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妻难为》 第1章 表白被拒要跳河 夏日炎炎,蝉鸣阵阵。 正午时分,石窝村里的大部分村民都在家里歇凉。 忽然,一阵叫喊声打破了村里的宁静,“快来人哪,文家那丑媳妇跳河了,快去救人啊!” 听到叫声的村民纷纷往河边跑。 在人群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跑得飞快,河边已聚集了一些人,见到他纷纷让开一条道来。男人远远看见,李氏在河中央扑腾,几个好心的村民正向她游去。 他迅速脱掉上衣,扎进河里。 河边的村民纷纷议论。 “是不是文家那丑媳妇表白又被陈沐晨拒绝,她才跳河的?” “哇,你怎么一猜就着了?” “切,这有什么?这李氏纠缠陈沐晨不是一两天了,哪次陈沐晨拒绝她,她不是要死要活的?” “啧啧,这个女人又丑又懒又恶毒,关键还不守妇道,要是我干脆让她淹死算了,文智轩干嘛还要救她啊!” “唉,李氏这副德性,竟然还嫌她男人长相不好!听说文智轩回来这几天,那李氏硬是不让他进屋睡觉!” “不好了,那李氏沉下去了!” …… 唐笑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汪洋大海中,浑身冰冷、麻木。 她费力地睁开双眼,四周白茫茫一片。脑子突然一阵剧痛,涌现出很多不属于她的信息。像被人强塞进来,凌乱又残酷,似要将她脑袋涨裂。 她叫李建兰,父母只生了她一个,自小被养得过度肥胖,未婚夫梁成嫌弃退婚。去年,母亲再度怀孕、父亲摔断了腿,家里乱成一团,她奶奶便趁机将她卖到文家当冲喜媳妇。她暗恋上秀才陈沐晨,这一日又找他表白。陈沐晨让她跳河表决心,她当真跳了下去…… 怎么回事?她不是叫唐笑吗?哪里来的李建兰? 拥有双重记忆的她,意识昏昏沉沉。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上岸边,帮她清理口鼻上的异物,在她心脏处按压。 李氏陆续吐出一些水和异物,人却还没清醒。 文智轩犹豫了下,往她口中渡气。 “嘶……”远远站着的村民倒抽一口冷气。那李氏像座小山似的躺在那儿,脸上的赘肉掉到了脖子上,连五官都看不清,真正的丑胖如猪啊,也真难为文智轩下得去嘴! 李氏哼了一声,似有醒转的迹象,文智轩便把李氏抱起,准备离开。 “文……文大哥,李氏一直纠缠我,我摆脱不了,就说,如果她敢跳河,我就答应她,等她和离娶她……我不是真的要娶,我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身穿月牙色长衫的陈沐晨摇手又摇头,脸红耳赤,羞窘不已。 李氏睁开双眼,虚弱地道,“陈公子,以前是我不懂事缠着你,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收了我的那些东西,不用还回来给我了,就当作是我对你造成困扰的补偿吧。” 陈沐晨气白了脸,“李建兰,你……” 李氏却闭上了双眼,似多看他一眼都不愿。 文智轩淡漠地说了句,“你以后离她远点!”抱着李氏离开了。 陈沐晨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 文智轩抱着李建兰一路走到房子里,把她扔在堆满杂物的破旧木床上,撑在她身侧,蹙眉头看她。 李建兰哼了声,迷迷糊糊醒来。 四目双对。 面前的男人脸上蓄了络腮胡子,乌蓬蓬的一大片,一看就是个莽汉,只余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可取。 李建兰呆滞的眼神逐渐有了焦距。 目光一寸寸往下移。 文智轩救人心切,从河里出来后,身上只披着一件短褐。 李建兰的目光停顿在他古铜色的壮硕胸膛上,而后,“啊!”发出石破天惊的尖叫,粗壮的双腿一蹬。 “噗通!”文智轩猝不及防,被她踹倒在地。 “该死的登徒子!”李建兰腾地坐起,想下床去将衣衫不整的文智轩暴打一顿。文智轩从地上一跃而起,揪住李建兰的衣领,将她提拉而起,咬牙咆哮,“马上收拾东西,给我滚蛋!” 声音之大,足以把只盖着茅草的屋顶掀翻了去。 文智轩的老母亲惦着小脚闻讯而来,被儿子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在门槛上绊了一跤。文智轩把李建兰扔回床上,过去扶起小老太。 “轩儿,你做什么要这么大声说话啊,把建兰吓坏了怎么办?”文母推开儿子,走到床前,“兰儿,轩儿说话都这样,你别往心里面去,啊?” 李建兰只是闭着眼摇头。 文母的眼里满是担忧,“你有哪里不妥当的吗?娘请大夫来瞧瞧可好?” “谢谢,不用了,我只想静一静。”李建兰语气冷淡。 文智轩看不过去,吼他母亲,“你是她婆婆,为何要对她低三下四的?” 文母着急跺脚,“兰儿都这样了,你少说两句罢!” 文智轩怒气腾腾,“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 文母气得打了几下儿子,“兰儿累了,让她好好休息,我们出去说。”拼命给儿子使眼色。 文智轩气冲冲地走了。 …… 唐笑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她记得出差时,发生了车祸。 然后,一睁开眼,就到了这里。 原主被未婚夫退婚,娶了自己的闺蜜,让她沦为全村人的笑柄。文家太穷,她又不擅做家务,村人也天天笑话她。 从是父母的手中宝,到一个人人嘲笑、欺负的废物,她的心里落差非常大,只好通过吃东西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原主还挺可怜的,唐笑心里想。 环顾四周,房间里堆满了杂物,散发着臭味。 虽然原主的婆婆隔三差五的帮她打扫房间,可有些角落还是打扫不到位。 她叹息一声,挪动水缸般粗壮的身子,艰难地翻下了床。把湿衣服脱下,一瞧身子,层层叠叠的肥肉堆积在一起,手一抓,一大坨,真是……像敷了几层烂泥的坚果墙!,她实在是……好吧,以后她会减掉的。 把湿衣服换了下来,然后把破烂的窗户打开通风,再把屋子里的杂物清除。 脏衣服搜出一堆,还有刚弄湿了的被单,足足两大桶。唐笑,不,李建兰在角落里找到皂角液,然后挑着两个大木桶去了河边。 河面水波粼粼,河水特别清澈。 李建兰一蹲下来,便清晰地看见原主的样子。 一张几乎有脸盘般大的脸,上面满是痤疮、青春痘,五官被肥肉挤得看不清,比猪头还难看。 李建兰呆滞地看着河里那个陌生的自己,半天说不出话来。 “哈哈……笑死我了!大家快来看哪,李建兰被自己丑哭了,哎哟,不行,我肚子好疼……” 李建兰抬眸,在她斜对面,一个年轻女孩正捂着肚子,指着她夸张地大喊大叫。 张荷花,跟原主一样,是陈沐晨的爱慕者。 真是冤家路窄。 第2章 救命啊,杀人啦! 李建兰蹙眉不理她,低下头,自顾自地洗衣服。 张荷花笑了一会儿,见李建兰没反应,便恼羞成怒,捡起小石子扔她,“死肥婆,又肥又蠢又丑,还敢肖想我沐晨哥?真是笑死人,是人都说你下贱无耻,沐晨哥遇上你,那是他倒了十八辈子的霉!你就是一坨泥,又臭又脏,要是我直接死了算了!” 李建兰将那些小石子一一接住,冷冷地道,“那你就去死吧。” “嗖”的一声,一颗小石子扔回去,砸中张荷花的脚面。 张荷花愣了愣,须臾,猛地抱住脚嚎了起来。 “哎哟,我的脚……救命啊,李建兰杀人啦!” 因过了晌午,很多人都出工了,河边、田埂上、地里都有些村民。 张荷花一嚎,许多村民便往河边跑来。 李建兰慢悠悠走到张荷花面前,往她痛处又踩上一脚。 “啊!”张荷花尖叫! 李建兰装作惊慌失措地大喊,“哎哟,荷花啊,你脚可能是被蛇咬了!你别急,我来帮你把毒吸出来!” 张荷花很清楚自己的脚是怎么回事,又见李建兰那狭小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顿时就气炸了,“李建兰你这个恶毒的死肥婆,你给我滚开!”恶狠狠地用力一推。 李建兰顺势往地上一坐,“哎哟!”嘴上夸张地喊疼,暗地里却冲张荷花挑衅一笑。 张荷花愤怒得浑身发抖,不顾脚疼,扑过来要打她。 赶过来的村民,看到的便是张荷花把李建兰推倒在地、打她,连忙阻止,“住手!” “荷花,你做什么害人!” 张荷花被村民碰倒在地。 而李建兰则被人小心地扶了起来,有个大娘还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张荷花憋屈极了,双眼变得通红,怒喊,“你们都眼瞎吗?死肥婆用石头砸伤我脚了!” 村民一听,更加生气,“荷花,我们好心过来帮你,你还骂我们,真是狼心狗肺!” “就是!姑娘家家的,说话这样恶毒,小心嫁不出去!” 几个村民骂骂咧咧走了,只有那个大娘还记得方才李建兰说张荷花被蛇咬了,便提出要张荷花把鞋袜脱了看看。 张荷花气昏了头,不等大娘触碰到她的脚,便一脚就踹了过去,“滚开!我还没嫁人,我的脚能随便让人看吗?” 李建兰没想到她这么愚蠢、嚣张,快速地把大娘拉到了一旁,对她冷笑道,“你还知道自己没嫁人啊!连一个关心你的大娘你都要害,你的心真是黑心棉做的。你瞧瞧自己的模样,比泼妇还泼妇,谁敢娶你?送人都不要!” 这话戳中张荷花的痛处,脸蛋因愤怒而扭曲了,她猛地从地上跳起,“死肥婆,我跟你拼了!”朝李建兰撞来。 李建兰是个旱鸭子,身后却是河。只要把她撞入河里,她准没命。 张荷花恶向胆边生,是存了心要李建兰死的。可她没想到,眼前的李建兰身手变得这么好,只轻飘飘地一个闪身,便躲了过去。她收不住脚,一头栽进了河里。 张荷花识水性,可猝不及防之下,也喝了不少水。她浮出半颗头,冲李建兰边哭边骂,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很是狼狈。 大娘再好心,对这种坏心眼的女人,她也懒得理了,叹息一声,便走了。 李建兰则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蹲下继续洗衣服。 张荷花骂够了,才往岸边游过来。 可是,她的脚突然抽筋了。心一慌,便被呛了几口水,整个人控制不住的下沉。 “救命!”她拼命地挣扎、大力搅动河水。 可河边只有一个李建兰,她恨不得她死了好,怎么会救她呢? 张荷花绝望了。 李建兰发现了张荷花的不对劲,犹豫了下,正想去救人,可身后却有一道身影疾步而来,转眼就到了跟前。 是文智轩!他作势要往河里跳。 “等一等!”李建兰一声大喝,“她还是个姑娘家,你不能去救她!” 在这年代,救她就等于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张荷花被毁了清白,肯定会讹上文智轩,她可没大方到能跟别人共享丈夫的地步! 然而,文智轩却没有想得那么远,他只觉得李建兰阻止他救张荷花,一定是还在为陈沐晨争风吃醋,因此,他特别生气! 他冷冷看了李建兰一眼,一言不发脱了外衫要救人。 李建兰知道他误会了,却也来不及解释,只是扔下一句,“让我来。”便扎进了河里。 文智轩愣了愣,这才想起李建兰不会游泳! 他忙扎入河里,朝那两个女人游去。 可下一刻,李建兰便浮起半颗头,冲他喊,“你现在回张家,通知他们派人过来,把张荷花带回去。”拖着张荷花往岸边游去。 她会游水? 那中午时为何还溺水? 文智轩眯着双眼看她,眼里满是审判意味。 李建兰喘着气把张荷花推上了岸,回过头来,斜睨着文智轩,“你想娶她?” 文智轩皱眉,“说什么傻话?” 李建兰冲他吼,“那还不快走!等她清醒了,不赖你身上了吗?” 文智轩这才后知后觉,一拍额头,狼狈地上岸找人去了。 …… 张荷花被人接走了,李建兰顶着一身湿衣服勉强将两桶衣物洗干净,便挑着往回走。 方才张家人轰轰烈烈赶来,也跟着来了几个看热闹的村民,他们对着李建兰的背影,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奇怪了,这李氏不守妇道勾/引陈秀才,天天跟张荷花吵,今天怎么会主动救她?” “或许她以前得了癔症,她睡了她男人就好了呗。唉,怪只怪她父母只生得她一个,她自小被惯坏了,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性格。原先她父母为她定下的一门亲事,也被退婚了,娶了她的一个好姐妹,听说她居然打上门去……忒丢脸了。” “可不是?李家谁都治不住她,好在她娘老蚌生珠,去年查出有身孕,她奶奶才把她扫地出门,嫁到文家来。不过,那嫁妆倒是丰厚,可惜,也让这个女人败光了。文家娶了这一门媳妇,真是倒霉!” “也不能那么说,如果不是李氏嫁过来冲喜,文老头说不定早不在了。” …… 李建兰听了有些心塞,回到院子里,又听见了这一番对话。 第3章 鸡蛋是不是你偷的 “轩儿,兰儿要洗两大桶衣服,我让你去帮忙挑回,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是婆婆文母的声音。 文智轩嗤之以鼻,“娘,你得了吧,人家块头大,挑那一点东西,算得了什么!” 文母怒声道,“兰儿一个女孩家家的,不过是胖了点,被你说成这样,你是不是对她不满?我告诉你,她是你媳妇,不满也得给我憋着。” 文智轩的声音如天雷滚滚,“娘,凭什么!李氏丑点、懒点无所谓,可她不该虐待您!这一点我不能忍!我要休了她!” 文母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胡闹!去年沈家把兰儿嫁过来,你爹的病就好了;如果没有兰儿,你还有爹吗?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休妻这类的话以后可别再提!更何况,那些空穴来风的话信不得!” 文智轩无力扶额。 父母善良,却也愚昧。那冲喜什么的,能信么? 算了,留下李氏,不过多一张嘴吃饭,养着便是。 想了想,便妥协了,“那我可把话搁在这儿了,如果李氏还敢对您不敬,我马上休了她!您到时可不许再拦着我!” 他知道李建兰能听见,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估计左邻右舍全都听见了。 文母气得去打儿子,文智轩身板结实,倒不觉得疼,反而怕娘伤了自己,便搁下一句,“我去河里了。”大步流星离去。 “多捕一些,兰儿今日受惊了,给她补补身子。”文母跳着小脚喊。 李建兰听着,弯起了嘴角。 这婆婆真好! 原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做姑娘时,父母宠她爱她;嫁人后,公公婆婆对她也极好,她却整日闷闷不乐,追求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不过,自己既然占用了她的身体,以后就替她多报答这些人吧。 至于文智轩…… 如果他能尊重自己,就一起凑合着过吧。不然,和离也没什么,作为一枚未来的新人类,她独自一人也能活得很好。 李建兰绕过小院,回到自己的房间外面,将洗好的衣物晾起,再回到屋内,从破旧的衣柜里翻出一套棉质的衣服,躲到了柜子后面,把湿衣服换下来。 可是,衣服才脱了一半,文智轩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 “啊!”李建兰本能叫了一声,文智轩已快速转过身,气急败坏吼她,“你换衣服都不知道关门的吗?” “没有门。”李建兰弱弱的道。 身子被他看光了去,她应该生气的。可一想到以前那扇破旧木门,是原主自己踹烂了,她又不好意思发飙。 “……”文智轩被噎了一噎,“那就该把帘子拉上啊!” “……哦。”她能说她这个现代人,压根儿就没门帘这个概念吗? 而且,她有拿柜子当屏风的,谁知这人还闯到后面来? 她用被单裹住身子,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文智轩如狼似虎地瞪她,“三婶家的鸡蛋是不是你偷的?” “我……”李建兰下意识地想否认,可脑子里却出现了原主偷鸡蛋的全过程。