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律师》 第1章 天堂之上 …………… 太阳系,八大行星在缓缓旋转,玉皇大帝斜坐在他的宝座上正在晒太阳。 百无聊赖间,他瞥见太上老君正在刷手机,脸上表情极其丰富。 “老君,有什么稀罕的故事给朕说一说。” “哼哼,按照您的旨意,这不让牛魔王投胎转世去了吗,不过,这个老小子好像对他投胎的家庭条件不满,这不,刚刚朝着天堂撒了一泡尿,我略作牵引,都让他自己喝了,引来全网喝彩。” 玉帝皱了皱眉头,朝左右看了看,只发现风雨雷电四神伺立在周围。 “赤脚大仙也不来找我喝杯茶了,是不是跑去南极仙翁那里鬼混去了。” “你不是让他穷游人间去了吗,混得不好吧,没脸来见你。” 老君道,“还有那南极仙翁,跟福禄寿一起,早就不知所踪了。我掐指一算,两个在下象棋,两个在打太极拳。” 玉帝不以为然,缓缓地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刚要说话,只听轰得一声巨响,大殿的正中央炸开了一个大窟窿,碎石飞溅,尘埃弥漫间,仿佛有一束光一闪而去。 玉帝愣了一下,然后走下宝座,来到了大窟窿的边缘,跟老君一起朝下面探查。 他捋了捋胡子道:“以前吧,有个小子往天上放了一个二踢脚,结果把我的鞋子都打了一个洞,那个时候我就让大家严肃对待这个问题,可是你们都当耳旁风,现在可好,他们的长征火箭直接把我的凌霄宝殿都给穿了个窟窿,这可如何是好。” “也许,商鞅是对的。”老君捏着胡子道。 “商鞅哪里去了?”玉帝道。 “那老小子不是要变法吗?他要变法,大家就要造啊反,不是被你扔下去了吗?”老君说道。 “扔猪圈里去了?”玉帝精神一震,问道。 “我派天佑元帅下去查了。”老君道。 “结果呢?” “我又派天蓬元帅下去查了。” 玉帝惆怅起来,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道:“那个王安石哪里去了?” 老君道:“他压根就没有上来过,我好久也没有下去了,不过,我掐指一算,他应该是下界的一名律师,现在吗,正在法庭上跟人家辩法。” 玉帝皱了皱眉头,继续抻了脖子看下去,却只看到下届一片殿宇楼阁,香烟袅袅。 “我说佛主怎么也不来找我谈心了……。” 玉帝若有所思道:“老君,你认为下面这帮小子现在的科技水平有多发达?” “陛下放心,再给他们一万年,他们也算不出我们在天上的位置,现在,已经累死一万个数学家了,其中十个是天才,不过,也都是一些不开窍的,好好在洞里再修炼几年,渡个劫,早就跟我们一样升仙啦。” 玉帝点头。 “我现在倒是不担心这个了,你看到没有,观音刚才好像跟我招了下手。” 老君道:“她不上来,难道你要下去?” 玉帝愤然道:“不按套路出牌,哼。” 老君突然神色紧张,眯着眼睛使劲朝下观瞧,道:“哎呀,我在盖帽山上的道观都看不太清楚了。” 玉帝也跟着紧张,道:“怎么?” 老君道:“二郎神赌气跑下去之后,为了响应国家政策搞了个房地产公司,大搞农村城市化建设,然后,就在我的道观周围建了一百多栋高楼,把我的道观挤得像一间公共厕所。” 玉帝听到二郎神的名字还是心里堵得慌,只好奇道:“盖帽山在哪里?” 老君道:“涿州滕县打腰子村野猪沟。” 玉帝终于在脸上挤出了几道褶子。 略微松缓,他便一挥衣袖,走向自己的宝座,道:“让四方诸君来见我。” 老君道:“我找不到他们。” 玉帝整个身体一顿,收回了刚刚迈出去的一条腿,扭头道:“为何?” 老君:“听说他们凑了一桌整了个赌局。” 玉帝:“打麻将?” 老君捏着胡子道:“可能玩点别的。” 玉帝愤愤不平,瞅了一眼没有几个人的大殿,就要开骂。 太上老君却突然拱手道:“老夫有要事,需要先走一步。” “什么事这么紧迫?” “下届有个王八蛋要拿原子弹炸我的兜率宫。” 太上老君的声音还没有消失,人却已经消失了。 玉帝张着嘴,扬起了头,看到天宫正从大殿上缓缓掠过。 第2章 死一回又如何? 公堂里,巴豆诡异的双膝跪在地上,后背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直不起腰来。 他显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因为这里的气息他太熟悉了。 但是,他不记得自己犯了什么罪,他自问有罪,但是,犯罪则另当别论了。 他抬起头,看到了朝堂老爷穿着法袍,威风凛凛地握着一柄两尺来长的大法槌。 而在他的胳膊底下,是一条数米长的乌木桌子,桌子上,从他的右侧一直延伸到左侧的桌面上,摆着一溜的惊堂木。 巴豆眯了眯眼睛,看到那乌黑的惊堂木像从几千年的地宫里取出来的冥器,带着历史的厚重和死亡一般压抑的气息,这让巴豆深感绝望。 “巴豆,你知罪吗?” “喔,请问大人,我何罪之有?” “恩哼?匹夫!既然你冥顽不灵,就让老夫给你娓娓道来吧,首先,说说在你小的时候, 那时候你还在私塾里上学,可是,自从你的意识对那有了反应,你就欲为阴乱之事,开始调戏妇女罪名,而且还有你的同桌,还是未,……。” 这么久远的事儿? 做了半辈子律师,巴豆都是个老油条了,从来不把惊讶之情放之于言表。 他只皱起了眉头——这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打法啊? 前一段时间,处理了一个大公,肉了他们家八代的丑,前第三代,是卖国贼,而另一个秦淮名妓,前第三代同样是卖国贼,却被奉为了贵族世家的证据。 ……对比之下,可知其下场有多惨。唉!不知道招惹谁了,这么倒霉……。 不过……巴豆昂起了头,脸上掠过了一丝嘲讽。 ——他记得自己最早的记忆可是在幼稚园的时代,他喜欢幼稚园的老师。 那位老师对他很好,经常哄他,他曾经趴在老师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 “等等,青天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不知道你是不是要判我个流氓罪,可惜流氓罪已经不存在了呀, 今之天下,男女是平等的呀,到底是谁在犯罪我们是很不好判断的呀,更何况,您所说的调戏妇女纯属于用词不当。” 他盯着青天大人那张包公式的黑脸继续说道,“唉,像你这种高高在上的铁面无私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体会到男人和女人之间交流的最高境界——打情骂俏呢?” “放肆!” 青天大人一敲惊堂槌,用另一只手指着他大叫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可是数罪并罚,将被处以极刑,你还在这里跟我谈什么男人和女人的境界,狗屁。” 气急败坏的他又将手按住自己的下身,歪着脑袋问巴豆,“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玩境界了?这里你也能玩出境界?——你拉倒吧。” 他愤然地用手指戳点着巴豆,“我最讨厌你这种人,摆弄个啥都能玩出高雅,还跟我咬文嚼字,别人不了解你,难道我还不了解你?哦呸。” 由于用力过猛,原本盖住秃顶的几缕头发掉了下来,他不耐烦的用手指给划拉到一边去了,又推了推跟着歪斜的眼镜。 “我也不跟你扯远得,就说近的,盐政曹李四爷那个案子你照实说来,你一共收了多少钱? 你知道我担了多大的风险吗?而且,你要——明白,我可是担了全部的风险——的。” 这回声音熟悉了,窗外打进来一束光,官老爷黑脸变白脸,正是巴豆的老朋友,黑白明。 这个公堂也很特别,有回音? 是的,声音在重叠,振幅明显,更因为空间狭小,音波的渗透力虽然很强,但是传播距离极短,回传效率极高,所以,所有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捂着自己的耳朵说话一样。 于是,更增加了这里的幽闭感,像墓穴。 三尺墓穴,千年棺椁。不死冥王,其焰嚣张。 巴豆这时候才终于发现,整个公堂里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终于呼出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得意的神情洋溢而出:这个人好对付。 “你怎么站起来了,谁让你站起来的?你,你给我跪下。” 黑白明震怒有余,手指震颤不止。 不知道为什么,巴豆站起来的气势竟然给黑白明带来了莫大的恐惧,他惊恐地叫了起来。 是的,巴豆完全能够分辨得出这位老朋友的愤怒和恐惧。 “慌什么慌。” 巴豆朝官老爷走了过去,伸出一只手,倾着身子隔着桌子远远地拍了拍那张肥嘟嘟的脸。 “别怕,兄弟!” 他理了理西装,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又翘起了二郎腿,点了一根烟,悠闲地吐出一串烟圈。 “妈的。” 黑白明从位子上噌地站了起来,看了看手里的玩具,干净利索地给扔了出去,拉开抽屉,拿出一把枪来。 哦,这可是真家伙,巴豆伸了伸脖子,眨了眨眼,他知道黑白明确实有这么一把手枪。 这把枪在他这里很长时间了,那时候,他要用来打自己脑袋的——自杀。 是的,他一直都认为用枪来打脑袋效果最好,直接,干脆,没有痛苦。 因为有一段日子,新皇登基,王朝搞肃政清官运动,他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就搞到了这把枪。 这把枪正对着他。 这把手枪离他五米,绝佳的射击距离,肯定一枪毙命。 巴豆还在悠闲地吸着烟,他手里夹着一只yx品牌的土豪金香烟,每支三十文钱,很短,用力吸两口就到头了。 (一盒烟六百文,正是本郡普通百姓月收入的基数。) 巴豆夹着烟柄对黑白明说,“看这里,这里,这里……(黑白明对那只晃动的烟柄进行了对焦)走一个。” 巴豆手腕一抖,带着火的烟柄从巴豆的手里弹了出去,在空中翻转两周半。 “啪” 准确地点击在黑白明的脑门上,火星飞溅。 “咣” 手枪掉到桌上了。 黑白明慌忙用两只手去抓枪,再次把枪端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以为我不敢开枪?” 他额头上的几缕头发也因为他的声带爆发力过于猛烈,跟着甩动起来,凌乱却气势十足。 “兄弟!你非常了解我,正如,我也非常了解你一样,记不记得去东方大巴黎那一次?几分钟? (巴豆摆弄着腕上的手表)我可是给你数秒的,别人上场,八秒ko对手,你上场,八秒把自己ko了,你说,就算一秒十万,给你八十万也够了吧?” 巴豆抬起了头,目光灼灼:“你还想要多少……?” “他md,我在拉斯不拉斯输了八百万,来,来,你给我。” 他将白胖的小手伸向了空中,手掌朝上。 公堂里的光线明亮起来,万千灰尘弥漫其中,越发显得那只手格外白净,简直像一朵世人皆浊我独清的肥莲花。 巴豆又掏出了一支烟,刚叼到嘴里就苦笑一声,说道,“你也就这点出息吧。” 黑白明身子一怔,鼻子都气歪了,但随即“哼!”了一声。 他把枪放到了桌子上,双手抓起了一沓卷宗,哗哗地抖了两下,贱兮兮地说道 “小太监进宫,嘴越硬,阉起来越快,懂吗?死到临头的人。” “你拿得难道是生死薄?”巴豆不无嘲讽的说道。 “你现在还不明白吗?我再蠢,蠢得像猪,可是你看看我坐在哪里?你又坐在哪里? 你再看看我这一身衣服,难道,这身衣服里面就只是简单地裹着一头蠢猪? 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我就是要让你清醒清醒,现在,不是你在过年,而是猪在过年,是我要过年……。” 他把手里的东西狠狠一摔,叫道,“我堂堂王朝政法大学毕业,博士学历,满腹经纶,台下十年,台上十年。 我坐在这里我就是老大,这里就是我的王国,你要想从这里活着出去,就把银子统统都给我交出来……”。 真是一头疯狂的猪……。 “青天大人。” 巴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现在,请你宣读对我的判决吧!” 黑白明气的浑身颤抖:“你难道就真的是活够了?” 巴豆重新理了理西装,还有歪斜的领带。 “不,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活着没意思。” 黑白明气的浑身颤抖:“难道你就真的不怕死?” 巴豆背过身去,不想再搭理他了,但是,他却给了别人一个交代。 “我这一生哪都去过,就差阴朝地府了。” 第3章 两个基友 巴豆脸无血色,僵尸一样从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嘿嘿,兄弟!” 哦,有人?他转过头去。 在他的床边上站着两个人,体型都很高大,一个穿着一身白衣,一个穿着一身黑衣。 再看长相,虽然都有些古怪却也是平常人,不是传说中黑白无常那般恐怖狰狞的人物,但是,巴豆确实不认识他们。 他打量着两个人,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瞪着其中一个人问道,“你是牛头!……。” 被称为牛头的男人裂开嘴笑了,嘿嘿,露出一口白牙,但是,牙白的有点瘆人,像是他在刑侦局里看到过的骨头……。 他又瞪向另一位,“你是马面!……” 被称为马面的男人也咧开嘴笑了,嘿嘿……。 鬼? 巴豆只觉得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如果他俩再笑几声,他的灵魂都能出窍……。 “你们到底是谁?”巴豆可是个无鬼神论者,他瞬间捏紧了拳头,浑身血脉喷张。 在他眼里,别说是两个人,就是十个人,他也照打不误。 不速之客入门,格杀勿论。 “嘿嘿,兄弟!”这声音真他妈地瘆人,他有一种跳起来给他们两个鞭腿的冲动。 然而,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是一个优秀律师的基本素质。 “兄弟?”巴豆仔细看了看两个人的样貌,对方的眼神绝对没有自己毒,他自认为自己是少有的能够看透别人灵魂的异类。 然而,即使酒局上没有什么交情的老友也不会让他完全失去印象。 他开始纳罕了,难道这里不是阴朝地府? 他又看看周围的墙壁和天花板上的圆盘形荧光灯,这是他的卧室,一点都没有错。 他都能记起来那只灯是在什么时间买的,花了多少钱,只是屋子里昏暗的光线交错间,仿佛又不是人间的样子。 特别是,眼前这两位不速之客。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你兄弟。” “哦!”巴豆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空洞,他望向天花板,发了半天痴呆。 “两位还是请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我兄弟太多,走在路上有人给我点过烟,坐地铁有人给我买过票,吃馆子有人给我结过账,上厕所还有人给我送过手纸, 请问,你们是我什么时候的兄弟?” “嘿嘿,在你下葬的时候,我们给你埋过土。” 巴豆从来就不是被别人的一句话就能够吓倒的人。 他又仔细的研究了一番两个人脸上的神情,阴冷的人他见多了,但是,现在这个情景未免有些诡异,他脑袋发怔,一瞬间就要爆炸了…… 他猛地往自己的脸上拍了一巴掌,这一巴掌非常的狠,平常同样的力度可以轻易砍断一块砖头,直接拍在面门上,不只是眼里迸射出一团烟花。 同时,酸甜苦辣咸也跟着一起涌了上来,鼻子随即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然后再抹了一把脸,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血。 “妈的,我还活着,你们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巴豆觉得自己后背发凉,扭过头去打算继续质问他们,却瞬间魂飞魄散,眼前哪里还有什么人? 他蹭地从床上蹦了起来,后背贴着墙壁,四下里寻找那两个人的身影。 而房间里只有从窗帘缝隙里照射进来的一道阳光,绝大部分的空间都是灰暗的色调。 即使这里是他的家,他的房间,他最为熟悉的地方,给他十个胆,也都被吓破了。 只不过他不是恐惧死亡,而是未知——他从来都对未知的事物心理没底…… 要想让自己不恐惧,那就必须让一切都清晰可见,了如指掌。 他朝刚才两个人站立的地方踢了两脚,又打了几拳,空空如也? 巴豆的身子顺着墙壁滑落到了床上,目光呆滞了半分钟。 他突然连滚带爬的去到窗前,一伸手哗的一声将窗帘给扯了下来,再猛地转过头来。 房间里,光线大亮,身后却再无人影。 可是他总感觉着身后有人,他神经质的转动着身体,努力的朝自己的身后看,即使身后是一堵墙。 然而,他总也看不到自己的身后,而他的这间卧室很小,除了床什么都没有……。 窗外的大街上,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在晃动。 他手里握着扫帚在清扫马路上的落叶和垃圾,同时发出哗哗得声响…… 现在是夏天,四点钟太阳就出来了,可是,树叶竟然是秋天的颜色,满目萧瑟……。 他终于迈动了步子,蹑手蹑脚的打开了卧室的门,并警觉地从门缝里看出去。 只有不到两米宽的狭窄客厅里也是静悄悄的,占据了近三分之一面积的餐桌上放着喝了一半的酸奶,酸奶瓶子旁边的盘子里有一块面包,然而…… 酸奶里长着一片一片的绿毛,并且都已经干了,面包也干了,看上去像一块石头。 他大致判断一下,起码也放置一年了…… 再看酸奶,妈滴,像半瓶浓痰……。 房子太小,一眼看穿……连着客厅的厨房里也没有任何人影。 他慢慢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又轻轻地推开了另一个卧室的房门。 那间卧室被他改成了书房,有一个大衣柜,一个书架,一张书桌上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 电脑和桌子全部都覆盖在一层薄薄的灰尘之下,就连插满烟头的烟灰缸都笼罩在一层蛛网式的灰尘之下……。 他去外地出差办案子的时间从来没有超过一年…… 他贴着墙壁,瞅着客厅,厨房,瞅着两扇开敞着的门,终于发现他种植得那盆海棠都变成了标本,两条金鱼只剩下骨架,溶解在半缸绿色的水中…… 他呆呆的站着,终于闻到了一股腐烂的泥土的气息……。 有什么人连自己的家都变得如此陌生? 巴豆站在门外,仔细倾听着左右邻居家的动静,而一梯三户的老式楼房里安静地像烂尾楼……。 他走下三层楼梯来到了单元门外,抬眼就看到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站在人行道前。 他的另一只手拎着个马扎,看样子是要过马路到不远处的公园里去。 老头起码也有八十岁的样子,佝偻着身体,缩着脖子在那里等红绿灯。 他背对着巴豆,脸却转向另一边看向远处的马路,可是,马路上一台车都没有。 眼前的红绿灯也是坏掉的,从巴豆搬到这套老楼房的那天开始,楼前的红绿灯好像就从来没有好用过……。 巴豆没有绕到老头的另一边去看他的脸,他有时候跟别人一样冷漠,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掉了。 绕过这片楼房就能看到一个早餐摊,他经常在那里吃早餐,经营生意的一对老夫妻他非常熟悉。 然而,在楼房拐角的地方他险些被绊了一跤,低头就看到一床被子里裹着一个流浪汉。 他的旁边放着各种盆盆罐罐和捡来的垃圾,枕头边上一个快餐盒子里有烧茄子,烤串,麻辣鸡丝,土豆烧牛肉和圆葱,还立着一瓶茅台。 这么丰盛,绝对不是从一个地方搞来的。 巴豆对他说了一声对不起,但是显然对方并没有找他不是,因为流浪汉还在睡梦之中……。 巴豆继续拐过楼角,远远地就看到两个老夫妻在他们的摊子里忙碌的身影。 摊子上还有客人,只是所有的身影都比较模糊,但是,因为在这里吃早餐的几乎都是附近的人,经常能够见到,所以看上去像是熟人。 黎明的早晨,天空还有些昏暗,跟刚才从窗户里看到的风景完全不同。 巴豆惊厥的仰起头看向天空,天上竟然还有一颗星星在微微闪烁。 巴豆的精神依然出现了一刹那的恍惚,他的时间总是很错乱。 特别是在自己家中,于无数次梦中醒来,清晨的薄雾,半夜昏黄的路灯,亦或者是午后的阳光,都混乱的交织在一起,在他的回忆里混沌一片。 他继续往摊子处走,越走越觉得那两个背影非常熟悉,他见过所有的人他都有印象,只见一面,只撇一眼,他就能记住一个人,何况是那两个身影。 他狐疑地朝摊子走过去,脚步却有些沉重。 摊子上的两个客人在喝豆浆,其中一个端着碗转过头来跟他打招呼:“嘿!兄弟!” 巴豆怔了片刻,这两个穿民国长袍的家伙到底是人是鬼? 他穿着老头衫站在凌晨的街道上的身体越发的寒冷起来……。 “大爷!来碗豆腐脑。” “诶!”老头答应着,拿起一只碗,套上一个塑料袋,揭开白铁皮打造的桶,用薄铁勺子盛出一碗豆腐脑来。 老头把碗放在折叠小桌子上,就在另两位的旁边。 巴豆抓过马扎坐下了,却不看身边两个人一眼。 “昨天睡得好吗?” 大爷的脸上布满皱纹,也可能是因为皱纹太深,褶子里的灰尘难以洗涤,所以看上去非常的肮脏,让人提不起食欲。 在这里吃早餐的所有顾客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吃完饭,然后放下碗筷离去。 这里的豆腐脑一块钱一碗,豆浆一块钱两碗,油条一块钱四根,通常吃个早餐,有两块钱就够了。 “您看我的精神头怎么样?”巴豆接过豆腐脑的同时向老头问道。 “跟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我就没有遇到过你这个大律师有烦心事的时候。”老头说道。 “我看上去像一个快死去的人吗?”巴豆继续问道。 “孩子!看我,我才像一个快要死去的人。” 老头用手撮着自己的脸说道,“不过,我还不能死,儿子马上就要上大学了,开学就得一笔钱。” “你儿子不是早就上过大学了吗?”巴豆略有疑惑。 “二儿子。” “哦!”他竟然不记得老夫妻还有一个儿子……。 “他们俩老糊涂了。”牛头瞪着大眼睛跟他说道。 “两位跟我很熟?如果不熟不可能一直缠着我,可我却一点想不起来,前生今世,还请兄弟一一告知吧。” 巴豆说道,拿起勺子挖了一口豆腐脑。 “嘿嘿!去年的今天,这里发生了一起车祸,一个濒临破产的倒霉蛋喝醉了酒在这里把车开上了马路牙子,当然,车子是飞上来的,就在这里,制造了一起惨祸。” 马面看向打了一个对号一样的马路说道,“这里的路是弯得”。 巴豆猛得一口将嘴里的豆腐脑全部喷了出来……。 “嘿嘿,别怕,可以吃的,好好想一想,那可是前辈子的事情了。” 牛头继续说道,“老两口还要挣钱供儿子上学呢。” 我也死了?一瞬间,在秋日的阳光下扫大街的环卫工人,等红灯的佝偻老头,冬日里街头的流浪汉…… 一幕一幕在脑袋里浮现出来——这个世界上死去的每一个人都不甘心,他就是其中一个……。 巴豆从马扎上站了起来,眼睛看向那熟悉的街道,便利店,招牌,还有那在晨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 第4章 死没那么容易 巴豆坐在家中客厅的椅子上,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已经超过了十分钟。 两位绅士围着他研究了半天没有搞明白,他这算是眼神空洞,还是目光呆滞。 这个人他们还是了解的,他从来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小时候跟着外婆操办过全村所有的白事,为很多同族的老者送过终。 他胆子不小,一个人敢半夜到乱葬岗抓刺猬和野鸡,然后还能借题发挥胡编几个乱葬岗鬼故事把他看不顺眼的班长吓得尿了裤子。 后来跟刑警监狱死刑犯打交道,棺材和死人都见识过无数次,他亲自整理尸块的过程比法医还要细致。 虽然他的身体也分泌肾上腺素,可是他的汗毛自从立起来之后就没有倒下过。 所以,如果说他是惊吓过度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在以前的三十多年中除了劳累过度出现轻微贫血症状而头晕之外,他都是在所有昏厥的人面前最清醒的那一个。 他在体育方面也非常的出类拔萃,钻研过,练过的武术不下十种。 他正常心率都比别人低很多,就是说他很少激动,很少癫狂失控,本身是一个意志力很强大的人。 这个人现在就坐在他们面前,脸色苍白,双目无光。 “我不是死了吗?” 没有看到他嘴皮子动,他却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嘿嘿,兄弟,死可不容易。”牛眼睛说道。 “是滴是滴,活着不容易,死也没那么容易。” 长脸说道,“你即使想死,也得问问死神是否答应,作为一个律师你肯定知道,凡是欠了一身债务的人,想一死了之,那是不可能的,小鬼都会把你拉回来。” 一声深深地叹息,巴豆转过身来,眼睛里有了内容,只是非常冰冷。 “债务?笑话,我巴豆什么时候欠过别人的债务?” “不要这么肯定,兄弟!欠父母的债还了吗?还有兄弟的?朋友的?想一想,你现在一走了之,十恶不赦,其罪过半。” 倒霉神指着门后的一把伞说道:“这把伞是一楼老太太的,有一天下雨借给你的,你还了吗?这都是债。” “老太太去了养老院,后来过世了,怎么还?不过,我帮她跟两儿一女要过养老费,这把伞就算是一种纪念吧,我跟老人之间是有感情的,现在还很怀念她老人家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是不是想要跟我玩个游戏,让我猜猜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 我对你们特俗的癖好深感厌恶,兄弟?好一个兄弟,那么,请看着我的脸, 兄弟,我现在告诉你们,我脸上所有的器官,每一个器官都对你们深感厌恶。你们是不是总是喜欢把自己亲手埋葬过的人再从腐烂的棺材里扒拉出来,然后以弹奏古琴的节奏鞭尸? 或者像现在这样,对一具尸体进行某种非人的羞辱……。” 巴豆说道,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杀气。 “有些事情你也要坦然面对才好,虽然你想死没有那么容易,可是,死了就是死了。” 闻不言说道,“即使以司法解释的逻辑,死也有几十种说法,您说对不对?至于我们的癖好,嘿嘿,显然不能以人的思维来评判。 还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仔细想一想,这把伞的债务难道就是一把伞这么简单? 假如没有这把伞,你浑身被雨水浇透,着凉感冒,由于工作忙,你只磕了几粒药片,身体终日的超负荷运转,导致免疫力下降,发烧又引发肺炎,不得不住进医院,花费了一大笔钱不说,还耽误了工作和生意,身体又经历了一场磨难…… 你仔细想一想,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善意都在不经意间为别人消除了一场灾难,是不是?你认为这个人情债应该用什么来偿还?”他不愠不火的说道。 “在你们的眼里这是债?” “当然,如果进入司法诉讼程序,一切都是债,法律难道不是以这种方式来解释的吗?我们当然有我们的机制,有我们的释义,乃是人间至理。” “好一个大言不惭的道理……。” “你让我无法分辨杀气和怨气,你现在是不是非常纠结?”言不语说道。 “怨气?”巴豆眯了眯眼睛,“在我以往的人生当中,我所能感受到的所有怨气都来之于弱者,难道我会是一个弱者?我是一个弱者吗? 作为一个律师,从来都是受求于人而不求于人,我怎么会是一个弱者?可是……我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巴豆晃了晃脑袋,“那好吧,我们起码也做了几个小时的兄弟了,能否讨教一二。”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们是谁?” “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不勉强,作为一个律师,我能够为你们提供的服务不取决于你们愿意让我了解多少。” “哈哈,好一个大律师,这么狂妄。” “你们应该清楚,律师就是嘴硬。” 白衣服绅士一般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嘿嘿,你不问,我却偏要告诉你,我是倒霉神,闻不言。” “我是夜游神,言不语。”黑衣服把眼睛眯了眯,老夫子一样晃着脑袋说道。 “哦?神?” “那当然,这里是我们俩管理的世界,所有非正常死亡的人类都要经过的世界,他们在这里将遭受到一次审判和洗礼。” “神的审判和神的洗礼?” “你很想知道?” 巴豆摇摇头:“我想知道你们是否有求于我,对于不速之客,以我的性格,我向来会采取非常手段, 然而,你们却以神自居,这显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并没有跟神打交道的经验,不过,想来应该不难,只是……我愿意洗耳恭听。” “嘿嘿!兄弟,首先要恭喜你啦,你已经成为了神的眷顾者,这可是一种三生三世都不容易获得的荣誉啊, 你仔细琢磨一下,你这一生,除了神,还有谁会赐予你荣誉? 你能够获得荣誉的机会有多大?”闻不言说道。 “哦,咋一听,我好像要飞黄腾达了,可是事实显然不会这么简单,这对于我来说,好像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我能够预感到,老实告诉我,我这是要摊上什么大事了吗?” 牛眼睛使劲地瞪了一下,又迅速将鼓出来的眼球缩了回去。 倒霉神却显得那么的无所谓,直接说道:“现在你应该清楚,你能看到阴魂,厉鬼,当然还有僵尸,真灵和神。” 夜游神说道,“作为神灵的眷顾者,这就是你的荣誉,所有的荣誉。” “哦!” 巴豆拍了一下脑门说道:“这么说我真的是要倒霉了?那对拿出所有储蓄做投资的老夫妻后来跳楼了,因为我让他们输了官司,他们要来找我算账了吗?” “嘿嘿,要来的终归躲不过去,不过,你还有机会。”言不语说道。 “这么说,我还真够倒霉的,生被人纠缠,死被鬼纠缠……。” 说到鬼,巴豆全身直立起来的汗毛像是被一阵寒风吹过。 “你想起什么了?”闻不言说道。 “深入灵魂的东西自然不会忘记……那个丫头也会来找我算账? ……不会吧?她应该去找陈老头算账才是,毕竟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巴豆喃喃自语的说道。 “看来,你真的想起什么了,你那么聪明,再继续深入的想一想。”夜游神说道。 “是不是欠债太多,讨债的人等不了下辈子,这一辈子欠多少就要还多少? 所以你们才说死没有那么容易?我这一辈子欠下的所有种类的债务都需要这一辈子还清? 不过,你们放心,我有能力也有本事还清所有的债务,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债。” “哦!还真是聪明啊,现在就开始自我救赎了。” “这个债不好还啊,死人讨债讨得可是命债,只是我不认为欠过谁的命债。” 巴豆理了理头发,“作为一个律师,我会坚守我的原则,至于命债,哈哈,拿去好啦。” “嘿嘿,兄弟!”言不语笑得有点瘆人,巴豆不自觉的转过头去盯住他们。 看表情这两个家伙根本不像神,衣服穿在身上很像临时演员穿着道具服装,张爱玲说什么来着? 没有布的劲道,对,裹尸布恐怕就是这个样子的 ……难道他们是两个冒牌货? 巴豆的目光在两个人脸上扫来扫去,他自认为能够一眼把人看穿,现在也毫不担心看不透鬼,但是神? 神是什么样子滴? “嘿嘿,想死,没有那么容易。” 巴豆站直了身体,说那两位身材高大不假,但是,巴豆挺直了腰板,显然也毫不逊色。 他瞪大了眼睛,将倒霉神全身看了个遍,巴豆认为,只需要一拳加一脚就能把两个人放倒。 不过,从来不怎么研究因果问题的他显然陷入了一大堆因果的纠缠之中。 他察觉出这里面大有文章,佛说因果报应,以死为终,今世之债来世得还。 不过,从他们的口气里好像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难道还个债还那么麻烦? “嘿嘿,兄弟!我们是很公平的,你欠别人的还有别人欠你的,都要还。” 第5章 死神召请文 “你们让我感到非常的压抑,这种感觉比死还要难受。”巴豆觉得脑袋很大。 “这也是你能够看到我们俩的原因,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现在也是临危受命,这个世界存在着巨大的危机,因为有人想要控制这里,如果让这里的负面情绪,怨气,戾气和所有躁动不安的东西影响到正常的人类世界,那么,所有活着的人将面临灭顶之灾。” “所有非正常死亡的人把不好的东西都带到了这里,我们就要想办法安抚他们,净化他们的灵魂,然后让他们能够顺利的进入轮回,否则,后果非常严重。” “嗯,终于进入正题了。” 巴豆呼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他喜欢面对问题并解决问题,就怕云遮雾罩不知所以然。 “经你这么一说,好像佛家就有解决的办法吗,比如日诵经文三千,拿出禅宗秘术的看家本领来解决才是正道啊,为什么会找到我这个死不瞑目的小律师呢?” “哈哈,兄弟!你只听懂了一半,所谓神不涉政,鬼不辩法,有些事情不在道佛的领域,我们更需要执律人和破界者,更何况,这个世界被一种强大的意识所覆盖,对三生系统造成了冲击,现在,我们还无法完全确定他的意图,但是他带来的威胁……。” “等等,你说的是——他?” 巴豆说道,以他平凡小人类的身份和苦逼的人生经历很难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可以威胁到神的领域。 “是的,他,但是,他到底是谁,是鬼还是神,我们现在也没有搞清楚他的身份,只能肯定一点,他是所有阴魂厉鬼从人间带来的负面的东西形成的一种存在,可能是鬼,也可能是魔,但绝对不会是人。” “这么说来,我们非常危险,因为我们要做的事情威胁到了他的存在?对不对?” 闻不言和言不语都沉重的点了点头,“这也是我们使命的严峻性,只有清理掉所有人身上背负的债务,他才会消失,我们为什么称其为债务,因为无论人,还是鬼,亦或者是神都拥有契约精神,此乃天地法则。” “哦!这么凶险,想一想都后背发凉……嗨,兄弟!有没有佛祖舍利,金刚经,佛珠,钵盂,观音的柳枝什么的拿来防身?” “嘿嘿!有。”闻不言神秘的一笑道。 “真有?” “真有。” 闻不言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卷轴,卷轴闪闪发光,非常刺眼,看上去却纤薄柔软,竟然是纯黄金打造的。 “这个经轴来自十万信众的供奉,乃万众之念。” 说着,他将卷轴打开,巴豆伸直了脖子,瞬间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发现卷轴里刻印的竟然不是经文,而是一首诗词? 还是大篆书写,篇幅不短,总有个千八百字的样子。 “死神召请文”?巴豆念道,“这东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召请文乃是佛门法会中施食饿鬼的时候念诵的,法力惊人,凡饿鬼怨魂都可召于一堂,既可普济安魂,也可避凶掩恶。” “有那么厉害吗?我记得焰口召请文是宋朝苏轼写的一首词而已,不好意思,我对朝代和宗教的发展史不甚了解,不过,饿鬼难道能够听懂古体文吗?既然是喂鬼就应该问问鬼喜欢吃什么吧?情商这么低,这不是让鬼为难吗?看到这卷轴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这么多怨气。” 言不语往外鼓了鼓眼球,闻不言直接把卷轴戳进了巴豆的怀里。 “这是法器,以后就归你了。” 巴豆半信半疑,打开了卷轴,刚要诵读里面的文字,卷轴突然一缩,卷曲成了一根金属棍。 当然,这个金属是黄金,由于文字属于另一种金属镶嵌而成,于是,它又变成了一条合金棍子。 棍子握在巴豆的手中,金光缓缓内敛,文字也缓缓从里面渗透出来形成了棍子的纹路,只是这些纹路线条流畅,舒展飞扬,仿佛蕴含着一种艺术的美。 此时,每一个字虽然都清晰可辨,但是,巴豆已经无法读出原有的顺序,中文的古怪原本如此,但其意义是不变的。 巴豆握着棍子挥舞了一番:短棍术。 “怎么样,为你量身打造。” “你们既然是神,那么,我是什么?” “你是真灵。” “哦!真灵是啥玩意?” 夜游神显得不耐烦:“真灵就是真灵,我的大律师。” “难道,我没有职称吗?说说看。” “你就是律师,你就是鬼律师。” “你就是执律人,你就是破界者。” 听到这么多称呼,这么多名头,巴豆甚是烦躁,活着的时候,什么律协副主席他都干过。 “都是聪明人,这还用你说。”巴豆像揣手机一样将短棍塞进了西装里面的口袋里。 “是兄弟不?” 巴豆拍了一下脑门,方才醒悟:“这就对了,果然是兄弟。” “承认是兄弟就好。” 闻不言从怀里掏出一个线装的本子递给了巴豆,“兄弟!这是你的了。” “哦!”巴豆接过本子,看到扉页上写着四个篆书体的大字:死神名录。 不过,空白? “你已经完全明白了你的职责和我们的兄弟情义,这东西吗是你以前不太喜欢的东西,一种形式主义而已。” 倒霉神看向天花板,不知在寻找什么,以他的专注程度来看,显然,装修简单的天花板上不止那一盏圆盘灯。 “嘿嘿,以你的记性,完全可以不写。”夜游神得意的看了看倒霉神。 巴豆吸了一口气,瞟了一眼手中的死神名录: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一定有什么玄机。不过……他又将视线转向那两位:这两个神心里有鬼。 “咳咳!作为兄弟,我们确实还不熟,不过,两位应该相信,等我们熟悉了,我告诉你们,就凭你们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想玩我巴豆,火候还是差远了。” 他将死神名录撇在桌子上,盯住死神两个字又缓缓说道:“即使你们是神。” 夜游神眼珠子转了转,继续以与己毫不相干的眼神看向倒霉神。 “首先,我们是兄弟,听听我们的名号,聪明人,你都一把年纪了,老婆都没有讨到一个,先不说孝不孝的问题,倒霉不?” 倒霉神还要继续吐槽,继续挖苦,夜游神却插进话来。 “你天天熬夜,不知白天黑夜,遇到我夜游神也是命中定数,瞅瞅外面,你能够分得清白天黑夜不,嘿嘿,这里正适合你,兄弟,我们也适合你,兄弟,我的好兄弟。” 夜游神舞动着眉毛,含情脉脉。 巴豆一摆手:“我想给你一拳,消消火气,以后说话再像个东北娘们似的就给我滚,我又不是李白,能乱我心者,他日之日鬼见愁。” 巴豆顺势将摆动的手放平,“还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别像挤牙膏似的,做兄弟的,不爽快。” “有你大律师一张嘴就够了。”倒霉神说道。 “是的是的,我的大律师,上一届,嘴皮子也不简单,但是吧,依然没有过得了死神的考核,搞得现在都去向不明……。”夜游神继续插嘴道。 “什么,还有考核?” “什么不需要考核?我的大律师,你初中升高中不考还是高中升大学不考?难道,你的律师执照是打野广告的电话一百块买来的?” 巴豆从怀里取出那根棍子,握在右手里敲打着自己的左手,目光在两个人的眼睛上扫来扫去。 他的手掌宽大厚实,棍子打在上面,啪啪作响。 “让我见见考官。” 他跟夜游神都有一个毛病,一个喜欢抢话,一个喜欢断人话,一个仿佛总认为自己能够比别人说得更明白,另一个仿佛永远知道别人往下要说什么。倒霉神仿佛早就见怪不怪。 “嘿嘿,对于你,嘿嘿,闻兄对你的敬仰如滔滔洪水……摧枯拉朽……一网打尽……” 他小心地看了几眼倒霉神,看一眼往外蹦一个词,似乎终于到了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的时候了,他依然嘿嘿一笑道。 “嘿嘿,对于你,死神嫌麻烦,不考了。” 夜游神诡异地一笑,那笑容有点恬不知耻。 凡是神都有等级意识,当然还有神的意识,谨言慎行,这导致他说的话总是少了几味调料。 “死神为什么不见我。”巴豆直截了当的问道。 “嘿嘿,实话说吧,形势严峻,死神他老人家也是下落不明。” 夜游神的牛脸看上去也不是那么讨厌,嘿嘿笑得时候甚至有点讨喜,让人不忍心跟他动粗。 巴豆怔了怔:“好啊,从我以往的经验来判断,把我留在这阴阳界的显然是两位的主意对不对?” 夜游神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 “让我管住嘴,可我就是没有这记性,咋整。” “难兄难弟啊。”巴豆观人察色,顺水推舟。 “哈哈,跟聪明人做兄弟真好啊,比上一个强多了,那小子一身正气,满肚子坏水,害得我们兄弟俩变成了擦屎官。”夜游神吐槽道。 “那个人能力咋样?” 巴豆眨巴着眼睛,态度和顺温婉,谦虚得没有了任何脾气。 “翻来覆去就那么点破事,啥能力不能力的。” 巴豆更加含蓄,微笑着伸出一只手,对两位神指指点点,但是,没有说什么。 “嘿嘿,聪明人,我就喜欢聪明人。” 夜游神终于笑出了不要脸的至高境界,心中甚是得意,总算找到好兄弟了。 倒霉神再次看向天花板,轻轻地说道,“天意。” 第6章 你来啦!我走啦 巴豆发现外面的阳光甚是灿烂,不免心生疑惑。 “这个屋子太闷了,走,我们出去散散心去。” 巴豆穿好了一身得体的深灰色西装,白衬衣,红领带,精神,辟邪。 他推门而出,也不管那两位是什么态度。 “单身汉的家里可以养条狗的,起码有点生气吧。”倒霉神说道。 “两位自己看,我连鱼都养不活还养狗,再说了,狗又不会打扫房间是不是,那还不如养齐一条生物链呢,起码能够解决现实问题是不是,我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有的吃,饿不着就行。” “那你是打算养牛还是养羊?”夜游神问道,显然一语双关。 巴豆笑了笑,如果你总说一个人是牛,时间长了,跟牛有关的笑话他都在意,时间长了,他也认为自己是牛。 “我养蚂蚱和鸡。”巴豆步履轻松,蹬蹬地走下楼去。 他内心欢喜,作为神的夜游神,他有着人的劣根性,只要有着人的劣根性,在巴豆看来,对付起来就不在话下。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万物有章,我心不慌……。” 夜游神在背后唱道,他在以弱示强,向律师宣战。 巴豆朝两边的邻居家看了看,“这些屋子里有人吗?” “嘿嘿,你是说,人?”倒霉神坏笑着说道。 巴豆皱了皱眉毛,伸手进怀里取出了那根棍子,高高得举过头顶。 他一步跨出楼道,嘴里大喊:“大律师在此,诸邪退避。” “这小子,心里慌得一批。”夜游神说道。 倒霉神说道:“给你点时间,好好了解了解他,起码建立一点基本的友谊。” “好。”夜游神一口答应。 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大街上行人不多,但是,跟往常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没有人来关注巴豆而已。 往常吧,他也很少在家门口逗留,总是来去匆匆,像他家这样的老房子,刚开始建得时候就没有什么规划,东一栋西一栋,不是封闭小区,也没有什么花园,最好的绿化就是沿着马路栽种了一排树,房前屋后都是路,房前屋后也是只要有空地方那就会挤满各种各样的汽车。 巴豆揣好他的棍子,以前他手里握着的都是他的爱立信手机,往口袋里一滑,非常洒脱。 他在楼房前面的砖石地面上踱着步,他显然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他并没有向两位神请教,而是自己在琢磨。 “你是不是看到了你生前的某一天?”倒霉神问道。 “想不起来了,也许是毫无意义的平凡无奇的一天。” 巴豆说道,但是,他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瞥见了夜游神诡异的微笑。 这家伙的微笑简直丰富无比啊,但是,代表的含义绝对各不相同。 巴豆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下巴上有胡子,摩擦着他的手指。 “如果我再见到那对老夫妻,他们是不是还是在卖早餐,挣给他们儿子上大学的钱?”巴豆问道。 “是。” “懂了。”巴豆抬起膝盖,两只手在小腿上拍了一下,然后,放下腿。 没有练过武术的人抬得是腿,练过武术的人抬得就是膝盖。 巴豆这是在擦拭自己的武器,阴阳界的道理,显然不是一张嘴就能够讲明白的。 “我现在的心情相当不错,状态甚佳,瞅瞅,还有美女。” 一个靓丽的身影在远处的马路上晃荡,树荫下,一束阳光,照耀着她洁白的长裙。 她皮肤胜雪,尤其是脸蛋格外白净,像天使一样纯洁,没有一点瑕疵。 她很年轻,年轻的让人心慌。 巴豆径直走了过去:“你好!”他绅士一样地伸出手去,要跟她握手。 姑娘抬起眼眸,略有胆怯。 巴豆以为是身后那两位吓到了她,回身查看,却没有看到两位神的踪影。 “我是律师,巴豆,你好!”他再次伸出手去。 姑娘略有惊恐:“我不需要律师,你要干什么。” “姑娘是一个大学生?” “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走开。” “你这是要去哪里?” “你管不着。” 巴豆当然不死心:“女孩子态度不好,一般都是因为失恋,你失恋了是不是?” “胡说八道,俊哥对我可好了。” 巴豆不依不挠:“这样的大好时光,为什么不跟你的俊哥在一起,在这里瞎晃荡什么。” 姑娘顷刻间歇斯底里:“你管不着,滚开。” 巴豆继续说道:“如果请律师的话,不知道姑娘的银行卡里有多少钱,付得起律师费不?” “滚!” 随着她的一声大吼,天地变色,四周瞬间一暗,由白天变成黑夜。 她的吼声也如同雷声,震彻天宇,位于她头顶的一盏路灯被摧毁,“嘭”的一声爆裂开来,一只破碎的灯泡连着电线耷拉下脑袋。 一蓬鲜血从她的嘴里喷了出来,染红了她洁白的长裙。 她的愤怒简直无法遏制,整张脸都扭曲变形了,显然是从很高的位置掉下来摔成这个样子的。 她瞪着巴豆,双目喷火。 巴豆呵呵一笑:“没有钱也不要紧,反正我现在也不缺钱,这样吧,看在你还是一名学生的份上,免费。” 姑娘不说话,垂下脑袋,大片的头发瞬间遮住了她的脸。 “免费都不干啊,你这姑娘也太不知道好歹了。我好心好意帮你,你竟然不领情。” 从那姑娘的背后吹过一阵风,阴风。 她的头发,裙子,随风飘荡。 “别这么凶好不好,我可算是一个好说话的人,那,现在给你个机会,咱们谈谈心。” 巴豆解开西装的扣子,双手握住两边的衣领往下顺。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男人那么坏,你还为他求死?既然已经死了,就别那么嘴硬好不好。” “嗨!兄弟,想揽生意,说点好话行不行,何况,人家还是个姑娘。” 夜游神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切,这个姑娘付不起律师费,哪来的好话。再说了,都是一些浑浑噩噩的人,听得进去好话?” 巴豆往前走了一步,继续伸出一只手。 “来,握个手,咱俩有缘。” 那姑娘吓了一跳,因为她发现巴豆的手上有一些金色的光丝在流动,在漆黑的夜晚格外明显。 握手就是立契。 她浑身哆嗦,越发显得弱不禁风,她挪动脚步往后退去。 “你已经死了。”巴豆说道。 “不,不……。” “这个世界让你绝望,爱情让你绝望,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还留在这里干嘛,来,咱俩有缘,我送你一程。” “滚,你滚,你滚……。” 巴豆无奈得转过身,看向两位神。 “吆喝,兄弟这就妥协了,不打算再努力一把了?”夜游神调笑道。 “没工夫陪她玩,律师的时间是很宝贵的。”巴豆说完,迈步就往家中走去。 “你要做什么,你不是有法器吗,可以帮她一帮。” “下不去手啊。” 巴豆的身影消失在楼后,两位神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很明显,他们也不知道巴豆到底回去做什么。 不一会儿,巴豆回来了,一手拎着一只高帽,两位神瞪大了眼睛。 高帽是用a4纸糊成的,每一个高帽上都写着六个大字,前后各三,墨迹浓重。 “你们要是不想成为擦屎官,那就得帮兄弟一把是不是?” 巴豆一边说着一边将高帽戴到了两个人的头上,高帽上头,两位神现出了本尊,那姑娘再往后退一步。 “还认字不?”巴豆问道。 姑娘心惊胆颤,却吐字清晰。 “你来啦!我走啦!我来啦!你走啦!……。” 她身影飘忽,随风而动,掠过巴豆身边的时候,他掏出了烟,塞进嘴里点着了火,轻轻地吸了一口。 “你来啦!我走啦!……。”那一袭白衣渐渐地消失于远处的黑夜之中。 “这妞儿真漂亮,她生前就这么漂亮吗?”巴豆问道。 “心动了?” 巴豆弹了弹烟灰:“真是暴殄天物啊,不过,她自己走了?” “你不打算好事做到底?” 巴豆不屑道:“这种小案子太没有技术含量了,没意思,随她去吧。” 两位神好像很不喜欢巴豆扣在他们脑袋上的那两顶高帽,伸手摘了下来,瞬间,黑夜变白天。 巴豆闭上眼睛昂起头:他喜欢春风拂面的感觉,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真舒畅,活着真好啊。 一片秋天的树叶从高空飘落下来,悠悠然轻轻漂浮,旋转,从巴豆的肩头滑落。 那是一片鲜红如血的红叶。 第7章 当头棒喝 “兄弟!我有一事不解,可否赐教?” 巴豆正在享受那春光无限好,突然被夜游神打断,心情颇为不美丽。 就连那一排绿化带里的银杏树都感应到了他的不爽,碧绿的叶子瞬间黄了一大片。 “我认为你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还是不问了吧,毕竟你是神啊,是不是?你一问吧,就说不清楚你是在蹂躏我的智商还是你的智商了,或者,嘲讽我?还是在贬低你自己?” “大律师的嘴确实不简单啊,那就好好回答一下我的疑问吧。”言不语笑咪咪地说道。 都说笑脸的人不能打,巴豆也无奈,说吧。 “嘿嘿,兄弟,你都死了,怎么还像个守财奴似的,盯着人家的账户干什么?那钱弄来了你能花啊还是怎么滴。” “哦,这个问题啊,你们不是人,恐怕也没有做过人,说了,你们又能理解几分?好好,我这样说哈,你不是说过吗,我十恶不赦,其罪过半吗,你想一想啊,我死了,可我爸妈还活着啊,我能不管吗?我不挣钱给他们花,难道,你们管?” 巴豆说完,转身就走了。 看着巴豆的背影,夜游神黯然神伤:“这个道友不像是个好道友……。” 言不语一脸的惆怅,对他们这个连哄带骗来的盟友心里没底起来。 “你又看出来了?”闻不言说道。 “嗯。”言不语肯定的点头道,外突的眼球在眼眶外面失去神采。 明晃晃的大街上逐渐多了一些行人,车辆也多了起来,而他们刚加入的盟友则开着他的地狱猫一溜烟的跑啦,这让言不语更加的阴郁。 闻不言似乎也忧心忡忡,忐忑不安的看向天空。 果然。 天空一暗,黑夜降临。 “这个家伙的手段真是非同凡响啊,他活着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看来,他还保持着他的风格,不过,他的风格到底是什么?”闻不言仰起头说道。 “我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言不语说道。 “我?我,我也不完全知道。” 闻不言还想说什么,却听到弯道那边传来一脚刺耳的刹车声,一辆轿车冲进视线之内,前轮扭向一边,险些翻向路边的人行道。 汽车的四个轮子冒出一股青烟,看到这个状况,即使闻不言也瞪大了眼珠子。 “大意了,大意了。”夜游神痛心疾首,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作为一个神,这是不应该犯得错误,不过,作为一个神,犯点错误当然也不算什么。 这辆车已经被撞得不像个样子啦,四周很多窟窿不说,风挡玻璃也没有,所有的钣金表面都是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瘪,像一张张揉皱了的硬壳纸张糊成的。 尤其是右侧的那一扇门,外面的一块铁皮像蝴蝶翅膀一样煽动着。 但是即使如此,从排气管子里发出的轰隆声依然喷薄而出,汽车在他们的眼前狂扭了几下,然后,一脚油门的开了过去。 接着,巴豆的地狱猫也风驰电掣的追了过来,就在他们的视线之内,“咣”地一声再次将那辆逃跑的汽车撞向了马路牙子。 两辆车消失在不远处的一栋楼后。 两位神很自觉地随着两辆车的身影转身一百八十度,看得目瞪口呆。 “那个开车的脑袋被削去了一半,我只看到他有一只眼。”半响,夜游神幽幽地说道。 “那是一辆限量版跑车?” “对头,旁边还坐着个小美人呢。”这一点,夜游神非常肯定。 “是刚才那一个?” “没有看清楚。”夜游神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他们说话的声音非常小,唯恐惊动了天上人。 他们的四周也极其安静,像暴风雨来临之前,连刚才还在大街上闲逛的那些人恐怕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此时,一个也不得见。 果然,不多时,四周一亮,黑夜变白天。 两个人警觉得互相对视,大眼瞪小眼。 随后,天空又三暗三明。 “走。” 巴豆的楼下停着一台摩托车,是他们俩的座驾,车名:三鬼暴走。 这车很有意思,两只鬼背对背斜躺着,单手各握一只火把,在车前交叉,在左面那只鬼的胳膊就成了右车把,在右面的那只鬼的胳膊就成了左车把。 它们的前脚爪踩在前轮上,后脚爪子踩在后轮上,当中还夹着一只鬼,那只鬼昂头怒目,眼睛其大无比,正是摩托车的大灯,后背即是两位神的座位。 两位神跨上摩托车,中间那只鬼张开大嘴刚喷出一片火焰,刹那间,天空一暗。 “走。” 摩托车“嗖”地一声飞向黑暗的夜空。 天空中弥漫着浓重的雾气,左右两只鬼头各自向下搜索,眼睛里各射出两道强光,犹如直升机在夜间向地面打出的探照灯。 中间那只鬼又喷出一片火焰,照耀的前方的浓雾一片红艳艳的。 “下面,下面,玫瑰广场。” 坐在倒霉神背后的夜游神终于发现了目标。 三鬼暴走在空中画出一个大圆,直奔地面而去。 地面上,巴豆正挥舞着他的短棍,嘴里大喝一声,一棍子砸向一个人的面门。 那个人的满头长发瞬间暴起,整个身体往后一顿,消失在黑暗中。 “好一个当头棒喝。” 佛教,禅宗,一棒悟人。当然,巴豆这一棍应该叫,一棒催魂。 黑夜变白天。 “哇呀呀,真是可惜啊,我们竟然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两位神飞身而下,三鬼暴走再喷出一团火焰,竟然独自开走了。 “刚才那个是一只长发鬼?”站定之后,夜游神问道。 巴豆懒得搭理他,将棍子往西装兜子里一滑,抬头看向玫瑰广场的另一边。 “刚才那只鬼是男的女的?”夜游神继续问道。 “应该是男的,他不打女鬼。”倒霉神颇有经验的说道。 在玫瑰广场的一侧,此时,有一位老人双手挥舞着一杆一丈余长的毛笔正在地上写字。 他根本不关心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非常专注地写着字。 能够看出来,他的字写得龙飞凤舞,整个肢体的动作行云流水,甚是洒脱飘逸。 天上阳光灿烂,让广场中心的一大蓬玫瑰花更加的红艳动人,任谁只要摘取一朵放到逝去亲人的墓碑前,即使阴阳两隔,想必也会各自宽慰。 有几个人闻花而来,从马路边,从树林子里,从藤蔓匍匐的亭子下,从水池喷洒而出的水雾中……从各个方位出现了更多的人。 “不对,他们全是鬼。”夜游神大惊失色的叫道。 “别一惊一乍的,你是神,兄弟。”倒霉神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啊,我是在提醒他,毕竟他是一个新人吗,怕他经验不足吃了亏。” 夜游神对自己的表现甚是满意,瞪了瞪眼,将两只手伸进了袖筒里。 “我滴神啊,巴豆,你要倒霉了,你把全城的鬼都给惊动了。” 倒霉神也显出略有惊慌的样子,左顾右盼。 “这还不好,一个一个收拾,多麻烦,大家都来了,我送他们一起上路。” 巴豆无所谓的说道。 “不知天高地厚,真是后生可畏啊。” 倒霉神叹息一声,也将两只手伸进了袖筒里,嘴里哼着小曲,迈着轻盈地步伐到花坛那里看玫瑰花去了。 “大家都来了是吧,那好,咱们现在开个会。” 巴豆说着,从怀里掏出卷轴,两手一拉,念道:“死神召请帖,作者,燕山兄,正文……。” “真啰嗦。”一袭红衣飞掠而至,双手如勾,当空抓下,正是抓向巴豆的双眼。 巴豆朝她瞪了瞪眼,口气颇为不耐烦地说道:“你这个女人,功夫怎么练得,谁教你的,两脚离地,哪来的支撑,我教教你,找找重心。” 说着,哗得一声收起了他的卷轴,抬腿一脚正踹向那一袭红衣的前胸。 “哎呀呀,你往哪里踹啊!简直没法看啊。” 夜游神真的不忍心看,慌忙用双臂遮住了面部,转过身去。 他的背后传来一声惨叫,如同野猫,凄厉无比,只是这一声惨叫还带着八分狂暴。 白天变黑夜。 “女人惹不起,你要倒霉了。” 那边看玫瑰的倒霉神不忘了提醒他一句,然后,接着看热闹。 果然,四面八方五六个身影同时扑向了巴豆,在倒霉神的角度看过去,一片绯红。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被包围在中间的巴豆怎么样了,没有看到他脱离包围圈而出啊。 他抻了抻脖子,踮起脚尖。 “应该有好戏看啊,他有两只手,一条腿可以用,不知道先对付哪三个?还是抓住一个往死里打?杀一儆百?只是,还袭胸不……。” 倒霉神念念有词。 “被一群女人围攻,男人多半甘拜下风。”那边,夜游神幸灾乐祸。 果然,在一片红衣之下,巴豆被掐住了脖子。 当然,他也没有手软,也伸出双手同样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两个人站着掐好像不够劲,一起滚到了地上,就那样扭打到了一起。 巴豆嘴里还不饶人呢:“我动真格的了啊,我真的动真格的了啊。” 他俩滚来滚去,其它红衣插不上手,蹦跳着给他俩让地方。 一片红衣翻涌,夜游神看着干着急。 “你倒是动真格的啊,刚才不是已经动真格的了吗?现在,装什么正人君子?” 夜游神在那里煽风点火。 “我看到了,那妞儿长得可真是漂亮。” 倒霉神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 地上的巴豆恼火了,腰部用力一拧,翻身而起,将一只手往后一收,握成了拳头。 只见他肩膀一顿,手腕一扣,一拳正中红衣姑娘的锁骨。 又是一声惨叫,如同夜猫。 “哎呀呀!巴豆你不厚道啊,现在的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哪里受得了你这一拳啊……。” 夜游神已经坐到了地上,努力向前伸着脖子,继续挖苦他。 巴豆的寸拳好像威力不小,他不断地向一边撤退,即使跟过来一袭红衣也不着急出手了。 等到对方的爪子马上快碰到他的下巴了,他伸出去的微弯的胳膊瞬间探向对方的脖子,掌成握拳,扣腕下切……。 “你这样欺负人家小姑娘不对啊,这天都黑半天了……。” “我跟你讲啊,老弟,他绝对是用心良苦,快点送人家走,他舍不得……。” 倒霉神终于抓住了重点。 “闭嘴。”巴豆爆喝而起,一棒催魂。 