少根筋又迟钝?” “我又没说是你。” “你明明就是在说我。” “你自己要对号入座的,跟我无关。” “你还说跟你无关?明明就是你自己表现喜欢的方式太奇怪了,我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懂。” “你还敢自夸聪明?连我妈跟你妈都看出来了——”发觉自己竟脱口而出承认暗恋,徐捷安蓦然止住话。 “咦?原来她们都看出来你喜欢我了啊?”穆紫文笑睨着他,“怎么样?你还想说那个人不是我吗?”她心头一软,双手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乌亮的水眸亮如星光,“喜欢我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干么藏头缩尾的不敢承认?” 她柔馥的身子贴靠着他的背,令他的体温急速飙升,自制力完全崩溃,他再也按捺不住的回头抱住她,低头狠狠吻上她的唇。 他的吻来得太急太猛,令她一时吓到无法呼吸,急速跳动的心脏宛如要蹦出胸口,全身的血液更有如要沸腾。在他猛烈的强吻下,她整个人好像要燃烧起来了。 穆紫文陷进他那带着掠夺般的吻里无法自己,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充满了她全身,她的心在颤动着,不是害怕,而是因为狂喜的感动,仿佛寻寻觅觅了许久,终于找到能与自己灵魂契合的另一半。 她眸里水雾氤氲,双手搂住他的颈子,轻合上眼,动容的回应着他的吻。 躲在门外窥看的amy,见到两人热吻起来,神情兴奋的正想拍手叫好,就被姚提及时拎走。 “阿提,你干么?我还没看完。”她挣扎着想再趴回门边,偷窥里面正在上演的好戏。 姚提淡淡瞟她一眼,“有什么好看的?这种事你跟你家那位少爷,难道还少做过吗?” “啊,自己吻跟看别人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你的意思是,当你跟他吻得天雷勾动地火时,也很欢迎别人在旁欣赏吗?” 姚提将她拎回徐家,大门一关,挡在门口,不让她再出去。 “我是无所谓啦,不过我家那只大概会把偷看的人打个半死。” “所以喽,你觉得捷安会希望有观众在旁边,一边看一边叫好吗?”他要她将心比心。 “呃……不会。” 她吐了吐粉舌,以徐捷安的个性,他事后绝对会秋后算帐,尤其刚才她还把他偷偷珍藏的照片翻出来给穆紫文看,捅破了他的秘密,他应该不会轻饶她了…… 想清楚事情严重性后,她立刻收拾自己的包包,准备落跑。 “你要走了?”姚提有些错愕,他以为她会留下来,等徐捷安跟穆紫文待会进来后好好调侃他们一顿。 “你等一下帮我跟ann说,我突然有重要的事要去办,叫他快点把明年春装的设计稿交出来。”说完,她赶紧走人,免得被逮到。 姚提只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里头的两人正在缠绵不已,八成也没心情再理他,留下一张纸条后,他也识趣的跟着离开。 “……当时他们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同时朝我发动攻击,眼看情势凶险,敌众我寡,就在间不容发之际,我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了迎面而来的一记杀拳。接着,我一个回旋侧踢,将后方偷袭的那人给踹到有一公尺远,然后再在一秒内连出八拳,将另一个人打得无法招架。最后,我一个擒拿,扣住他的手腕,使出一记过肩摔,将那个人摔在地上,就这样摆平了他们。” 坐在徐捷安书房的电脑前,听他口沫横飞的说完经过,穆紫文托着香腮,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徐捷安,你确定你刚才在说的这个人是你,不是叶问?” “当然是我,你没看见当时我有多英勇吗?姜源生他们三个包围了我,个个手拿武器、一脸凶神恶煞,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不用多久就解决了他们。”他脸不红气不喘的说。 她瞄了瞄他吊在胸前,那只还打着石膏的左臂问:“那请问你的手是怎么断的?肩膀的骨头又是怎么裂伤的?还有,是谁在看到姚提的时候,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第十二章 “当时我一个打三个,他们每个都伤得比我严重,我才受了这么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他辩解道,不容她抹煞他的英勇事迹。 见他一副邀功的表情,她像在拍小狗一样,拍了拍他的头,没什么诚意的夸奖他,“是是是,你很厉害。” “我说的经过,你会全部写进报导里吗?”他有些不高兴她这么敷衍,很想将她抱到身前狠狠吻住,偏偏自己一手吊着石膏,右肩的骨头又有裂伤,不宜有太大的动作,最后只能倾过身啄吻了下她的粉唇。 她捧住了他的脸,加深这个吻。 自从两天前两人一吻定情后,他们几乎整天都黏在一起,她打稿的时候他就陪在旁边,有时候是静静看书,有时则对她稿子的内容提出一些意见。以前曾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争执和距离,在这两天里已全部消弥不见。 尤其穆紫文在了解他的心意后,他过往对她做的那些破坏之事,已经不再成为她心中的芥蒂,全都变成了甜美的回忆。 人的一生中也许会喜欢很多人,但是真爱只有一个。 现在,她总算能明白母亲这句话的真义了。 她的确曾经喜欢过以前交往的那些人,可是那种感情是很浅薄的,也因此,她总是无法接受他们对她有更亲昵的举动,这也正是为何当初陈信荣会埋怨她不肯让他吻她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徐捷安深藏不露的感情犹如深沉而汹涌的大海,来得那么猛烈,突然之间便将她淹没卷入,在她心里引发了剧烈的震荡,令她为之沉沦。 她无法抗拒的爱上了这样的他,也或许对他的感情早在更早之前,就潜伏在她心里,只是因为没有外力触动,所以一直静静的躺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直到他的付出撼动了她,才将她蛰伏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给激发。 在她的主动下,徐捷安就像挖到蜂蜜的熊一样,驽猛的吮吻着她。 半晌,低喘的结束这一吻后,穆紫文朝他露出一笑,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如果我照你说的写进报导里,保证会被我们总编退回来重写。” “为什么?”他双眸贪恋的凝视着脸庞透着红晕的她。 他毫不掩饰的灼热目光,让她脸上的热度始终无法褪去,“因为不够刺激、不够惊险、也不够曲折。” 总编交代过要写得刺激惊险曲折,所以他得要历尽千辛万苦才能打倒三个万恶的流氓,救回被绑的她。 “你的意思是,我要先被打得鼻青脸肿,然后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在最后一刻突然神力附身,一口气反扑,把他们打倒?” 她太诱人了,他忍不住轻咬着她粉嫩的脸颊说,一刻也不想离开她。 “没错。”她嗔笑的推开他,“你不要闹了。”突然她想到什么似的望向他,“对了,我差点忘了,我们总编还要我写一篇关于安提的采访稿。” “他怎么会突然要你报导安提?” “他是希望我采访ann。” “他叫你来采访我?”他轻眯了下眼,“这个老狐狸!” 颜令权一定是从母亲那里得知了他跟紫文的事,所以才故意叫她来采访他,知道他铁定拒绝不了她。 “你如果不想接受采访没关系,你的部分我就不写,只访问amy和姚提就好。” 她也不想利用两人的交往而勉强他。 “没有关系,ann的第一个采访,我愿意交给你来做。”他伸手与她十指交扣,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能与她走到这一步,是他以前从不敢奢想的。 听他这么说,她很高兴,好奇的问;“为什么你之前从不接受媒体的采访?” “当初跟阿提成立安提服饰时,一开始只是兴趣,也没想到它会愈做愈大,你知道我是家里的独子,未来势必要接手天河,而天河经营的又是殡葬这种特殊行业……所以,天河是我的正职,而安提是我的副业,我只是不希望两边的工作互相干扰,因此才不接受采访,免得麻烦。”他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之前他怕暴露了自己是ann,她会不肯再穿他设计的衣服。 她是他的缪思女神,他所有的服装,都是以她为发想而设计出来的。 听完他的理由,穆紫文点头说;“好,那到时候采访稿里面,我不会把你的真实身份写出来。”说着,她随即想到一个疑问,“那天总编叫我采访ann……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是ann?”所以才会说这个采访只有她能做得到。 徐捷安迟疑了下开口道:“呃,其实……颜令权是我表哥。” “你说什么?我们总编是你表哥?”她吃惊的瞪大眼。 “他爸爸是我舅舅。”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总编也从没提过他是徐捷安的表哥啊? “那是因为他很小的时候就出国读书,直到几年前才回来,后来你到富星杂志当记者,我妈担心会让你觉得有压力,也就刻意不提。”事实上,在此之前,有关于她的很多消息,他都是从颜令权那里得来的,自然不想让她知道他们的关系。 穆紫文突然轻拧秀眉,瞪住他,“徐捷安,你老实说,除了ann的身份还有总编的事,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 “没有了。”他所有隐瞒她的事,都在短短几天内先后曝光了。 “真的?”她狐疑的瞅着他。 “骗你我就跟你姓。” “少来,你是徐家的独子,你妈妈才不会答应你跟我姓。”别以为这样就唬弄得了她。 他涎着笑脸说:“不然以后我们生的小孩,一个姓穆一个姓徐。” “谁要跟你生小孩?你自己生!”想占她便宜?哼!她才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生下来的孩子,一定会很漂亮吗?” “搞不好他优点都没遗传到,只遗传到缺点,结果生出来以后还要出钱帮他整形。”他们才刚恋爱两天,他就想拐她替他生孩子,以为她有这么好骗吗? “紫文,在我眼里你一点缺点都没有。”他含情脉脉的凝睇着她说。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不过仅凭这些迷汤还灌不醉她。 