主要是她胖,吃得多。文家穷,吃食太少,她饿得受不了,就去偷! 真是好丢人! 李建兰涨红了脸,双手紧握成拳,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是。” “你……”文智轩气极,扬起手掌。 李建兰闭上眼,视死如归,两排浓密的眼睫毛却轻轻颤动。 她在赌,文智轩会不会真的打她。 显然,她赌对了。 文智轩只是想吓一吓她。见自己的巴掌起到震慑作用,他心中的气莫名就消了。 “跟我走!”急躁脾气的他,抓住李建兰的手就往外拖。 “等等,轩哥!”李建兰情急之下,脑子一抽,“轩哥”这个称呼便脱口而出。 文智轩身形一顿,回过头去,正看到她另一只手慌忙掩住被单。可即便如此,被单还是往下滑了滑,露出半边白花花的肩膀。 这丫头的脸这么黑,身上怎么这么白? 文智轩看直了眼,李建兰恼羞成怒,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怒吼出来,“文、智、轩!” 她那张又黑又胖的大盘子脸上怒气腾腾,却不似以往那般的嚣张跋扈、面目可憎,反而像一只被惹毛了的小兽,张牙舞爪,却又拿文智轩无可奈何。 文智轩莫名就弯了嘴角,可惜胡须太多,李建兰看不到。他松开李建兰的手,干咳一声,“赶紧把衣服穿好,衣衫不整的像什么话儿!”背着双手,慢悠悠往外晃去。 李建兰气得磨牙,她衣衫不整,也不看看是谁害得! 文家的屋子是五间土胚房,中央是屋厅,屋顶盖着茅草。 李建兰收拾好出来,便看到文智轩的三婶黄三娘正在屋厅里呼天抢地地撒泼。“我们老文家是造了什么孽啊,娶了这么一个偷人家东西的肥猪回来!我那几十个鸡蛋,可是留着儿媳妇坐月子吃的,现在全喂到那个死肥婆的狗肚子里去了,我儿媳妇可怎么办啊!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头撞死在你们这儿算了……” 李建兰眉头紧皱,快步走近,冲黄三娘屈膝作了个福,“三婶,是我一时嘴馋,才拿了你的鸡蛋,真是对不起,晚一点我一定会赔给您的。只是,我只拿了三枚鸡蛋,没有您说的几十个那么多的。” 黄三娘哭声一顿,眼珠子转了转,又怒骂,“你这个死肥猪什么意思啊!我儿媳妇坐个月子,我怎么可能才给她留三枚鸡蛋?我一窝鸡蛋,少说也有三十来个,你偷吃了还不承认?哎呀,我儿媳妇怎么这样命苦啊,本来身子就弱,用来补身子的鸡蛋却让这个又丑又胖的女人偷吃了,这可怎么活啊!老天爷啊,您睁开眼看看,下道雷劈死这个恶毒的女人吧……” 村里的房子都建的挨得近,左邻右舍说话大声点,半个村子的人都能听见。可黄三娘这一闹,村民全都听见了,跑进来看热闹。 “是啊,这个女人又蠢又肥,文家那一点儿东西都不够她塞牙缝,她又那么懒,不偷不抢怎么能填饱肚子呢?” “连坐月子的人吃的东西都偷,也不怕遭天谴!” “总之,有这种好吃懒做的女人做邻居,是我们倒了大霉。” “……” 大家七嘴八舌纷纷指责,根本没有李建兰说话的余地。 黄三娘见所有人都站在她这边,顺杆子往上爬,闹得更欢了,“死肥婆,这么多人数落你的罪状,还不知悔改,我今天跟你拼了,死了就当为民除害!”像头蛮牛一般冲撞了过来。 李建兰不便当着所有人的面露出自己的身手,便打算硬生生的接她这一撞。 “啊!”她装作害怕捂住了脸。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第4章 好大一条蜈蚣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把李建兰一拉一拽,她身不由己扑进一具壮硕的胸膛。 黄三娘一时收不住脚,扑到了墙壁上,“砰!”发出好大的一声响。 “哎哟!”她眼白一翻,身子一软,直接倒地上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天哪,不会闹出人命来了吧!”好几个人冲黄三娘奔了过去。 李建兰也想走近看看,无奈腰间被人勒得紧紧的。一看,是文智轩抱着她。 “你……你先放开我!”李建兰有些不自在,他们是夫妻没错,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搂搂抱抱…… 文智轩倒没想这些,他低声在李建兰耳边说,“不急,看我如何处理。” 李建兰抬眸,撞进他那双黑沉如墨的眸里。 他健硕的胸膛贴着她,强劲的手臂环在她的腰臀,属于男人的雄性气息直钻她鼻尖…… 她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 文智轩见李建兰一副看呆了的样子,心情大好,挑了挑眉,忽然嚎了一嗓子,“好大一条蜈蚣啊,三婶,那蜈蚣就要爬上你的手了!” 那几个人还来不及散开,黄三娘便倏地从地上爬起,飞快地跑了出去,“有蜈蚣啊,毒蜈蚣,救命啊!”瞬间就冲到了大门口。 李建兰往地面上一看,除了灰尘,并没有什么呀! 其他几个邻居也疑惑,“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啊!” 文智轩风淡云轻地道,“那条蜈蚣被三婶一吓,跑了。” “……”任谁都听得出,这厮是一本正经的说瞎话了!众人一脸嫌弃,迅速远离他。 李建兰抿嘴偷笑,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腹黑! 不过,眼看那黄三娘又从大门口走了回来,她轻咳一声,忙敛神静气来应对。见文智轩的侄子文子辰和几个孩子挤在一旁看热闹,便冲他招手。 可那小家伙却害怕得直往后缩。她这才想起,原主贪吃,总是抢他的东西吃,一言不合还打他。 她只好自己接近他,温言软语说,“小辰,别怕,婶婶问你句话,只要你如实回答,婶婶就到村口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见文子辰面露犹豫之色,她赶紧加上承诺,“我说到做到。你三叔可以保证,可以吗?” 文子辰才点点头。 黄三娘拐了回来,怒容满面,啐了李建兰一口,“我呸!没脸没皮的下贱玩意儿,别想着有你男人撑腰就撒野,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赔我鸡蛋,我就告到里长那儿,把你逐出我们石窝村!” 李建兰攥着拳头忍了又忍,才说服自己冷静下来。“三婶,我做过的事我会大方承认,可我没做过的事情呢,我也绝不会让人胡乱栽赃。子辰,”不给黄三娘插嘴的机会,她把文子辰拉到跟前,“前天,我被你娘推倒在地,拿回来的几个鸡蛋也被她拿走了……你还记得,鸡蛋的数量吗?” 几个邻居十分惊讶,质疑道,“不是吧,那陈氏做事勤快,手脚利索,怎么会欺负你呢?” 黄三娘则是得意地笑,“真是个贱蹄子,自己衰还不忘拉自己的大嫂下水,看陈氏不剥了你的皮!” 李建兰对这些质疑的声音置之不理,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文子辰。 文子辰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小小声说,“是、是三个鸡蛋。” 黄三娘气得跳了起来,“放屁!你一个小孩,怎么可能留意到这些!好哇,李氏,你故意暗示他这么说,就是不想赔我鸡蛋!我打死你这个下贱的烂货!” 扬起手迅速往李建兰脸上扇去。 李建兰先一步捏住了她的手腕。 李建兰身形高大,也不说话,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带给她很强的压迫感。那双眼睛黑沉沉的,似要把人的魂魄吸走,黄三娘莫名害怕了,用力地想挣脱李建兰的禁锢,气急败坏地吼,“你干什么,你这个死肥婆,还不快点放开我,难道还想打我吗?我可是你的长辈!” 李建兰倏地松手,黄三娘往后倒退了几步才稳住脚。 “你、你们就会欺负我这个老婆子是吧?都、都给我等着,我找里长评理去!”黄三娘虚张声势嚎完,转身就走。 文智轩闪身挡在她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三婶,您先别急着走啊,您放心,把事情搞清楚了,我自会请里长来主持公道。”转了眼去看文子辰,“子辰,你告诉大家,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你三婶当时手上有三个鸡蛋。” 文子辰犹豫了下,说,“婶婶拿三个鸡蛋回来,放篮子里,让我看管,她生火煮,说等熟了给我一个。可是,我娘亲来了,就把蛋全拿走了。” “三婶,听见了吗?子辰都做了证,我只拿了您三个鸡蛋而已。稍后我会送过去,现在请您先回去吧。” 李建兰的语气始终温和,围观的邻居反而替她打抱不平: “才三个鸡蛋而已,自家侄媳妇拿了就拿了,算得了什么!” “就是!还污蔑她偷了几十个,如果不是子辰作证,这李氏怕是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 “没想到她这么贪婪,连自家人都坑!” 黄三娘被说得脸上青白交错,叉腰怒骂,“我装鸡蛋的篮子空了,不是她偷了难道是鬼吃了不成?文子辰是她侄子,当然是帮她说话,你们一个个不了解实情,就不要在这儿……”忽然打住不说了,只是大张着嘴,表情惊恐。 李建兰被她气坏了,没有留意她的异常,只是皱眉道,“我只拿了三个,我会立刻还你。可你要是再闹,我们现在就找里长主持公道。” 黄三娘只是瞪圆了眼,不说话。 李建转身,正要往伙房而去。 “兰儿,给。”文母递给她三个鸡蛋,也不知道她啥时候准备的。文智轩的父亲身子不好,常年缠绵病榻,家里的鸡蛋是留给他补身子的…… 李建兰有些感动,“娘,谢谢您,我会买回来的。” 文母欣慰地拍拍她的手,“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套话,不过几个鸡蛋而已。” 一旁就有人冷嗤一声,李建兰也懒得看是谁,反正,她总有让人刮目相看的一天的。 黄三娘拿了鸡蛋,一句话也没说就匆匆走了,仿佛后面有鬼在追她似的。 围观的邻居也散了,只是暗地里在议论,李氏怎么变聪明了。 第5章 真是太穷了 李建兰若有所思地看了文智轩一眼。黄三娘突然说不出话来,一定是他做了类似点穴之类的手脚。 他从军这几年,或许有什么不同寻常的遭遇也不一定。这家伙深藏不露,以后可要多防着点儿! 李建兰想事情入了神,文子辰怯生生地叫了她一声,“三婶。” 李建兰转身,望着一脸委屈的小家伙,才恍然想起,他帮了自己,该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她蹲下,摸了摸他的头,“子辰好乖,今天帮了婶婶的大忙了,婶婶说了要好好谢谢你的。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婶婶去拿钱。” 小家伙欢呼雀跃,拍着手掌喊,“三婶真好。”这个年代物质匮乏,小孩子的愿望最容易满足了。 李建兰不自觉地溢出笑容来,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转身回房。 可是,一阵翻箱倒柜后,一个子儿都找不着。 环顾四周一圈后,她忍不住叹气。 穷! 真是太穷了! 不但是自己,还有整个家。 屋子四面透风,墙是泥巴混合植物打的,满是窟窿眼儿,蟑螂和壁虎等小虫时常在里边居住。屋内除了一个被虫蛀得满是小洞的衣柜,和一张缺了半边角的小矮柜、两张漆黑的小板凳,再也其他家具物什。 想想也是,这个家庭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前几年为了给公公治病,不但将家底掏空,还卖了一大部分田地,一家十几口人,就守着那几亩薄田过活,没饿死算好的了,哪还有能力改善生活条件? 可眼下没有钱,她又作出了承诺,怎么办? 李建兰从房内出来,一筹莫展。 文智轩背着手慢悠悠晃荡过来,拿眼睛横她,“你今日两次湿了身,又洗了那么多衣物,不回房歇着,杵在这儿干嘛?” 李建兰心不在焉应了声,“嗯,我知道了。” 文智轩见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十分受用,“那还不走?” 明明关心自己,还装作凶巴巴的样子,这真是个面冷心善的家伙! 李建兰笑了笑,“我没事,真的。” 李建兰性情暴躁,天天打鸡骂狗。自从文智轩回来,更是整天黑着一张脸,对谁都没好脸色。她眼下一笑,双眼弯弯似月牙,倒还挺可爱! 文智轩愣了愣,脑袋抽风了似的来了句,“不知道你瘦下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李建兰神色尴尬,“我会很快瘦下来的。” 文智轩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难堪,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一大耳刮子。轻咳一声,“那什么,我先去杀鱼了啊!” “嗯,我去下铺子,回来再帮忙。” 去铺子? 方才她说要带子辰吃糖…… “啊,我想起伙房没盐了,一起去好了。”文智轩说着率先往前走。 李建兰有些奇怪,没盐让她买不行吗,非得要自己走一趟?是不放心把钱交给她吗? 想想也是,以原主的性格,如果有了钱,一定是拿去买好吃的了。文智轩防备她,她理解,只是,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还不快走?”文智轩在前面催促。 李建兰收拾起失落的心情,连忙拉着子辰小碎步跟上。 即便是傍晚,外面的阳光依旧炙热,不过凉风习习,风中夹杂着浓郁的稻香,让人心中说不出的惬意。 不过,李建兰眼下没心情去欣赏这些。她内心在激烈地天人交战着。 犹豫再犹豫,她撇下子辰,一鼓作气地跑到他前面,期期艾艾地道,“那个……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文智轩一挑眉头,脸上看不到表情,眸光讳莫如深。 半天才来一句,“你是不是真心要和我过下去?” 李建兰低头认真想了想,她的名声已尽毁,离了文家,她什么都不是。即便,文智轩于她而言,仍然是陌生的存在,可为人还算周正,跟着他,倒也不亏。 她抬起眸来,目光万分真挚,“你放心,从前是我不懂事,我以后定会踏踏实实做人,不再给你惹事。” 文智轩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既然如此,以后就不要说借钱之类的话!” 许是他参过军,气势比一般人强大,李建兰不自觉后退两步,声音几分局促,“我知道了。”心里却有些发苦,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借钱且被拒,对方还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真是……有些受伤呢! 文智轩这几日见惯了她的凶悍,此时见她难得流露出小女儿的柔弱神色,便起了促狭之心,朝前走了几步,“你知道什么了?” 这人明知故问! 李建兰低着头,并未见着他带笑的眉眼,只是觉得他又步步相逼,心中有些气恼,不理他,转身拖着侄子就走。 不借就不借吧,大不了她厚着脸皮赊一回账! 到了铺子,文智轩买了一袋子盐和几颗麦芽糖给子辰,想了想,又买了一柄小梳子,才付了钱。 回到村口,他把小梳子递给李建兰,“妻子问丈夫拿钱,天经地义,以后要用钱了,问我拿,知道吗?” 原来他方才说的不借钱,是这个意思…… 虽然他也没钱,可他这句话听着让李建兰的心一暖,面上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略带羞涩的笑,应道,“嗯。” 