第8章 阴阳轮回棍法 玫瑰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上百人,男男女女都有,也不知道巴豆送走了几个。 但看那个势头,显然够他折腾一段时间了,所以天还依然是黑的。 倒霉神和夜游神依然还是在看热闹,袖手旁观。 巴豆在人群里左冲右突,依然被围得水泄不通。 两位神游走在外围,闲庭信步。 他们看不清楚包围圈里的情况,却突然听到人群里的巴豆嚷嚷道, “哎呀,你这位姑娘也忒不讲究了,你要抓脖子就抓脖子吗,干嘛抓我衣服呀, 瞅瞅,大伙都瞅瞅,衣服都被她抓脏了,你不知道我是单身汉吗,两个月都不洗衣服的,因为我没老婆吗,弄脏了咋整,咋整? 我一个大律师,出门衣服脏了吧唧的,像话吗,这不是让客户笑话吗,多没面子啊,你这下知道了吧,再动手千万别抓我衣服, 还有啊,我这身衣服可是前女友给买的,其它的都穿烂了,就只剩下这一套啦, 警告啊,如果给我抓烂了,小心我打得你魂飞魄散。” 两位神听完,刚要插话,却听到一声怒斥。 “呔!哪里来的无知小儿,竟然敢口出狂言。” 话音未落,人群哗啦一下散开来,对着话音方向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只见一个起码有九十岁的老大爷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只见他佝偻着后背,左手拎着一个夜壶,右手握着一根拐杖。 只见他健步如飞,直奔巴豆而去。 老人顺着人们让出的道路,冲进了包围圈。 只见他瘦的皮包骨头,脸上遍布尸斑,眼窝深陷,双目却炯炯有神,只是,看巴豆的眼神却颇为不善。 要把人打得魂飞魄散,定是天理难容。 老头儿这是来行侠仗义来了。 他恶狠狠地怒视着巴豆,大概在估测着他的斤两和琢磨着他的来头。 “我靠,大爷,您起码也有九十岁了吧,您瞅瞅,我们这一大帮人,哪一个活得有您长寿啊,知足吧您呐,您干嘛还不走?” 人群里的巴豆依然用嚷嚷的口气说道。 “呔!你个小王八蛋,在老人家面前竟然口吐脏话,我今天就替你老子教训教训你,好让你长点记性,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老人家抬起拐杖……。 “别啊。” 巴豆慌忙伸出手去制止道:“大爷,您打我我怎么可能还手呢,您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哎呀!” 两位神跳着脚,没有看到扬起的拐杖,应该是打了巴豆的屁股。 两位神还要再跳高一些,却发现人群呼啦一下朝外围散开。 原来,那位大爷正追着巴豆狠抽呢,巴豆就是一个跑啊,跑得那叫一个狼狈不堪。 又怎奈,大爷年龄虽大,腿脚却非常利索,手里的那根拐杖也被他挥舞得繁花似锦,犀利无比,抽打在巴豆的屁股上,啪啪作响。 两位神打算挤进去,却突然发现巴豆不跑了,右手已经握紧了他的短棍。 “好啊,老头,原来你是一个练家子,我说呢,如果我不是真的死了,你这一棍也得把我送到这里来。” 巴豆说着,凝神屏气,严阵以待。 老爷子站定了,阴深深地笑了两声说道:“都是东北爷们,能动手还动什么嘴皮子,小子,来,吃我一杖。” 老头左滑一步,右滑一步,欺身而进,挥杖当头一棒。 这一招,跟巴豆先前一模一样,巴豆横棍格挡,只听啪得一声,金光四射。 “好。”夜游神拍掌捧场。 倒霉神白了他一眼。 “确实好吗,看那架势,简直旗鼓相当,我,我这是难得一见吗,以前没这好命见到吗……。” 夜游神结结巴巴,却没有再说下去,因为……。 巴豆被那老头一杖给挑飞了起来,看着巴豆在空中不知道翻了几个一周半,两周半,三周半的……。 夜游神继续结巴:“旗,旗,旗鼓……我靠!老爷子威武!” 老爷子确实威武,巴豆落地之后在地上滚了又滚,一直滚到了倒霉神的脚下。 倒霉神伸出一只脚像停足球一样帮他停下了翻滚的身体。 巴豆在地上晃了晃脑袋,抬眼就看到了倒霉神,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说道:“真倒霉。” 然而,转头他却大喜过望的样子,从地上爬起来就朝老头跪下了,噗通一声,满场皆闻。 两位神心中纳罕:这,这是什么操作……这就认怂了? “请问老师傅!您这是什么棍法?” 巴豆简直喜极而泣,却不知道寓意何为。 “阴阳轮回棍法,嘿嘿,知道厉害了吧。” 巴豆回头瞪了倒霉神一眼,因为倒霉神在用脚踢他。 “给老人家下跪,理所当然的事,你看他的年龄,比我爷爷都大,你踢我干嘛,我这叫尊老爱幼。” 说完,他又转过头去,口气诚恳的说道,“师傅!我拜您为师好不好!您教教我,我现在就给您磕头!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靠,这小子的脸皮也太厚了吧……两位神继续在心中纳罕。 “呔!你个小王八蛋,刚才还要干老子呢,怎么滴,现在看到老子有点本事了,这就像一条哈巴狗一样啦。” “您看您这话说的,反正,您也要走了,您就把这套棍法传授给徒弟,您也好后继有人吗, 说不定,我还能将您的这套棍法发扬光大呢,您老的墓碑说不定以后会年年放金光的……坟上还会冒青烟呢……。” “你个小兔崽子,你这是诅咒我死啊,我,我削死你。” 老头三步跨做两步就冲到了巴豆的跟前,拎起他左手握着的夜壶就劈头砸了下来。 巴豆嬉皮笑脸,一把夺过夜壶。 “嗨嗨,师傅!您老马上就要走了,要不,趁着这个机会,让徒弟好好孝敬孝敬您?” 巴豆将夜壶口冲向老头儿。 老头儿这个气啊,斜着一棍敲在他的屁股上。 “你个龟孙子,你个龟徒儿,老子活着的时候你不来床前伺候,老子这都挂了,你却来瞎献殷勤,看我不打死你。” 老头一杖就将地上跪着的巴豆挑了起来,嘴里还要大叫: “饿鬼挑食……挑裆……刺蛋……” 还在空中的巴豆那叫一个惨啊,眼睁睁地看着那根拐杖就奔着自己的胯下来了……。 然而他是何等聪明之人,手里还握着老头儿的宝贝夜壶呢,这绝对是一个护身符,没看老头临死都握在手里吗。 他赶紧将夜壶口对准老头的拐杖,嘴里大叫道:“师傅,手下留情。” 老头心里一惊,立马就收回了他的拐杖,拐杖收了一半,心中大怒,眼睛喷火。 “我老人家,临走的时候就带着这么点财产,你小子坏得狠啊,看我……。” 从空中落地,巴豆又跪下了:“嗨嗨,师傅!反正您也要走了,用不上了,留给我做个纪念吧。 以后,我要让我所有的徒弟,您所有的徒孙们都看看,都记住,这是他们祖师爷在弥留之际给我们留下的法宝。 我要让他们铭记于心,如若谁敢不善待师傅您老人家的馈赠和厚爱,一律格杀勿论。” 夜空一颗流星划过,正如老头儿伶俐的目光。 黑夜变白天。 一旁的两位神面面相觑……。 “都让开,你懂什么叫铭记于心吗?” 老头横杖一扫,人群飞倒一大片,都是一些无根之人,端的不堪一击。 “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铭记于心,让你铭记于心铭记于心。” 倒霉神发现,夜游神没听懂,所以,他接下来需要睁大眼睛,全神贯注了,因为他也没有听懂。 只见老头微微弯腰,驼背更驼了,接着,他手里的拐杖唰得一下就没有影了。 只有一道银光闪过,啪得一声,巴豆就横飞了出去。 老头脚尖一点,直追而去,然后,两个人的方位就闪现出一片磷火,啪啪声也不绝于耳。 而偏偏就巧了,两个人的落点正好是在那位正在专心致志练习书法的老者身边。 那位老者被一团磷火包围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笔端游龙走凤,双手铿锵顿挫,两臂浑厚有力。 也许真是干扰到他了,他将笔端戳向了两个人打架的脚底,一点,一拉,再一挑…… 只见他肩膀一抖,半米多长的狼毫就凌空挥洒而出,运笔奇快。 半空一字成形……杀。 “师傅!这儿还有一位高人。” 一道银光斜上而出,以弧画圆,打得巴豆陀螺一样旋转不停,向着那个写字的欺身而去。 “我滴神啊,巴豆这要是个人,早就被打得骨断筋折了,死得不能再死了,瞅瞅,这罪遭得……。” “两位仁兄懂个屁啊,想打人,首先得挨打。” “哎呦呦,还有心思听我们说话呢,看来是打得太轻了, 老爷子!好好替我们哥俩重重得教训教训他,让他嘴巴不干净, 过一段时间啊,小神去给您坟上烧香献花磕头去。” “你们俩骗鬼呢,哼,没工夫跟你们两个计较,嗨!写字的,吃我一棒。” 两位神一听,吓了一跳,慌忙摆手叫喊道:“莫动手,他是城隍爷。” “哎呀!巴豆啊巴豆,你咋交了这么两个没脑子的朋友啊,交他们做甚。” “哎呀!你个老头,儿,我们可是神,神。” “果然是没脑子的……。” “哎呀!你可敢与我们一战,是爷们,动手不动口。” 天空一黑。 三鬼暴走的两只火把在夜空里留下一股浓烟,逃逸向遥远的天边。 “几千年了,九十岁高龄的老人家,连皇帝老子都没有欺负过……。” 第9章 百鬼为邻 一 作为一个律师,巴豆在自己家里办公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一般情况下,如果离开家门,他不是去见客户就是去法庭,不去法庭就是去找客户,只要是不到外地去办案子,巴豆几乎没有在外面过夜过,因为外面的花花世界里,能够让巴豆产生兴趣的事物实在不多,关键一点,曾经一穷二白的他如果不努力根本走不到今天。 这是一个刚刚开始发展中的城市,巴豆刚毕业的时候,这个城市里百分之八十的老百姓都是捧着铁饭碗吃饭的。 由于房地产业刚刚兴起,城市商业区只有几栋写字楼,即使现在,整个城市高于三十层的楼房也是屈指可数。 至于商品房的开发就基本由三家房地产公司在跟政府合作,分别在西部,北部,东北部和中北部建设了几个规划中的住宅区,均价在一千二百元左右。 巴豆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在认识前女友的时候买的,六百一平,花了三万六,他当时去见了未来的丈母娘,回来之后就把这套租住了好几年的房子给买了下来。 巴豆后来算了算,如果只接离婚案件的话,他至少需要打四十场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官司才能够挣到这笔钱,而在他手里,百分之七十的离婚案件都被他免单了。 当然,所谓的免单就是告诉人家自己上法庭给自己打离婚官司去,然后,他教人家上了法庭怎么跟法官说。 没办法啊,普通老百姓太穷了,他本身就是穷人出身,看到比自己还穷的人,他就下不去手。 巴豆在这一片住得习惯了,也不爱挪动地方,除非媳妇有要求,然而,他没媳妇。 巴豆对房子其实不太感兴趣,如果说再换房子,那么,他的第二套房子必须要有一间健身房,这恐怕是他对未来的住所的唯一要求了,他要吊个沙袋,打拳。 巴豆回到家之后,没有看到那两个哥们,他最后的印象是三鬼暴走的两只火把,火把像萤火虫一样在天边闪了闪就熄灭了。 他在阴阳界的工作内容其实并不明确,他的职责到底是什么,不知道,没有任何人跟他签订劳务合同。 正好,他也不喜欢给人打工,那两个混账玩意恐怕是看到他不好骗,跑了吧。 巴豆嗤笑一声,他们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逮着个机会转身就溜了,他明白,这样的人他见多了。 巴豆站在客厅里,看了看那块长了一层绿毛的面包和酸奶,朝天花板翻了翻白眼,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收拾一下屋子的兴致? 或者,等哪一天心血来潮再拾掇吧,如果他这辈子都不再在这张桌子上吃饭,那就永远都不用收拾了。 忽然间,他好像听到了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能够走到这第四层的人,脚步一般都很重,因为累的。 现在的人啊,体能都太差了,体质什么的都是一塌糊涂,基本上啊,不用竖起耳朵,只要是他身在客厅里或者是他站在门的旁边,保准能够听到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声…… 然而……。 他打开门,发现一个小女孩站在昏暗的楼道里,第一眼看上去是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没有看清脸,只看到她怀里单臂斜搂着一只洋娃娃,洋娃娃有一双大大的蓝绿色眼睛,那长长的睫毛还朝巴豆上下煽动了几下。 很漂亮的一只洋娃娃,只是可惜,它塑料壳子做的身体上套着一身劣质的花衣服,那布料已经被扯碎了。 氨纶或者涤纶之类的材料碎成了丝,可能是静电的作用,一根根直立了起来,在昏暗的光线下像荧光棒一样散发着幽幽地微光。 这只洋娃娃少了一条腿。 “怎么,打算跑到我家里来吓死我啊?” 巴豆不客气的冲她说道,那口气真得不是一般的冲。 这个小姑娘是个女鬼,他知道。 只是他话音未落,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就在那个小姑娘的身后。 “哎呀!你这个小闺女站在楼道里干嘛,让让,让让,你挡我道儿了。” 巴豆皱了皱眉,发现从小姑娘的身后又闪出一个女人来。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扎着马尾巴辫子,可能是嫌那个女孩挡害,来到她背后的时候就使劲地推了她一把。 然后,她一阵风得从巴豆的眼前走过,蹬蹬蹬得上楼去了,只是在五楼楼梯的拐角处,她回头狠狠地剜了巴豆一眼。 这个女人看上去不到四十。 等她的身影整个消失,她的声音传来:“你看老娘干嘛?稀罕我啊?流-氓。” 巴豆吸了一口寒气,这时候,第三个女人出现了。 这个女人一头精练的齐肩短发,上身穿着一件短小的白色西装,下身穿着白色的西裤,脚上蹬着一双高跟鞋,肩上背着一只精巧的小包,小包贴在腰胯处,一看就是一个白领丽人,只是,长相一般。 她直接从那个小姑娘的身边侧着身子挤了过来,然后抖了抖手里的钥匙,打开了三号的房门。 等她两只脚都进了屋子里,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才回头对巴豆友好的笑了笑:“你好,邻居。” 邻居?巴豆表示他高兴不起来。 第四个女人是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太,走路摔不倒也走不利索。 她两只眼睛闭着,用拐杖敲打着脚前的地面,嘴里发出猫一样的嗡嗡声,只不过,她是从楼上下来的。 “这位大娘,您要是下楼了就别再回来了哈,我都烦死了,您这么大年纪了,还来凑什么热闹,老人没有个老人的样子,您让我怎么敬老爱幼?” 巴豆一样没好气的冲着老太太的背影说道。 老人可能是失聪了,没听到巴豆在说什么,还是以先前的状态慢腾腾地下楼去了。 那个小姑娘这一次给人家让了路,然后,又堵住了楼道里仅有的光亮。 巴豆心里不爽,凶巴巴地对那个小姑娘说道:“你,住几楼?你妈妈呢?喔,sorry,sorry,你可能是自己死掉了, 你妈妈还活着是不是,大叔错了哈,再次跟你道个歉。 不过呢,大叔认为你还是不要站在这里的好,小姑娘家的,一个人在外面晃,很危险的,回家吧哈, sorry,sorry,你如果是没有家呢,你看大叔一个单身汉,收养你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也不合法啊,是不是,所以,你还是走吧,哈, 你看看,这么多阿姨姐姐的,我看啊,她们随便哪一个都能照顾你,你就随便找一个去吧,哈。” “你说谁是阿姨呢?” “我艹。” 巴豆惊讶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了,如果他耳朵没有毛病的话,他认为他起码听到了二十个女人的声音。 这栋楼一梯三户,一共七层,三七二十一……减一……我靠! 巴豆咣地一声关上了房门,眼不见心不烦。 那两个混账说什么来着:得罪了老娘们,男人没有好果子吃。 果然。 二 巴豆拉开客厅里的拉门,走到了厨房那里朝外面张望…。 …黑天…。 不是个好兆头啊。 对面的楼房也不知道住没有住人,反正没有一点灯光,漆黑一片。 只是有一点比较奇怪,那只被摧毁并耷拉下来的灯泡不知道被谁修好了,此时正发出一点橘黄色的光,像一只飘摇的蜡烛,不是很亮,吊在那里晃来晃去。 四下里寂寥无声。 奶奶滴,巴豆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那两个家伙躲起来了,原来他们也怕老娘们。 打嘴架,那两个肯定不是个,动手?恐怕也不行,所以,干脆躲起来……巴豆摸摸胡子。 他猜测的应该八九不离十,因为兄弟吗还没翻脸就玩失踪,不太可能。 兄弟毕竟跟老婆不一样,老婆如果离了婚,那基本跟仇人没啥区别了,再过十辈子都不带见你的。 可是兄弟,真正的好兄弟,今天干一仗,明天还能坐到一块继续喝个酒,吹个牛逼,如果兜子里有钱,还能一起再去票个昌……。 好兄弟?巴豆继续摩挲着下巴……给我埋过土? 这事得查一查,如果真埋过,就算那哥俩把他卖了,他也认了,下辈子,还做兄弟。 他从厨房里探出头,往上往下瞅了瞅:这帮娘们,这就跟我杠上了? 我巴豆难道是好惹的? “嗨!大家都是同病相怜的单身贵族,能不能不自相残杀?你们如果真没有人陪你们玩,孤独寂寞冷,那么你们再去养条狗好不好? 一条不够,养两条总可以吧? 我巴豆跟你们无冤无仇的,好好,玫瑰广场上是我不对,我也知道你们记仇,这样吧,我这给你们准备了一根棍子,你们挨个过来打我一顿好不好? 打到你们解气为止行不行?当然,咱们话得说明白了,打完了,你们就马上都给我滚蛋。” “滚!!!!!!!!!!!!!!!!!!!!” 巴豆一个踉跄没有站稳,一头撞向拉门,两层玻璃门全部被他撞碎,整个人摔倒在狭窄的客厅里…… 他刚在地上翻了个身,天花板上的那盏圆盘灯便当头砸下……。 地震等级:12级。 那只路灯灯泡应该是再一次被摧毁了,从窗口外面的半空中传来“嘭”得一声巨响,像一枚炸弹一样,比上一次响一百倍。 强大的冲击波接着摧毁了所有的门窗玻璃,一大片碎玻璃渣从巴豆的头顶呼啸而过……。 巴豆扶着墙终于小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可他刚站稳就发现对面的那栋楼轰然坍塌,铺天盖地的尘土夹杂着石块犹如滔天巨浪般朝他汹涌而来……。 第10章 第一杀 大惊之下,巴豆用双手抱住脑袋就往餐桌底下钻,钻的时候还没忘了瞥一眼天花板。 他家这套房子可不是钢筋混凝土的新式框架结构,地板可是预制板,在巴豆住进来之前,天花板上就是一道又一道的裂缝,上下楼别说听声音了,就是水都能流下来。 他住进来之后虽然重新进行了装修,但是,好像没过多久,那些口子就又出现了,这要是塌下来,当然得看一下那些预制板的动向。 钻进桌子底下的巴豆死死抱住脑袋,就等着天花板往下塌呢,当然还有那些从窗外砸进来的石头,然而等了半天却忽然发现屋子里出奇的安静。 他缓缓地转过头,竟然发现一片阳光安详的洒在地板上,外面也似乎风平浪静—— 他从桌子底下探出脑袋……邪门,厨房的拉门完好无损…… 艹,这些娘们,雷声大雨点小,就能吓唬人。 巴豆从地上站了起来,摸了摸胸脯:吓死老子了。 他走过去,一把打开拉门,外面春光大好,别说那盏路灯了,就是对面的楼房也是像往常一样沐浴在阳光之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再看那些树,绿得真新鲜,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 巴豆不免叹息一声:“唉!女人啊,真是嬗变的动物,雷一振雨一阵,不过,这就真得晴天了?” 他从厨房的窗户小心的探出头去,朝上面瞅了瞅,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又往下面瞅去,也没有什么异常。 他刚想缩回脖子就感觉哪里不对劲,然后,又把脑袋缓缓地伸了出去……嗯?楼下哪里来得这么多豪车? 奔驰,宝马,奥迪,他当然认识,那辆鱼叉标志的是什么车? 这些娘们,在搞什么鬼?那辆车看上去就不是便宜货,难道他们的家人也不简单?还知道给她们烧来一辆稀罕玩意? 奶奶的,她们以后的日子好过了,我的日子这可咋过? 巴豆探手握住了怀里的阴阳轮回棍,但是,又转头想了想,算了,我不惹你们不行吗…… 他松开手,信心满满的说道:“你们再惹我我就各个击破。” “咚咚咚。”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吓得巴豆一哆嗦,因为这敲门声太大了,简直就是在砸门。 屡屡受到惊吓的巴豆甚是恼火,虽然不是砸的他家的门,但是,这是什么破楼? 砸门?那还不得把整栋楼都给砸塌了啊? 巴豆一步窜到门口,一把就把门打开了,刚要发怒,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大汉…… 卧槽,男人?是人是鬼? 就在巴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403的门竟然被砸开了,大汉闯了进去…… 这是什么情况?403住的不是一个白领丽人吗? 巴豆走到门前一眈量…… 吆喝,这两室一厅巴豆是见过的,在中北区新建的那个小区就是这个样式的…… 巴豆偏了偏脑袋,她们在演什么戏呢? 只见宽敞的客厅里,沙发上竟然坐着好几个男人,而那个刚进去的大汉正站在一间卧室的门口。 “我没钱,你们去法院起诉我吧。”卧室里传来哭腔。 听上去正是那个白领丽人的声音(你好,邻居。),只不过有点沙哑,可能是因为她扯着嗓子喊的原因。 你们?这些人是要债来了?巴豆摇摇头:没意思。 他是不会参与的:你们自己玩吧…… 他转身就要进屋,目光一扫,却又被吓了一跳,只见401的门口竟然站着另一个女人。 她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好像刚睡醒的样子,因为她穿着一身原色棉花编织的白睡衣。 她也是一脸的愤怒表情,可能是那个大汉刚才敲门的声音太响,把她给吵醒了的原因。 巴豆也不认识她,打算继续做个事外人,绝不进入她们的圈套。 但是,他刚将一条腿迈进屋子里就改变了主意,抽回腿,关上门,转身下楼去了。 巴豆闷着头往下走,路过任何一个门口都不停,然而,就在走过三楼转角的时候,202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巴豆瞬间就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尤物…… 真得是一个尤物,这样的尤物他这辈子都没有见到过几个…… 这胸脯,这脸蛋,这屁股,这腰这腿……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抹胸套裙…… 那套裙短得啊…… 巴豆恨不得弯下腰去把脸贴到地上……美啊,是真美啊…… 巴豆彻底看傻眼了……。 然而,那尤物没有看他一眼,拎着她的lv包包蹬蹬得下楼去了。 巴豆情不自禁的就要跟上去,偏偏这个时候,203的门却被一把推开了,一个女人探出半个身子。 她嘴里磕着瓜子,朝着下楼而去的尤物就啐了一口:“呸,小骚货。” 巴豆装着没看见,速度追下楼去,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只看到那辆白色的鱼叉已经掉过了头去,一脚油门跑掉了。 哎呀!巴豆抹了一把脸,活了三十多年,没见过这么正点的妞儿啊,真是白活了…… 她住202? 巴豆转身往回走,202是跟他家一样的户型啊,走,过去研究研究,看看楼道里有没有水表单据什么的,也许能够搞到她的名字。 不对……走到楼梯口的巴豆站住了…… 她死了?巴豆摸摸胡子…… 奶奶的,我不是也死了吗?……她死了我也要,正好跟我做一对鬼夫妻。 下定追求的决心,他昂起了头,看向楼上:哼,你们要是再捣乱,我可就真得不客气了。 这时候,101的门从里面往外被推开了,同时,一个男人跟着门被一起推了出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的里面吼道:“你给我滚,不要再来了,我们都离婚了,你还缠着我干什么,你看你那个倒霉样,复婚?门都没有,赶紧滚。” 嘶,巴豆用双手抱了一下脑袋,仿佛这个时候被推出门的是他。 不管,坚决不管,不管也不问。问了保准上当。 这时候他认为他应该向那两位神学习,高高挂起,事不关己,冷眼旁观。 不过,这些女人都是什么情况?对付我没意思了? 她们到底这是在演的什么戏?他想着,琢磨着,朝楼上走去。 走到二楼拐角,竟然看到那个磕着瓜子的女人还站在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当巴豆走到她眼前,她忽然醒悟一般,咣得一声关上了门。 巴豆本来想仔细得看一下这个女人的相貌,没想到被那咣得一声巨响又给吓得一哆嗦。 这一哆嗦……让他清醒了几分……他转头看向202室的门,看了很久。 他慢腾腾得挪到三楼,手指分别在三扇门上敲了敲。 “请问,有没有想跟律师聊天的,巴豆表示他现在非常郁闷,有美女更好,老一点也不要紧,长得像关大美人也可以。” ……这三个房间悄无声息。 他就知道这三间悄无声息,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扭头顺着楼梯朝上面看去。 他从三楼拐向四楼,慢慢地一步一步挪上来,403的房门开着,401的女人还站在门口,只是像一个蜡像一样一动不动,等巴豆的身影整个出现在她面前,她眼珠子一转,人就活了。 巴豆继续挪动脚步,打算去五楼证实他先前的判断。 然而,403里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了,那个穿着职业装的白领丽人从里面冲了出来,一直冲到了巴豆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巴豆双眼在她握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上聚了一下焦,然后看向她的脸。 “巴律师,求求你,借我点钱,我一个月工资两千九,这个月开了工资就还你,真得,肯定还你,你借我点钱,借我点钱吧,求求你……。” 巴豆对她视而不见,挪开视线看向坐在客厅里的那一帮男人。 她松开巴豆又跑到401的门口:“姐!咱们邻居一场,你帮帮我,帮帮我,有多少先借我多少,让我先缓一缓,让我应应急……。” 一个月工资两千九?好高的工资啊。 巴豆走进403,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将那些放在茶几上的合同文件挨个拿起来仔细地看了看…… 一百多万?好庞大的一笔数目……。 他瞅了一眼坐在最里面的那个男人,是银行的?那么这个大汉就是放高利贷的了? 他从403出来,继续他的计划,走向五楼。 他来到501门前,抬手刚要敲门,502的门打开了,先前那个马尾巴辫子从门里探出脑袋,媚着眼,满面春光的朝巴豆勾了勾手指。 “我在这儿,小宝贝儿,我住在你的正楼上,我就知道你稀罕我,来,进来,姐跟你好好唠唠。” 巴豆怔了怔,因为这张笑脸太可爱了,像‘篱笆女人和狗’里面那个啃大蒜的…… 他们这一代人的回忆啊……。 “进来啊!”她伸手去抓巴豆,巴豆站着没有动。 “稀罕姐是不是,呵呵呵呵,姐也稀罕你,呵呵呵呵,你是不知道啊,刘总一个月要给我两万呢,让我做他老婆我都不干; 马总一个月还要给我五万呢,也要娶我我都没干,呵呵呵呵, 巴豆,姐就稀罕你,你一个月给姐一万就行,怎么样,姐立马嫁给你,你看你那个家没有女人怎么能行……。” 巴豆甩开她的手回到四楼。 401的那个睡衣女还在门口站着,她冷漠的眼神茫茫然的从巴豆身上扫过,好像为巴豆打抱不平似的说道: “她就像一个待价而沽的婊啊子,你也喜欢?” 巴豆表示他不喜欢。 他转身看向403……呀哈,先前那一屋子的老爷们竟然一个都不见了。 他朝客厅里瞅了瞅,搜寻半天,真得没有发现一个人……真得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看来,她不是被这些男人杀的…… 巴豆走了进去,在客厅里踱起步,不经意间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照片里,女人偎依着男人,对着镜头,脸上开花。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男的浓眉大眼,简直就跟一个大明星一样英俊帅气,而旁边的她,喔,她确实没有什么姿色…… 一个月工资两千九?简直就是个富婆。 巴豆叹息一声,打算回他的402,然而,卧室的门突然打开,那个女人从里面冲了出来,一个跳跃就骑到了巴豆的身上。 巴豆没有躲,因为刚才看到了她的脸,那是一张幸福洋溢的脸……。 “亲爱的!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我就知道你爱我!你放心,那些钱我会慢慢还,你不要担心,也不用你管,我知道你生意不好做,你别被人家骗了就行,哈。” 她在巴豆脸上啄了一口。 “等你赚到钱了,咱们就买一套大房子,生三个宝宝……。” 巴豆双手掐住她的腰,用力一推就把她扔到了沙发上。 “为什么?”她在沙发上跳着脚,冲着巴豆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 屋子里顿时一暗,外面白天变黑天。 巴豆右手入怀,握住了阴阳轮回棍。 却看到她在沙发上蹲了下去,嘴里嘟嘟囔囔:“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没有钱,你告诉我呀,缺钱,我给你借啊,可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 她用双手抱住了脑袋,薅下两把头发来…… 室内忽然阴风大作,她猛然起身朝窗口冲了过去,一头撞碎玻璃摔下楼去。 黑夜变白天。 “呲。” 巴豆身后传来一声讥笑,502的马尾巴辫子倚在门口:“爱情!什么时代了。” 她又朝巴豆瞪了一眼:“你看我干嘛?稀罕姐啊?” 第11章 第二杀 一 “你有五十岁了吧?”巴豆挖苦502的女人道。 马尾巴辫子登时就不高兴了,伸出手指点向401道:“她才五十岁呢,有钱怎么滴,保养的好就是小姑娘了?”502愤愤不平,继续说道:“马总就喜欢我怎么滴,让开,像头猪堵在道儿上,瞅我干啥,你看你个丧门样,难怪吴总不喜欢你,黄脸婆,你就守你的活寡吧。” 骂完了,502蹬蹬蹬地上楼去了。 巴豆汗颜,这个502好大的怨气,这里,果然都是负能量……他看着401,穿着睡衣的女人朝他笑了笑说道:“没事,一个乡野泼妇而已,我不会跟她计较的。” 巴豆内心明朗,难怪楼没有塌下来,原来是这些女人抱不成团啊。 “进来坐会儿?” 她很客气,体态雍容大方,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巴豆喜欢,关键,她真得很有钱啊,进入她的家门,呵呵,五层的别墅啊。 屋大有鬼。 巴豆不怕。 “我出门从来都是五星级酒店,她(502)住过?住过几次?”401穿着睡衣,掠向她的餐桌,“这张桌子三十万,她有吗?”他又指着餐桌上面的水晶吊灯,“这个一百万,意大利空运过来的,漂亮吗?” “来。”她走过来抓住了巴豆的袖子,“我带你看看我的床。” 床?巴豆警惕起来,但是,还是被她拉进了卧室。 “这张床我老喜欢了,在法国定制的,你瞅瞅,瞅瞅这油画,法国浪漫派大师亲手画的,天堂美境,他可是欧洲好几个国王的御用画师……。” “这床多少钱?” “哦,就这画将来都能升值,到时候,一个亿可下不来。” “这床多少钱?” “你为什么不看画?” 巴豆喟叹一声,“穷人啊,还是关心一下钱吧,您说呢?” “哼,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有了钱干嘛?玩小姑娘去?”她冷眼瞥向巴豆。 “姐姐啊,跟律师说话,用不着绕弯子,说说吧,看我能不能帮你讨个公道,当然,我收费可不低,就冲着你的这些家资,你付我一百万吧,不,九十九万吧,一百这个数字太完美,反而不吉利,您说呢。”巴豆转身朝客厅里走去。 “那行,你帮我把他抓起来,我要让他坐牢。”她在巴豆的背后说道,“只要老弟你帮姐姐这个忙,别说一百万,九百九十万都行。” “抓你老公?” “你说呢?” “他犯了什么法?” “他拿着我的钱去给那个小骚货买粪叉,凭什么,那是我的钱。”她在巴豆身后咆哮道,“他可以随便在外面找小啊姐,但就是不能养婊啊子。” 巴豆没有回头,径直来到客厅,走到红色的真皮沙发那里坐下了,然后点了一支烟,悠闲得吸起烟来。 “啪”得一声,一包烟被那个女人撇到了桌子上,“抽这个,劣质烟,我受不了那个味儿。” “ok。”巴豆在烟灰缸里摁灭了他手里的yx牌香烟,伸手取过那包烟,然后,很识趣的给女主人也点上了一支,两个人在客厅里开始吞云吐雾。 “姐姐你是聪明人,抓你老公显然不容易啊。”巴豆吐了一口烟,说道。 “我们国家的法律是不是规定一夫一妻制?是不是?他在外面养女人,这是犯法,是重婚罪,是不是?为什么不能抓?”她显然很愤怒,吸了一口烟,将烟蒂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 “姐姐啊,对于你老公来说,犯法可不等于犯罪,姐姐你可是聪明人,能够理解吧。”巴豆看向她,发现她的睡衣里面竟然空无一物,只有一片春光。 好吧,是秋光。 秋光漾荡,香气扑鼻。 巴豆收回视线,今天这笔生意看来是谈不成了。 她垂下头去,长发盖住了她的脸,巴豆警觉起来。 “你知道我对他有多好吗,他出门在外人模狗样的,那都是谁的功劳?那都是我的功劳,你看看他的内裤,他的衬衣领带,他的皮鞋,我在家里都是给他精心打理,让他干干净净的出门,哪一个女人能够做到?可我做到了,我天天给他做牛做马,把家里收拾得利利整整,等他回来,一踏入这个家门,我就像一个丫鬟一样服侍他,可是我得到什么了?到头来我得到什么了……。” 巴豆翘起了二郎腿儿。 “想当年,他可是个摆地摊的货色,老娘我可以了吧,嫁给他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姑娘呢,可我跟着他起早贪黑,大冬天……。” 说着说着,她便哽咽起来,接着,趴在茶几上呜呜得哭了起来,巴豆将视线挪向天花板,向空中吐出一口烟圈,却突然感知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一团肉乎乎的东西就拱进了他的怀里。 她趴在他的身上,哭得更起劲了。 她有一对坚挺的胸脯,他打算伸手把她拖起来扔回去,却正好握住了一只沉甸甸的尤物……显然,她为了挽回自己的男人花费了不少心思。 巴豆缩回手,女人贴得更紧了。 “你离婚吧,我帮你离婚怎么样?保证让你最少拿到六成以上,怎么样?”巴豆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道。 女人脱离了他的身体,直起腰来,一对尤物赫然坦露……巴豆瞪着眼,一眨不眨地盯了过去……这睡衣没有扣子没有拉链,而那带子,松了……。 “不离,离婚?便宜了他。”她这话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说得坚定无比。 巴豆心下一激灵,这个女人是怎么死的?难道是自己跟她一起杀夫……? 东北有一句话怎么说得来着:老娘的字典里没有离婚二字,只有丧偶……虽然东北三省的离婚率排在全国前三甲。 巴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望向红木楼梯,他觉得那幽深的楼梯之上有一群鬼影在晃动……。 女人站了起来,睡衣整个散开……她飘飘然走向酒吧间,取过一瓶红酒。 “老弟,姐姐我有一肚子的苦没有人倾诉啊,我是怕说出去丢人啊,可是我今天却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不会笑话我吧?” “当然不会,我听得多了,其实吧,你说得都是人之常情,很多人也都跟你一样,活得挺憋屈,我理解。”巴豆默然,轻轻地说道。 她轻笑一声,将两只高脚杯放到了茶几上,开始倒酒。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想喝酒。”巴豆说道。 她没有听见,竟然倒了两个满杯。 “一瓶十万,你喝过吗?尝尝。” 巴豆一股火气涌上来,挥手一扫,将两杯酒打飞了出去。 嘴里吼道:“够了。” 女人气得胸脯起伏不定。 “你也来欺负我这个可怜的女人吗?为什么你也要欺负我,为什么你们都来欺负我?为什么?” 她看到了地上的酒杯碎片,跑过去抓起一片就狠狠地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刀。 巴豆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跑过去捏住了她的手腕。 她气息微弱,身体缓缓地向地面坠落……。 巴豆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沙发上。 她一只手臂勾住巴豆的脖子,一对湿润的嘴唇就一下子迎了上去,像一个饥饿的婴儿。 巴豆血脉喷张,灵魂出窍,飘向半空。 他在半空冷冷地审视着纠缠在一起的那对狗男女……他巴豆也终于没有躲过这一劫。 “嘿嘿。” 还在沙发上缠绵的巴豆灵魂一颤,抬起头来,惊厥地看向空中。 “好啊,你们两个混账,竟然在偷看我巴豆的笑话。”他甩掉怀里的女人,脱离沙发站了起来。 他在空中寻找一周,然后转头冲着沙发上的女人说道:“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已经死了你知道吗?咱们俩一对冤魂孤鬼,鬼混在一起有意思吗?好玩吗?” 说完,巴豆便夺门而去了。 沙发上的女人抬起头来,望向门口,脸上露出阴恻恻地一笑……。 二 巴豆从401冲了出来,迎头险些撞上一个人。定睛一看,只见502站在他的对面。 “嘿嘿,大律师也泡富婆啊,怎么样,搞到多少钱?” 巴豆伸出一根手指:“滚。” 巴豆打开门,就要往屋子里进。 “我跟你说啊,你一个大律师又不缺钱,干嘛做人家的玩物,那些有钱人没有感情的,哪里像我,心里就惦记着自己喜欢的人,当然了,他得对我好才行,否则啊,老娘一样不伺候……。”502絮絮叨叨,巴豆不胜其烦。 “你一个月给我八千就行。” “咣”得一声,巴豆关上了门。 在门口站定,巴豆才终于清醒过来。 这些女鬼真正的好手腕,他巴豆险些上当了,恐怕到时候,真正魂飞魄散的就是他巴豆了。 “你们两个混账躲起来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有意思吗,还不快快现身。”巴豆冲进卧室,又冲进书房,哪里有那两位神的影子。 好啊,玩什么阴谋诡计呢?巴豆摩挲着胡子茬子……你们既然给我演戏,那么,我就来个先下手为强……他掏出阴阳轮回棍冲出屋子:二十个女人才死了一个,那就让我加入演员行列吧,做回主角——我给你们改改剧本。 站在门口,他看向401,“就你了,别怪我,是你先惹我的,你咋死的我也不想知道了,这就送你走。”他一脚就将401的房门踹开,然而,冲进去他才发现,那五层的别墅不见了,眼前是那老式的一室一厅结构,正对着的是卫生间,南边是卧室,北边是客厅连着厨房……巴豆摸着下巴……这栋楼竟然机关重重……那就不用想了。 他转身来到403,一脚踹开房门,进去之后……果然,那套新式格局的屋子此时应该在中北区那个小区里,好吧,只能去楼道里逮她们了,那就看谁倒霉吧。 他一直冲上七楼,没人,然后转身朝楼下冲去,冲到三楼,迎头就发现三楼站着个年轻女孩,心中大喜,然而,那个女孩竟然穿着校服……他一时恍惚,这里哪里来的高中生?来串门?没见过……咋整? 巴豆只纠结了两秒钟,就果断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高举起棍子,眼睛却瞄向她的脚踝,撸起的裤脚暴露了那里的一个刺青,但是,巴豆不知道那到底是刺了个啥玩意……朋克族? 当然,这是佯杀,巴豆就要看看她的反应,却没有想到背后一声大喊:“杀人啦。” 他转过头去,发现303的门敞开着,门里面同样站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 “刚才是你喊得?”巴豆认真的问道,女孩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你们既然已经死过一次了,为什么还要再死一次?很好玩吗?” 巴豆的左手还抓着一个,手臂用力直接把身后这个给拎了过来,朝303的女孩丢了过去。 “你们可能是真冤,说,你们是怎么死的?” 两个女孩彼此看向对方,眼睛里也不知道在交流什么。 巴豆只瞄了一眼就认为她们的眼神不够单纯,心怀鬼胎,那该死就是没有问题了,他现在很乐意帮助她们。 “我问你们,说啊,到底是谁杀了你们。”巴豆有些恼火,声音很大。 两个女孩吓了一跳,慌忙伸出手指,手指正指着他。 “我?”巴豆眯了眯眼,忽然领悟,转过身去,挥手就是一棒,短棍自下而上拎出一个大圆,正中身后那第三个姑娘的天灵盖。 这第三个姑娘出现的无声无息,也死得无声无息,真得就像一个影子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巴豆心中不解。 “大律师杀人啦!”身后的两个女孩惊恐的叫了起来。 “孽障,好同学是吧,我送你们一起走。” 巴豆一脚踏进303,里面突然灯光交错,喧嚣无比,竟然是一个酒吧……巴豆不耐烦,举起棍子就要砸下去,可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棍子刚举到头顶,那两个女孩竟然被吓得口吐白沫摔倒在地,翻着白眼,身子狂抖几下就不动了……死了? 巴豆盯着倒在地上的两个女孩儿眨了眨眼,这才观察起酒吧来,当他看到吧台上方的霓虹字的时候,瞬间脑袋嗡得一声:城中,梦露酒吧杀人案……毒啊品,少女,强啊奸……凶手,一个法律系教授,律师……他还真做了一回主角……。 fuck。 第12章 第三杀 一 这个局到底是谁设计的,他巴豆竟然也连连中招?再这样下去,他巴豆的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 巴豆非常郁闷,双手还紧紧地握着他的短棍,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清理头绪。 忽然,五楼传来一声惨叫:“死人啦!” 502?嗯?这是什么情况?他可不在现场啊……难道是那个混账的娘们在使诈? 看看去,他就不信了,他巴豆就是这样任人摆布? 他来到五楼,站在502的门口,发现那个马尾巴辫子正蹲在客厅里,缩成一团,此时,浑身抖动得像个筛子。 “喂,你搞什么鬼呢?”巴豆将短棍滑进西装口袋,打算冷眼旁观,绝不再出手。 502嘚嘚瑟瑟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上方,巴豆抬头,发现棚顶预制板的缝隙里正渗出一片血迹。 楼上?楼上是什么人他并不知道。 他迈步进屋,屋子的格局跟他家一样,竟然没有什么变化,原来,这个娘们跟她一样都是平民。按照他的经验和判断,这样性格的女人很少会成为杀人犯。 他用脚踢了踢马尾巴辫子,“起来,有我巴豆护着你,怕什么。” “别碰我,你这个骗子,你根本就不喜欢我,难道我不知道。”她抬起头来,竟然梨花带雨。 巴豆翻翻白眼,一时语塞。 “你家楼上住得什么人?” “死人。” 巴豆握起了拳头作势要打,“你要是我老婆,我一天打你一百遍。” “你女朋友就是被你打跑的?” 巴豆一愣,“夫妻之间打个架算什么,在咱们东北,那也是一种乐趣啊。” “哼,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 “嗨,大姐,你天天跟我要钱让我养你,没问题的,什么一万两万的,三万五万的,你要是嫁给我,我的卡都给你拿着,随便花,花完了,你老公我再去挣去,别整天把自己搞得像个婊啊子似的,丢人不?” 马尾巴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瞬间笑逐颜开。 “真的?你不嫌弃姐姐比你大?” “看缘分,看你表现。” “这还差不多。”她拍了拍手,然后指着天花板说道:“楼上死人了。” “说不定楼上在杀猪,慌什么。” “那现在怎么办?” “报警吧,走,你跟我回家,咱们过二人世界去,这些破事,不管了。” 警察?是那两位神?呵呵。 “真不管?” “不管。” “不管,那你是打算一直困在这个局里?”马尾巴辫子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 “哟,你可真算是一个好媳妇啊,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替你老公着想了?” “哼,作为女人,我哪一点不好了,不就是怕穷吗。” “我也怕穷。”巴豆过去拉起她的手,她有一双非常可爱的白嫩的小手,这也难怪,她总是呈现出那一份征服男人的底气,即使自己不再年轻,就这稀罕人的小手和那七八岁娃娃一般肥嘟嘟的小脸,足够征服一帮老爷们了。 这女人可是熟透了的。 他拉着她就朝楼下走去,进入家门,用脚一带房门搂住她就要动手动脚。 “啪”几十万年的溶洞里,一滴水坠向地面,接着,又是一滴水坠向地面,“啪”。 两个人停止了动作,同时缓缓转过头去,发现地面上一滩血迹,再一起把头抬起来,发现预制板的缝隙里已经洇湿了一大片。 “真吓人,这是流了多少血啊。”马尾巴辫子的两只爪子在不自觉的用力,手指抠住了他腰间的软肉,竟然抓得巴豆有点疼。 疼好啊,人清醒。 “不管。” “真不管?” “流吧,流光了就有人管了。” “看样子,这个女鬼很凶的,看看,她这是要血染红楼啊(红砖楼),这得是多大的怨气啊。”马尾巴辫子说道。 巴豆用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吆喝,没想到媳妇这么聪明,难怪那么多老爷们喜欢你。” “真吓人,我不要在这里呆着。” “好吧,咱们到外面去,下楼。” 巴豆说着,拉住她的手领着她蹬蹬得下楼去了。然而,当他们俩来到楼下,刚转过身来就发现,一股殷红殷红的血液已经从102的房门下流了出来,正在均匀的向他们的脚下缓缓流淌。 “好凶。”马尾巴辫子脱口说道。 整栋楼都被鲜血淹了,真凶。 刹那间,天空一暗,一道闪电当头劈下,映得整栋楼鬼气森森,一时间,空中电闪雷鸣。 巴豆咽了口唾沫,这是要出现厉鬼了吗?好大的手笔。 “这是冲着你来的吗?巴豆,姐姐知道你的本事大,你看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可能还拖你后腿,姐这就到那边躲躲去啦啊,你,你注意安全。”马尾巴辫子一边说着一边就撒开腿跑啦。 巴豆压根就不关心她,只是昂着头朝楼上看去。 楼上其他的女人可能也被这个阵势吓到了,一点声息都没有……鲜血已经流到了他的脚前,正汇成两股寻着他的脚就要爬上来。 不管。 巴豆也撒腿就跑,可是,他回头一瞧,心里大惊,只见那两条血线已经变成了两根血丝,头部如针,近在咫尺。 “我他妈的跟你无冤无仇,你缠着我干嘛?滚开。”他跑到楼的前面,昂头朝正面楼上看去,602?702?fuck。 他脚下不停,绕楼一圈,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跑了回来,眼前的鲜血在浓郁的黑夜里散发出一种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血腥味,迎头扑来,巴豆顿时胸腔内翻江倒海……呕……这一口捂都捂不住,他感到身体里的一切都在往体外喷发,从嘴里,从鼻子里,从眼睛里……他脚步没有停,只是全身忽然间轻飘飘的,失去了所有知觉一般……死?恐惧瞬间侵袭了他的大脑……不过……我怕什么?我他妈的到底在怕什么? 就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巴豆好像突然醒悟了,他站住了脚,回过头来:身后那两根血丝纠缠在一起,头部如叉,正对准他的双眼激射而来……。 二 阴阳轮回棍法之生死纠缠。 巴豆一棍挥出,前推右带,手腕狂扭,将那一条血线扭成了一条彩练;他胯下微坐,脚掌贴地侧移,将整个身体的架势运行到了一个大开大合的蓄力点,突然腰胯一震,肩膀带动手臂奋力一甩……。 阴阳轮回棍法之死水开花。 巴豆非常愤怒,可以说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我都跟你说过了我不管,你为什么偏要来惹我,看我不上去收拾你,你非要我上来是不是,我来了。” 巴豆大步流星得朝楼门口奔去,他又抬手一棍,啪啪啪,照着身前就是三连击,他的眼前像一面水镜一样,顿时血花四溅。 他一边走一边甩动着他手里的短棍,左一下,啪啪啪,右一下,啪啪啪,再来一个小鬼探头,啪啪啪……。 来到六楼,他没有停,702,就你啦。 一脚将门踹开,屋子里袭来一片刺眼的光明:在黑暗里呆得久了,他忘了这个常识,当然,他没有想到,702的天竟然是白天。 横棍当前,手臂遮挡住了他的双眼,就在自己的胳膊下,他的视线首先扫到了地上的一把菜刀,然后,他慢慢地将胳膊上移,一个女人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只是,他无法分辨她现在的姿势,趴着?躺着?侧卧?仰卧?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碎成了布条,现在是血色,血色中有她泛白的……肉? 他眼部轮匝肌忽然一阵痉挛,因为他发现身边的门框上有一只手,这只手纤细葱白,半截小臂水嫩光滑,竟然一滴血都没有沾上,它的指甲被染成了红色,指甲也修剪的很漂亮,像一颗颗红宝石镶嵌在手指头上……但从这只手来看,这个女人的身高应该超过一米七……。 屋子里,血液飞溅到了所有可以看到的地方,地上的脚印杂乱无章,全部都是血脚印,那凝固的血液像印泥一样镌刻着她的每一个足迹……。 这是一套大房子,客厅极其宽敞,南北通透,光线充足,不过,巴豆没有兴致去品评这屋子里的装修,只是拿眼睛瞥了一眼餐厅上面的水晶吊灯,因为那似曾相识。 巴豆一步跨进去,缓慢地向那个女人走去,刚走了两步却猛然转过头去,因为沙发那里坐着一个男人,中年男人,他穿着湛蓝色的西装,内配白衬衣,富贵相的国字脸上架着一副厚度相当可以的近视镜,黑白相间的头发有点散乱,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额头泛着光,眼睛盯着眼前的地面……。 嗯?……巴豆偏过头去,瞬间头皮发怔,因为在男人的那一边,他的右手正握着一把枪,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于此同时……嘭……。 白天变黑夜。 “一命抵一命,不知你还有何冤仇?” 巴豆周身被黑暗笼罩,不得不提上了十二分的小心,握紧了手里的短棍。 地上那一袭红衣缓缓地被支了起来……。 在玫瑰广场上,巴豆曾经被五六个红衣包围,显然,这就是其中一个。 红衣终于完全地站了起来,只是……她的头呢? “头在这儿。”这姑娘的声音一点都不吓人,还蛮好听的。 一片白皙的脖颈从红衣后面滑了出来……她睁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陌生的男人也看着他……这眼睛可真美,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狐狸眼?巴豆想,这双眼睛无法给人带来任何恐惧感……。 “嗨,姑娘!一切都结束了,走吧!” 那双眼睛眨了一下,刷着油膏的长长睫毛微微煽动,似乎在向他答应……巴豆终于松了一口气,全身紧张地肌肉也跟着放松下来。 然而,那双漂亮的眼睛忽然泛出一抹白色,在浓稠的黑夜里失去色彩……这房间太他妈的安静了……。 巴豆瞪大了眼睛,只见那一袭红衣伸过左手,摸索着抓住了自己的脖颈,然后,慢慢地将那颗头颅端在了手上……。 她伸出小猫一样粉嫩的舌头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那嘴唇立刻便呈现出了诱人的味道……这让巴豆想起了他的前女友,在接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红衣的周围似乎发生了变化,那浓稠的黑像波浪一样开始涌动,继而翻滚,刹那间如惊涛骇浪……。 “这位姑娘可真不讲究……。”黑暗中传出巴豆冰冷的声音。 只见从那一片粘稠的黑中突然探出一张血盆大口——“杀!!!” 第13章 第四杀 跟女人打架是一件既费力又费心的事。 702朝巴豆扔了一通东西,把厨房里那些刀啊叉子什么的统统都撇了过来,金属跟金属在空中相撞,像砂轮一样切出一片火花。另外,别看她有两片薄嘴唇,可是张开嘴来却能轻松吞下巴豆的一只拳头。 第一回合,巴豆吃了亏,右边袖子被一把西餐刀从头削到尾,正是巴豆向前挥棒的一瞬间。而他的左手此时更是鲜血淋漓,不过,血倒是还不算什么,邪门的是她喷出来的黏液,像白砂糖浆一样附着在他的皮肤上,又像硫酸一样烧灼着他的手滋滋作响,冒出一缕又一缕的青烟。 巴豆甩了甩左手,说道,“果然是厉鬼啊,看来,我好像不是你的对手啊,不过,你认为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她的那只断掉的右手在地上动了动手指,刚才飞来偷袭巴豆的眼睛,被他一棍砸在了地上,伤筋动骨了可能,这个时候竟然慢慢地复苏了过来。 她的眼睛还是那样的平静,只要是她睁着眼,那种狐媚的状态就自始至终没有发生变化,仿佛不悲不苦,也不笑不乐,当她张嘴来咬巴豆的时候,眼睛就是闭着的。现在也一样,无怨无恨的看着巴豆。 “不要这样看着我,你现在就剩这张脸还值得一看了,我是不忍心毁你的容,否则,早给你打烂了,说吧,你是要跟我不死不休吗?或者……。”巴豆看向沙发,那个男人并不是在这个客厅里自杀的,因为他当时的身上没有血迹,湛蓝色的西装非常的整洁,现在,这里也完全失去了他的身影。 “男人可不像女人这么麻烦,看看人家多爽快,走得干脆利索,当然,他这辈子也够本了,恐怕也是无怨无悔的。” “闭嘴。” “好,接下来,请你表态吧,我也好给你留点最后的颜面。” 她闭上了眼睛。 “你看,我请你说句话吧,你又不说话……你是做模特的?”巴豆看向客厅墙面的照片,墙上有一张全身写真,背景正是t型台,内衣秀。 这姑娘确实漂亮,可是除了大长腿,手和一张脸之外就没啥可看得了,太瘦。就巴豆对模特的认知,女人的脸蛋太过于标致,身上又没有一两肉,好像不太适合做模特,做脸模和手模还差不多……有脸模和手模吧?巴豆好像听说过。 巴豆叹口气,又摇摇头,“你这个姑娘心思太重,男人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她睁开了眼睛。 “不说就不说吧,正好,我也不喜欢听。”巴豆握着短棍的手腕上下抖动,“怎么,打算再跟我打一架?” “真啰嗦。” “啊哈,我想起来了,在广场上我们已经打过一架了,那么,咱们俩三个回合决胜负怎么样?现在,可算是平手。” 巴豆将短棍反手横于眼前……。 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当他转过头去,就发现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屋子里光线一亮——白天? 巴豆吸了一口气,看向那个女人,确实是一个女人。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旗袍,头上挽着发髻,走路款款而行,虽然只是走了几步。她走到餐桌旁边坐下了,将手里的一个茶壶和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转过身来搭起了二郎腿。 她朝巴豆温婉一笑,露出两个酒窝,“602。” “啊,明白。”巴豆点头。 “你们打架的声音太吵了,我本来想弹琴来着。”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过来喝一杯?” “这里的主人还没有说话呢。”巴豆朝702扬了扬下巴。 602朝702点了点头,“惊诧可是佛语?……你不嗔不娇不怒,倒是很合我的脾气。” 702又闭上了眼睛,大概是不爱听。 其实巴豆也不爱听,佛?他没啥研究,不过,少林寺的棍子他倒是很喜欢。 602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再次冲巴豆露出两只酒窝。大概是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她优雅的抬起一只手,“你们继续,反正我现在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就在这里陪你们一会儿。” 巴豆皱了皱眉头,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样子一下子好像明白了什么,脱口而出道:“你也是红衣?” 602眨了一下眼睛,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胸部,然后歪着头努了努嘴:“你说什么?” “妈的。”巴豆垂下手,“怎么回事,怎么死的都是你们这么好看的姑娘……你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真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否则,容易把我也变成厉鬼。” 602道:“我认为咱俩应该可以谈得来,毕竟你我可是同龄人。” 巴豆不无遗憾的说道:“有什么好谈的,这辈子就算有缘分也都到尽头了,赶紧投胎去吧,下辈子各忙各的,也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602默许。 巴豆继续说道,“你们都是女人,你又是姐姐,你劝劝她吧,用棍子敲她的头,我实在不忍心。” 602叹息,“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爱,咱们这都死了,却谈起感情来了,挺可悲的。” 巴豆不耐烦:“行了,你就别说那些好听的话了,咱们又没有什么交集,就这样吧,我才是这里的主人,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602道,“我说的话好听吗?” “嗯。”巴豆点头,“有道理的话都好听。” 602妩媚地笑了笑,“我觉得你说得话都挺有道理的,只是……。” 巴豆,“只是什么?” 602,“我们还需要讲道理吗?” “哦,有道理。”巴豆看了看外面的天……还是白天。 “602。” “嗯?”她挑了挑漂亮的眉毛。 巴豆:“你是怎么死的?” 602:“哦,我不记得了。” 巴豆:“难怪……喝茶,弹琴,哼哼,有趣。” 巴豆看着602,盯着人家看了一分钟,“你站起来?” 602,“干什么?” 巴豆:“你站起来让我欣赏欣赏。” 602会心一笑,“好啊。” 她真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张开两只手,挪了三步,转了一圈。 