她刻意跟他唱反调的说:“可在我眼里你的优点不多,我怕的是万一他全都遗传到你的缺点……你要知道,个性上的缺点是没办法花钱整形的。” 他叹息一声,“紫文,你怎么还对我有这么深的误解?” “不,这几天我对你愈来愈了解了。” “你了解多少?”他怀疑的问。 “我以前误会你黑心又狡猾,现在才发现你根本是别扭又骄傲。”如果他不是那么骄傲,就不会一直隐藏着对她的感情,不愿向她吐露,然后又处心积虑的拆散她的恋情,不让她跟任何人交往。 此刻回想起来,他那时说的话也许有几分是真的,他是真想替她测试那些男人值不值得她爱。结果,他们没有一个人通过考验。 她跟那些人的感情,就像建筑在沙滩上的城堡一样,禁不起一点小小的争执,很快就闹得不欢而散。 她的话令徐捷安微微一怔,他黑瞳深睇着她,心里有些意外,没想到短短两天而已,她居然就已看出他的本性,这表示,她开始用心了解他了。 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穆紫文微微一笑,接着说:“其实,我自己也有很多缺点,我不够细心、不够体贴、又爱自以为是、脾气也不太好……” 他阻止她再数落自己,柔声开口道:“就是这些缺点跟优点组合成了一个你,所以,不管是你的优点缺点我都爱。” 知道他爱自己是一回事,但听他亲口说出来,感觉又更不一样。她整个心房涨满了一股热气梗在胸口,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她动容的说:“徐捷安,那么不管是你的优点缺点,我也会一并接受。我不会要求你为我改变什么,因为那就是真实的你。” 听见她的话,他再也顾不得右肩的伤,伸出手将她紧紧的拥进怀里,俊雅的脸庞埋在她的秀发里,动容得红了眼眶。 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她回应他的感情,他有预感,他们两人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ann,你给我在这里坐好,今天要是没有给我画出设计稿,你别想离开这张桌子。”一进屋,amy就将徐捷安拖到书桌前。 “amy,你最近视力有问题吗?”他露出担忧的眼神觑着她。 “没有呀,我眼睛好得很。” “那你怎么没看见我的手还打着石膏?” “你只有一只手受伤,还有另外一只可以画。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虽然是左撇子,但你右手也能写字。”看见他想开口,amy又抢先一步说:“我知道你右肩的骨头也有一些裂伤,不能做太大的动作,所以我都想好了,你就把手这样放在桌上,只要动手腕就好了。”说着,她将他的右手抬起放到桌面。 跟着进去的穆紫文,看不下去的出声,“amy,你不要催他,他都伤成这样了,你先让他先好好养伤嘛。” amy看向她抱怨道:“他少爷再不交设计稿,明年的春装就会来不及上市了。本来他上个月就该交稿了,结果他说什么心情不好不想画,给我一拖再拖,拖到现在只交了三分之一的量。人家阿提一早就把设计稿交出来了,就只剩下他的。” “那不然就请阿提多画一些嘛。”穆紫文替男友求情的说。 “当初成立安提服饰时就说好了,他们两人各自要负责设计一半的衣服,现在要这样就把工作推给阿提,很不负责任。”身为安提的营运长,amy一向很公平,在公事上绝不偏袒谁。 “可是他受伤了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你现在勉强他画,万一加重伤势怎么办?”穆紫文现在只希望他能好好的养伤,其他的事都是其次。 见穆紫文一直在维护徐捷安,amy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紫文,我知道你是心疼ann,不过相信我,只要ann愿意,他一定办得到。尤其他现在好不容易赢得你的心,正春风得意,灵感一定多到爆炸,不趁这个时候赶快画下来,要等到什么时候?” 即使amy这么说,穆紫文还是很担心,“但是……” 女友显而易见的关心,令徐捷安眉角眼梢都染上笑意,他轻握住她的手安抚的说:“紫文,没关系,我可以画。你不是还要采访阿提跟amy吗?你先带amy出去采访。”接着他笑吟吟的提示她一个采访重点,“对了,amy的故事很精彩,你可以好好问问她是怎么从一个千金大少姐沦落成一介女佣,又怎么从一个女佣飞上了枝头,最后把光堂集团的少爷手到擒来的经过。” amy娇嗔的指着他的鼻子怒道:“徐捷安,你敢出卖我!” 他一脸悠然的瞟向她,“你当初敢翻出我的相册,难道没有想到后果?” 第十三章 “我……那是不小心的,你一个男人干么这么爱记恨?” “我刚才也是不小心的。”他露出无辜的笑容。 “你明明是故意的!一个男人这么小鼻子小眼睛,你就不怕紫文会嫌弃你吗?”她唾弃他。 “紫文,你会嫌弃我吗?”他立刻望向女友问。 “当然不会。”穆紫文憋着笑,用力的摇头。 amy气得跳脚,“厚!你们两个才好没几天就开始夫唱妇随了,竟然两个人联合起来欺负我?小心会有报应。” 穆紫文热络的揽住她的肩,“amy,我们出去吧,我很想知道你从千金变女佣的故事,听起来很精彩。” “不行啦,那种事没什么好说的。”往事不堪回首。 徐捷安凉凉的补上一句,“紫文,没关系。她不说,我跟阿提也很清楚,晚一点我可以告诉你。” “徐捷安,你敢!”amy娇斥道。 穆紫文这回轻笑出声,直接将她拖出书房,“amy,他要画设计稿了,你别吵他,我们出去再说吧。” 她们走回客厅,姚提跟刚回来的颜玉竹正在讲话。 看见颜玉竹,amy立刻扑上去告状。“阿姨,ann跟紫文联合起来欺负我,你要帮我主持公道。” “哦,发生什么事了?”颜玉竹笑着问。 穆紫文好笑的解释,“徐捷安说amy有很精彩的故事,要我采访时不要漏掉了。”即使现在跟徐捷安已成为一对恋人,她还是改不了从小到大连名带姓叫他的习惯。 “紫文,那个故事我也听说过一些,不过如果amy不想让它登出来,你能不能不要把这段写进采访稿里?”颜玉竹温柔的跟她商量道。 穆紫文笑睇向amy一眼,接着转头回颜玉竹道:“徐妈妈,你放心,涉及个人的隐私,没有经过当事者同意,我是不会把它登也来的。” “厚,原来你们两个刚才在玩我?”amy痛心疾首的谴责,“紫文,你才跟ann在一起没多久,居然就跟他学坏,实在让我太失望了。亏我那天还把他偷藏起来的照片拿给你看,你居然忘恩负义、重色轻友。”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吃颗樱桃哦,乖。”穆紫文笑吟吟的拈起一颗樱桃塞进她嘴里。 “唔……好甜哦,这樱桃哪里买的,这么大颗又这么甜?”吃完一颗,amy索性坐下来,端起桌上的一盘樱桃大嗑起来。 “amy,你别把樱桃吃光了,要留一点给徐妈妈。”穆紫文连忙抢下一些樱桃递给颜玉竹。 “这些樱桃都是捷安特地从进口商那里买来的。”颜玉竹笑道。“你们吃吧,我没有特别爱吃樱桃,不够的话冰箱还有很多,” “咦?那徐捷安干么买这么多樱桃?”穆紫文疑惑的问,徐捷安自己也没有特别爱吃啊。 颜玉竹轻笑的看着她,“是因为有人爱吃,所以他才会每半个月就特别订一批。” 难道……他是为了她而买的?穆紫文怔住了。 她从小就爱吃樱桃,而她家冰箱里永远有吃不完的樱桃,在这以前,徐捷安每次送樱桃来她家,都说是徐妈妈叫他送来的…… 见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颜玉竹握起她的手,“紫文,捷安这孩子很别扭,他对一个人好是不会挂在嘴巴上的,他只会默默的去做。如果你能用心了解他,就会知道他的好。” “……嗯。”穆紫文有些哽咽的轻应一声,垂下螓首。原来她真的好迟钝,一直没有发觉他对她的好。 听见她们的谈话,amy啃着樱桃,笑眯眯的出声调侃,“呦,紫文,你感动得哭啦?” “才没有。”穆紫文转过身擦了擦眼睛,再若无其事的转回来。 “amy,我们开始采访吧。” 看着她还有些泛红的眼眶,amy笑嘻嘻的朝她挤眉弄眼道:“紫文,我觉得如果你写ann是怎样用樱桃收买他心上人的心,应该会很有卖点哦。” 穆紫文立刻报以灿烂一笑,“我比较想写的是你那个千金变女佣,最后再将光堂集团的少爷手到擒来的故事。我相信一定有不少女性读者感兴趣,想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amy一听,亲切的搭上她的肩,“啊,紫文,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来来来,我们开始访谈吧。你昨天电话里不是说,想了解安提服饰是怎么从一家小服饰店,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吗?我跟你说,首先呢,是因为安提幸运的找到了像我这样既聪明又睿智,有魄力又有才干的营运长,才能将ann跟阿提设计的服装成功推销给广大的消费者。” 说到这里,瞥见一旁久未作声的姚提投来一记冷眼,她笑笑的赶紧补充,“当然,ann跟阿提也很有才华啦。可是你知道的,愈有才华的人个性愈难搞,像ann,他从不在媒体前露面,就连自己的服装秀也不出席,为了应付那些刁钻的媒体,我的脑细胞起码死了一大半;还有阿提,他要求工厂一定要百分之百按照他的设计稿来做,如果有那么一点点、细到要用显微镜才能挑出的毛病,他也坚持要全部销毁重做……” amy一打开话匣子便停不下来,虽然前面放了一支录音笔,穆紫文还是拿起纸笔,飞快的记录下重点。 “……就这样穿过去,然后再从这里穿过来,最后调整一下就好了。” 拿着一条领带,穆紫文依照姐姐的教法跟着打了一遍,打好后,她抬头看看姐姐的,再低头望向自己的,皱起秀眉抱怨道:“姐,我打的怎么会这么丑,你打的却那么好看?” “你多练习几遍,就能打得像我一样漂亮了。我再教你一次。”穆紫琳拆掉打好的领带,耐着性子,又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教妹妹一次。 穆紫文仔细看着她的手法,重头再打了一次领带,这次打出来的成果比刚刚进步了一些些。 她记住了手法,自己低头又练习了几次。 穆紫琳坐在一旁看着她打领带,娴雅的脸上带着笑容问:“紫文,你还没跟我说,为什么突然叫我教你打领带?” “徐捷安明天公司要开董事会,他手受伤了,没办法自己打领带,叫我帮他打。”以前打领带是在高中的时候,怎么打她早就全忘光光了,所以才来找姐姐学。 “我知道他的手受伤,不过我听说的是另一件事。”穆紫琳笑睨着妹妹说。 “什么事?”穆紫文认真打着领带,没空抬眼看她。 “我听说你跟徐捷安在一起了。”所以才会为了他,特地跑来跟姐姐学怎么打领带。 “嗯。”穆紫文点点头。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老妈说的,不过在自己姐姐面前,她也没什么好隐瞒。