接过小梳子又有些发窘,原主太懒,乱糟糟头发不怎么打理,随意用手抓一抓挽在头顶,鸡窝似的。而唐笑今日苦于找不到梳子,也是效仿原主的……在他眼里,她还是那个又懒又蠢的女人吧? 文智轩不知她心里的百转千回,送出梳子让他心情莫名变好,声音也变得分外柔和,“你和子辰走慢一点,我先赶回去杀鱼。” 李建兰太胖,走路基本用挪的,只好尴尬地点点头。 等她回到文家,天已全黑了下来。 文智轩已经把鱼杀好了,李建兰挽起衣袖,“我来烧菜吧。” 文智轩有些意外,却也点点头,很配合地给她添柴火。 前世她爱好美食,时常自己动手做,所以,她自信厨艺不错。然而,家中除了盐以外,没有任何调料。 她只能尽量将鱼做得多样化。既有红烧,又有清蒸,还有一道鱼汤。 当屋内香味满溢,李建兰以为大家会高兴。可只有子辰和二哥的女儿文清荷吸溜着口水外,其他人都瞪直了眼瞧她。 从地里回来的公公伸长脖子往锅里看了又看,皱了皱眉,虽然没有说什么,可从他的叹气声中,李建兰明白,大家怪她油放多了。 也是,野生的河鱼,本来就鲜味十足,只要放多点油煎至两面金黄,味道就很好了,谁都可以做的。这油呢,可是金贵的很,只有逢年过节做菜,做才舍得用一点的。平时煮的野菜,都是直接用水煮一下了事,根本不放油。 可李建兰这一用就是两大勺,油罐子里已见了底……也难怪家人这么吃惊。 李建兰后悔自己的自以为是,一再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么浪费了。” 文家除了大房媳妇这几日回了娘家的陈氏,说话有些刻薄外,其他的人都是十分好相处的。见李建兰不但主动做起了家务,还学会了以礼待人,便不再计较这件事情。 第6章 上山打猎 翌日,寅时刚过,李建兰便饿醒了。而打地铺的文智轩也早已不在房内。庄户人家一向都起得早,李建兰没有多想,利索得将自己收拾妥当,便去了伙房。 只是还没走近,便听见伙房里传出了声响。 天还是黑的,李建兰瞪大了眼睛也瞧不见什么。她小跑上前,冷不丁从里面钻出一个挑着木桶的人,把她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不是文智轩是谁? “你……挑水吗?”她问了句。 “嗯……昨晚上水缸又空了。”他慢悠悠的来了句,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李建兰脸红耳赤,“你胡说,昨晚我……我不曾继续用水。” “哈哈……”某人发出一连串促狭笑声远去。 在原地站立许久,李建兰的脸立马还在发烫。 昨晚上她洗热水澡时,才惊觉身上很脏,轻轻一搓,都能搓出一大坨垢泥来。她只好洗了一遍,便穿上换下的衣服,提上热水,洗第二遍。如此反复了几次,锅里的水一添再添,水缸里的水也舀空了。 文智轩二话不说就去挑水。可大晚上的,河边离着又远,换做是她,根本连脚都迈不出,他倒好,根本不听她的劝,三两下就把水缸满上了。 李建兰担心他摔着,即便身上还没洗干净,也只好作罢。 只是,水缸里的水她没再用,其他人也比她早洗澡,为何又没了? 揣着疑惑进了伙房,看见灶间正燃着火,揭开锅盖一看,原来在煮稀粥,难怪他要挑水,水都让他自己用了。 不过,按照原主的记忆,这村子里的人一日只吃两顿,是没有早餐吃的,文家也一样。 可眼前这是…… 是猜到她肚子饿吗? 李建兰脸上一热,赶紧从伙房退出,去寻了一家人的衣服,挑去河边洗。 由于去得早,她谁也没有碰见,省去好多麻烦事,很快就把衣服洗好了挑了回来。 文家的人陆续起了,看见她在晾衣服,个个又都惊讶了一把。文母只双掌合十,念叨着多亏了菩萨保佑之类的。 而对于文智轩擅自煮了早饭这件事,除了公公文惜福低声骂了句“败家子”之外,其他人都欣然接受。毕竟立刻要开始一天的劳作,饿肚子的滋味实在难受。 吃过早饭,文智轩和大哥文智欢去往田里收割早熟的稻谷。这一部分稻谷是拿来当种子的,只种了两分田,所以两个人去便足够。 文惜福翻整田地,文母浇菜、打猪草、煮饭,身体虚弱的二嫂在家织布……每个人都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唯独没有给李建兰安排活儿。不是遗漏,而是已经习惯了她的游手好闲。当习惯成自然,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这正合李建兰之意,她跟文母说去打柴火,便背起背篓进了山。 文母跳着小脚喊,“那山里都是些毒物和大虫、野猪,你千万不要往里边走啊!” 李建兰笑着往后挥挥手让她安心,心中却不以为然。 唐门历来擅作暗器、擅使毒药,虽说新世纪之后,唐门退隐避世,可子孙后代却从未懒怠。 她是唐家的后人,为了寻找药物、材料,进入一些大森林里呆个把月乃至半年是常有的事。所以,她并不觉得野外有多可怕。 此时旭日初升,空气清新,远处老牛的“哞哞”,鸟雀“叽叽喳喳”,李建兰走在幽静的山间小路上,只觉得心旷神怡。 一路上,陆续遇上一些村民,她统统面带微笑地打招呼。 等她走了过去,身后便传来一片窃窃私语: “你说这真的是文家那丑媳妇吗?我瞧着咋像换了个人似的。” “可不是么?我听说啊,昨日跳水才救回来,马上就去河边洗衣服了,还救了张荷花……我看她挺邪门。” “你们说,她会不会被那水鬼上了身……” 那几个妇人说得自己一身恶寒,打个激灵作鸟兽散。 李建兰耸耸肩,倒也不介意。只是在山路口遇到一个身形瘦小的妇人,支支吾吾地提点她一句,“别往山里边去了,很危险的。” 李建兰停下来打量着她。 不怎么出众的五官,黑黄的肤色。箩筐大的肚子,沉重地坠在下腹。这是跟她自小一块长大的好姐妹之一,名叫李春花。自从李建兰的未婚夫被另一个好姐妹抢了去,她一下子变得厌世嫉俗,连带着这个李春花也恨上了。所以,即便知道她嫁的不好,一次也没去看过她。反而是李春花从牙缝里省下来吃食,偷偷送过几次给她。 李春花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吃力地背起装满猪草的背篓,急忙往回走。 “春花。”李建兰喊了她一声,“你这几日在家歇着吧,我瞧你身子沉,怕是快要生了。” 李春花背脊一僵,慢慢转过身来,嘴唇哆嗦着嗫嚅,“建兰……”那双黑亮的眼眸里噙满了激动的泪水。 李建兰对她不错,有好吃的也会给她留一份。即便后来,李建兰打她、不要她了,也是她生命中温暖的存在。 李建兰明白她的心情,一切尽在不言中。“回去吧,我过两日去看望你。” “不……不用了,我……我挺好的,你……你多保重!”李春花磕磕巴巴把话说完,捂脸跑了。 父母为了两包谷子,便把她换给了瘸腿的赖老三,房子只余两间破败的茅草屋,又经常被男人家暴、被婆母打骂,哪里能称之为家?她不想建兰瞧了心里难受! 李建兰心里针扎一样疼,胸腔中充斥着无能为力的悲怆之感。 在原地站了一阵,她叹了口气,继续往前。 她很快便穿过两座荒山,再往里边走,就是一长溜绵延不断的山脉。山脉的那边,据说是一片蛮荒森林,里边野兽成群,还有各种毒雾沼泽障气。 这样的山脉,不说普通人,就是打猎的采药的乃至土匪,都不敢轻易涉足。可李建兰却知道,正因为原始,所有里面肯定有无数的宝藏。 别的不说,光是珍稀药材就不少了。 可惜,她还来不及制造出工具与药物,不然,她定然要闯一闯的。所以,眼下她只能在外围望山兴叹了。 她采到的草药也仅仅是金银花、金刚藤、石斛等这些普通的药材。好在在她准备换个方向时,发现了一株野生田七。她紧走几步,前方忽然响起几声鸡鸣。 第7章 被毒蛇咬了 紧接着,几只山鸡扑棱着飞起。 李建兰迅速地捡起小石子当暗器,“噗”的一声,击中了一只。她前世长年累月和暗器打交道,虽然这具身体没内力,可手劲力道十足,要打几只山鸡是没问题的。只可惜她反应慢了一些,别的山鸡早逃得没影儿了。 她兴奋地跑过去将奄奄一息的山鸡拾起,拨开草丛,还发现了两窝野鸡蛋。个个都只比龙眼大一些。 这真是意外的惊喜! 李建兰小心翼翼地把田七连根带须拔了,拭了一把汗,正想找个地方歇下喝口水。可小腿处却蓦地刺痛。 低头一看,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正快速往草丛里钻去。 她被毒蛇咬了! 李建兰的刀倏然脱手飞出,“笃”的一声,把蛇钉入土里。蛇被劈成了两段,头尾在草丛里痉挛。 李建兰瘸着腿过去弯腰拾刀,那蛇竟然没死绝,蛇头闪电般朝李建兰飞去。李建兰反应极快,一瞬间手起刀落,蛇头被斩成无数碎块,落在了草丛里。 此时,她的腿部又麻又痛,伤口处已发黑肿胀。她撕掉半截裤脚,敏捷地将大腿绑了,用两株草药擦了又擦刀身,才持刀划开伤口放血。 直到流出鲜艳的血液,她才止了血。 接下来,她有些犯愁。 在伤口处用火烧,高温消毒吗?可毒性会残留她体内。如果在前世,她直接吃一颗解毒丸了事,如若外出忘记带了,还可以上医院打血清。 可眼下啥都没有…… 李建兰有些沮丧,不过又想起,老祖宗的日记里有说过,任何一种毒物,在它的周围都有能够找到制约它的东西。这种说法不绝对,可在毒蛇爬行过的地方,是真的极容易找到解除它毒性的药的。 李建兰趴在草丛里,细细翻找,终于发现有几株有点像百花草一样的植物。很特别,既不是草,也不是药。掐一小张叶子放嘴里嚼了嚼,无色无味。把汁液滴在伤口上,清清凉凉,烧灼的痛感减了些。确定是解药,她心中狂喜,揪起一把,塞嘴里大口咀嚼,把汁液挤在伤口处。如此反复几次清洗,腿部的麻痛之感逐渐消失了。 劫余后生,让她的脑袋有些发木,缓缓坐到石头上喘息,被风一吹,才感觉冷汗把全身都湿透了。 刚才真是好险,她差一点就死了! 心中一阵后怕,拧开水壶,正准备喝口水,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异样。 她倏地站起,转身,盯着前面那一块大石头,冷声喝道,“谁在那儿?” 那儿毫无声息。 李建兰的心一紧,握紧了手中的柴刀,却放软了声音,“小妇人只是进山砍柴的,如有惊扰到您,还请多担待。” 大石头冷冰冰,似在嘲讽她自言自语。可李建兰敢肯定,这后面一定藏了人,只不过闹不清来人的意图。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对方不愿意现身,便算了。 把背篓背上,大步往前走。 可走不到两步,那人又从背后跟上来了。 这是盯上自己了? 李建兰不动声色,脚步放得飞快。然后突然转身,面向身后。 那人猝不及防,被逮个正着。 令她意外的是,竟是个鹤发童颜的老人,他身材高大,耳朵宽肥,脸颊红润圆实,面目慈祥。 被李建兰撞上,他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只是捋须笑呵呵地道,“丫头挺机灵的嘛!” 李建兰仍没放松警惕,面上却十分恭谨,“谢您的夸奖。老神仙,您跟踪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丫头,此言差矣!山中道路千千万,老夫只是恰巧与你同路,并无跟踪之意。” 李建兰懒得看他装蒜,“既然如此,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老人家,就请别过。”豪气干云的抱拳一拱,转身往来路而去。 老人装不下去了,“唉唉,丫头,别走那么快,等等老夫!” …… 老人一直跟着李建兰从山中转了出来。期间还以李建兰受了伤为由,争着帮她背背篓。 李建兰沉住气,静观其变。 直到那炊烟袅袅的小山村已远远在望,李建兰才忍无可忍地转身面对老者,“老人家,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直说吧!” 一路上老人已经解释了千百遍,此刻哭丧着脸,“丫头,老夫对你真没想法!” 李建兰沉默了片刻,倏地把手中柴刀一扔—— 柴刀深深擦着老者的半边脸而过,“噗!”陷入他身旁的一棵大树,露出的半截刀身在阳光下泛着白光,刀柄都在微微发颤。 老者身形微微一颤,强笑道,“你这丫头怎地这般粗鲁,小心嫁不出去。” 李建兰不会梳妇人发髻,只是将头发随意绑了辫子,是以老人误以为她还未嫁人。可她眼下已失去了耐性,自然没有好脸色,“我再问你一次,说不说?”眼神锐利如刀锋。 老者脸上讪讪,嗫嚅道,“丫头,老夫对你真没恶意。” 李建兰蹙眉,“老人家,你该知道,就是因为觉得你没恶意,所以我才由着你跟了一路的。不然,你年事已高,我要摆脱你,是轻而易举。” 老者脸色变了变,叹息一声,颓然道,“罢了,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跟你说也无妨。只是,这事关老夫个人私事,还请姑娘保密。” 李建兰下意识点头。 原来老者是城里药铺的老板,名叫周智怀。他年轻时出外游历,曾遇到一心仪姑娘,两人相处半个月便私定了终身。 两个月后,姑娘怀孕,周智怀把姑娘带回家中,却遭到所有亲人的反对。他母亲甚至将姑娘哄骗到外头,卖给了人贩子。 周智怀一直被蒙在鼓里,只当姑娘受不住家族压力,偷偷跑掉了。直到他的一个小厮娶了母亲的丫鬟,通过丫鬟的口才得知整事情的来龙去脉。 丫鬟还听说,后来那帮人贩子被抓了,拐卖出去的人也都找了回来,只是不见那姑娘。 周智怀当即离家出走,寻找妻子。 可他对妻子一无所知,只知道她出生于一隐世的医药世家。所以,他便开了药铺,想在与医药打交道的人当中寻找一丝蛛丝马迹。 可最终几十年过去,茫茫人海中,渺无踪迹。 他今日上山,见了李建兰杀蛇、处理伤口的手势非常老道,且与妻子的手法有几分相同之处,便想跟着她回村碰碰运气…… 老者与李建兰并排走在一起,低声说着些往事,动情处,还眼角润湿。 李建兰听了也唏嘘不已,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敢情这老人跟她回村是孤注一掷,死马当活马医了。 李建兰抬头正要说什么,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叫喊起来,“不得了了,文家那死肥婆真的把一老头带回家了!” 第8章 要绑她去沉塘 那女人不断地叫喊,声音又尖又细,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特别难听。 李建兰的记忆中,只有张荷花的嫂子李香妹才拥有这样独特的嗓音。 李建兰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嚎给怔了一霎,反应过来才知道回到了村口,想把老者往外推,可已经来不及了。 一群以李香妹为首的村民,操着扁担、锄头、木棍等工具,气势汹汹而来。 “李建兰,以往你不守妇道纠缠陈秀才,我们看在文老头和你那从了军的丈夫份上,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可眼下,你丈夫已归来,你仍死性不改,招花引蝶不说,还把人带进村里来……你这个没脸没皮的下贱女人,我们石窝村绝对不能任由你带坏我们这儿的风气的!” “就是,她作的那些事儿,邻村都的人都知道了,昨儿我去给一户人家上梁,那人家还取笑我们这儿出了个潘小莲来着!” “啊呸!就她这副猪样子,还潘小莲?丑成这样,换我早一头撞死算了,还不自量力地四处勾搭,连这个快入黄土的老头都不放过,真是贱到没边儿了!” “……” 一干村民对着李建兰挥着工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唾弃。 李建兰张嘴欲辩,一旁的李香妹愤然喊道,“各位乡亲,这样丑陋不堪又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们还留着做什么?快绑了她去沉塘啊!” “对,绝对不能让她一个人就坏了我们这儿姑娘的名声,把她绑了敬河神!” 众人叫嚷着推搡着上前。 “谁敢!”一声震人耳膜的大喝,文智轩从人群里走出。径直走到李建兰面前,冷凝的双眸扫向众人,而后把老者一直背着的背篓背上,接过李建兰手上的东西,粗糙的大手紧握她的,“辛苦一天了,走,咱们回家。”