巴豆闭上了双眼,过了十秒钟才睁开,然后喃喃的说道:“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就让我先送你走吧。” 二 巴豆从七楼窗户飞出去的时候,内心毫无波澜,两个红衣,他怎么可能打得过? 那个602那么可爱……她笑容甜美不代表她不是厉鬼,她不承认自己是红衣不代表她不厉害。 她的实力在702之上。 巴豆呈现出一个大字摔在马路的中央。 他趴在地上,不想起来。 “哟,老弟,你这是怎么了?跟美人打架,输啦?” “你别烦我行不行,在你的头上有一帮高手,难道你不知道?” “要不,咱俩跑路吧?” “去哪儿?这是我家,我可是一个恋家的人。”巴豆转过头来看向502,“你……。” “我怎么了?” “妹妹们我打不过,你这个姐姐,我是不是也打不过?你说,是不是?” “哟,这才一会儿工夫,认识几个妹妹啦?” “唉!你们这帮女人啊。”巴豆从地上坐了起来,抬头看向702。“她确实死的太惨了,那么,那个602岂不是死得更惨?” “你说什么呀,死的惨就厉害啦?” “难道不是?” “看,101的老公又来了,不,是前夫。”502朝前方抬了抬下巴。 巴豆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从地上直接蹦了起来,朝101狂奔而去。 “你等等我啊,你小心点啊,那个家伙手里拎着一把杀猪刀。”502这次也不怕了,在后面紧追不舍。 巴豆冲进敞开大门的101便立刻呆立当场……。 101,惨,身中27刀。 第14章 打小三 一 502从巴豆的背后冲过来,险些将他撞入门内,而她刚从巴豆的后背探出头,巴豆就一把将101的门关上了。但是,即便如此,马尾巴辫子脸上的惊骇之色依然无以名状,因为她正好看到101爬到门口,背后插着一把杀猪刀。 由于502的冲撞,巴豆由震惊中清醒过来,刑案的现场,在别人看来都是后来的状态,当时的过程基本上都是模拟出来的。这个时期,只有少数的公共场所安装了摄像头,老百姓的家里根本没有,即便是403的豪宅里恐怕都没有那种玩意。 “好啦,这是第几个啦。”巴豆在脑子里合计起来。 “你为什么不救人?”502看向巴豆的眼神充满怨毒。 要说当时巴豆为什么没有过去制止,他现在可以告诉502了,他当时被空间态隔离于事外了,他愣了只有两秒钟,当第一刀捅进101的腹部的时候他就要往里冲,然而两条腿却是白忙活,原地未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101从卧室里一直爬到了他的脚下,关键是,这个过程中,她被一直连捅带刺27刀。 “哦,亲爱的姐姐啊,如果算上702的话,这是第六个了,我现在不知道你是第几个,那么,你能告诉我你将是第几个吗?好吧,你即使知道,现在告诉我了,那么,亲爱的姐姐啊,你觉得我巴豆应该怎么拯救你呢?” “哦,哈哈,老弟不用担心,姐姐我死得可没有这么惨,到时候,你别忘了把姐姐我抱回家里就行,姐姐一定会爱死你的,我的小宝贝儿。”502好像也是刚回过神儿来——这些可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巴豆拍了一下脑门,“事情越来越有趣了,我们竟然能够让自己深陷其中,而且,都聊出感情来了。” “这多好啊,咱俩签个协议,下辈子我做你老婆,我说了,你一个月给我八千就行。” 巴豆恨得牙根痒痒,想抽出棒子敲她的脑袋。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哼,男人的嘴,只会啃老娘的腿,我信你个鬼,你是律师,老娘玩不过你,你给我白纸黑字写明白了,当然,一个月亲热几次就不用写了……唉,你要去哪儿,我还没说完呢。” “找下一个去啊,难道你是那下一个?”巴豆伸手入怀,打算直接去踹102的房门,却忽然感觉到整栋房子都在震动,回头就发现老旧的楼梯上,尘土像下雨一样洒了下来。巴豆刚要迈步向楼上查看,就发现401从楼上迎面冲了过来,她先将巴豆撞到了墙上,又险些将502撞了一个跟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楼去。 巴豆反应其快,紧随其后也跑了出去。 “这个老女人是要赶着去火葬场吗?嗨,老弟,下一个就是你的富婆姐姐!呵呵呵呵。”回过神来的502得意得不行。 二 巴豆拐过墙角就发现401冲向了她嘴里的那辆粪叉……巴豆明白了,这是一对冤家啊……401这是从阳间一直追到阴间来了,真是应了那句话,做鬼都不放过你啊。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401抬手一巴掌将202拍回了驾驶座位里,然后,又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打得202愣是没有还手之力。 401挡住了巴豆的视线,根本看不到202的反应,但是,随后他看到了,因为401把202从驾驶座位里给拖了出来。她薅着202的头发将她摔到了地上,然后,用脚疯狂的踹她,嘴里还不停地宣泄着:骚货,去死吧你;婊子,去死吧你。202这个时候才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声,嘴里大喊着,“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救命啊……。” 巴豆掏出烟来,点上一支,打算慢慢欣赏。 黄脸婆打小三,这戏还真没有见过。 要问好看吗?那是真好看,因为202可是穿着抹胸套裙,用流啊氓的话说,那叫齐逼短裙,这不,裙子被人揪住了吧,喔,白色内裤啊,那浑圆的大白屁股……巴豆看得眼睛都直了。 “啪”巴豆的肩膀上挨了一巴掌,身体一哆嗦,手里夹着的烟卷都吓飞了出去……他恼怒的转过头来,发现502正凶巴巴地看着他。他刚要发火却愣在了当场……这是什么情况?只见502的身后竟然站着一群人……巴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因为在人群里,他看到了那个白领丽人403,穿着白蓝相间校服的高中生,还有702,那个,那个602也来凑热闹来啦?……。 巴豆眨了眨眼……妈的,这些人他从始至终一个都没有送走过……不过,这里岂止二十个人啊……。 百鬼夜行,天人皆惊。 “啊” 身后的一声惨叫又惊得巴豆一哆嗦:好戏在身后……。 他转过头去,发现401已经将202的内裤给扯了下来,内裤缠在脚踝上正被401抓在手里将202满大街拖着走……。 不过……这天怎么黑了呢? 巴豆正在疑惑间,马路上一个白影突然暴起,聚成一个火球砸向地面,“轰”得一声,如同原子弹爆炸,一片白光险些亮瞎了巴豆的双眼。 黑夜如白昼,而就在那白光闪亮的一刹那间,一个红色的身影翻滚着落向远处。 “卧槽,红衣?” “亲爱的!你是律师!”502提醒他道。 “律师现在告诉你,不犯法。” “哼。” “真是一场好戏啊,难怪大家都来捧场啊。” “小骚啊货,小婊啊子,我今天饶不了你。”富婆的声音巴豆已经听不出来了,但是,那股劲还是在的,比如:这盏灯,一百万。 富婆就是富婆,气势是真足。 “等我有钱了,也拽上它一拽,就是不知道能说出那个味儿来不?”巴豆想。 “老太婆,你身价都过亿了,干嘛跟一个小婊啊子过不去,你说说,那个小贱人到底花了你老公多少钱?”502双手叉着腰,这个时候,胆子竟然大了起来。 502吧是挺烦人的,不过,巴豆喜欢。 老太婆恐怕是现在没有功夫搭理她,那个202也不是善茬啊。 靠,不对啊……刚才502说什么来着?下一个是——富婆?难道,她俩是同归于尽的?这样好,我没有跟她一起谋杀亲夫……。 巴豆心虚地看了502一眼,又心虚地回头瞅了一眼602。自从602出现之后,那个202就真得只是一个小骚货啦。 小三显然也不是好当的,没点本事能当小三? 眼前白光闪过,巴豆瞪大了眼睛。 马路上一片冰寒,连那些树都变成了枯枝,寒霜沥沥,好像忽然从天而降,雾茫茫的将楼房树木隐去大半身影,寒霜在阵阵阴风的裹挟之下,刀一般划过巴豆的脸庞。 寒霜也匍匐在大地之上,让正在酣战的两个人如入仙境,在一片激荡的雾气之中,202雪白的大腿朝空中撩去,高跟鞋像一把尖刀刺向401。在空中的401红袍鼓荡,威势庞大,像一座山一样砸向202,她右臂肘部后拉,拳架饱满,就在针尖对麦芒的几十公分距离时,一拳推出,是的,出拳速度很慢,就这缓慢的一拳,却威力可观,“轰”地一声,声波变成冲击波在空气中震荡出一片涟漪,涟漪一环套着一环向四周扩散,最外一环在要接近巴豆的时候,速度竟然猛然间快了十倍,唰得一下从他身边切过,巴豆侧身躲闪,涟漪在他身后两米处消失。 而在巴豆的视线里,大白腿向后旋转三周半,摔在地上,还好,大白腿还是大白腿,没断也没伤……真是让人捏了把冷汗。 在巴豆身边的502有点狼狈,躲得时候太慌了,上身躲避太猛,结果腿脚没跟上,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巴豆没有看她,因为大白腿更好看。 202在地上连续几个翻滚,起身的时候一条腿跪在地上,她用双手托了托自己鼓胀的胸脯,可能那一对太沉了,此时给她带来了拖累。 可能有些人已经知道了,这一对胸脯花了二十八万才跟她的屁股对上了比例,也正因此,富婆便花了五十六万硬是让胸前那一对家伙超过了这个冤家。 这两对的手感其实是一样的,只是巴豆不知道而已,因为不知道,巴豆此时便咽了一口唾沫。 一口唾沫下肚,他又心虚起来,回头再瞥了一眼602,还好,602正抻着脖子在观战,但是,仿佛心有灵犀,眼珠子一动就跟巴豆对上了,巴豆心虚,转过头去。 还坐在地上的502对巴豆很不满意,看你半天了,这一前一后的啥意思啊?她手脚并用,像一只四脚蛇一样挪到巴豆身边,抬起一脚踹在了巴豆的小腿上。 巴豆低头查看,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呢。 “唉,你这娘们,真把自己当我老婆啦。” “不要脸,看你那德行,你以为人家会喜欢你啊,自作多情。” 巴豆摩挲着下巴,歪着头看着她,再歪歪头瞥向602,放下手,叹息一声。 “咋了?” “你说得对。”他掏出棍子,拍打着手掌,“我以后得狠一点,留情太多,真得要乱套啦。” “知道就好。” “借着人家清理门户的机会,要不,我也清理一下门户?”巴豆面无表情的看向502。 502嘴巴一张,然后,就真得像一只四脚蛇一样眨眼间溜出去老远。 三 马路中央,202在放大招。 两手蓄力往前一推,一片白光刺向红袍,红袍再次跃起,在空中翻转成球,一掌拍下,刚出完大招的202只能避让,然而避无可避,只见她双手十指一勾,由掌变成爪子,向401的脸挠去,同时,再次撩起了雪白的大腿,高跟鞋如一把尖刀刺向红袍的前胸。 “小骚货,婊子。”401在空中发出暴怒的叫声,声带撕裂,已如拼命。 巴豆没有看清楚红袍在空中是怎么躲得,只见两个人撞到了一起……难道袭胸成功?哈,本来就是假的,割了就割了吧,反正也没人喜欢了,是不是? 忽然,强光一闪,两个人像正负电碰到了一起一样,各自飞出,然而,都没有飞出去多远,就又撞到了一起,只是这一次,强光更强。老太婆再次被弹开之后借助反作用力旋转两周半,将去势转化为了攻势,回身又是一掌。 “我去,这都是什么功夫?”巴豆心中纳罕。他望向天空,这强光也很邪门,如同白天跟黑夜的瞬息交换,又仿佛无声的闪电划破夜空…。 马路上,一红一白两个身影纠缠不休,白光像电焊一样忽闪不停,不多时,就把视界之内变成了一间卡拉ok歌厅。在频闪的光影中,两个人腾挪辗转,已成胶着之态,真正的棋逢对手。 这个202看上去实力一般,但是很耐打啊……骂不坏也打不垮,而且,还不还嘴,邪门得狠。 巴豆转身看向那群看热闹的女人,只见她们在频闪的强光下如同一片僵尸般矗立,又像殡葬用品店门口摆放的纸人一样毫无声息。她们个个脸色也都被冰霜浸染,脸蛋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皮,毫无血色不说,所有的眼睛都变成了黑洞洞的窟窿……其中一个转头与巴豆对视,两个窟窿之下露出两个酒窝……。 第15章 第五杀 一 老太婆和小三的战场上,忽然传出啪啪得两声脆响,巴豆转头望去,只见大白腿的身子向后跌倒,一屁股坐在坚硬的柏油马路上,她嘴里发出刮风一样呜呜的声音,转过身去开始在地上向前爬动,速度很快,两只手交替前行,后腿用力一蹬就起身跑了起来,结果刚跑了几步,被401追上从后面一脚又给踹趴下了,这一下,她被踹出了好几米远,整个身体前扑拍在了地面上,两腿两臂张开,姿势极其诱人。 202转头朝背后发出一声吼叫,声如夜猫。 她披头散发,张牙舞爪地朝401奔去,然而老太婆闲庭信步一般扭动着腰肢,不慌不忙地伸手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那只手还没有收回,这只手也已经跟着甩了上去,啪啪两声,狠抽在202的脸上,接着脚步跟进双手不停,啪啪,啪啪,大街上,一时间啪啪声不绝于耳,渐响渐远,不一会儿,只能看到在大街的尽头老太婆扭动的腰肢。 黑夜中又传来几声夜猫的惨叫声,东方的天空泛起片片白光,卡拉ok厅里阒寂无声,巴豆朝天空看去,仿佛某位神在此时伸出了手指在开关上一按,蓝天一片光明。 天亮了,他转过身去,发现那些女人统统不见了踪影,只有502还坐在地上,正用一双怨毒的眼睛看着自己。 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欠了她什么……巴豆掏出一支烟在烟盒上敲了敲,瞥了一眼楼上说道:“你们这帮娘们啊,我又没有骗过你们一分钱,也没有占过你们一点便宜,干嘛跟我像仇人似的,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嗯?还有你,你可是占了我不少便宜啊,咋了姐姐?没话跟老弟说了?你有话说话,这个表情哪个男人喜欢啊。” 502鼻子哼了一声,“你喜欢的那个小婊子,人家走了,你在这里叨叨个啥,有本事,追去啊,别弄得像个正人君子似的,老娘我看了恶心。” 巴豆把烟叼进嘴里,边点火边说道,“在你嘴里,怎么别人都变成了婊子啦,你就不怕她挠你个魂飞魄散?” “哼,谁不了解谁啊,能来这里的人,哪有一个是好东西,死都死了,还装什么清纯淑女大家闺秀,我呸。”502坐在地上抱着腿,把鼻子撅得老高,两眼怒视着天堂。 巴豆斜乜她一眼道:“嗨!这位姐,你就告诉老弟吧,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巴豆叼着烟卷,理了理西装,盯着她的脸,等待着答案。 “她是被她老公窝囊死的……。” 我靠,巴豆转头四下里寻找声音的来源,然而很明显,上百个女人一起说得话哪里能够找到来源……她,她这是引来了众怒啊……。 502从地上蹦了起来咆哮道:“你们这些贱人,贱人,就知道胡说八道……你们这些婊子,婊子……我告诉你们,老娘我可是单身,马总也是单身,两情相悦你们管得着吗?你们这些婊子……你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来臭呗老娘,下辈子吧……。”她伸出一个手指指向楼上,“老娘我脱裤子没有你们脱得快,我不跟你们比,你们下面那张嘴比老娘我恶心十倍,我也不跟你们比……我告诉你们,再胡说八道,我撕了你们的嘴……。” 巴豆悠闲得吐着烟圈:这娘们活着的时候绝对就是红衣级别的……有些话是真难听啊,就这一张嘴都能杀死一帮人……。 她情绪无比激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气到了极点,浑身震颤不停,她眼睛睁得老大,她挪动着脚步仰起头在空中寻找着什么,一滴眼泪不经意间滑落了下来,她吸吸鼻子,嘴唇颤抖。 “……马总说了,只要我减减肥,只要减去十斤,他就娶我,你们这些婊子,贱人,做人家的小三去吧,卖去吧,我要跑步去了,我才没有功夫搭理你们呢……。” 跑步?巴豆心里一紧:为了减肥,她扎起了马尾巴辫子,等什么时候,圆脸变瘦脸了,脸蛋秀丽了,这马尾巴辫子的造型就好看了,绝对让她再年轻上十岁。 她换上一身洁白的运动装,开始了她的跑步计划,她冲向马路……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传来,她整个身体便腾空而起,她的全身骨头都被撞碎了,身体柔软的像个少女……。 她从空中跌落,摔在巴豆的脚下。 她冲巴豆眨了一下眼睛:“抱姐回家。” 二 巴豆将西装的两个扣子扣上,活动了几下肩膀,再整理一下袖口和红色的领带,掏出短棍握在手里。 这个世界上的故事他见得多了,真得不想再听第二遍了,做事情不能拖泥带水不是吗?强悍的作风和行动力才是一个优秀男人的品质。 他大步流星的来到一楼,站在了102的门口举起短棍,然而,他刚抬起膝盖,102的门开了,门里面站着一个女人在朝他微笑,而巴豆举过头顶的棍子却没有砸下去。 “好久不见!”女人说道。 她穿着一件即宽松又肥大的白色纯棉休闲衬衣,挽着袖口,光着两条腿,跟多少年前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问的,你不是也在这里吗。” 巴豆咽了一口唾沫,嘴唇颤抖。 “来跟你道个别。” “已经道过别了。何必?” “别小心眼了,进来吧,让人看到。” “不进。” “真不进?” “不进。” 女人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领带结,“进来。” 这是一间什么格局的房子,巴豆没有见过,因为他没有出过国,更没有去过加拿大。 巴豆坐在椅子上,低头颔首垂眉闭眼,一声不吭,因为这个女人在他们刚离开学校的时候就把他给甩了,以硕士研究生的身份跑去了国外,是的,那个年代,硕士研究生就已经是很高很高的学历了,全国只有区区几万人。 那个时候,出国可是天大的面子……在她的眼里高于爱情……。 他们分手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 她理着一头刀削短发,而她以前是满头长发……。 “你不用担心什么,我现在就是你记忆中的样子,只是这头发,我感觉比较清爽就不换了,咱们那么熟,你也别介意哈。” “你为什么会在102?”巴豆忽然说道——有101的惨案在前,他当然要有所考虑。 “啊,我本来不想来,但是,还是来了,只是,来晚了,只剩下这一楼有房间了……。” “别说了,我什么也不想听了。”巴豆站了起来,“我去103看看。”他认为她说得不对。 “你这个人怎么还是那么顽固,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连我说的话也不信?” “谁的话我都信,就你的话我不信。” “你不用去了,103是个,是个卖的,被家里人知道,自己死了。” “你说得可真简单啊……。” “我没有骗你,不是我们不想走,而是,现在根本走不了。” “什么意思?”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好啦,我们这么长时间没有见,你难道跟我就真得没有话说?” “说什么?你要让我知道你死得有多惨?还是死前混得有多好?” “以前的事情不提了好不好?” “那你还要跟我谈什么?谈以后?下辈子?” “说说你……。” “你看到了,我混得不错……。” 巴豆叼上一支烟,目不斜视地看着桌子上的一只花瓶——这间屋子里有男人的气味……而他巴豆却是个外人……。 “没想到,我们最后一面竟然是不欢而散……。” “本来不需要这最后一面的……。” “啪。”巴豆挨了一耳光。 “你知不知道,不管我以前说过什么,对你做过什么,你都是我这一辈子最爱的男人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哼哼,爱情,什么时代了……。” “啪。” 三 巴豆垂头丧气,拖着两条腿来到四楼,抬眼竟然看到了602。 巴豆现在的心情坏得狠,他本来想喊一声:滚。但是,对于这个高深莫测的女人,他还是有一丝忌惮的。 她冲巴豆笑了笑:“受刺激了?” 巴豆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忍了,打开房门进入家里,坐在椅子上,傻子一样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602在他家狭窄的客厅里踱起步来,踱了两个来回。 她抱着一只胳膊,支起一只胳膊,用一只手捏着下巴。 “我忽然觉得,502说得话才是最有道理的,如果想开了,我们呀,也都是死有余辜。” “502才是佛,最擅长当头棒喝。”巴豆说道,“我以后不想见你,你明白吗?理解一下,离开我家吧,当然,我是说离开602,离开这栋楼。” “你这个人啊太自私了,自己得不到吧就要撇了干净,我说的对吗?” “哟,你还挺了解我的,那么,你想干嘛吧,说说看,我听听,我很想知道我能有什么收获。” “你知道你要在这里呆多久吗?” 巴豆转过头来:“什么意思?” “如果很久得话,你难道不需要朋友?” “哦,你真是个聪明的女人,不过,我现在开始讨厌你了,还有啊,我活着的时候也没有啥朋友,所以,我可能不需要朋友。” “呵呵,你看,你变化多大,在这之前,你应该是喜欢我的,现在,就因为我说了句让你琢磨不透的话就又开始讨厌我了,难道你就是那么自负,真的就了解我了?” “女人太聪明不好。” “总比笨好吧。” “你怎么让我感觉你来这里的目的性是很强的呢?你到底是什么人?” “哟,你又把我看复杂了。” 巴豆无奈:“你不可能是来跟我谈恋爱的吧?” “如果有那么点意思呢?” “哼哼,好吧,我跟你直说吧,我从来不跟女人合作,你就死了那份心吧,至于你的宏图大业什么的,如果是什么封天,立地,定天条什么的,我也绝对不会横加阻拦,你就放心吧,我那两个兄弟品秩太低,即使加上我一个,相信也不会对姑娘造成什么影响,何况,我根本无心于此。” “呵呵,我小女子一个,公子你真的把我想复杂了,那么,我到底应该怎么证明我自己呢?” “让我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哦,真不记得了,我只是睡了一觉,然后,醒了就在这里了,可能我是猝死吧,英年早逝?或者……我也觉得不甘心吧,本来活得好好的,这一觉醒来就在黄泉路上了……嗯,应该是。” 巴豆的手指不自然地敲着桌子……他好像就是睡了一觉,一觉醒来……。 “来,你别站着,你坐,在那两个混账的神再出现之前,咱俩谈个恋爱。” 他说着拉过了她的手,挽住了她的腰……。 无疑,巴豆是一个执行力很强的男人,无论做事情还是谈女人……最大的特点,对未来可能存在的危机根本不屑一顾。 第16章 局 一 在行动派的行为手册里,谈恋爱是没有拉锯战的,那太浪费光阴了,光阴就那么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短了呢。 巴豆的房间虽小,可是床却很大,一间屋子放一张床,两人往上一躺,多惬意的事情啊,别得什么也不用干,也不用想,心无旁骛,专注调情,人生一大快事,神鬼退避啊。 先不管这个女人包藏何种祸心,这么个前凸后翘的可人儿被搂在怀里哪有不享用的道理。巴豆两只手捧着那只精致的小脑袋如饥似渴的啃了又啃,都恨不得自己马上变成厉鬼一口吞了人家。当然,对于自己真正喜欢的女人动手显然还是要轻一点的嘛,旗袍的扣子一粒一粒的解开,内衣胸罩一件一件的脱下来,现在就剩内裤了,巴豆的手按在了那条桃粉色的内裤上轻轻的抚摸着……。 世界上有一种人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世界上有一种人为达到目的,丧失底线。 世界上有一种人为达到目的,以身相许? ……他唯一没有注意到的是,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 602娥眉微皱,双眼紧闭,樱唇轻启,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她的两只纤细的胳膊搭在巴豆的脖子上,感受着从腹部传来的温柔,娇喘吁吁,然而,这吁吁得时间好像有点长了……她猛得睁开眼睛,发现这个在自己身上蹂躏了大半天的家伙竟然完全不在状态,他在想什么,在琢磨什么?王八蛋这不是么?良宵一刻啊,弓都拉满了……她双目一瞪,双臂用力一拉,一口就咬住了巴豆的嘴巴,然后,比先前的他还要疯狂的一通乱啃……。 女鬼果然是女鬼……。 两个人在床上翻云覆雨,602却突然间停止了动作,她掐住巴豆的两只肩膀把他推了起来,侧耳倾听。 “怎么了?”巴豆过于投入,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楼下有声音。”602说道。 “那三个高中生的小屁孩?”巴豆嗤笑一声。 “三个?”602说道,眼神分明是在质问。 巴豆猛然惊醒道:“两个,一个把一个老男人玩得团团转,同时又把同学好友拉下水。” “说得就是吗。”当然,她也有点不高兴,分明是那个老男人在诱骗少女……。 “那么302?” “红衣。” “啊?”巴豆失声叫道,慌忙就要脱离她的身体,要从床上蹦下去,到302干她去,结果,602两手用力一拉,张嘴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吃吃地坏笑起来。 巴豆一脸懵逼。 “哎呀,在床上的男人果然是笨得要死啊,这智商,咋整……嗤嗤,她在学咱俩,嗤嗤,……巴豆,多挣点钱吧,换套房子吧,这破楼隔音太差了。” 巴豆汗颜,穷,连隐私都没有了。 “等会儿,她就是那第七个。” 二 302是个空姐,这个丫头刚刚20岁,古灵精怪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现在活得像个天使。她喜欢搞恶作剧,602发出什么声音,她就跟着发出什么声音,而且,像极了。由于602的提醒,巴豆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了,竟然感觉自己在同时睡了两个女人……。 楼下那台低端宝马就是她的,这个,巴豆敢百分百的肯定,在宝马车友会里有一大帮空姐,身高清一色的168-172,只不过,她们的宝马基本都是二手,贷款,低配或者低端车型,混进车友会里的目的显而易见。 602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研磨提笔写了一首诗给巴豆看。 一山一寺一佛堂,一阁一殿一炷香。 天涯老去梦不休,夕阳暖照观音柳。 多闻枉断花间语,凤栖梧桐孤自伤。 世间本来无烦事,对坐相看起梳妆。 怎奈巴豆无心看诗,依然竖着耳朵静听楼下的声音。既然雅俗共飨的良辰美景已经告一段落,巴豆就决定清理一下门户。 却不想602夺过他手里的棍子,扔到了一边去,然后就给他讲了讲楼下女孩的故事。 这个空姐倒霉就倒霉在她遇到了同行。那个小子有宝马,奔驰,路虎各一台,长得丑不说,还有老婆,关键是,他也是个骗子,三台车全部抵押贷款,用拿到手里的各种款项买了数套房子又全部抵押贷款,再用到手的款项成立了七八家公司,再跟哥们兄弟的几家公司合在一起自称集团,在外人看着,呵,大老板啊,其实呢,除了刚开始的那家已经被抵押掉的工厂之外,全是空壳公司,而他成立集团之后,除了玩空姐就没干别的,空姐玩了不少,却偏偏爱上了这一个。 当这一个丫头发现也被骗之后,其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这么可爱的丫头,你忍心去伤害她?”602问道。 巴豆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看着她刚创作出来的诗踱了几步,仿佛领悟一般的说道:“佛家是不是说,我如果去伤了她,对于她来说,是不是等于一种拯救?我好像听过这种说法,从执行者的口中,这叫拯救,不是有三世轮回吗,未来世界有大把的好时光在等着她呢……不对啊,如果这就是第三世呢?难道还存在有无限世……?”巴豆说到后来已经是喃喃自语了。 602吸了口冷气,按照她对佛的理解,显然,这是个大逆不道的道理……。 “巴豆,你有没有想过,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局?”602放下手中的毛笔,端坐在椅子上。 巴豆眯了眯眼,琢磨着602的答案,他甚至相信,在她给出的答案里也有她自己的秘密。 “很显然,有人把我们俩撮合到了一起,而我也没有逆天行事,难道你没有想到这一点?还在怀疑我?” “切。”巴豆摆了摆手,“永远不要高估了你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分量,你,我不知道,我啊,就是个混江湖的律师。” “真是一个傻瓜啊,你看过自己的生辰八字没有?” “七月十五,寅时。” “咱俩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 “哦……也是同年同月同日死的?” 602耸了一下肩膀,“不知道,我对你其实一无所知。” “现在,还一无所知?” 602掩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一定是那两个混账干的好事……。”巴豆踱起步来,“让我们两个有逻辑思维能力的人去分析那两个没有章法的家伙的行为,恐怕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咱们俩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他们两个我没有见过。” “这就对了,如果你见过,脖子上套得就是锁链了,而不是,项链。” “他们人呢?” “谁知道呢?泡妞不太可能,大概抓鬼去了吧。” 602继续掩嘴笑。 巴豆摩挲着胡子,歪过头去看着她的脸问道:“谁告诉你来这里的?” “一种指引,就好像佛徒们看到了佛光。” “我为什么感受不到,看不到?” “你跟我们确实不一样,我打开房门就看到了邻居们,然后,跟她们打招呼,然后知道了这里唯一一个异类,就是你啦。” “我也是鬼,我为什么没有你们的本事?” “本事?我从来不觉得我有什么本事啊。”602盯住书桌上的毛笔,那毛笔就缓缓地升向空中,再缓缓地直立起来,落于纸上开始书写。 巴豆盯着那支笔:“看来我跟你们确实不一样。” 602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发髻说道:“我发现我跟她们还不一样,她们像一缕残魂,在执念的作用下还逗留在永生的世界里,那种执念直接影响到了她们的现存意识,然后拥有了这个阴阳界里的本生状态。” “什么意思?” “我的理解就是这样,阳界,阴阳界,阴界就像人的少年,中年和老年一样,是一个人在轮回路上都要经历的过程,这个过程变成常态就没有人有疑问了,你看她们的状态就知道了,这就是我的体会。” “那个,那个401的大姐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厉害?” “哦,就我这段时间的观察,我想是这样的,有一项研究不是说吗,我们的潜能,我是指我们作为人的时候的潜能只被开发出不到百分之十,有些特异功能的人可能被开发出百分之十以上,而在这里,那百分之九十就会被随时开发出来,比如说暴怒的时候,狂躁的时候,还有恨,仇,等等吧。” “哦,好像很有道理啊,而且,在被开发出来的时候,他们自己也会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对不对?” “嗯,冤魂和那些死不甘心的人格外明显。”602点了点头。 “只是,这阴阳界里的冤魂为什么这么多?连我的初恋都万里迢迢的回来了呢……。” “你的初恋也是冤魂?” “不知道。” “哼,你这个男人真不像话。” 巴豆发现自己在不经意间又把女人给得罪了,干脆火上浇一把油,“有一天,也许你会发现我更不像话,到了自己深有体会的时候……嘿嘿,千万别怨我哦,爱情这玩意啊真得不值钱了,做人的时候,累,现在,干嘛还要那么累?嘿嘿,咱俩还是谈谈交易吧,这样……。”巴豆正说得得意却发现602伸出了她那只羊脂玉一般的十指,十指后翘,指尖指向窗外。 巴豆顺着她的指头看出去……黑天? 巴豆方才醒悟,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惊骇之色,身边坐着的这位可是一个大boss啊。 三 “亲爱的!我忽然发现我在这里碌碌无为,无所事事,这样,趁那两个家伙不在,咱俩私奔吧,省得这些人总是来烦我。”巴豆说着就要开门去楼道里查看。 “走?哪那么容易。”602起身走向窗户,她站在窗前站立不动,俏丽的背影和那优雅的身姿在阳光的映射下分外的迷人。 天又亮了。 巴豆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她……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些在阳光下暗沉沉的楼宇:“都来了。” 第17章 凶 一 巴豆美人入怀,其它的事情似乎就不太在乎起来。他这个人是比较恋家的,否则,早就跟着某个客户做大买卖去了,天南海北,胡吃海喝,那样的日子他不喜欢。曾经就有一位大老板跟他说过,以他的智商和头脑,跟着他混,以后绝对会有大出息的,他只是一笑了之,对于那个大老板的邀请,他根本无动于衷,他热爱自己的事业,虽然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不过,混个逍遥自在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602的身份巴豆没有过问,反正已经过完上辈子了,还问她干什么,而从她住的公寓来看,她是一个白领阶层的人物,屋子装修的清新淡雅,连床单都是白色的,她说的琴是古筝,小小的客厅里,一个茶道用的桌子,一把古筝,再加上一面墙的书籍就可以判断出她是一个小资的阶级,大概率生前是做老师的,而且可能是大专以上院校的老师。当然,她的毛笔字写的很好,只是,巴豆对此没有研究而已,至于她还会写诗,那就更没有研究了,虽然他巴豆也是文科生。 巴豆紧紧地搂着她,享受着这不是人间的人间阳光,一个暖洋洋又惬意的下午,两个人一起度过难道不是人生的终极享受吗? 然而,602收回了她的手,顺着他的胳膊摸索着握住了巴豆的一只手,嘴里却吐出一个字:“凶。” 巴豆皱了皱眉,目光从她的耳边扫向对面,扫向那些漆黑的窗户……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多么凶残的人他没有见过呢?在这里又当如何? 他不高兴,因为那些人干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要不要我过去看看,难道他们比702和你还难对付?”巴豆说着就要抽回手,却被她的手用力按住了。 “亲爱的!你认为我是高手?还有702?还有没有露面的其她几个女人?你错了,我们之所以来你这栋楼,其实是来寻求你的庇护的,你难道不明白吗?” 听到这话,巴豆傻了半天。 “先前,姐妹们只是想了解一下你是什么样的人而已,了解一下你的为人,也算是互相了解吧,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为什么能够把我们指引过来,到你的身边来。” “什么意思?”巴豆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 “我们也不知道,总之,我们就被指引过来了,冥冥之中被带到了这里,而我现在告诉你,我感觉到了,这种威胁正在渐渐地逼近,就在我们的周围,至于到底是什么威胁我也说不清楚,反正让我心神不安。” “我为什么感受不到?” “这可能就是你能够庇护我们的原因,你的罡气太烈。” “哦,那,我下去找找原因?” “不。”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不用担心我,亲爱的!这个城市我闭着眼睛都能逛个遍,即使闭着眼睛开车都没有问题,以前吧,为了查一份隐匿资产我都能把这个城市翻八遍,所以,我对这个城市有着深厚的了解和感情,威胁这种东西对于我是不存在的。” “不,你不要以为这阳光有多么美好,那只是我们心里的美好,当我们内心对前世最后的一点念想被压榨干净,这阳光就彻底消失了。” “别怕,你告诉姐妹们,老实在家里呆着,我去会会他们,放心,我死不了。” 602紧紧地闭上眼睛,“你活着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的自负?” “是啊,这不是死了吗?那就自负到底?反正已经死了。”巴豆说着,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说道:“亲爱的!我这个人就是不喜欢受人威胁。”说完,他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女人,601和603。 巴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跟她们打招呼,“你们好啊!”他又转头朝楼上看,果然,楼梯口挤着三个女人。 “好啊,你们一直在偷窥我们两口子过二人世界是不是?啊哈,702,你还是这个样子好看,就是屁股上少了点肉,不过没关系,依然还是大美人一个。”他说着往楼下走去,同样,没有露过面的501和503加上502也都站在了各自的家门口。 “啥意思你们这是?怎么,外面有那么凶?真有那么凶?不过,你们看我像是去送死的样子吗?”巴豆掏出了他的短棍,分别在她们眼前晃了晃,继续朝楼下走去。 “亲爱的!我暴露了大家的秘密,所以,姐妹们都出来跟你认识一下。” “哦,明白明白!”巴豆继续下楼。 401,403,301,302,303……他挨个跟她们打招呼:“老天爷不公平啊,这么多美女,啊哈,202,你绝对是最漂亮的一个,不过,我巴豆对假的玩意深恶痛绝,否则,肯定死皮赖脸的追求你,幸会,幸会……哎呀!你不是那个老太太吗?大娘啊,我初恋呢?被你赶走了?自己走的?行吧,走就走了吧,还留在这里太尴尬了,哟,你这个娃娃怎么还在这里,这段时间跑哪里去了,我不是说了吗,这么多姐姐阿姨的,去随便找一个去,她们都能收留你,如果她们照顾不了你的话,到我家好啦,我有老婆啦,让婶婶照顾你……。” 二 巴豆来到大街上,站在两栋楼的中间回身眺望,满窗口的女人脑袋,僵尸一样的审视着自己,寂然无声。 巴豆耸耸肩膀,真吓人。 对于刑侦人员来说,要想蹲坑窥探一栋楼,那么,对面这栋楼就再合适不过了,随便哪一个房间,当然,高层最适合偷窥,底层最适合跟踪。 这些楼的结构都是一样的,只是里面以前住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巴豆不知道,在大街上遇到了可能脸熟,但具体住哪里的还是一点都不清楚,住在这里的都是穷人,他跟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这个时代,穷人几乎是不打官司的。 巴豆挥棍打碎了一扇窗户,翻身跳了进去,四下观察,发现这栋楼可比他家阴森多了,里面的状况就跟拆迁的光景差不多,满地的杂物。 当然,最让他不安的是,这里的每一扇门都完好无损的关着,显然,有什么凶巴巴的东西藏在门后,而他最不喜欢这种躲躲藏藏的行为,所以,遇门必破,一脚踹上去,包着铁皮的木头门便应声而碎,僵尸还是恶鬼?骷髅还是精灵怪?巴豆一脚接着一脚,从一楼一直踹到七楼,奇怪,连一只阴森森的娃娃都没有见到,他站在702的窗口向对面看去,妈的,自己家那栋楼才更加恐怖……他伸出胳膊晃动手臂跟她们打招呼。 巴豆从楼上下来,继续挨家挨户扫一眼,当他同样来到四楼的时候,发现402的门竟然关上了,嗯,有几扇门确实只是踹开了,那么,这里面就有古怪了呗?巴豆一个侧踹让这扇门彻底地脱离了门框,然而,他进去转了一圈却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虽然没有发现,但是却证明了确实有什么存在,他站在客厅里微微的扭动着脖子,耳朵,眼睛,鼻子,以及全身所有的汗毛都在感受这里的气息……安静,太安静了。 巴豆最不怕鬼哭狼嚎,因为那起码能够让他追踪到蛛丝马迹,可是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太他们的不正常了。 巴豆一个助跑从402一跃而下,转身,目光扫过所有的房间,落地,妈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这栋楼的后面被二十双眼睛盯着,而此刻,她们也没有发出什么警告的声音……巴豆看向再前方的那栋楼,显然已经不用过去了,如果他们不想让自己见到那就不会出现,如果想跟他过招的话,显然他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他转身往回走。 绕过墙角,他边走边朝楼上打招呼,然而,他却在这时发现了异常,因为她们的眼睛都盯住了一个地方,正是他的身后……。 三 “卧槽,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露面,胆子确实不小啊。” 巴豆转过身去,然而……一个假人?纸做的? 在墙角处立着一个假人,显然是跟着他走出来的……他看了看假人的腿,高粱秆子做的,糊着一层纸,没错,没啥毛病,奇怪在于,他不是车官也不是其它的平常假人,因为他有一张大嘴,嘴角裂到耳根处,像美剧里的小丑一样,虽然是毛笔画的,但是显然……纸人的眼睛也是毛笔画的,只是男人的身体却画出了弯弯得长睫毛……。 巴豆朝楼上看了看,竟然掏出烟来点上一支,慢慢地吸了起来,一边吸一边朝自己的家走去,走到马路中央回过头来,果然,那只假人就跟在他后面。 巴豆指着假人冲楼上说道:“你们谁来放把火把它给烧了,来,烧。” 别人都不说话,他看到602在摇头。 “好吧。”他转过身去对假人说道:“你吓到我老婆了,所以我警告你,马上从这里消失,再跨前一步,格杀勿论。” 他话刚说完,便扭头看向马路的远处,那里竟然还站着一个纸人,它牵着一匹马,马拉着一辆车,轿车……。 “巴豆,回来。”602在楼上喊道。 巴豆朝楼上笑了笑,转身朝着马车喊道:“不知道是哪位大老板大驾光临啊,不知道有什么指教,请现身一叙吧。” 天色一暗。 第18章 血影当步 一 巴豆的瞳孔在扩大,毫不犹豫的立刻伸手用棍子抵住了身边那个假人的脖子,然后就听到了驼铃声,马蹄声和车轱辘压榨着路面石子的声音。 这些声音清晰的如同电影里的音效,还是环绕立体声。声音传进巴豆的两只耳朵里,敲打着他的耳鼓,变成了另一种节奏:砰,砰,砰,砰……。 马车在靠近,他睁大了眼睛,却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小丑纸人活了。 “小心!”602在楼上说道,声音压抑而低沉,透露出极度的恐惧。 “知道了。”巴豆轻描淡写,因为他感觉到的恐惧完全是来之于602的恐惧。他用眼角余光盯住身边的假人,然后漫不经心的掏出了打火机,“啪”点着了火,火焰蓝汪汪的,带着橘红色的一丝温暖照亮了身边纸人的眼睛,纸人的嘴继续向后裂开,眼睛眯成一条缝,只剩下两道漂亮的长睫毛,睫毛已经从纸上翘起,微微煽动。 “我认为你们不需要把场面搞得这么紧张?说说你们的来意很难吗?万一你们的要求我完全可以答应呢?” 又是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正是从小丑的嘴里发出来的。这笑声很奇特,仿佛小丑的嘴里藏着上百只鬼,它们同时在笑。 随着这一阵笑声爆发出来,仿佛也已经走近的车马声却戛然而止。 巴豆心里直打鼓:烧还是不烧?从法律的角度讲,即使打架斗殴也要讲一个谁先动手吧?如果自己先动手,那么岂不是白送了人家一个自卫反杀的道理? 他甚至在此时又想起了602说过的话:还需要讲道理吗? 矛盾啊……巴豆啪啪地摁着打火机,火苗一闪一灭……。 别人做这事,他巴豆可以为他辩护,他巴豆做这事,谁来为他辩护? “朋友,你的车接你来了,请回吧。” “真啰嗦。”作为看客的702这个时候竟然看不下去了,只见一道白光从楼上射来,正是她的那只手。 巴豆刚看清楚那只手,眼前便青光一闪:嘎……一声惨叫:好快得刀。 巴豆往后退了一步,妈的,他没有看清楚那一刀砍在了什么地方,但是那一声惨叫却极为清晰,正是从楼上传来的……这一声惨叫让巴豆心疼,心颤……如果是以前,他可能无动于衷,但是现在,他认为那一栋楼的女人都是受他保护的,都如同是他的女人……这一刀仿佛砍在他身上一般。 他将打火机的旋钮一拨,上前一步,啪得一声,火焰窜出半米,纸人瞬间被烧出一个大洞,然后火焰迅速蔓延,呲呲作响,眨眼间就将纸人烧成了高粱骨架。 巴豆撩起一棍将还在着火的骨架朝那辆马车抛去,却不料,一团火在空中嘭的一声爆裂开来,只见一个黑影在漫天的火星之中冲上头顶,同时传来如同抖动一张a4纸张一般的哗啦哗啦声,刀削般伶俐刺耳。 巴豆两手一拉,扯开卷轴迎着黑影推出,脚步跟上一腿前蹬从下面踹向那个黑影,然而,他的腿上毫无蹬踹感觉,完全踢了一个空,而他的两条手臂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得险些脱手,他单腿着地重心不稳,整个人便向后摔了出去……身体还未落地,他就发现卷轴上一道火线在燃烧,当他摔在地上的时候,火线才闪出最后的几点火星熄灭掉了。 刀?什么刀? 对面又是百鬼一声笑,震颤耳鼓。 “巴豆,快回来,回到楼里来,楼里有界面阻挡,他杀不到你。”602的喊声从楼上传来。 “哦”巴豆方才醒悟一般,又随即有点恼火,为什么同样是鬼,她们知道那么多,而自己什么都不懂,还有,对面这是个什么玩意? 只见对面那个黑影在狂笑中疯狂旋转,身影却如同一张纸一样一闪一现,哗啦啦得翻动着页子。 突然,翻动纸张的声音停止,笑声也跟着停止,对面那个身影竟然也跟着消失了……不对……巴豆歪了歪头,终于看到一条等人身高的黑线,继续探出头去,黑线放宽,正是一道人影……巴豆瞳孔瞬间收缩,手腕一抖,短棍上挑,棍尖斜上刺出,对准那个黑影就要给它刺出一个洞来,然而,黑影如同一面片刀,唰得一声朝他切来……。 巴豆借势下蹲,短棍如杖抽向那个黑影,然而,短棍向前运行了不到半尺却突然像被人抵住了手腕一样遇到了巨大的阻力……巴豆大惊,那个家伙竟然像一道门一样贴在了他的短棍上:纸片鬼? 巴豆将棍子猛得往回一抽,棍尖抵在纸片的边缘就要将它翻上它几页,却突然听到百鬼在一丈外发出一阵狂笑。 “这到底是什么鬼?”巴豆大喊道,口气里含有三分慌张和七分恼怒:打不到,如何不恼怒? 对面那只纸片鬼得意的不行,竟然在头部笑出了三个窟窿,窟窿里燃烧着火焰一样的光明,正是它的两只眼睛和一张嘴。 “巴豆,回来,你打不过它。”602在楼上急的大喊道,显然,她也打不过,她知道打不过……。 “哼,打不过又能怎么样,难道它能把我打得魂飞魄散?”巴豆将短棍收回,右手拇指抵住自己的左胯,打算试一试他练得一刀流……他右脚向前探出,左手立掌于身前。 “巴豆,你是个王八蛋,混蛋……。”602的嗓子都要扯碎了。 纸片鬼看到他摆出了架势,脸上的三个窟窿便立刻消失了,一片黑影在模糊之间出现了深浅不一的颜色变化……巴豆前进步前挪一脚,却只感觉到眼前黑影一闪,刀片一样从左侧滑过,唰得一声,将他左耳边的空气都给切成了两半,而在这个时候,他正要扭胯后撩他的短棍,然而,意念到了,手腕却收了回来,因为那个黑影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的一丈开外,巴豆心里惊叹:好快! 他左肘下压,扭胯半转,胯带步移,左手再次前探,却突然惊讶地发现了自己的半截小臂——手呢?卧槽,左手被人切啦……再看那个人,黑影的小腿处露出一把红色的尖刀,刀子的形状很特别,像一片柳树叶子的形状,极细极尖极薄,应该是嗜血之后现出了原形,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只看到了血的颜色——那是他的血……。 正在他发怔的这一刹那,只听楼上一声大喊:“小心。”随即,两个红色的身影从楼上飞了下来,后面跟着三个……巴豆都看傻了,他媳妇穿着红色旗袍的身姿真美——嘴唇鲜红欲滴,眼睛也是红的,那脸蛋简直就是和田羊脂玉雕琢出来的,再看那腰肢,那胸脯……那俊俏的模样真他妈的魔性啊,简直能迷死人……。 二 巴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倒在地上的,可能是被那家伙切断了一条腿吧……。 他斜趴在地上,看到五个红色的身影在自己的周围跳跃翻飞,一张黑色的纸片在她们中间切来切去,然而,没过几招,那揪心的惨叫就再一次传来,巴豆发现一个红色的身影像是被拦腰截断一样,弓成一个直角朝楼上飞去。 “打不过,撤。”这是他新媳妇的声音。 聪明的媳妇啊……剩下那四道身影也立刻像一条条红线一样被抽回了楼上。 纸片鬼仿佛朝着楼上的方向看了几眼,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追上去,巴豆后来认为,它完全可以在半空将她们全部一刀两断,它绝对有这个本事。 纸片鬼朝他翻转两页来到了他的眼前,然后抬起了它的鲜红的柳叶刀,这把刀长约两尺,就像把一根针压扁了那样细,色彩极其鲜艳……我要挂了吗?巴豆想。 眼前红光一闪……。 巴豆的脸上竟然被扬了一把沙子,这是怎么回事?巴豆觉得他现在意识非常清醒,他想努力得弄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死了?还是……然而他就像一口干了一瓶60度的二锅头,就像数年前在学校里跟同学一起嗨得那一场大醉一样:他想努力让自己清醒,可是,眼睛就是睁不开了,只是在最后一眼,他看到一只鬼在他头上喷出了一股火焰……。 三 “哎呀呀,我扔错了呀,怎么扔了一把沙子呢,sorry啊,兄弟……。”夜游神伸手又扬了一把,竟然是土。 一把土朝地上的巴豆甩过去,将他整个覆盖住了,这是要将巴豆就地埋了吗?而在他的对面,倒霉神却甩出了一把汗水,又把地上的巴豆浇了一个遍。 在他俩的周围,三只鬼分列三个方位,一个喷火,一个打雷,一个放闪电,与倒霉神和夜游神一起将纸片鬼和巴豆围在了中间。 然而,他们并没有攻击那个纸片鬼,只是疯狂的朝巴豆扔各种东西,很快,巴豆就变成了一坨冰,而冰的形状像极了埃及装木乃伊的棺材。 在楼里的二十几位看官显然清楚,两位神的那三只鬼看着威势惊人,其实也就是虚张声势罢了,打不过人家的,那两位神也白费,所以,他们正使出浑身解数把巴豆给裹了起来。 纸片鬼左手握着一本书,右手握着那把刀,抬起头朝天上看去,脸上的三个窟窿里火焰在熊熊燃烧……。 巴豆后来知道了,这个纸片鬼就是号称阴阳界第一刺客的杀手,名字叫:血影当步。 第19章 阴脉之血 巴豆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正在跟602度蜜月,也许是在巴厘岛,或者马尔代夫?也可能是海南岛,总之,他们徜徉在一片沙滩上,天上刚下过一场雨,太阳被一大片浓厚的像棉花一样的云彩遮住,而云彩之上则是湛蓝湛蓝的天空。 602穿着比基尼,肩上搭了条几丈长的红色蚕丝纱,光着脚在沙滩上奔跑,巴豆看到她的时候就把眼睛聚焦在了她的大白屁股上,因为这个娘们太野了,竟然穿着一条丁字裤,他巴豆都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丁字裤泳衣,不过,管它呢,看她那欢快的身影,太他妈的魔性了。 巴豆也张开双臂朝她狂奔而去,嘴里呼喊着:亲爱的!我来啦! 602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来朝他露出两个酒窝……他们朝对方奔去,巴豆张开双臂要给她一个勇猛的熊抱……他记得这娘们比他厉害,力量轻了可不行,得猛。 然而,就在602跳到他的怀里,他张开双臂进行拥抱的时候,两只胳膊划拉了半天却没有将美人抱到怀里……嗯?这是怎么回事?他继续划拉,两手一勾,抓住了什么东西,软的?却不是她的身体……他睁开眼睛,发现602就在她的怀里,正朝他露出两个酒窝。 “啊哈,小坏蛋,跟老公我玩什么把戏呢?”他在她的脸上啄了一口,继续划拉……嗯?这是什么情况,他看向自己的手,手里抓得竟然是床单和褥子——他甩掉褥子,伸手去摸她的脸,竟然摸了一个空……他揉揉眼睛……602还在冲他微笑,就在他的身下……继续揉揉眼睛……他猛得支起上身,睁大了眼睛:“亲爱的!” 他的身下竟然是一张602的画像……仕女图?……搞什么鬼?他掀掉了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再揉揉眼睛:真的是画像,画在洁白床单上的画像? “亲爱的!”他扭头要去房间里寻找她的身影,却突然吓了一跳。 房间里站着两个人,正是那两个混账的神。 “你们怎么在这里,602呢?”巴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的看向那两位神。 夜游神伸出了一根手指指了指他的脚下,没有说话。 巴豆皱了皱眉头,伸出两只手:“什么意思?” “她为了救你,不,为了帮助你,她把自己最后的一丝魂魄封在了——那里。”夜游神干巴巴地说道,再用手一点他脚下的画像。 “你们两个王八蛋跟我开什么玩笑呢?” “吆喝,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啦,兄弟诶,我们兄弟可是又给你埋了一次土哦,好歹,你感谢一声吧,算啦,看在你刚刚失去老婆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 巴豆握起了拳头:“你们俩找打啊,我媳妇呢?她到底去哪里了,赶紧说。” 倒霉神咳咳了两声说道:“兄弟啊,你把这幅画像拿起来,啊,拿起来,看看画工怎么样?”他将两手放平往上方抬了抬。 巴豆一脸的迷惑不解,重新低下头去看画像,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他赶紧跳下床将床单扯在了手里。 “这谁画的,这么逼真?” “是逼真哈,就跟真的一样哈。”夜游神鼓了鼓眼球,小心地引导道,“你再翻过来看看。” 巴豆很听话,马上将床单翻了过来:我靠,跟那边一模一样的逼真,只是,脸的朝向换了个个。 巴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说话了,只是拿眼睛盯着602的眼睛,看得入神起来。 过了能有十分钟,他挪动了脚步,走到墙边将床单挂了起来继续盯着看:真人比例,栩栩如生,简直是她只要轻轻地动一下腿,就能够从床单里一步跨出来一样……。 “她死了?”巴豆猛然转过头来,目光凶历。 “不是刚才跟你说过了吗,她的最后一丝魂魄被封在了这幅画像里啦,啊,没死,没死,她这是为了帮助你……。”夜游神紧张地说道。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是个王八蛋,就因为你自己的刚愎自用,把自己媳妇赔进去了呗,两位爷,我说的对吧,刚愎自用,自负,愚蠢,赔了媳妇又折兵说得就是他。”502的声音从客厅的阳台处传来。 巴豆深深地皱起了两道眉毛……。 “咳咳,是这样的。”倒霉神说道,“你的媳妇呢是极阴之体,而你是属于极阳之体,跟这里的一切其实是相克的,阴阳相克,知道吗,你罡气太烈,在这里……玩不转的,所以,你媳妇把她的极阴之体送给你了,用来弥补你极阳之体的缺憾,怎么说呢,我说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我不太会表达哈,但是你那么聪明,一定听得明白是不是,只是呢,你需要一段时间来吸收消化她的阴脉之血……。” 巴豆艰难地抬起双手使劲地搓着自己的脑袋,那个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能拧下这颗项上人头一般……。 “你呀,你不用这么痛苦的,我告诉你吧,你媳妇啊可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我可不是说她爱你有多深啊,如果说爱情吧,我认为我比她更爱你,嗨,女人心里想什么,你们男人哪里懂,她啊,就是看我们都占你便宜了,心里不甘,嫉妒,所以才用雷霆手段先把你给拿下了,你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所以啊……。” “闭嘴,闭……。”夜游神伸出一个手指不停地摁着自己的嘴。 “切,她就是嫉妒心强,别的女人想得到你她不愿意,非要跟我争一争……(瞥他一眼)她不爱你的,你自己慢慢想,老娘我回去了。”502说完,转身走了。 “老弟!你别太伤心哈,她其实早就死了吗,现在,也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存在形式吗,你看看,除了抱不了,摸还是可以摸到的吗,亲呢也是可以亲的吗,只是这手感和口感差了一点吗……。”夜游神贱兮兮地要开导他,说了这么一大堆,看来是费了一番脑子的,可惜,被倒霉神打断了。 “咳咳。”倒霉神开口说道:“你媳妇很厉害的,她可是带着我们五千年的文化深度,啊,可能没有那么深,但是,绝对不浅,这一点很厉害,再加上她的极阴之体,对你绝对大有裨益,对你以后行走阴阳界,将会是让你如鱼得水……。” 夜游神朝他伸了伸大拇指:“这词颠倒的,太棒了。” “完了,刚在脑子里拟好的稿子这一下子就被你打断了,你是越来越烦人了啊。”倒霉神咬牙切齿。 “啊哈,兄弟,第一天认识我啊……。” 巴豆转过头来,脸上露出悲苦相:“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阳间,被,被分,分,分啊尸了吗……。”最后几个字是用牙齿咬出来的。 两位神对视一眼,夜游神示意由倒霉神来说。 “不是,她不是被杀之人,而是,她是杀人之人。”倒霉神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巴豆皱了皱眉……。 “她的家境呢其实是非常殷实的,她的父亲呢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但是后来呢,在她活着之前,她父亲被好友给坑了,坑得那叫一个倾家荡产啊,就是破产了还背负一身债务还不上那种,咳咳,后来呢,两位老人就都,都挂了,可想而知哈,然后呢,她就开始谋划报仇,为她父母报仇,然后呢,她成功了,那个人被她整死了,然后呢,刑侦局吧就调查啊,结果就查到了蛛丝马迹,他们顺藤摸瓜,然后呢就掌握了证据,然后呢,她就伏法了,就,就这么死的,烈,烈女啊……。”倒霉神朝画像伸了伸大拇指。 巴豆吞了一口唾沫,沉重的闭上了眼睛:“那么,你们告诉我,怎么能够让她从画像里走出来。” “这个……。”两位神眼神来来往往,最后,还是由倒霉神继续说道:“我们不知道,这个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和解救她的办法。” “对对。”夜游神说道。 巴豆点了点头:“那个纸片鬼是什么东西?” “哦,这个就厉害了,它可算是阴阳界的第一杀手了,名字响当当,叫血影当步,顾名思义,血影当步走,阴阳绝无隔日仇,那真是响当当的人物啊,打不过的打不过。”