想起一件事,她接着说:“姐,你知道之前徐捷安送来我们家的那些樱桃,原来都是他特地买来要给我吃的吗?” “知道呀。” “你知道?”穆紫文吃惊的问。 “徐家又不种樱桃,也没在开水果行,这么多年哪来那么多樱桃可以送?想也知道一定是特地买的。”穆紫琳莞尔的睇向妹妹,“因为你爱吃。” “你知道怎么都没告诉我?” “你那时候跟他不对盘,每次看见他都怒目相向,就算知道他是特地为你买的,大概也不会领情,所以我跟妈才没告诉你。” “那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他喜欢我的事?”穆紫文又问。该不会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只有她不知道吧? “多少感觉得出来。”穆紫琳突然想起一件事,笑着说:“紫文,你还记得我跟以诺上个月度蜜月回来时,你不是来看我吗?” “记得。”听老姐突然提及这件事,穆紫文蓦然想到她乌鸦嘴的预感能力,脸色一变,“姐,你该不会又感应到我会发生什么倒楣的事了吧?” “不是。结婚后我就预感不到坏事了,我现在只能预感到好事。那天我突然看着你,是因为预感到你会红鸾星动,果然,你现在就跟徐捷安误会冰释在一起了。” 穆紫文讶异的瞠大眼,“咦?真的吗?那个算命师果然没有说错,你结婚后乌鸦嘴的能力真的改变了。”当初她就是为了想改变姐姐那种只能预感坏事的奇怪能力,所以才会积极撮合姐姐跟姐夫。 “什么算命师?”穆紫琳不解的问。 “就你以前高中的时候,老妈曾经拿你的八字去给一位算命师看,请教他你这种奇怪的预感要怎么样才能消除,结果他说只要你结了婚就能改变。” “是喔?妈怎么没跟我提过这件事?” “妈不想给你压力,所以才没跟你说。不过后来妈自己也忘了这件事,幸好那时我陪妈一起去,本来也忘了,后来才又想起来。”说完,穆紫文兴匆匆的拉着姐姐的手问,“姐,那你看我最近会不会有什么好事?” 穆紫琳浅笑的摇头,见妹妹面露失望,她安慰道:“其实你能跟徐捷安两情相悦,就是一件很棒的好事了。” 提起徐捷安,穆紫文不由自主的弯起嘴角,“他是还不错啦。对了,你知道他就是ann吗?” “知道呀。”穆紫琳颔首。 “你连这个都知道?”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这很简单呀,ann的发音跟他名字最后一个字——安一样呀,我和妈没跟你说,是因为怕你知道他就是ann后,会不肯再穿他设计的衣服,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原来我竟然这么笨。”穆紫文忍不住自我唾弃。 穆紫琳安慰妹妹,“你不是笨,只是之前你对徐捷安有偏见,所以才会没办法察觉到这些显而易见的事。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换成是我,若是每次都有人蓄意破坏我的感情,我也会很生气。是他用错了方式来表达对你的喜欢,也难怪你先前会对他有那么深的成见。” “没错,他喜欢我就该直接说呀,什么都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低头再练习打了一遍领带,发现比之前打得都好很多了,穆紫文拿过去给姐姐看。“你看怎么样?” “嗯,可以了。”穆紫琳点点头。 听见姐姐这么说,穆紫文满意的站起身。“那我先走了哦。” 她迫不及待的想回去见徐捷安了,虽然才出来没多久,但是,她已经好想好想他…… 垂眸看着一脸专注替自己打领带的穆紫文,徐捷安眸底漾过一抹柔光,情不自禁地啄吻了下她光洁的额头。 “你别乱动。”她没空理他,依旧卖力地调整领带。 奇怪,昨天明明练习得很好,怎么领带一套上他的颈子,她就没办法打得像昨天那样漂亮? 见她又要再拆下打好的领带,徐捷安出声道:“紫文,没关系,这样就可以了。” “不行啦,你堂堂一个总经理,领带打得这么丑,会被人家笑的。” “可是再不出门,我们就要迟到了。”她已经重打七、八次了。 “好啦,最后一次。”她索性把领带拿下来,放在手上仔细的慢慢打,等做出领结后,再套上他的颈子,用力拉紧。 第十四章 “呃。”他感觉颈子一紧,脸色古怪的看着她,“紫文,你想勒死我吗?” “噢,对不起。”她连忙把领结放松一点,“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 终于替他调整好领带后,她满意的看着他。“嗯,这样出去就没问题了。”说完她抬头,看见他弯起的嘴角挂着浓浓的笑意,“你在笑什么?” “紫文,我发觉你有当贤妻良母的潜力。” “你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天天这么服侍你哦,今天是因为你要去开会,我才帮你的。”她才没那么笨呢,不会被他一句贤妻良母就套住。 他轻轻搂着她的腰,在她耳畔温言软语说:“那等我的手痊愈了,换我服侍你。” “我的手好好的又没断,干么要你服侍。”他温热的气息吹拂进她敏感的耳朵里,让她轻颤了一下。“你不要在我耳朵旁边讲话,很痒耶。”她揉了揉耳朵,将靠得太近、害她呼吸有些失序的他推开一些。 “紫文。”他黑眸含笑,看着耳根微微泛红的她。 “干么?” “你脸红了。”她羞涩的模样好诱人。 她没好气的横他一眼。“如果我在你耳朵旁吹气,你也会有这种反应的。” “那你吹吹看。”他很期待,自动把耳朵靠近她。 “我没你那么无聊。不是快来不及了,还玩?”她小心的拿起活动式的石膏,替他套回手臂上固定骨折的部分,再拿起一件外套为他披上。“好了,我们出发吧。” 一路上,徐捷安的眸光都离不开正开着车的穆紫文,因为他直到现在都还有些难以置信。 这几天偶尔半夜醒来,他都会害怕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只是他的一场梦,事实上,他跟她并没有相爱,这些全都只是他梦里的奢想。 “紫文,你用力咬我一下。”他突然将右手举到她嘴边说。 “为什么突然叫我咬你?”对他这个奇怪的要求,她一脸莫名其妙。 “你就当我手痒,用力咬一口。” 见他坚持,她只好张口朝他伸来的手指咬下一口。 “太轻了,用力一点。” “你说的哦,咬痛我不管。”这次她重重地咬了他一口,瞥见他轻眯起眼,她连忙松开牙齿。“很痛吗?” “不,痛得好。”低头看着她印在他食指上的牙印,他弯起嘴角。这不是梦,是真的。 “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叫我咬你?”她不解的问。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牙齿利不利,嗯,看起来很健康。”他露出一口白牙,心情极好的笑开。 他当她是狗哦?“我的牙齿利得能咬断动脉,你要不要试试?”她眯起眼瞪他。 “不用了,我相信。”他忽然倾过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很危险耶,不要突然亲我啦,你会害我分心。”虽然这么斥责他,她语气里却没有一丝火气,反而透着一丝甜意。 偷香成功,徐捷安总算安分的不再干扰她开车。 不久,他们来到天河,离开会还有约莫十分钟的时间,徐捷安随手翻看了下这次开会要用的资料,接着望向坐在会客沙发上看杂志的穆紫文。 “紫文,我这次开会大概要两个多小时左右,如果你等得烦,可以先出去逛逛,十二点再回来接我。” “好,那我先到杂志社去一趟好了。”她收拾东西起身,走出他办公室。 搭电梯准备下楼前,她隐约听见旁边的楼梯口传来争执声,好奇地走过去探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徐捷安的秘书庄依芸跟一名男子在那里。 “黄俊豪,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跟你是不可能的。”庄依芸面露厌烦之色的说。 “你不肯接受我是因为徐捷安吗?你跟他才是不可能,你没看见他跟那个姓穆的女人有多亲密吗?”男子有张方正的脸孔,不满的情绪让他双眉紧皱。 “住口!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总之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庄依芸怒斥一声,转身要走。 他扯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依芸,你不要这么傻好不好?你看清楚,我才是真心爱你的人。你为什么不要我,非要把感情浪费在一个不爱你的人身上呢?我虽然没有徐捷安那么有钱,可是如果你肯跟我回南部,以我家的事业,也能够让你过上好日子。” “你以为我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吗?”她冰冷的嗓音透着愤怒。 “那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 “黄俊豪,我对你没有感觉,你就算缠我一辈子,我还是没办法爱上你。” 他神色激动的问:“你说,除了家世之外,我到底有哪点比不上徐捷安?” “不爱就是不爱,这跟比不比得上没有关系。” “我们一起长大,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他满脸痛苦的看着她。 “没有。”决然的丢下一句话后,庄依荟冷漠的甩开他的手,走出来。 穆紫文见状,连忙快步走回电梯前,刚好电梯来了,她迅速进去,按下一楼的楼层键。 原来庄依芸暗恋着徐捷安啊……怪不得她每次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冷,连说话的声音也冷冰冰。穆紫文恍然大悟的想。 不过,庄依芸是徐捷安的秘书,她听过不少秘书跟老板有暧昧的例子,徐捷安跟庄依芸会不会……不,他们一定是清白的。 她相信徐捷安。 从他们刚才的谈话里,她听得出目前只是庄依芸对徐捷安一厢情愿,徐捷安并不喜欢庄依芸。因为他爱的人是她。 她眉头一皱,不禁想起方才那个叫黄俊豪的男子,他说他跟庄依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跟她和徐捷安的情形有点雷同,他们也是青梅竹马。 唯一不同的是,她接受了徐捷安,而庄依芸却拒绝了黄俊豪。 刚才那名男子心痛欲裂的神情令人印象很深,穆紫文不禁想着,当她还不明白徐捷安的心意时,他是不是也那么痛苦? 她突然间好心疼。 到了一楼,电梯门往两旁滑开,穆紫文没有出去,而是按下上楼键,再搭电梯回到徐捷安的办公室。 “徐捷安。”她一进去就唤他。 徐捷安从文件里抬起头,看见穆紫文去而复返,不解的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忘记什么东西了吗?” 