眼神温和干净,甚至还溢出了点点笑意。 李建兰感到很意外。当她面对千夫所指,他却选择相信她,为了保护她,站在了全村人的对立面。要知道,她是个有前科的人啊!心里有些感动,便扬唇一笑,“好。” “慢着!”李香妹跳出来阻拦,手撑腰骂道,“文智轩,你这个怂鳖三,自己的婆娘偷了人还跟没事儿似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一对奸夫淫妇往家里领,啊呸!你真不是个男人!你今儿个要保这个烂货,先问过我们的乡亲答不答应吧!” “文老三,你年轻力壮,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李氏就像那烂白菜,从心烂到根儿了,不能要啊!赶紧休了她,再将她交给里长处置吧。” “就是!听说她还打过你爹娘,如此的丧心病狂,你还要她作甚!” 这帮村民之所以这么容易受李香妹的煽动,主要是原主名声太坏,早已引起了民愤,如果不是一直受文家二老保护着,她早就不知死了多少遍了,眼下逮到机会,岂会轻易放过她? 李建兰心里着急,寻了个空隙,插嘴道,“各位乡亲,我过去实在是太不懂事,给大家带来了麻烦和困扰,我在这儿给各位赔礼了!”说着屈身致歉,又接着道,“只是,关于今日之事,各位能否听我一言?” 李建兰举止落落大方,就如那知书识礼的深闺小姐一般,大家都愣住了,竟没人打断她。 “各位,我方才砍柴归来,在路口遇到这位中暑的老人家,便邀他到家来喝碗粥水。请问我做错了吗?”说着眼睛冲周智怀眨了眨。 老人心神领悟,当即一手捂胸口,一手扶额,“哎哟,我头好晕,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晕倒了。”身躯摇摇欲坠。 农村人家最是热情好客,不要说一位身体不适的老人了,就是普通人路过,也非得拽进来递上一碗水的。所以,村民们不会觉得李建兰有错。 “帮人即是帮己,李氏你没做错。” “你做了那么多坏事,这次却做了好事,好样的!” 更是有两三个村民上前搀扶老人,“老人家,你不要怕,我们不是那些无情无义之人,您快回村里歇一歇!” “这日头太猛,老人家您应该在家歇着的,咋出来了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还不把后辈们急坏了啊。” 李建兰便趁机道,“各位乡亲,我才和老人家走到村口,你们便在这堵着,说什么奸夫淫妇的,这又是为何?” 村民这时留意到老人家的穿着、品味等,都不像是这穷乡僻壤里出的乡巴佬,便隐约明白李建兰和这老人是清白的了,只是这会儿如何下台是个问题。 村民面露尴尬,打着哈哈,个个瞪着李香妹。 李香妹脸红耳赤,梗直脖子嚷嚷,“你们一个个的,瞪我作甚?这老头跟她头碰头说话,还帮她背背篓,如果说两人没有问题,谁信?你们信吗?张三?李四?”李香妹一个个轮着问,被点到名字的村民下意识地摇头。 “咯咯……”李香妹得意地笑了两声,挑衅地看着李建兰,“你瞧瞧,没一个人信你。你的名声比粪坑还臭,要是我,早一头撞死好过。偏偏还这么不知羞耻的四处招摇,我呸!烂货,别以为没人治得了你,我这就去请里长来!” 李建兰怒了,这女人摆明了就是想将事情闹大,张荷花也是张口闭口让她去死,这两姑嫂的心真歹毒! 然而,不等她说什么,一旁的老者却先跳了起来,气得胡须发颤,“我帮她背背篓,是因为她的脚被毒蛇咬了!你个无知妇人,啥都不知就在这儿满嘴喷粪,把脏水往她身上泼,你安的什么心,啊?不是说去请里长来吗?去啊,去请了来,正好还我老头子和丫头一个清白!”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李建兰左边裤脚被撕了半截,露出又肥又白的小腿,小腿上裹了一个大包。 众人心中那一点疑惑被解除,神色有几分羞愧,讪笑着退走了。 李香妹有些慌乱地嚷道,“放屁!你个老不死的,为了帮李建兰开脱,真是什么谎话都敢说啊,如果她真是被毒蛇咬了,哪里能活到现在?” 第9章 公爹要打死她 周智怀眼神转冷,“老夫身为一个大夫,难道连一个普通的蛇毒都解不了吗?” 这年头,懂医术的人还很少。所以大夫的地位就跟读书人一样,受人尊敬。他话音刚落,便哗声一片。 李香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嘴巴张了又张,说不出一句话来,灰溜溜的走了。 村民们全的都围了上来,“啊,原来是大夫,怪不得会出现在山里!您是去采药吧?” “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真是对不住!大夫,我家老母亲常年咳嗽,您是否方便到我家看看呢?” “大夫,我家婆娘总喊头疼,你有什么法子不?” “大夫大夫,我这两日吃什么吐什么,会不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啊?” 李建兰两夫妻反而被挤在了外围。 见周智怀被挤的满头大汗,李建兰便说,“乡亲们,我刚说了大夫有中暑的迹象,你们还是让他进村歇一歇再说吧。” “是是,我们差点忘了。”村民连连告罪,散了开去。而周智怀被几个年轻人架着走得飞快,双脚几乎不着地,让他哭笑不得。 “咱们也走吧。”文智轩用一只手拎着背篓野鸡等,在李建兰面前微微屈膝下蹲。 李建兰一愣,他这是……要背她吗? 她脸一热,连连摆手,“不,不用,蛇毒已彻底清干净了,我没事,自己能走。” 文智轩姿势维持不变,李建兰索性要过他,径自往前,快速走去。她对自己的体重很有自知之明,可为了他的自尊着想,又不能明说他背不动自己,所以,不逃还等什么? 只是进了村,村民的目光还是充满了嘲讽。 李建兰不解,等进了家,听了文母的话,才知道,原来是张荷花病了,李香妹上山找草药,在山里见着李建兰和老人聊的热乎,便早早就回来,在村里编排是非。这会儿,关于“李建兰拐了一个老男人回来”的流言早已漫天飞。 “该死的长舌妇!”李建兰气得两个太阳穴突突的跳。 一旁大口喝着水的周智怀就说,“丫头,谣言止于智者,随他们说好了,时间久了自然就淡了。” 李建兰苦笑一声没搭话。时间是能证明一切,但是,自己被别人编排得如此不堪,换作谁都不能淡定吧。 文母显然已经习惯李建兰被村民各种编排了,所以她的关注点不在这儿。 她牵强笑笑,“大夫啊,这孩子是我的儿媳妇,你要是不介意,就随大家叫她李氏好了。” 特意的强调她嫁了人,这婆婆的防备心不是一般的强啊。 谁知周智怀把眼睛一瞪,“介意,老夫介意的很,这丫头就跟我姑娘一样的,我叫她一声丫头又怎么……” “砰!”才踏入门槛的文智轩,大力地将东西搁在桌子上,发出好大的声响,吓得周智怀缩了缩脖子,把剩下的半截话给咽了回去。 “哎哟,你这孩子,怎的如此冒失!”文母轻声责备,看到他手中提着的山鸡,眼睛一亮,“这是……兰儿打的?哟,还有鸡蛋!”老树皮般的手往身上擦了又擦,才喜滋滋地小心翼翼接过,仿佛捧着的是金砖,嗔怪道,“你这孩子,打猎的事该交给他们男人才是。” 李建兰面露微笑,“娘,我本想砍些柴回来的,却好运地发现一个山鸡窝而已。这只山鸡受了伤,活不了了,今晚就杀了吧。而鸡蛋就留给咱爹补补身子。” “嗯呐。”文母敷衍地应,嘴巴不自觉地吧咂了下。都不记得有多久没闻过鸡汤的味儿了! 李建兰见婆婆欢喜,心也跟着柔软了几分,又说,“娘,那我去做饭。” “丫……”周智怀张嘴,“丫头”二字正要脱口而出,却在接触到文智轩那双冷锐的眸后,很识时务地改了口,“那啥,兰儿啊,老夫那两个药童还在河对面的渡口等着,就不用煮我的饭了。眼下天色也不早了,老夫这就告辞了吧。” “可是,有好几户人家等着您看病呢。”李建兰有些奇怪,老人不是想在村里查探他妻子的消息么,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晌午才刚过,离天黑还早啊。 “就是啊,难得来咱家,怎么说也得吃了饭再走。兰儿,你陪大夫唠嗑唠嗑,我和你二嫂去做饭。”文母忙起身往伙房走去。 周智怀却瞟了正咕噜咕噜喝水的文智轩一眼,也跟着站起身,“老夫……还是走吧。”却没挪半边脚步。 李建兰觉得好笑,凑近问他,“您是怕他不高兴吗?” 周智怀的声音压得更低,“不瞒你说,你男人身上有股可怕的煞气。” “有吗?”李建兰不以为然,“他当过兵,所以看起来比一般人严肃,您不用管他。” “你没觉得他黑着脸吗?” “他的胡须把脸都盖住了,您怎么知道他的脸是黑的?” “……” “咳……”重重的一声咳嗽,这一对挨得很近的老小快速分开。李建兰的公爹文惜福一瘸一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同样阴着脸的文家长子文智欢。 文惜福那双浑浊的眼瞪着李建兰,“李氏,原来村里人说的都是真的,你果然把一个比我还老的男人带回家来了,你……你还要不要脸啊!” 这是李建兰嫁进来,文惜福对她说的最重的一句话了。 李建兰忙解释,“爹,这老人家只是进来喝口水而已。” 他人气得浑身发抖,“方才我进来,还见你俩还贴着脸讲话,我眼还没瞎呢!你让我们文家、轩儿沦为全村人的笑柄,你……你好哇,我……我们文家福薄,没你这样的好儿媳,你……你马上给我滚!” 文惜福操起一旁的扁担,劈头盖脸地砸向李建兰。 文智轩一只手拦下,急声道,“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文惜福用力抽了抽,扁担抽不出来,更是气得七窍冒烟,“人都在这儿杵着了,不是那样,还能是怎样?逆子,头顶都冒绿烟了,还帮着这个女人来忤逆我,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文智轩抓着扁担,放和不放好像都不对,一时有些为难,“爹,您听说我说……” 文惜福怒发冲冠,根本不听,“智欢,你死哪里去了?过来帮我将这逆子绑了去跪祠堂!” “是。”文智欢过来,帮着文惜福将文智轩的双臂反转背后。 “大哥,爹糊涂,你也跟着是非不分吗?”文智轩挣扎怒吼,无奈文惜福铁了心要收拾他,拼了命地压制他,他一时动弹不得。 “哇!哇!”家里的几个小孩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都被吓哭了。 一时之间,闹得不可开交。 第10章 采药能手 “都给我住手!”闻讯而来的文母颠着小脚扑过去打文惜福,“死老头,你给我住手!这些年来,那些人编排咱儿媳妇的不是还少吗?这一次咋就这么沉不住气啊!你松手,你松手啊,你要把我儿子打伤了,我也不活了!” 一直束手无措的李建兰,这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伏在文智轩身上,冲文惜福大喊,“爹,你冷静一点,这老人是个大夫啊,他来家里讨碗水喝而已!我要是真的跟他有什么,怎么会往家里领啊!” 文惜福一听,便停了手,靠着墙气喘咻咻,眼睛还不忘凶狠地瞪着周智怀。 周智怀那个尴尬啊,恨不得遁地离去。他冲文惜福吹胡子瞪眼,“你说你也一把年纪了,咋就这么拎不清呢!女人对于老夫这种半只脚快踏入棺材的人来说,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又怎么可能跟兰儿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呢?” 文惜福方才火遮眼,眼下被周智怀一说,这才正眼瞧他。只见他面颊红润,耳圆腮阔,一身的绫罗绸缎,通身贵气,一看就知身份不凡。 文惜福不是愚昧之人,脑子一转,便想明白了。这样的贵人,即便上了年纪,可要找个年轻貌美的小女子是轻而易举的,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丑胖的李建兰? 他真是糊涂啊!贵人上门,哪家不是捧着敬着,哪里像他这般,喊打喊杀的?他真的是…… 文惜福一张脸青白交错,一口气提不上来,便手捂胸口,身子往后仰倒。 “老头子,你不要吓我啊!” “爹,爹,你怎么样了?” “……”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文惜福倒下了,周智怀自然也走不了,帮他把了脉,开了药方出来,李建兰赶紧递上一碗水,“您先歇一歇。” 周智怀上了年纪,着实有些累了,便点点头坐下,慢慢喝着那碗加了蜂蜜的水。 “我公爹情况如何?” “唉,富贵病。” “这……”李建兰不懂。 周智怀叹了口气,“早年得了胃心痛,经常吐血、便血,又常年吃药强制压下,对身体损坏很大,日后多吃人参、鹿茸等补品,不劳累,不干重活,小心将养着,便能多活几年。” 李建兰明白了。 这人参、鹿茸等名贵药材价值千金,即便是大富人家,也不常有,文惜福却要常吃,还不能干活,这不是富贵病,是什么? 李建兰沉默了一阵,又问,“如若寻到这些名贵药材,请问要如何给公爹服用?是炖鸡煲汤还是加在药里头?” 周智怀吃惊地望着这个丑胖的女子,那些可是千金难求的东西,普通人一听,吓得都吓坏了,她却一脸平静,语气带着笃定,好似她真的能弄来……她哪里来的自信啊? 李建兰看穿了他的心思,道,“小妇人知道这些东西很难弄到,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想,我们拼尽全力,或许也能搏一搏!” 一旁一直沉默着的文智轩眼睛倏地瞪大,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你真是这么想的?” 李建兰一脸的理所当然,“当然啊!他是咱们的爹,操劳了大半辈子,身子垮了,我们自然要治好他的。” 她神色真诚自然,完全不像是伪装。文智轩的内心大受触动,神思复杂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文惜福在房内将外面这些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被儿媳妇的那番话给深深感动的同时,又为她话里透露出的决心而感到害怕,隔着房门大声怒斥,“老三媳妇,你休要胡说八道,什么人参鹿茸,那是我们能吃得起的吗?我这条贱命送阎王他都不要,哪这么容易死!周大夫,你别听她的,我不想临死还要拖累家人,我……”气急攻心,引发了一连串的咳嗽。 听着里边咳个不停,李建兰吓坏了,连忙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 周智怀到底还是留下来吃了晚饭。 以往文家饭桌上的主食都是稀粥,今晚难得的煮了糙米饭。菜式则更丰富,一碗山鸡炖蘑菇,一碗萝卜干,一碗通心菜和一盆鸡汤。 这些菜是李建兰亲手做的,比平时做得好吃,让好久没闻到肉腥味的文家的人,吃得好满足。 饭毕,李建兰坐下和周智怀聊两句,才想起问他,“对了,您老到那荒山野岭有什么事儿吗?” 提及此事,周智怀神色有些黯然,“不瞒你说,老夫的一个老哥哥得了肺病,时常咯血,老夫制作了一味药丸,唯独缺少一味药,问遍了所有同行和采药人,都没找着,老夫只好亲自往山里走一趟。谁知,还是空手而归。唉!” “是什么药,您方便说一说吗?” 想起李建兰那一背篓的草药,周智怀眼睛一亮,语气带着几分期待,“是野生田七,你,有吗?” “我……”李建兰张嘴想说,见老者直勾勾地望着她,便故意将话尾拖得老长,“我……” “你这丫头,到底有没有,爽快给句话啊,可急死老夫了!”周智怀心一急,“丫头”这个昵称又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见文智轩的眼风习习扫了过来,周智怀恨声道,“大侄子,你别光顾着瞪老夫,你看看,你媳妇这个促狭鬼,连一个老头子都捉弄,是不是太坏了?” 文智轩却搂住李建兰粗壮的腰身,“吧嗒”在她额上亲了一口,乐呵呵地道,“我家媳妇是最好的,您老别想着挑拨离间。” 