夜游神说道。 “那是啥玩意,二维生物吗?”巴豆问道,眼睛盯着画像。 “嘿嘿,那个时候吧,你看到的只是它的影当步,它还有个血当步呢,你们没有看到,那是因为你们太弱了,简直是弱爆了,让两个当步一起出手犯不着啊,就人家一个影当步就能杀你们个鸡犬不留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说这个影当步吧,本是地上一片影,如影随形,手中一把红刃赤血刀,那是遇魔杀魔,佛挡杀佛啊,它是阳属,毕竟有阳光才有影子吗,至于那个血当步就是在纸片的背面,红色的,阴属,本是地上的一片血,手中一把白刃魅影刀,那也是遇魔杀魔,佛挡杀佛……。” “他为什么要杀我?” “啊,这个吗,他是来抢死神名录的啊,那个,他得手了,死神名录被他抢走啦。” 巴豆转过头来:死神名录?不解,不是说没用的东西吗,形式主义吗……。 “他抢死神名录干嘛?” “那是,肯定有人要他抢得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会想不到……。” “死神名录没了,你们两位不上火,不着急?” “哦,他们抢了也没有用的吗,着急干嘛,上火干嘛?” “什么意思?没用?没用他们抢它干嘛?” “因为在我们手里有用的吗,他们当然要抢走了……。” 巴豆无奈地看向天花板……。 “只要是对别人有用的东西他们都抢。”夜游神肯定地说道,语气极其的坚定,仿佛那本册子真得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巴豆忽然感到头昏脑涨,身体前倾倒向床单。 “哎哟哟,我们退避了啊,不耽误你们亲热啦啊,真是新婚燕尔啊……嫉妒嫉妒啊……。” 两位神说着,身影一阵乱晃荡,转身就没了。 第20章 屠灵 一 巴豆背着手默默地站在画像前,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整个身体都变成一个雕塑了,关节锁死,肌肉和经脉全部定型,血液在体内疯狂流窜,畅通无阻……。 602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女孩迈着脚步走了进来,她的怀里还抱着那只缺了一条腿的洋娃娃,洋娃娃的壳子是塑料做的,里面都是空心的,那条腿掉了之后就呈现出一个大洞,看上去有点惨,甚至,触目惊心,极其得让人不舒服,而它短小的裙子只有一指头长短,还破碎不堪。 小女孩虽然没有洋娃娃的大眼睛,但是显然,要好看的多,她的头发很整齐,干干净净的垂在肩膀上,是精心打理的齐肩短发。她的小脸也很干净,目光单纯,洁净,跟她洁白的裙子一样,让人看不到任何不适的地方,就是一个普通的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小姑娘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搂着她的洋娃娃。 “你怎么进来了?”巴豆扭过头去,脖子上传来咔吧咔吧的细微声音,仿佛他是一个机器人。 小女孩不说话,只把小嘴抿了抿,眼睛似乎在盯着茶壶。 “姐姐的东西你一样不能动知道吗?这里你也不能来,谁都不能来……这样吧,你去我家吧,以后,你住402。”巴豆的话一出口便冷如冰霜,可是后面的话则轻声细语。 巴豆说完,转过头去继续盯着墙上的画像。 小女孩放下了她的娃娃,将娃娃在沙发上坐好,还给整理了一下破碎的衣服,然后,她走到了古筝那里,端坐于筝前,伸手一拨:花雨梵行。 梵曲?哀乐?空灵?悲楚?伤……痛……。 巴豆流下眼泪……。 巴豆不懂古筝,他只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在慢慢地凝固,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拨动琴弦声,空气中飘荡的灰尘仿佛受到了惊吓,跟着一阵颤抖,然后飘荡如波纹,继而浩浩荡荡如小行星一样游弋,围着巴豆公转……巴豆皱了皱眉头……随着一声低音传来,空中的所有灰尘都随之剧烈的一震,然后,一片高音炸裂开来,在巴豆的眼前,那些细小的颗粒如同炸弹一样在空中被爆破,一个接着一个地被炸成无数更细小的碎片……。 巴豆缓缓地转过头去,她看到那个小女孩已经完全进入到了一种忘我的境地,十指纷飞,让他眼花缭乱……她此时像一个仙童,纤尘不染,超凡出世……。 巴豆吞了一口唾沫,惊诧却崇敬如神明。 这个房间此时干净地不见一粒灰尘,窗明几净不说,屋子里的每一个物件仿佛都被放大了一万倍,纹理仿佛都呈现出来了,清晰地似乎都能看到分子结构,映入眼中,粒粒分明……。 602的画像更是如同被春雨洗涤了一般,比雨后的蓝天更加通透,比青藏高原上空的云更加鲜明……巴豆缓缓地伸出颤抖的手指……。 二 “这一切都是你们俩安排的?”巴豆坐在家中的椅子上,口气冷漠。 “怎么可能,兄弟,太看得起我们哥俩了。”倒霉神在看那一株枯萎的海棠,夜游神走到窗前望向窗外。 “那个孩子现在住602了。” “哦,这样好,那么清纯的孩子绝对是辟邪之物。” “那个老太太住102了。”巴豆继续说道。 “这样更好啊,老人家经历的时代久远,一年一年活过来的,肯定见识过的人情世故比我们多啊,我们哥俩一直公务缠身,对世界上的事真得是了解太少了,没精力啊,嘿嘿,你又多了一个帮手。” “别跟我打马虎眼,那个小姑娘可不简单。”巴豆甩出一道冰冷的目光。 “啊,她住进602了是吧,这也难怪。”倒霉神转过身来,恍然大悟的样子,又拿出跟他八竿子打不到的一副神情,揉了揉鼻子,不过,他终于看到了巴豆阴冷的眼神,眼珠子转了转。 “我听说啊,阴阳界里有一种高手,他们看上去从来都不像是高手,而且,他们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高手,可是他们就是高手,嘿嘿,我唠点干的哈,小孩子吗,我们一般称他们为屠灵,一种具有屠杀能力的精灵,我这样解释你明白了吧?恐怕,她现在就是了。” “好好跟她相处,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啊她就张口叫你爸爸了,白捡一个闺女,多好。”夜游神脸上是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 “那203呢?也是屠灵?” “不要看人家个子矮就把人家当小孩子吗,她也活了三十几年了,就是长得小巧玲珑一点吗。” 说203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姑娘一点也不假,身高恐怕只有一米五五,不胖不瘦,身材比例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完美,然而,她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神采,又仿佛有着一身的毛病,当她叼着烟卷斜着眼睛看你的时候就绝对是一个惹不起的主。 有特点有个性的女孩只要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就肯定也会招来一大帮男人喜欢和追求,但是心眼多得恐怕也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数得清楚。 那是一个在男人堆里混大的女人,但是,巴豆无论如何也无法猜到她活着的时候是做什么的,也许没有工作吧。她善于察言观色,但是,生前好像没有跟律师这样的男人打过交道,又看到巴豆好像是一个她掌控不了的男人,所以,她从来不跟巴豆主动搭话。 这栋楼里,攻击性最弱的也许是201,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但是非常漂亮,活着的时候曾经被一个男人供养了很多年,至于到底多少年没有人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没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她每一年都在打胎,生育能力很强,却从来没有生下过一个孩子。 至于103,的确是一个卖的,为了隐藏身份,辗转各地,来这座城市不久,家中赤贫。巴豆甚至认为,103才是一个正八经的好姑娘,因为她给父母在农村盖了一栋新房,而在新房建成不久,她的事便被传开了,各种流言蜚语在村子里蔓延,那个时候,她父亲差点一把火把新房子给烧了。 六楼和七楼的红衣一共有六个,实力相当,只是其中一个比较冷漠,是一个正八经伙同情人杀夫的女人,可惜啊,到了真正动刀子的时候,那个情人却跑掉了,结果让她成了刀下鬼。 在巴豆的头上,最拿不出手的就是502了,其他任何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在物质生活上都比她过得好,即使她的邻居两位也远远高于她。 当然,这些女人里真正最有钱有实力的就只有401了,她此时站在巴豆的门外,双手插在睡衣的兜子里研究着403。 “如果你爱的男人躺在床上马上都要死了,你也会奋不顾身的为他献出生命吗?”401问道。 “我愿意,只要他是我爱的男人。”403答道。 “真是死不悔改,下辈子啊也要倒霉的。”401说道。 “你不懂爱情,爱情是不求回报的。”403说道。 “哧”楼上传来一声讥笑。 “真烦人,哪里都少不了你。”401朝楼上看去,发现502在楼梯上探出一个脑袋。 “怎么,不喜欢我啊,我这是为你好,多烦烦你,省得你没事总想着男人,孤独寂寞冷的,时间长了啊,要变啊态的。再说了,老太婆,你有钱咋地,在我们面前显摆啥啊,说说看,是不是露富的时候,被那些小白脸连奸带抢?白送不大可能,你这个人送身子我信,反正也是风烛残年了,有男人喜欢啃你巴不得呢,不过送钱那是不太可能的,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我说得对不对?看你那老脸皮厚得,我要是你啊,跳楼我都跳八百遍了……。” 401也习惯了,知道自己抢不过她说话,只是朝她翻了翻白眼,然后,用力裹了裹她的睡衣。 “姐!你再说话注意点,现在有孩子,被孩子听到总是不好的。”403说道。 “孩子?”502朝楼上看了看,“唉,苦命的孩子,本来是好命……唉!。” “早死早投胎吧,就是不知道下辈子能投个什么胎。”401说道。 “投个什么胎不要紧,但是,再遇到巴豆这样的男人,他不追我,我肯定要死缠烂打,好男人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到时候你们可别跟我抢啊,我可是预定了的。”502说道。 401嗤笑一声:“巴豆是好男人?不见得,没有理想的男人我是看不上,小富即贵的男人用来做老公,人生多没意思啊。” 502乐了:“正好,老太婆,下辈子祝福你还嫁给你老公。” “我愿意。”401说完,转身回屋子里去了。 502快步从楼梯上下来,冲403说道:“唉,你喜欢巴豆不?” 403摇头。 502正要咧嘴笑,结果403说道,“我不喜欢他他也不是你的。”说完也回屋子里去了。 502朝门啐了一口:“贱货,下辈子,祝福你还爱上那个男人。” 三 巴豆坐在椅子上叼着烟卷,一口接一口的吸着。 “兄弟!还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吧?”等巴豆不说话了,夜游神反而待不住了。 “你们是不是这段时间跑城隍那里伺候人去了?我想有些事情还是我自己去搞明白吧,你们两个捧铁饭碗的我实在信不过。”巴豆用手掌使劲搓着自己的脸。 “哟,真是兄弟啊,不过,这不能怨我们哥俩吧,几千年了,日子就是这么过的,偶尔出来几个捣蛋的我们哥俩也确实没那个能力和责任去管啊,你说是不是?不过,伺候人的事我们哥俩不干,好歹我们也是神啊是不是?” “那你们去哪里了?这黑天白夜的一天又一天的,这也过了半拉月了吧,你们到底去哪里了?难不成真得是看上城隍的丫鬟了?”按照巴豆对三界的理解,天上一天,人间一年,那么人间一天,这阴间岂不是也得过上个一年,即使没有一年,几个月应该是有了吧,对于他一个学法律的人来说,这种逻辑应该没有问题,这就是规则和秩序。 “哎呦,兄弟呀,你可冤枉死我们哥俩了,我们这可都算是尽忠职守的人了,虽然没有兢兢业业,可是岗位在人就在,从来没有逃避过职责的……闻兄,你来说说。”夜游神朝着倒霉神直挤吧眼睛。 “咳咳,我们的好同事孟婆不见了,她脱岗了……。” “啊?” 第21章 孟婆留言 一 幽冥界的天空阴沉沉如同热带风暴即将来临的夜晚。三鬼暴走向前喷出一大股火焰,两只小鬼用力得挥动着它们手里的火把,云层里冒出一股股浓得化不开得浓烟,浓烟聚在一起笼罩着天空,如同恶鬼出世。 巴豆朝下面看去,只见下面的世界完全是黑元素构成的,烧成黑炭的树木,烟熏火燎的大地,房屋和桥梁都是黑色的,然而,它们看在眼里又各自清晰可辨,由于它们的结构状态不同,黑色由浅及深,又疏密相间,层次分明,简直就是黑色系素材的大集合,恐怕连现有的电脑技术都无法渲染出来的这么一个世界。 巴豆的脚下游弋着一群乌鸦。 三鬼暴走拖着一股长长的浓烟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一头扎了下去。 巴豆跳下摩托车,看到身边有一排烧烂了的高大的树,树木只剩下一根主干和若干耷拉下来的粗大枝杈,由于被烧成了炭,漆黑如浓墨,打眼一看,又像是城隍爷用毛笔写在空中的篆体大字:人。于是,它们又像一排护卫,哦,是一排懒散懈怠衣冠不整的护卫,虽然高大,却早已经丧失掉了护卫的威严,个个弯腰驼背,耷拉着臂膀和脑袋,萎靡不振,奄奄一息。 树下一张由几块烧得残缺不全的木板搭成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三只碗,碗看上去不错,像是从某个地宫里收剐来的宝贝,虽然每一只都缺了一块。 巴豆用眼睛搜寻一周,没有看到那个传说中的老婆子,于是,他走到桌子边上低头查看,只见每只碗里都盛装着清水,清水里飘着一颗红枣。 巴豆伸手端起一只碗仔细观察:好东西啊,一看就是好东西啊。而且似曾相识,巴豆记得他去上海办案子的时候,造访过一个上市公司老总的别墅,在其中的一栋宅子里,他就见过这种碗,听说价格不菲,巴豆恐怕努力干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一只碗的钱。 巴豆看到碗里的水比较清澈,他又口渴,就喝了一口:呸。味道不咋滴,发懒,他砸吧砸吧嘴,不如他家乡的山泉甘甜。 “放得时间有点长了,过保质期了。”夜游神从他的身后探出一只脑袋来。 巴豆又捏起碗里的红枣,夜游神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 “看看,这个老婆子都脱岗多长时间了,红豆都泡发的这么大了。” 巴豆张着嘴脸上一僵,闭上眼撇了手里的红豆。 这时候,却又听到倒霉神发现了什么宝贝儿似的惊呼声。巴豆赶紧撇掉碗里的水,将那只碗塞进了西装的口袋里。 他跟夜游神一后一前朝倒霉神跑了过去。 跑到跟前,只见倒霉神站在一棵还算直挺的树下,抬头在看一块钉在树上的木板,巴豆也抬头观瞧,这张木板虽然也被烧过,但是有棱有角相当的完整,可以说是在这里最完整的一个物件了。 木板上阴刻有一篇文章,先不说文章的内容,因为这文章是用小楷体书写的,极其工整,第一眼看上去就非凡品。巴豆整体看了一下,心中不禁感叹,这孟婆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就冲这字在人间绝对称得上是一位大书法家了,虽然楷体书法出不了什么大家。 文章开头三个字:请假条。 夜游神念到:“尊敬的十殿阎王!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天子!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转轮王!小神孟婆我要请个假。从今天开始,我孟老婆子要入世闯荡去了,望各位领导海涵啊,小神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啊,这都一年没有开工资了,小神实在比不上那些大神啊,希望各位王理解理解,通融通融,毕竟小神以前也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坚守岗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小神我也知道咱们阴间现在通货膨胀,经济萧条,物资匮乏,财政空虚(人间开始大规模禁止烧纸钱元宝啦),所以,小神也不难为各位王了,小神打算自己去解决一下自己的温饱问题,绝对不给咱府衙添半分麻烦。各位王恐怕是不知道啊,小神以前的日子都是挣一分花半分,虽然拮据,但总还能过得下去,我也没啥子怨言,可是现在,一分钱都没得有啦,小神无奈啊,听说,去人世间做个伺候孩子的月嫂一个月还能挣一万多呢,不做月嫂吧,做个伺候人的保姆还四五千呢,小神虽然很老了,即使这些都做不了,听说上大街上捡个矿泉水瓶子也能解决个温饱,所以,小神打算去见见世面,混个身暖肚子饱的就行,老太婆我一大把年纪了,要求真得不高……孟婆,阴历7799年2277日。” 二 巴豆不自觉地摁了一下怀里的碗,然后朝着两边张望,他发现了奈何桥,奈何桥是一座单孔拱桥,虽然看上去年久失修的样子,但是栏杆却一根不少,每一根栏杆上都蹲着一只鬼,只是这些鬼都耷拉着眼皮子,神情沮丧的样子,整个身体都脱水收缩凝固成干巴巴的标本了,没有半点生息,已经彻底失去生命体征了。 巴豆来到桥上朝下面探出脑袋,忘川河谷很深的样子,两边悬崖峭壁极其陡峭,显然掉下去就爬不上来了。 不过,河谷虽然很深,却依然能够看到下面的状况。巴豆瞪大眼睛,首先看到的是漂浮物,水面飘着一层地沟油,浑浊不堪,一直流淌到不知名的尽处,融入漆黑的夜色里。 当然,水面上还有一些别的漂浮物,比如,用过的避孕套,那种东西很小,奈何数量庞大,想看到还是非常容易的。 巴豆朝奈何桥的对面看去,只见对面层层叠叠的石头楼宇不见尽头,掩映在漆黑的浓雾里,大概就是超度鬼魂的十大阎王殿的所在了。 巴豆正在心中感叹十大阎王殿的雄伟壮阔,却突然听到身后一片吵闹声,他转过身去却吓了一跳,原来,他看到了一群鬼魂。鬼魂们从各个方位游荡而来,已经聚集了几十个,有一些个自己飘到忘川河边上在欣赏风景,有的没头没脑的到处晃荡,当然还有一些聚集在孟婆的桌子附近。 这时候,从一群鬼魂的后面闪出一个人来,他穿着道袍,手里端着一本书,书页打开。他跑到桌子边上,面朝着鬼众又开始吵吵闹闹起来,等他安抚完了众鬼就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莫过于能在死后去往西方极乐世界,摆脱生死,永远不再受那轮回之苦。我们活着的时候,成就自我的人格,持重五常,仁,义,礼,智,信,乃是我们作为人的基本原则,以孝养父母,恭奉师长,礼让老幼,处事待人,心存厚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言行举止,俯仰天地,无愧于心,洁身自爱,以德服人,顺势不违,邪啊淫不侵,不嗔不贪,灵魂安逸。不食言不妄语,言即出,事必行,光明磊落,必然,成就清净,平等,光明,正觉的极乐净土,阿弥陀佛,愿一切众生离苦得乐,功德圆满。” 他念完了,将手中书籍一撇,端起一个瓷碗就一口喝了下去,再将瓷碗一撇,昂首挺胸,迈着阔步就朝巴豆走了过来,口中继续高声念到:“我一生修善积德,现今以具足十善:不杀生,不偷盗,不淫啊邪,不妄语,不绮语,不恶口,不两舌,不贪,不嗔,不痴,虽然,还未完全领悟仁善之道,但必将升去天堂。”他边走边脱衣服,走到巴豆身边的时候只剩下了一条红裤衩。 他停下脚步看向巴豆说道:“那些都是肮脏之物,留不得,不过,你要是捡了去,必当是法宝。”说完,哈哈大笑着走了。 三 两位神一脸的幽怨之气,瞪了那个人半天了,等那个人的身影消失,又神情自若起来。 夜游神晃荡到巴豆眼前:“嘿嘿,兄弟!这不能完全怪孟婆是不是,你看啊,我们两位就够寒酸了吧。”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袍子继续说道:“这身衣服早就丧失掉布的劲道了,还好我们俩仔细,要不,衣服都没得穿了,你看是不是?像不像从坟地里扒拉出来的?还不是墓地,墓地里扒拉出来的起码带个金丝边吧?不过啊,爷们吗,穿啥还不一样,就那王三爷,鲜衣怒马的下葬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烂的跟一坨泥巴一样,他也做不了神啊,是不是。” 倒霉神听了他这话,恨得是咬牙切齿,伸手把他给推一边去了。 “嘿嘿,我们可是没有袖手旁观哈,我们呀可是花了不少力气和时间去找那个老婆子啦,可惜啊,没找到啊,所以我怀疑啊,她可能是坐飞机跑得,你看看我们这辆摩托车,压根追不上她呀,还有啊,其实我们俩可以不管的,毕竟,这事可不归我们管,可我们管了,那是因为我们还有大局观,但是毕竟只是义务所在,没有追回来,谁也找不到我们的不是,是不是?”他看向那些游魂,漫不经心的继续说道:“不用担心,天条立法于上,规矩它们是影响不到的,可能乱套一段时间,我们哥俩只要去城隍那里喝顿小酒,等一觉醒来,说不定孟婆她自己就回来啦。” “那,两位自便吧。”巴豆说着。 “啊呀呀,咱们可是兄弟啊,兄弟三大铁知道不知道,捞钱要一起捞,票昌要一起嫖,吹牛逼喝小酒少了你怎么能行,走,一起去。”夜游神说着就抓住了巴豆的袖子,把他拽上了摩托车,三鬼暴走冒出一股浓烟,消失于幽冥界遥远的天边。 第22章 城隍府 巴豆所在的北地小城在历史文化上从来都是不入流的荒僻之地,建城不过区区几十年,历史上查无证考,也没有什么县志记载,只有行政府衙划分区属,司而治之,也就是说,凡是家中活有甲子以上年岁的老人几乎都能跟你讲明白它的历史。 就是这样一座城竟然还建立有城隍府。 按照巴豆的逻辑,他认为他应该去阎王殿混个判官之类的职务,如果他想在幽冥界里立足的话,然而显然,他的两位兄弟不认为他有这个机会,人家根基深厚,你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律师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了,只有老老实实的跟着他俩混才是正道。 来到阴阳界,城隍爷是必须要交上一交的,只是啊,这北方小城文化经济什么的都过于萧条了,不如南方组织机构那么庞大,几司几衙几庙的统统算下来多达三十六,神职人员更是无数。 此地只有一个大院,二层小楼一栋,城隍爷在院子里挖了一个水池,按照老家的样式再建一亭子增加了几分雅致闲趣,大门立拱,上书三个大字:城隍府。 值得一提的是,此地城隍僚佐虽然依照旧制依然多达二十四司,可是神职人员只有两位:牛马将军即倒霉神;日夜游神即夜游神,院大人少,三个人没事不喝个小酒吹个牛逼干嘛去,即便是城隍爷写个大字也得需要个人来吹捧吧。 自古以来,城隍爷的身份都不简单,活着的时候不是宰相就是将军,这个也不例外,单凭人家那一手大字那就绝对是宰相级别的大才,生前定是一个有大学问的文官。 城隍爷喜欢谈国学,小桌子支上,小酒溜上,闲唠了些家长里短,城隍爷也向巴豆说明了自己出身书香门第,因为被人压制才来此荒僻之地聊以安身等等。 他的谈兴很浓,看来,对于多出一个捧哏的人他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毫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官啊僚架子。 至于捧哏的本事,巴豆自然也是行家里手,应付一个落魄书生自然不在话下。 城隍爷谈到国学那真是滔滔不绝,而巴豆和那两位神却只有做听客的份了。 只不过,城隍爷说着说着就又把自己变成了愤青,巴豆不以为意,文者大多如此。 只见城隍爷端起酒杯干了一杯酒,满面通红,赤发撩冠,竟然脱口而出一首词来,很有辛弃疾的风采,只是这首词未免有点太长了,那两位神还没有听到一半就打起了瞌睡,只有巴豆讲究,全程听完。 词文如下: 恩怨千古愁千古,新辞难却旧诗赋。 李杜未曾降此怀,谁言歌者不丈夫。 只是天下者,苍生故求,豪情故我。 只是天下者,仁义故道,百姓故国。 只是天下者,鞠躬尽瘁,生死哪般? 只是天下者,一言相禅,万言中干。 幽幽小径,皑皑月明。 沉沉书卷,脉脉香烟。 一梦惊觉,万事皆休。 扉门柴伙,薪燃薪烬。 湮灭灰飞目司空,贯见古今无数流。 蝉声嘶竭忽没落,一夜寒彻,夜夜寒彻。 济沧海者不归,挂云帆者未闻,迷津啸毒龙,虚暝混世君。 世人但见如不见,悱恻鹧鸪老鸦分,独,难予其人,独,难予其身。 李白豪情二三两,将军战死不称王。 脱去戎装何须恨,可对金樽话酒仙。 少年挚手卷帙繁,历数风流遥相看。 清流逆水易回还,朔时光阴老自安。 凄凄别愁人不愁,淡淡幽心一梦收。 生来当是豪狂客,只是豪狂无来由。 两玄一叹三玄悲,我自弹来我自为。 人生几笑几啼非,洒尽姑苏问老鬼。 泉台可有人相会,不管英魁还是贼。 任把雷声当絮语,且将细妹作佳人。 日对青山夜邀鬼,可却人生几十年。 幕帐青蓝紫,落影色无华。 凌阁寒窗外,明月照人间。 白发故亡者,厚土安生去。 但敬一柱香,不知旧模样。 天下者为士,为君。可以,剑对诸侯,笔写春秋。 天下者为我,为国。可以,心照汗青,无为英雄。 独断今朝百花式,自来横向望秋水。 抽刀断水匹夫为,囹圄几重天几重。 厚重铁门如隔世,枉求世外逸清风。 我见我思吾作为,我执我行吾是非。 渔公自解屈原悲,大夫独饮一江水。 爱也今朝,恨也今朝。 生也今朝,死也今朝。 贤不弃仁,夫不舍义,士不离朝。 只是一腔恨,只是一杯空。 琴瑟贯耳听,觧軜不做伥。 欲糜男儿泪,切肤复心戾。 嫒媫思我在,溯洄无尚时。 国疆壮阔衣装轻,大道徒徙汪洋境,举棹翘翘松劲平。 吆吆之崽,惴惴之师。 锵锵盔甲,嗷嗷嘻哉。 素女腰细指中柔,青楼和金屋。 宝马银车无量佛,鸾翣亦辉煌。 哺伊哺之幼,乐尔乐之伊。 天信天之仰,吾性吾之爱。 熏梦醉神仙,痴乐杳无边。 官道不官道,政道不政道。 道尽三清无玄音,道尽千门绝视听。 法治清政,道致清心。 只是这世界,太孤独。 螺眉赤颊惊幽鬼,昊皋黍野动地拔。 青丝暮雪虬髯发,雷雨一夜到天明。 一怒冲宵汗,再怒不惊诧。 你在你如是,我在当辞令。 诸酹千杯酒,誓言颂尽平赴马,豪歌唱罢楚坟荒。 黄金甲,赤珠兽,沉棺坠木生艾茯。 中行道,人未途,散去红霞映日出。 君子至止薄名幸,高堂佳眷皆断肠。 鸳鸯绣花枕,将军案上香。 山峦渐为冢,乾坤抱无偿。 可怜天下士,命比红颜薄。 断头台,庆功宴。 千乘骑,白驹闲。 风凌阁,人凭杆。 酒溅茶盏意阑珊,雨落千般独潺潺。 辽蜀之疆,顶盔之马。 鹳鸣其左,鹤舞其右。 铁剑银枪恭佩首,赤胆忠心甫躬身。 一滴血,万重山。 若是人生尽酣畅,管他金屋多美人。 只是阴郁亦如海,悲情还似故人来。 相看蓦然遥远,凝眸毋异当年。 尔命须何在,颓然不知处。 生即生兮,死不足兮。 昼阑夜静天色寒,残灯渐暖万户息。 孰怜忧寡抚旧衾,常赋红楼隔代欢。 灯无烛光暖,刀无眉色寒。 可怜浮生叹,桃花风月残。 樱花落,桑荜丘。 小虫啴啴,小雀啾啾。 炎炎赫赫,嘶嘶咻咻。 纸墨香檀味无嗅,日贯长空迭谩逑。 煮酒温白刃,男儿沥血湿红袖,华夏谁书英雄谱! 主义深,信仰无,绝地还是一方热土。 膺忿浅,红缨疏,荣败不主峦壑沉浮。 怎奈得,千年寺庙万年佛。怎奈得,韬晦无数金消骨。 五岳不移峰,丈夫立锥地。 山水满颜色,苍黄复苍黄。 权权皆霸主,皇天亦浩荡。 五百年暗障,五百年明堂。 五百年耀白浪,五百年苦亦长。 城隍爷游走于小院,一会儿举杯邀明月,一会儿低头思故乡,一会儿慷慨激昂,一会儿泪流满面,可惜啊,巴豆也有点困了,不知道他到底说了啥,然而,就在他也禁不住打瞌睡的时候,只听啪得一声脆响,巴豆和那两位神都精神一震,瞪眼观瞧,原来城隍爷摔了酒杯。 两位神面面相觑,不知道城隍爷这是做的什么妖? “嘿嘿!”城隍爷脸色阴沉道:“中国文学已死?谁说的?中国文学从来就没有诞生过,何谈已死?” “诶呦喂,我的爷啊……。”两位神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人架住一边胳膊:“爷啊!您又喝醉了,走吧,回屋子里睡吧您啊。”说完,架起来就走。 巴豆抹了抹额头,环顾四周,叹出一口气去,总算消停了。 二 两位神刚才受到了惊吓,显然,酒也醒了,从二层小楼里出来的时候荣光焕发。 “来,兄弟,咱们继续喝,一醉方休。”倒霉神说道。 “是滴是滴,最好啊,大醉一场,等咱们兄弟醒来啊,这满城的鬼魂啊都有了归宿,省得咱哥俩麻烦喽。”夜游神说道。 “真得不管?”巴豆问道。 “管,咋管?要想让我们哥俩管,可以啊,给我们升职吧,不过啊,那是不可能滴,兄弟,你倒是可以管上一管,不过,我看是没啥好处可捞的,这阴脉之血可是极其罕见的哈……。”夜游神说道。 巴豆皱起了眉头? “哈哈,哈哈……。”夜游神被倒霉神捅了一拐子,方才发现自己又说漏嘴了,尴尬了片刻,打算用一场大笑来跳过去这个话题。 “嘿嘿。”倒霉神笑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因为啊,这违背你们人族的道德,就比如啊,我们现在可以不管,任由那些鬼魂自相残杀,我们称其为放羊原理,就是把羊放在山上,它们吃草也好,被狼吃了也好,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山上就会自然形成一个生态系统,你说对不对?当然,我们自己得心里有数,这个生态系统的形成对人族的利益无害就行。”他显然从巴豆的神情里发现了他的疑问,知道他要问,直接告诉了他不要问的道理,又怕自己说漏嘴,直接跳到另一个问题上了。 “回答我,阴脉之血?”巴豆严肃起来,目光在两位神的脸上扫来扫去。 “因为极阴之体少见吗……。”夜游神眯了眯他的大眼睛,大概是在判断这个回答能不能让巴豆满意。 “为什么少见呢?” “这还用问吗?有思想有原则有人族气象的女性现在不多见了呗。”夜游神说道,结果又挨了倒霉神一肘子。 “嘿嘿,兄弟,说那些劳什子的事情干嘛,来,一醉方休。”倒霉神举起了酒杯。 “你们不讲明白,我如果再遇到那个血影当步,岂不是又成了人家的刀下鬼?” “诶,兄弟,你是靠脑子混江湖的吗,在这里,脑子一样好用。”倒霉神说道。 “哎呀!你这话说得好有道理。”巴豆也举起了酒杯,“来,走一个。” 第23章 血族和神族 一 巴豆和两位神围着桌子坐在小凳子上,大眼瞪小眼,互不说话已经很长时间了,显然,双方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打破这种局面的好办法。两位神现在的警惕性也非常高,也都在琢磨着昨天喝的那顿酒的后来到底又被这个小子套去了多少秘密。 三个人各自转动着眼珠子,心怀鬼胎。 其实,巴豆什么话也没有套出来,这两位喝醉了根本就不说人话。 这是一场心理战,巴豆从来都不允许自己是失败的那一个,谁先说话谁就首先输了一半。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这个时候,城隍爷从他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衣冠整洁,虎步熊腰,威严赫赫。 “你们三兄弟在合计什么呢?”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这尴尬的场景有什么诡异之处。 “我在想怎么在这里好好活着,正打算向两位贤兄讨教一点活得好的法门。”巴豆依然瞪着那两位说道,目不斜视。 “噢,想来你对这里还不太了解,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由我来给你说道说道吧。”城隍爷用手指拨了拨他刚刚种植的一株草,说道。 听了这话,两位神惊讶得张了张嘴,这要是全被巴豆知道了,以后,他们哥俩再想骗他就更不容易了……不由得,两位都紧张起来,开始坐立不安,甚至开始后悔把他带到了这里。 “你现在看到那些鬼魂还紧张不?害怕不?”城隍爷转过身也在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我觉得鬼魂没有人可怕。”巴豆说道,眼睛直视着城隍爷,以示尊敬。 “哈哈哈哈……。”城隍爷抚须大笑,笑完了又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阴间和阳间确实不同啊,你看看我是不是也有几分像鬼?这就对了,等再过一段时间,你这额头啊也会鼓出来,没办法啊,这里阴气太重。” 经城隍爷这么一说,巴豆还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却顿时心下大惊,怎么自己的脑门好像确实鼓出来不少,这里,这里,以前应该是平得吧……。 看到他的样子,城隍爷继续打趣道:“你觉得它们吓人,我也吓人,可我觉得你更吓人,你是不是自己没啥感觉?没关系,没事找面镜子照一照,实在找不到的话,撒泡尿也行啊,哈哈哈哈……。” “还请城隍爷赐教。”巴豆朝城隍爷拱了拱手。 “嗯。”城隍爷抬头望向天空,今天的天空竟然云淡风清,天高气爽,像人间的某个秋日。 “这里可不比人间啊,人族,呵呵,神族,呵呵,生时知其有所异,死后知其异之所以……苟同而,贤弟,个人有个人的看法,神之寂寞又向何人去诉说呢?还有这里的血族,哦,你还不知道吧,这里,只有血族和神族,所谓的鬼魂只是人之一窥也,窥生,窥死,窥天地之玄也……可知我言之所谓?”城隍爷有点调皮的歪了歪脑袋。 “愿闻其详。”巴豆又拱了拱手。 “好。”城隍爷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继续说道:“人之罪己,恶人,古语有云,昭昭日月可见,却道谁人予以还之其罪其恶?诸神列位,究其责而刑法之,可谓天道否?我认为否天道也,不为其它,只为其心也。”城隍爷摸着自己的心口,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譬如,神之属佛者,佛主曰:十世善则成佛,可是,几千年以来,有几人成佛?难道世人如此不善?不成佛则入轮回之苦,那么请问,人世间真得苦吗?而受刑者入地狱又当如何?人间无地狱否?人投猪胎又当如何?猪自知其祸否?猪受其诛,人不受其诛?呵呵……三界之贵,道天地者得之,你我所得之几何?”城隍爷叹息一声,“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安之所求,不违天道,遵规守法即可,法有法治,规有规则,法治在天,规则在地,希望你能够有所得……你有什么疑问吗?” 巴豆立时木讷……他疑问一大堆啊,跟文人说话真他妈的费劲啊……。 他压了压心中的怨气:“城隍爷,血族是指什么?” “以血祭生者皆为血族。” 巴豆跟先前一样,还是没有听明白,低下头思量了一下,确实没懂就继续问道:“我是血族?” “不,你是神族。” “哦……。”巴豆直接蒙掉了,怎么可能? “三界之内,神族何止千万类,你却是神族,只是,杂神所属,也许不是,可能你还没有归位吧,具体你是何方神圣还需要你自己去搞清楚了,当然,此中辛苦无法度量。” “那我老婆是血族还是神族?”巴豆脱口问道。 城隍爷皱了皱眉头:“你有老婆吗?” “哦……没有。” “这就对了,别那么天真老弟,什么时代了,女人跟你上个床这么稀松平常的事情……咳咳,她呀,也是神族。” “那,那个刺客血影当步是什么族?” “神族。” “哦,这又怎么说?” “你可能把他说成鬼,或者妖怪什么的,可是,石头若成妖的话,在石头的族群里,它就是神,又比如孙悟空,他的猴子猴孙们敬它如神明,明白吗?只不过在我们的阶级意识里,我们认为它很低等,甚至给予它们一个极尽侮辱的称谓,我现在告诉你,这不是天道,非常道。” “谢谢赐教!那么,我的邻居们她们是什么族?” “血族。” “哦……那,那些鬼魂呢?” “嗯?……。”城隍爷突然面色一沉,鬼气森森。 两位神似乎也受到了惊吓,慌忙摆手。 “今天就这样吧,你们都回去吧。”城隍爷站了起来,下了逐客令。 倒霉神和夜游神如是大赦,拉起巴豆就跑了。 二 三个人从城隍府出来,正要跨上三鬼暴走逃遁而去,却听到一声佛号。 “无量佛!” 夜游神转过头去愤怒异常:“他妈的,你在叫我吗?” “善哉善哉!我要见城隍,可否为老衲通报一声。” 巴豆心里纳罕,夜游神竟然骂人了,果然,官大欺人,也有他们俩看低一等的人物。 巴豆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寒碜的和尚站在大门口,脖子上挂着一串仿佛沾满了油渍的佛珠,光彩暗淡不说,还有伤,恐怕是用来施舍穷人的时候从某些佛珠子上剜下几块去做了善事。他的衣服也破烂不堪,恐怕是好衣服都给别人穿了,剩下这一件也是穿了就脱不下来了,岁岁年年,白天黑夜,青灯古佛的,香烛无情,被烧灼熏烤出了很多形状各异的洞,但是他的钵盂倒是没有崩掉一个口子,甚是完整无缺,黝黑发亮,像是个好东西。不过,无论巴豆怎么看,他都像一个在寺院的厨房里干了三年伙夫的样子。 “大门在此,自己进。”夜游神说着就要跨上摩托车,却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一扭身迈步走了过去,围着他转了一圈说道:“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反正我迟早要知道的,现在知道了肯定比以后知道要好,起码,我生起气来没有那么严重,说吧。” 我靠,巴豆惊诧不已,这个夜游神怎么突然说话说得这么溜啦……。 “诶。”巴豆用胳膊肘子碰了一下倒霉神问道:“他是血族还是神族?” “血族。”倒霉神说道。 “原来如此啊。”巴豆拿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是血族还是神族跟他现在的穿着什么的没有关系啊,但是,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假和尚呀……再看夜游神的反应,作为自认高人一等的神职人员对血族这个态度显然就是常态喽。 “无量佛!我从地狱而来,见此地鬼魂游荡飘零,定无居所,去无法门,于心不忍,特来与城隍协商,可否给老衲批一块地皮,老衲要建一座寺院,超度亡魂,去那西方极乐世界。” 夜游神上去就是一脚,骂道:“秃驴,你也不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亡魂用你超度,赶紧滚。” 和尚毫不介意那挨在身上的一脚,继续说道:“无量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即使老衲被刮了皮,拆了骨,放了血,抽了筋,老衲超度亡灵之愿诸佛可见,佛心不改。” 夜游神似乎更气愤了:“你他妈的自己就是一个游魂,你还去超度别人,咋想得你啊,脑子进水了吧,走走走,城隍爷忙着呢,没看到满城的鬼魂需要去维持秩序吗,我们这都忙得脑袋着地了,你还来捣乱,赶紧走,否则……。”夜游神跑到巴豆身边伸手就去掏他的短棍,结果一把摸到一只碗:牛眼珠子转了转,缩回了手。 “咳咳,把你们佛主请来,你还没有那个资格,我说这话你满意了吧?让领导跟领导说话,这么大的事,你跑过来谈什么,好啦,去吧。” “无常,休得无礼,请他进来吧。”城隍爷在院子里说道。 “是,大人。”夜游神恭谨地说道。不过他一转身又不客气地道:“请吧你,老衲,记住了,要是给城隍爷添堵,小心我真扒了你的皮。” 等那个和尚进了大门,夜游神依然还愤愤不平,指着那和尚的背影跟巴豆说道:“他是个骗子,还人人都可成佛,我为人族神族做了那么多的贡献,都几千年了,也没有成个佛,现在一听到有人跟我提什么极乐世界,我就生气,老子不稀罕。” 巴豆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却想:果然是阴阳界啊,一片阴阳气。 倒霉神一脸的怆然,“看来,这阴阳界的天下真得要大乱了。” 第24章 我是神 对于城隍爷给出的答案,巴豆一直耿耿于怀,因为他是神一说并没有让巴豆有一丝的兴奋:我是神?怎么可能?他对神没有一个基础的概念,没有一个延伸的概念,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没有一个理想的概念,甚至没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在他的认识里,神是雕像,是图画,是烟火缭绕的祭坛上的图腾,是封神榜里的鸿钧老祖,是杨戬的那第三只眼……是的,在他眼里,哪吒都不是神,何况千里眼顺风耳?巴豆甚至认为姜子牙都不是神,更何况血影当步……当然,最关键的一点,他巴豆没有自己是神的觉悟啊……这是何道理?虽然,城隍爷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直接回到家中,巴豆闷闷不乐。他的两位兄弟跟着他琢磨了半天,硬是没敢说话,显然,他们心里的那个算盘巴豆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而巴豆心里想什么,他们现在有点失控了,完全失控。 巴豆在家里没有停留,转了一圈觉得缺少了什么,步子没有停,又来到了602,他现在的愿望是,如果有可能,他要带602回到人间,如此佳眷,当受人世繁华,那里有阳光,有春天,有沙滩,有美食,有迤逦千里的风光……他还是向往那人间烟火的,而且,要跟她一起。 打开602的门就看到那个小姑娘和她的娃娃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两双眼睛正在看着他。 屠灵?巴豆皱了皱眉头,血族?战斗力在他之上的血族?可以跟血影当步一分高下不?如果可以,神又算什么? 他没有将602的画像挂在自己的家里,原因非常明显,这个血族的屠灵能够触动她的灵魂,对她进行灵魂一般的洗礼,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认为,对于凝练她封存在画像里仅有的魂魄大有裨益,当然,最终能否让她从画像里走出来,他没有奢望过,因为他深深地感知到,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站在画像前,再次盯住了602的眼睛,那双眼睛并没有在看他,他知道,这就跟相片一样,如果被拍摄者没有看镜头,无论你在相片的哪个角度去看照片里人的眼睛,都无法对视,而这幅画像里的她,眼睛看上去像是在盯着什么,其实,她是在想着什么,神思并没有往外释放出半分……这恐怕就体现出了那个:封,字。 良久,巴豆忽然说道:“城隍爷是一个骗子。” 他的两位兄弟听到这话,一阵慌张,手足无措间,满屋子寻找城隍爷的身影,唯恐城隍爷突然蹦出来,吓他们一跳。 “我老婆不是神族,我说的对吗?”巴豆缓缓地转过头去,目光阴冷。 “啊呀呀,我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问题啊,嘿嘿,你冤枉城隍爷他老人家了,极阴之体按道理就是神族,没错。”夜游神说道,脸上大放光彩,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那么,按道理,极阳之体也有可能是神族,也有可能不是神族,对不对?”巴豆针对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不休。 倒霉神在心底思量片刻回道:“你肯定是神族,只是你还没有神的意识而已,做人做得时间长了,显然是受到了人族思维的影响,需要适应一段时间方能有所改变。” “改变?” “改变你自己的看法。” “适应一段时间我就能改变看法?”巴豆抬起他的双手,“我是不是连这个孩子都打不过?” “嘿嘿,玉皇大帝也是手无缚鸡之力啊。”夜游神凑上前去说道。 “你们两个……。”巴豆将双手握到身后,围着两位神转了一圈继续道:“你们两个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们就不用做兄弟了。” “嘿嘿,你可以问吗,随便问,保证有问必答。”夜游神说道。 “好,跟我好好说说阴阳界里的事情,越详细越好。”巴豆说道。 “嘿嘿,行啊,只是你有什么疑问还是要问出来的吗,否则,我们哥俩也不知道你疑惑啥啊,是不是?” “你们了解什么就说什么啊。”巴豆有点急眼。 “你想了解什么你不问我们怎么知道你想了解什么?” “对对对,最好,问题要具体,说明白了,我们哥俩一听啊就知道你想了解和知道啥。” “嘶……。”巴豆拍了一下脑门,这两个家伙到底是真糊涂啊还是真装傻啊,就这智商绝对也不简单啊……这到底是智商太高还是愚蠢至极呢? 他在两位仁兄的眼睛里琢磨了一番,终于看到这两位的眼神清纯透彻,单纯而又无辜……。 “好吧,我不想做一个连孙悟空都打不过的玉皇大帝那样的神,我想把那个什么阴阳界第一杀手踩在脚下还能够狠狠地跺上两脚,你们说吧,如何办到?” “哦,兄弟想文武双全啊,这也简单啊,只要开启你的神识,你当然就具备了跟他一决高下的能力,只不过,肯定还需要修炼一番的,作为一个神族,不是生下来就功夫盖世的是不是,就比如人类的幼崽,每一个幼崽那都需要从幼儿园到大学一步一步教育出来,学出来是不是?” “嗯。”巴豆点头,“那么,如何开启我的神识?” “这个,我们就不太懂了。” “啥玩意?不懂?” “切,我们又不是老师,也不是什么道宗佛宗的大师,更没有带过徒弟,当然不懂,很奇怪吗?” 巴豆想抽他一巴掌……他怒瞪着双眼,有火气发不出来。 “哎呀呀,兄弟别生气啊,闻兄说得没错啊,这就好比你把一只老虎和一只猫的幼崽放在一起养,时间长了,老虎认为自己是猫,猫认为自己是老虎,老虎有猎杀猫的能力却忘记了自己是老虎,而猫呢,没有猎杀老虎的能力却有事没事总去欺负人家,你说是不是?你做人的时间太长了,而且还是人族的极阳之体,人的意识太牢固了,想开启神识那就不容易了是不是?这需要机缘吗,当然,我们是帮不了你的。”夜游神说了一大堆,巴豆听得不是很明白,因为他的逻辑确实有问题,但是,巴豆显然也在这些信息里提取到了对他有用的东西。 “机缘?” “那,那个和尚不是要超度亡灵吗,他不就是在创造机缘吗,那个建立寺院,开法会啊,诵经啊,什么的是不是,你也可以超度厉鬼冤魂啊,这都是机缘啊,说不定什么时候,机缘就来啦是不是?” 巴豆心下思量,抬手摸了摸额头,却突然打了一个激灵:额头是不是真得鼓出来了……。 “我是不是越来越像鬼了……。” “哈哈,这里是阴间的兄弟,有几分像鬼才正常吗,是不是这个道理,一点不像鬼,还像个人样那就说不过去了。”夜游神嬉皮笑脸地道。 巴豆抬头看向602的画像……。 “你们的意思是说,我只要多吸收一些极阴之体的阴脉之血就会继续活得像个人样?是不是?”巴豆口气森森。 “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啊,啥时候有过这个意思?”夜游神慌忙为自己开脱责任道。 “对对,你作为人族的极阳之体去吸收同样作为人族的极阴之体的阴脉之血,你还是个人吗?当然啦,人家如果愿意那就没招了啊,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巴豆点了点头:“两位仁兄说得好有道理……那么请问,那个杀手谁为谁服务,你们不会不知道吧,还有啊,他们抢走了死神名录,难道你们就没有责任吗?这难道不是失责?” “我来说杀手的事,那当然是对他有好处他才干得吗?只要是能够为他提供血祭之血的人呢都可以有那个机会雇佣到他的吗,具体是谁,谁又能说得准呢是不是。”夜游神说道。 巴豆蹙起眉头,“你什么意思,就凭血影当步阴阳界第一杀手的本事,他难道还需要别人来为他提供血祭之血?” “诶呦喂,我的兄弟啊,作为一个杀手,没有原则怎么能行呢,在他看来,地里的庄稼那是需要农民去收的对不对,他付给农民工钱,然后吃他的饭就行了呗,他为什么要去做农民呢,不合道理吗。” 巴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去……神,他妈的是有强烈的阶级等级意识的……。 “看来你是明白了,那好,我现在说责任的事,嘿嘿,兄弟,死神名录可是在你手上被人抢走的啊,关我们兄弟什么事是不是,嘿嘿,责任在你不在我们哥俩……。”倒霉神一脸的奸笑,却又可爱的像个鸿蒙初开的娃娃。 巴豆听了这话,整个身体像被他们抽了筋骨似的,软软地没有力气……他们这都啥规矩啊,啥道理啊……不明白不明白……。 好啊,这分明是他们哥俩耍得一个小聪明啊,只是……有意思吗?恐怕,他们不关心意思吧……。 想拉兄弟下水,你直说吗。 “那个死神目录到底有什么用?” “死神授权了才有用,现在吗,没啥用,他死神撇给我们哥俩也不授权,我们当然也要撇出去了,撇给你正好,揣着那玩意,麻烦,酒喝大了弄湿了怎么办是不是?” “死神可以给我授权吗?” “看你的机缘和造化啦,只要是神族他都可以授权,当然,不是所有的神族都能够入他的法眼,那些个杂神从来都是没有机会的。” “我不是也是杂神吗?城隍爷说的。” “不见得,不见得,老弟,你不能这样想,你是神,从现在开始,你是老虎,你是神,你是正牌军,一定要这样想,否则啊,你那神识永远都开启不了喽。” “哦,我是神。” 第25章 阴云密布 一 巴豆跑到七楼也不敲门了,张口说道:“三位美女,是我,大律师巴豆前来慰问,请……。” 701,702,703的门同时打开。 “哈哈,三位尊贵的小,女士好啊,是这样的,我巴豆思考了三天三夜,深刻反省了自己荒诞不羁的一生,啊,就是那三十多年,自认好事没干多少,坏事肯定是干了不少……哈哈,想必各位对男人都深有了解,我呢,对于你们来说呢就是渣男那种人,当然啦,甚至还更不堪,比如穷,没出息,反正就是你们不待见的那种货色啦,所以,巴豆我作为一个没有什么本事和能耐的男人实在是无法为各位身份地位高人一等的女士提供什么保护的啦,当然,我不是来下达什么驱逐令的,在下偏居一隅,只有陋室一所……。” “真啰嗦。”三个女人都露出了阴霾之气,以702尤为不满,语气之重更甚以前。 三位大美妞儿都是一身曳地白裙,双臂下垂,长发遮脸,阴阴然鬼气森森,显然都不高兴,又极其愤怒的样子,就差一哆嗦,蹦起来肯定就是厉鬼。 “哈,想必各位都是聪明至极的美人儿,在下也就不啰嗦了,咱们没有签订任何协约哈,生前没有交集,死后没有仇怨,那么,咱们就以后两不相干了。” “话说完了吗?那就滚。” 巴豆竖起大拇指:“难得姑娘这么给面子,说了这么多话。不过,明白就好,哈哈,告辞告辞。” “我们不明白。”巴豆一转身,吓了一跳,面前挤着一群女鬼,感情啊,这些女人都跑上来了,行,省的他挨家挨户去敲门。 “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巴豆现在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啊,在这个不讲道理的阴阳界啊,一张嘴也是没啥用的啦,听贱内说你们都是来寻求我的庇护的,可结果呢,都是大家在庇护我,你们本事蛮大的吗,不用再骗我啦,再看看那些宝马奔驰的,路虎粪叉的,比不了比不了啊,以后啊,咱们各自安天命吧,我巴豆能苟活则苟活,不能苟活,魂飞魄散也命该如此,就不给各位添麻烦了,大道朝天,咱们各自为安吧。” “你说完了吗?”502挤到眼前,眼睛瞪得空前的大,感觉比夜游神都大。 “说,说,难道没说完……。”他感觉到一股阴气扑面而来,舌头都有点打颤了。 “姐妹们,干他。”说完,502爆喝一声,蹦起来就一拳砸在巴豆的脑袋上,身手敏捷得都让巴豆一愣,等他再一愣的功夫,人就被砸趴到地上了,脑袋上起码挨了五拳,都是重击,然后,全身都是脚。巴豆用双手捂着头,半蹲在地上,结果,有一脚格外势大力沉,正跺在他的后背上,噗通一声,他整个人就被踹趴下了,正好,巴豆在地上用两只胳膊拢住头,任踹。只一会儿功夫,巴豆就觉得自己像一块浸满水的破抹布一样啦,在地面上铺的严严实实的,怎奈,这帮娘们仇怨极深,一只爪子把他拎了起来从楼梯间撇了下去,人还没有落地,拳头和脚就又雨点般的砸在了身上:行吧,这帮娘们恨男人吗,我就做一回倒霉蛋吧。心里想着,巴豆闭上了眼睛,然后,感觉身体又被抛了出去,前胸后背全是脚,被甩到天上都不得好,拳头砸在脑袋上砰砰响,而且,这帮娘们是真狠啊,完全清楚正面的要害部位是哪里,那里恐怕也挨了几十脚了,巴豆一狠心,算了,老婆都挂了,以后恐怕也用不上了。 就这样,巴豆被从楼道里一直打到楼下,然后,又从一楼一直被踹到七楼,身体被甩到墙上的时候,他的浑身骨头都像是被打碎了的样子,身子软得如同一个充啊气娃娃,摔成各种形状。 最后,人归原位,只是比先前更像一张破抹布了,他的衣服已经千丝万缕了,全部都是被爪子挠得,而且,屁股蛋上感觉凉飕飕的。 他昏昏沉沉,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感觉全身骨头都被踹散架了,不过,他倒是没有感觉到痛,再使劲呼吸几下,奇怪,怎么像是刚刚享受完六十分钟的盲人按摩一样浑身舒坦,舒坦的他都不想从地上爬起来。 我这是任督二脉被打通了吗?巴豆想。 “哎呦,贤弟,艳福不浅啊,我们哥俩都没有受到过如此待遇啊,羡慕羡慕啊。” 这两位神神出鬼没。 “唉。”巴豆叹息一声:“也不知道口头协议谈成没谈成,但是话呢我肯定是讲明白了。” “哎哟,贤弟,你这话谈得不对啊,那个富婆完全可以用来做妻吗,你看人家那大脑门,那大脸盘子,绝对旺夫相啊(这个用你说),只要你把她娶回家来,保你小子将来富甲天下啊,还有这些小妞儿,一个个虽然不是水灵灵的,那也是个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你只要甜言蜜语一番,拉来做妾啊,夜夜笙歌多好,岂不是比做皇帝更有口福啊,真是不懂事啊你。” “你的意思是说我天天捧着她们啃?你们可饶了我吧,那个脑袋都掉啦,那个脸都摔没啦,那个高中生,实在是下不去嘴啊,还有那个,后背上还插着一把刀呢,也不知道其它人是个啥样子……。” “哎哟喂,贤弟可真不会说话啊,你以为你好看到哪里去了啊,你自己瞅瞅,你可比他们更像鬼啊。” 巴豆一惊,从地上坐了起来。 两位神刚才探出了脖子,此时,两张脸几乎跟他贴到了一起,一个牛头,一个马面……巴豆闭上眼睛:奶奶的,这世界有啥好混的啊。 他心里一片鬼哭狼嚎,不禁又想到了他国色天香的老婆,再次深深叹息:挂墙上啦……。 二 巴豆站在四楼的自家门口,掏出他的短棍,他的短棍很软,软得时候可以捏成一把剑,当然,也可以打开,这就是这个短棍迄今为止最为神奇的地方了,至于作为武器来说,吓唬人可能都不行,用得时候总感觉就跟那几个既会喷火又能打雷的小鬼一样,威势拿出来了,却是自欺欺人罢了,在巴豆看来就跟鸡肋没啥两样,因为那两个家伙是骗子。 他抖了抖卷轴,卷轴便缓缓地打开来。 卷轴的表面洋溢出一层层金光,而那些大篆体的文字随着卷轴的打开,也一个个跃然而出,仿佛在金光中跳舞一般,扭动着优美的身姿在慢慢旋转,又好像要挣脱出那片金光一样震颤不停……哦,是三d投影吗?巴豆撇撇嘴。 “哼,哼……。”巴豆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懒洋洋地念道:“死神召请帖,作者燕山君,正文,嘶……这大篆体字可不太好认啊,幸亏是象形文字,不过,肯定会念错的,各位将就听吧,咳咳,天地苍苍兮日月煌煌,宇宙浩浩兮星辰荡荡。我自出世兮几度蛮荒,永夜寒寂兮独窥穹苍。谁人伴我兮凄凄凉凉,风雨飘摇兮满面尘霜。步履蹒跚兮铿铿锵锵,双目灼灼兮乾坤朗朗。江河泛泛兮迷雾茫茫,黄沙漠漠兮大道无疆……。” “巴豆兄弟,不要念啦,不要念啦。”两位神从屋子里跳了出来。 “怎么了?我念得不对还是不好听?” “不是啊,不是啊,这是召神帖,可不是召鬼帖啊,这帖子里面可有神之怨怒啊,弄不好,你就把魔召来啦。” “啊?”巴豆惊讶得不能自已,他抹了抹额头,“难怪啊,我怎么感觉跟苏东坡写的东西不一样呢。” “是滴是滴,所以,它叫死神召请文吗,燕山这个小子坏得很,你看这一句:有朝一日兮天随人愿,我自横刀兮月自明,这句话里少了一个杀字,乃是一种血噬咒,神以自己的血祭来下咒语,便是一种魔咒,只要能在这句话里安一个,杀,字,就有绝大的可能性把魔给召唤出来,幸亏你才疏学浅,无法有效地把它们重新排列组合起来,也念了好多错字,而且,你也没有那个本事将这个杀字很押韵的填进去,否则,阴云密布,风雨不测啊。” “嘶”巴豆吸了一口冷气,“我说呢,超度亡灵有阎王殿和孟婆汤,何人竟然多此一举。” “也不全是,此帖分三部分,你刚才念得是远神帖,你再看这第二部分,乃中神帖。” “哦,我看看……太阴太阳,太上有章。四面八方,七星耀芒。天罡北斗,封神列将。朝雷暮雨,百鬼掩藏。浑天动地,诸仙来降。三界灵神,见吾明皇。五行道祖,厉世乖张。九龙参辰,落地成王。二八星宿,位列其旁。 摩天神剑,炫彩流光。诛魔斩妖,如洪如滂……。” “看到没有,这中神帖是杀神帖,这个帖子啊,全是怨气和杀气,如果有人能够把这些杀气和怨气凝聚到一起,召唤来的就可圣可魔,看他本事了。” “哦,如此玄妙,何不让城隍爷来一探深浅?” “城隍爷乃是自恃清高之人,视此文乃淫啊邪之物,再说了,城隍爷老人家的世界观可不是打打杀杀的,不屑一顾的。” “哦,有道理有道理……哦,这天怎么黑了。” “不好。”倒霉神转身就跑回了屋子里。 巴豆收回卷轴,紧跟其后。 他们来到窗前,顿时大惊失色,只见楼下到处都是鬼魂,僵尸般林立的鬼魂,再看对面的楼房,每一个窗口都站着一个鬼魂,惨白的脸,漆黑如洞的眼睛……它们的长发和衣衫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飘动……。 天空阴云密布。 第26章 吞噬 一 巴豆把他的棍子放进了兜子里,看向窗外鬼魂的目光越来越阴森。 “那个血影当步又要来了吗?来抢这个卷轴吗?如果来抢的话我要不要主动给他?”巴豆整个身体都紧张起来,却用缓慢地声调问道。 “兄弟,你如果再提问题的话,麻烦你一个一个的问好不好,我是需要思考的吗,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思考哪一个,想得时候就乱套啦,怎么回答你呀。”夜游神不满地说道。 “血影当步是不会来的,他从来都是一个独行侠,怎么可能来这里凑这个热闹,岂不是有损他的赫赫威名。”倒霉神盯着窗外说道。 夜游神依然不满地道:“幸亏你的问题比较简单,你就不用担心你的卷轴了,他们不敢要,给他们都不敢要,即使是神族也不行滴。” “哦,怎么说?” “因为有毒。” “有毒?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怎么还会问啊问啊呢,难道是我们哥俩拉低了你的智商?嘿嘿,说不好真是近墨者黑啊,嘿嘿,兄弟,这卷轴恐怕是这个阴阳界里唯一的至阳之物啦,否则也不可能让你拿得这么安稳啊,你没看到血影当步的那把刀吗,纸片子而已,什么斩龙剑啊,屠龙刀啊,要是拿过来,用不着放多长时间那都要生锈的……哈,闻兄,这恐怕全城都是这个状况了,我们要不要出去查看一番?”夜游神说道。 “嗯,上次血影当步来的时候,对面的楼房就已经被那些游魂给占据了,只是把它们给吓到了,都躲起来了,那,现在这不是都露面了吗,看情况啊,大街上那些就是无家可归了,不过这阵势确实有点不寻常啊……(他朝巴豆一拱手)兄弟保重,我们要去探查一番。”