她只是大步朝他走过去,不发一语的搂住他颈子吻住他。 她突然这么热情的主动献吻,令他有些受宠若惊,但他姑且把疑惑撇在一旁,决定先热烈的回应她。 结束一吻后,两人还是舍不得分开,他将她拉坐在自己怀里,关心的问:“怎么了?” “我不出去了,我在这里等你开完会。”双手圈抱着他的颈子,她依恋的轻蹭着他。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她的反常令他有些担心。 “没有……等等,你要找个机会告诉你的秘书,说你已经名草有主了。”谁都别想觊觎她的男人。 “为什么?” “因为这样才能让她早一点死心。” “让她死什么心?”对她的话,他有些摸不着头绪。 “她喜欢你,你知道吗?”她也不拐弯抹角,索性直接说了。 “你怎么知道?她跟你说的?”他一听,眉峰微蹙。 “我刚才要下楼时,不小心听见她跟别人在谈话。”说到这里,她定定地盯着他,“你不要跟我说,你完全感觉不到她对你的心意?”除非他跟她一样迟钝。不过她相信,他绝不是这种人。 “我只知道她对我有好感,其他的我没什么留意。”庄依芸担任他的秘书两年多,他自然多少感觉得出她对自己的不同,但她工作能力不错,只要不造成他的困扰,其他的他不会多管。 仿佛想通了什么,他脸上突然露出笑容。 “紫文,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所以才会突然那么热情。 “才没有,除非你跟她真的有什么,不然我有什么好吃醋的?”她才不承认自己很在意他身边有个痴恋着他的女人。 “那你为什么要叫我跟她说我已经名草有主?”他笑着问。 “我是为她着想,免得她一直单恋着你,这样很可怜。”她认真的道。 与其让庄依芸暗恋枯等,还不如令她尽早死心,才能再投入另一段感情里。不管她最后会不会和那个黄俊豪在一起,自己都会祝福她能找到一个她爱、对方也爱她的人。 “不是担心我被她抢走?”她这么紧张,令徐捷安很乐,眉角眼梢皆染上愉悦的笑意。 她扬起秀眉,“如果你这么容易就被抢走,那也没什么好希罕的了,我会放鞭炮送你走。”他若真的这么禁不起诱惑,那根本就不值得她爱。说着,她斜睨着他反问:“你会吗?” “不会。”他毫不犹豫地表明自己的心迹,“我跟她除了工作上的关系之外,没有任何私情。”对方当了他两年的秘书,如果真要有什么早就发生了,不会拖到现在。 穆紫文想了想,慎重地开口说:“徐捷安,如果将来你变心了,我希望你能第一个告诉我,不要让我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只要你坦白跟我说,我就会放你走,不会强求。当然,我自己也一样。” 如果两人之中,有一个人的感情变了,却还硬要将彼此绑在一起,只会让双方都痛苦,谁也不会开心。 好聚好散,是她对他唯一的要求。 “好。”徐捷安点头答应。 即使觉得不可能有这一天,他不会对她说他对她的爱永志不渝这种话,因为爱不是用嘴说,而是要用行动来证明。 这时,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告知徐捷安开会的时间已到。 “我等你回来。”她露出灿烂的笑靥,替他再整理了下领带,才催促着他离开。 富星杂志分两期刊载了穆紫文所写的有关殡葬业与安提服饰的报导,得到很热烈的回响。尤其是那篇安提的报导里刊登了名设计师ann的专访,引起媒体圈的一片哗然,不少同业纷纷向穆紫文打听,她究竟是怎么采访到ann的。 但她全都只回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只要徐捷安一天不想公开自己的身份,她就会为他死守这个秘密。 打完一篇新的采访稿后,穆紫文瞥了眼腕表,起身离开杂志社,赶着到天河接徐捷安回医院复诊。 经过两个多月的休养,他肩膀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手上的石膏也已取下,断骨的部分愈合得很好,上个月便开始回天河上班。 来到天河,她正要敲门进徐捷安的办公室时,庄依芸刚好从里面开门出来,她朝对方点头示意,庄依芸却依然低着头没有理她,迳自从她身边走过。 进去后,穆紫文纳闷的望向稔捷安,“庄秘书怎么了?脸色好差。” “她这几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是错误百出,就是忘了这个漏了那个。我刚说了她一顿。” “我觉得她气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我也这么问她,说如果不舒服,我可以放她几天假,等她养好身体再回来上班。” “那她怎么说?” “她没说什么。”当时他那样问她时,她只是咬着唇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似乎有事想说,但他一追问,她便又噤声不语。 第十五章 “会不会是感情上的问题?”她揣测道。 他连忙声明,“紫文,我前一阵子已经跟她暗示过我们在一起的事,她的感情绝对跟我无关。” “谁说是你了?我是在想,会不会是那个黄俊豪又在纠缠她?” “黄俊豪?你是说我们公司的礼仪师吗?他跟庄依芸有什么关系?”他不解的问。 “咦?他是你们公司的礼仪师?”她有些讶异。 “你之前见过他的,你忘了吗?上次我带你到医院看接体的过程,他就是那次负责的礼仪师。”他提醒她道。 “原来是他,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他有点面熟。”仔细回想了下,她也记起了这件事。 “你刚刚是说,庄依芸现在跟黄俊豪在交往吗?”这件事徐捷安倒没有听说过。他收拾好桌上的物品,起身跟她一起离开办公室。 “不是,我只知道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那个黄俊豪似乎很喜欢庄依芸,但可惜郎有情妹无意。”至于现在两人有没有什么进展,那她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别人的感情纠葛,徐捷安一向没有太大的兴趣。他牵着她的手,搭电梯下楼。“对了,紫文,下星期耶诞节,你空出两天的时间。” “干么?” “我订了一家度假村的饭店,我们去那里过节吧。” “哪两天?是二十四、二十五,还是二十五、二十六?” “二十四跟二十五日。” 她连忙说:“二十四那天不行,我约好要去采访一位女企业家。” “紫文,饭店我已经订好了,你能不能跟她改一下采访的日期?也许她一样要过耶诞节,说不定会答应。”这是他跟她交往的第一个耶诞节,他很希望能跟她一起度过。 她为难的说:“可是……我听说她是个很虔诚的佛教徒。”耶诞节对佛教徒没有意义。 瞥见他轻蹙眉峰,看来有些失望,她也不好受。想了想,她找出那位女企业家的电话打了过去,说明想更改采访的时间,“……好,谢谢你,那就约二十六号下午三点。” 收起电话,看见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唇边也挂起笑意。 他开心,她就开心;他心情低落,她心情也会跟着不好,两人的心竟是如此密切的牵系,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当一个人在乎着另一个人,连他的喜怒哀乐也会一并在意,因为不想看见他不开心,所以会尽全力博取对方的笑容。 她的心已经彻彻底底被他占据了,里面每一个角落都刻上了他的名字,但这种心里填满了另一个人的感觉很幸福、很充实。 下了电梯,两人刚坐进车里,徐捷安的手机就蓦地响起。 他接起电话,“喂?妈,我现在正要去医院复诊……不能电话里说吗?嗯,好。” “怎么了?你妈说什么?” “她叫我从医院回来后,去她办公室找她,不过……她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妈的声音听来有些凝重,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会不会是公司有什么重要的事?”她边开着她的小红车载他前往医院,一边说。 “如果是公事,她会直接跟我说。” “先别乱猜了,等回来见到她就知道了。” “嗯。”徐捷安垂眸,盯着手上的手机,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轻叩门扉两声,听见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后,徐捷安扭开门把走进董事长办公室。 “妈,你找我?” “捷安,你今天去复诊,情况还好吗?”看见儿子进来,颜玉竹先询问他复诊的情形。 “骨头恢复的情形很好,可以开始做复健了。” 颜玉竹点点头,微一沉吟后,开口说:“刚才我看见依芸到洗手间里吐。” “她哪里不舒服?”他随口问。 颜玉竹定定地望着儿子,面容严肃,徐徐出声道:“她说她怀孕了。” 当时颜玉竹看见庄依芸不舒服,关心的上前询问要不要找人送她去医院,她回答不需要,因为她不是生病。 见她呕吐的情形,又听了她的话,颜玉竹心思一动,便问她是不是有了身孕,结果她点头承认。 “她怀孕了?怪不得她这几天精神不济、常常出错。”他恍然大悟。 “但是……捷安,你知道她说小孩的父亲是谁吗?”说到这里,颜玉竹神色不禁有些凝沉,当时庄依芸承认自己怀孕后,迟疑片刻,也一并告诉了她孩子的父亲是谁。 “是谁?”想起穆紫文提过的事,他下意识的说:“是黄俊豪吗?” “不是。依芸说,孩子的父亲是你。” 这句像一枚震撼弹直接轰过来,徐捷安当场被震得一脸惊愕。 “我?妈,你在开玩笑吗?我可没有使人隔空怀孕的能力。” 他根本没碰过庄依芸,怎么可能会让她怀孕? “她说是三个月前一次公司聚餐时,你喝醉了、酒后乱性而怀下的孩子。”颜玉竹听到这个答案时的惊讶,绝对不亚于儿子。 “三个月前?”他扭紧了眉头,努力回想着。 颜玉竹提醒儿子道:“我记得你那天没有回家,第二天回来说你喝醉了,被依芸扶回她家休息了一夜。”她知道儿子酒量不好,一瓶就能让他醉倒,所以平时他在外面喝酒一向很节制,鲜少有喝醉的情形发生。 徐捷安也想起了那天的事,“那天我确实是多喝了几杯,烂醉如泥,但在那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去侵犯依芸?” 那晚就是他唆使amy去向陈信荣要电话的那天,当时看见穆紫文生气的离开,他也心情不好,所以晚上公司聚餐时,他便忍不住借酒浇愁。 醉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第二天是在庄依芸家醒来。 