周智怀忙用手捂住眼睛,“哎哟,辣眼睛!真是世风日下啊!” 李建兰却呆若木鸡,他,他,他亲了自己? 这,这,会不会进展太快?她才认识了他两日…… “媳妇,你是不是真有田七?有就给周大夫吧,他可没收咱爹的诊金。”文智轩一口一个媳妇,叫得顺溜。 李建兰闹了个大红脸,跑置屋厅,从背篓里翻出那株田七,交给周智怀。 “好,好,好啊!”周智怀激动得一连说了好几个“好”,才缓缓道,“听说野生田七长在迷蝶谷里,可那里毒物横行,瘴气弥漫,几百年来,没有任何人能从那里边活着出来,因此这野生田七特别稀有。丫头,你居然在山的外围采到一株,这运气真不错!更难得的是,这根、茎、叶、花都保留着,它的药性便能发挥到最大,丫头,你真不愧是个采药的能手啊。” 采药能手?她啥时候学会辨认药材的,怎么没听家里人提过? 文智轩狐疑地看着自家媳妇。 第11章 该死的毒妇 李建兰忙插话道,“天色不早了,您也该动身了,不然太晚没车进城呢!” 村里人想要进城,是在渡口那儿搭牛车的,不然只能用双腿走。 周智怀掏出荷包,“不忙,来,丫头,这田七老夫给你二十……” “可别,这田七我可没打算卖,您要,我就送您。”一听价值二十多两,李建兰也有些肉疼,可老人事先并没收公爹的诊金,礼尚往来,她自然也不能收他的钱,不然会被别人戳脊梁骨的。 周智怀板起脸,“丫头,这可不行!怎么说也是你辛苦采来的,你要拿到别处去卖,别人给的或许还不止这个价。” 这时文惜福拄着拐杖走了出来,神情诚恳,“老哥哥,这东西虽然金贵,可在我们手中,并无多大用处,拿去卖,不懂行情,说不定也会被药铺坑了。何况,老三媳妇并没有花多大力气采来,眼下您急需,就收下吧。” “那也不能白拿啊……”周智怀为难了。 李建兰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周大夫,我公爹的腿脚一直不利索,您再帮他瞧瞧吧。” “不用了,我腿脚好得很,就是少了点力气而已。”文惜福拄着拐杖慌乱地往屋子去。 就在今年,文惜福的腿间,陆陆续续长满了脓疮,他以为是得了什么脏病,不敢找大夫,甚至连文母都没说,只是胡乱采些清凉解毒的草药来敷,疼痛难忍的时候,就狠心戳穿毒疮,把脓挤掉再敷药。 可眼下如果被周大夫瞧见,小辈们肯定也会知,要是传出去,他是没脸见人了。 不行,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 文母以前以为文惜福走路怪异,是因为体虚才导致双腿无力。眼下见他神色慌张,顿生疑窦。 冲两个儿子打眼色,“轩儿,欢儿,你们的爹腿脚不适,还不快点扶他进去歇着?” 两兄弟自然也看得明白,一人一边架着文惜福进了屋。 文惜福不住地挣扎、咒骂,可架不住两个儿子的力气大。 一炷香后,周智怀宣布诊治结果,“文老弟原来吃的药当中,有一种药材是有毒的,他的病是被治好了,可药材的毒素却留在了身体里,再晚些不光是腿,还会导致全身溃烂。” 这把全家人都吓坏了,对周智怀千恩万谢。 “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客气。”周智怀开了药方,“今晚就找个人跟我进城抓药吧,文老弟那腿……实在太严重,拖多一日都是痛苦煎熬,也不知往日他是如何忍下来的。” 文智轩当晚就跟着周智怀入城抓药去了。 李建兰那一大筐草药,也被周智怀买走了,生怕她不要钱,便说回了城里再给文智轩。并承诺,她以后所采的药材,他药铺全收了。 这让李建兰很是兴奋。 不过药材她有留下一些的,在这山旮旯里,是没有大夫的,有钱人家会去镇上请。而穷人生病,就是随意弄点土方子来吃一吃,不然就是等死。她想制作一些简单的驱寒、解毒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她把药材一一洗净,剁碎、晾晒。 夜幕降临。 她忙活了一整天快累瘫了,身上的衣服都有一股馊味了。天气异常闷热,她又太胖,只要动一动就一身汗,本想洗冷水来着,可身上的汗臭味冷水是洗不掉的,所以赶紧去烧洗澡水。 等穿好衣服在院子里纳凉,才发现满院子都是大水蚁。 她忙去拍文母的门,“娘,娘,院子里有好多大水蚁,这两日估计要下雨了, 咱家的谷子要不要收回来?” 今日打的谷子还堆在院子里,用稻谷盖着。 “傻孩子,大水蚁飞了好多天的,要下雨早下了。更何况,咱家就这么一点谷子,就算真的有雨下,也来得及收的。晚了,快点睡吧。”文母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浓浓的困意。 “那咱家田里的谷子,要不要去抢收啊?”李建兰不死心,她总觉得要出事。 “还不够成熟,等过两日再说吧。你快睡吧,轩儿可能要在城里借宿一晚上了。” 李建兰便不好再说什么。 因心里总不踏实,天气又闷热无比,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早上起床时,整个人都觉得很累。 她强忍不适,又挑了全家人的衣服去河边。 忽然看见蚂蚁搬家。 蚂蚁搬家天要下大雨啊! 她心中不安越发强烈,便存了个心眼仔细观察四周。 然后,她发现狗到河里泡水,蛤蟆大白天出来活动…… 心不在焉地把衣服洗了,挑着回去时,遇到几个村民。她好心劝说,“这天要下大雨了,这位大叔(大婶)您不回去抢收稻谷吗?晚了怕都淹了。” 大家一听,都觉得好笑。 “去,你这傻子,少在这儿胡扯,这晴天万里,一丝云都没有,哪里来的雨?” “孩子啊,不用紧张,这天也好久没下过雨了,它要下便下吧,咱稻谷也快成熟了,不怕的。”李建兰耐着性子劝,“这一次有可能是大暴雨,稻谷会被水淹的。” “去去,你的乌鸦嘴。咱们这里几十年来风调雨顺,哪里的大暴雨,你别在这儿妖言惑众了,小心我打死你。” “该死的毒妇,你竟然诅咒我们,天咋不下道雷把你给劈死!” 得了,好心没好报,李建兰不吭声了。 她回家晾了衣服,望了望头顶那毒辣的太阳,仍止不住的忧心忡忡。 文母说,“兰儿啊,今日特别晒,就别往山上去了吧,你要闷得慌,就来帮我晒谷子可好?” “娘,不碍事的,山里面的树特别高大,会遮阴的。难得周大夫肯收我药材,我以后每日都山上采!” 李建兰这一次准备的东西挺多,做了简单的弓箭和飞镖,还有雄黄、茱萸等驱虫药物。 日上三竿,她才能出发。 走出村口时,文智轩也从城里回来了。 他一面走路一面擦汗,待看到她时,眼睛蓦地一亮,三两步就走到她跟前。 “媳妇。”浑厚的声音中透着欢快。 他全身被汗水湿透,将他伟岸精壮的身躯被勾勒了出来。发达的二头肌、壮硕的胸肌微微凸起,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散发出勃勃的野性气息…… “媳妇、媳妇?”文智轩连喊了几声,李建兰才回神,摸了摸鼻子,掩饰地笑笑,“你回来了,一切都还顺利吧?” “嗯。对了,媳妇儿,你什么时候学会辨认药材的?”文智轩的双眸深邃似海,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第12章 你不是李建兰 李建兰早想好了说辞,“我爹教过我识字,我从爹的藏书里学的。” 李建兰的父亲是个秀才,上过京赶考,虽名落孙山,可到底是出去闯过的人,见识和学识不是常人能比的。家里更是有藏书千卷,即便是在邻村,他的名声都是响当当的。 文智轩暂时打消了疑虑,掏出一个破旧的荷包,“媳妇,给,这是买药材的钱。” 李建兰忙把荷包抢下,四处看了看,才重新塞回他手中,“钱财不可外漏,快拿回去给娘收好。” 文智轩搔搔头,“嘿嘿”傻笑两声,“我没想到这些。”却没有接过荷包,“媳妇,这钱是你辛苦采药得来的,你收好,不用给咱娘。” 李建兰确实很需要钱,可昨天文母给文智轩掏抓药的钱时,脸上的苦涩,她可是看得一清二。家里只怕一点积蓄都没有了。 便又把荷包推了回去,“咱家没钱进账,你娘掌家很辛苦的。把钱给娘,不要让她为难。” 文智轩蹙眉,“那也不能让你受委屈啊!” 真是个呆子! 不过,他心疼自己,李建兰心里还是甜甜的。她想了个折中的方法,“那不如这样,你明明白白跟娘讲,我日后上山采药,做不了农活,我卖草药的钱,便拿出三分之二来补贴家用,你看这样行吗?” 文智轩仍眉头紧锁,“三分之二会不会多了点?你采药也很辛苦的。” 他的心偏向自己这边,这令李建兰很高兴,语气不自觉地带了些娇嗔,“你傻呀,我说的只是卖采药的钱啊,我还会有其他进账的!” 文智轩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媳妇儿,你还会做些什么?” 李建兰抿嘴一笑,卖了个关子,“你且看着吧。” 文智轩搔搔头,他怎么感觉这媳妇儿跟他早几日接触的完全不一样啊? 李建兰开始撵人,“好了,日头老高了,我要上山了,你回去吧。” “别去,你昨日被蛇咬了,今日在家休息。”文智轩不由分说就抓着她的手往家里拽。 李建兰挣脱不了,身不由己被他拽走,只好急声说,“我没事,唉,你听我说,咱爹的病拖不得,我得抓紧时间挣钱。” 文智轩停下,一双黑沉的眼眸盯着她瞧,半天才来一句,“媳妇儿,你真好!” 李建兰“噗嗤”一乐,“行了,赶紧进屋去,娘都等你老半天了。” “我今日跟你一块儿上山,把那些欺负你的蛇虫鼠蚁统统消灭掉。”文智轩把李建兰牵到大树底下躲荫,“在这儿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李建兰不好阻拦,只得吩咐他,“那你带把锄头出来。” “嗯。”文智轩也不问原因。 李建兰望着他高大的背影,觉得生活终于有了奔头。 …… 两夫妻顶着烈日,在山上大肆干活。 文智轩力气大,负责挖陷阱,李建兰负责下套子。 等文智轩中途歇息,过来一看,顿时惊呆了。 陷阱里头的削得尖尖的倒刺,那精细的机括、陷阱外面的掩盖……如此复杂且高明的布置手法,居然是出自他家的媳妇之手! 他是军人,自然明白这样的陷阱杀伤力有多强。而李建兰的手法娴熟老练,似乎已做了无数次。 他再次产生了怀疑,她只是一个深闺妇人而已吗? 李建兰正埋头苦干,丝毫没有察觉文智轩的脸色不对。 深山里的动物都是有领土意识的,每座山头都有一些不同种类的大家伙占据,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而李建兰昨日来探了路子,清楚了再这原始大山的外围都有哪些动物活动,所以做的陷阱都是有针对性的。 譬如她所处的这座山,是一些山鸡、野猪、蛇等低等动物在活跃,所以她针对了野猪设置了陷阱。 比平常的大上一倍,四面墙都插了尖锐的倒刺,底部则是寻了些尖细的石头倒插着。此外,陷阱上面还设置了机关,只要有笨重的东西掉进去,就会触动机关,大石头从树上砸下来,猎物没有逃脱的可能。 得到文智轩的帮助,她设置机关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行,这个陷阱杀伤力太大,万一有人乱闯,那就麻烦了。”李建兰冥思苦想如何改善。 文智轩望着她全神贯注的模样,忍不住质问,“你不是李建兰,到底是谁?” 李建兰手一抖,手中的刀差点砍中自己的脚。 她抬头,不悦地瞪他,“我怎么不是李建兰了?你是不是见我会设置陷阱,又怀疑我了?” 文智轩有些心虚,“我就没见过哪个妇人懂这些的。” 李建兰嗤笑道,“你见过几个妇人?又有几个妇人有个做秀才的爹,家里有藏书千卷?” 她的意思,是在书里学到的? 难道自己又错了? 书,真的如此神奇么? 可惜自己不识字! 文智轩烦躁地搔搔头。忽然看见,李建兰的左边,有一条比人手臂还粗的蟒蛇正蜿蜒而来。 “媳妇儿,小心!”他想也不想,拿起李建兰的弓箭就射,“嗖”地一声,细细的木箭矢将蛇身射了个对穿。 蛇还没死透,硕大的身躯在地上翻滚,将周边的植物压倒一大片。 李建兰早在文智轩搭箭的那一霎,就往他这边跑了,文智轩一把搂住她,远远避了开去。 那蛇翻滚了好一会儿才死僵。 尽管知道蟒蛇无毒,李建兰仍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禁埋怨道,“这种蛇无毒,你实在不必惊慌。” 文智轩当时见了蛇,条件反射地想到会伤他媳妇,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不过,他不会说是媳妇让他乱了心神,只是搔搔头,“嘿嘿”傻笑两声,打岔道,“今晚有蛇羹喝了。” 李建兰想到家人,也不好说他了,两夫妻过去将蛇收拾了干净,准备下山。 山里树木参天,太阳尚未下山,光线就很暗了,给人一种阴森森之感。文智轩望了望天,说,“媳妇儿,这山中太危险了,你以后一个人不要来了。我来打猎养家。” “你来我就跟着,你有事不来,我就多准备一些工具再来。况且,我们在山的外围,没有什么危险的动物。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大蛇把一大片灌木丛给压倒了,露出一些蘑菇。李建兰忙着采摘。 这女人真倔强! 文智轩暗自叹息,忽然听见“噗”的一声。“媳妇儿,许是有猎物进了陷阱,我去瞧瞧。”说罢往声音的来源处而去。 李建兰疑惑,才挖的陷阱,还是大白天,人都还没走,怎么就有动物中招儿了? 第13章 夫妻打猎双双把家还 她跟过去一看,文智轩正从陷阱里拎出两只血迹斑斑的兔子来。 “奇怪了,怎么会同时有两只掉进去的?” “许是打架吧。”两人也没有多想,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便准备出山。 这时,忽然又听见“噗”两声,又是重物掉陷阱的声音。 两夫妻对视了一眼,分别冲向不同的陷阱。 当两人同时拎着两只野鸡碰头时,心中都不能淡定了。 文智轩道,“媳妇儿,这里好像有些不对劲,咱俩赶紧撤吧。” 李建兰拧着眉头,“我觉得今日这些动物怎么都狂躁不安,大白天也出来活动,掉入我陷阱里。” “估计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我倒觉得应该是要下大雨了。”她将今日所见形容了一番,说,“田里的稻谷快成熟了,你看能不能说服咱爹娘早点收了。” 文智轩沉吟了一会儿,“庄稼人都是靠天吃饭,如若天气反常,村里人应该察觉才对。他们……算了,咱们先回去再说吧,这些猎物够咱们吃一顿好的了。” 李建兰低声嘀咕,“可惜没有冰箱,不然可以吃久一些。” “你说什么?什么冰箱?”文智轩疑惑追问。 李建兰打个哈哈遮掩过去,“我看书里面写,一些有钱人家屋里有冰窖,大热天都可以将食物冷藏,就,就有些羡慕。” 文智轩的动作就停了下来。“媳妇儿,你向往那样的生活,对不?” 李建兰不解地眨了眨眼,坦言道,“当然啊,谁不想将日子过得舒坦?” “嗯,我明白了。”我会努力让媳妇儿过上那样的生活的。他在心里补充了句。 李建兰不知他心中所想,快速地清理堆在地上的东西。 草药没有多少,野蘑菇倒有一堆。 文智轩这才留意到方才她摘的竟然是蘑菇,忙上前阻止,“媳妇儿,这东西有毒,不能吃。”双手一抓一大把,“蹭蹭”地往外扔。 “你住手,我说没毒就是没毒!”一下子被他扔了一半,李建兰急眼了,用力地拍开他的双手,“这些可都是好东西,说有毒之人都是居心不良。” 文智轩也跟她急了,“媳妇儿,你咋这么不听话呢,这东西以前吃死过人的。” 李建兰抬头看他,“那我问你,你从小到大,吃过这东西没有?” 文智轩从军打了胜仗回来,皇帝设的庆功宴上,是吃过这东西的。可是……犹豫下,他说,“听说那些大酒楼里的厨师懂得把毒性去了,才做出来吃……” “那就行了。他们会把毒性去了,我也会啊!放心吧,我既懂得草药,就一定会弄这个东西,我不会拿性命来开玩笑的。”李建兰把蘑菇一一捡入背篓中。见她自信满满,文智轩便不好再阻拦。 转身又看见她把一捆捆草往背篓里丢,又疑惑了,“你割这些草做什么,咱家又没牛。” 石窝村就是个偏僻的石头窝,没几户人家有牛的。而个别有牛的人家,对待牛就像呵护在手心的宝贝,闲暇时还专门去给牛割又鲜又嫩的草。 李建兰神秘笑笑,“我自有用处。” …… 夫妻俩满载而归,回到村里已日落西山。 