倒霉神抻了抻脖子说道,而夜游神的身影已经一阵模糊的首先消失了,然后,巴豆就看到三鬼暴走在空中留下的一股浓烟。 我去,这两个爷们太不讲究了,危难之时又自己溜了……让我保重,咋个保重法? 空中传来了夜游神的声音:“它们只有一魂二魄,不过,能不惹则不惹吧。” 艹,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是兄弟别自己跑了呀。巴豆非常不满,正要继续叨咕叨咕,却发现楼下有了异动,他竟然把脑袋伸了出去,刚要向下查看,阳台外面突然伸出一张鬼脸来,触不及防的巴豆险些贴了上去……“啊”,他也不禁大叫一声,身子往后一缩,差点也被吓成了一魂二魄。 它们爬起楼来无声无息,但是,楼下一片鬼影在晃动,他不可能不察觉。 这帮王八蛋的鬼魂在爬楼……咋整?他盯着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全身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然而就在他们互相对视的时候,两边的墙面上又出现了好几个鬼魂的身影,其中两个也把脑袋探了过来……六个黑洞洞的窟窿就那样盯视着他……他缓缓地将手摸进了怀里,握住了他的短棍。 那两个混账刚才说什么来着,这些鬼魂他好像也惹不起是不是? 不惹?那它们要干什么? 巴豆紧紧地皱着眉头,牙齿也咬得紧紧地……只要它们再动一下,不容分说——干……然而,巴豆发现它们的两个窟窿虽然吓人,但是脸上的表情却甚是可怜的模样……难道是错觉?巴豆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却忽然发现天上的阴云像浓烟一样压了下来,他就没有见过这么浓密的黑云,不,不是云,是浓雾。 这浓雾引起墙面一片混乱,只见一道道白影在外面乱窜,他的窗口瞬间挤满了鬼魂。 你们要进来吗?我可能让你们进来吗? 滚滚滚……。 窗外浓烟滚滚,遮蔽天地,而在浓烟的最深处,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身影,如同天界的巨灵神下凡一般从浓雾里渐渐地显现了出来,只见一个巨大的脑袋从浓雾中探出头来,它的脑袋上长着两只足球那么大的眼睛,而它脑袋上的皮肤像极了老家父母养得黑猪,那皮肤又糙又厚,遍布黑色的短毛,短毛如钢针般一根一根扎在皮肤里,然而,它却长得根本不像猪。 它在朝地面张望……巴豆发现它的眼珠子虽然大,但是却像个人畜无害的老顽童一般,眼神竟然有点和蔼可亲的样子,特别是它的表情,仿佛像是一个来找人玩耍的痴呆儿。 它看了一会儿地面,竟然裂开嘴笑了……我去,它竟然长着人类一样的牙齿,只是牙齿是尖的,而且像抽了几十年老旱烟一般发黄。 巴豆正在纳闷,却见它张开嘴一吸,满大街的鬼魂就张牙舞爪地被抽上了天空……卧槽,巴豆惊讶得张着嘴,感情啊,它是来找食儿来啦……趴在窗口的鬼魂终于露出了惊骇之色,在墙壁上像四脚蛇一样窜来窜去。 呜呜,呜呜……外面仿佛刮起了风。 这个时候,却有一道红色的身影从窗外闪过,怎么看着像是从楼上跳下来的呢?巴豆大胆地走到窗前朝楼下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一股酸水险些从胃里冲了出来——这感觉从来都没有变过。 那不是601吗?她竟然逮到了一只鬼魂,张开大嘴一口吞下了那只鬼魂的脑袋,现在,鬼魂的半个身子还露在外面,正在疯狂的挣扎……这个画面简直不忍直视啊,这红衣的娘们,厉鬼啊……她用两只爪子掐住了鬼魂剩下的肢体正在努力的往自己嘴里塞……卧槽,这是第一次吃吗?还不会进食吗这是? 巴豆的脑袋嗡嗡的,却没有影响到他的思考,脑子里蹦出一大堆疑问。 血族?吃鬼魂?血族是厉鬼?那个和尚不是说也是血族吗?这些鬼魂是不是没有孟婆汤喝了啊,成了游魂?这些鬼魂是要进入轮回的呀?不是有转轮王吗?它们为什么不去那里?靠,还有天理了吗? 就在巴豆胡思乱想得时候,又是几道红色的身影从楼上飞了下去,巴豆赶紧跑到窗前探出脑袋……操,这些娘们全出动了啊……。 “嗨,你们这些人能不能讲究点,找食吃你们好歹换身衣服啊,再带个面具行不行,你们瞅瞅天上那位,跟人家学学,厉鬼要有个厉鬼的样子吗。” 巴豆有点恼怒,在阳台上又蹦又跳。 但是,他忽然发现在浓雾里的那位竟然停止了进食,鼓着眼珠子盯住了他的女人们……。 “小心啊,那个丑八怪要吃你们啊。” “你不要喊啦,那个丑八怪是这里的原住民,个头是挺大,可是胆子很小的,你没看它都有点受惊了吗?正进退两难呢,可能正在思量要不要跟我们争食吃呢?瞅瞅,你把它吓到了。”502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原住民?”巴豆张着嘴……这个词真稀罕啊……原住民?哦哦。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笨了,那三鬼暴走不就是三个原住民吗?没有原住民,你的那两个兄弟平常使唤谁去,还有阎王爷,都使唤谁去。” “哦,你可懂得真多,你怎么不去吃呢?”巴豆疑惑得问道。 “切,我可不想成魔,老娘我啊,还打算投胎去呢,下辈子啊,找个好老公。” “魔?”听到这个名号,巴豆的脑袋又开始嗡嗡的。 “它们还有一魂二魄,不多吃点,以后怎么保护你。”502不无讽刺意味的说道。 “我巴豆什么时候用你们保护了?” “看把你吓的,像只缩头乌龟似的,怎么,上一次把媳妇赔了进去,胆子变小了?没出息。” 巴豆恨得咬牙切齿,这帮家伙什么都知道,就是不告诉他,而他却傻了吧唧的要给人家超度呢,至少在这之前,他还在琢磨着如何才能将她们统统都送走。 “老弟,这是阴间,要想活下去,不被人吃了,就得增加点法力,吃呗,成神是不可能了,成魔倒是还有机会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后可能带着你们一群女魔头一起闯荡这阴阳界了?” “呲……你那两个兄弟不是让你照照镜子了吗?你为啥不照照呢?”好像她并没有否认。 “你喜欢就好。”巴豆终于松开了他握住短棍的手。 他抬头朝天上看去,浓雾里的那个只露出个脑袋的家伙竟然不见了,继续探头查看地面的情况,咦?吃变成了吞噬,学得这么快吗?唉!这些可怜的游魂,傻了吧唧的,还以为她们这些女人是什么善类呢。 他盯着那些满大街追逐鬼魂的身影,脑子竟然渐渐地清晰起来……那两个混账说什么来着:放羊原理?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说的阴阳界里的生态系统? 二 楼上的屠灵将古筝的弦一拨:铮……。 站在阳台的巴豆听到这个声音,身体竟然哆嗦了一下,他朝对面的楼房看去,发现在漆黑的窗户里只剩下一些白色的模糊的身影,而它们的两只眼睛却显得更黑了,像夜空里的黑洞,像脑子里的噩梦……。 它们也是血族?奶奶的,我到底如何去分辨呢?我的机缘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那个小姑娘仿佛又进入了某种境界,琴声带着极其强烈的冲击力涤荡着这里的一切,低沉的拨弦声一声一声震颤着他的灵魂,他闭上眼睛就瞬间感觉到自己仿佛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没有升入宁静的天堂,也没有发现清明的净土,而是沉入到了深深的黑暗里,沉入到深深地地狱里。 楼上那个屠灵这弹得到底是什么曲子?镇魂曲吗?谁能告诉我?巴豆仰起头来,用双手捂住了脸,脑子里却忽然听到了粗糙的摩擦声,仿佛他在摩挲着自己长着胡子茬的下巴……他心里一惊,这是?我真得要变成鬼啦……他张开嘴,将手握成拳头使劲往嘴里塞,拳头怼在牙齿上。 半响,他抬起头来望向天花板,呵呵,阴阳界……601吞了鬼魂的头,咬住鬼魂脑袋的那一幕出现在脑海里,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他以前对鬼魂的认识实在是太肤浅了……纸人……黑驴蹄子……红衣……。 他默默地掏出了怀里的卷轴,卷轴在他的手里缓缓地舒展开来,一片金光在眼前像水一样流淌,那些篆体大字又活了过来,像蓝宝石一样晶莹剔透,又像鱼一样在游动,游动在这一片金色的海洋里……。 从现在开始,我要去寻找我的机缘:我是神。 ilwxs.com 第27章 觅食行动 一 巴豆拿起笔在纸上划了几条线,这个城市不大,区区百多万人口而已,主干道三纵三横,分别是松柏路,梧桐路,杨柳路,槐花大街,银杏大街,芙蓉大街。 他拿着笔在各个地方描点画圈,中区,南区,东区和西区都是老城区,以前人口最多,而其中户口所辖最大的一个区是南区,人口近三十万。那一片的房屋低矮老旧,原本三四层高的红砖楼下面,私建了数不清的偏厦子,碎砖破瓦,腐木塑料满眼都是,那些房子几乎全部都住着人,每家每户门前污水横流,臭气熏天,走出门来,脚下狭窄的巷弄蜿蜒曲折,百转千回,巴豆至今走入其中,想走出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正因为人口密集,动迁起来不容易,所以,除了中区和东区一点点发展成为商业区之外,现在开发的居民小区几乎都在西区往西,北区往北。 巴豆所住的区域正是西区正中位置,将汽车开入主干道梧桐路,沿着梧桐路一路向东就会进入中央大街。 巴豆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时候,他的身边围着一群女鬼。 现在,这个城市风云莫测,她们还不敢离开家门太远,而周围的游魂都被她们吞噬殆尽,前后左右楼房里的鬼魂这一段时间总是探头探脑地向她们窥视,即使它们的脸上只有两个窟窿依然不难看出它们的惊恐慌张之色。 巴豆扔了手里的毛笔说道:“我不知道阎王们是不是会跟我秋后算账啊,唉!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巴豆为了你们豁出去了,即使将来真得被送进刑事法庭我也认了,可你们一定要记住哦,来生要给我留个美人做老婆,如果本人一不小心变成了富翁的话呢,我就盖一栋大房子把你们全收了,怎么样,大家没有异议吧?” 巴豆的脑袋上挨了一拳,出手的正是502:“你个小王八蛋已经被老娘收了,别想美人了,赶紧点,出手晚了,黄瓜菜都凉了。” 巴豆仰起头,一伸手捧住了她的脑袋上去就是一口,可惜啊,只是咬住了鼻子,他嘴巴太小了,吞不进去。 他将502的脑袋撇了:“等哪天我变成了厉鬼,首先吃了你。” 他走到窗前朝外面张望了片刻……黑天,阴云密布……看来这天是很难再亮了。 巴豆的地狱猫是一台走私货,这台车在东北区的一个破旧仓库里封存了五年,五年之后,巴豆通过关系把它给买了下来,再通过关系给上了正规的牌照。这辆车很贵,五万块,比他的房子都贵,怎奈,他巴豆喜欢,因为马力够劲,够野,很符合他的脾气,往常,他开着这辆车在大街上超车无数。 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却一扭头发现,副驾驶位置上正坐着那个小姑娘,小姑娘怀里抱着她的洋娃娃,目视着前方。 巴豆皱了皱眉头:“嗨,小女孩儿,你有十二岁不?如果没到十二岁,按照法律规定是不能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听到了没有,去,到后面去。” 巴豆的脑袋上又挨了一下,没别人,定是那个502,自从上次这帮娘们把他狠狠地锤吧了一顿之后,502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打起老公来毫不手软——她真把他当老公了,不过巴豆狠是怀疑,他那里被踹了几百脚,起码有一半是502干的,这娘们跟他仇恨深着呢,恐怕在她看来,他跟602上床那都是出轨,可能把他给阉了的心都有。 没辙啊,谁叫他吃过人家的豆腐呢,上下其手,那可是将人家全身摸了个遍啊。 他转了转头,正看到身后挤着一堆脑袋。 兔子不吃窝边草,他们要去别的地方觅食去了。 二 他们直奔南区老城区而去,马达轰鸣,大灯闪亮,在人迹罕至的大街上招摇过市,如此嚣张的觅食大队显然在这个城市里是难得一见的,引得街道两旁的楼房里的鬼魂都露出了好奇的骷髅眼睛,寻声张望。 天空中的黑云压下,汽车大灯向前方射出两道强光,强光刺透黑夜,照出一片光明。地狱猫发出一阵阵的咆哮声,从一条街道传向另一条街道,在这漆黑的夜晚尤其恐怖,仿佛他们真得是从地狱而来,而大街上却是连一个鬼影都看不到的,街道两旁的楼房里黑隆咕咚的也是格外的安静,只有那些临街的招牌在阴风中哗哗作响,两旁干枯的树木精神抖擞,左右摇晃,仿佛也被阴魂附体一般伸展着无数的爪子随时准备着择人而食。 巴豆驾驶着地狱猫,扭转方向盘将车缓缓地开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弄。 他刚停下车就感觉到后脖颈上凉风一吹,再看向身后已经是空空如也,而他的身旁,小姑娘依然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目光清澈。她怀里的洋娃娃朝巴豆转过头来,漂亮的长睫毛煽动了两下,然后咧嘴一笑,巴豆朝它翻翻白眼。 巴豆从车上下来,看到一道道白色的身影跳上房顶,再几个纵跃便消失不见。 “你真得不打算增加一下法力好好修炼修炼?” 他发现502站在巷弄的出口处,猫着腰,东张西望,模样滑稽而又可爱。 “我给她们放风啊,万一有人抓住这个机会也来吃我们怎么办?厉鬼可不止我们这几个啊,有些人凶着呢,嘿,你胆子是不小,但是可惜啊,指望不上,你也就能吃个老娘的豆腐。” 巴豆走过去,伸手在她的屁股上扭了一把:“你说得真对。” “嘿,干正事呢,别动手动脚。” “哦,真是难得啊,难得你这么正经。” “嘘,别说话。”她伸手将巴豆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紧挨着墙根缩回脑袋。 巴豆正要开口问她发现了什么,却见大街上出现了两道强光,正是一辆汽车开了过来,那辆汽车的玻璃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他正要伸出脖子却又惊讶的发现汽车不止一辆,而是多达五辆,它们全部开启着大灯,一辆接着一辆从眼前开了过去。 这些是什么人?竟然是一码的大奔。巴豆有一种要跟踪而去的冲动,怎奈他法力不够,靠两条腿断然是追不上的,而在半夜荒凉的大街上开车尾随着人家无异于找死。 等那五辆大奔彻底消失,巴豆依然疑惑不解。 “这些人难道没有法力吗,怎么跟我一样还开车?”巴豆喃喃自语的说道。 “都是讲究人呗,开大奔多有面子啊,瞅瞅那排面,凶魂厉鬼遇到了,两条腿都得哆嗦……唉!”她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活着的时候穷,死了还受穷,我这都是啥命,咋就改变不了了呢。” “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好好看看,那棺材板都烂啦。” 502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出息。” “哦,我想起来了,那天,202是不是开车出去了,她出去干什么?去哪里了?” “出去风流快活了呗,怎么滴,就兴人间有不兴阴间也风流?” “哦,那我也风流风流去,你们有的吃,那我也得吃啊。”巴豆说着,真的就要朝着地狱猫走去。 “你给我站住,有老娘给你吃还不够,敢去,我锤死你。”502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捏起了拳头。 “你太老了,啃不动。” 巴豆本来以为她会暴怒而起,却不想她竟然出奇的安静,只是用两只眼睛冷冷地看着他,把他看得全身凉透。 娘们啊,不说话的时候更吓人。 这个时候,棚厦区的深处传来一声夜猫的惨叫,两个人慌忙站直了身体,可是,还没等巴豆反应过来,502身影一闪,已经窜上了棚厦区的屋顶,然后再一个纵跃凌空而去,正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巴豆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了,502的那凌空一跳,起码飞起了几十米高,伶俐的如同一个道门宗师,她的白色身影简直划破夜空,如剑一般刺进浓稠的黑夜里。 红衣? 他本能的又伸手入怀,取出短棍握在了手里。 地狱猫的车门打开,小姑娘抱着她的娃娃从车里下来,站在地上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屠灵都惊动了?看来是真得遇到危险了……巴豆没有犹豫,迈开大步就一头冲进了巷弄里。他靠着墙边一路飞奔,巷弄七拐八弯的,满地垃圾不说,偶尔一脚,噗得一声,脏水飞溅,也不知道是不是粪水,巴豆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寻路而去。 三 巴豆踩住一段矮墙,手脚并用爬上了棚厦区的屋顶,举目观察,只见棚厦之上,七个红色的身影站在不同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大包围圈,而在包围圈的正中心站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他戴着一副厚实的近视眼镜,乱糟糟的头发有半尺长,遮挡了一只眼睛和半张脸,此时,他一动不动,正目光阴冷地看着自己的脚下——他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样子是个高手啊……。 只是,这个男人其瘦无比,简直就跟皮包骨头一样,而他的两只爪子也是削瘦弯曲,十根手指就像十把锥子一样纤细锋利。 当然,他穿着一身红衣。 巴豆皱了皱眉头,他竟然不知道男人还有红衣,而且,似乎更红,鲜艳地仿佛刚从血缸里捞出来的一样。 “这位爷们!你好!我是律师巴豆,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看向巴豆。 “朋友,这里不好混啊,既然你我有缘在这里碰到了,就交个朋友怎么样?你也看到了,这些姑娘也都是可怜人,一个个年纪轻轻地就挂了,我舍不得啃,你肯定也舍不得打,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好不好。” “不。”他微微转头,目光盯住了巴豆手里的短棍,嘴里吐出一个字。 “别啊,朋友,咱们都是天涯沦落人,既然落到了这阴曹地府,那咱们就应该同仇敌忾吗,你说是不是,你好好看看,这里是什么环境,难道你还有其它的朋友吗?有也没关系啊,作为律师,我最喜欢交朋友了,朋友多了路好走吗,你看,这些姑娘可都是我来这里之后一点点认识的啊,你看,我把她们照顾得多好,怎么样,你考虑考虑。” 他用目光在巴豆身上扫了扫,最后盯住了他的眼睛。 “你能够出现在这里,显然,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想必,您活着的时候也必定是一个人物,还犹豫什么,哦。”巴豆嬉皮笑脸,“这就是一幅书法作品,还不是什么大家名作,哈哈,我刚刚在老房子里搜刮来的。”说着,他将手里的卷轴塞进了怀里。 “你看,我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怎么样,到寒舍一叙如何。” 他终于抬起了爪子,伸出一根手指朝脚下点了点,说道:“这里就是我的寒舍。” “哦,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哈哈,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打扰打扰,不过,这也正说明我们的缘分啊,哈哈,正是不打不相识吗,哈哈,姐妹们,你们先撤吧,我要跟这位兄台喝个小酒,谈谈心。” 第28章 弧与钚 一 那个如骨架一般的男人背起了双手,十只尖利的爪子由刚才的一尺多长缓缓地缩成了半尺长。他仰起头看天,巴豆也仰起头看天,吆喝,天上竟然有一轮弯月,月弯如钩,正是上弦月的极致。 那轮弯月虽然不发光,却清晰异常,就像用电脑软件在黑色背景上刚刚渲染出来的一样,明净,透彻,拥有逼真的三d效果,刚一看到的时候仿佛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盯视的时间稍微长一点,恍惚之间它又近在咫尺,好像一伸手就能将它摘下来一样。 而月下,有一片银光如水。在漆黑的棚厦之上,被那一弯月亮映出了一片直径约为五六十米的一块明朗的场地,正中间即是那个举头望明月的男人。 他全身鲜红的衣服像淋了雨水一样裹在他的身上,他的肋骨,锁骨,肩胛骨,胯骨都清晰可见,红布缠住他的四肢,小腿和手臂略显肌肉的纹理。 围绕着他的七个红衣的身影一半在黑暗中,一半在月色中。 画面诡异是诡异了点,但是很明显,人家用这幅心境之象在告诉你们,他不跟你们打了,你们可以走啦。 七个红色的身影全部向后呈放射形倒飞而去,落地即跳跃,三跳之后不见踪影,这让巴豆皱了皱眉头:这些女人不但胃口很大,而且还不听话。 奶奶的,她们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她们的老大,不管了。 再看那个人,似乎没有计较,这样就好。 “这里的冤魂厉鬼不是很多,当然,我算一个,想必,阁下也算一个。”巴豆走到场地的边缘,依然站在黑夜里。 “我活着的时候是一个初中教师,是一个穷人,我对律师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我自认为是一个比较开明的人,不跟你们计较。”他依然还背着手,根本没有打算请巴豆到他的寒舍一叙的意向和动作。 “你说得很对,别人我不知道,我呢,确实只为有钱人服务,因为现实如此,也只有富人才能付得起我的律师费,虽然吧,穷人的钱我也赚过,不过说实话,那钱收得确实不踏实,因为我也是一个穷人。”巴豆想努力看清楚他的面部表情,然而,即使他站在一片光明之中,他的脸依然隐藏在他面部的阴色里。 “你虽然是一个骗子,但是我不计较,至于交朋友吗,还是算了吧。”他终于转过头来,目光阴鸷。 “诶,这位兄台,骗子也有大骗和小骗,我有时候当然也会骗人,自保而已。”巴豆的脸皮自然不薄,什么话被他说出来都是轻轻松松。 他伸出一只手指着巴豆的脚下说道:“这个距离是三十米,以后,这就是你我之间要保持的最近距离。” “哦。”巴豆再一次看了一下这片光的笼罩范围。“难道我们之间的友谊是用距离来判定和衡量的吗?”巴豆完全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你那本卷轴真得是捡来的?” “怎么可能,随便说说而已,那不是为了缓解一下紧张气氛吗,那,现在我们可以像一个好朋友一样心平气和的谈谈了,当然,如果你心里对律师这个物种确是存在反感和偏见的话,我也能够理解,显然,这不是一两件事情就能改变你对律师的看法的,这样吧,我们也可以定下契约,您以后就是我的客户了,我对客户可是一视同仁的,这可是作为一个优秀律师的基本素质。”巴豆认为他说得话以他的素质完全可以理解,只不过,他要是把这一番话当成骗子的术语来听得话,那就没有办法了。 “好吧,那我就来跟你解释解释这个距离所代表的意义。”他说道。 “哦,洗耳恭听。”巴豆带着七分的疑惑说道。 “我也不是很专业,但是,面对放射性元素,这个距离不能再近了。”他说道,听得巴豆如坠迷雾,周身一片雾水。 “请把你的卷轴拿出来一看。”他继续说道。 “这个要求就简单多了,但是,这可是至阳之物,恐怕对于阴物之体不太友好。”巴豆说着,取出了他的短棍,握在手里,递上前去。 “是不太友好。”他盯住卷轴向后退了一步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什么?”巴豆不解。 “这卷轴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他依然紧追这些跟卷轴有关的问题 “啊,原来是这个问题啊。”他说着就要打开卷轴。 “不,不要。”他惊恐地伸出手去,身体继续向后退去。 巴豆手中动作一缓,皱起了眉头,看到他的样子,难道他知道这个卷轴的厉害?他是神族?杂神?巴豆心下合计,把那两位兄弟说过的话反复咀嚼。 “兄弟到底怕什么,这,这就是一幅超度鬼神的帖子而已,字写得一般,当然,大篆体也看不出什么好坏,我如果下点功夫,也能写出这个水平。”巴豆说话的口气依然是那种拽拽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写字用的材料,应该是,是钚。”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您说什么?布,什么布?这是金属兄弟,没有布。”巴豆将棍子滑进兜子里,眼睛紧盯着他的面部表情,并跟着他的神态变化在心里反复合计着什么。 他呼出一口气说道:“这个距离你不要再靠近了,明白吗,我说的是钚,钚,放射性元素,钚,用来制造原子弹的,钚,只要几克就能毒死全人类,这下明白了吗?” “啊?”巴豆伸手入怀,取出卷轴,两手一扯,哗得一下将卷轴打开,眼前金光一闪,灿烂一片。 二 “兄弟,你怕什么,我们又不是人类,我们是鬼。”巴豆收起卷轴,因为他发现那个家伙已经不见了,就那样无声无息的跑了,而眼前的光明也随着他的消失一起消失了。 就算是钚,要死的话他也早就死了,何况,他没有见过钚啊,听说过倒是听说过,化学元素表里的东西吗,而他对钚确确实实没有任何概念,还不如他对鬼和神认识的更为深刻一些。 这个小子很聪明啊,先前,他完全知道巴豆不会跨进那片光明之中一步……这个小子也不见得是个什么坏人,否则,也不会告诉他那是,钚……巴豆的脑子现在有点乱。 他目光扫视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和寂静……既然你怕,那就继续让你怕下去好啦,真是一物克一物啊……不过,跟他一样不认识钚的人,谁又会跟他保持三十米以外的距离呢?比如那个血影当步,如此说来,这个卷轴岂不是依然还是鸡肋? “我是弧,鬼手月下弧,咱们后会有期。”他的声音突然从很远地地方传来。 “您叫什么名字?”巴豆没有听明白,但是鬼手好记,月下狐是什么意思?月下狐狸?是个女人?巴豆摸了摸下巴,除了声音,他确实男女不分。 巴豆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然而,黑夜中再也没有声音,重新归于寂静。 唉!又是一个对律师没有什么好感的家伙,肯定是一个冤魂,无疑。 他从屋顶跳了下来,妈的,以后再遇到有学问的高手,就告诉他们这玩意是钚,能毒死全人类的钚,然后,再告诉他们,这是一个物理博士说的,不,是物理科学家的大院士。 他顺着狭窄的弄巷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思考着什么,并渐渐地明白了什么,比如说血族,这个所谓的鬼手月下狐狸就必然是一个血族,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里的人是血族还是神族似乎都关系不大,至少对于他来说关系不大,阶级意识还是比较狭隘的,用来混社会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巷弄的前方呈现出一片光明的样子,而在那模糊的视线里,小姑娘抱着她的娃娃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 这个鬼孩子神秘得狠,不是她以前的人族身份,而是她作为一个血族的真正实力,比如,她似乎跟刚才那个鬼手一样,能够操控她身边的环境,迷雾,黑暗,氤氲的气体,甚至一刹那的光明。 “阿姨们还没有回来?这些娘们真是美食控啊,吃东西不要命,唉!不过,也不用怕,厉鬼冤魂毕竟是少数。”巴豆走到她的眼前,看到她抿了抿小嘴,不过,她怀里的娃娃却表现出了友好的态度,依然朝巴豆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满脸微笑。 502不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刚才那个家伙很凶的,两只爪子这么长。”巴豆在她的眼前比量了一下,“他说他叫鬼手狐狸,但是,看上去不是很狡猾的样子,但是也绝对不好惹,他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很瘦,想一眼认出来也不难,总之,作为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你以后要小心点知道不。” 小姑娘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汽车里去了。 巴豆跟了过去,依靠在车门上说道:“你刚才在担心我吗?呵呵,叔叔我确实没啥本事,但是吧,那两位大哥哥不是说了吗,我要是想死的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于别人想要我的命,那恐怕更难,不过,叔叔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的关心!毕竟咱们不是很熟是不是?当然,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咱们以后也算是要在一起相依为命了,嘿,你要是叫我一声爸爸的话,我就认你这个女儿怎么样?”巴豆等了半天,没有回应。“咦,你这个娃娃年龄不大,城府很深啊,人是需要沟通的吗,不说话怎么能行呢?……。” “怎么?美人泡不到手,现在开始哄骗小姑娘了?你这是无年龄段通吃啊,老色鬼。”502从背后出现了,满脸的鄙夷之色。 “瞅瞅,你以后一定要向这位阿姨多学习啊,她虽然话说得很难听,但是沟通起来不费劲。”巴豆瞥了她一眼,继续跟小姑娘说道。 “刚才那个家伙为什么没有一爪子挖了你的心肝。”502说道。 “人家的学问一大把,才不干那种缺德的事情。”巴豆说道。 “他的弧线杀人法很刁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好鸟,还学问呢,要不是看到这帮姑娘个个都是美女,就他那个猥琐的样子,不吃了大家伙才怪呢。”502对老男人绝对有偏见,当然,如果他很富有的话,肯定另当别论。 “哦,看来你没有出啥力啊,是不是那个老男人对老娘们没啥爱好啊,恐怕是连看一眼都懒得看吧,瞅瞅,你这毫发无损的样子,人家连一根手指都没有碰过你吧?”巴豆心下得意,要是跟她继续杠下去,这娘们也绝对是他的手下败将。 502显然有些生气,天天被一个男人老娘们,老女人,啃不动得埋汰着,能不生气才怪。只见她微微歪了歪头,突然朝着一个方向张开大嘴,巴豆只看到她嗓子里的小舌头有小女孩的巴掌那么大就傻半天,一道鬼魂被她从旁边的三层楼里吸了出来,一口咬在嘴里……满嘴含着一个鬼魂的她朝巴豆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女,女,女孩子家,家的,贪,贪吃不,不要紧,讲,讲究点,点吃,吃相好不好?”巴豆从车门上滑下去,口中结结巴巴。 这个死律师,自己都被吓得魂不附体了,嘴里还不饶人。 第29章 囚 一 巴豆对于她们吞噬那一魂二魄并不反感,毕竟,混这个世界是需要所谓法力来加持的,在这里,不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必定就会变成别人嘴里的美食,这里可是有着弱肉强食的生态系统的。但是,如果她们吞噬的只是一只猪形状的鬼魂,哪怕是一只猫形状的他都接受,至于那个曾经露出一个脑袋的大家伙,他更是百分百的没有任何意见,然而,人形的鬼魂?那就别让他看见。 他现在可以完全肯定,对于血族而言,那些游魂就是美味可口的一道大餐。 幸亏这些游魂是分不出男女的,一魂二魄所展现出来的只是一个人的外形而已,还有两魄在引导它们的投胎之路。因为有魄的存在,它们竟然知道恐惧,但也是像本能一样的恐惧,是食物链底端种群面对吞噬者的根本反应。 然而,我们平常看到面对猫的老鼠的时候都会心生怜悯,何况面对人形的鬼魂。 巴豆紧闭着双眼,双臂耷拉下去,浑身无力的坐在地上,依靠着车门。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安的心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吃起人来都是不吐骨头的,跟魔鬼无异,他见过,否则,这里也不会有这么多冤魂,也就不会有血族。 血族并不都是无辜的,他也明白,一个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的,就连他也不例外。 502不以为意,因为这个小子需要好好的淬炼,最好能够自我升级,最强大的人都是战胜自我是不是。她抱着胳膊,目光扫向那些黑洞洞的房间,偶尔跟两只窟窿对视一眼,她认为它们的眼睛里还有贪欲,对生的贪欲,就如同她对金钱的向往一样。 姐妹们的饭量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吃法还不是很熟练,显然需要更多的时间,而她认为,她们有的是时间。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们有二十个人,在这里,这可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是阴阳界里少有的一支强大的女子军团。 她想起那天在玫瑰广场上见到的冤魂厉鬼,那可是有百多人之众啊,现在,都跑到哪里去了呢?人间正处在一个改革时期的新时代,严打都持续一段时间了,那些被处以极刑的犯罪分子曾经犯下的累累罪行有目共睹,再加上她们这样不甘心的人,想必她见过得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忽然,她转头朝空旷的夜色中望去,只皱了皱眉头便一飞冲天。 巴豆也仿佛感知到了异样,突然睁开眼睛,可是眼前哪里还有502的身影,他慌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四处寻找502,未果,不免心生怨恨。 这个娘们,越来越王八蛋了,改天非得给她拿下不可,不好好调教调教怎么能行。 他可是从来不调教跟他没有关系的女人的,别人的女人都有她们自己的顽固性,在他以往的经历里,作为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根本无法改变她们对男人的痛恨和看法,而他也不是一个喜欢做老好人的人,更何况,他跟那些男人有着相同的劣根性,只是还没有完全体现出来而已,因为他确实穷吗,对于那些开着大劳手牵小妖精的成功人士,他岂会一点都不羡慕和向往? 作为一个男人,调教自己的女人那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是不是,这个502可是很有嚼头的。 他敲了敲车门,“嘿,丫头,有情况。” 说完,他两步助跑,再次翻上了棚厦区的屋顶。 二 502的速度是很快的,在半道上又招呼上了五六个人,一起朝着一个方向跳跃飞腾而去,当她看到目标所在位置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上了十多个人,而其她人也从别的方向朝这里集合而来。 对面出现一个人,只见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胸前画有一个黑色的大圆圈,圆圈里写有一个大字: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的后背应该还有一个字:圄 他手里还握有一根旗杆,旗杆上挑着一面长方形的旗帜,下摆是燕子尾,旗帜上写了一个字:囚。当然,囚字的里面人字被去掉了,改换成了一个鬼字。旗帜为白色,囚字为黑色,字体是行书体,鬼字一撇如刀,一挑如刺。 他看到眼前出现一帮女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狡黠地一笑,开口说道:“这里的口粮异常充沛,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502瞅了瞅那面旗帜,没有感应到任何威胁就放下心来。 “嘿嘿,老弟,我们现在可是人多势众啊,你认为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呢,还是河水不犯井水呢?”502的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客气的说道。 “那你想怎么样,我可是无意冒犯,在这里取多取少咱们可是各凭本事。”这个人瞪起三角眼,将脸转向一边,不屑地说道。 “哎哟老弟,来,你来瞅瞅,看看老娘的大腿白不白?”她扯起一边的裤子,又拉开运动装的拉链,双手拢了拢自己的胸脯继续说道:“怎么样,够劲不够劲吧?不知道老弟你有没有本事过来啃上一口啊?” 那个人一愣,还真朝她的胸部看了过来,只见他的喉结动了几下,已经是吞了几口唾沫了。 502看到他的样子甚是反胃,男人都是这副德行,在哪里都一样。 “这些姑娘们就不给你糟蹋了,她们现在饿得身上都捏不出一两肉来,啃一口别磕掉了你那一嘴老牙,而老娘我白送,不过,把你手里的那个玩意送给我怎么样,话说一日夫妻还有百日恩呐,这个旗帜吗,老娘我看着喜欢,送给我作为定情信物吧,作为爷们家的,你大方点,别让女人瞧不起是不是?”502继续拿话颠倒他。 那个人听了,眼珠子转了转,没有立刻答话,不知道在合计什么,却也没有走的意思。 显然,那白白的大腿想啃上一口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但是,他又怎么会就此退缩。 “不给。”他摇摇头。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是?”502瞪起了眼睛。 “哼,天道在上,老子取之有道,难道你们还想送老子几条规矩不成?”他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指头指了指天又戳了戳自己的胸口义愤填膺的说道。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我倒是要看看咱们谁的道才是大道。”502说完整个身体便腾空而起。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一只拳头向那个人当头砸下。 那个人眯着眼睛,将衣服的下摆一撩,抬腿就踹出一脚,如果502不躲,就是正着,却不想,在空中的502身体翻转双脚正好踩踏在他的腿上,稳稳落地,双手掐腰,大眼对上了小眼,鼻子抵住了鼻子。 “咋了,嫌老娘的腿不够白还是啃起来没味儿?”502气势很足,瞪的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 “好,那就让老子啃上一口。”说着,他张开大嘴就要吞了502。他那一张嘴很吓人,满口獠牙不说,由于嘴张得太大把眼睛都挤给没了。 502却如同被他一口气给喷了出去一般,后空翻两周落地,第一翻,单脚狠狠地踢在了他的下巴上,然而,那没有什么用,只是帮他合上了大嘴。 “嘿嘿,小娘们儿,就让老子现在都收了你们以后慢慢享用。”他用手一指他的旗帜,“没见过是吧,这叫幡,专收冤魂厉鬼,嘿嘿,你的大腿挺白,老子喜欢,来吧,小妞儿们,到爷这里来。”他双手握住旗杆,将那面旗帜用力一挥,旗帜后面传出一片鬼哭狼嚎,凄厉无比。 这玩意可是法宝啊,连那些修道的所谓正派人物有时候都要用上一用。 这玩意出现在阴阳界不稀奇。 横扫而来的旗帜拖出一股浓烟,虽然与502隔了一段距离,但是显然,这只幡不是靠距离来决定伤害指数的。 细长的白幡唰啦啦从眼前扫过来又回扫而去,声脆而响亮,只两下,浓烟便已经遮住了他的整个身体,而浓烟之中,百鬼呜嚎。 “姐妹们,干他。”502爆喝一声,窜向空中,白影变红影。 这时候,一片爆喝声也同时响起,十几道红色的身影从各个方位跳跃翻腾而至,将那团越来越浓的烟雾给围在了当中,她们身影不停,速度越来越快,围着那团浓烟旋转,眨眼间就形成了一道红色的围墙,将浓烟围了个水泄不通。 浓烟之中,鬼嚎凄厉,也不知道有多少只鬼,只看到浓烟翻滚如巨蟒在水中缠住了猎物,突然,两只獠牙从浓烟中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向围墙咬去。 虽然速度决定了攻击力,但是那獠牙可是像钢刀一样锋利,钢刀切肉,速度越快切起来反而越利索,这一刀下去,这些姑娘们岂不是被瞬间切成两半了。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红色围墙突然自己切开了一道口子,仿佛就是被那钢刀切开的一样,口子撕裂而去,将围墙割成了上下两部分,而就在切口处,两只手从外面伸了出来抓住了那两根獠牙,速度也是其快,还没等浓烟里的怪兽反应过来,围墙又迅速合并,獠牙已经被转了数圈,搅动着浓烟一片翻腾。 当巴豆从黑夜里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如一个圆柱体一般的红色龙卷风,龙卷风的外面站着四个人,正是那两个高中生和201,203,而在龙卷风之上还有两个红色的身影,601,603,她们两个如同飞天仙女在绕着龙卷风飞舞,似乎在寻找下手的机会。 她们这是在干什么?很明显,龙卷风里困着什么倒霉的东西,可是她们全部都赤手空拳啊,怎么打?是用爪子挠吗还是用牙咬? 巴豆伸手入怀,只是还没有握住棍子就又把手抽了回去。 fuck。 他朝龙卷风跑了过去,在跑得过程中还一个跳跃跨过了一道近五米宽的巷道。 龙卷风那里,也不知道她们使用了什么法术,里面一丝烟雾都散逸不出来,就连鬼魂的呜咽声都听不到。巴豆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而在围墙的内部,浓烟里挤满了白骷髅头,鬼魂的嘶鸣声更是尖利无比。 他已经开始暴怒,鬼头变化出了第四颗獠牙,鬼爪子也生出了十几个,而那些骷髅头则组成了怪兽的身体,竟然像龙。 巴豆跑到眼前,围着龙卷风转了一圈,然后他仰起头看向空中的601和603,他们两位一点都不慌张,看样子是没有什么危险。 而就在这个时候,围墙忽然像外扩张了数米,同时又被撕裂出了一个口子,巴豆不明所以,睁大眼睛往里面瞅,就在他刚看到一串白骨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小姑娘的笑声,是那种极为欢畅的大笑,吓了巴豆一跳,因为无论怎么说,那笑声都太他妈的渗人了。 他转过头去,看到小姑娘手里正握住了洋娃娃的那条腿。而直立在她手里的洋娃娃嘴咧得老大,两只眼睛都笑弯成了两个月牙。 巴豆瞪圆了眼睛……。 小姑娘将手里的洋娃娃往空中一送,只见那个洋娃娃朝龙卷风的上端直飞而去,身子后面是那个无法弥补的大洞。 洋娃娃飞出了一条抛物线轨迹落进了龙卷风之中,然后,龙卷风里面就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风渐渐停止了,十几道红色的身影也渐渐清晰起来,她们从旋转的龙卷风中一个接着一个抽出身形,分别在棚厦的屋顶上站定。 而在先前的中心位置,巴豆发现那里插着一杆白色旗帜,正纳闷呢,却见502从旗帜后面一步走了出来,她左手用力一拔将旗杆握在了手里。 在她的肩膀上,趴着那只洋娃娃,只是,娃娃满嘴都是鲜血。 第30章 七尸 一 大家伙合力拿下的这面幡到底叫什么名字谁也不知道,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件法宝,而且显然也明白,这里面已经被那个人收了很多魂魄进去,更有可能,里面还被收进去了一些跟他们一样的血族。 现在,这面幡被巴豆握在手里扯了扯,又抖了抖,布料是厚麻布没有错,但是从韧性上来看,又好像是三四层细麻布里面还裹着一层什么材质的东西,为了搞清楚,他又东拉西扯了半天,最后放弃了,因为,如果不给一剪刀的话显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巴豆把幡擎了起来,单独扯住了那个囚字,然后,左右看了看。 “这个鬼字好特别啊,怎么这么红呢?好像是刚用血写上去的,你们看是不是?”说着,他就要伸出右手的一根手指去摸那红色的鬼字,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判断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如果没错,那字迹就应该是湿的。 “你确定要碰吗,我可告诉你啊,这个鬼字先前可是黑色的。”502神秘兮兮地吓唬他道。 “哦。”巴豆缩回了手,这么玄得东西他哪里敢碰,显然这玩意是他掌控不了的东西,直接又将左手一甩,彻底脱离了这面幡。 “你说说看,这东西到底怎么用?”巴豆问道。 “我也不是很明白,可能就是一个监牢吧,刚才那些骷髅头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看样子,在他的肚子里已经被炼化很久了,但是,他还没有完全控制它们,所以,以囹圄两个字将他们封在了自己身体里,至于最后能被他炼化出怎么样厉害的怪兽出来,我也不知道。”502说着摇了摇头。 当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其她人都像僵尸一样矗立着,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 巴豆根本就没有见到那条鬼龙,脑袋里当然就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哦,你是说他每炼化完一批就从这面幡里再取一批继续炼化是不是?” “真聪明。” “切。”巴豆认为,她502夸人的口气比直接骂人还难听,还不如直接嘲讽他一顿呢。 “那你倒是说一说看,怎么收,怎么放,怎么控制这个玩意。”巴豆往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着这面看上去稀松平常的东西,他怎么感觉这玩意就是他们老家经常可以看到的东西,就是有死人出殡的时候用来烧的经幡。 “我想是这样的。”502将上衣一撩露出了肚子,巴豆自认为跟她很熟,连一点转过脸去的意思都没有,竟然直接歪过头去看她露出来的肚皮,然而,这一看不要紧,竟然发现这个娘们的肚子都被切开了,像李小龙一样,肚皮上有三深两浅五道口子。 “啊……这,这,你,你怎么像没事的人一样,这可怎么整?”巴豆满脸的愁苦相,好像那伤口是在他身上一样,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慌什么?死都死过了,这点小伤算什么,只要不伤到两魂六魄,这都是一点皮毛伤罢了,不过……。”她用手抹了一下伤口继续说道:“这血倒是真新鲜。”说完,她沾着自己的血开始描画那面幡上的口字。 “不——。”幡的里面传出一声绝望的喊叫,只是,仿佛那里面有个人突然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悬崖,声音越来越远,十几秒钟后,才终于听不到了一点声息。 随着他声音的消失,那个鬼字上的血也被幡吸了进去,红色变黑色。 “这个家伙刚才躲到里面去了,伤得很重,这下恐怕是真得挂了。”502放下衣服,在肚子上按了按,并痛苦得皱了皱眉头。 巴豆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她没有拒绝,只把那根旗杆在手里转了转,整只幡就瞬间收缩成了一指头长短,她用手指捏着这面幡往胳膊上一贴,幡就变成了一幅画印在了她的皮肤上,她再揪住皮肤一捻,又把幡从皮肤上取了出来,再看几眼就递给了401,401伸手接了过去。 “我回车里休息一会儿,姐妹们,你们小心啊。” 巴豆把她横抱起来往车的位置走去,身后跟着那个小女孩,女孩的怀里抱着她的洋娃娃。 “你真的是红衣。”巴豆低头问道。 “你这个老笨蛋,我们都是红衣好不好。” “嗯。”巴豆点了点头。 其实,刚才参加围剿的人都有伤,只是因为配合的好,没有重伤而已,没办法,要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不拼命怎么能行,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大家都在,底气那是真足。 二 502在巴豆的怀里闭着眼睛,脸上洋溢出得意的幸福时光,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缩在情人的怀里,这种感觉太舒服了。 然而,巴豆突然站住了脚步,侧耳倾听,可是他刚要说什么,只感觉到手臂一轻,再低头查看,发现两手空空。 “好啊,你个老娘们,真是老不正经,都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跟我玩这种小姑娘的把戏,你要是喜欢让我抱着,你直说啊。”巴豆看着自己的双手,脑子里想着她刚才的样子,仿佛她还在自己的手里一样。 他们这些人少了一魄,那就是爱魄。 巴豆根本没有看见她到底去了哪里,因为他刚才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耳朵上。 他转身跟小姑娘说道:“肯定是又有什么美食出现了,502的欲望可是膨胀的厉害,比做人的时候还要严重,嘿,丫头,别在跟我装了,你可是什么都懂的,还不快点跟上,保护好阿姨,她要是挂了,以后肯定没有人照顾你。”巴豆说完,纵身一跃,跳进了巷弄里。 巷弄漆黑,但是黑暗于阴物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好像人之于光明一样,只是现在在阴间面对阳光的时候,有着人生的无尽怀念和向往而已。 他抬头看向天空,天空没有月亮。唉,人生的三十多年,无数次站在阳光下,沐浴在春风里,却何曾赞美过阳光?又享受过几次美好的春天? 502先前在他怀里的样子还一直徘徊在脑海里,可是他那还在人间的姑娘他都快遗忘干净了。 忘记好啊,没有痛苦。 他理了理西装,这个502啊,好身手,只是不知道她打得是不是泼妇拳?——他要亲眼见识见识,可是,她跑到哪里去了呢? 南区这一片房子是老城区,也是本地最大的两个重工业企业的家属楼所在地,这个企业很大,拥有五六万多工人,加上孩子老人至少就是二十几万人,还有在这里谋生的外来人口,远超三十万人,他们几乎统统都住在这一带。只是,家属楼也分片,一片几十栋楼,加上私建的平房区,占地不可谓不小,通道最狭窄的地方只有一米宽,稀罕得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大型火灾,否则早就进行治理了。 这里火灾隐患可是很严重的,因为没有发生过大事故,所以就没有人管。 巴豆绕了半天,没有绕出去,于是又跳上棚厦的屋顶,朝着大马路的方向寻觅而去。 当他快接近大马路的时候,发现四层楼的楼顶上趴着几个人影,她们分布在三栋楼上,正猫着腰向大马路上在观察着什么。 他没有发现502,就跑到了702的身边,也猫下腰来探出头去,只见大马路上分散着七个人,他们就站在马路的中央吸楼房里的鬼魂,头部一动就吃掉一个。 经巴豆仔细观察发现,他们竟然跟人的尸体一模一样,是湿尸,穿的衣服也乱七八糟,仿佛刚从深山老林中的乱葬岗里爬出来的一样,有的身上还有泥土,有的脚下还有一滩黏液。再看他们的眼睛,是浑浊的白。 “这七个人是在乡下土葬的,都是横死,没有火化,还有两魂三魄。”702说道。 “哦,那么,能吃吗,我是说他们这七个人能吃吗?” “臭的。” “那他们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用?” “要是能驯服的话,很厉害。” “哦,那,能驯服吗?” “不能。” 巴豆翻了翻白眼,只是翻白眼的时候,他看到了502,在马路对面的楼上,他压低身子再仔细寻找一番,又发现了几个人,当然都是自己人。 “502想用那个幡收了他们,但是,好像把握不大。”702说道。 “他们有什么危险没有?” “不知道。”702声音冰冷,显然有点生气了,他总是嫌巴豆太啰嗦,说话啰嗦,问起问题来也没完没了,她不喜欢。好吧,她是个不太喜欢交流的人,说了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巴豆朝502直招手,示意让她过来,可是那老娘们连眼皮都没有抬。 这时候,401从旁边的楼跳了过来,蹲在巴豆的旁边,巴豆撇了她一眼,她还穿着那件厚实的睡衣,胸部鼓着两只大球。 “姐对他们有胃口?”巴豆问道。 “姐对你有胃口。”401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说道:“我有个主意,从那个幡里取出一副骨架来,然后附身上去装僵尸,说不定能把他们引走。” “他们不是僵尸,是湿尸。”702说道。 “老娘我要试一试,几个穷鬼,我还收拾不了它们。”401的脸上露出亿万富婆的威严和霸气,眼睛睥睨着下面的湿尸。 “哦,大姐威武。”巴豆朝她拱了拱手,又转头朝大街上看去。 大街上的湿尸好像在打饱嗝,嘴里往外哈出一口一口白茫茫的雾气,就跟冬天里哈气一样。 “它们的胃口可真不小,它们又往前走了。”401探着脑袋说道。 “诶?那边又出现一个。”巴豆伸手指向湿尸前移方向的远处,只见昏暗的树荫下有一个人影蹦蹦跳跳得朝这边走来。 “操,是301那个丫头,她想干什么。”巴豆瞪着眼睛,满脸疑惑,眼看着301来到了楼下。 她蹦蹦跳跳,扭胯扭腰,甩头甩手。 这是在跳舞吗?巴豆在歌厅和酒吧里见过,只是至今不知道这是什么舞蹈而已,有点像西方的嘻哈舞,也有点像什么恰恰舞,但是,又都不是。 301蹦劲十足,竟然开始围着那七个人游走,摇头晃脑甩头发,还伸手挑逗,嘴里勾引道:“来啊,一起跳舞啊。” 这声音真他妈的魔性,简直是太有诱惑力了,听在巴豆的耳朵里那就是:来啊,一起上床啊。 巴豆全身酥酥:好听。 七个湿尸真得被她吸引了,都停止了进食,不停得转动身体追随着301的身影。 这些湿尸直到现在也看不出来攻击力如何,至少,巴豆看不出来。但是,从她们的紧张状态来看,如果真来硬的,绝对是不好对付。 301好像进入了状态,身体动作的幅度变大,渐渐舞动的狂野起来,就好像吃了摇头丸一样。 “来啊,一起来。” 这次挑逗出效果了,只见那七个人膝盖开始一弯一弯,脑袋一点一点,双手也抬了起来开始跟随起301的节奏来。 “很好,都很好,继续。” 巴豆抹了一把脸,这大街上的场景太他妈的诡异了。 “我是鬼,我是鬼,我是一只快乐的小鬼儿。”301单腿跳跃,另一只脚尖不停地点地,她单手掐腰,另一只手伸向一具湿尸的眼睛围着他转圈,那具湿尸也跟着她的手转动身体,脑袋一点一点,极其的投入。 “我是鬼,我是鬼,我是一只快乐的小鬼儿。” 301围着这个转了几圈又跳到了另一个身边,在转移阵地的时候朝着一个方向猛招手。 巴豆疑惑,转头看去,却发现303站在一棵树下,正犹疑不定的样子。 301继续朝她招手,她没办法,单腿跳了一下,然后又跳了一下,等她向前跳了十步远的距离,浑身的节奏感就出来了,很快,她就加入到了大街上群鬼狂欢的队伍。 这个303看着文文静静地,但是只要投入进去,那舞蹈跳得,跟301几乎不分伯仲。 “来啊,一起快活啊。” “我艹,这是在召唤咱们吗?”巴豆惊讶地张着嘴,“我可不会跳舞。” 702站起了身体,飞掠而下,长袖飘飘,衣袂飘飘,如同仙女下凡。 她还没有落地,又有几个身影飞下去了,只几个眨眼的功夫,美人全部出动,几乎两个围一个,在寂静而空旷的深夜,在这个阴间的大街上来了一场盛大的狂欢派对。 三 群魔乱舞,很有味道,她们的舞蹈也真的是赏心悦目,下面如同春晚的舞台。两个美女扭动着腰肢,胸脯和脖颈围住一个绕圈,脚步轻盈,长袖不停撩拨着湿尸的脸庞,忽而又分成左右,双膝着地,身体缓缓后仰,将那一对胸脯朝上挺起,看得巴豆直流口水。 色啊诱,色啊诱啊。 “就她们行,我老太婆就不行。”耳边传来401不忿的声音,巴豆转头看去,却见401已经提溜着自己胸前的两个巨球飞身而下了。 对面,502也跳了下去,当然,她手里握着那只幡,幡还很小,握在她的巴掌里。 巴豆捏了一把冷汗,也不知道那只幡被完全亮出来的后果。 那七具湿尸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在姑娘们的挑逗下,也伸出手去要拉住她们的手,而又总是无法得逞。 就在你伸手我缩手的过程中,三个人一队的拉手舞蹈也已经基本成型,七个人也被渐渐拉开了距离,最外边这一个呼啦一下被几个女人给围住了。巴豆只看到一片扭动的屁股和背影,然后,就是502蹦蹦跳跳得从人群里晃荡了出来,她看上去年轻了二十岁,她甩动着马尾巴辫子神采奕奕地朝下一个湿尸走去,走两步跳一下,屁股再扭两下,别说,还挺有韵味儿。 不过,她的屁股拧动起来实在缺乏美感,那老腰都是僵硬的,如果将来需要她扮演僵尸的话,肯定效果最好。 巴豆抹了一把脸,心中叹息一声:唉!无论在阳间还是在阴间,男人如果落在一群老娘们的手里,真是没有好果子吃啊。 果然是吧,七具湿尸,全部收入幡中。 第31章 血煞 一 巴豆在楼顶上踱起了步,边走边仰天长叹:没法比没法比啊。如果按照巴豆的癖性,她们手里的那只幡即使巴豆遇到一百次,即使他知道那玩意很不简单,即使那玩意也能增加他的法力,他也依然没有要把它抢到手里的想法,在他看来,那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正八经的好东西,关键是看着晦气啊。 现在,这帮女人把它当宝了,她们正在研究怎么更高效的利用它收取更多的鬼魂。 她们叽叽喳喳,指手画脚,好不热闹,就像在谋划一笔大生意和做一场大买卖一样。 巴豆一步三叹,神情没落,不自觉间又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通,比如,他跟她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啊,真得不是啊,这到底是谁设得什么局,什么意图?他作为一个律师,需要的是更高级的合作伙伴,这是他生前混世界的定律,他认为这种定律是通用的,当然,城隍爷很高级,却是另一种层次的高级,所以,对于巴豆来说,他绝对不是一个好伙伴,他甚至都赶不上当下这一群连客户都不算的女鬼。 他的目光在那些女人身上扫了一遍:想不通想不通啊。 装傻肯定是行不通的啦,这些女人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对付男人,天下所有女人的本事都是一样的,都可谓是天赋异禀。 她们活着的时候贪财?为嘛?就为了住五层的别墅?出门坐大奔?