但当时,她并没有跟他说什么啊…… 对了,那天醒来时他衣衫是有些凌乱,不过当下他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喝醉了,因为热才下意识去解开扣子—— 思及此,他脸上掠过一抹震惊,莫非他真的跟庄依芸…… 颜玉竹没有漏看儿子脸上的表情,“捷安,你想到什么了?” “……那晚的事,我没有半点记忆,只记得自己醒来时衣衫不整……”徐捷安艰涩的开口。他鲜少为什么事惊慌,但这一刻,他竟然有些害怕,怕庄依芸肚里的孩子真的是他的。 “依芸肚里的孩子,该不会真是你的吧?”听儿子这么说,颜玉竹的心顿时往下一沉。 如果庄依芸真的怀了徐家的骨肉,那么,这个孩子他们就必须认。但是这样一来,儿子跟紫文的感情恐怕会产生裂痕。 他不假思索的脱口说:“妈,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胎儿已经有三个月了,难道你想叫依芸拿掉吗?” “如果让紫文知道这件事,她一定无法接受的。”好不容易才得到她的感情,要是因为这件事而令她对他不谅解,他会很不甘心。 “紫文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好好跟她解释,我想她应该能体谅你,毕竟这件事是发生在你跟她交往前。” “妈,你太不了解紫文了,以她的个性,绝不可能接受这种事。”紫文那么要强,怎么可能容忍得了他跟庄依芸有个孩子? “如果你担心紫文生气,妈可以帮你跟她解释。”颜玉竹温声说。 徐捷安低头思索片刻后,开口道:“妈,能不能暂时先不要跟紫文说,至少等弄清楚依芸肚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再说。” 他不想冒任何失去紫文的风险。 先前自己才跟紫文说过,他跟庄依芸除了工作之外绝没有任何私人的感情,现在却突然又告诉她,他跟庄依芸不小心有了孩子……只怕她会以为他是蓄意欺骗她,不难想像她会有多愤怒。 明白儿子有多在意紫文,颜玉竹冷静的为他分析,“捷安,要真正弄清楚依芸肚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只怕要等她把孩子生下来验过dna才能厘清,但是你觉得,这件事能瞒得了紫文这么久吗?而且到时候若证明孩子真是你的,你又要怎么跟紫文解释?隐瞒不是好办法,我觉得你最好先跟紫文坦白。”顿了下,她再说:“不过在你跟紫文谈之前,我希望你先跟依芸谈谈,弄清楚到底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徐捷安幽黑的眼眸静静注视着站在面前的庄依芸,沉默片刻后,他面无表情的开口,“你怀孕的事,有没有可能是医院弄错了?” 听见他的话,她走出他的办公室,过一会儿带回了一只牛皮纸袋,从里面取出一张超音波与一份检查报告,递给他。“这是我上星期去做的检查,超音波上清楚的照出了我肚里怀的胎儿。” 徐捷安接过看了一下,忍不住质疑,“你说是那天我喝醉发生的事,既然如此,那第二天我醒来,你为何什么都没说?” “我以为就算总经理喝醉了,自己做过什么应该还是多少有些印象。”做了那种事,她不相信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我完全不记得曾经发生过那种事。”他坚决否认道。 “总经理是在怀疑我骗你吗?如果你不相信,等孩子出生后,验过dna就可以证明我的话了。”她秀丽的脸庞露出一丝怒容和委屈。 “你要把孩子生下来?”他不能接受,更无法真心欢迎这个不在他预期中到来的孩子。 “难道你想叫我拿掉孩子?”她惊怒的看着他。“他是你的骨肉,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你要我谋杀他?” “谋杀”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让他的脸色蓦地一沉,“就算你生下孩子,我也不可能因为孩子而娶你,难道你愿意当一个未婚妈妈吗?”他这么说不只为了自已,也是为了她好。 他无情的话重重刺伤了庄依芸的心,她握着拳头,指尖紧紧陷进手心里,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说:“我从没有要你娶我,只是因为孩子有你一半的血缘,所以才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这件事。如果你不想认孩子没关系,但我不能就这样扼杀了孩子出生的机会,等孩子生下来后,我会自己抚养他。”语毕,她伤心又愤怒地抽回他手上的超音波图和检查报告,疾步走出他的办公室。 徐捷安头疼地揉着额际,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看见庄依芸离开前落下的眼泪,他并非一点感觉都没有,但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委实不是他所愿,他真的难以想像,仅仅是一次醉洒,竟然就令她怀上了他的孩子。 然而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他该怎么告诉紫文这件事? 然而毋须徐捷安开口,命运已经给了他措手不及的巧合。 开车准备接他下班的穆紫文,车刚在他公司楼下停好,就看见庄依芸脸色发白的站在路旁不停的呕吐。她连忙下车走过去,好意的问:“庄小姐,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听见声音,庄依芸抬头看向她,面容顿时一冷,“不用了,因为我不是生病,而是怀孕。”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了,第一次是对颜玉竹,当时她也是问她要不要去医院。 第十六章 “你怀孕了?”穆紫文扬起眉,有些意外。 “没错,你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吗?”庄依芸冷着脸望向她。 “呃,这是你的私事,你不需要告诉我。”对方带着敌意的冰冷眼神,令穆紫文有些不舒服。 庄依芸讥诮的冷睨着她,“这人跟你可是大有关系,你确定你不想知道吗?” 心头突地一跳,穆紫文不由自主的问:“是谁?” 庄依芸嘴角牵起一抹冷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这个孩子,是我们总、经、理的。”语毕,她带着一股报复的快感旋身离开,留下被这句话给炸傻的穆紫文。 她没有听错吧?庄依芸刚才说的是“总经理”这三个字吗? 一定是她听错了,怎么可能会是徐捷安?她说的一定是别人……但,被她称为“总经理”的,除了他还有谁? 不可能的,庄依芸一定是在骗她,徐捷安怎么可能跟庄依芸有孩子?他亲口说过,他跟庄依芸之间没有任何私情。 她相信徐捷安,觉得一定是庄依芸嫉妒她跟他在一起,所以才故意编造出这么恶劣的谎言。如果她真的信了庄依芸的话,就中计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 想通原因后,穆紫文紧蹙的眉心顿时舒开,准备搭电梯上楼时,她的手机响起。 看见来电显示,她甜笑的接起电话,“喂,我到楼下了。好,我等你下来。” 不久,徐捷安便下楼坐进她的车里。她随即发动车子上路。 “啊,徐捷安,你知道我刚才遇到谁吗?” “谁?”他顺着她的话问。 “庄依芸。你猜她跟我说什么?”她相信他听了一定也会觉得很好笑,庄依芸居然敢编出这么瞎的话来骗她。 当“庄依芸”三个字飘进耳膜,他呼吸不由得一滞,下意识的追问:“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怀了你的孩子。哈!你说她可不可恶,居然想得出这种拙劣的谎言来骗我,她以为我是白痴吗?会被这种鬼话给骗了?” 他脸色一变,没料到庄依芸竟敢对穆紫文提起这件事,突如其来的发展让他一时间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等了片刻没听见他答腔,她奇怪的侧过头瞥他一眼,这才发觉他神色有些异样。“你怎么了?” “紫文,等一下到家后,我有事想跟你说。”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维持平静的语调。 “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吗?”她狐疑的问。 “没关系,等到家后我再跟你说。”现在她在开车,他不想影响她的情绪。 何况,他根本没想到庄依芸竟会直接告诉她,这让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的他完全猝不及防。 心头忽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穆紫文沉下脸不再开口,专心开车。 不久,车子来到徐家门口,她等不及进门便出声问:“到底有什么事,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们进去再说。” “不要,我要现在听你说。”她直觉他要说的事一定跟庄依芸有关,因为刚才他听见她说庄依芸怀了他的孩子时,竟一反常态的噤声不语,一定有问题。 见她坚持不进去,他静默了下,缓缓出声,“紫文,等一下你听了我说的话,要给我解释的机会。”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他。“难道……庄依芸没有骗我,她真的怀了你的孩子?” “那次我喝醉了,我不知道怎么会跟她——” “所以她真的有了你的孩子!”她不敢置信的打断他的话,惊恐交加。 “紫文,你先不要生气,听我解释好不好?” 穆紫文深吸一口气,勉强压抑住暴涨的怒气,“好,你说。”她倒要看看他打算怎么狡辩。 徐捷安心烦意乱的爬了下头发,“其实我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庄依芸说,三个月前公司聚餐时我喝醉了,她扶我回她家休息时,我们……酒后乱性,所以她才会怀了我的孩子。” 听完他的解释并没有平息她的怒火,她气极地冷讽道:“酒后乱性?这么老梗的借口你也说得出来!” “我也这么觉得。”他只能苦笑附和。他这个当事人自己听见时,也觉得很荒谬。 “所以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她拼命压抑着怒气,怒火却在反噬她的心,让她无法冷静下来。 “庄依芸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我会再跟她谈谈。” “很好,既然她有了你的孩子,你干脆就娶她好了!”