文母早已做好饭,一见有猎物,连忙帮忙宰杀。 李建兰则熟练地取了蟒蛇的胆,用水洗净血污。 文智欢见了,忙说,“蛇胆清热解毒,快点给咱爹服用。” 李建兰摇摇头,正要说话,文智欢便恶狠狠地道,“爹平日对你无限纵容与维护,你不知感恩也罢了,眼下腿上长了毒疮,急需这玩意儿,你却不肯给他……你这个毒妇,怎么不去死!” 文智欢长得文文弱弱,头脑却比较简单,平日说话也不懂得遮掩,此时一口一个毒妇,十分刺耳。 李建兰耐着性子解释,“大哥,这蛇胆含有许多有毒物质,不可直接服用,我会调制成膏状,涂在爹的患处。” 文智欢仍强自争辩,“你……你胡说!村人猎了蛇,哪个不是直接将蛇胆生吞的,怎不见他们有事?” 李建兰摇摇头,不再搭理他,将蛇胆在白酒中浸洗一会儿,然后找来麻油等调制清热解毒膏。由于蟒蛇死之前异常愤怒,因此胆汁十分充沛,调出一大碗,交给文智轩,让他帮文惜福涂在毒疮处。 文智轩拿着空碗出来,眉眼带着喜色,“爹涂上去不久,就说患处清清凉凉,痛楚减了不少。” “真的吗?哎哟,多亏了我们兰儿。”文母喜得要把李建兰撵走,“你累一天了,赶紧歇着去,我来做饭。” 李建兰坚持,“娘,我不累,我想做个龙凤汤,您就让我来吧。” “啥子龙凤汤?你这孩子这两日咋搞那么多新花样呢?”文母唠唠叨叨走开,见李建兰清洗蘑菇,自然又惊讶大叫。 李建兰又花了老长的功夫去解释一通,这才消停。 吃晚饭时,主食是稀粥,不过菜肴却极其美味,特别是用山鸡、蘑菇和蛇肉一起炖的汤,那香味,都飘到十里八乡外了。 一家人吃了个底儿朝天,个个回味无穷。 二房的孩子文清荷捧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吧嗒着小嘴细声细气地说,“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还想吃。” 老气横秋的样子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饭后,李建兰把那一捆捆草拿出清洗干净,捣烂取汁。 这种草名叫香茅,为常见的香草之一。因有柠檬香气,故又被称为柠檬草。这个年代的人不懂得它的好处,实际上,将它捣碎泡出汁水涂抹到头上就是天然的洗发水。把头干净后,头上还有一股非常好闻的香气。 只不过她头发太长,她只能将水提到院子里,站在高处洗。可还是涂得不太均匀,用了满满一碗草汁,才勉强涂了半湿。 双手反复地抓头皮,污水流了满地。 然后,如何冲水让她犯了难。 “媳妇儿,你在抹头油吗?这么香。”才从河里洗完澡的文智轩晃了进来。 她顾不上回答,正左手压着头顶的湿发,右手吃力地舀水往头上浇。 “我来。”文智轩不由分说地接过水瓢。 “我自己来,别人看见会笑话你的。”这是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要是被人瞧见她丈夫帮她洗头,唾沫星子都要淹了她。 “大晚上的,谁会看见?”文智轩贴着她耳边说,“家里人都睡了,咱俩小点声,啊?” 热气呵在她耳边,他沐浴后身体散发的清香萦绕耳边……李建兰呼吸一滞,忙胡乱点头,“那你快些。” 第14章 床,塌了 冲完澡,李建兰在院子里乘凉。 她太胖,洗了温水澡,又出了一身汗,她需要静坐许久,身上的高温才能稍微降下来。 文智轩拿着一把大葵扇,摇啊摇的给她扇风。 李建兰不自觉地扬唇笑了,“你先歇息去吧,这里风大,我坐一会儿就凉快了。” 文智轩却收了扇,挤坐在她身旁,“媳妇儿,你身上好香。” 李建兰坐的是一块长条子石凳,他头往她伸过来,小狗似的嗅来嗅去,她便笑着往另一边缩,一只手打他胳膊,“别闹了,等会儿把家里人都吵醒了。” 文智轩察觉出她是怕痒,恶作剧地伸手挠她,“我看看,是不是擦了香水。” 李建兰笑着躲避,却没注意身子已坐在石凳的边沿,这一避,身下突然一空。 “小心!”文智轩大手一捞,搂住她的腰身,把她带回了石凳上。掌心下的身体温度灼人,软绵绵的,香喷喷的。想到昨日,在她换衣服时撞见的半边雪白的肩膀,突然好想摸一摸,她的皮肤光不光滑? 突然就有了冲动,文智轩低低喊了一声,“媳妇儿……”嗓音暗哑,性感低沉,含义无限。 可惜李建兰却没发觉,只顾瞪他,“都怨你。”推开他就要起身离开。 文智轩伸手拉她,“别恼,我不再闹你便是。”把她按坐下来,“快坐下,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想着头发湿漉漉的睡觉会很不舒服,李建兰也就由着他了。 文智轩却是个话痨,粗糙的大手搓揉着她湿软的头发,说,“媳妇儿,你这两日吃得很少,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现在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点宵夜吧?” 李建兰被他一说,觉得原本就有些饿的肚子,更加空荡得难受。 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一把将头发扯回,起身,“大半夜的,吃什么宵夜啊,要吃你自己吃。” 文智轩望着她仍然雄壮的背影,有些委屈和茫然。 好像媳妇儿变凶了? 宵夜不都是大半夜吃的么? 他踌躇一会儿回房,见李建兰已背着他躺下了,他便也往地铺上躺。 只是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萦绕在鼻间,有些挠心挠肺。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媳妇却让他睡地上…… 心里有些不爽,他烦躁地坐起来,语气有些愤懑,“媳妇儿,地上有些凉。” 李建兰没敢吭声。 她隐约明白,这家伙似乎对自己起了心思。可她还没做好给他的心理准备。而且,自己的身体实在不堪入目,她不想他瞧见,更不想她日后回想起她宝贵的第一次,只有一团白花花的五花肉。 “媳妇儿!”见她没反应,文智轩把心一横,跳上了床。 “不,你快下去……”李建兰惊呼阻止,然而已经来不及,本来所谓的床只是用简易的木板搭建而成,他这一跳,床晃了晃,支撑床脚的木架子,居然断了。 “砰!”又断了一根柱子,发出老大的声响。 两夫妻跌在地上,傻了眼。 第二日,石窝村的村民又多了新的笑料。 “听说文老三夫妻昨晚太过猛烈,把床都摇断了。” “我怎么听说是那李氏久旱,一见男人进房就扑倒。偏偏文老三厌恶她,不肯配合,两人打了一架,床才塌的。” “哈哈,不管怎样,就凭李氏那比猪还胖的身形,不把文老三给压死,算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李建兰挑着衣服走在路上,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心里那个憋屈啊,恨不得把文智轩这家伙给剁了。 回到院子里,文智轩正在砍木头造木床,一见到她,立马黏过来,“媳妇儿,你累了,快歇歇吧,我来晾。” 李建兰翻了个白眼给他,直接无视。 “媳妇儿……”文智轩委屈巴拉的,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喊,“李建兰在家吗?” …… 来人衣衫褴褛,是李建兰的堂哥李建峰。他一坐下连喝两大碗水,舒了口气才开口喊李建兰的乳名,“大妞,不好了哇!你快点回去一趟吧,你,你娘她快不行了!” 李建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哥,你不要吓我,到底怎么回事?” “大妞,你娘亲这病之所以如此凶险,都是因为你啊!” 原来在前天,有人以讹传讹,说李建兰跳河了,且生死不知,她娘亲陈氏听了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后,一直喊肚子疼,接生婆说胎儿保不住了,要早产。可陈氏肚子疼了两天一夜,还是生不下来,嘴里一直喊着“大妞、大妞,”李建兰的父亲没法子,才让李建峰来找她…… 李建兰听完,手脚冰凉,心脏处被刀扎了似的钝钝的痛。 根据原来的记忆,娘家的那鞋村离这里有几十公里,光是走路的话,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也就是说,原本陈氏情况就危急了,这一天过去,还不知道人怎样了。 “哥,你是走路来的?为什么不请部牛车啊!” 李建峰神色讪讪,只说,“太着急过来了,没想起请牛车。” 事实上,是他祖母舍不得掏钱。不过,无论长辈们有什么过错,做儿孙的在外头总不好说什么的。 她六神无主地站起来,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文智轩长臂一揽,稳住她团团转的身子,沉声道,“别慌,相信我,岳母会没事的。现在,我先去村里请一部牛车,你半日即可到达她身边,知道吗?” 李建兰慌乱地“嗯”了声,眼泪流了下来。 文智轩看着她的泪眼,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闷痛不已,又温和安慰了几句,忙去村里请牛车去了。 文母则和二媳妇去抓山鸡。昨晚杀了一只伤势比较重的,这只原本想养着看能不能成活,没想到,亲家母出了这样的事。 文母叹息一声,忙又去把那一窝野鸡蛋装了一并给李建兰,“孩子,赶紧去吧,路上小心。” 李建兰此时已冷静了下来,问二嫂要了一把绣花针,又匆匆抓了一把昨日采的草药,这才和李建峰匆匆往娘家赶。 文智轩原本也想跟着的,可文母不让。在农村,女子分娩到坐月子这段时间,外人最好不要见她的面(特别是男人),说是被秽水淋了,会倒霉不吉利。 李建兰明白这个时代的人有多封建,也没有强求。 在牛车上颠簸了大半日,终于在黄昏前赶到。 车子还没停稳,便听到一片哭声。 她心里咯噔一下,忙往屋子里跑。 第15章 生了一对双胞胎 进了院子,迎上痛哭不已的爹。 “大妞,你可来了,你娘她……”李文才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李建兰知道自己的父母有多恩爱,眼下她爹哭成这样……心蓦地揪紧,旋风般往屋子里闯。 “娘!” 房内血腥味弥漫,空气污浊得令人作呕。 而原本身材丰腴、生气勃勃的妇人,却变得骨瘦如柴,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肚子隆起一个可怕的高度,双目紧闭,嘴唇苍白无一丝血色。 床前坐着两个老妇人,一个是接生婆,一个是她的祖母老李氏。 老李氏一见李建兰,白眼一翻,又拍着床呼天抢地地哭,“呜呜……儿媳妇啊,你睁睁眼啊,你的好女儿建兰没死成看你来了呀,你不能就这么去了啊,不然,她这下半辈子,可没人护着她了……” 李建兰突然冷声打断她,“祖母,你们先出去。” 老李氏一愣,李建兰却毫不客气地把她拽走,“麻烦您去把我带过来的那只山鸡杀了,炖给我娘补身子。” 转了脸又吩咐接生婆,“麻烦您给我烧两大盆热水端来。” 两人被她推搡出了房门,老李氏回神身子往回转,“大妞,你娘大出血生死不知,你要干嘛,你……” “砰!”房门被李建兰重重一关,老李氏的话被隔绝在外。 “娘!”李建兰握了握陈氏瘦骨嶙峋而又冰冷的手。陈氏毫无反应,李建兰不再犹豫,解开她的衣裳,掏出绣花针就往她的三阴交、至阴等穴位扎入。她对医术一知半解,这穴位扎针助产的法子还是老祖宗教的,曾经也用它救过人。 陈氏身子一阵痉挛,身下潺潺而流的血竟慢慢止住了。她呜咽一声,双眼慢慢睁开。 李建兰再次抓住她的手,压了压她的大肚子,严肃地看着道,“娘,您听着,您现在肚子里有两个弟弟,他们想出却出不来,等着您救呢,您一定要坚强,听我的话!” 是女儿,她没死!她热乎乎的手正抓着自己的,这不是在做梦! 陈氏蜡黄枯瘦的脸焕发出一丝神采,她拼命地拽着李建兰的手,双唇哆嗦着,“大妞,快,救救孩子,别管我,保孩子,听见了吗?一定要保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娘都要它活!” “好,娘,您先冷静!”李建兰将她的双腿往两边压到最大,“娘,快要看到宝宝的头了,您跟着我,先做个深呼吸,然后,我喊一二三,您再使劲!” “好!”陈氏多了几分体力,她浑噩的脑袋也没有去想女儿为何懂接生这件事,只是被动地跟着她的节奏,呼气吸气,用力! 房内是生死攸关的时候,窗户上的窗纸却被人戳了个大洞,老李氏颤巍巍的头靠了过来。这一看,不得了了,她看见陈氏的肚皮上扎满了针,而那肥胖如猪的外孙女正在她肚皮上一下一下地推,折腾得陈氏翻着白眼,只剩有气出无气入的份儿了。 她吓得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扯着脖子喊,“来人啊,救命啊,大妞杀人啦!” 房内的陈氏正到了最后关头,李建兰忽然听见这把杀猪似的叫喊,心里气得不行。又忽然听见“桄榔”洗脸盆摔地上的声音,接着李文才愤怒踹门,“孽障!你对你娘作了什么,快开门!” 李建兰气得双眼发黑,对陈氏说,“娘,您听见没?您千万不能有事,不然,我就成杀人犯了呢!” 陈氏气若游丝,嘴里本能地念叨着,“我女儿在救我,我女儿不是杀人犯!” 双手紧攥着被单拼尽力气,“啊!”身体陡然一空,一个小婴儿滑出了产道。 “娘,真的是弟弟!”李建兰故意很大声地喊。 陈氏却头一歪,晕了过去。 外面安静了一霎,须臾,听见李文才激动地大喊,“大妞,你娘生了吗?她怎么样了?” 李建兰没回应,草草清理孩子身上的污秽之物便先放置一旁不管,掐着陈氏的人中喊,“娘,还有一个,娘快点出力,可别害得我成杀人犯啊!” 陈氏又悠悠醒转,混沌的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女儿不是杀人犯,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对,使劲,来!一二三!” 可力竭的陈氏努力了好久,还是生不出。 方才生出来的孩子还不会哭,娘的肚子里还有一个生死未卜……李建兰怕得手脚发软,一咬牙,冲窗户那大喊,“爹,给我准备一把剪刀、两瓶白酒和一壶开水来,要快,娘快不行了!” 此时的李文才完全失去了主意,二话不说就去备了来。 李建兰打开一条门缝,接了东西,又把门关上了。她用白开水浸泡双手,又用白酒反复洗过,印干,小心地伸手探入陈氏的下身。 几个呼吸间,陈氏惨叫一声,再次感觉下腹一空。看李建兰手上又多了个婴儿,精神一松,又晕了过去。 最后一个孩子是脚朝下,所以陈氏生不出来。憋得太久,全身都泛紫了。李建兰把剪刀放在油灯上烧过消毒,剪了肚脐带。 然后开了门,把接生婆喊进来,两人双手蘸着少许白酒,不停搓揉婴儿的全身,折腾了好一会儿,又把婴儿提起倒立,在他脚掌上拍打。片刻,婴儿才“哇”地哭了出来。 声音不大,小猫叫似的,却足以让李建兰喜极而泣。 冲床上的陈氏说,“娘,是两个弟弟呢,您听见了吗?” 陈氏早已晕了过去,没有回应。李建兰等陈氏的胎衣都下来了,便配合着接生婆把两个小东西清理干净、穿衣,又给陈氏换上干净的衣裳,这才退了出去。 才跨过门槛,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一头往前栽去。好在在门口等候的李文才及时扶住了她,“大妞,你怎么了?” 李建兰知道自己是这两日饿过头的缘故,摆摆手,站稳了身子。 李文才看着女儿冷漠疏离的脸,心痛难言。女儿以往是最黏他的,眼下却形同陌路……方才还那么大声的喝斥她……她心里一定恨着自己吧? “兰儿,你爹我……” 李建兰看着李文才脸上满满的失落,不由得放软了语气,“爹,娘累了,您进来看看她吧。” “唉,好,好。” 女儿似乎没有怪自己! 想到屋里多了一对双胞胎,李文才瘸着腿,激动而兴奋地往房内走去。 不过一年多没见,爹就老了许多,两鬓间染满了风霜。