五星级酒店?脚踏咕咕,手拎呖呖?巴豆认为自己即使身价亿万,也不会如此奢靡铺张,过那样的生活他认为他对不起自己的祖宗十八代。 看看她们,穿着齐逼短裤为嘛?不是用来勾引男人的吗?隆胸为嘛?不是用来勾引男人的吗?没有勾引男人之心,你别穿丁字裤啊,就是那么有个性吗?下面被一根绳子勒着就是舒服吗?纹身?好有个性啊。 那个501生前可是一个女强人啊,名下有一家会计师事务所,一百多员工,却近四十岁了没有嫁过人,也没有孩子,有一天苦闷空虚的不行,竟然在网上招来了一个只会甜言蜜语的油滑小子,那小子天天泡网吧,天天啥么着怎么搞钱,结果,她给了他一个机会,本来,她已经在包里放了一千块钱现钞,怎奈,这个小子胃口可大了,就这样,本来天壤之别的两种人不但媾和到了一起,还一块做了鬼……当然这是个例,但是,这就是一个独立女性的个性?巴豆表示不理解,不理解啊。 还有那个403,就是一个女色鬼,喜欢帅哥就喜欢帅哥吗,说啥爱情——爱情都被你们给糟蹋了……巴豆在房顶上来来往往,终于引起了502的注意,她转过头来查看,不经意间跟巴豆对视了一眼,被巴豆瞬间回避掉了,但是,他脸上所表露出来的嫌弃依然被她捕捉到了,这个娘们对男人的洞察力那是绝不简单啊。 巴豆继续踱步,继续叹息,一转身却一头拱进了502的怀里,他往旁边让了一步,继续走,等到他再转身又一头拱进了502的怀里,这一次,无论他怎么躲,502都挺着她的胸脯顶上去,寸步不让。 “我发现我现在是一个累赘,你认为呢?”巴豆抬起头说道。 “你那两个好兄弟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502问道。 “他们?怎么可能,他们可是端着铁饭碗吃饭的人,从来都是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你以为他们蠢啊,即使真蠢,也蠢了几千年了,可人家还是神,我们自认聪明怎么样?化成灰了这不是吗?” “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怎么,还想跟我们撇清关系啊?”502问道。 “我们之间本来就没啥关系,就像你说的,我跟602之间其实也没啥关系,一夜情而已,她为我做得我也同样会为她做到,但是,确实不是所谓的爱情,于爱情无关。我刚才想了很多,我能有今天确实也是死有余辜,我认。我在想,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为自己超度。”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把我们给撇了?” “不,你们好好想一想,你们的仇是什么,怨是什么?增加法力不要紧,为了报仇吗?还是驱散心中的怨气,或者真的能够得到什么?成魔?呵呵,人都变成鬼了还能漂亮得起来?你别忘了,你们可全都是爱美之人。”巴豆转身,背起手站在了楼顶的边缘,目光投向市中心那黑沉沉的夜色里 “这就是了,我们需要你带我们走出这片黑暗。”502难得的谈了个正经的话题。 巴豆不说话,他就像那些被困在囹圄里的鬼魂,自身难救啊。 二 大街上传来脚步声,巴豆低下头。502也听到了声音,猫着腰去拉他的手,在另一栋楼顶上的那群人也立刻矮下去一大片。 街道的正中央走过来一个人,一个男人,只是奇怪的是,他一边走一边手握一把刀不停地扎自己的心脏。 一刀,又一刀。 他的前胸全是血,他的左手被裁断了四根手指,剩下的部分参差不齐,血肉模糊。他的整个手臂也是伤痕累累,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闭着眼睛。 他走到了巴豆的脚下,站定转过身来,面朝巴豆,只是,他的眼睛依然是闭着的。 他跟巴豆一样,西装革履,而且,那西装还是定制的高端货,巴豆认得,这个城市虽然不大,却正好有一家岛国的顶级西装定制商店,一套西装能买半套房。 “好凶。”502站了起来,其她人也站了起来,很明显,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会发现他们。 “噗。”他继续用刀刺向自己的心脏。 一刀,又一刀。 “噬血咒。”巴豆脱口而出。 那个人放下了手,心脏上插着一把刀,他仰起了头,却依然未睁眼。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伤害,不是去伤害别人,而是有勇气伤害自己,我说的对吗?这位朋友?” 那个人不说话。 “当然,伤害自己的目的是为了对某人施加更加残忍的伤害……你好,我是律师,但是,我好像帮不了你。” 他依然不说话,巴豆的声音停止之后,四周便阒寂无声。无声的寂静里酝酿着某种恐怖的灾难,灾难即将来临,连街道两旁的树木都垂下了胳膊脑袋,一动不动,看来,连那树灵都一瞬间逃遁掉了。这种威胁力非常庞大,他们似乎都能听到脚下楼房里的鬼魂窸窸窣窣的颤抖声,它们总是因恐惧而恐惧。 街道双向的尽头突然间狂风大作,大风卷起石头泥沙,草木枯枝,垃圾碎片像洪水一样挤满街道,从远处汹涌而来。 “你在寻找破界者,帮助你实施复仇计划是不是?” 两股洪水在楼下撞到了一起,卷起了滔天巨浪,而那个人站在了浪潮之上。 “你没有找到是不是?” 巨浪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垃圾在他们的眼前呼啸而过。 “你是血族兄弟,而破界者是神族,能够帮助你的又是神族里的顶尖人物,在这里,你要想成功,必须拿出他们能够看得上的东西来交换,可是你没有。” 他终于在空中睁开了眼睛,两道目光像利剑一样刺向巴豆。 巴豆抬手向北指去。 “那里有一个神婆,她做这样的生意,但是,需要你以后为她提供服务来作为交换,只要你放下身段,完全可以达到目的。” 那个神婆到底是真神还是假神巴豆其实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本地的一个大人物有一次给了她很高很高的报酬。 “很明显,巴豆,他不愿意那样做,否则,他也不会继续不停地给自己下刀子了。但是这位朋友,没有用的,你的噬血咒不可能下两次,一次已经足够了,现在,你需要的是帮手,也许我们可以帮你,如果你愿意跟我们交朋友的话。”502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 “他的噬血咒下得太狠了,如果他报了仇,必定烟消云散。”603说道。 “很明显,这位朋友也很清楚,结果就是魂飞魄散。”601说道。 “朋友,我们跟你一样,也在寻找一种既能报仇又能进行自我解救的方法,怎么样,是敌是友,你说句话吧,我也完全知道,你的噬血咒的目标非常明确,而我们之间也不应该产生任何矛盾,起码,我们不会那样做。”巴豆继续说道。 那个人这个时候竟然闭上了眼睛。 “大家后退。”502大喊道。 随着她的一声大喊,所有的人都向后飞掠而去,而502伸手就要拉住巴豆一起跑,可是却没有拉动。 只见巴豆掏出卷轴,瞬间打开,卷轴在他的面前哗得一下展开一面屏风,与此同时,站在浪潮顶端那个人,一掌朝天,猛然下拍,如同海岸边一块巨石从悬崖砸下,激起千层浪,浪潮激荡,以摧枯拉朽之势顺着马路向街道的两个方向咆哮而去,所过之处,树木,路灯,招牌全部被摧毁,去势之猛烈,几乎无人可以抵挡。 狂暴之气虽然只是席卷了街道,而那些被裹挟的石子却像炮弹一样炸开,将两旁的房屋射得千疮百孔。 浪潮袭过之后,大街上干干净净,连一片草屑都看不见,而那个人,单膝跪地,一只手掌按在马路上。 他没有针对他们进行攻击,所以,巴豆知道,他只是在告诉巴豆他的愤怒,也让巴豆看到了他的无助。 他在有生之年看到过无数愤怒而又无助的人,而很多人不可谓没有自己的能耐和本事,只是对手依然比他还要更强大而已。 这个人,不愿意跟别人诉说,肯定有难言之隐,而在律师的面前,多大的秘密你都要说出来,否则,律师如何帮你。 巴豆知道他要说了,因为他没有走。 “他是我的亲兄弟,亲兄弟啊……。” 他惨叫一声,双膝跪地,扬起头颅对天咆哮,双手无力的挣扎着。 “哦,在他的面前,我们的痛苦看来都不算什么了。”502从巴豆的后面探出脑袋。 巴豆的那个卷轴刚才变成了一个圆筒形的护罩将她俩裹在了中间,这个护罩散发着黄金的光泽,以尽透明,明净而纯粹,在这个阴郁之地,尤为显得它超凡物外。 她竟然忘了,巴豆的身上还有这样的一件法宝,杀人不行,保护主人倒是一点问题没有。 那些篆体的大字像投影一样在金光之中忽大忽小,虚虚实实,遍布四周。 这个卷轴在巴豆的手里,竟然一点一点地有了灵性,果然是极阳之体啊。 “看来,我真得是帮不了你。”巴豆平静地说道。 502紧张起来,用手捅他,那眼神分明在说:这个时候,你能不能说点宽慰人的话,这情商怎么做律师的,这不是拉仇恨吗? 巴豆转过头去,看了眼她的脸,说道:“你不懂。”他又叹息一声:“痛我者,必痛你心;痛你者也必痛我心,只是可惜啊,阳间一股煞气,阴间也是一股煞气,血亲又当如何?这个问题,老天爷也很棘手啊,所以,他们之间的事情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决,这是人之一难,也是轮回之苦。”说着,他转过头去,看向下面那个人继续说道:“所以,兄弟,我想是这样的,你们前辈子的恩怨可能是没有解决,所以在阳间的这一世继续纠缠不休,而无论是你报仇还是他报仇,再下一世,必定还会继续上演悲剧,你现在是要做出一个抉择的时候了。” 说完,他一伸手收回了卷轴,转身拉起502的手从楼顶跳下,消失在黑暗里。 第32章 飞天 巴豆在这个世界上遗忘过很多人,身价几十亿的老总,起早贪黑的同事,邻居家在医院做护士的半大姑娘和游手好闲的国有企业小主管,当然,还有他的一帮客户,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只要人不求他,他就从来不找人家,喝酒扯皮的事情几乎从来都跟他没有关系。 这一个明显跟他关系也不大了,兄弟反目成仇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他曾经就遇到过一个,身价那也是好几个亿,可他亲哥哥连供孩子上大学都费劲,他的亲大嫂下班了还在大街上摆地摊,你能说他们兄弟间没有仇?仇大了。 人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从法律的角度讲,弟弟挣得钱确实跟哥哥没有关系,可是,即使是社会上的朋友,你能帮助他为什么不帮呢?帮助别人发财也是一种本事和能耐啊,在古代,那将是会被尊为师傅的。即使那个人将来忘恩负义,神都会封你为宗。 你如果认为你的亲兄弟不是东西,没有人会站在你这一边,因为那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可是,如果你没有讲究作为一个亲兄弟的情分,那么,不好意思,天人共粪之。 离这些人远一点,这就是巴豆给予自己的忠告。 大家聚集到了棚厦区的一栋四楼楼顶。而女鬼们都站在房顶的边缘,个个孤独的望向迷雾笼罩的远方。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吃饱,吃那么多不怕撑死吗?”巴豆言语不善,反正他也没有想过要娶这里其中的哪一个,即使要娶,也要先锤吧锤吧,就像她们锤吧他一样,锤吧老实了再说,否则,就她这个穷鬼,还真一个都养不住。 这些女人,即使最穷的那一个,你收入一千的时候,她会盯住那个收入一万的,你年薪十万的时候,她依然看到的是那年薪百万的,无论如何,只要你不努力进取,你就总是她眼中那个窝囊废。 这里最狠的一个应该就是503了,月薪是三千多,却贪污公款近两百万,没办法啊,老公不争气,只有自己出手了,第一笔钱到账,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老公给踹了,然后自己过起了小资生活,光买各种女性奢侈品就花了近一百万。 她死得也挺惨。 他这一问,竟然没有人搭理他,可能先前他的态度都把她们给惹到了,麻烦,女人不跟你说话,不是要来狂风骤雨就是该分道扬镳了,巴豆希望,是后一种。 再看502那鼻子撅得老高的样子,巴豆不免叹息一声,唉!人生总是黯然失落。 “行吧,从今以后,一切都听你们的,我以后就给你们跑跑腿,打打下手,这下满意了吧?正好我也不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老公,你们也不能说我是吃软饭的。” 巴豆盘腿坐在了地上,朝502招了招手。 “那个幡拿出来研究研究。” 这算是正事了,502不能拒绝,取出那面幡放在了巴豆的面前。 他拄着下巴,将这面看着晦气的玩意用眼睛扫来扫去,别说,做工还是可圈可点的,如果不是麻布,倒像是某个店家的幌子,如果不是那黑体字透露出一股阴郁压抑之气,那个行书‘鬼’字写得倒是不输王羲之。 他用手指摁着那面幡说道:“刚收进去的那七具尸体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也不知道啊,不太懂,等以后慢慢研究吧。”502站在他的身后说道。 这些女鬼有一点不好,喜欢站着,也许坐着不像鬼吧。 “这几具尸体好像有点玩意啊。”巴豆摸着下巴,盯着那个鬼字。 “那是,留在人间的那一魂把尸体给带来了,我就不明白了,都快烂掉了,干嘛还舍不得扔,真是人穷志短,一具破躯体还要带着走,不过,这也说明他们的穷凶极恶,竟然能把阳间的阴物拽过来,舍弃了那三魄,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502唠唠叨叨。 “你继续说,舍弃了那三魄怎么会让你们这么忌惮。” “这些家伙啊,哪里懂那些,穷嗖嗖的,没活够似的,把自己的躯体拽下来了,如果让他们把大半魂魄都归附进去那还了得,所以啊,就剩一半了呗,不过也因此啊,留下的那部分就是人性中最邪恶的那一部分了,残忍,凶历,狂暴,哀他人之不死。这下明白了吧,没啥智商和判断力,因为还有人间那飘零的一魂存在,所以,才能够被两个丫头吸引。” 巴豆继续点着那个鬼字说道:“它们的尸体在里面会不会烂掉?” “要不,我进入看看?”502听巴豆这么问,竟然蠢蠢欲动,“我还真想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巴豆白了她一眼说道:“单看这个鬼字就没啥好兆头,阴险之地啊,你进去干嘛?就算不死,再出来恐怕也是六亲不认了。”巴豆说完站了起来。 “切,一个月八千块都不给我,谁认你这个亲。”502撇撇嘴。 巴豆先前听她说什么人穷志短啊,穷嗖嗖的啊就已经憋着一口气了,现在更是气得嘴都哆嗦了,用手指点着她说道:“我给你一万……。”话说出口,他就认为他说错了,这很明显是一个弗洛伊德式的错误,然而,收不回来了。 果然。 “哟,你可真大方啊,瞅瞅,姐们们,这家伙终于拿得出手了……。”502拍拍手晃荡到401的身边:“老太婆,你也帮我调教调教吧,让他年薪过百万咋样?看他那个心疼的样子,穷嗖嗖的,怪可怜的,再剥削下去,我都于心不忍了。” 巴豆痛悔不已:上当了,真得上当了。 她刚才用‘穷嗖嗖的’说那几具尸体来着……这个娘们就不能顺着她的话走,一旦绕进去,想出来就真不容易了,无论再怎么解释吧,都是男人颜面扫地。 难不成还真给她写个字据,下辈子娶她做老婆?不如此真得是治不了她啊……巴豆想用脑袋撞地……没缘分,没缘分啊,现在的缘分都薄得快稀里哗啦了……。 那边的401没有说话,却抬起了下巴,眯起眼睛,看向乌云压下的极远处。 502不解:“那边有什么情况吗?”她也举目望去,把脖子抻得细长。 在黑雾笼罩的乌云里出现了一个白点,白点越来越大,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竟然是一个长袖飘飘的女人。 “巴豆,快过来看啊,有仙女下凡,姐没骗你,快,快点过来看啊,肯定是来找你的,你要走桃花运了。”502兴奋的朝巴豆招手,如同看到一座金山。 “仙女?”巴豆撇撇嘴,这身边的仙女还少吗,魔女吧。 一想到魔女,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慌忙跑过去,迎头就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从天空中飞了过来。 她伸展着双臂,双手后翘,只有两点凸起的前胸异常坚挺,白皙的脖颈像一块美玉,竟然比脸蛋还吸引人。 等看清楚了她的脸,巴豆皱了皱眉,心往下沉:难不成真得是来找自己的? 她从巴豆的眼前飘过,眼睛根本就没有看这些人一眼,而是注视着前方,仿佛在追寻着她爱慕的男子。 她眼睛里全是满满地幸福,如同全身沐浴在春风和阳光里一般,仿佛真是一个在伊甸园里翩翩起舞的仙女。 她围绕着这一群人飞了一圈,又飞了一圈。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认识她。”502盯着他的表情看半天了。 “跟403一样,为情所困,跳楼自杀了,不过,跟我可没啥关系,你看我长得这个丑八怪的样子,她会喜欢?人家在找梦中情人呢,肯定是跟丢了,找不到了,不信你问问她,跑这里来干嘛?” “哟呵,知道的还不少呢,说,是不是你以前把人家的肚子给搞大了,快说,老实交代,现在交代还不晚。”502掐住了他的胳膊,狠扭了一把。 巴豆又皱了皱眉头,看向那个女孩的肚子:靠,这是怀孕几个月啊?那天竟然没有看出来。 她的小腹鼓鼓得,以巴豆的经验来看,起码有四个月了。 “这个丫头可厉害了,腹有鬼胎。”401说道。 “能有多厉害?”巴豆对所有‘厉害’的人和问题都感兴趣。 “母弱必然子强,应该很强大,否则啊,她也不可能一个人在这里活得这么悠游自在啊。”401说道。 “哦,你说的好有道理。”巴豆盯住那个女孩的肚子,不禁感到周身寒冷:“她的鬼胎这是在研究我们能不能吃吗?还是在研究应该怎么样下口?活吞还是撕碎了再生吞?” “也没有那么强大吧……。”401说道。 “可怜的姑娘啊,可怜的孩子……。”502的声音竟然柔和起来,也可能是母性被激发出来了,这些人作为母亲,好像都不赖,护犊子好像比对老公好。 “要不,我们收了她怎么样?让她住602,你问问她愿意不愿意,我看她好像有这个意思,就等着我们表态呢。”巴豆说道。 “不像。”502摇头,“再说了,602已经有一个鬼胎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会不会打架啊。” “啊?”巴豆的震惊无以复加,扭过头去就盯住了小姑娘怀里的洋娃娃,他竟然笨得如此无可救药,以前压根就没有看出来,那个洋娃娃竟然是女鬼胎附体?难怪那么厉害。 天上那个女孩儿也不知道已经绕了多少圈,只是圈子是越绕越大了,距离他们也越来越远。 “她要走了。”301说道。 “留不住的,这个姑娘多半是个飘零的命了,找不到归宿就这样一直找下去,游荡下去。”401说道。 “嗯,她可能连朋友都不需要,只剩下一个执念了。”502说完,突然瞪起了眼,“狗杂种的男人……。” “你盯着我干嘛,又不是我干的。”巴豆回瞪了她一眼,继续目送那女孩飞天一样的身影远去,直到她彻底融入进了黑夜里,消失不见。 “如果可能,我帮那姑娘撕了他。”502狠歹歹的说道。 巴豆不屑:“人家的情仇,你管个屁,谁也管不了。” 502不高兴了,直接把怒气发到了巴豆的身上,谁叫他是这里唯一的男人呢?还是那个让人看一眼就厌恶的男人呢? 她愤然道:“你这个管不了,那个也管不了,说,你这个律师到底能管点啥?” 有得仗打,巴豆当然奉陪,“打官司是要钱,上了法啊庭就谈钱,又不是要命,要命就到阎王爷那里去,你们这一个个的,我都管不了,怎么样,我话说的够明白了吧?” “姐妹们,干他。”502暴跳而起,这一次,拳头朝上,胳膊肘子朝下……。 靠,又惹起众怒了,他赶紧用两只胳膊护住了头,自己先趴到地上了。 502的话还真好使,巴豆被围了一圈,被一顿脚踹。 巴豆在腿缝里偏过头来看了看,光看到白裙子和粉红色内裤了,也没都变成红衣啊,怎么这么狠?还想再继续看,结果脸上挨了一脚。 fuck,真是太窝囊了。他两只胳膊肘子着地,打算找一条细腿的方向爬出包围圈去。 他觉察到某个方位似乎脚踹得轻一些,就挪动身体,快速得往那边爬。 大家伙一看他竟然还要跑,继续围而攻之,下脚更凶狠了。 忽然,人群里发出一声疑问:“他人呢?”随着这一声疑问,十几个姑娘都撩开了自己的裙子左右寻找,有的还往自己的胯下找,结果,没找到:楼顶就这么大点地方,不可能啊?没看到他跳下去啊? 就在疑惑间,大家发现502蹲在了那面幡的面前,伸手去摸那个鬼字。 “坏了。”她惊叫道:“我们把他踹进去了。” 第33章 地狱十八层 一 巴豆只感觉到眼前白光一闪,身体就开始往下坠落,他伸手本能的朝身边抓了一把,像是够着了滑溜溜的石头,再抓第二把,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在他的印象里,那白光像原子弹爆炸的一瞬间,而他此刻已经坠落悬崖,他张牙舞爪,灵魂出窍,惊惧万分,张嘴大喊:啊……。 身子一挺,眼前一亮,醒了?只是……人竟然到了老家,正是站在他家的大门口。 没错,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看了看门前的小河以及河边的柳树,槐树,判断了一下时间,大概是在仲夏之前。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照射下来,在他的身上斑斑点点,平常,街坊邻居会拎个马扎坐在这树荫下唠家常,看着孩子们到那河里摸鱼。 他家的房子是四间大瓦房,东北农村的标准民房,院子里有一条通道,进入大门就可以一直走到房门口,通道两边垒着一米多高的砖墙,砖墙两侧的里面种着蔬菜瓜果,韭菜,茄子,黄瓜,西红柿,老四样。通道的顶上搭着葡萄架子,葡萄现在的长势很好,巴掌大的叶子密密麻麻,将通道遮盖的几乎不透阳光,葡萄还没有成熟,一串串的吊满了架子,碧绿诱人。 他家院子里的这条通道以前很窄,连马车都进不去,后来,他爸爸为了能够让儿子的车开进去,给拓宽了一米,这样,他的车就能够直接开到内院水井的旁边。 巴豆看到他的母亲正在水井那里打水,水槽子里放着衣物。他家是有水泵的,地下接一根管子直接通到屋子里,外面没有管子,怕冬天上冻,所以,那架用了几十年的手动式铁铸的压水井还在,平常就是用它来吸水浇地洗衣服。 巴豆走过去喊了一声妈。 她母亲刚要弯下腰去搓衣服就愣住了,疑惑地抬起头来,立刻惊喜万分。 “哎呀,儿子!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不提前说一声啊。”他母亲慌忙在衣服上擦掉了手上的水渍。 “我这是回来办个案子吗,本来时间挺紧吧的,可能都要忙到半夜,谁知道事情办得非常顺利,我就直接回来了,爸呢?” “你爸上山去了呗,我待会喊人叫他去,快,快点进屋,我给你做饭,你这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一趟,这突然冒出来可把妈吓一跳……。” 他母亲上前就拉住了他的手,一直把他拽到了屋子里去,然而,巴豆却突然看到了自己的背影,他的身体开始往上飘,视线越过了房檐,屋子里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也缥缈起来……他正在心里纳罕,却忽然身子一沉,又坠下了悬崖。 悬崖深不见底,眼前漆黑一片,他下坠的速度又其快无比,耳畔风声作响,惊恐再次袭来,张口又是啊的一声大叫,这一次,他险些从床上蹦了起来。 巴豆摸着自己的脑袋,审视了一下房间,刚才真惊险啊,那一声大叫幸亏没喊出来,可是,他回过头去,发现依然还是把他的女朋友给惊醒了。 他女友迷迷糊糊地伸出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张嘴打了一个大哈欠,挺起了上半身,借着黑暗中仅有的光亮看了看他的脸,又扭头瞅了瞅窗外,再打一个哈欠。 “几点了?” “四点半。” “唔。”他女朋友又埋下头去,同时,将一条腿搭在了他的腿上,又磨蹭了几下,半个身子就爬到了他的身上,最后,在他的身上坐了起来,接着打了一个哈气,然后一抬下巴就吻住了他的嘴。 “我要。” 巴豆昨天晚上有局,回来的比较晚,到底是几点回来的他都想不起来了,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所以,两个人只能在凌晨亲热。 他俩向来都是裸睡,被子用脚一蹬就紧紧地搂在了一起。 巴豆此时却灵魂出窍,透过她的身体站在了床边,他伸出手去抚摸着她的后背,又摸了摸她的脖颈,再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她的秀发,然后偏转头看着自己。 这个家伙竟然还在打哈欠,心不在焉,不免心中叹息,真是不知道珍惜啊。 她女朋友娇喘吁吁,后背香汗淋漓,头发都有点湿了,他伸出手去要给她整理一下头发,然而,伸出去的手却越伸越远,无论如何也够不着了,就在他着急得要冲上前去的时候,却一脚踏空,坠入深渊。 这一次,却仿佛是从三十三重天掉落而下,身体穿透一片光幕,脑子里便闪过无数的念头,背后是蓝天,白云拂面而过,耳畔风声呼呼,巴豆张开双臂,竟然像一个极限翼装飞行的运动员翱翔在了天空,而他将要落地的下方却是他生活的这座城市。他倾斜身体,盘旋下落,视线掠过一栋熟悉的建筑。 哦,是公堂啊……啊?那小子不是黑白明吗?切,也不知道他今天审理的是什么案子,反正,他巴豆这一段时间在这个区没有案子开堂。 他再次倾斜身体,打算就此别过,却突然看到了一张面孔竟然有点眼熟……他西装革履端坐在椅子上,身前的桌子上放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辩护律师,巴豆。 他心里一紧便瞪大了眼睛,却慌忙之中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摔向马路,就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一辆汽车的四个轮子从头顶飞驰而过,而他好像就在那时直接砸碎了地面,硬生生从一楼跌到了二楼,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又啪得一声,身体拍碎了二楼的地板,地板竟然脆如薄冰,破碎的石块和飞扬弥漫的尘土又跟着他一起拍向三楼,接着是四楼,五楼……整栋楼都在剧烈的摇晃,他的耳朵里灌满了震耳发聩的巨大轰鸣声,而他在某一层后背着地,于是,他看到了楼顶的一线天光,天光一闪,整栋楼朝中间坍塌,铺天盖地的迎头砸了下来……。 二 四楼顶上,502身体僵硬的站在那面幡的旁边,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个鬼字。 “我要进去看看,他一个人在里面肯定凶多吉少,你们随意,愿意跟我一起就来,不愿意的,等我们进去之后,剩下的人把这面幡带回家。” 502说完,蹲下去一巴掌摁在了那个鬼字上面,再用力,她的手就消失了,只剩半截小臂,而此时,那个口字里面已经是漆黑一片。 她勾了勾手指再握成拳头,点了点头,随后,身体变成了一道影子被那个黑洞吸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大厅一样空旷的山洞,山洞里黑色的雾气蒸腾,雾气的里面聚集着一些鬼魂,它们白色的身影若隐若现,正躲在各个角落里瑟瑟发抖。她落地之后抬头朝上看去,发现山洞的顶上是一个圆形的穹顶,而穹顶的正中央,正是那个囚字。 “安全。”她朝那个囚字喊道,因为她没有感应到这里的危险。 七八个红色的身影从高空飘落,其中竟然还有那个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 401没来,202来了,203也来了,她拉着小姑娘的手,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看样子是一起跳下来的。 “我怎么没有感应到那七具湿尸?”702说道。 “是的,他们不在这里,所以,我认为这里一定还有什么玄机,大家小心点,尽量别分开。”502最后确定,她们一共是九个人,当然不包括那个洋娃娃。那个洋娃娃跟小女孩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她们也不清楚,只知道她俩应该有一魂是纠缠在一起的,同属于幼稚。 这个山洞极其宽广,初步估计能容纳下十万人。 “巴豆,你个王八蛋还活着吗?巴豆。”502朝山洞的深处喊道,而她已经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确定了,他根本不在这里。 她不甘心,她疑惑。 502带头,小心翼翼地朝山洞的深处走去,偶尔看一眼躲在浓雾深处的那些鬼魂。 她们都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然而,这里却极其安静,安静地毫无危险的征兆。 702吸了一口浓雾又吐了出去,山洞里便刮起了一阵狂风,狂风所过之处,鬼魂们惊慌而逃。 701和703也同样吹起了阴风,不大功夫,整个山洞已经全部被她们彻底探查完毕。 巴豆那个小子不在,七具湿尸也不在,这里除了那些被收进来的游魂,确实再也没有其它人了。 九个人三三两两的站着,有人仰头看向那个穹顶,这个穹顶很特别,无论你在山洞的哪个位置仰望上去,好像你都站在山洞的中央。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监牢。”702说道。 “那面幡就是监牢的出入口。”601说道。 “监牢不是分男监和女监吗?是不是还有别的山洞?”103说道,她曾经被警察抓过,罚了款之后又放了。她以前没有什么朋友,而在这里,她却不希望自己被孤立起来,所以,她要积极的跟上大队伍,以增加别人对她的印象和好感,就是有危险绝不能退缩。 这个时候,203抬起脚跺了跺地面,地面传来咚咚的声音,仿佛在敲门一样,这个声音大家当然都听到了,四下挪动脚步,低头查看。 下面还有一层。 “这监牢有封禁,大家不要轻举妄动。”502弯下腰,几乎将耳朵贴在了地板上。 片刻,她直起腰来。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不但这下面还有一层,而且,这下面的下面还有,至于到底多少层,全部走一遍才知道。”502说道。 “不会是十八层吧?”103问道。 “也有可能是,按照十八层地狱的说法打造的,不过,我感觉这面幡没有那么玄,只是那个鬼字功力深厚,其它的都太稀松平常了。”502说道。 “那我们就下去看看。”702说道。 “下面到底都关了些什么人我们根本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大家伙都知道,那七具湿尸在下面的某一层,如果我们下去就必定有一场硬仗。”502抬头看了看穹顶继续说道:“你们记不记得那个三角眼的家伙,他是一直掉下去的,下面很深很深。” “这么说,巴豆也是一直掉下去的?可是,我们怎么没有听到一点声音啊。”601说道。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说不定,这里的禁制是因人而异的,什么人去哪一层就直接去那一层,在这里,人是分等级的。”702说道。 “巴豆是神族。”202说道。 大家都低头默认,他是她们的指引者,而她们之所以对他动不动就拳脚相加,那是因为他不敬业,更没有责任心。 他是一个自私的家伙。 “他要是真在下面,以他的身份是不是就没有危险了?”103问道。 “这个说不准,血族一样可以灭神族,何况他还是个不入流的家伙,就这里,最危险的一层说不定还有更玄的东西,比如对魂魄的炼制,那七具湿尸现在恐怕正在被真火焚烧呢。”702说道。 “我决定了。”502说道:“他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别忘了,他还有两个兄弟,他如果有什么事,那两个家伙一定会出手的,而我们如果真遇到危险,没有人会救我们,所以,大家回吧。” 一说到那两个家伙,几个姑娘竟然摇起了头,是啊,那两个家伙除了会擤鼻涕,吐唾沫,好像也没有什么本事。 502说完,抬起头看向穹顶,然后纵身一跃。 “我们回家再商量。” 第34章 地狱八万里 巴豆的身体继续下坠,而在他的眼前上方,尘土裹挟着石块翻腾咆哮,轰隆隆的如泥石流,对他紧追不舍。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惹了哪方天神,竟然让他如此震怒,竟以如此翻天覆地的手段将他驱赶镇压。 怎奈,巴豆后坠的速度远远高于那沙尘暴追击的速度。他此时也不惶恐了,只用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大团滚动的砂石碎块,看着它们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它们变成了遥远天空的一大片遮天蔽日的乌云,乌云扩散,弥漫四野,笼罩天地。 巴豆的后背狠狠地砸在地面上,只是噗得一声,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向四周扩张了十倍,如同熨帖一样平整。身下有点软,像是一片沙地。 他晃晃脑袋就抬起了头,发现他的前方是一面悬崖,悬崖下是一片氤氲的深潭,深潭里的水溶解了无数的腐烂水藻,散发出一阵阵恶臭,而就在深潭里,一条巨大的蟒蛇正伸出它的头颅停在半空,只是,这条蛇完全是一个骷髅。 深潭很大,面积不小,总有个五六百米的宽度,而那副蟒蛇的骨架像是被人吊在水面上似的,出水高度也有个七八米。 巴豆一开始以为这是一副静止的画面,但是很快,他就被这里紧张的气氛所感染,融入到了这一片空气之中:这完全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他慌忙转过头去,发现就在他身边不远处的沙滩上也站着一个骷髅,只不过他是人形,而在他全身所有的窟窿里都有一条小蛇,小蛇全身碧绿,唯有头部是惨白的骨头,比骷髅人本身还要惨白,两排锋利的牙齿清晰可见。 那些小蛇缠绕在那个骷髅人的身上,腿上分别两条,从胯骨里钻进去再缠出来,再分左右两侧盯着那条蟒蛇;胸腔里有四条,左右各探出两条;后背两条,从肩膀上探出头去,此时所有的脑袋都是盯向深潭中的蟒蛇。 那具骷髅人好像正在跟那条蟒蛇对峙,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难道是抢地盘?化石动物园?谁给摆在这里的?这到底是什么人的恶作剧? “你是什么人?”骷髅人转过头来问他。 巴豆一愣,先前以为他们都是死东西,因为它们都是一动不动,也没有活物的气息。 没有想到,骷髅人还会说话,只是,他的窟窿眼睛里竟然还藏有两条蛇,乍一看,还以为是他的眼珠子。 这些蛇成双成对,竟然多达十条。 巴豆在沙滩上坐了起来,说道:“我是天神,犯了点违反规章制度的小错误,却不想,正好碰到玉皇大帝心情不爽,就被他扔下来了,只是,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 “哦,那你稍等,待我收服了这个妖孽再说,它原本入了畜生道,却吃了一个小孩,被打入这个臭水潭已经八千年了,现在正好是收服它的时候。”这个骷髅说话倒是很利索,有卯有眼,一点不拖泥带水。 八千年是多久,巴豆完全不清楚,但是,让一条蛇变成一副骨架肯定是时间不短了。 只是,这些骨架竟然还会打架?也不知道它们有几魂几魄,或者,它们是神?骷髅族群里的神?巴豆瞪大了眼睛。 那条蟒蛇极其巨大,就像某个公园里的雕塑,经过风吹雨淋数载,表面长满青苔,肮脏不堪,那些腐烂的绿色水藻已经渗透到了它的骨头里,显现出一种说不出来的绿,可能是黑绿,但是主体大部分依然是白花花的骨头颜色,不,与其说是骨头,不如说是仿制艺术品。 蟒蛇可能对这个突然掉下来的人比较反感和厌恶,脑袋略微偏转,嘴巴一动,一股污水就被它喷了出来,正是喷向巴豆,巴豆早已经发觉到了它的意图,两腿用力一蹬,身形向后腾空而起,眼睛看着那一股脏水从他的脚下泼了过来,就泼在他刚才坐的地方,沙滩上冒起一片水泡,水泡翻腾如同生石灰,只几个眨眼间,沙滩上就出现了一个大洞,洞得两边不停得往中间塌陷,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也不知道有多深。 他这一跳,后撤出去十多米远,双脚落地,站直了身体看向那个全身挂满蛇的怪人。 “噢,这个妖孽很不听话,也不老实,您可千万别怪罪,不过,您也不用担心,它也就能在这个臭水潭里耍耍威风,我现在就教训教训它,让它尝尝不服从管理的后果。”那个怪人说道。 巴豆皱了皱眉,这话似曾相识啊?虽然他是冷眼旁观吧,也心下不爽:敢向我吐口水的人现在全部都在监狱里呢,还有你,你他妈的自己就是个妖孽,还说别人,骂人之前不好好想一想,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哦,他是什么东西呢? 只见那个怪人两只爪子抬到胸前,从他的爪子上飞旋而出四根骨刺,骨刺正对着那只巨蟒互相围绕着旋转。 他嘴里大喝一声:去。 四根骨刺应声而走,发出尖啸之声,直向那头蟒蛇刺去,而那头蟒蛇只把身子一缩,水面激起一阵浪花,它就抽回身体躲进水里去了。 巴豆盯着水面的波纹,觉得那一处水面的波动像跳水奥运冠军的水准,竟然有点让人赏心悦目。巴豆现在隔得有点远了,看不出那水到底有多脏。 那四根骨刺失去了攻击目标,迂回而返,围着那层层涟漪绕圈,身形跟遥控飞机一样灵敏,追寻着那家伙在水下的踪迹。 那个妖怪没有收回骨刺,而是伸手一指死水潭大骂道:“你个胆小鬼,你给我出来,别打你一次躲一次,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要不是你的这些屎尿老子嫌臭,定要跳下去拆了你的骨头,你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见死水潭没有反应,他膝盖一弯,纵身一跃跳到了死水潭的上空,两只爪子在胸前一抹就团出来一个黑色的大圆球,只是看着也像一包臭水。 水面上的四根骨刺极其灵巧的朝四周窜去,与此同时,那个黑球被他用双手压了下去,黑球仿佛沉重无比,直坠而下,只听轰得一声巨响,水面被炸出了一个大水坑,被轰起的巨浪有五米多高,激荡着整个水潭一阵波涛汹涌的冲向沙滩。 在大水坑的底部,一道白色的身影一掠而过。 “好啊,你个王八蛋,跟老子躲猫猫是吧。”他又团了一个黑球寻着那道白影扔了下去,水面还没有完全合拢就又被炸出了一个大坑,臭水四溅,大量涌上沙滩,巴豆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都闻到了那股强烈的腥臭味,他屏住呼吸,闭上眼睛,耳朵里再次传来轰得一声巨响。 奶奶的,他们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呢?是不是平时缺乏什么娱乐项目啊,精力充沛的没有地方发泄啊?比如,踢足球打网球什么的?比如,逛个窑子酒吧什么的。 巨响继续传来,一声接着一声。 巴豆睁开眼睛,瞬间又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一股一股的恶臭实在熏得他睁不开眼。 他迈步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伸出手去:“这位朋友,别打了,你下来,来,咱们聊聊天,我给你讲点有趣的故事听,作为回报,你也跟我说道说道,来,利索点。” 如果巴豆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来到了毒蛇地狱,是平等王所管辖的十六小地狱之一,而这个在天空扔脏水的家伙应该是一个狱霸。 那个妖怪正举着一个大水球在搜寻蟒蛇的身影呢,听到巴豆说话,将水球一撇,从空中跳了下来。 “你个王八蛋,算你今天运气好,我先去招待贵宾去了,回头再收拾你。”他朝身后啐了一口。 他跳上沙滩,那四根骨刺从背后扎进了他的肋下,消失不见了。 他双手握拳:“这位爷,失礼了失礼了,还请多多包涵啊。” 巴豆挥手扇了扇眼前的恶臭说道:“这位朋友,礼数咱就不用讲究了,毕竟我也是负罪之人,只是,你看上去道行不浅啊,能不能化个妆,换身衣服什么的,这些小东西看着也确实挺可爱的,可是,毕竟是毒蛇啊,它们也忙活大半天了,看着好像也是累着了,那小模样一个个的也都挺可怜的,也让它们休息休息去吧。” “哦。”这家伙听巴豆说了一堆,似乎很惊讶,抬起爪子看了看,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才恍然道:“这位爷见谅见谅啊,这里有些家伙比我还丑呢,我嘛,也得有小两万年没有看到你这样的俊哥儿了,稍等稍等。” 说着,他吐出一股更为恶臭的黑烟将自己包裹了起来,浓烟一阵骚动,像一包子臭水里裹着浓稠的屎尿,片刻,一只干枯的手伸了出来,又一只脚迈了出来,然后,现出他的脸来。 他从浓烟中走了出来,向后挥手一扇,将浓烟驱散干净。 巴豆瞪了瞪眼,他竟然穿着一套古代的衣服,至于是哪个朝代的巴豆不知道,但是,绝对不是平民,他的帽子上镶有一颗绿宝石,腰间一条嵌玉的腰带,只是衣服的颜色偏深色,应该时间比较早,恐怕最晚也得是秦汉时期的装束。 此人长得还算可以,白面,长胡子长须,单眼皮,细长眼,年龄大概在三十多,不到四十的样子。 巴豆在电视里见过这种装扮,但是,没有当面瞅过,所以,被好奇心驱使,绕着他转了一圈。他泰然自若,毫不拘谨,微捋胡须,笑意盈盈。大概在古代,他应该算是一个美男子。 巴豆理了理西装,说道:“我是个不入流的小天神,在天上打杂的,否则,也不可能让玉皇大帝一急眼就给扔了下来,我这装束嘛,就是天神的装束。” “嗯。”他点头道:“官不在大小,小官也可以胸怀天下吗,为国为君为民,同样可以以小见大吗,否则,也不可能将来做成大官。”他一拱手继续道:“让这位爷见笑了。” 巴豆转头朝死水潭看了一眼,说道:“想必你也是见多识广,虽然被困在这监狱里两万年,可这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物也都非无名小卒,跟我说说看,这里还有什么妖孽,有没有能够帮助我重返天庭的,如果你能帮我这个大忙,我回去一定给你找找关系,打通门路,好让你早日脱离这苦海。” “吆,那真是先谢谢这位爷了。”他一拱手说道。 “先不用谢!互相帮助嘛。”巴豆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他的短棍,轻轻一甩,竟然甩出一把流光溢彩的长剑出来。 这把长剑当然就是他的卷轴,长剑的剑体分虚实两部分,实体部分约为两尺三寸长,虚体部分宽有实体的一倍,长却超过一丈,虚体套住实体,此时,金光闪闪,非常刺眼,刺得那个家伙几乎把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隙,脸上的神情变了三变。 巴豆指了指那个深潭说道:“刚才那个孽障朝我吐口水,作为天神,是可忍孰不可忍,待我现在过去宰了他。” “啊?”那妖怪大吃一惊,慌忙阻拦道:“这位爷,不可不可啊,它已经在这个臭水潭里呆了八千年啦,全身臭得很啊,千万可别玷污了您的宝剑啊,这位爷,别跟这个肮脏的家伙计较,千万别计较啊。” 他快步越过了巴豆,嘴里继续叨咕道:“我去替您收拾它去,一定给您出这口气。” 巴豆拉了他一把:“诶,你那水弹威力太小了,还是让我自己来吧,你也好好瞅瞅,看我这把剑威力如何,能不能一剑劈了它。” 妖怪道:“这位爷啊,您可是天神啊,您要是跟它出手,有失您的身份,还是让在下为您代劳吧。” 他说着话就来到了臭水潭边,双手一抹却转过头来,再次眯了眯眼,因为他发现巴豆正背着手站在他的身后,而那把长剑已经被收了起来。 “嗯,这地方确实太臭了,我这风尘仆仆的,忽然也有点乏了,怎么样?请我到你的府邸一坐如何?”巴豆看了看天,说道。 他心中大喜,慌忙跑了过来,低头哈腰道:“这位爷,请,这边请。” “嗯,我可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先前在天上看了看,真是好大一片江山啊。” “那是,那是,地狱八万里。” 第35章 鱼凫白 一 “你怎么称呼,在下巴神。”巴豆背着手,走在宽敞的峡谷里,峡谷的一边是山崖,一边是树林。峡谷已经干涸很久了,那些鹅卵石全部都是布满裂纹,有的踩上一脚就变成了泥土。 “额……。”怪物转了转眼珠子,毒蛇的四只眼睛在他的眼眶里冒出红光,像激光笔一样一闪一闪。 “在下鱼凫白,先祖鱼凫氏在夏商之初已是巴蜀之神。”那个妖怪陪着小心说道。 “哦,神族的后代啊,这也难怪,如果阁下不是被困在这里,定是一代枭雄。”巴豆对神族当然还是一无所知,他站住脚步,看向一侧的树林,离他最近的一棵树上,此时,挂满了毒蛇,那些毒蛇缠住树枝爬到了树梢,在树梢上翘起脑袋,警觉地审视着他。 几乎每一个树梢上都有一条蛇,全身碧绿,眼睛赤红。 “巴神莫怕,这些畜生没过万年就还是畜生,它们刚吸过血在晒太阳呢。”那个怪物说道。 “血族之血?”巴豆摸着下巴问道。 “呵呵,罪孽深重之人,不值得可怜。巴神,这路有点远,跟我来如何?”妖怪说完,吐出一片污水飘在空中,污水扩散成云状,他身子一跃就跳在了污水之上。 巴豆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是被贬之人,在这里,法力都被控制了大半,没有阁下的本事怎么办?” 怪物听他这么说,毫不犹豫的从污水云上跳了下来,朝一个方向招了下手,巴豆望过去,只见一个人快步的跑了过来,他脖子上盘着一条蛇,胸口一个大洞,人肉的鲜艳一览无遗,只是胸腔里面是空的,黑隆咕咚的啥也看不见,也不见丁点鲜血。 受刑者?……如果他真是受刑者,那么,地狱之残酷可见一斑,也许再过个万把年,他可能就跟这个怪物一样了。 “大王。”他拱手说道。 “墨奎那个家伙哪里去了?”怪物此时才真正现出了老大的样子,口气威严。 “先前它还在那边晒太阳来着,这一会子功夫就没影了,我也招呼它半天了,可是,就是看不到人。”他回答道。 “银奎呢?”怪物似乎有些气愤。 “他去蝎王山那里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听说蝎八子刚纳了个小妾,正邀了一帮兄弟喝酒呢。”那个手下继续答道,陪着小心。 “蝎子王真是没肝没肺的,都什么时候了,也不管一管他那几个王八羔子的儿子。”怪物摆了摆手,那个家伙转身就走了。巴豆此时才发现,那条盘在他脖子上的毒蛇的下半身竟然扎在了他的后背里。 “巴神见笑了,你来的不是时候,这大好河山恐怕是没有时间观赏了。”怪物拱了拱手说道。 “为何?”巴豆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当然,作为骗术的话他显然也没有在意,身在此境地,有几个人能说几句真话? “有几个地狱太乱了,总是换老大,阎王们又总是忙得不可开交,我和蝎子王却要管一管,如此说来,您又来得正是时候,如果您不着急回天庭的话,倒是可以做我们的座上宾,见识一下我们的手段,如何?”这个妖怪说话底气十足。 “哦,您是说有一场好戏要看?”巴豆问道,心下却是清楚的意识到,这家伙是在拉他入伙啊。 怪物点头道:“我已经联系了蚁王和蜂王,如果有他们的加入,局势自然就会得到掌控,前途一片明朗,只是对于我来说,有一点不太好把握,蝎王,蚁王和蜂王他们都是畜生,跟咱们人类是没法比的,欲啊望太浅,做事不够大气,否则,我们四位早就是这阿鼻地狱的四大天王了。” 怪物话里的信息太多,巴豆一时间接受不了,但是他听得明白,这些占山为王的大哥们不和睦,要干起来了。 “刚才那条蟒蛇?”巴豆问道。 “啊,在下也不瞒着巴神了,既然巴神是天神,这些秘密在您看来显然不值一提。那个王八蛋啊,我要它出一份力,这样我也能省一份力气是不是,可是它油盐不进,先前,我正好说歹说的跟它谈判呢,像我这样苦口婆心的老大还真少见是不是,想必您也不曾见过几个吧,但是那个家伙,它就是无动于衷,对我爱答不理,妈的,气死老子了,竟是一些没出息的玩意。”看来他真得是生气了,两条蛇蹭得一下从两边的肋骨里窜了出来。 “老大,我可是很有出息的。”突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说话声,声音浓重低沉,却又懒洋洋的。 两个人同时转身,身后竟然从地下钻出一条大蟒蛇,总有两个人粗细,全身黝黑的鳞甲,烙铁头。 它正用两只眼睛无辜地看着它的老大。 “墨奎,我正找你呢,走,咱们回洞府再说。” 地面一阵翻腾,大蟒蛇的两只爪子从地下拔了出来,每只爪子上分别有三只利爪,最后拔出来的是它粗大扁平的尾巴,那尾巴在空中甩了甩,又是一阵恶臭扑面袭来……巴豆现在脑仁子疼。 它后背上的几个鳞片翘起,形成两个马鞍状,巴豆明白,翻身坐了上去。 大蛇飞天,朝着一片群山飞去。 巴豆坐在大蛇的身上,此时竟然有心情欣赏了一番这里的壮阔山河。 下面的森林植被异常茂密,就像一片热带雨林,跟刚才看到的峡谷完全不同。古树参天,藤蔓缭绕,林间雾气蒸腾,也不知道是属于远古的哪一个时期?白垩纪?侏罗纪? 他虽然认为这里不错,但是,跟亚马逊丛比林肯定是比不了的,因为这里山太多,水太少。 物种好像也没有几个,没有鸟也没有兽的踪迹和身影,仔细看下去,满眼的蛇类,真不愧为毒蛇地狱,蛇类的天堂。 环境保护的这么好,一片生机勃勃,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绝对可以让人喜不胜收,简直就是是世外桃源。 “怎么样,平等王十六小地狱,我的管辖面积最大,可有小十万平方公里了。”鱼凫白在巴豆的身后说道。 “好是好,可惜是地狱。”巴豆冷冷得回了一句。 “是,是,是跟天庭没法比。”鱼凫白一阵汗颜。 “天庭?”巴豆仿佛神游而出,但是,没到一分钟他就回过神来说道:“你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就没有想过去人间转一转?难道你的罪业还没有到头?” “人间还不是那回事吗,不想了,那可是个很容易犯罪的地方,与其不久再回来,不如在这里继续逍遥自在,我本身已经是罪业在身,难道还怕它罪业再深一些?”鱼凫白不屑的说道,口气清淡,巴豆完全听不出这话里还有什么深意,不过,要成为四大天王岂不是还存有野心? “人间可是繁华得很啊,已经不是你那个时代了,不过吗,人啊欲的繁华尤胜以前,你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享受那一世繁华而全然不顾这万年之苦?几个轮回他们都不在乎。”巴豆继续说道。 “我可是听说,不受这万年之苦的话是很难成神的,巴神,能否给在下指点一二?”鱼凫白的两只眼睛冒出红光。 “苦跟苦可不一样,你这可是罪业之苦。”巴豆没啥好讲的,以习惯性的口吻刺激他道。 “罪业?哈哈,哈哈,我若为王,何来罪业。”他眼睛里红光爆射,他拍了一巴掌大蛇:“墨奎,快点,你总是这么磨磨蹭蹭的,猴年马月才能混得出头之日,真是屡教不改。” 大蛇本来晃晃悠悠的身体突然之间绷得笔直,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继而昂起头来,两爪之前如拉满的弓弦,接着,嗖得一下扎了下去,比先前快了十倍不止。 也许,这地狱也到了混乱纪元,老天爷在重整秩序吧,巴豆想:这个鱼凫白必然是他的机缘所在。 二 巴豆看到一个天坑,大蛇速度不减,还没等他看清楚这个天坑的轮廓就一头扎了下去。 大蛇冲破一道碧绿的屏障,落在了一片平坦的天台之上。巴豆从大蛇的身体上跳了下来,走到天台的边缘朝下面望去,却只看到四周幽黑不见底的深渊。 “下面是蛇窟,掉下去万劫不复,来,这边请。”鱼凫白在他的身后说道。 “什么人会被扔到这下面?”巴豆转身问道。 “当然是杀人无数者和违天道者,在这里,功不可抵过,人间那些杀神可是扔下去不少,人间能有今日的太平,这个蛇窟可是功不可没,请。”鱼凫白现在说话的口气显得内力十足。 巴豆抬头便看到一架云梯,云梯之下烟雾缭绕,云梯尽头隐现一片富丽堂皇的宫殿,金光,紫光,红光一片,这个宫殿一半高悬于蛇窟之上,一半在山体里面。 这个宫殿显然有什么禁制,连那大蛇都飞不上去,人只能步行走上去:讲究还不少。 “真是没有想到啊,地狱还有如此场所,难怪你不羡慕人间不羡慕天庭啊,人间真是比不了你这里的繁华啊,就这气派,人间没有,天上也难找。”巴豆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竟然流露出他作为神的卑微和渺小,他咂吧着嘴,啧啧称叹。 鱼凫白看着他没有见过世面的表情,竟然额外增加了几分高傲,同时竟然也恐怖了几分,一个骷髅头模糊的景象出现在了躯体之上,八条蛇的身影也呼之欲出。 两个人并肩拾阶而上,那汉白玉一样的台阶光滑明亮,像从天空中摘下的月亮,一层一层,总有个千八百阶,是的,这个天坑非常宏大,走到一半,如同身在天堂。 两旁的浓雾里,仿佛有龙在嬉戏玩耍,搅动的雾气翻腾滚动,甚有磅礴之象。 巴豆回头看去,发现那个叫墨奎的大蛇已经盘成了一圈,就在天台的中央睡大觉,因为他听到了像是打呼噜一样的声音。 “这里能够成气候的物种太少了,您可别见笑,我现在可算是个光杆将军啊,前个几千年吧遇到一个,有大气象,可惜,被扔下去了,也许再过个几千年,我能够再见上他一面,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鱼凫白说道。 “是个人?” “是,是个和尚,听说差一点入佛,却不知道怎地,突然人啊欲膨胀,取了八个老婆,再后来就不清楚了,来得时候满头黑发,戴着个大金链子,不过,那个金链子被腐蚀的厉害,他每走一步就掉一片渣。”鱼凫白不无怜惜的说道。 “原来是一个不念经的和尚,人间可不少啊,成佛还是成魔本来就在一念之间,不过,娶老婆犯法吗?我在上面可是有十八个女人等着我娶呢。”巴豆也拿出神情黯然的样子,仿佛这天大的好事被他说成了万劫不复的苦难。 “哈哈哈哈。”鱼凫白听到他这么说,大笑起来,笑得及其畅快。 两个人来到了云梯的尽头,抬头一个大牌坊,上书三个大字:地龙殿。 此殿非宫殿,不知道有什么讲究。 牌坊后面,立着一排蛇头人身的护卫,个个体型高大,手里拿着蛇矛,像是墓地的石像生一样一动不动,好不威严。 巴豆抬头,看到一排红色的巨大柱子支撑起一片空中楼阁,像电影里的未央宫或者大明宫,只是那蛇鳞甲一样的房顶瓦片散发着一层一层的紫色光芒,紫色光芒里还有一层青光。 巴豆低头,发现宫殿的门前地面上印有一个巨大的八卦图,八卦图上凌空两座散发金光的石桥,石桥很长,探出栏杆之外,横架于深渊之上,只是那石桥是金色的光影,形如一道彩虹,并非实物,一桥拱为黑鱼赤目,一桥拱为白鱼黑瞳。 鱼?巴豆皱了皱眉,道家的神秘他自然也不懂。却不知道这鱼凫氏跟道家有什么关系,既然能够成神,自然名堂不小。 “皮多,有贵宾驾到,还不出来迎接客人。”鱼凫白朝宫殿里喊道。 “来啦,大王。”一个大眼睛大嘴巴的家伙从宫殿里跑了出来,他是个男人,大腹便便,两手空空。 巴豆审视他一番,得出一个结论:他是一只蛤蟆。 蛤蟆头人身,在蛤蟆的族群里,那么,它就是神了? “啊哈,贵宾有失远迎啊,里面请。”他弯腰施礼。 “紫云阁里是什么人?”鱼凫白好像这个时候发现了什么,问道。 “回大王,是蝎王六子,他又来了,带着美婢宫女数百人,正在寻欢作乐呢,要不,请贵宾也上去乐一乐?”这个叫皮多的蛤蟆说道。 “混账,你去告诉他,在联盟之战之前,不要再来了,不过这一次就算了。”鱼凫白说道。 “这一次,您也不去乐一乐?陪客人一起?”皮多小心的问道,仿佛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古来枭雄几人能过美人关,我鱼凫白什么时候对那些贱婢感兴趣过,记住,皮多,大王我是做大事的人,以后,你离它们远一点,我看啊,你也快不成气候了。”鱼凫白话说得非常干脆。 “大王,我们这么大的宫殿,平常也没有个人气,太冷清了,皮多只是喜欢这份热闹而已,并无它念。”皮多说话始终不缓不急。 听他们说了这么多,巴豆心里便是五味杂陈,尤其是发现这个家伙竟然不好色,而在他的认知中,不好色的男人是最难对付的,至于男人的雄心壮志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是男人,都有。 “巴神,多担待,家里比较乱,您也看到了,没个正八经人。”鱼凫白拱手说道。 巴豆点头:“嗯,我明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不过,我看这位皮多兄绝非泛泛之辈啊,攻城拔寨当是一把好手。” “在下谢过巴神称赞。”皮多朝巴豆微微弯了弯腰,“里面请,一百年前刚从判官大人那里寻得一瓶好酒,泡得龙骨蛇汁一十有六,今天,我可陪您一醉方休。” 巴豆不知道他们演的什么戏,只能躬身还礼:“请。” 第36章 蝎王乱 巴豆这辈子听过最多的话就是一醉方休。 好朋友,赖朋友,交情深的,交情浅的,甚至没有交情的,都要跟你说一句,一醉方休,仿佛说完这句话之后,即使酒还没有喝上,就已经是至交好友了,然后你就等着有求必应好啦,当然,这样的话巴豆也说过,就因为他说过,所以才深有体会。 巴豆朝屋里走去,转身间却失去了鱼凫白的身影:这家伙竟然不告而别? “你们老大呢?”巴豆问道。 “他每日都需要练功,已经坚持一万多年了,现在,就由皮多陪您如何?巴神放心,皮多可是很会伺候人的。”蛤蟆皮多陪着笑脸继续“请”。 贵宾?那个蛇王鱼凫白显然没有将他看做贵宾?……或者,这就是他的风格?如果真是他的风格,巴豆倒是很喜欢,因为他就是喜欢有个性的人,真正的朋友交起来是不需要那么啰里啰嗦的,希望他就是那种人。 巴豆转念又想了一想,说道:“如果只是你我两人喝酒的话,是不是太单调了点,先前不是听说蝎王的儿子在搞舞会吗,带我去凑个热闹如何,天庭之上也是天天歌舞升平的,不过都看腻了,即使有新鲜的花样也让人提不起多少兴致,想必您是知道的,仙女再美,时间长了也心生腻歪,您这里必定别有一番风景,不知道跟天庭比如何,在下很想见识见识。” “那感情自然好,我们蝎王子也是非常好客的,请。”皮多陪着笑脸。 两个男人走路就未免单调,这请来请去的也太生分了,要想继续拉拢感情,当然得说点什么。 “你们大王雄心大志啊,小神我非常佩服,任何一个地方没有一个领头的人物显然就失了秩序,不过,您看上去倒是信心十足的样子,难道那些人不堪一击?”巴豆打算旁敲侧击,希望能够尽量多得搜集一些信息出来。 “哈哈,巴神费心了,几万年来上治下理,混乱是混乱了点,但是大家都各司其职,也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差错,但是吧,有些人确实需要调教调教,对于我们使毒的一派,没有点地位怎么能行,您说呢?至于打仗吗,我们什么时候输过?”皮多笑呵呵的样子甚是可爱,说话的语气也非常中听,强而不傲。 “您说的是挺有道理,哟,这曲子也不错嘛,听着就热闹。”巴豆听到了巨大的喧闹声。 上面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请!请!” 他们两个人来到了所谓的紫云殿,紫云殿有个大广场,铺着云母一样的紫色大理石,大理石的质地非同凡响,里面仿佛有深邃的夜空,无数的星星在空中闪耀。