再也忍不下去,她负气的说完,她寒着脸赶他,“下车!” “紫文,我根本不爱她怎么可能娶她?就算她生下孩子,我也不可能跟她在一起,你……” 她气得完全听不进他的话,“徐捷安,你当我是白痴吗?之前我傻傻相信了你的话,以为你跟她之间真的什么私情都没有,结果呢?现在你居然告诉我她怀了你的孩子?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方才庄依芸告诉她这件事时,亏她还那么相信他,结果只证明了一件事——她是个大笨蛋! “那次我真的喝醉了……”他也很无奈好吗? 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焰,她火大的怒叱道:“不要再拿这个拙劣的理由当借口!一句喝醉了就能抹灭你跟她上过床的事实吗?你如果真的对她没感觉,又怎么可能趁着酒意对她做出那种事?” “我对她真的没有任何感情,这点我绝对没有骗你。”虽然早料到她会生气,但她的盛怒超出他预期,令他有些束手无策,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安抚她。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下车!” “紫文……” “下车!”她冷着脸赶人。 “好,我先下去,等你冷静一点我们再谈。”见她怒火中烧,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她更生气,只好打开车门下车。 怎知他才刚站好,她的小红车就已火速从他身边疾驰而去。 回到穆家,穆紫文满腔的怒火还在熊熊燃烧着,无法平息,她的心被怒焰灼烧得阵阵刺痛。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就连徐捷安以前三番两次破坏她的恋情,她都不曾这么震怒。 他怎么可以这样骗她?就在她全心全意的爱上他之后,居然告诉她,别的女人有了他的孩子? 如此荒谬的转折令她不得不怀疑,难道这段时间他都在玩弄她的感情?他所有的深情,都是装出来的吗? 她待在房里,暴躁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股怒气梗在胸口无法宣泄,瞥见衣架上挂着徐捷安前天才送给她的新衣,她走过去拿起来,愤怒的想徒手撕裂它。 但衣服缝得太牢,她一时扯不裂,又恨恨的找来一把剪刀,将衣服剪得七零八落。 这时走进房里的朱霞,看见小女儿满脸怒容地拿着一把剪刀将手里的衣服剪成碎布,落了满地。 她担心的走过去,伸出手想取走女儿手上的利刃。“紫文,把剪刀给妈妈。” 穆紫文紧紧握着手里的剪刀不肯松手,神情木然的望着母亲,仿佛听不懂她说的话。 “紫文,别这样。乖,先把剪刀给妈妈,免得伤了自己。”朱霞柔声劝哄着,小心翼翼地扳开她的手指。 她乌眸眨了下,似乎是听懂了母亲的话,松开手指。 拿过剪刀,朱霞担忧的看着她,“紫文,妈知道你很生气,发生这种事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不过千万不要伤害自己。” 穆紫文在床边坐下,抬手抹了下脸,深深吐息几次后开口,“妈,你放心,我不至于因为这种事就自残,我才没那么傻,做错事的又不是我。” 朱霞将剪刀收好,坐到女儿身边轻揉着她的头发,“紫文,你生气是难免,但是气过之后,就原谅捷安吧。那件事捷安虽然有错,但他当时喝醉了……” “不要再跟我提他!”穆紫文烦躁的低吼了一声,接着想到什么似的问:“对了,妈,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不放心你,刚才打电话给我。”捷安把事情的经过约略告诉了她,因此她才会赶回家来看女儿。 叹了口气,朱霞再度温声启口,“紫文,妈是看着捷安长大的,妈相信他的人品。这件事他是有疏失,但发生这种事也不是他所愿,现在事情既然都发生了,你气过之后,该想想怎么解决这件事才对。” “要怎么解决?庄依芸孩子都有了,难道我还能假装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吗?”事情变成这样,她跟他,还能再走下去吗? 朱霞劝道:“等你平静下来后,找个时间跟捷安好好谈谈吧,别这么容易就放弃这段感情。” “妈,难道你要我接受他跟庄依芸有了孩子的这件事?”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背叛,她自认没有这个雅量能够接受。 “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件事,妈无法帮你做决定,妈只能说,如果你还爱他,就给他一个机会。发生这种事,你们都不乐见,可它就是发生了,现在只能考虑要如何解决。” 可惜穆紫文现在根本无法思考,她咬着唇,气怒又不解的望着母亲,“妈,我真的好生气,气得整个人好像要烧起来一样!他怎么可以一边说爱我,然后一边跟别的女人上床?” “好好好,妈知道你生气,不过连捷安都不知道自已喝醉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他真的不是蓄意要欺骗你。”朱霞抱抱女儿,一边安慰她,一边替徐捷安缓颊。 可就算母亲这么说,穆紫文还是好气好气,气到眼泪都掉出来了…… 听见铃声响起,穆紫文飞快掏出口袋的手机,结果发现来电铃声不是她的。她瞪着安静的手机,有些讪讪的将它收回口袋里。 两天了,她本以为徐捷安会打电话给她,谁知道竟连一通都没有。 那天跟母亲谈过之后,第二天她怒气消退了一些,已决定好好跟他谈谈,看要怎么处理庄依芸的事。可是她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他的人跟电话,做错事的是他,难道还要她先去找他吗? 如果他今天再不打电话来,以后也别想她再理他了。穆紫文忿忿的想着。 她走上百货公司的电扶梯,准备到三楼替方克强拿他订好要送给女友的生日礼物。他现在塞在高速公路的车阵里,一时赶不回来,所以托她过来拿。 来到三楼,她抬眼寻找着方克强说的那个专柜,眸光梭巡时,不经意瞥见不远处的一对男女,让她宛如忽然被点了穴似的,整个人震到无法动弹。 为什么徐捷安会跟庄依芸在一起? 回神后,她下意识的追了过去,只来得及看见他们两人一起走进电梯里,而电梯门在她面前合上,将她和他们远远的隔开。 他一直没打电话给她,原来是在这里陪庄依芸逛街? 莫非……他这两天都在陪庄依芸,所以才没空来找她,甚至连打通电话都抽不出时间? 这一刻,穆紫文心脏有如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让它紧紧的痛缩着,胸口一阵窒息,仿佛快吸不到空气。 她用力捶着胸口深呼吸,想舒缓那种窒闷的感觉,片刻后,才强逼自己拖若沉重的脚步离开。 第十七章 穆紫文,这没什么,不值得你伤心,振作一点,不要被这么一点小事击倒…… 她拼命在心里安慰自己,却已伤心到眼泪都流不出来。 强自镇定的替方克强拿了东西后,她准备离开,手机铃声却陡然响起,她从口袋里掏出它,看见来电的是一支陌生号码,脸上不禁闪过一抹失望。 她怔了下,发现自己居然还在期待徐捷安的来电,忍不住暗骂自己没用,深吸一口气后,她接起电话,“喂。” “紫文,是我啦,ann上次设计的那批新衣服出来了,你要不要过来试穿看看?”话筒里传来amy兴高采烈的声音。 她语气冷淡的开口,“amy,我跟他没关系了,以后有关他的事,不要再来找我。” amy愣了一下,“什么意思?啊,难道你跟他吵架了?” “就这样了,我还有事,掰。” 挂断电话后,一股酸涩的感觉突然从胸口直冲喉咙,让穆紫文连眼睛都刺痛了起来…… “紫文,你已经吃三碗饭了,还没吃饱吗?”看见小女儿还要再盛饭,朱霞忍不住开口道。 穆紫文笑道:“妈,你是怕我吃垮你吗?” “妈怎么会怕你吃垮,我是怕你吃太多,胃撑着对身体不好。” 今天小女儿由外面回来后,整个人一反常态,胃口大开得让她很意外,不过她吃东西看起来像在硬塞,让人很担心。 “我是心情好,所以食欲也好。妈,你不用担心啦。”她满脸笑容的说。 “紫文,你跟捷安和好了吗?”朱霞试探的问。 她神色平静的回答,“没有,现在不会和好,以后也不会了。” 她不想像有些女人那样,一旦失去了心爱的男人就失魂落魄,把自己弄得很凄惨,吃不下、睡不着,男人却早已不把她当一回事,迳自与新欢快乐逍遥。 所以她要吃,开心的吃、用力的吃,绝对不亏待自己。 听见她语气里的决然,朱霞诧异道:“怎么会这样?紫文,你有好好跟捷安谈过吗?” “我跟他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她冷冷的说。 他这两天连通电话都没有,分明已经摆明了无意再跟她在一起,而且今天在百货公司里看见他跟庄依芸一起逛街,更证明他选择了人家,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朱霞仍试着替徐捷安说情,“紫文,人喝醉了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捷安,我想他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妈,你不要再替他说话了,总之我跟他不可能了。”说完,穆紫文放下碗筷,“我吃饱了,出去走走。” 她不想再跟母亲谈徐捷安的事,免得让母亲也跟着心烦,尤其母亲跟徐妈妈还是多年的知交好友,她不愿意因为他们晚辈的事而影响到长辈的交情。 下楼后,她走向自己的小红车,打算去找姐姐。 虽然在母亲面前强颜欢笑,可是她胸口痛得要炸开似的,梗在那里,让她连呼吸都觉得艰难,她必须找个人倾吐。曾经有过类似经验的姐姐是不二人选,她一定能明白自己此刻心里所有的感受。 在穆紫文走向她的小红车时,路旁突然有辆车停了下来。 “紫文。”降下的车窗里,露出amy的脸。 “amy?”看到她,穆紫文有些意外。 “我刚经过,正好看到你,有没有空陪我聊聊?”amy娇艳的脸上带着一抹忧郁。 见她似乎有些抑郁不乐,穆紫文停下脚步,“你想聊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我好烦哦。” 她迟疑了下,看amy面带愁容,好像真有什么困扰,于是点点头,“对面那里有家咖啡馆,去那里可以吗?” “好。” amy将车停好,跟穆紫文一起走进咖啡馆,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后,点完饮料,她随即重重叹了口气。 “你在烦什么?”穆紫文不解的问。印缘里,amy一向都很开朗,很少看见她这么长吁短叹。 她皱了皱鼻子说;“我跟我家那口子吵架了。” “为什么?” “因为他好像在外面有别的女人。”