李建兰鼻子一酸,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忙转身去了伙房。 那接生婆还没走,靠着门边跟老李氏说话。 “老姐姐,不是我说你,一大把年纪了,还被一个出了嫁的丫头片子撵来撵去的,要换作是我,早拿笤帚把她打出去了。” 第16章 偏心的老李氏 得,又是一个挑事的主儿。 李建兰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 只听老李氏唉声叹气,“他大妹子,你方才不也瞧见了吗?那丫头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会用针扎人,她那在鬼门关徘徊的娘,硬是被她折腾得还了魂,你说,我要是不听她使唤,她用针在我身上来两下,我还有活路吗?” 接生婆嘴里叽里呱啦地磕着瓜子,一听,脆生生地笑了,“你呀,就是太懦弱,才被陈氏骑在头上作威作福那么多年。她李建兰再邪门儿,你也是她祖母,只有你磋磨她的份儿,哪有她指使你的理儿?” 早些年,李文才在村里的私塾教书,不但有束修拿回家,还赢得村人的尊重,老李氏跟着沾光,也被人尊称一声“老夫人”。这个时候的她,看李建兰没觉得那么讨厌。可自从李文才摔断腿、私塾里的活儿又被另一个老秀才代替后,她就觉得李建兰是个灾星,寻了个机会就把她扫地出门了。 可今日一回来,她就对自己指手画脚的,还把自己吓个半死,她心里就恨上了,此时听接生婆一挑唆,她真是恨不得冲出去一巴掌拍她。 接生婆见老李氏脸色青白交错,心中暗暗冷笑。 她没能把陈氏救了,损坏了名声不说,老李氏还不肯给她赏钱,她就恨上了坏她好事的李建兰以及老李氏这个讨人厌的吝啬鬼,故而在这儿煽风点火。 目的已达到,耗在这儿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接生婆拍拍手掌就要走人。只是,一转身便看到李建兰站在身后,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辨不出喜怒,再想到陈氏肚皮上那些泛着寒光的针, 她身子一颤,寒意一点一点地爬上背脊。 李建兰掏出红色的荷包递过去,“婶儿,这几日辛苦你照顾我娘了,这是给您的辛苦钱。” 接生婆一怔,接过一看,里面足足有两百多铜钱,比别家给的多了好几倍!可她不明白,刚刚那些挑拨离间的话,她明明已经听了个遍,为什么还给自己赏钱? 接生婆的心中五味夹陈。 李建兰又说,“婶儿,现天色已晚,而我家还没有做饭,我就不留您了,我让堂哥送送您。” 接生婆讪笑着摆手又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外边月光亮堂,我自己能回去。”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老李氏正生着气呢,一看见李建兰,便冷哼一声,把才拔了毛的鸡往盆里一扔,大步走了。 李建兰只早上喝了点稀粥,这会儿头有些犯晕。可陈氏本就虚弱的很,等会儿醒来必须吃东西才行。她只好认命地上前把鸡收拾妥当,宰了放进锅里先炖着。 “大妞,你娘醒了,快点来。”李文才拄着拐杖出来喊她,眉宇间掩盖不住的喜色。 李建兰也想看看娘的出血量,还有两个小弟弟的情况,便说,“爹,我这正熬着鸡汤呢,你过来帮忙看着火。” “怎么还没煮好鸡汤吗?你娘这几日都没吃过东西呢!”李文才板着脸,四处看了看又问,“你奶呢?” 不等李建兰回答,屋里就传来老李氏断断续续的呻吟,“哎呦,可疼死我了。可怜我这老婆子,都快疼死了,也没有谁来问半句……老头子哟,你为何要走那么快,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受罪哦……我想,过不了几日,就下去陪你了。” 李文才很清楚自己的老娘,只要她心里不痛快,便是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以往他总觉得,老娘早早守寡,独自一人把几兄妹拉扯大,很不容易,所以总是顺着她。 可今天,他老来得子,还是一对双胞胎,老娘为何就不能与他一样高兴呢?不但没煮东西给媳妇儿吃,还在这大哭大闹的,真是很过分了! 他不想搭理老李氏,沉声对女儿说,“你去陪你娘吧,这儿有我。” “嗯,不过,鸡汤要好一会儿才好,我先给娘煮两个鸡蛋吧。”李建兰说着,冲老李氏的屋子喊,“奶,我带过来的那些鸡蛋哪儿去了?” 老李氏这回倒是一声不吭了。 李文才真的怒了,冷声道,“孩子生下来体弱,这会儿醒了,正哭着要奶喝。可孩子他娘才从鬼门关转了一圈,身体也虚得很,不吃点东西,怎么会有奶呢?娘,我知道您听得见,说吧,鸡蛋搁哪儿了?” 许是想到了那两个刚出生的小孙子,老李氏便嚎了一句,“你们一个个瞎呀,鸡蛋不在那碗柜上面放着吗?” 李建兰一看,只剩下两颗。气的冲了出去,“我拿过来的鸡蛋有十多个,为什么只剩下两个?” 老李氏不搭话,李文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怒气腾腾地吼,“我刚刚看见大嫂鬼鬼祟祟的提着一个篮子走了,娘,您是不是把鸡蛋都给她了?”声音之大,能把屋顶掀翻。 儿子第一次这么大声跟自己说话,老李氏也火了,“你作死啊,这么大声!家里已经有一只鸡,我给几个鸡蛋你大嫂怎么了?你媳妇要养身体,你的侄媳妇难道就不用养吗?哎呀,天杀喽,不过拿了几个鸡蛋而已,我的亲生儿子就这样骂我凶我,我这么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为的是什么呀!难道就是为了他今日这么顶撞我的吗?哎哟,老天爷下道雷把我劈死算了,也好过碍着着别人的眼啊!” 这时虽然已是大晚上,可李家这边因陈氏难产,早已惊动了整个村子,吃过晚饭的邻居们听见老李是杀猪般的叫喊声,便聚在门口看热闹。 一听老李氏这么说,个个都对着李建兰指指点点。 李建兰却是气笑了,“我那堂嫂现在怀孕才三个月不到,平时伯娘把她当宝贝似得养着,得了一丁点好吃的,就先敬着她,还能少她两个鸡蛋吗?而我娘呢,为你们李家延绵子嗣,九死一生才诞下一对儿子,现在只剩下半条命吊着,非但半口饭都吃不着,就连我拿过来给她补身子的鸡蛋,都被你送人了,奶,你自己摸摸良心看,你心这么偏,对得起我娘吗?” 第17章 闺女真是我的福星 老李氏炸了,咆哮,“我怎么偏心了,啊?我生五个儿子,个个儿子争着抢着要养我,我偏偏选了你爹家。这家里家外,全是我一把手操持,累得跟牛似的,我图的是什么,啊?还跟我提你娘,你问问左邻右舍,平时我是怎么宝贝她的?吃好穿好,地里的活儿一样不让她插手,菩萨似得供着养着,我对哪个媳妇儿都没这么上心过!” 老李氏估计不知道外面围了一圈的邻居,睁眼说瞎话,顿时引发了一连串的嗤笑。 “是啊,农忙时是没让陈氏收稻谷,是老李氏自己带着另外几个儿子、孙子去收,可那些谷子也没落李秀才家啊。” “陈氏怀孕后,身子沉,人没精神,还要下地去忙活。老李氏做饭呢,做两份的,一份是干饭,自己和儿子吃;一份是稀粥,是端给陈氏吃的,还跟我们说,她胃口不好。啧啧,谁不知道,那怀身子的女人就跟恶鬼投胎似的,过了头三个月,就是一头牛都吃得下。” “可不么?有次大夫都说,陈氏得了虚症,如果不好好养着,怕是会难产,结果真的难产了,真是夭寿哟……这会儿也不知生下来没有?” “你们方才没有听大妞说,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吗?哇,陈氏老蚌生珠,临老了还得两个儿子,真是有福气!咿,不对,怎么一直都没听见娃儿哭声啊?” “……” 李建兰手脚麻利地煮着鸡蛋。 老李氏的真面目如何,都不用她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李文才断了腿后,人很颓废,对家里的关注很少,此时听见邻居这样说,才明白自己的妻子受了多大的委屈和苦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羞愧不已地低下了头。“大妞,我……我真是,对不起你娘啊!” 李建兰撇了撇嘴,“这话儿你该亲自对你娘说。” 受点挫折就焉了吧唧的,不知道害陈氏受了多少苦!哪怕他很疼爱自己,李建兰也不待见他,说罢,把鸡蛋和汤装在碗里,端走了。 …… 陈氏被丈夫唤醒、告知自己生了一对儿子后,整个人就晕乎乎的,没有真实感。 因为身子不好,成亲后一直滑胎,结果只保下一个女儿,她在村里一直都抬不起头来。意外怀上这一胎后,丈夫摔断了腿,女儿被婆婆卖给别人家冲喜了,好似这些都是不详之兆,她更加惶惶不可终日。 加上经常饥肠辘辘干农活,婆婆和妯娌整日里指桑骂槐,让她的身心都变得麻木不仁,压根儿就没想过孩子健不健康,自己会不会难产。 瞧着放在身侧熟睡的两个小家伙,她仍觉得是活在梦里,有些惶恐地摸了摸哥儿俩的小脸儿。 好在,女儿懂得接生,不然……真不敢想下去。 李建兰推门进来,“娘,你醒了多久?肚子疼不疼?一定饿坏了吧?来,先喝口鸡蛋汤。” “兰儿,娘的心肝儿,快来,让娘仔细瞧瞧。”她冲女儿招手。 李建兰放下碗筷,握住了她的。 女儿的手变粗糙了,脸也晒黑了,眉宇间也脱去青涩,变得成熟了。 女儿啊……还记得她生出来时,软软的小小的一团,也不怕生,黑漆漆的双眼望着人滴溜溜地转。自此,她把孩子当成了宝贝。后来,别人都说惯得孩子太骄纵了,她还觉得别人见不得她孩子好。直到孩子被司马家退亲、又闹到司马家去,被全村人笑话,她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她故意冷落了孩子一段时间,让她好好反省,可紧接着,她被诊出了身孕,害喜又严重,婆婆就趁机把孩子卖了。 没有三书六礼,没有酒席,就是偷偷把她哄到石窝村,把她留在了那儿。 她听说后,当场晕了过去。之后她要退亲,婆婆就以死相逼。 思及此,陈氏扑簌簌地掉眼泪,“孩子,你瘦了。” 原本也有些伤感的李建兰,一听这话,“噗嗤”乐了。滚到她娘的怀里,“娘,人人都说我胖,你倒好,说我瘦了。这不是故意埋汰我么?” 陈氏搂着比自己体积大一倍的女儿,心中满满都是幸福,“我姑娘这叫丰满,不瘦也不算胖,一般人还比不上呢!” 李建兰被她紧紧搂在怀里,感到全所未有的温暖。 或许,这就是母爱吧。 有多久没被人抱过了? 她想不起来。 她在原来的世界里,是个孤儿,从小到大都孑然一身。 原来,被母亲拥抱的感觉如此美好。 在记忆中,不管她做了什么,陈氏都始终疼爱呵护。 她被老李氏卖了,陈氏心里一定很痛苦吧? 李建兰感到心疼。再看看身旁两个瘦得跟小猫儿似的两个弟弟,又感到特别的心酸。 娘亲真是太苦了! 李建兰眼眶发酸,连忙从她怀里起来,转移了话题,“娘,您生了两个弟弟,村里人再也不敢瞧不起您,您扬眉吐气了呢!” 陈氏眼里含着一泡泪,“是啊,多亏了我闺女,不然这世上就没有我这个人了。我死了不打紧,可怜你两个弟弟也跟着胎死腹中……我闺女真是我的福星啊!” “好了好了,现在人没事了,就不说那些不吉利的了。娘你快起来吃点东西,两个弟弟等着喂奶呢。” 李建兰把鸡蛋端到陈氏面前,盯着她一口一口地吃。 陈氏也是饿狠了,一口气吃个碗朝天。见李建兰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她那个后悔、心疼哟,“锅里还有没有?有的话赶紧去盛来吃。你都忙一天了,半口饭都没吃上吧。唉,刚刚我就应该把蛋汤先给你吃,都怪我这张好吃的嘴。”“啪啪”地打了自己嘴巴几下。 “娘,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别操心了吧。哟,两个弟弟也醒了。”李建兰趴在床上,好奇地看着两个小家伙。瘦瘦小小,红通通的皮肤皱巴巴的。小手小脚动个不停,吧嗒着小嘴可劲地伸着寻吃的,小猫儿似的,有些丑。只有一双眼睛极黑极亮,如无暇的黑珍珠。 “娘,他俩同时做一个动作呢!你看你看,还会吐口水!”李建兰似发现了新大陆,新奇得不得了。 这两个小东西无半点早产儿焉了吧唧的样子,精神劲头十足,长大了准是个机灵的。不知她日后和文智轩的孩子,会不会也这么可爱…… 陈氏也跟着笑得合不拢嘴,抬头却看到女儿在发愣,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兰儿,兰儿,你在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不应。” 李建兰这才惊觉自己想了什么,脸“腾”地红了,“没、没什么。娘你累了,休息吧。” 飞快地起身,可两个小家伙像约好似的,“哇”地大哭起来! 第18章 两个弟弟没奶吃 哭声震天,令李建兰手足无措,“娘,他俩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是饿了。”陈氏挣扎着坐起,抱起一个,解开衣襟,小孩子迫不及待的吃了几口,只是一会儿,便吐出,继续哇哇大哭。 “又怎么了?”李建兰被两个小东西搞得一惊一乍的了。 陈氏苦涩地摇摇头,“还没有奶水。”她原本身体就很差了,生孩子又流了太多血,眼下能坐起来,全靠那一碗鸡蛋汤,哪里那么快有奶喂孩子呢? “可怜的小东西。”李建兰抱着孩子哄,那小家伙就凭着本能,在她怀里拱来拱去,小猪一样的。 寻不到奶源,小家伙嘴一瘪,又哭上了。 李建兰的心都揪成了一团,“不行,我得给宝宝熬点米糊。” 陈氏也没别的法子了,接过宝宝,嘱咐女儿,“你先给自己弄点吃的再煮。” 李建兰匆匆回了伙房,看见老李氏正把熬好的米糊装上碗。 李建兰感到意外,“这是给咱弟的吗?” 老李氏眼白一翻,“不是难道是给你吗?没眼色的东西!”眼里写满了厌恶。 李建兰想,许是生的真孙子,让老李氏偶尔大发慈悲了这么一回。 知道她从来就没喜欢过自己,也就无所谓地耸耸肩,“那您赶紧端过去喂他俩吧,都饿哭了。” “老婆子我忙了一整天,腰都折了,这大晚上还不得休息,是不是想我早死啊?要喂你自己喂!”把烫人的碗塞李建兰手中,径直走了。 李建兰只得认命地去喂了两个小家伙…… 等她拖着双腿回到伙房,灶间也撤了火,想是鸡汤熬好了的缘故。 她又饿又累,只囫囵喝了两口开水,摸黑找到自己以前的房间,蜷缩在那张堆满杂物的床,沉沉睡去。 醒来后,天色已大亮。 想着娘昨天晚上才吃了一碗鸡蛋汤,肚子定是饿的不行了,便急忙往伙房赶去。可还没走近,便看到伙房那儿浓烟弥漫。李建兰大惊,三两步就窜了进去。 李文才蹲在灶间咳个不停,他脚边放着一堆被水泼灭的柴火,正嗤嗤的冒着烟。 “爹,你怎么样了?”李建兰赶紧扶着他往外走。 李文才边咳嗽边说,“大妞,你起来了正好,赶紧帮你娘做饭吧,她一大早就喊饿了。” 他从小到大都没进过伙房,刚才试着点火做饭,这差点把伙房都给烧了。 “嗯。奶奶呢?”李建兰随口问道。 李文才轻咳一声,脸上有几分尴尬,“咳,你大伯娘的娘家来了人,她过去帮忙了。” 李建兰冷笑,“呵,什么样的客人这么金贵,值得她置才刚生产完的媳妇和才出生的两个孙子而不顾,一大早就扑过去招待了?” 李文才轻斥,“兰儿,那是你的祖母!” 李建兰撇撇嘴,却不好再说什么,见浓烟散得差不多了,便返身回了伙房。 昨天晚上那煲鸡汤都还没动过,李建兰准备把它热热,先盛给娘吃了再做饭。可是打开盖子一看,里面只有半碗汤和两个鸡骨头。 “爹,你进来一下。”李建兰忍着气喊。 李文才拄着拐杖进来,视线落在李建兰面前那个瓦煲上,呵呵一笑,“兰儿,一大煲的鸡肉和汤全部让你娘吃光了,她还挺能吃的。” 李建兰皱眉,“爹,是你盛给娘吃的吗?” 李文才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你说什么?不是你盛的吗?” “我没有。”李建兰隐约想到一个可能。 “那……”李文才大约也猜到了,他额上青筋跳了跳,强笑着说,“或许是你奶昨晚上半夜起来熬给你娘吃了。” “如果娘半夜吃了,怎会一大早就喊肚子饿?”李建兰淡淡的睨了他一眼。 “呵……可能你娘生孩子耗尽了力气,所以才会饿的快。”李文才仍为他母亲找借口。 李建兰不想在这废话下去,一言不发的转身开始刷锅煮饭。 想到母亲一口都没吃上,就被偏心的老李氏或是送或是她自己吃光了,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将锅碗弄得很响。 李文才知道自己的自欺欺人又让女儿失望了,便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老李氏把米什么的能吃的东西都锁在一个柜子里,钥匙带在她身上。李建兰直接用石头把柜门上的锁给砸了,然后把剩下的一点糙米舀了两大碗,洗干净下锅煮。 接着去了菜地里摘了些通心菜,黄瓜,在路边又找到益母草。 等饭煮好了,便把空心菜和黄瓜分别用油爆炒,而益母草则和剩下的一点鸡汤煮。 益母草,民间又叫苦艾,有利尿消肿、收缩子宫的作用,产后服用,有利于体内污血的排出。 当陈氏吃到李建兰亲手为她做的饭菜时,她差点就落泪。盛得冒尖的白米饭,绿油油的蔬菜和香喷喷的鸡汤,她好久都没吃过了。 陈氏大口大口的吃着,李建兰看着心一阵阵犯疼。 “娘,以前奶对你没有这么刻薄的,为什么在你怀孕之后,她反而这样磋磨你呢?” “娘也不知啊!自从你大伯一家从城里回来,你奶就怎么都看我不顺眼。一开始吧,我总觉得是我做的不好,所以我拼命的干活;可是,不管我怎么做,你奶奶总会挑出毛病来,所以……”陈氏难过的低下了头。 在李建兰记忆当中,奶奶虽然有些短视和势利,可为人还算是可以的,不然也不能和自己的父母和睦相处这么长时间。 大伯父回乡后就突然的性格变异,看来问题应该是出在他们一家了。改天如果有时间,得会一会这个从未谋面的大伯和大伯娘才行。 李建兰服侍陈氏吃了饭,又熬了米糊喂了两个弟弟,便回到伙房,和李文才就着剩下的饭菜囫囵的吃了早饭。 “爹,米缸里没米了,油盅里也没油了,可怎么办?”李建兰把难题丢给从来都只会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爹。 “这……我先去邻居家借点对付着过几日吧。”李文才昨晚脸上闪过一抹难堪之色。他向来清高,不管日子过得再艰难,都一直秉持着“君子不食嗟来之食”的原则,现在却要出去借米什么的,真的是比用刀割他还痛苦! 可眼下要养活妻儿啊,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只好硬着头皮出去了。 李建兰也没阻拦。 他爹是秀才,所有的田地免税;李家分家所得的田地也全都租了出去收租,一年下来,省几十年银子是可以的。可方才他说出去借而没有提到说拿钱去买,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钱在老李氏手中握着。 爹他要当孝子,她不反对;只是要让他明白,钱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痛苦。让他出去转一转,让他吃些苦头,或许以后就开窍了。 李文才终归死要面子,只敢从后门走。 李建兰看着他佝偻的身影消失在山那边,忽然有人在院子里大喊,“老李氏,你这个老烂货,给老娘滚出来!” 第19章 又被讹上了 李建兰一看,是邻居张大娘。 这张大娘据说曾经是给爷爷说过亲的,她父母也只生了她一个,放出话来说只要爷爷娶了她,便陪嫁一头牛。牛可是农民的宝中宝,谁不稀罕?只是那时候爷爷看中了老李氏,不顾家人的反对,硬是娶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她。 张大娘不服气,故意嫁到隔壁来,整日跟奶奶对着干,所以这两老太说是世仇都不为过。直到两人的丈夫相继去世,人也老了,这才消停了几年。 眼下却又找上门来,不知所为何事? 张大娘在门口喊了大半天,见没人理她,顿时就嚎开了。“哎呀,老天爷呀,我老婆子孤寡一人,就靠养两只鸡下蛋换点银钱过日,可那该死的老李氏,把我的鸡给偷了一只啊!剩下的那一只,这几日又不下蛋,这可让我老婆子怎么活呀,老天啊,你睁开眼看看,下道雷把这丧尽天良的烂货给劈死吧!” 张大年只生了两个女儿,都是远嫁,因此家里面只有她一人,左邻右舍经常拿点米菜油盐什么的来接济她一下,也怪可怜的。 她这一嚎,把附近的人家都吸引了过来,李建兰不得不出去应付。 张大娘在院子里嚎啕大哭,周围是一些义愤填膺的的乡亲。一看到李建兰便语气不善,“大妞,你奶呢?张大娘说你奶偷了她的鸡,赶紧让你奶出来,不然,我们可要把她送到村长那儿去了。” 李建兰温和地道,“各位乡亲,我奶奶她现在不在,但是我相信,她没有偷张大娘的鸡。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我奶她从来没有做过小偷小摸的事情,这一点张大娘也很清楚;第二,我昨日到的这里,我可以作证,家里并没有养鸡。” 可她话音刚落,张大娘就跳了起来,“你们家没有养鸡,这可是你说的!那为何你奶会有鸡汤送给你大伯娘家?既没有养鸡,何来的鸡汤?你这个贱胚子再睁眼说瞎话,信不信我把你这张嘴给撕了!” “就是啊,我昨天晚上都闻到鸡汤的香味了!还说家里没鸡,昧着良心说话,小心生不了儿子!” “对了,大妞你以前不经常喜欢偷吃的东西吗?说不定这只鸡就是你偷的!嫁了人还不知收敛,你爹娘真是生错了你!” “那老李氏虽然有些刻薄,可从未做过偷鸡摸狗之事,我看这事儿十有八九是她做的了!快绑了她去见村长吧,还跟她啰嗦个什么劲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三两下就将李建兰定了罪,攥着拳头怒气腾腾,要上前绑了李建兰,根本就不容她插嘴。 李建兰正要说话,老李氏在门口现身了,“我看谁敢动我孙女!” “你这个烂货,舍得出现了吗?你赔我鸡!”张大娘二话不说就一头撞了过去。 老李氏侧身避开,两人厮打起来。 老李氏一把揪住张大娘的头发,往她脸上啐了一口唾沫,“我打死你这个泼妇,一大早在我家撒泼,说什么我偷了你的鸡,我呸!放屁,我大媳妇从城里不知道带多少肉回来,我都吃腻了,能看上你那个瘦不垃圾的老母鸡?” 张大娘的手往老李氏的脸上抓来,“这个不要脸的老烂货,你大媳妇有个鸟毛回来,这几日经常从李秀才家挎着篮子,偷偷摸摸回去,你当我不知道,篮子里装的都是陈氏娘家送来的吃食!你不稀罕老娘的鸡,那你哪里来的鸡汤?害怕我发现,一大早就送到你大媳妇那儿,你以为都没人看见,可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做啥的那些肮脏事,这天在看着呢!” “……” 众人花了老大的力气才把这两个老妇人分开,在大家的阻拦之下,两人仍你来我往的咒骂,厮打。 这时有人恶意煽风点火,“张大娘,或许这真不是老李氏干的,昨晚上我看到大妞在斩鸡,我想鸡可能是她偷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李建兰身上。 老李氏愣了愣,一口唾沫啐在那人脸上,“那鸡是我家大妞从婆家带来的孝敬她老娘的,不知道就不要在这乱喷粪。要是眼红就明说,老婆子送你一根绳子,你趁早上吊死了,下辈子投胎到她肚子里,兴许能有半碗鸡汤你喝了!” 要说老李氏有个优点,那就是护短。她是不喜欢李建兰,她可以作贱她,却容不得外人欺上门来。骂她打她污蔑她,那都是啪啪打老李氏的脸,挑战她的权威。 可那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冷嗤道,“哟,开口闭口就你家孙女,你卖她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她是你孙女呢?而且听说,你孙女的婆家穷得叮当响,一年到头都没闻到丁点肉味,你孙女还天天到别人家去偷吃的,她又怎么可能有鸡呢?有鸡又怎么可能舍得提回娘家呢?啧啧,老李氏你狡辩就狡辩吧,偏生不带脑子,平白让大家笑话,哈,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老李氏这一番话噎得心肝胃疼,便将气出在李建兰身上,反手就一巴掌扇过去,“你娘养你这么大,平时半点东西都没孝敬过,第一次回娘家,就带这么一只山鸡来,被别人揪着冤枉也不懂得分辩,我让你没良心,我让你蠢!” 老李氏大声咒骂,那挥下去的一巴掌却落了空。 李建兰轻飘飘就避了过去,冷声道,“各位,我给我娘家带的是一只我夫君前日猎获的山鸡,昨天晚上宰了给我娘吃的。可今天早上一看,一煲鸡汤都没了。我想应该是奶送去给大伯娘让别人看见了,所以才产生了误会吧。” 她这一番话成功得转了大家的注意力。 “哇!这小儿媳妇才艰难地生下一对双胞胎,身体正虚着,她不想着弄好吃的给她补身子,还把她的鸡汤送给大媳妇吃了,这老李氏的心偏成这样,真不是人!” “就是啊,她大媳妇油光满面,一看就知道是补过头了的,居然还把小儿媳妇的鸡汤偷过去给她,这老李氏抽的是哪门子筋啊!” “……” 众人议论纷纷,只有张大娘不关心这些,她仍不依不饶,冲李建兰怒喊,“鸡都被你们吃了,你说鸡是你带过来的,无凭无证的,谁信啊?我不管,你今天不赔我老婆子一只鸡,咱俩就没完!” “呦呵,敢情还真讹上了?”老李氏撑腰嘲讽,“你鸡不见了,就到咱家来发疯,我还说我银子不见,被你拿了呢!想讹我老李家的人?做梦!” 李建兰想了想,转身回伙房,从角落里翻出一个布包。 第20章 再次上山 昨晚她见那山鸡的羽毛漂亮,寻思着改日用来做个掸子,便用布包了起来,眼下总算派上用场了。 “张大娘,您说您丢的是一只老母鸡,可我带过来的却是一只山鸡,喏,这些鸡毛就可以证明。” 寻常母鸡的毛为黄白二色,可山鸡就不一样了。毛色多彩华丽不说,尾部还拖着长长的尾巴,长着褐色、紫色交替的横斑,非常的漂亮。两者的区别是很大的,周遭的人一看,顿时明白了。 “张大娘,这真是山鸡的毛,你的鸡不是大妞偷的!赶紧到别处去找你的鸡吧。” “真是,害得我刚刚还冤枉了大妞,大妞,你别怪婶子,啊?” 李建兰摇头笑笑,“各位大叔大婶也是好心,我怎么会怪大家呢?对了,我娘生了一对双胞胎弟弟,后日是三朝洗三儿,烦请各位抽空前来祝吉。” 在这里的风俗是,如若家里添了丁,会通知自己的亲朋好友第三日去洗三。请多少人,就意味着满月时有多少户人家去。有些贫穷人家,只会藏着掖着通知自己的直系亲人,旁的人就不叫了。可李建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出了话,是打算统统邀请眼前这些人吗? 那鞋村也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村民们又不擅打猎,寻常很难见得到肉。眼下听说有酒吃,顿时个个的眼睛都亮了,那些好话不要钱似的直往外倒。 “哎哟,我说怎么今天早上喜鹊在枝头叫,原来是秀才娘子生了两个儿子啊!终于儿女双全可有福了!” “听说生了三天三夜,这两孩子得来不易,以后必定大有作为!” “可不么?李秀才老来得子,真是人生一大美事啊,要我说,就该把整个村里的人都请了,好好热闹一番。” “……” 老李氏听了,只觉得心肝肉疼,一面干笑着敷衍众人,一面把李建兰往里边撵,“你这死妞子,作甚要夸下这海口,那些人和咱家有一毛钱的关系吗?我老李家的钱是白捡来的吗,干嘛要请他们白吃白喝?啊?” 李建兰被她掐得生疼,忙拍开她的手,“方才您也听说了,我爹中年得子,是件很有福气的事,为什么不请多一些人来庆贺一番呢?” 许是觉得,儿子这把年纪了还添丁,也是件了不起的事,老李氏不吭声了。半晌,才硬邦邦的来一句道,“家里没钱!” “我爹的钱不是都在您这儿保管着吗?” “一大家子的吃穿嚼用都向我伸手,那几个铜板子哪里够开支?总之,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篓子是你自己捅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望着一脸冷漠的老李氏,李建兰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也明白,跟她这只铁公鸡费口舌没有用,便转身离开。 可她想要办酒席的决心更加坚定。 陈氏原本只因才生一个闺女,受尽了村人的冷眼。这次生了两个儿子,一定要办酒席,让她风光一回! 不过,这置办酒席的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还有,眼下家里头一点肉都没有了。陈氏的身体亏损的厉害,如果月子不能好好进补,以后一定会落下病根的。她也不知啥时候有奶,两个早产的小家伙光喂米糊营养是跟不上的,必须想个办法才行。 想了又想,她还是决定上山找资源。 除了一个背篓,还找一把砍柴刀和斧子。又记得原主以前贪玩,做了一个专门套老鼠的铁笼子,里面有机关,带上或许有用。 她另外还做了几枚简陋的暗器贴身藏着,就这样杂七杂八的带了一堆工具,匆匆忙忙往走上了后山的蜿蜒小路。 “大妞,你要上哪儿去?”李文才拄着拐杖,吃力地扛着一包米,从小路的另一头慢吞吞走来。 有几户人家住在大山里,没想到,李文才真的去借了米。 李建兰心里感到欣慰,“我去山上一趟。爹,娘昨日大出血,你让奶给娘熬一碗红糖水喝,不然她会受不了的。” “唉,好。可是大妞,你这会儿上山做什么?我看天色有点暗,怕是有雨。”李文才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娘没吃的了,我看能不能到山上打两只野鸡回来。” “胡闹!那山上野兽出没,那野鸡又哪里容易打的?我去拿钱买肉给你娘补身子,你快回来!”李文才把米放在路边,就要来拽她。 “爹,我只在山的外围活动,而且,相公教了我下套子的法子,您放心,能套到猎物的。”边说着身子便已灵活地躲了开去。 “猎物有这么容易捕获吗?那全村人不都打猎去……等等,你说什么?你相公?女婿回来了?”李文才后知后觉抓住话音。 小路尽头传来李建兰的笑声,“对,他回来了。” 真……真回来了? 听学生说,与北狄国之战,国家虽然取得了胜利,可也损失惨重,除了几个主帅、将军活着回来,几乎全军覆没……女婿居然还活着?! 真是谢天谢地!他的女儿不用守寡了! 李文才激动得热泪盈眶,呆愣在原地久久不回神…… 李建兰这一回打了两只野鸡,还采了许多野生蘑菇和淮山、通草等好东西。 她亲自将蘑菇、通草和鸡一起炖了给陈氏吃,全程不让老李氏插手。吃剩下的就连煲带汤一起锁在她的房间。 陈氏被她照顾得很好,只是依旧没有什么奶水,两个弟弟饿得哭个不停。 第二日,她将钥匙交给李文才保管,嘱咐他亲自给娘热汤,她便又往山上而去。 可是今日注定她祸不单行。 进山不久,天就慢慢变暗,很快就伸手不见五指。她点燃一根枯树枝,寻找着能避雨的地方。 可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火源被打灭,大雨滂沱中,她只好躲进岩石缝里。雨越下越大,像天河决了口子,雨水倾盆而下,电闪雷鸣中只听见“哗啦啦”的雨声,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天空的乌云如墨,一道道炸雷在耳边响起,饶是她这种常在森林穿梭的人都不免心惊肉跳。 此时,在大山的深处,隐隐有狼嚎虎啸,仔细一听,好像还有诡异的娃娃哭声。尽管李建兰明白,那娃娃的哭声应该是娃娃鱼发出的,可在这深山老林里,这些声音透过重重雨幕传来,就让人不寒而粟。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3757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3757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