而广场之上则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悬在高空,抬头望去就几乎跟月亮无异。 这个夜明珠非常明亮,只是它发光的样子像火在燃烧,照耀着大殿之外的广场如同白昼。 紫云殿广场的四周临渊处有蛇首人身的巨大守护二十四尊,在月光的照耀下现出暗影,威严又狰狞恐怖,显然,内有畜生修炼的魂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血肉之躯,他巴豆可是听说,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傀儡,催动它需要鲜血或者辐射能力很强的晶体和其它的什么放射性物质,比如,他卷轴里的钚。 它们四围而立,环视着广场的中心。 它们双手握拳,仿佛在恭迎远道而来的贵宾。 紫云殿外有石柱冲天,殿阁之上紫云抚檐,阵阵紫气散逸而出,浓淡间杂,金光红光一片。 站在大殿外,不见天坑之貌,还真像是在天上一般。 蛤蟆皮多推开一扇门,一股湿热之气夹杂着腥臭味扑鼻而来,巴豆早有防备,并没有露出任何嫌弃之色。 这股味道闻得时间长了,恐怕也就适应了。不适应也不行啊,这里可是蛇蝎毒物的老巢啊。 对于气味这种东西,巴豆根本就不能有任何腹诽,毕竟即使人族,人种不同,气味也是不同的。 他跟随皮多进入大殿,大殿之宽阔立时让他愣在当场。从他站立的位置向前看去,坐在正主位置的蝎子王子根本就看不清楚样貌,但是能够看出颜色来,黑色,只看有的地方铮亮发光,像是穿着一身黝黑发亮的盔甲,在晃动的光线闪耀之下,熠熠生辉的同时又不缺乏一种神秘感。 巴豆的身边挤满了各色物种,蜈蚣,蝎子,蛤蟆,蛇,当然还有人,他们或抻着脖子,看向大殿的中间,或推杯换盏,谈兴正浓。 大殿的中间有亭台水榭白玉栏杆,荷花,梅花,牡丹,玫瑰,桃枝,朵朵鲜花绽放于各处,竹子成扎,翠绿鲜嫩,点缀其中。 仙雾弥漫间,血族女子着红白紫黄各色长裙翩翩起舞,长袖飘逸之态尽显无数风流。 在稍远处的两侧还有乐队,鼓手,琵琶手,吹箫吹笛子的,弹古琴古筝的,怀抱竖琴手捧笳笙的等等,多达几十人。 畜生的长相无须多说,就跟看西游记似的,只不过,有的是人首兽身,有的是兽首人身,有的可能喝大了,卷曲着蜈蚣啊蛇的身体缩成一团。 关键是这血族的女子,她们每一个人身上都缠着一条蛇或者后背趴着一只蝎子,有的蝎子还将毒刺扎入女子的后背身体里,站在女子的头上手舞足蹈。女子神态安然,只是那笑容是凝固在脸上的,如同蜡像一般,巴豆猜测,这恐怕是一种摄魂术。 巴豆被蛤蟆皮多一路引领着前行,朝主席座位走去。 渐渐地,他也看清楚了蝎子王子的容貌,蝎子头,人身,身着黑色甲胄,像一个健硕魁梧的将军。 他一条尾巴勾在椅子背上,脸上如同戴着面具。 他的胳膊手臂也扣着本色盔甲,可能就是他的甲壳,而他的手却像是用黑色生铁打造的机械手,一节骨头一片甲壳,五根手指粗壮,隐隐地生有刚毛一样的毛发,短而尖利。 他偏转过头来,发现了蛤蟆以及他身后的巴豆。 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审视让巴豆的后背掠过阵阵凉意。 蛤蟆皮多走上前去耳语几句,蝎子王子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一只手来,示意巴豆坐下。 他伸手所指示的位置就有个人立刻站了起来,乖乖地让出了座位,那个人也是一只蛤蟆,而在蝎子王子的另一侧,则是清一色的蝎子族人。特别是他们之中有几个人也是气度不凡,跟蝎子王子不差上下,但从巴豆的认知来看,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巴豆也没有客气,理了理西装,走过去,坐了下来,抬头看向蝎子王子:这就是蝎王六子? 真是好派头,压根不像一个荒啊淫之辈啊。 “巴神从天上而来?”他声音是男中音,底气很足。 巴豆不知道他的眼睛在哪里,只看向他脸部的盔甲说道:“我是被玉皇大帝扔下来的,主子嘛,总是有点脾气的,不过,等他消了火气,可能随时就把我召唤回去了,毕竟,少了一个伺候主子的人,有些事情办起来就会出现纰漏,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一定会影响到主子的心情,有些人做起事情来还是不顺手的……。”巴豆拱了拱手,然后将双手放在了膝盖上。 巴豆习惯性把话说得啰嗦一些,更因为有所思虑而显得不够连贯,这样更好,听话的人就更不容易抓住主题,他也容易蒙混过关。 蝎子王子略微思索,又来了一句:“戴罪之身?” 巴豆也不好解释什么,略微点了点头。 “那也是贵客。”他挺起了腰板,大手一挥:“上酒。” “谢将军!”巴豆再次拱手。 然而,一壶酒端上来,竟然倒出了一杯红色的酒,清淡,飘着无数的碎屑,乍一看和红酒无异。 巴豆端起酒杯闻了闻,就皱起了眉头:血酒?难道是血族之血? 血族之血他应该喝过,就是602的血,可是,他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他紧锁着眉头,用眼角的余光扫向蝎子王子。 这位蝎子王子竟然不是嚣张跋扈之人,没有说话也没有暗示什么,甚至好像也在用眼角余光看着他——心思不浅啊。 他没有端起酒杯劝酒,必然深有其意。 他对天神显然也是有敬畏之心的,但是,这种刁难和试探肯定让巴豆无法释怀,根本想不透,那么现在:喝还是不喝? 按照他的身份,当然不能喝,即使他们说这是泡了人参,枸杞,蛇胆,蝎毒的上等补品,他也无法喝下去那一口。 自相残杀在人族并不罕见,但是,怎么可能像蝎子和蛇一样,喝同类的血吃同类的肉呢? 他本来是来交朋友的,他从来都不认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难以打交道的朋友,只要他愿意……然而现在看来,是人家不愿意了。 他放下杯子,朝蝎子王子拱了拱手,然后,等待着他的雷霆暴怒。 坐在主席位置的蝎子王子只是晃动了一下身体,仿佛叹息一声,开口说道:“如此良辰美景,不知道巴神可否赏脸,写一首曲子来听一听啊?” 蝎子王子的口气平淡,仿佛跟他是多年的老友一般,让巴豆听不出来话里不详的征兆。 让他写曲子?什么意思?难道先不问问他会不会吗?写曲子?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巴豆站了起来,朝各处人群拱了拱手,说道:“小神我觉得池中各位美女身姿柔顺,风采无匹,不逊天庭,刚才所见,令在下已经是心怀激荡,已经是忍不住要放歌一首了,怎想,王子竟然成我美意,那么在下就献丑了,不过,希望不会污了大家的耳朵,如果不好听的话,先谢罪了。” 巴豆看向大殿顶上数十颗夜明珠,就在先前,一股血液涌向大脑,刺激着他的脑细胞,竟然真得在脑子里形成了一首诗歌:那定是602的阴脉之血。 他一直不知道阴脉之血对于他的意义,现在好像知道了一点,却又不免惆怅:写诗?呵呵。 他背着手,继续看向天堂,口中吟诵道:“一曲春风颂,万里波涛涌。翠卷铺锦绣,红颜玉玲珑。”他又看向那些正在受刑中的血族女子:“纤纤秀霓裳,和和琴瑟悠。袅袅逸霄殿,浩浩攘辰星。媚妩将军令,窈窕屈长弓。素指轻纱曼,隔帐画屏风。樱唇印迹浅,蜡灯影无踪。青袖袭月色,赤匣龙珠红。”最后,他又看向那蝎子王子:“眸深知我意,此诵即为卿。” 蝎子王子没有点头称赞,因为他根本不懂好坏,只是听说天庭之中,人人都会附庸风雅而已,既然这位已经展露出了他的,才气……当然,他现在合计的是,这个家伙来到无间地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到底背负有什么样的使命? “巴神对于这些女子的歌颂显然还是有所欠缺的。”蝎子王子忽然说道:“可能是她们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水平吧。”他粗大的手掌一挥,说道:“下面,让她们给你表演一个在天庭里肯定没有的节目,请好好欣赏吧。” 巴豆心里一紧,虽然从他的口气里听不出来什么门道,但是,接下来的节目绝对够他喝一壶的。 果然。 几十个血族女子身上的蛇和蝎子们呲溜溜的全部跑掉了,钻进人群里不见了,随后,围绕四周的那些怪物突然张口,朝池中喷出一股股火焰,如同气体切割的火焰枪一般喷到了那些血族女子的身上,顿时,那些女子的身上便冒起了大火,大火异常纯净,没有一丝烟雾,而在那纯净的橙红色火焰中,女子们的身体开始疯狂的抖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们的躯体里挣脱出来……她们没有四散而逃,脸上依然还挂着那蜡像一般的微笑…… 整个大殿里,怪物们笑声震天,举杯畅饮……这分明是地狱里的一种刑罚,所以才会让他们如此嚣张……巴豆扬了扬下巴,眯了眯眼睛,如果可能,他不介意将这里变成屠宰场,可是,他压根就没有那个本事和能耐……。 他转头看向蝎子王子: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下马威? 他们习惯性给异族送去耻辱和震慑,不管你是谁……。 “她们跟我一样都是戴罪之身?”巴豆冷冷地问道。 “哼,罪孽深重,不过,我们只是刽子手而已。”蝎子王子将手掌伸到眼前看了看,又偏过头来问道:“好看吗?精彩吗?” “哼,在下等着看你们的大戏,什么时候开始表演,招呼我一声,告辞。”巴豆朝他一拱手,转身而去。 却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份勇气。 在巴豆的身后,蛤蟆皮多朝蝎子王子拱了拱手,跟着跑出了大殿。 而在那王的椅子上,蝎子王子那带钩的尾巴则深深地扎进了椅背里。 第37章 血池 一 就在巴豆和蛤蟆王皮多一起往上走向紫云殿的时候,蛇王鱼凫白则向下走向了蛇窟的禁地。 他此时已经恢复了本相,一具骷髅盘踞着十条蛇。 他跟这里的任何人一样,还是喜欢自己的本来样子,变化一下妆容,毕竟只是给客人一个面子。对于外人来说,不适应这里的话只能滚蛋。 万劫不复的蛇窟并非深不见底的,而从这里扔下去的人显然也并非凡夫俗子,一万多年前,他鱼凫白也是其中的一员。 他活着的时候可是一个功勋卓绝的战将,为了他的王赴汤蹈火,双手沾满同族的鲜血,他曾将王族的叛逆者斩草除根,绝宗绝庙。 这就是他的罪业。 地狱历9279万年,人族三王鼎立,英雄人物辈出,可是,他们打了几十年的仗,打杀的尸横遍野,人口凋零,差点将自己的民族给灭了族,这种罪业在地狱里是极其少见的,比他蛇王更加的罪孽深重,别看他们在民间有着神一样的口碑和地位,在这里,他们早就烂成了一堆骨头。 人族万年基业以此为鉴。 不过,听说那武将圣公在人间的香火相当的旺盛,这却是他想不通的,不过,他依然听说那武将圣公并未成仙成佛,倒是给了他不少安慰。 唉!生不逢时啊,否则,他早就是武仙人了。 鱼凫白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曾经是人族,后来是血族,再后来,直到今天,他是神族,当然,跻身神族只是他迈向神坛的第一步。 他来到天台之下,站在了一道比水还清澈的石门面前,再次看到了自己的样貌,因为这道石门光滑如镜。 对于自己现在的样子,他已经很满意了,人族的骨头还在,骨头在,骨气当然就在,这就是他对自己的认可。 他伸手朝镜子一抹,给自己换了一套衣服,正是巴豆穿的那种西装和皮鞋,白色衬衣,红色领带,然后他又换上了同样的发型,左右打量了自己半天:嗯,很帅,有天神的气象。 巴豆是天神,他几乎不怀疑,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 天神几乎是从来不光顾地狱的,曾经的天蓬元帅被扔下来的时候,是直接扔到人间投了猪胎的,而那个巴神的说法他根本无法理解,难道真的只是玉皇大帝给他的一个小小的教训? 还有兵器,要知道,即使人间的修道者,哪怕是神仙也不可能带着法器兵器来到地狱,那无象冥火是可以焚毁一切凶器的,哪怕是法宝神器,孙悟空的金箍棒,杨二郎的三尖两刃刀恐怕都不行,当然,鱼凫白在地狱里压根就没有见过他们,那天网他还不曾碰触过。 邪门不?巴神竟然带着一把剑,金光灿灿的剑,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世人都知道,地藏王菩萨来到地狱也是两手空空啊,他只是带着他的誓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关于这一点,他始终想不明白。 地狱里被设有禁制,神族的法宝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自己,是他们的爪子,他们的牙齿,他们的骨头和他们的毒。而作为血族的他来说,他几乎一无所有,所以,他跟十条毒蛇于数千年前立下血誓契约才融为一体,成为这个地狱之中唯一的人族后裔。 他为此付出了多少,没有人知道。 这个明净的空间是一处空无一物的厅堂,四周大圆,中间地面一副阴阳八卦图。这里被称为碧水潭道,可以算是一个超度人族罪孽的道场。 这里有一汪水,此水致清以化神境,不见水相,可洗涤万物,清洁灵魂,让所有沉浸于此的肮脏不安,污浊晦气都可以得到彻底的洗濯,让他们获得宁静祥和,一派纯净,这本就是地狱刑罚处的一种行礼。 由于年代久远,这里的水已经与空气无异,受水之滋润,石头墙壁和门也已经与水无异,彼此融合的不分你我。 此水也有名字,鱼凫白给它起名叫:水巫行者。 对,它是神,水族之神。 经历过无数罪业深重的灵魂,它也有了灵魂。 他打开石门朝地窟走去,边走边伸手抚摸着通道两旁的头颅,血族的头颅,它们层层叠叠,一个紧挨着一个,如砖石一般垒砌了这个通道。这些头颅对于蛇族来说是祭品,而对于他来说,则是人族兴旺的根源,无惩罚无以铭记于天地。 大门打开,水巫行者也涌进通道,再次对这些头颅进行洗礼。它本无相无名,无形无态,只如一团晃动的晨光,又像一抹清风拂过脸庞。 它滑过鱼凫白的身体,让他也顿感身心清爽,这便是水灵之誓。 鱼凫白认为,对于安抚他身上以契约精神束缚的十条蛇,水巫行者也是立了大功的,但看它们的脑袋,干净的就没有一丝污垢,这在整个地狱都是极其少见的,那些肮脏的家伙总是臭气熏天。 不过,先前他鱼凫白倒是将那个巴神给恶心了一把,既然来了地狱就得尝尝地狱的味道是不是。 他伸手抚摸着他的小蛇,这十条蛇已经永无背叛的可能,谁离开谁都是死无葬身之地,肉体与灵魂永不复生,从此烟消云散,永离三界六道。 他又站住脚步,寻着神识探索到的那份喧闹望向紫云殿的方向,不禁恼怒:都是畜生,合作可以,想位居他鱼凫白之上,绝无可能。 他鱼凫白能屈能伸,可以跟他们称兄道弟,也能在天神面前点头哈腰,当然也有他威仪的一面。 他学着巴豆的样子理了理西装,却发现双手抓住了两只蛇头,瞬间改抓为抚摸。 那个家伙面目狰狞,手持神剑,倒是很像是一个护法……也许他在天庭里真的是一个护法,也只有护法,兵器是不离身的,否则,怎么保护主子。 好吧,他宁愿去做一个天庭的护法,也不在这里当蛇王,这是他作为人族的誓言。 他迈步朝地窟走去。 二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宽敞而宁静的大厅,当然,如果是人族和血族的家伙来到这里,一定会被吓得肝胆俱裂,因为,这个圆形的大厅里只有一个血池,灌满了血族之血。 在这个血池里泡着很多人族的骨架,到处都是惨白阴森的头颅。 鱼凫白扫视了一遍大厅,走进了血池。 这些人曾经都是他的同族,而他将他们全部放到血池里是因为他认为这些人全都具有人族的气象,而在这个地狱里要想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他需要帮手,同族的帮手,可惜啊,这些骨架有的也已经浸泡了一万多年了,可至今毫无声息,没有一点活过来的意思。 他走到一具骨架前用脚踢了踢,开口骂道:“你啊,王八蛋你啊,跟老子说句话,快,哼哼一声,妈的,没人性。”他又走到另一具骨架面前也给了他一脚:“他妈的,你还没睡醒啊,还有你,你小子他妈的在装睡吧,快,给老子滚起来,你们都给老子我滚起来。” 他又走到一具骨架前,瞪了他一眼道:“真是白费了老子的一番心血,投胎都投了多少次了吧,难道真得成佛了?升天去了?妈的,如果将来被老子知道你们如此不仁义,老子定把你们这些骨头全部搓成灰。” 走了一圈,也骂了一路,最后,他来到一具骨架前,这具骨架也是完全泡在血水里的,只有眼睛那两个窟窿往上露在外面。 骷髅看着他,他看着骷髅。 半晌,他挨着这具骷髅坐了下去,唉声叹气道:“老爹啊,你也把儿子忘了啊,自己去人间逍遥去了?难不成又当了侯爷?即使当侯爷也有当够的那一天吧……?” 他眼眶里的小蛇仿佛也深深感受到了他的没落,双目无光,萎靡不振,略微晃动了一下就缩回了身体。 鱼凫白现出他脸上的两个黑窟窿,抬头怔怔地望向大厅的圆形拱顶。那里有一只明珠,正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微光,微光弥漫,笼罩着大厅,将那一池鲜血染成了乳白色。 好孤独啊……一万多年过去了,无数的同族与他擦肩而过,可如今,他们都抛弃了他,抛弃的如此彻底,没有留恋,没有遗言,一去不返,只剩下了他自己。 而当一个真正的人类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只会让他更加孤独……。 巴豆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也许,那个巴神真的是天庭派来帮助他的……。 他的头颅转动了一下,看向通道的出入口,他眼睛里的两条小蛇也瞬间从里面探出头来,朝那里盯视。 通道的石门并没有关闭,满通道的头颅此时仿佛也都转过了头来看着他,彼此凝视,无言无语。而那水巫行者则滩成一团,坐在地上,像一片晃动的光影,无筋无骨,摇摇欲坠,像是在等着他过去扶上一把呢。 ……地狱辽阔八万里,他偏偏就砸在了自己的头上,这是什么道理? 他穿越了火网,竟然毫发无损……他眼中放出光来。不过,他看上去不像个正经人啊……。 地藏王菩萨来地狱度苍生而地狱未空,再来个天神也是不无道理的,一张嘴毕竟有其缺陷,人的耳朵里都被茧子堵死了,哪里听得进去?又被财色迷了心窍,都锈篼了,蛇咬上一口都能磕掉几颗牙……。 必要的时候还得出动杀手锏啊,再来个大善人显然行不通的啊,那么,派来一个杀神就是理所当然的喽……他毕竟是人族之神,而他,地狱里的蛇王,披着人族曾经的光辉,谁说过不可成佛吗?谁说过不可以入天庭吗? 他从血池里站了起来,快速的趟躺过血池,进入了通道。 三 他来到紫云殿外的广场上,看到蛤蟆皮多负手站在台阶上,正用一双猎奇的眼神看着他们的贵宾。而那个巴神竟然手捧着一张金色书帖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 什么二八星宿,什么摩天神剑,什么明皇列将,什么什么,听上去怎么那么邪乎,比他还邪乎。 “巴神,您在做什么?”他张口问道。 巴豆转过头来,看到一架骷髅身上盘着八条蛇,立刻想起来什么,他收起卷轴,咳嗽了两声说道。 “刚才那个家伙让我做歌,既然是主人要求,咱作为客人不能怠慢吧,我搜索枯肠做了一首,结果他还不满意,竟然焚烧我的同族来刺激我,你说我干不干他?他妈的,我要是真干他,真把玉皇大帝给惹急眼了,再把我扔到人间去投胎做猪怎么办?即使做种猪我也不愿意啊。” 他手指着大殿之内,盛气凌人。 说完,他又看向那些蛇头守护道:“借你的这些大将一用如何,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他们听我的话,我这都喊半天了,它们连眼皮子都不睁一下,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鱼凫白翻了翻白眼说道:“他们已经走了。” “是啊,溜得可真快。”巴豆理了理西装,“他们肯定是听到了我的召唤神术,怕天兵下来扒了他们的皮,一群胆小鬼,不过可惜啊,玉皇大帝可能在睡觉,他老人家吧现在在养老呢,天天除了晒晒太阳就是呼呼大睡……这还真说不准,不过算啦,来,快点告诉我怎么使唤这些家伙。” 鱼凫白一挥手,身上十条蛇就像剑一样飞了出去,扎进那些石像生里不见了,然后,那十个巨大的守护就睁开了眼睛,射出一道道赤红之芒,那赤红之芒如同红宝石凝聚出来的激光一样锐利。 他们缓缓低下头来,将那一道道激光射向巴豆,并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个个红点,很有点激光武器的味道,或者是红外瞄准器?巴豆对武器了解不多,甚至根本不了解,只是用手去摸那些红点。 他又抬起头来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也弄他个十条二十几条蛇盘在身上?” 鱼凫白又一招手,十条蛇又像剑一样飞了回来,缠在了他的骨头上。 “我们进去说吧,现在,里面可是清净地很。”说完,他一伸手:“请!” 第38章 蛇王为盟 一 他们重新步入紫云殿,紫云殿内的装修摆设依旧,可是情形却跟先前大不相同,那数百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且,连气味都没有留下一丝。 这让巴豆感觉像做了一场大梦。 “我已经让水巫行者打扫过了,咱们到亭子里一叙。”鱼凫白看到他惊诧的样子,赶紧解释道。 “水巫行者?”巴豆疑惑道。 鱼凫白解释道:“水族之神。” 同时,他伸出手指向那王的宝座,巴豆抬头望过去,只看到一阵模糊的光影从宝座上滑了下来,感觉像是有一个透明的大水袋子在那里滚动。 他皱了皱眉头,心里想:这神族还真是神奇。 “怎么,巴神没有见过水族之神?天庭难道没有吗?还是天庭根本不把我们这些杂神放在眼里?”鱼凫白眼睛里的两只蛇探头探脑,呼之欲出,好像是如同听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就飞出来给巴豆一口。 “哈。”巴豆打了一个哈哈说道:“我的身世可比二郎神更复杂一些,但是,也不是不可以说上一二,在我来地狱之前,我是先去的阳间,哈,先感谢玉皇大帝,没有把我扔到猪圈里。我在阳间转了一圈之后发现并没有我的用武之地,然后,我才来的地狱,在这个过程中,法力几乎消耗殆尽,至于记忆吗,我连太上老君长什么样子都忘了,想必你也清楚,在主子身边混,我也用不着讨好别人,他们是大神也好,小神也罢都跟我没啥关系,没事的时候,我一般都跑到织女那里找点乐趣去。”巴豆说着朝他挑了挑眉毛。 两条蛇在鱼凫白的眼眶里停止不动了,片刻,他说道:“那你来地狱有什么想法没有?” 巴豆说道:“找点事情做呗,就当体验生活了,当然,我其实并不急着回天庭去,那生活也过得有点腻歪了,还是这地狱感觉比较刺激一些,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和地藏王菩萨一样,超度一下亡灵,给自己攒点阴德,将来遇到佛主也能让人家高看一眼是不是。” 鱼凫白从他的话里根本听不出任何他想听的话,心下有点阴郁,但是,还是将他引到了亭子里。 两个人坐下了,蛤蟆皮多端着酒壶姗姗而来,他给两位倒满酒,也坐在了旁边。 蛤蟆皮多也是王,只是名望没有蛇王鱼凫白高而已,所以,他并不是一个仆人。 “你这宫殿建得也太豪华了吧,是你建造的?”巴豆抱着胳膊问道。 他对面的两个家伙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可能对他的身份有所质疑吧,但是,巴豆相信,即使他们打破脑袋也猜不到他的身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方神圣,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 鱼凫白说道:“是前蛇王建造的。”他说话似乎开始变得简单了。 巴豆还是一副天神的口气,继续追问道:“那前蛇王去哪里了呢?”律师就是喜欢提问题,没办法,这一点改不了。 鱼凫白回答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他被一个仙人,不,他现在听说是成了某位仙人的座驾。” 巴豆点头:“人家的机缘啊,只是可惜啊,座驾?”巴豆摇头:“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志向,我要是他,宁愿投胎去人间逍遥一回,做个平民也好,乐的自在,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那样的追求?” 鱼凫白摇头,给巴豆倒了一杯酒,示意他端起酒杯。 巴豆点头,端起了酒杯,跟他碰了一杯,抿了一口,味道还可以,起码没有血腥味。 骷髅喝酒就有点意思了,酒入嘴之后却不知道去了哪里。神之体真是玄乎的很啊。 喝完了酒,巴豆继续问道:“怎么,这地狱里还有什么规矩吗?你出不去还是需要有人指引呢?” 鱼凫白摆了摆手,说道:“那都是将来的事情,地狱里的事情总得先做好才行吧,比如眼下,你也看到了,蝎王的二十几个儿子,个个都盛气凌人,把我这里都当成自己家了,就那把椅子,我都没有坐过几回。” 巴豆问道:“蝎王到底有多少个儿子?” 鱼凫白道:“很多,不过,有头脑的不多,唯有八子最有帝王之相,其它的都是将军之才。” 巴豆想了想问道:“刚纳了个小妾的那个八子?” “嗯。”鱼凫白点头。 巴豆将身体往后一靠道:“我是看明白了,这地狱里得有一场恶仗啊。” 鱼凫白赶紧问道:“您觉得这仗应该怎么打?” 巴豆说道:“人家势众,而你势寡,我怎么知道怎么打。” 鱼凫白跟蛤蟆皮多互相看了一眼。 巴豆将他们的神情看在了眼里,说道:“你们俩不会将来也打起来吧。” 蛤蟆咧着嘴笑呵呵的问道:“我们俩如果将来打起来,您帮谁?” 巴豆说道:“我谁也不帮啊,我是来看热闹的,不过,蛇王如果跟蝎子王打起来,我肯定帮助蛇王,因为蝎王那个王八儿子,我实在看着不顺眼,我这里还有一口气没出呢。” 蛤蟆继续呵呵地笑着说道:“其实,蝎子王还不算什么,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蛊王。” “什么?”巴豆立刻严肃了起来:“蛊王?” 蛤蟆皮多也严肃起来,皱起了他的眉毛说道:“是的,蛊王已经渗透到了所有的领地,这无间地狱十六小地狱,除了蛇王,蝎子王的领地之外都有他的势力存在,更别说其它地狱了,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打架,跟蝎子王也不能打。” 巴豆摇了摇头说道:“蛊王长得什么样?没见过,是人还是虫子?” 蛤蟆说道:“我们也没有见过,听说烂得像一滩泥,所以,他有个挺好记的名字,叫泥詹。” 巴豆陷入了沉思,他记得汉朝历史上有什么巫蛊之祸,碟片里还有什么香港的整蛊电影,但是,他依然对蛊这个东西还是没有什么了解,大概意思就是虫子吧,难道是蛆?动物尸体腐烂之后都要生蛆的,是不是?这地狱里,除了秦广王和转轮王之外,其它的地方就都应该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合情合理啊,只是这蛆竟然也有王? 只是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巴豆掏出烟来点上了一根,吸了一口,发现对面有古怪就解释道:“这是我用来恢复法力的,所剩不多,就不给你们尝尝了,再说了,这玩意有毒。” 他看了看烟盒,神的烟盒就是不简单,每次掏出来都是满的,一根不缺,永远抽不完。 显然,他们信了。 蛤蟆继续先前的话题说道:“蛊王对我们的侵略是无声无息的,当我们发现的时候,他显然已经是地狱里最大的王了。” 巴豆吐了一口烟说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做?有什么计划吗?” 蛤蟆说道:“当然是先统治了这无间地狱再说,如果连这一点都办不到,那就等着有一天也变成一滩泥好啦。” 巴豆说道:“听你这么一说,这个蛊王对鱼凫兄倒是没有什么威胁啊,那就让道友先死掉好啦。” 听了巴豆这话,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们都在想,这个神原来是一个没有脑子的笨神啊。 巴豆对他们的心理自然也是猜到了十之八九,他无知的笑了笑,说道:“哈,如果道友都死了,鱼凫兄再对付起那个家伙来更是难上加难,恐怕连自己活着也没有什么奔头了,哈哈,我错了,错了。看来我以后得对这件事情上点心了,否则,将来只面对一滩泥显然也影响心情和胃口,再去其它的地方吧,这心里吧肯定也保留着一堆恶心,你们说是不是?” 鱼凫白抚摸着他的小蛇,骷髅的脸上露出爱恋万分的怜惜模样。 他说道:“我的宝贝们也怕蛊。” 说道蛊,巴豆也怕,那玩意在地狱里怎么就像人间的瘟疫一样,比如霍乱,天花等等,这不是赶上流行病毒了吗? 还有巫蛊,听说在南方的民间,那种迷啊信活动屡禁不止,巫蛊之术可以轻松渗透到各个族群里,治理起来让人头痛,至今没有良策。 不知道这蛊王对阳间有什么样的影响? 二 鱼凫白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说道:“巴神,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我?”巴豆思绪万千,这吹牛有点吹大了啊,咋整。 鱼凫白继续说道:“您的剑看上去威力不小,必能助我一臂之力。” 巴豆恍然道:“啊,那是,我这可是摩天神剑,只是可惜啊,我的法力现在不足以全力驱使这把剑,只能用来吓唬人,真的,不信,我耍两招给你们看看。” 说着,他掏出了卷轴,抖腕一甩,亮出了长剑。 只是,这把剑第一次亮相的时候也让巴豆怀疑起它的威力来,没有用过,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这把剑到底威力如何。 当时在潭边,他发现这把剑气势不凡就借题发挥了。 此时,这把剑流光溢彩,还真像帖子里所写的那样,难道真得是一把摩天神剑? 蛤蟆皮多看到这把剑,神色大变,张着嘴好像喘不过气一样,有点窒息的感觉。 巴豆盯着它,好像记起来什么,赶紧说道:“你到王座那里去,现在,快去。” 蛤蟆很听话,蹭得一下就窜出去了,只两个弹跳就一屁股坐到了王座之上。 巴豆看了看他的剑又估测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说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蛤蟆大口的呼吸了几下说道:“感觉好多了。” 巴豆点头:“嗯,这把剑对杂神的威胁很大,看来皮多兄的法力有点弱啊,还需要继续加以修炼才行。” 巴豆说完站了起来,一边朝外走一边看着自己手里的剑一边说道:“你的那二十四个守护让我一个试试剑如何,毕竟来地狱里时间不长,我还不知道它的威力跟以前有多大差别。” 鱼凫白慌忙道:“巴神不可,那二十四尊守护可是一条心啊,你去伤害任何一个,其它二十三个都会被激活,他们会一起攻击你的,这是整个大殿的原始机制,任何人要想破坏的话都会激发禁制,至今还没有人敢那样做。” 巴豆听他这么说,手腕再一抖收回了长剑,然后将卷轴揣回了兜里,反身坐下了。 他悔恨万分的说道:“唉,先前忘了,真应该给那个什么蝎王六子一剑,让他不尊重天神,哼。” 鱼凫白说道:“蝎王六子没脑子的,您千万别放在心上,另一点,将来上了战场,他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战将,我还需要他去打头阵呢。” 巴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行吧,上来就是点头三杀,本来也是异族待客之道,我暂时原谅他了,那么现在,咱们开始研究研究这个仗到底应该怎么打吧。” 鱼凫白大喜:“巴神同意了?” 巴豆刚喝了一口酒,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咱们互相帮助嘛,不过,别高兴的太早,我的法力真的不行,如果法力不行,即使怀有摩天神剑,这底气也不够啊。” 鱼凫白赶忙说道:“没关系,只要巴神同意,那么您就直说,如何才能让您恢复法力,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将全力以赴。” 巴豆放下杯子,叹息一声说道:“这肯定是禁制的问题,等我找个明白人问问再说吧,不过,我来地狱里,阎王们肯定是不知道的,暂时就不去打扰他们了。” 鱼凫白瞬间黯然道:“这就麻烦了,我们魔鬼道本来就是以吸血吸魂魄为主要修炼手段,如果天神有什么禁制的话,岂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吸血?吸魂魄?”巴豆感觉头皮发紧,仿佛被人揪住了头发,因为他想到了阴脉之血。 巴豆说道:“我可能需要阴脉之血来调制几份丹药,不知道你这里……。”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看到了鱼凫白那骷髅的脸上光彩大放……。 是啊,地狱里怎么可能缺少血族的阴脉之血呢? 第39章 魔兰花谷 一 巴豆被鱼凫白带到了碧水潭道,就是那个像水一样明净的圆柱形房间。 这个房间没有门,具体在宫殿的什么位置他也根本不知道,他只是被蛇王洒出一片迷雾遮住了身体,而这片迷雾像绽放开的一束烟花,烟花消散去之后,他就来到了这里。 巴豆沿着弧形的墙壁踱步观察,随着他步伐的移动,忽然在某个墙面的里面现出一个人来,竟然把他吓了一跳,待看清楚他的穿着之后更是惊讶不已,因为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此时镜子中的他,眉毛没有变化,但是额头具有明显的凸起,凸起你就凸起吧,好歹是一个大奔头,可是却偏偏分成了左右两部分。还有鼻孔放大,厚嘴唇也现出了棱角,两只眼睛细而长,像是眯着眼睛似的,在镜子中睥睨着自己。关键是,他的眼睛里没有人族的神采,如同石刻的佛像,只是,那双眼睛所流露出来的杀机简直无法掩藏,任他无论变换几种微笑的表情,那目光都让自己感到阴森寒冷,感觉完全丧失掉了人族的喜怒哀乐一般,比他的老朋友,刑大大队长的眼睛还要恐怖百倍。 这是他来到阴间之后,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而这分明就是一个魔鬼啊,就那双眼睛,简直透露出一种毁天灭地的气息……他完全不知道该用哪个词来形容更恰当,杀神恐怕都不及他的一瞥……。 鱼凫白突然在他的身后说道:“好相貌啊,死神的凝视,巴神在天庭肯定身份非凡。” 巴豆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盯住了自己的眼睛:这是死神的凝视? 好恐怖,比骷髅头还要恐怖……他的表情终于凝固在了自己的脸上,没有了哀怨,没有了痛苦,没有了七情六欲……。 良久,他转过身来,盯住了鱼凫白手里的一个物件。 在巴豆的想象之中,蛇王所储存的阴脉之血应该是装在一个大缸里,然后密封,窖藏。然而,他却只是看到了一只手指长短的小瓶子,瓶子的样子也很特别,像一枚圆柱体的印章,白玉制品,从外表看不到一点血的痕迹。 他从鱼凫白的手里接过瓶子,轻轻地转动着这个像蜂王浆一样的小瓶子,第一次在阴间看到了符箓这种东西,符箓刻在瓶子上,密密麻麻,总有个几十道,每一道只有一枚缝纫针的宽度,而符箓的字体那就真的是鬼画符了,完全不认识。 鱼凫白跟他介绍道:“这里面一共封存了七七四十九个极阴之体的阴脉之血,每一道符对应一个人。” 听他这么说,巴豆皱起了深深的眉头,魔鬼道的凶残由此可见一斑。 还好,这里是地狱。 鱼凫白道:“下面,巴神要怎么做?是炼丹吗?如果是需要炼丹的话,我可以带你到蛇族的魔兰花谷,那里有魔草药,血石,魂晶,当然,作为天神,您可能不需要,但是,总有您需要的东西吧,比如丹炉。” “嗯。”巴豆点了点头,炼丹吗只是他胡说的,然而,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能怎么办呢?魔兰花谷?多么好听的名字啊,他现在开始喜欢这个“魔”字了。 此时,他想到了602,她的眼睛曾经有一刻是那样的红,像红宝石一样透彻纯净的红,而在那红宝石花朵一样绽放的璀璨一刻,她是那么的魔性……。 他又看向手中的瓶子,七七四十九位极阴之体的血液?四十九位极具人族气象的女子?在这残酷的地狱里只留下了这一滴血? 在儒家的思想里,弑君杀父都是大逆不道,可是没有人说的清楚,如果君与父都是大逆不道之人,子女应该怎么办?判官怎么判?显然,作为一个当代律师,已经丧失了对此进行辩护的逻辑和依据,现在的道理只是杀人偿命而已,阳间的法与阴间的法所遵循的宗旨是不一样的。 二 大蛇墨奎再次飞天而起,穿过那道绿色的屏障,翱翔在万千大山之间。 天空之上有阴云密布,而阴云之下却如同洒满阳光,一片明亮,仿佛在那地狱的外面,四周布满了明灯,照耀着这一方天地如同手术室里一般。 那叫什么?神灯还是无影灯吗? 巴豆仰起头,看向遥远的天边,心中感叹这法术之宏大,简直无异于八大行星的运转。 很快,前方的山脉出现一片白茫茫的迷雾,笼罩着一座最高的山峰,山峰高耸,在迷雾之上露出一个圆形的尖顶。然而巴豆只看了一眼,大蛇就钻进了迷雾里。等他们窜出迷雾,眼前顿时豁然开朗,这里竟然是山涧里的一片谷地,草木葱绿鲜嫩,处处闪烁着露珠的光芒,星星点点,百花绽放,姹紫嫣红,只是,这味道……。 巴豆跳下大蛇,看向身边大片的君子兰花,兰花一株挨着一株,互不侵犯又排列有序,花与花之间寸草不生,像是被精心打理的一般,再看那叶子肥厚饱满又绿得通透,呈现出明黄绿色。 这里的每一株君子兰都只开一朵花,花瓣鲜艳,纯净,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只是,如此干净明亮的花朵里面竟然都裹着一包烂肉,有的呈现出深紫色,有的是紫黑色,全部散发出浓郁的腐败气味,简直比榴莲还要臭上一百倍。 巴豆用手捏了捏鼻子,庆幸这种花臭是臭,但比那骷髅蛇的水潭要好,起码不刺激眼睛。 鱼凫白走到一株花朵前,伸出爪子抓了一把腐肉,然后撇掉,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肉,样子像一个汤圆,表面极其光滑,简直就是一颗大号珍珠。 鱼凫白指着那个肉球说道:“这东西是香的,不信你闻一闻,不过,别闻的时间太长,因为太迷幻,你的大脑里除了香气就一无所有了,据说天神也受不了,要不,你试一试?” 巴豆没有过去闻,只是问道:“这东西是药材?” 鱼凫白说道:“可以这么说,不过,它的主要作用是用来防腐,我的血族奴仆都用过,血族的肉体用上它就不会腐烂,当然它还有另一个作用,那就是能够克制蛊王,他的蛊虫无论多么厉害,都会离这东西远远的,只是可惜啊,魔兰只有这个山谷里有,在整个地狱领地,再也没有见过一株,否则,蛊王也不可能这么猖狂。” “哦,那真是一物克一物。”巴豆又捏了捏鼻子,然后问道:“你为什么要使用血族奴仆?” 鱼凫白说道:“他们都是受刑之人,其实做奴仆算是地狱里一种最高规格的优待了,起码,他们不痛苦,因为死神之花在体内绽放,血族的意识被封锁屏蔽掉了,算是伪神族。” 他甩了甩手,一个大水球从他的手臂骨架上滚过,在指尖消失不见。 鱼凫白看向山谷的上坡山脉处说道:“走吧,我带你见识一下地狱离阳真火。” 那里有面高大的黄白色墙壁,形同悬崖,只是布满裂纹,像一件经过特殊工艺加工出来的瓷器屏风,这面墙壁高达百余米,呈圆拱形,犹如隧道的入口。 两个人一起朝那面石壁走去,而在他们的身后,墨奎则在魔兰花丛里钻来钻去,自己玩得很是快活。 走到石壁之前,鱼凫白双手合十,垂头默念起了一阵咒语,只见他们面前的石壁荡漾出一片波纹,磐石化水,里面出现一条黝黑的通道,是一条缩小版的火车隧道,只不过它更像一个管道,呈现圆形。 那水似乎一点点有了实体,仿佛密度增大了一般开始缓慢的向内滚动,感觉已经填满了整个管道,突然,从那管道里喷出两股水柱,将两个人包裹其中,竟然是两个大水球。 巴豆在水球里抬了抬脚,竟然有一种失重的感觉,他又弯曲双腿,学着鱼凫白的样子坐了下去。 喔噢,巴豆很快乐,因为这宝座可真舒服,比水床还舒服,任何接触部位都完全贴切,活动起来也是相当的自如。 就在他感叹的时候,两个大水球被管道吸了进去。水球顺着管道里的水流向前游走,速度特别快,只一会功夫就来到了管道的尽头,只是水球却突然改变了运动方向,九十度向下走,速度跟先前一样,没有任何坠落感。 巴豆觉得这很科幻,却不想,这却是神的力量。 在地下的深处,管道的尽头,两个大水球被吐了出来,然而水球却没有消失。 巴豆定睛看去,原来,他们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地下溶洞里。溶洞顶上漆黑不可见,十数根巨大的钟乳石都是一柱通天。左右各有两条通道通往不知名的去处,而就在离他不远的一处石壁上,有一个天然的石龛,石龛里有明黄色的纯净火焰在熊熊燃烧,而在那火焰之中悬浮着一副人型的完整骨架,那副骨架好像在微微的扭动和游走。 鱼凫白朝那个人走去,边走边说道:“这就是离阳真火,而这个人,数万年前被称为魔道第一人,被十大天神擒拿之后于此焚烧。” 巴豆心中凛冽,一种不祥之感由心而生,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还没有死?” 鱼凫白说道:“我也问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有答案,现在唯一的答案就是,他显然是烧不化的,据说他是离火之体,可能跟这个有关系,然而,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对付他。” 巴豆心中骇然道:“他们为什么不碾碎他这一身骨头?” 鱼凫白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们的方式,比如,他们喜欢镇压,不喜欢毁灭,无论他是多大的魔头,先让他吃尽苦头再说,比如,佛主镇压孙悟空,比如,那些被扔进蛇窟的人。地狱给人永生的机会,看他自己了,我不就是从那苦难中爬出来的人吗。” 他看着那副骨架继续说道:“也许他投胎去了,但是,到底什么情形,必须到阎王殿里去查,不过,我怀疑他没有走,因为这封禁没有解除。” 他说完走向另一个石龛,指着放在里面的一个小巧的四脚鼎说道:“这个是戊戌炉,本为一瘿木神化为石,石神不甘,泣血为炉。” 巴豆走了过去,仔细观察那只跟汤碗大小差不多的小炉子,发现它外表温润如玉,内有条条纵横血脉,或深或浅,浅的鲜艳,深的暗红,如果将它遮住大半,只看一部分,非常像一个水灵灵小女孩的一处皮肤。 好东西啊,这玩意,只看一眼就喜欢。 鱼凫白看到他很满意,就走向了一条天然通道,指着里面说道:“这里面有石魄,魂晶和洇血石,可做辅料,上面花谷里还有魔草药,巴神可以随意拿取,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您可问墨奎,只是他有点懒,不过,您如果有对付他的手段的话,让他做什么都行。” 巴豆点头。 鱼凫白最后拱了拱手说道:“祝巴神早日练成丹药,早日恢复法力。” “嗯。”巴豆点头,拱手还礼道:“费心了。” 三 等鱼凫白走了之后,巴豆来到了那具骨架的面前,看了半天,没有看出什么门道,不过,这魔道第一人是人族,还是令他有些唏嘘的,到底是什么能够让他成为魔呢?是那几万年的忍耐和磨砺?还是在这痛彻心扉的惩罚中获得的锻炼? 但看这幅骨架,应该跟自己没有什么差别。 他围着这个洞窟踱起了步,让他炼丹?不会是开玩笑吧,据他所知,历史上所炼制出来的所谓丹药,只是不成熟的炸弹而已,魂晶,石魄,不会是一些盐铁之类的矿石吧?那些蛇和蝎子成精在他看来那绝对都是天地造化,这里面的谜团,科学都解释不了,道家称之为玄的东西是用这火能炼化出来的? 还有这阴脉之血,同族女人的血啊,我要是给吃了,岂不是也会变成一副骷髅?再说了,那两个家伙没告诉我怎么用啊。 他走来走去,最后又走到了那具骨架的面前,然后他发现,这具骨架在动,在不同的时间会变化出不同的姿势出来,而现在他觉得它有点像那个抛铁饼的雕塑,很有一种力量美。 他这个时候想到了那两个家伙说过的话,于是将卷轴掏了出来,轻轻地打开卷轴,同时看一眼那副骨架再看一眼卷轴,反复数次,没有发现异常,这才完全打开。 他盯着那副骨架说道:“我现在就召唤你出来,如果你没有反应就说明……。”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就说明我能够召唤出来的都受到了封禁和镇压。” 他清了清嗓子念道:“天地苍苍兮日月煌煌,宇宙浩浩兮星辰荡荡。我自出世兮几度蛮荒……。” “巴神真是好雅兴啊……。”突然,身后传来说话声,把他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竟然发现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大蛇墨奎,此时他蛇首人身。 他就站在进口处,正瞪着一双憨憨的眼睛看着他,手里捧着一大捆花花草草。 “你这是?”巴豆收起了卷轴。 “巴神不是要炼制丹药吗,我给您采摘了草药,我也不知道您到底需要哪一种,就给您都采来了,一样一棵。”他说话说的非常诚恳。不过,鱼凫白不是说这个家伙很懒吗,怎么突然勤快起来了呢?巴豆百思不得其解。 “哦,真是太感谢了,墨奎兄辛苦了。”巴豆礼节性的客气道。 “不谢不谢。”他看到了那个小炉子,就走过去将草药放到了墙边又说道:“魂晶什么的也没准备啊,我这就去给您取来。”说完,他转身进入通道里面去了。 巴豆有点发蒙,难不成真的要炼丹?看这个家伙傻乎乎的样子,恐怕也是要殷勤到底了……。 不一会儿,他捧着一堆颜色各异形状各异的石头和晶体从通道里走了出来,他脸上满是笑意,竟然像哈士奇一样可爱。 巴豆第一次见到蟒蛇竟然会笑……。 他将那堆东西也放到了地上,点头哈腰的说了一句:“巴神请,大王说了,让我在这里伺候您,您看看还需要什么,需要什么,我就去给您拿什么?” 巴豆皱了皱眉,心里怨愤:真倒霉。 无奈,他走到小火炉前看了看那堆药材,没有发现那个白色的大珍珠就说道:“啊,还缺了一味香料,就是魔兰里面那个东西。” “哈,明白。”说完,墨奎嗖得一声就窜进通道里去了。 看着那道影子消失,他摇了摇头,没办法啊,看来这丹药不炼制是不行了。 他抓起那些草药,也不知道都是一些什么东西,咋整?不管了,有毒就毒死我好了。 他有花掐花,没有花的,掐茎叶,茎叶没有的掐根,反正每一种都掐了一部分出来,全部都塞进了那个小鼎里。然后又将那些晶片矿石也掰了一些都塞了进去,最后,他拿出了那个小瓶子,反正那两个家伙也没有说怎么用,既然这个真火很厉害,说不定扔进去就烧没了呢,也算是一种对死者的祭奠吧。 他按照鱼凫白交给他的方法拧动了机关,然后往那小鼎里倒,却发现从里面滚出一堆殷红色的颗粒出来。 此时,他认为他应该念叨点什么,就像给祖辈烧纸一样,得唠叨几句吧,比如保佑子孙平安啊,老祖宗收钱啊,等等。 他想了想,开口说道:“哎呀,各位巾帼豪杰啊,你们在天有灵,一定别怪罪我啊,阿弥陀佛,我巴豆现在落难于地狱也是身不由己啊,阿弥陀佛,如果你们真被我吃了,我巴豆就在此发誓,来生你们只要保佑我成为大富翁,我肯定每个人都送一套大房子给你们,你们要大奔我就送大奔,要宝马送宝马,总之,我供养你们一辈子,保证让你们过得舒舒服服的,阿弥陀佛啊!佛主在上,此誓言三生有效,如若我忘恩负义,就让你们千刀万剐。” 说完,巴豆又想了想,在自己的胳膊上狠咬了一口,一股鲜血就流了出来。 他将自己的血也放进了小鼎里,嘴里继续说道:“我以我的血来立下这个血誓,来生如果你们投胎做了男人,愿与你们结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当然,如果你们还是做女人,有谁愿意做我老婆的话,我做牛做马伺候你,伺候你一辈子……。” 他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一大堆,等挤出去的血快放到小鼎一半的时候,他觉得能有个三四百毫升的样子才收回了手。 这个时候,墨奎也回来了,他手里正握着那个元宵一样的东西,巴豆接过来直接扔到了鼎里,迅速拿起盖子盖了上去。 盖子盖上,明亮的火焰就窜了出来。 他眯了眯眼睛转身对墨奎说道:“好啦,兄弟,你辛苦了,这一炉丹药恐怕是不能给你一份的,因为咱们毕竟种族不同嘛,我怕你吃了之后五脏六腑爆裂而死,这都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够理解。” 大蛇听得一脸惊慌神情,赶紧说自己没有这个意思,然后转身就跑了。 巴豆盯着入口看了一会儿,觉得那家伙肯定不能再回来了,就又取出卷轴来到了那副骨架面前,打开卷轴继续念他的召请文,然而,依然没有念到三句,就听“嘭”的一声响,他慌忙转过头去,发现那个小鼎的盖子竟然自己崩开了,而且那明亮的真火也消失了。 “这么快?”他收起卷轴走了过去,探过头往鼎里瞅,发现里面真有一颗药丸,通红通红的,像一颗大樱桃……他伸手给取了出来,捏了捏,又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竟然有点烤鱼的味道,腥甜。 还真是神鼎啊……既然已经炼制出来了,巴豆一闭眼,将那颗药丸直接扔进了嗓子里。 第40章 文龙背凤 一 巴豆吞了那颗药丸之后,当下盘腿一坐,闭上眼睛等死,不过,死没有等到,却等来了鱼凫白。 鱼凫白没有打扰他,隔得远远地也盘腿坐在了地上,瞪着眼睛看他,两只蛇在他的眼眶里像盯住了猎物一样,一动不动。 巴豆心中恼怒,那么多灵药煮了一锅大杂烩,然后团成了一个丸子,这吃下去,起码让肚子翻滚一下吧?可是,这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是毒是药,毫无感知。 至于这奇经八脉的,还真不如让那帮娘们揍他一顿有效果,起码,活血化瘀啊。 他睁开眼睛看向鱼凫白,摇了摇头。 “失败了?”鱼凫白小心地问道。 巴豆说道:“我现在敢肯定,我的法力被这地狱里的禁制给完全限制住了,不是没有,是使不上劲。” 巴豆编瞎话吧,向来不圆满,给自己留点破绽,好以后进行弥补。 说完,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又弹跳翻腾了一气,然后,行云流水的打了一套拳法,正是套路比赛中虎虎生威的南拳。 等他站定说道:“你还是弄条蛇来也让我盘在身上吧,入乡随俗吗,我不介意的。这些小蛇现在让我看起来格外亲切,相信我们的关系一定会处得相当的融洽。”巴豆认为,当自己说这些话得时候,脸上一定挂着恬不知耻的表情。 鱼凫白还在愣神阶段,因为他刚才看到了一个全身散发着金色毫光的大神,拳风凌冽,腿法犀利,身体辗转腾挪之间,身化影,影化神,亦虚亦实,缥缈欲仙。 鱼凫白从地上站了起来,神情冷峻,一身的骨头架子都被他绷得奔直,他威严道:“墨奎。” “大王,墨奎在呢。”墨奎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朝他一拱手。 鱼凫白道:“你成神也很久了,几千年了吧,可是你的这智商吧也实在是太烂了,至今还拿不出手啊,我怀疑这是你的基因问题,恐怕,再演化起来还需要个几千年,那,现在有个机会给你,你也看到了,巴神法力全无而神力不减,现在,需要你助他一臂之力,如果你机缘所得,能够被巴神之神力感化,将来必定也会更上一层楼,怎么样?还需要考虑吗?” 墨奎拱手道:“大王说的是,这是小的几千年来的造化,时机正好,墨奎感恩不怠,请大王安排。” 巴豆一听,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我这是说着玩的,弄一条蛇盘在身上,成何体统?我是神啊,这不伦不类的,实在不像话,我又不是一具骷髅是不是,再说了,那玩意也太渗人了,看着都心慌啊……。 鱼凫白根本没有研究巴豆的表情,当然了,即使他研究了他也看不出来,因为以巴豆现在的容貌,他心里所想的是什么根本就在表情上表露不出来,喜怒哀乐,悲闷愁苦在他的脸面上几乎都不会出现任何痕迹。 鱼凫白朝巴豆拱了拱手,说道:“大宋朝一百单八将,个个都是英雄好汉,身上有花间秀,虎跃渊,龙腾海,雄鹰傲天,巴神不介意也来一个文龙背凤吧?” 巴豆眼睛一亮,惊喜道:“哦,是纹身啊?” 这个确实新鲜,他还没有尝试过呢,既然现在形势所迫,他倒是不介意也尝试一把,反正他将来也永远不可能去做什么公务体制员。 别说,想起以前遇到的几个黑啊道大哥,那满身的花花绿绿倒是也透漏着一股霸气,让人看一眼也得首先敬畏三分。他又看了看墨奎,想到了他的602,同时,502将那面幡贴到胳膊上的影像也在脑子里转了一圈。 巴豆其实连化妆都讨厌,最不喜欢看他女朋友化妆,本来挺耐看的脸蛋,却抹上了一层白灰,黑炭和胶水,他打心里厌恶,可是,当他女朋友心情美丽,心血来潮的时候也给他画过妆,而那个时候,他老实得像她的孩子。 鱼凫白继续说道:“巴神请,现在由我来施法,将这墨奎之法力暂且借你一用,而他的魂魄将被封在……。” 巴豆明白地接着他的话说道:“一幅画里,不,是纹身。” “对,巴神请。”鱼凫白示意巴豆坐下。 巴豆现在也不磨叽了,内心欢喜的像个过年刚穿上新衣服的小孩子。他将腿一盘就坐在了地上,伸手间脱去了西装衬衣和领带,露出肌肉健硕的上身。 只见他浑身的皮肤白花花的,确实缺少了点男人的气概。 鱼凫白也当面坐下,颔首曲指,而大蛇墨奎则坐在了他们俩的中间,面对着鱼凫白。 鱼凫白也算是个做事干净利索之人,即刻,嘴里的咒语便脱口而出,细密紧凑,低沉晦涩,听在耳朵里嗡嗡一片,却又不乏激荡灵魂之力,让巴豆都不免心生压抑,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压缩成了一团。 但是,他心里更多的是敬畏,是在所有道行高于自己的人面前的那份虔诚。 城隍爷口中的神族与他的现状毫不匹配,他在某些时候必须谦虚,比如此时。 天降一份大礼,是吉是凶,对于他来说,已经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鱼凫白所念的这咒语仿佛在颠倒乾坤,引魔入世。 随着咒语不停止的输出,在鱼凫白的指尖逐渐凝结出了两个气团,气团仿佛有实质,水一样沉甸甸得晃动着,又像是在挣扎,并且越来越剧烈,也越来越大。 当两个气团快要碰到一起的时候,鱼凫白的手掌一翻,再一合,两个气团便发生了剧烈的碰撞,只见一片白光在鱼凫白的手掌间爆射而出,白光现而不散,很快演化出一片华丽的光幕,光幕上流光溢彩,如电如虹。 咒语不停,光幕被他向前缓缓推出,光幕冉冉向前移动,如同一道电脑扫描射线。 光幕扫过墨奎的身体,停顿了下来,而鱼凫白嘴里的咒语在此时如同山呼海啸般狂喷而出,只见光幕之上,一条恶龙闪现出来,正是在墨奎的头顶上,恶龙睁开了拳头大小的双眼,目射凶光,而那目光之凶厉,一点也不亚于死神的凝视。 而这个龙头正是墨奎的元神。 蟒蛇化龙,龙生双角。 接着,在恶龙的两侧唰得一声打开了两道翅膀,分别长一丈有余。在咒语声中,恶龙的翅膀开始煽动,而每煽动一下便扩大一倍,神奇的是,原先出现的翅膀还保持着它的尺寸,而后来出现的则颜色浅一些。 翅膀继续煽动,层层叠加而去,直到穿透这个洞穴空间,入墙而出,这个时候,墨奎的翅膀已经多达二十几只,颜色深处如鹰,浅处如鸽子般洁白,层层叠叠,非常壮观。 等翅膀停止了煽动,五颜六色的光便出现在了光幕之上,像波纹一样一片一片滑过,如同在给恶龙清洁翅膀。由此滑过十数道之后,光幕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接着,传出了一片爆裂之声,仿佛震碎了一块玻璃,玻璃碎片哗哗落地,清脆响亮。 而随着爆裂声的出现,两只龙爪也从光幕里探了出来,每只爪子前三后一,共四根手指,指尖锋利,黝黑发亮。 这时,鱼凫白抬起了头,看了看那龙的形象,那恶龙仿佛被禁锢在另一个空间里,张牙舞爪,几欲破壁而出。 他似乎很满意,骷髅头点动了几下。 接着,他缓缓地收回双手,再蓄力猛得一推,那片光幕光影一晃,迎面从巴豆的身上扫过,彻底消失不见。 巴豆始终睁着眼睛,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而当鱼凫白从地面站起来的时候,坐在他眼前的墨奎则出现了明显的变化,首先是褪色,由黑变灰,再由灰变成灰白,再由灰白变成白色,白色在溶解,逐渐透明化,而在透明化的过程中,他的身体也在萎缩,慢慢得萎缩下去,最后变成了一条一指多长的小蛇,安静的趴在地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声息。 这条小蛇像一个水晶制品,晶莹剔透,毫无杂质。 这难道是蛇的舍利子吗?巴豆疑惑间,鱼凫白已经弯腰捡起了那条小蛇,满意的点了点头跟他说道:“墨奎的心地还是很纯洁的,他还很厚道,除了懒,再无可厚非。” 说完,手握拳,那条小蛇消失不见了。 “怎么样,巴神,看看喜不喜欢,我的手艺还可以吧?”鱼凫白说道,同时,在巴豆的面前打开了一道水镜,镜面光滑,无影无形。 巴豆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胸前的恶龙,四目对视,透彻灵魂,都仿佛在看着自己的眼睛,彼此心中毫无波澜。 恶龙盘着他的身体,尾巴缠绕于他左侧的大腿上,最后止于膝盖的下方,就审美的角度来讲,那里应该是巴豆大腿的三七黄金分割点,恰到好处的落点。 再看巴豆的肩膀上,两只翅膀栩栩如生,向胳膊伸展而开,好像随时都可以张开来翱翔于那天际。而在他的双肋骨下,在那翻滚的云层里,露出一只利爪。 “漂亮。”巴豆朝鱼凫白伸出了大拇指。 他又弯腰从西装的口袋里取出了他的卷轴,将那卷轴往右侧大腿上一抹,整个右腿瞬间金光闪耀,近千个大篆体文字悬浮而出,在金光之中虚虚实实,忽大忽小。 那些大篆体的字本身散发着略似银白色的暗淡光芒,却让人看着压抑,仿佛蕴含着什么不可揣测的力量。 他此时脚上套着一双半高帮蟒皮靴,身上穿着一件莽龙短皮裙,皮面上龙鳞如甲胄般黝黑锃亮,隐含某种符咒一般凝结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一点也不逊色于蝎子王子的甲壳。 不错,巴豆点头,这个护裆他也很满意,真是顾虑周全,考虑周到。 至此,巴豆彻底改头换貌,变了一个模样。 鱼凫白围着他转了一圈,尤其对他的右腿格外关注,只是他没有问,天神的秘密还是不要随便开口问的好,他懂。他只是说道:“不知道是否会影响到你天神的形象?” 巴豆摆了摆手:“天神七十二变化,这不算什么,挺好挺好,以后,咱哥俩做兄弟就名正言顺了,看看以后谁还敢对你不敬,鱼凫兄!你是大哥,小弟这厢有礼了。” “哦,巴神千万别这么说,我授受不起啊。”鱼凫白慌忙说道。 “诶,在地狱里,你永远都是老大。” 二 巴豆从地下通道走出,一跃冲斗牛。 摩天神剑在手,第一剑就劈向了天空,挥剑一斩,气势恢宏,仿若天神。 在那遥远的天际,乌云里打出一道闪电,与那金色的剑气相击,爆发出一声雷鸣,惊天动地。 十万里毒蛇地狱,如地震一般晃动。 天空中洒下无数金色的流星,流星如雨,落向魔兰花谷,魔兰花精神振奋,疯长一尺,所有的花朵全部绽放,烂肉爆裂,恶臭冲云霄。 在天空中的巴豆伸展开双臂,展翅翱翔。 