amy颦眉蹙额,看来一脸忧伤。 没想到amy跟自己遇到一样的遭遇,穆紫文又愤填膺的给了她一个建议,“如果他真的另外有女人,那就甩了他,这种人不值得你再留恋。” “呃,可是我还是很爱他耶……”一开口就要她甩人,看来紫文跟ann之间的问题不小。 “你能接受跟另一个女人分享他吗?”穆紫文冷静的又问。 “不能,绝对不能。”他要是敢给她劈腿,哪条腿劈,她就砍他哪条腿,如果两条腿一起劈,她就打断他两条腿。 “那不就是了。长痛不如短痛,趁早甩了他,你才能再拥抱下一段新恋情,遇到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她这番话是在安慰amy,也在安慰自己。 听穆紫文居然鼓吹自己抛弃旧爱另结新欢,amy连忙干笑道:“呵呵,那个……我想我可能是误会了我阿娜达,他很爱我的,绝不可能跟别的女人胡搞。”笑话!这种诬蔑的话要是被她家那只听到了,肯定会跟她闹脾气。 “那你刚才怎么又说怀疑他另外有别的女人?”穆紫文狐疑的看着她。 “呃,我是因为心情有点烦,所以才会这么想,可跟你聊了之后,我发觉应该是我想太多。对了,之前我打电话给你,你说跟ann分了,是怎么回事呀?”amy赶紧把话题转过来。 穆紫文顿时醒悟,不由得脸色一沉,“原来你找我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打听这件事。” amy连忙挤出笑容解释,“我也是关心你嘛。那时听你那样说,让我吓了一大跳,想打电话问ann是怎么回事,电话又打不通。”她倾身靠向她,认真的问:“紫文,你跟ann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跟他分手?”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她方才的话里,已经点明她跟徐捷安之间的问题了。 “我知道什么?”amy一头雾水的说。 “你刚说的问题就是我跟他的问题。” “你是说……ann在外面有女人?怎么可能?我认识他这么久,除了你之外,没听他对哪个女人认真过,之前我还一度怀疑他是gay呢。” “对方连他的孩子都有了。”她也不想相信,却不得不信。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觉得ann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你可不可以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amy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关心。 穆紫文心烦意乱,简单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amy想了一下才开口,你说其他人酒后乱性那还有可能,但这种事绝不会发生在ann身上。 “庄依芸都怀了他的孩子了,这是事实。” amy点出其中的问题,“就是这点很奇怪。我认识ann起码有六、七年了,他喝醉后只会乖乖睡觉,一睡到天亮,从来不曾闹酒疯,更不会乱来,怎么可能对庄依芸做出那种事?” 闻言,穆紫文愣了下,也忆起上次徐捷安喝醉时的情形,刚开始他虽然抱着她猛亲,又不断叫着她的名字,但他的确没多久就不省人事睡着了。 “难道是庄依芸在说谎?她根本没有怀孕?”她乌瞳蓦然一亮。 “以ann的精明,她如果假怀孕是骗不了他的。” “那你又说他醉了之后就不省人事?” “是没错,可是这未必表示庄依芸没有怀孕。” 穆紫文微微一怔,马上明白了amy的意思,“你是说,那个孩子可能是别人的,而不是徐捷安的?” “这只是一种推测啦,至于事实是不是这样,我就不清楚了。也许要等孩子生出来之后,验过dna才能厘清真相。”见她的思绪已顺利被自己引导到这里,amy水汪汪的大眼露出一丝笑意。 呵呵,这下ann可欠下她一个大人情喽,回去后她一定要好好想想,要怎么跟ann讨这个人情。 穆紫文低头思索着她的话,没发觉她脸上悄悄露出的笑容。 过了会,她抬起头问;“那他今天为什么会跟庄依芸一起去百货公司?” amy赶紧敛起嘴角的笑意,“什么百货公司?” “我今天去百货公司帮同事拿东西时,看到徐捷安跟庄依芸,如果他们真的没什么,为什么会一起去逛百货公司?”她质疑地道。 “呃,说不定ann想找她问清楚,才会一起出去。”随口说了个理由后amy将话题再转回刚才的事情上,“一个人的酒品好坏是很难改变的,就跟人的个性一样,ann的酒量一向很差,但喝醉了就只会安静的睡觉,绝不可能突然间就变成一个好色之徒。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你先别急着怪ann,还是好好调查清楚再说,免得中了别人的计。” 穆紫文一听暗自心惊。难道这件事真是庄依芸的阴谋,为的是想离间她跟徐捷安? 垂眸思量了片刻,她起身道:“amy,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amy笑靥如花的朝她挥挥手,“不客气,如果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目送穆紫文离开后,amy兴奋的拿出手机通风报信,电话一接通,她立刻兴匆匆的开口,“我都说了。” “那她怎么说?”话筒彼端传来急切的询问声。 “她应该有些相信我的话。不过她也说,她看见你今天跟庄依芸一起去逛百货公司,幸亏我聪明,帮你找了个理由圆过去。” “她看见我了?” “没错,但你为什么会跟庄依芸出现在百货公司?”amy兴致勃勃的追问。 “这件事我会跟她解释。”说完随即切断通话。 “啊,等……”耳边陡然传来的断线声音,让amy大为不满,噘起嘴埋怨,“过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挂我电话……” 穆紫文握着电话,在房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迟迟无法下定决心要不要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 amy说的那番话,确实在她心头产生了作用。 她曾见过一次徐捷安喝醉的模样,所以amy应该没有骗她,如果徐捷安真的是被算计了,那么庄依芸怀孕的事就不能怪他。 可是,他跟庄依芸一起出现在百货公司的情景,依然让她无法释怀,他冷落了她两天,却跟庄依芸一起去逛街,这教她要怎么相信他? 她心烦意乱的扑倒在床上,蓦然间却铃声大作,吓了她一跳。 她愣了下,发觉是自己的手机在响,来不及看来电显示便急急接起电话。 “喂?” “紫文。”话筒那端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翻身坐起,刻意压抑着嗓音,不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太热切,“什么事?” “我好想你。”低喃的语调流露出相思之情。 “是吗?想我想到跟庄依芸去逛百货公司?”她冷讽着,没有被他这句话给感动。 “你看到了?”徐捷安语气平静,并没有太意外。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她嘴上冷淡的这么说,却忍不住竖直耳朵想听他怎么解释。 第十八章 他不疾不徐的开口,“因为她这两天都请假没来上班,我想再找她了解那天我喝醉的经过,就打电话给她,当时她人在百货公司,所以我才会过去那里找她。 听完,她脸色略略一缓,“那你问到了什么?” “那天我喝醉之后,是她跟黄俊豪一起扶我到她家休息的。”他说。 在百货公司见到庄依芸后,他们便直接到十楼的咖啡馆,他展现出善意,循循诱导,她才愿意约略透露那晚的经过。 她听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当时你醉了,她为什么不直接送你回你家,却带你回她家?” “她的说法是因为她住的地方就在那家餐厅附近,所以才就近扶我回去。”从餐厅到她的住处,确实步行约莫只要五分钟。 “等一下,你刚才说当时是黄俊豪跟她一起扶你到她家?那个黄俊豪不是喜欢她吗?怎么会让你留在她家?”她再提出疑点。 “那时我醉了,她自己一个人扶不动我,所以才找黄俊豪帮忙。” “啊,徐捷安,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那天的事吗?”在与amy谈过后,此刻她已经能冷静下来,心平气和的跟他谈这件事。 “不记得了。我喝醉之后通常都会睡得不省人事,所以那天的事,我完全没有印象。” “你觉得……你有没有可能是被设计了?”她点出amy的推测。 “嗯,所以我才会去找庄依芸,想问清楚。” 穆紫文眯起眼思忖道:“如果她肚里的孩子不是你的,那会是谁的?若是她故意栽赃给你,难道没想过一旦孩子出生,验过dna,这个谎言就会不攻自破吗?” “这也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因为庄依芸甚至主动提及等孩子出生后可以去验dna,似乎真的认定孩子就是他的。 正在思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穆紫文耳膜里突然钻进一句话—— “紫文,我好想见你。” 她胸口顿时一热,轻咬着唇,沉默须臾才启口,“又没有人绑着你的脚不让你过来。” “你肯见我了?”略显高昂的嗓音,流露出徐捷安的欣喜。 “紫文,那你能不能来替我开门?” “开什么门?” “你把你家大门打开就知道了。” 她狐疑的拿着手机走到门前,一开门,眸心顿时映入他那张俊雅的脸庞,他与她一样把手机贴在耳朵上,正接听着电话。 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仿佛隔了一世纪不曾见面,脸上流露出同样的激动。 她伸手槌了他一拳,他则顺势将她拥进怀里。 “紫文,我真的好想你。”才两天不见,却漫长得宛如两年。 “想我也不来找我,只会嘴巴说说。”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怕你还在生我的气。” “谁教你惹出这种事来,难道我不该生气吗?”她嗔道。 “我是怕你气坏身体。”说完,他低头封住她的唇,用炽热的吻来向她证明他的思念。 她热情的回应他,知道自己爱上他了,而且经过这件事,她才发现自己竟已爱他这么深,深到以为失去了他,她整个灵魂都在叫痛。 她不想再跟他分开了,就算最后证明孩子真是他的,她也愿意接受,除非他说他不爱她了…… 从房间走出来的朱霞,看见站在门口吻得忘我的两人,先是一怔,接着露出会心的一笑,悄悄地再走回房里。 既然那夜一起扶徐捷安到庄依芸家的人还有黄俊豪,两人商量后,决定由穆紫文出面约黄俊豪出来,打听那晚的经过,不能只听庄依芸的片面之词。 因此翌日中午,她约黄俊豪在一家咖啡馆里见面。 “穆小姐,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依约来到这里的黄俊豪纳闷地问。 穆紫文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出重点,“庄依芸怀了徐捷安孩子的事,你知道吧?” “你说什么?依芸怀了总经理的孩子?”闻言,黄俊豪方正的脸孔一阵惊愕。 “咦?难道你还不知道这件事?”看见他吃惊的表情,她有些意外。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问着,脸上闪过一丝痛楚。 “他们没有在一起。庄依芸宣称是三个月前天河聚餐那次,徐捷安喝醉了,酒后乱性才——” “你是说三个月前那次?”他打断她的话,一脸震惊。 穆紫文紧盯着他,没有忽略他脸上激动的表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我……我不知道。”黄俊豪低下头,放在腿上的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强忍住胸口激荡的心情。 她接着追问:“你是不是想替庄依芸隐瞒什么?”他刚才一闪而逝的表情,分明透露出他知道什么内情。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垂着脸,用力的摇头。 见他一再否认,她表情严肃的开口道:“黄俊豪,如果庄依芸肚里的孩子不是徐捷安的,你这样为她隐瞒也帮不了她,等孩子出生后,一验dna就知道真假了。” “……”听见她的话,他张了张嘴却不吭声。 她再出声劝道:“我知道你跟庄依芸一起长大,你很喜欢她,所以更不该害她。” 仿佛被人窥破了秘密,他错愕的抬起头瞪她。“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有一次你跟她在楼梯口发生争执,我不小心听见的。”她试着放缓语气劝诱他,“你如果真的喜欢她,就不该眼睁睁看她一错再错。如果孩子不是徐捷安的,她却硬赖给他,破坏他的名誉,等孩子生出来后,以徐捷安的个性一定不会原谅她。趁现在还来得及,别让她再继续做傻事吧。” “这件事不能怪依芸,她根本不知道。”话脱口而出,他才惊觉自己说溜了嘴,猛然捂住嘴巴,声音戛然而止。 她眼睛一亮,不让他回避的持续追问:“不知道什么?” 看来,事情果然有问题。 从咖啡馆走回车里后,穆紫文神色有些凝重。 坐在车里等她的徐捷安关心的问:“紫文,黄俊豪说了什么?” 她乌亮的瞳眸幽幽注视着他,语带埋怨的指责说:“徐捷安,你真是一个害人精!” “我?”徐捷安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指控他。 “你害死人了!”她又说了一次。 他眉峰轻拢,“紫文,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我到底做了什么事?” 见他一脸无辜,她板起脸孔横他一眼,“你呀,酒量那么烂,一句喝醉了就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知不知道害死人家了?从今以后,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一滴酒都不能沾。” 他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好,以后在外面,我一滴酒都不喝。不过你能不能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是不是黄俊豪说了什么?”才会让她一回到车上,就没好气的对他大眼瞪小眼。 看着他,她慢吞吞开口道:“黄俊豪说,那天晚上他帮庄依芸一起扶你回她家后,他就离开了。” “就这样?”听她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他有点意外,她去了那么久,不会只打听到这些吧? “还有下文,别急。”她面无表情的缓缓续道:“他担心你会借着酒意占庄依芸便宜,所以不放心的又折了回去。恰巧大门没上锁,他直接开门进去,看见庄依芸坐在沙发上,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然后呢?”他接腔问。 “然后……黄俊豪就情难自禁的偷偷吻了下她。” 见她说一段停一下,他忍不住催促道:“紫文,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不能。”回答得很干脆。 她就是故意要吊他胃口,所以才不肯爽快的把事情一次交代清楚。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满,他温声试探,“紫文,你在生我的气?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知道自己酒量差,就不该没有节制的喝得烂醉如泥。”这样之后的事也不会发生了。 他苦笑了下,解释自己之所以喝醉的原因,“那天看见你泼陈信荣一杯水后生气的离开,我心情也不好,所以聚餐时才会多喝了几杯。”说起来他会喝醉,也全是因为她。 “就是那一天?”她诧异道。 “嗯。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之后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吧?” 她缓下了脸色说:“黄俊豪偷吻庄依芸后,见她一直没醒来,于是就对她心生邪念了。”之后的事,就是这件误会的开始。 “那她为什么会认为那件事是我做的?”他提出疑点,庄依芸不该连是谁侵犯她的都不知道吧? “因为黄俊豪把灯关了,黑漆漆的,庄依芸虽然被他的动作惊醒,但由于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所以她一直以为是你才没有拒绝……事后,她昏睡过去,黄俊豪怕自己做的事被她发现,还刻意跑去把你身上的衣服弄乱,制造假象。” 当时听黄俊豪说出这段经过后,穆紫文很替庄依芸生气,她就这样被玷辱了、怀了孕,还一直认错人,害得徐捷安背了黑锅,以爱为名侵犯别人的人,根本就是混蛋! 可恶的是黄俊豪在做了之后还不敢承认,刻意掩饰自己的兽行,把责任推给徐捷安,更是无耻。 所以当时她忍不住狠狠揍了他一拳。 听完她的话,徐捷安沉吟道:“所以庄依芸肚里的孩子,是黄俊豪的?” “嗯。黄俊豪本来不知道庄依芸怀孕的事,听我说了之后,他神色诧异,才会被我察觉异状,追问出这段经过。” “那他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庄依芸肚里的孩子既然是他的,他当然要出面去自首,跟庄依芸把话说清楚。”至于庄依芸愿不愿意原谅他,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 “现在真相大白,证明了我的清白,我跟庄依芸真的没有任何瓜葛,你可以相信我了吧?”沉冤得雪,他满意的倾过身想吻她。 她没好气的推开他凑过来的脸,“你还敢说?要不是你喝醉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虽然不太喜欢庄依芸,但发生这种事,她还是忍不住为对方不平和心疼。 “紫文,庄依芸发生的事我很遗憾,不过如果当时她请其他同事直接送我回家,就不会有后续的事了。”若不是庄依芸对他别有意图,刻意将喝醉的他带回家,也不会令黄俊豪有可乘之机。 思索了下他的话,她点头认同他的说法,“你说的没错。换成我是庄依芸,我会请其他男同事直接送你回家,而不是把你带回我家,当时她会将你带回她家。也许是想借机亲近你,结果却意外给了黄俊豪机会。” 以庄依芸的角度来看,会觉得她是这件事里无辜的受害者;然而换成徐捷安的角度,事情便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他才是真正无辜的第三者。 想通了前因后果,她也不吝于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怪你。” “不要只用嘴巴说,你要展现诚意。”他深黑的眼瞳闪动笑意,期待的看着她。 她漾开笑颜,毫不迟疑的搂住他颈子,给了他一个热情的吻。 尾声 背后是苍翠的山峦,前方是宽阔蔚蓝的海洋,茵绿的草坪上各种花卉盛开着。 矗立在园区里,一栋又一栋不同风格的建筑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处引人目光的景观。 左方那栋城堡造型的建筑是百合园,中间那座融合了中式与佛教塔式建筑的则是明心苑,最右边那一栋混合了现代风格的建筑则是天音园。 这座宛如花园般优美的地方,正是天河的生命园区,也就是墓园。 穆紫文与徐捷安两人此刻正站在山坡上,将底下的美景遍览无遗。 “啊,徐捷安,等你百年之后,你想葬在哪里?”今天是他父亲的忌日,她特地陪他前来祭拜。 他沉吟了下反问:“你呢?你最喜欢哪里?” “这二个地方都很美,不过若是让我选的话,我会比较希望安葬在那里。”她指向旁边不远处的植葬区。那里地势比较高,依山面海,可以饱览整个园区与大海的美景。 他点头说:“好,那我在植葬区留下两个穴位,以后我们就葬在那里。” 她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你要跟我一起葬在那里?” “你不希望我陪你吗?”他轻淡的嗓音流露出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一抹感动在她眸底闪烁,她靠向他的肩,笑睇着他,“好呀,你想陪就陪。” 他从背后环抱住她,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呢喃的在她耳旁低语,“紫文,我们结婚吧。” “好。”她没有迟疑的颔首答应。 夕阳缓缓西沉,海面被映照出一片粼粼金光,一群海鸟飞掠过渲染着五彩霞霓的天空,一股幸福的滋味,随着微风飘散开来……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送作堆之一《出清祸害》; 02、送作堆之二《心机竹马》。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