看到他在空中兴奋的样子,鱼凫白有一时间的茫然,这家伙失去法力有多长时间了,怎么会高兴成这个样子。当然,他更惊讶于那一剑的威力。 这一剑,可斩妖杀魔,让一切魂魄消散于无形。 鱼凫白不禁心花怒放:天助我也。 巴豆可能还不知道,他手里的卷轴可棍可剑,棍在手,当头棒喝,醒世人,悟一切冤魂厉鬼,妖魔鬼怪,如若无果,则棍化为剑,一剑格杀。 巴豆在空中玩腻了,身体翻转成一个球,带着呼啸的风声以每小时超过四百公里的速度陨石一般砸向鱼凫白。 鱼凫白心里大惊,刚要闪身躲避,巴豆却一个两周半翻转落地,站在了他的身边。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谢谢墨奎兄弟,这数千年的修为可真不简单啊。” 他抚摸着胸前恶龙的眼睛看向蛇王继续道:“有什么计划你就说吧,我们现在火力全开,可别等墨奎这个小子突然翻脸了,我再变成一滩烂泥。” 鱼凫白慌忙说道:“不会不会,不讲究契约精神的人会遭遇天谴地劫,魂魄离散,游荡四野,他这几千年的修为可就化为乌有了。” 巴豆哈哈大笑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时不我待,想必你计划已久,那就让我们现在开始大展宏图吧。” 说完,他又一跃而出,飞向魔兰花谷的天空。 鱼凫白也不再犹豫,立刻腾空而起,周身裹起一团浓烟,紧随而去。 第41章 蚂蚁女王 一 两个人在天上腾云驾雾,巴豆开口问道:“说吧,我们现在去哪里?” 鱼凫白说道:“蝎子王那边没有问题,蜈蚣的族群向来是依附于蝎子王的,自然也不存在问题,现在最麻烦的是蚁王,这个家伙依仗着自己的家族庞大,向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当然还有蜂王,蜂王虽然族群也不小,可是他比较好说话,是那种看形势而定的人,如果蚁王同意,他自然没有意见。” 巴豆听他这么说,当然是要先去解决蚁王的问题,他干脆的说道:“那我们就去蚁王的洞府。” 蚁王的洞府在无间地狱的中间位置,拥有无间地狱里最大最高的一座山,而那座山之所以没有人跟他争夺,不仅仅是因为那座山完全是一座荒山,更重要的一点是,那座山是蚂蚁家族经过几千万年的时间自己堆积而成的,它高耸入云,站在它的山巅之上几乎可以俯瞰八万里地狱。 当巴豆在空中看到这座山的时候,心中的惊骇无以比拟。 只见它的下半部分像一个馒头,而这个馒头就高达八千多米,就在这座馒头之上建有一座高塔,高塔完全是由泥巴混合了各种石头搭建而成,直径恐怕也就百多米,然而高塔之高,上不见其顶。 巴豆心中的惊骇不是怕,也不是震惊,而是惊诧,要知道,在古代,人们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是有明文规定的,除了皇族,什么样的人敢在衣服上绣龙?更别说建房子了,阎王殿也没有你建得这么高啊,为什么没有人管呢?难道地狱里有另一套规矩不成? 他们俩围着蚁王塔飞了一圈,然后,两个人落在了塔上的一个门洞里。这个门洞是拱形,如同佛窟门户一样的造型,如果你说它是窗户也行,因为站在这扇敞开的窗户里,就可以观赏一望无际的云山雾海,而这样的窗户在这座塔上到处都是,全部门户大开。 这些窗户数量非常之多,四面八方全是,而且,它们的数量简直不计其数,除了建造方式和规格几乎相同之外,位置和朝向却毫无章法,连朝上和朝下的方向都有,也因此,这座塔可以说是搭建的奇形怪状。 巴豆看了眼里面深不见底的幽黑洞穴,向鱼凫白问道:“这些窗户是干嘛用的?它们作为蚂蚁的,爬这么高干嘛?我怎么感觉这座塔是给蜂王修建的呢?” 鱼凫白道:“难道巴神不知道吗,它们蚂蚁家族是唯一拥有陆军和空军的家族,这在地狱里是独一无二的,蚁王亚塔尔那个家伙就长着一对翅膀。” “哦。”巴豆竟然把这个给忘了。 他朝四周看了看,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一只蚂蚁都看不到呢?” 鱼凫白笑了笑说道:“这个家伙这一阵子一直在躲着我,他这是知道我来了,当然,他也知道你来了。” 巴豆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全部都躲在洞里不出来?” 鱼凫白道:“就是这个意思。” 巴豆不忿得道:“我倒是很想见见他。” 他们所在的窗户外面有一个大阳台,而这样的阳台也不少,隔个几十米就有一个,有的地方甚至就在头顶和脚下的不远处。 巴豆走到阳台的边上问道:“你是说蚁王叫亚塔尔?” 鱼凫白说道:“是的。” “好吧,我知道了。”巴豆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立刻有一股澎湃的力量汇聚到了丹田之处,然后,闭上嘴说道:“我是天神巴豆,今天特来登门拜访,请蚁王亚塔尔先生出来一见。” 他声音低沉,如滚滚雷声。 鱼凫白的脸上现出一抹奇怪的表情,但是,他没有说话。 雷声滚过之后,蚁王塔依然沉寂无声,那些黑洞洞的窗户里没有一点声音。 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反应,巴豆又吸了一口气,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然而,还是没有看到亚塔尔的身影。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巴豆一跃飞向空中,回身面对着蚁王塔抽出了他的摩天神剑,将剑尖指向塔顶方向大声说道:“这么不给面子,那就别怪我巴神对你不客气,我数三下,你若还不现身,我就一剑劈了你的这座老巢。” 他话刚说完,还没有开始喊“一”呢,就看到在鱼凫白隔壁不远处的那个阳台上闪现出一片火星,就像过年的时候小孩子握在手里燃放的呲花。 火星消失之后,出现了一个穿着半透明金色纱裙的女人。巴豆首先看到的是她纤细的腰肢,那腰肢太细了,细的感觉都要断掉了……然后注意的是她的两条大辫子,那辫子太长了,从头上两侧伸出去,然后一弯到底,差一点贴到地面上,让她的整个形象形成了一个心的形状。 她全身的主色调如同蜜蜡,这让巴豆一时间竟然有点不知所措:她竟然是个女人?蚂蚁女王? 她有一双纤细修长的胳膊,两只短小的金色透明翅膀从她的后背肩膀处露出一尺来长,向两边张开,非常漂亮。 只是她的眼睛看着让人不是那么的舒服,毕竟不是人族吗,总让巴豆觉得有点别扭,像是摁进脸里的两只红豆,又像扣着两个指甲壳,呈现出暗红色,不见瞳眸。 巴豆放下握剑的手,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满脸怨愤地看向鱼凫白说道:“你这个兄弟也忒不讲究了,亚塔尔她是一个女人你也不告诉我一声,你看我这个样子丢人不?” 在蛇王鱼凫白的嘴里,这个蚂蚁女王他竟然称为“家伙”,也由此可见鱼凫白对女色的态度,简直在他的眼里以及心里压根就没有女人这个物种一样:巴豆在心里叹息一声。 蛇王那具骷髅此时就那样愣神一般的站在那里,也没有什么反应,而巴豆,埋怨完了鱼凫白,他就朝蚁王亚塔尔拱手道:“巴神在这里献丑了,让女王见笑了。” 亚塔尔长着尖下巴,小嘴,只是不见嘴唇,但是,这一点缺陷跟她的两只眼睛一样,一点都不难看,甚至有一种异样的美。 她一直在打量着巴豆,地狱里出现这么一个生面孔显然也让她格外好奇。 “你是谁?”她终于说话了,而且声音极其好听。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又非常清晰,入耳则明。 巴豆又拱手说道:“在下巴豆,天上神属,此次来地狱的目的是为了帮助鱼凫白兄整顿一下这里的规则,而你,亚塔尔女王,则是起着重要作用的关键性人物,所以,小神特地与蛇王一起来此找你一叙。” “说说看。”她说道。 巴豆收回了他的卷轴,伸出一只手去说道:“不请我们进你的洞府坐一坐?” 她连思考一下都没有就说道:“里面都是女人和孩子,不太方便吧,更何况,我的洞府阴暗潮湿,没有蛇王的洞府那么敞亮舒适,还是不用了吧,就在这里说好啦。” 她说话的口气像一个小丫头,二十郎当岁的样子。 巴豆阴沉下脸来,严肃的说道:“我要跟你探讨的想必鱼凫兄已经跟你说过了,而我,不希望听到拒绝的任何措辞,女王听明白了吗?” “不明白。”她说道:“我洞府之中妇女幼子一大家子人需要照顾,而男人们都为此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精力去打仗啊?我们妇道人家的,没有那么大的抱负,巴神和蛇王还是另请高明吧。” 巴豆简直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憋死。 他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张开眼睛问鱼凫白道:“鱼凫兄,你说,我如果一剑劈了这座山会怎么样?” “哦。”蛇王说道:“那样的话,蛊王也许会请你去喝酒的,因为他的子孙们从此可以活得更无忧无虑了。” “哦。”巴豆看向亚塔尔,顿时明白了,这蚂蚁的食物是虫子啊,食物链啊……他这是要破坏这里的生态系统啊。 “唉!”巴豆叹息一声,说道:“女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的孩子们,男人们,妇人们,他们的肚子里都生了蛊,会怎么样?你可有对策?我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因为听说蛊王那个家伙已经强大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如果再继续让他的势力发展下去,你们可都有灭族的危险啊。” “哼,巴神好大的口气,你们两位才是居心叵测,蛊王泥詹可是从来没有找过我的麻烦。我不从,巴神有能耐,那就一剑劈了我的蚁王山。”亚塔尔气得那小肩膀直哆嗦,看得让人心生爱怜,不忍心伤害。 “唉!”巴豆再次在心里叹息,他这辈子就是拿女人没办法,打不得,骂不得,劝不了,说不了,开导不了,好像所有的女人都跟他的女友一样,不管什么道理都能压他一头。 他打算在此时,在这个地狱里,朝着眼前这座蚁王山劈上她一剑,然而,这个念头已经诞生了不下十次,他的剑依然还是没有出鞘,看来,这一剑是劈不下去了。 “走。”他朝鱼凫白说道:“鱼凫兄,我就不信了,少了这个女人,我们两个大男人还做不成大事了,走,咱们不在这里受气。” 说完,巴豆的身体直坠而下。 二 巴豆和鱼凫白落在了馒头山上,脚下应该就是蚁王亚塔尔家族的孕婴室。这座馒头山表面坑坑洼洼,鼓着无数疤疤癞癞的包,却没有一个孔洞,简直就像一只趴着的癞蛤蟆。 这座馒头山的庞大是他们俩站在上面看不出所以然的,无论朝哪个方向望出去都是没有边界的,而视线的尽头是浓雾,浓雾里应该就是地狱里的丛林,只不过是在浓雾几千米的下方。 巴豆看完了风光,转过头去对鱼凫白说道:“幸亏她是一个女人,否则,这地狱里的老大应该是蚂蚁家族坐头把交椅啊。” 鱼凫白不置可否。 巴豆发现这具骷髅现在沉默地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巴豆的风格向来都是催命一般的打法,如果哪个客户跟他吁吁叨叨,他就恨不得把客户给撕了,真是浪费他的时间。他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连适用法条都写的明明白白,逻辑清晰,几无破绽,这样,提交到法庭之后必须让法官都无话可说,让对方无言以对,只需要开一次庭审就结案。 青天大人们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和兴致去翻法典,所以,他们也都喜欢巴豆这样的律师,做事干脆利索,让人挑不出毛病。 “你在想什么?”巴豆有点不耐烦的道。 鱼凫白扬起骷髅头望向天空,说道:“我在想,现在有你的帮助,我们或许再不需要什么盟友了。”说完,他又将目光转向高无尽头的蚁王塔。 巴豆把手一挥:“那就干吧,兄弟,荡平这地狱。” “嗯。”鱼凫白点头道:“顾虑太多真得是影响行动力啊,那群蝎子莽夫们恐怕也是这样想的,可能此时,他们也认为我太优柔寡断了,好吧,那就以他们的勇莽来开启这场地狱之战吧。” 说着,他腾空而起,飞向蝎王谷,并回头大声说道:“亚塔尔,你要记住,在这个地狱里,你只有一个盟友,那就是我,蛇王鱼凫白,咱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云端,而在那蚁王塔上,几乎每一个洞口都出现了一只大蚂蚁,他们身附黝黑的鳞甲,背上一对双翅,薄如蝉翼。 而那蚂蚁女王还站在阳台上,只不过她的身边多出几个人来,全都是淡金色的女子,装束几乎跟亚塔尔区别不大,最大的不同在于颜色浅了一些,透明了一些,还有那一对触角,不到两尺长,而她们全部亭亭玉立,犹如一群天使。 女王目送两个人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她轻口说道:“我们蚂蚁族从来都不是好欺负的,你们要记住,别人要求我们什么,无非是考虑到了他们的利益,可是我们呢,难道没有我们自己的利益?我们要做什么,怎么做,永远都是要把我们蚂蚁族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合作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现在不需要。你们传令下去,任何洞府进入一级备战状态,全面戒严,蚁王山法力加持。灵秀,食物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禀母王,按照您的吩咐,百无遗漏。”那个叫灵秀的姑娘拱手道。 “好。”亚塔尔依然轻风淡口的说道:“从现在开始,封闭蚁王山。” 第42章 蝎王谷 一 摩梭尔的蝎王谷位于蛇王窟的正北方,东面是蜂王林海,西面才是蚁王山。 巴豆和蛇王鱼凫白从天而来,远远地就发现蝎王谷的上空云雾翻滚,一条银白色的恶龙在那雾气里时隐时现,一会儿喷雨,一会儿吹风,自己正玩得风生水起。 鱼凫白看到那个家伙兴奋异常的样子,不禁怒喝道:“银奎。” 听到召唤的恶龙愣了一下神,在浓雾中回过头来,接着一声咆哮当空扑来,它额头皮肉累累,坚如白钢,几道深厚褶皱横竖交叉,鳞片如甲。它的两只鼻孔出奇的大,简直要大过它的两只眼睛,它鼻孔朝天,喷出一片蒙雾,蒙雾化霜,霜结冰片,冰片如刀,翻转飞旋,散射出一片星星的光芒,就在他们俩的眼前,纷纷落下。 银奎一阵旋风般来到眼前,已经现出蛇首人身形。他朝鱼凫白拱手道:“大王,您终于来了,蝎王摩梭尔已经等候多时了。” 鱼凫白道:“你这酒喝得不错,真是朝气勃发啊,这气势,简直可以用气吞八荒来形容了。” 银奎也长着一个烙铁头,应该是一种剧毒蛇类,只是他全身灰白色的气息像得了某种病,有一种干尸一样的病态,然而他的眼睛却更为凶厉,赤红的眼球里两道死亡黑芒。 这两道黑芒此时拧成一线,正盯住了巴豆胸前的墨奎,两条毒蛇互相对视着,寂静,沉默。 鱼凫白说道:“这位是天上巴神,以后,他要带墨奎去往天庭。” 银奎没有说话,神态如常,只是微微颔首。 鱼凫白向巴豆解释道:“银奎是蟒和蛟之子,拥有寒冰之体,为了压制他体内的寒毒,数千年来,墨奎用他体内的毒液火炼之后帮他练功,于几百年前大功告成,现在,他体内的寒毒可化石为冰。” 巴豆朝银奎拱了拱手。 蝎王谷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大峡谷,北方一直通到第八殿阎王都市王管辖的地狱。 在峡谷的两侧,是高大峰刃的悬崖,悬崖之上的高山就是蝎王的洞府所在地,而这样的悬崖一面接着一面,它们所对应的每一座山都有一个王,正是蝎王的儿子们所在的洞府。 那些山头一座挨着一座,于峡谷的两边连绵不绝,直到峡谷的尽头。 此时,蝎王谷里黑压压一片,数不清的蝎子趴伏在地上,高高的翘起它们的尾巴,尾巴带勾,如一片林立的长矛。 蝎王摩梭尔站在他的洞府前石头平台上,正在检阅他的大军,而他的身旁则站着蜈蚣王?利,他的身后是他的几十位蝎子王子,它们个个高大魁梧,身披黑色甲胄,威严肃穆,犹如天神护法,傲然挺立,不可一世。 蝎子王跟他们的孩子不同,全身也是淡金色,倒是跟蚁王亚塔尔有几分相似。 他的体型也同样高大威猛,全身披附本体甲胄,淡金色里泛着紫,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情绪变化。 蜈蚣王这个家伙就有点奇怪了,人身上顶着一个不规则的圆球形大脑袋,眼睛只能用它凸起的形状来分辨,头上两只触角像古老的黑白电视机天线,有两尺多长,连偏转运动起来都是不打弯的,它们非常灵活,左右晃动,探查四方。 在他的后背上有两排触角一样的爪子,从肩膀一直延伸到大腿,比头上的触角略短,细密而整齐,微微浮动如波纹,分布两旁又像是他的两只翅膀。 他头部黑色,身体淡黄。 蝎王摩梭尔抬头看向天空,因为天上的三个人已经出现在了黑云之下。 “鱼凫兄来得正是时候。”蝎王说道。 三个人来到他的身旁,鱼凫白拱手说道:“摩梭尔,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天庭巴神,冒死穿越那无象冥火,特来祝我们一臂之力,巴神,这位是蝎王摩梭尔。” 摩梭尔的脸上依然不见表情,但是他拱手道:“六子伯鳌已经跟我说起过,听说巴神法力尽失?”他也看向巴豆的胸前,继续说道:“这样也好,墨奎几千年的修为搁在他身上那是白瞎了,蛇王如此大方,必定让巴神在地狱如鱼得水。” 墨奎似乎能够听到他的话一般,那依附在巴豆胸前的双目竟然凶厉了几分。他与602不同,因为他是被封印于巴豆的身体之上,还有几分灵气。 巴豆拱手:“谢蛇王,谢蝎王,蝎王雄姿,这一见果然气宇非凡。” 他又朝蜈蚣王?利拱手,随着那个家伙转过头来朝他咧嘴一笑,巴豆才终于发现了他眼睛的大概位置。他的嘴里有一对锋利的牙齿,在他咧嘴笑的时候,从口腔里伸了出来,撑开两边的嘴角,如一对弯刀。 “嗯。鱼凫兄,你看我的大军如何?一接到你的传讯,我马上集齐了这百万大军。” 鱼凫白说道:“在这地狱,唯有蝎王兄你的子弟最为威武雄壮,此役,有你这百万雄师,必定十拿九稳。我已经传令皮多,率领我的十万魔龙军团随后跟上。” 蝎王道:“好,再加上?利兄弟的一万伏尸大军,此次讨伐必定马到成功。” 鱼凫白问道:“蜂王孤求现在什么态度?” 蝎王说道:“我们现在兵强马壮,还不需要他,等到我们发现蛊王的部队就通知他参与作战,那些虫子臭是臭了点,但是吃起来还是很香的吗。” 巴豆走到平台的边缘,看向峡谷里那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蝎子大军,竟然满头雾水,搞不懂它们这是要打得什么仗,难道在地狱的那一边还有一支这样的军队吗? 不过,有一点似乎不容怀疑,除了蛇,蝎子,蜈蚣,蟾蜍,蚂蚁,黄蜂可都是吃虫子的,那么,这场战役实际就是针对蛊王而发动的了? 这其实又是一场地狱里的生物链大战? 在这个时候,他可不能再问什么问题了,现在的形势都是地狱的形势,他可能连催化剂都赶不上。他只是将视线继续放宽,看向眼前的蝎王峡谷,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蝎王峡谷跟蛇王领地的某些地方极为相似,石头布满裂纹,草木不生,满眼都是荒山野岭,看不到一点绿树红花,而蝎子大军,密密麻麻,已经逐渐铺满了所有的山头,何止百万。 二 蝎子王并没有请巴豆入他的洞府一坐的迹象,也没有讲述他的战争攻略,只是大手一挥,百万大军开拔。 蝎王摩梭尔嘴里朝他的大军高声呐喊:“凡阻我大军者,杀无赦。” 黑压压的蝎子大军像潮汛一样开始朝西北方向涌动,越过山坡,漫过高山,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蝎子王的儿子们和将军们总体分为两种颜色,黑色和黄色,他们多达数百人,他们的穿着甚至身高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想从外表分辨出来他们谁是谁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似乎都对巴豆这位天神不太上心,或者,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只是其中有一个蝎子王子似乎对巴豆比较感兴趣,来到了巴豆身前,礼节性的弯腰鞠躬,说了一声:“荣幸。” 巴豆朝他拱了拱手;“这位将军好啊,小神初来此地,不知将军有何赐教?” 他说道:“在下蝎王八子,伯桓。” 巴豆略微一愣:这就是鱼凫白说过的最有蝎子族群里最有大帝风范的那一位? 他发现他的体型似乎比其他人稍微小了一圈,说话倒是还客气,只是客气的有点像陌路人。 但是无论怎么看,他看上去都是最没有出息的那一个呢?他的肢体神态和口气透露出一种强烈的弱者气息。难道是一位军师一样的人物?集刘备的软弱和诸葛亮的智慧于一身? 说实话,巴豆不喜欢这种人,因为这种人最危险。 他所能带来的危险与他父亲和哥哥完全不同,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和一把锤子的区别。 你以为刀子看着让人胆寒,而锤子只要握在手里,肯定是用来砸脑袋的。 巴豆同样盯着他脸面上的盔甲审视着他,心里明白,他这是要过来拉拢自己了。 巴豆看到他的身后又走过来一个人,那个人的气息让他有点熟悉,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那个给过他下马威的蝎王六子。他站在了蝎王八子的身后。 伯桓继续说道:“不知道巴神对此次讨伐有什么看法?” 巴豆不知所以然,随口说道:“我没有看法,只是认为鱼凫兄要在地狱里建立地狱的新秩序非常有必要,想必,你们蝎王族也对此深有领悟吧。” 伯桓道:“巴神只关心秩序?” 巴豆莫名其妙,道:“当然还有规则,想必你们之间必然存在一些游戏规则,我当然不便细问,所以也没有问过,但是显然,有些人没有遵守这个规则,你说是不是?” 伯桓道:“秩序也好,规则也罢,我们使毒的一派永远都站在巅峰之处,即使那蛊王,他无论如何强大,始终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的,我想说的不是这些。” 巴豆疑惑道:“愿闻其详。” 伯桓用手指点了点脚下道:“也不知道您来地狱多久了,这十八层您可是已经去过了?” 巴豆心里惊骇:十八层?难道这里不是十八层? 但他反应极快地说道:“因为小神我法力尽失,进不去那第十八层。” 伯桓彻底挺起了胸膛道:“这就对了,听说巴神是戴罪之身,被玉皇大帝扔下这地狱受苦,只是不知道,在您被扔下来之前,玉皇大帝可有什么指示?当然,如果这是天机的话,您可以不说,可我总觉得……。”他盯向了巴豆胸口的那条恶龙,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巴豆说道:“玉皇大帝他老人家没有任何指示。” 伯桓深深地叹息一声,最后再一拱手说道:“巴神辛苦了,希望这番境遇能让您有所收获。” 他说完,竟然转身走了。 站在蝎王身边的鱼凫白向站在悬崖边的巴豆投过来一瞥,不明所以,但是,由于蝎王八子没有把话说明白,这一瞥似乎大有深意。 巴豆此时也无所谓了,抱着一腔坑蒙拐骗的态度混吧,这不已经混出了一身法力来了吗?这对于他来说就是收获,至于那十八层地狱?哦,他对地狱的结构问题还是不了解的,他本来就没有来地狱的计划,那就随他去吧,爱咋样咋样吧。 他看着蝎子王子们也纵队而去的背影,他踱步走向三个人,却不经意间视线穿透了三个人,看向了蝎王的洞府的深处,那里面好像有一个人,他的同类,血族? 蝎王的洞府现在是门户大开的,里面仿佛极其宽敞,而就在那个大厅的正中间站着一个人。 巴豆运气开始调动墨奎那千年修为,然而,使了半天劲竟然没有啥作用,这让他疑惑间突然想起来,蛇类,几乎是瞎子啊,恐怕无论如何修行,瞎子就还是瞎子,天生的缺陷。 这就是他此时得到的结论。无奈,他走了过去。 随着视线的逐渐明朗,他发现那个人竟然是一个光头,肩膀上扛着一轮略显明亮的彩虹,彩虹只有三色明光,橙色,黄色,白色。 巴豆心下震惊,难道是地藏王菩萨? 可是,他的衣服未免太过于破烂了些,袈裟已经被火熏烤得失去了本有的颜色,而且已经到了捏一把就成渣的地步。 他赤裸着双足,站在大厅的中心。 他大概感觉到了巴豆的盯视,将双手合于胸前,睁开了眼睛。 巴豆在阴曹地府里不是没有见过僧人,比如那个跟城隍爷要地建造寺院的和尚,而这一个显然也是一个僧人,虽然他们的衣服都是一样的破烂不堪,但是显然,这一个是拥有一定法力的人物,因为他头上有神族的光环,这是巴豆对这个神族人物的唯一判定。 巴豆越过三人,想进入那个大厅去交个朋友,可是,身后却被鱼凫白伸手拉住了。 他转过头去,发现三位王都气色凝重的样子,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他却完全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气息。 这时候,那个在蝎王洞府里的僧人开口说话了。 他道:“道门太窄,容不下你的广阔天地;人间太浅,盛不下你的深情厚义;佛门宏大,你却来到这无间地狱……。” 说完,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目光也开始暗淡起来,直到全部消失。 蝎王的洞府里仿佛也是一瞬间,光线完全暗淡了下去,再也不见其人,再也不闻其声。 第43章 大扫荡 一 巴豆无所谓的看了看那空荡荡的大厅,这人说话挺有意思,而他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总显得高深莫测的人,神叨叨的,交流起来太费劲,他平常办案子脑子都不够用,哪有兴致去琢磨那些没用的东西。 当然还有一点,无论谁研究什么,最好别把他扯进去,因为他嫌麻烦。 他莫名其妙地说道:“他刚才在跟谁说话?他说的’你’不是专指谁吧?他到底是什么人?” 鱼凫白说道:“巴神,您又让我高看一眼了。” 巴豆虽然心里有所猜测,但是依然不解道:“什么意思?” 鱼凫白道:“来到这无间地狱的,此时只有你一个人,你说他说的‘你’是指谁?” 巴豆摆手道:“在地狱里装神弄鬼的人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我已经被耍过很多次了。”他又想了想说道:“你们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蝎王凝重的道:“显然不是寻常人。” 巴豆道:“哦,你不认识他啊,那他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洞府里?” 蝎王道:“所以,他不是寻常人。” 巴豆无奈的看了一眼大峡谷,蝎王大军虽然庞大,行动起来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慢,此时,峡谷里已经看不到一只蝎子的身影了。 蝎子王族既然是神族,显然也不需要超度的,那么,出现了一个和尚是何道理? 他又转头看向蝎王的洞府,看向那个菩萨一样的人物先前站立的地方,脑子中思绪万千,既然杂神有千万类,那么,青牛白象又是什么神属? 此时的天台上只有他们四个人,而他们似乎再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蝎王和鱼凫白并没有再跟巴豆继续说下去,蝎王也没有给他们再说话的机会,而是直接带着他们开始了讨伐之旅。 蝎王百万大军从地面平铺而去,只留下了一片空荡荡的山谷。 这里早就变成了一片死亡之地,方圆数百公里内没有任何生物的痕迹和气息,周围的树林里到处都是朽木和腐烂的枯枝败叶,大大小小的峡谷里寸草不生,别说这里以及周围,整个蝎子族群的领地几乎都是如此。 究其源头,蝎子族毕竟不是靠血族之血来维持生计的。他们族群庞大,而蝎子王族似乎从来没有把这里当做家园来看待,直到所有的资源全部枯竭。 当然,不如此,他们也失去了一个侵略他人领地的一个无可反驳的理由。 这个蝎王谷,他蝎子王跟他的子孙们恐怕是早就待腻歪了,整个杂神族的无间地狱本来就应该全部属于他的蝎子王族,也总有一天,他蝎子王要口噬白象,手撕麒麟。 蝎王摩梭尔洞府外的天台上,此时异常安静,连一丝阴风都没有,天光与腐朽的大地在远处连城一片,浑浑噩噩。 而先前消失身影的那个和尚却又天神下凡一般的出现了,他破损的袈裟裹在身上,像一个枯槁的老人。 他依然赤裸着双足,只是手里多了一根禅杖,而禅杖被地狱里的酸风毒雾侵蚀,金漆斑驳,表面损毁严重,像一个历经无数岁月洗礼过的老物件,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他神态安详,内心平静,他低下头看向天台的地面,就在他的脚下写有一行篆体书写的大字:既然佛法无边,何以造地狱。 二 巴豆本质上依然还是一个律师,他习惯于跟人辩法,而法不外乎理,而有理不辩就不是他的性格。 然而,有些理辩论起来对于他来说确实又毫无道理,因为他是一个律师。 他扔下一句话,与那三位王扬长而去。 会书写并认识篆体字对于巴豆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从小就会,因为无论是他的爷爷还是奶奶都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尤其是他的爷爷,那篆体字写的,全村没有几个人认识的,因为他爷爷篆体字写得无聊的时候,或者有人非要写出一个生僻字让他写出篆体的时候,他爷爷往往就会自己创造出一个篆体字来,反正大伙也都看不懂,就蒙了村民一辈子。 蝎子王与他们的王子们都有座驾,每人骑着一只大蜈蚣,蜈蚣又称天龙,百足纷飞如羽翼,双须如角,长体如龙,飞翔在天上也是卷起乌云滚滚。 巴豆身附恶龙,腾云驾雾自有一番本事,而鱼凫白则是骑在蟒蛇银奎的身上,两个人一起跟在蝎王天兵的身后。 在天上的巴豆朝下面看去,发现蝎王大军已经覆盖了整个地面,只见其头,不见其尾。 蝎子大军头军如钱塘江大潮一样向前滚滚而去,原本朽烂的树木一片倾覆,倒闭的枯木又瞬间被后面的大军覆盖,片刻之间已经被钢铁一般的巨大蝎钳铰成无数木屑。 此时的蝎子大军,凶蛮,暴力,杀气腾腾,它们的前进脚步简直无可阻挡。 蝎子大军过后的景象就如同农民刚刚修整完的土地,看上去平整而肥沃。 巴豆转头对鱼凫白说道:“这阵势有点太吓人了吧?怎么感觉像是一场大屠杀呢?你看看,它们所过之处,别说草木了,就是石头都被碾碎成渣滓了。” 鱼凫白说道:“地狱里每隔个一千年就会迎来一场大清洗,这根本不算什么,人族不是也有优胜劣汰制度吗?优秀的活下来,低劣的腐烂掉,然后,就会出现新的生机。” 巴豆不解道:“你说制度?” 鱼凫白说道:“我说的是天道。” 巴豆道:“哟,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得认真了解一下这个天道,只是不知道找谁去了解呢?” 鱼凫白道:“当然是谁造了这地狱就去找谁了解去了,你看那天网,无象冥火,燃烧了几千万年,可是,每隔个一千年,各大地狱之间就会撕开一道口子,让那些灰烬,尘埃,酸毒,以及死亡的气息都互相流通一下,当然,我们也需要彼此串串门。” 巴豆道:“哦,那这个时机已经到了吗?” 鱼凫白昂起头望向天空说道:“显然,快了。” 巴豆好像明白了什么,说道:“那些沾满血族之血的石头是不是过个一千年也会蹦出个猴子出来?” 鱼凫白道:“嗯,蹦得太多了。” 巴豆道:“那个骷髅蛇呢?为什么八千年了,还在那个臭水潭里?” 鱼凫白道:“你是说萨摩那个家伙啊,它可是蛇族大护法的人选啊,只是那个家伙不着道,唉,谁也摆弄不了他,你看墨奎和银奎,虽然也挺霸道的,但是入道啊,唉,真是愁死人了。” 巴豆知道他说话也含含糊糊,就依然不死心的问道:“鱼凫兄,你最好跟我说实话,你这一次到底有什么打算?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鱼凫白道:“大势所趋,随势而走罢了,这也是天道,天道通天途,看我造化了,不是有什么谋划就能成大道的是不是?还有蝎子王摩梭尔,显然也在寻求这个造化。” 巴豆脑子有点乱了,一时间分辨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来这地狱里的情况还真是一言难尽啊。有规则,有禁制,有努力,有造化,还有杀戮,可到头来,好像还得看天命。 这时候,前面刮来一片乌云,他们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蝎子将军裹着一团浓烟朝他们飞了过来,他露出一对比脑袋还大的钳子,并横在胸前道:“启禀蛇王,巴神,前方发现异状。” 鱼凫白马上问道:“快说。” 蝎子将军说道:“树神族已经对我们的大军入侵做出了反应,他们的族群已经跨进了这片领地,前方一片碧绿,树木比您的蛇族领地还要茂盛,显然,他们在我们的前方有所布置。” 鱼凫白赶忙道:“走,一起过去看看。” 巴豆欣喜:哈哈,这下要开眼界了,这里还有什么树神?这地狱里树是怎么成神的?按照鱼凫白的说法,魔鬼道成神并进行修炼,不都是以嗜血和吞噬魂魄为主吗?难道是那阎王殿用来夹手指的木头夹子成神了? 他这样想着,已经加快了速度跟了上去。 等他们来到大军的上方,发现数百条的飞天蜈蚣已经在天空中列了一长排,几乎与下面的大军头军蝎潮一线了。 而一位蝎子王子则站在一只蜈蚣的身上位于队列之前,他高举着钢铁巨钳,朝地面大喊道:“众将士听我命令,全速前进,凡阻挡我大军者,格杀勿论。”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地面的蝎子又潮水一般的朝前涌去。 巴豆附身看下去,只见在地面上,树林已经分成了绿黄两色,就在不远处,有一条笔直的分割线横在蝎子大军的面前,跟蝎子大军一样,这条分割线很长,不见头尾。 眨眼间,蝎子大军已经扫荡了过去,分割线处随即翻腾出一片绿色的迷雾,那是被蟹钳铰碎的树叶木屑。 绿色迷雾翻滚,木屑漫天飞扬,蝎子潮头向前推进,绿色丛林如同被黑色的大火焚烧一样瞬间倾覆一大片,从天上看下去,直线分割线便成了曲线,正以不规则的变化在向前蔓延。 天上,列成一队的飞天蜈蚣由近及远出列了几十只,追寻潮头而去,而其它人却并没有动作,剩下的蜈蚣们甩动着两边羽毛一样的手臂和尾巴,如同一排迎风招展的旌旗。 鱼凫白问摩梭尔道:“知道是哪位树神吗?” 摩梭尔道:“无名小卒尔。” 鱼凫白道:“这阵势可不小,绝不能轻敌。” 很快,蝎子大军压向了视线的尽头,曲线变直线,朦胧的地平线上,出现三块整齐的色块,灰白色的天空,墨绿色的树族和黑色的蝎子族群覆盖的大地。显然,蝎子大军被阻挡了下来。 一只蜈蚣驮着一位蝎子将军飞回来报:“前面发现古藤墙,古藤缠住树木,密不透风。” 那只站在蜈蚣身上的蝎子将军说道:“硬攻,告诉兄弟们,千万不可使用蝎毒,要保持实力,化排为峰,百丈为一峰,千人为一队,强攻,再组千人一队,越峰。” “领命。”将军骑着蜈蚣转身飞走了。 一只蝎子将军出队列朝那位站着的将军拱手道:“大哥,我过去看看。” “好,伯鳌,要小心。” 看来出队的这位就是蝎王六子了。 蝎王六子巨钳一挥,身后跟上了二十只蜈蚣,他们如同一排风筝一样,列成两队朝前方飞去,整个队形就像游荡在水中的一群鱼。 巴豆好奇,树神族为什么让他们这么小心呢?难道是忌惮?他也飞身而走,只对身后的人说了一句话:“我也过去看看。” “我也一起。”鱼凫白在他的身后说道。 很快,他们俩就来到了所谓的古藤墙之处。 在天上的蜈蚣们已经散开了队形,分布于各处。而在他们的下方,蝎子大军已经呈现出了锯齿一样的峰头,正在强攻那些古藤墙。 蝎王六子探头观察,好像没有发现什么效果,就开口命令道:“越峰。” 而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下面的绿林之中突然串出一些树冠,树冠在疯狂朝上方生长,同时藤蔓也攀爬不绝,缠绕穿插,眨眼间就到了他们的脚下。 天上的蜈蚣们都吃了一惊,几乎同时朝后方撤退而去。巴豆转头发现鱼凫白竟然也跑了,而且这个家伙竟然也没有招呼他一声,难道是不需要招呼他?他自己不跑出事了只能怨他自己?还是太看得起他了? 他觉得耳畔风声异常,再转过头去便呆住了。 好家伙,古藤墙已经完全挡住了前面的路,左右全都看不到边际,而他的面前,则是一面密不透风的绿色墙壁,古藤蔓如同编织的箩筐一样紧密,胳膊粗细的藤蔓还在朝上方在不断生长分叉,有的枝叉顶头像蛇一样在不断朝上攀爬,在扬起下巴举头看去,简直不见天际。 巴豆又低头查看,发现下面的古藤墙开始泉涌一般的长出叶子来,如同一片绿色的潮汛贴着古藤墙壁从下面涌上来,涌到巴豆眼前,巴掌大的叶子像扇面一样一叶一叶打开,如同将植物生长的长视频快放了一万倍。而那每一叶片都经脉分明,碧绿诱人,如同他老家中那枝繁叶茂的葡萄架。 此时,巴豆距离这面古藤墙不过三丈。 第44章 木灵族 一 巴豆惊叹,这面古藤墙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啊,恐怕用不上多长时间,这面墙必会将这无间地狱分割成两部分了。 只是,巴豆此时还无法判断吉凶。 他也退回到了鱼凫白的身旁,然而,即使他再撤退出一段距离,前方的那面墙依然在他们的面前宏大的展开,以他的强悍手法毫不夸张的展示出了他们的渺小。 巴豆小声的向鱼凫白问道:“你说说看,这是不是惊动了哪位神灵?他在阻止地狱里的这场大屠杀?” 鱼凫白昂着他的骷髅头,拧了拧脖子说道:“我们有大联盟,他们木灵族当然也会进行联盟,只是,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还不知道。” 巴豆道:“那你再说说看,这个古藤是什么东西,显然你们都不陌生。” 鱼凫白道:“听说,有一次天庭发生了一场诸神之战,从那天庭里掉落下来一节藤蔓,藤蔓先是掉到了人间,而人间的气运太过于昌盛,根本就不适合那截断枝残叶扎根发芽,于是,它就顺着天边滑进了地狱,后来吗,它存活了下来,只是,有的人称它为仙藤,我们叫顺口了,就叫它古藤,它在地下繁殖生长,根须所到之处,没有它不吃的东西,别说血液了,就是我们的骨头渣子它都吃,而且胃口还很大。” 巴豆恍然道:“哦,是一节藤蔓的残魂。” 鱼凫白道:“也可以这么说。” 巴豆朝大腿一抹,拔出了他的摩天神剑道:“看我劈上他一剑如何?” 鱼凫白摇头道:“一棵树,除非你挖了他的根,扒了他的皮,否则,死不了,你看看这面墙,想找到这藤蔓的根显然不容易啊,即使大火烧光了这些藤蔓叶子也没有用,伤不到他的元气,再说了,这里至少还有一棵树神,他们到现在还没有露头呢。” 巴豆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过不去了?” 鱼凫白说道:“我们过去应该是可以的,只是下面的大军就要搁在这个地方了。” 巴豆收回了他的长剑道:“哎呀,真是没有想到啊,这地狱里的稀罕玩意还真不少啊。” 鱼凫白道:“我看他们的意思是在立规矩,定边界,不过,没经过我们的同意,显然是善做主张了,走,问问他们两位去,看看他们怎么说。” 巴豆同意,跟着蛇王来到了蝎王的眼前。 蝎王与蜈蚣王也在商量着什么,看到他们撤了回来就摆正了姿势,望向那面通天彻地的绿色屏障。 鱼凫白道:“摩梭尔,你怎么看?” 蝎王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来人定是那树精‘寻木行判’,哼,老东西,平常也不见他出来游山玩水,现在却来找我们的麻烦。” “哈哈哈哈……。”这时候,天地间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摩梭尔,我何时找过你的麻烦,你好好看看,这里可不是你的地盘,这里可是狱界,我五行木判可是一点便宜都没有占你的,你可别骂人哦,再说了,咱俩可是彼此彼此哦,哈哈哈哈……。” 蝎王道:“哼,五行木判?你好大的口气,还真把自己当大神了,要不是你有遁地之术,我摩梭尔早就把你变成一堆朽木了。” “老夫不跟你打嘴架了,有本事,破了我的阵法再说,哈哈哈哈……。” 蝎王不再理他,而是从怀中甲胄里取出一样东西来,那个东西乍一看有点像天坛建筑,只不过是倒扣过来的,房尖顶在一只大乌龟的后背上。 乌龟造型奇特,应该是龙子之一,六子赑屃。 蝎王将赑屃托在手上往上空一抛,只见上方白光一闪,倒扣的天坛体积暴涨,变成了一座硕大的宫殿,尺寸足有天坛的五六倍那么大。 蝎王道:“我们进洞府喝杯茶。” 宫殿悬浮在空中,稳稳当当。 我靠,巴豆惊讶不已,他还一直在琢磨着呢,蝎王就这么把所有的家当一甩,甩了个干净,玩起釜底抽薪了?现在终于明白了,他蝎王这是把洞府变成了行宫啊,竟然带在了身上,真是好大的本事啊。 巴豆汗颜:人家用赑屃驼碑,他竟然用赑屃驼着房子到处走,稀奇稀奇啊。 在进入宫殿之前,巴豆看了一眼那只顶住宫殿塔尖的龙龟,它的体积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像一只拳头那么大。 巴豆认为,这座宫殿至少有三层,也许是五层,外面古朴,里面定将别有洞天 二 进入蝎王的行宫,果然,巴豆便被震撼到了一把。 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大厅,大厅的墙壁上围绕着一圈圆柱形的大蜡烛,每个蜡烛都紧贴在墙壁上,又像立柱,上面布满符文一般金色的花纹,有个六七米高的样子,而它们的顶上没有烛火,都放有一颗发光的大珠子,而那珠子发出来的光就像led灯泡发出来的光那样明亮,关键还一点也不晃眼睛,照耀着宫殿里的一切都清清楚楚,黄金的宝座,白玉的桌子,还有巨大的壁画,壁画里的人物栩栩如生,全部都是人族的景象,而且全部都是漂亮的女人,而且……巴豆认为她们跟他的602一样,被封了魂魄。 当然,也有真人,插着玉簪子和金步摇的女人跪了一地,总有个百八十个,最稀罕的是,巴豆竟然看不出来他们是不是血族的女子,因为她们的身体都完好无损,脸部表情也不僵硬,笑容不凝滞,跟真人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他们的穿着有点特别,看着有点像鲜族的传统服饰,更或许是唐朝的服饰,鲜艳,贵气。 她们双手给蝎王作揖,口称:大王。 蝎子王径直走向他的王座,蜈蚣王?利跟着他走了过去,就站在他的身边。 巴豆和蛇王也有座位,是同样的高背座椅,同样的黄金,包有橙黄色的真皮,只是不知道是何种动物的皮,就巴豆的观察来看,这个大厅里没有发现任何蝎子族的痕迹,完全是一座人族使用的宫殿。 他因此猜测,这应该是一件法宝,没有攻击性的仙界法宝,是一件王族的生活用品类法宝,不但他蝎子王可以用,别人也可以使用。 蝎子王子们也跟着走进来一帮人,个个都是顶盔贯甲的将军,他们分左右坐在没有靠背的四方高凳子上。 蝎王好像盯住了巴豆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右腿发了一会愣。 那些女人们则迅速地端着托盘鱼贯而出,托盘里有葡萄苹果水蜜桃,还有红烧鸽子乌鸦,以及酒。 她们放下食物之后,又迅速转身而去,个个身形袅袅,轻盈飘逸,如同无物,只留下一阵阵的迷香。 巴豆对美女始终充满兴趣,目送她们的身影消失于一面猛虎下山壁之后。 酒杯倒满,蝎王举杯说道:“寻木行判这个老家伙也是一号人物,而我不是没有把握杀了他,只是,对于地狱讨伐之战,他以后将是一个难得的帮手,听说他这个家伙在诸地狱都有根茎,可以畅行八大地狱,诸位,有没有什么能够降服他的策略?” 一位蝎子将军拱手道:“父王,他在我们面前砌了一道墙,显然并没有与我们谈判的意思,儿臣认为,必须动用强悍的武力将他打得心服口服才好。” 蝎王道:“伯睿,武力吧,我们肯定是要较量一番的,起码我们是要过过手,都互相看一下彼此的本事吧,只是,要想让他心服口服,还需要想别的办法。鱼凫兄,就头脑而言,你绝对是军师了,按照我的打算,你认为如何才能降服他?” 鱼凫白道:“摩梭尔,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呢,不如这样,咱们把三十六计都摆到牌面上,然后挨个研究,或者都用上它一用,你看如何?” 蝎王道:“嗯,这也是一个办法,巴神,你认为呢?” 巴豆道:“蝎王,我对他不了解,如果他是一个容易背叛的人呢,做兄弟还是不要了,如果他是一个不诚实的人呢,本事越大反而越后患无穷,就我的看法,我认为,把他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不是考虑我们的利益,这样,我们就跟他做一笔交易,而不是做朋友和合作伙伴,咱们以契约的精神来束缚他,为了彼此的利益,最终才能达到一个,一个让大家都能够获利的,结果。” 蝎王道:“他的利益……。” 巴豆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到底想要什么?我先前听他说话的意思好像挺简单的,就是对你的一种刁难……。” “哈哈哈哈……。”蝎王大笑道:“他的所求与我们的所求几乎是一样的,否则,他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将根须扎在地里,吃他的土去。” 巴豆道:“那么,那个古藤呢?” 蝎王道:“他们都是木灵族,无论有无利益,对待我们使毒的一派,随时都可以结成同盟,也许,跟我们打完一架之后就分开了。” 巴豆道:“既然是族派之争,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巴神与你们本不属于一派,那就让我去会一会那个所谓的仙藤如何?看我能不能打碎他们的联盟。” 蝎王没有说话,看来这个巴神是一个好斗分子,对于好斗分子而言,怀揣一把刀,总是要拔出来杀人的。 而那根古藤几乎从来不把地狱里的种族放在眼里,现在来了一个天神,看来是要棋逢对手了。 这个时候,有个蝎子将军入殿汇报道:“大王,那古藤开花了。” 三 一行人跑出大殿,朝那面绿色屏蔽观望,然而,已经看不见了绿色,而是一片紫红色,紫光泛滥炫彩夺目,如同一面光幕。 巴豆凝眸观看,发现那古藤开得花是喇叭花,深紫如血,淡红如血。 “不好。”蝎王说道:“他要开餐,吃我族人。”说着,他的身形飞掠而去,其它人也一起行动,紧随其后。 前面的古藤屏障此时已经开始动荡不安,无数的藤蔓从墙壁里伸了出来,如长蛇一般在空中摇摆不定,硕大的喇叭花像一张张大嘴对准了他们每一个人。 地面上已经引起了混乱,蝎子大军已经不再是一张黑色的完整地毯了,而是出现了无数破洞,那些藤蔓伸缩速度奇快无比,蝎子们拥挤在一起根本无路可逃,无处可避。 喇叭花当头扣下,花瓣一收缩,一只蝎子就消失了。 一眼望不到头的古藤墙上弯垂下无数的藤蔓,它们长长短短,收缩自如,灵巧迅捷,如长蛇猎蛙,展现出了一派繁忙壮观的景象。 蝎子将军们怒喝震天,大喊着,杀,就冲了上去。 它们从盔甲下的嘴里喷出一团团浓雾将那些花瓣裹住,花瓣情形不知,可那藤蔓却开始枯萎,沿着茎蔓一路枯萎下去,向着那古藤墙侵蚀而去。 “大军全速撤退。”有的蝎子将军在空中大喊,发送指令。 有的蝎子将军在空中被十几朵甚至几十朵花瓣同时裹住,大幅度的上下甩动,而蝎子将军们显然都不是善茬,铰碎花瓣全身而出。 藤蔓失去花朵,变成绳索铰链,从他们的腋下,胯下,头顶,后背插入,盘旋缠绕,将他们裹成了一个大粽子。 而蜈蚣们则吐出一大片浓雾,在浓雾的迷惑之下,全部逃之夭夭。 他们显然已经意识到,他们的毒是有限的,跟那些藤蔓耗下去,必然弹尽粮绝。 蝎子王和蛇王看上去则是沉着得很,不慌不忙地对付着那些藤蔓,手上散出一团团光芒,光芒所射,藤蔓花朵凭空消失。 特别是蛇王身上的小蛇,在向花瓣出击的一瞬间,脑袋暴涨数倍,一口就吞下一朵花瓣,咀嚼之后,咽下肚子,看上去,那花朵很美味的样子。 然而,那噬人花实在太多了,真是砍之不尽,杀之不绝,使毒的一派在一进入战场就落了下风。 就在所有的蝎子将军们奋力抗战的时刻,一道金光闪过,裹住蝎子们的藤蔓瞬间枯萎,从空中纷纷掉落,还没有落地,就化作星星点点的灰烬,消失不见。 将军们抬头朝古藤墙面看去,只见屏障从上到下,无数的枝蔓从空中纷纷掉落,枯萎收缩,化为灰烬尘埃。 与此同时,屏障墙壁上的绿叶唰得一声,黄了一大片。 看到这个情景,他们都一脸茫然,环顾四周,不知道所以然。 这时候,就听巴豆不耐烦的大声呵斥道:“还不松手?你们他妈的脑袋都被驴踢啦,没看到我不好惹吗?”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十数支藤蔓还裹着一个大粽子呢,粽子里面伸出一只手,正握着一把泛着金光的宝剑。 那些藤蔓好像都愣住了,一动不动,又僵持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突然嗖嗖地抽回了身体,全部缩进了墙壁里面去了。 巴豆在空中活动了一下筋骨,朝墙壁说道:“知道厉害了吧,还不速速退去。” 却不想,整个古藤墙却蓦然间波涛汹涌,一片激荡澎湃,如同被十级大风刮过的海面,同时,一片片箭矢从墙面飞出,就像那铺天盖地的蝗虫,射向空中所有的蝎子,远的近的,发出唰唰的声音。同时,断掉的残藤迅速发芽,黄叶掉落,绿叶散出,继续编织着他们的墙面,速度比先前快了十倍不止,简直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地面的蝎子大军早就像一股潮水一样退成了远方的一条地平线,但是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鱼凫白跑了,蝎子王也跑了,只是,鱼凫白边跑边朝巴豆大喊:“巴神小心,那家伙暴跳如雷了。” 巴豆其实还是想看他们的表演的,而他们根本就不出全力的样子,连一面火墙都没有烧出来,结果,弄得自己被人包了粽子,现在倒好,他们成了观众,不禁心中愤慨。 “王八蛋的道友。” 第45章 战仙藤 一 如波涛般汹涌澎湃的古藤墙在眼前动荡,一会儿崛起如高山,一会儿塌陷如盆地,整个墙面柔软的又像一面在狂风中鼓荡飞扬的帷幕。 天地间风声呼嚎,使人根本无法分辨,到底是风吹动那帷幕还是那帷幕掀起风暴。 风暴从巴豆的身上肆虐而过,一眼望不到头的墙面几欲倾覆。 看到这副景象,巴豆现在也不打算跑了,只隔着那墙面十米八米的距离,任凭那古藤墙壁在眼前席卷而过。 古藤墙数次贴着他的脸滚过去又滚回来,最近的时候,仿佛在给他擦拭皮肤。 巴豆神不慌心不跳。他朝地面看去,然后盯住那扎根于泥土的篱笆一样的根须说道:“这位素未谋面的朋友,我们可否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谈,这里的天地就这么宽,你们神族也就这么点人,总是动刀动枪的见面就给人家摆局也不好吧?大家都是神,别弄得像追杀了几千万年的仇人似的好不好?” 没有回答,而回答他的是那数不胜数的再次从墙壁里伸展而出的手臂,那些手臂在空中张牙舞爪,像在波涛里翻滚的巨型八爪鱼。 巴豆在心中叹息,无奈伴随着忍无可忍,那些在风中乱舞的藤蔓此时看在他的眼里更像一个无赖的挑衅:来啊,你来砍我啊。 巴豆手起剑落,耳边只是于万分之一秒间响起呲地一声……古藤墙刹那间凝固,凝固成了一块波澜壮阔的大地,只见那无数高高隆起的丘陵和那无数深陷的谷地于万古的喧嚣中突然沉寂下来;风暴也停止了,数道风刃如同有了实质一般压在了巴豆的皮肤上,轻浮又沉重……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止了。 巴豆抬了抬眼皮看向那远山之巅。他看到在这片立体的江山画卷之前,无数的断枝残藤在空中一滞,然后纷纷直坠而下,并在下落的过程中逐渐凝缩成一颗颗绿色的水珠,水珠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如出膛的弹头,最后于空气中变成空气。 这个景象在蛇王他们的方向看去,如同下了一场雷阵雨。 寂静,无边无际。 这气氛就像那古藤在疯狂的跳舞时突然挨了一个耳光,愣在了当场。 还是巴豆打破了这寂静,他冷着脸沉声说道:“你们都是修行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神族,能够走到今天都很不容易,如果我此刻将你们击毙在此,我也不忍心……(他瞥了一眼离他最近的一根断枝)怎么,你们还是不愿意跟本人交个朋友吗?我不在乎你们的诚意有多少,表个态就行。” 听了巴豆这话,古藤墙里忽然传出几声树木断裂的声音,或者,是那藤蔓相互用力扭绞的声音,接着,这种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瞬如急雨打芭蕉,远远近近,近得宏大,远得深沉,搅合在一起,压抑而痛苦。 突然,那些生长在墙壁上的叶片全部在一刹那间由绿变黄,而后,悠悠然旋转飘落而下,这景象就如同从干燥的脸上挠下一片皮肤屑,纷纷扬扬,漫无天际。 巴豆握紧了他的剑。 这种死亡一般的征兆显然并不代表对方的妥协,就像那个用刀子扎自己心脏的人一样,带着一股残忍至极的煞气。 这个景象看上去像是他在进行自我毁灭,而事实却隐含无数不可揣度的凶险。 如果他们与他表示友好的话,无论如何都会说一句话的对不对?无论敌人还是朋友,都是需要交流的,不说话,那就是要打喽? 这个世界上最狠的人都是不说话的。 古藤墙上的绿叶掉光之后,绿色的藤蔓也接着开始枯萎,一大片一大片的褪去了他碧绿的色彩,渐渐地变成了进入冬季的模样,于是,整面墙体便笼罩在了浓重的死亡气息之中。 而这气息,巴豆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了。 等一切变化终于停止,古藤墙就变得更像藤蔓编织的箩筐了,而且比先前更紧密,如果用来打水,当是滴水不漏。 巴豆的身形后移,退出去数十米,于遥遥的空中抱住了双臂。他垂头凝视着前下方,剑尖也斜下而出,一言不发,就像他站在法庭上凝视着他的对手一样,冷峻,肃穆,俨然变成了一个大侠客,更不失一位天神的风姿,简直神采绝代。 他的这种气度显然是装不出来的。 他胸前的两只恶龙的眼睛也同样冰冷阴森,肩膀上的翅膀像鲲鹏一样渐渐地凝聚起一股庞大的力量无形的展开,仿佛遮蔽了几万里的天空,天空乌云汇拢,为其染上了一层厚重的色彩。 天地间恍恍惚惚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那声音在吟唱:我孤身站立,独窥穹苍,任那远古的风吹过脸庞……。 (这个声音只有巴豆听得清晰,正是来自于他的宝剑。这吟唱真是给巴豆加足了分量。) 二 时间有那么一片刻的死寂,仿佛一切都已经死去,全部归附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然后,有滚滚的雷声由远处响起,轰隆隆间震天动地。 远观此景的蛇王惊叹道:“果然是仙藤,那个老不死的树神还真不简单。” “嗯。”蝎子王说道:“它触角伸得足够长,先前,他可能是在藐视我们,直接将我们在此阻断去路,信心十足,甚至还想借助于仙藤之力将我们戏耍一番,不过现在吗,是那仙藤在真正做主了。真没有想到啊,这还没有跨界呢,他们就给我们设下了如此巨大的埋伏,下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是想直接将我们掐死在襁褓里,呵呵,他失算了。” “来了。”蛇王喊道。 所有人都向那古藤墙的极远处望去,只见远处的天地间,仿佛大地朝天而起,卷起一切尘埃泥土,草木石子,正是那褪成土黄色的古藤墙。 近处的古藤墙刺啦啦的声音顷刻间就响成一片,起伏不定的墙面瞬时一震,绷成了一条直线,再次通天彻地。 滔天巨浪由远方滚滚而至,古藤墙如海洋倒覆,再如海啸般铺天盖地朝巴豆席卷而去。 在这种威势之下,蛇王,蝎子王再也不看热闹了,卷起浓烟朝身后遥远的天边溜之大吉。 在更远处站定,他们发现巴神已经消失了他的身影,完全被那海浪吞没掉了。 而那山一般高的海浪翻腾咆哮,如同大地在崩溃,天空在崩塌,真正展现出了一派天翻地覆的景象。 视线所及,不见乌云不见天。 突然,一道金光划破长空,如同那火网从高处坠落,挑动起一片绚丽的光彩。接着,一道道金光从那高山般的巨浪中闪现出来,横一刀,竖一刀,刀刀快如闪电,迅如幻影,杂如乱麻,一时间,是光是影,虚实难辨。 渐渐地,金光就在那巨浪中编织出了一个天罗地网,随着那波涛的涌荡起起伏伏,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个人影翻腾跳跃在那巨浪之上,如同一条欢快的鱼。 鱼凫白都看呆了,这哪里是过过手那么简单,对方这是直接亮出了杀手锏啊,这是在全力以赴啊。 看来他们是明白了,来者强大到让他们无法不拼尽全力的地步,这也说明他们态度的坚定,根本就没有和谈的可能。 远处,在那高山之巅,在那海浪之上,巴豆就像掉进了万蛇窟,脚下身边全是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的藤蔓,砍之不尽,杀之不竭。 一群八爪鱼伸出了他们鞭子一样的触角,围住了巴豆狠狠地抽出那凌厉的一鞭又一鞭。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正在挥舞宝剑的巴豆并没有用上全力,他从数次禁锢之中脱身以后,一边躲避那歹毒狠辣的鞭子,一边开始张口拉拢人了。 他道:“我说啊,仙藤老兄,你的这种说干就干的风格我真得是特别喜欢,咱们简直就是臭味相投啊,那,你要是不跟我继续干下去的话,我可告诉你啊,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哎呀!”巴豆的屁股上挨了狠狠的一鞭子,谁叫他分神呢。 他做律师的时候就不务正业去做流氓,他做侠客的时候也是不务正业的去当混混,这做鬼吧他又不务正业来装天神,即使在打架的时候还是不务正业的要去跟人家聊天,唉,真不是一个正经人啊。 “闭嘴。”忽然,他听到海浪里传来一声暴怒伶俐的呵斥。 谁在说话? 忙乱之中,巴豆精神一震:我靠,女人啊? 难怪啊……巴豆震惊之余恍然大悟。 ……他妈的,又遇到一个不讲道理的婆娘,难怪她这么长时间都不说话……哈哈,有趣,有趣啊,她仙藤竟然是一个女人……她难道是天上的神女?难道是神女在地狱里的残魂断魄? ……想来也是啊,如果是那树精,什么‘寻木行判’,如果是那个老家伙,绝对不会跟他巴豆如此纠缠到现在,那个蝎子王不是说过了吗,木灵族里,‘五行木判’才是老大一样的人物存在,而这个全身开满漂亮喇叭花的女人就更是不一样了。 因为在女人的眼里,男人跟他的本事高和低可影响不到她的心情,男人本事高又如何,她作为仙藤,如果看不上你,那你就没啥了不起的。 看来,这是一个受过男人气的女人,更是一个不受男人气的仙女。 这仙藤的霸道是巴豆惹起来的,而巴豆先前的气势也是被她的气势给逼出来的,其实巴豆本身还没有完全散去那骨子江湖气,出来混世界的,只交朋友,不立敌人,这才是他的处事原则和道理,他将此奉为真理。 “谁跟你臭味相投。”那个女人还在暴怒,脾气大得很。 啊哈,巴豆这下全明白了,就是这句话把她给激怒了。 可能在先前,她还是一面墙的时候,恐怕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打点抽奉,给自己加个营养餐,多吃几只蝎子而已,而巴豆的那两剑彻底把她给激活了。 等巴豆思考的差不多了,他的身体突然就向上空激射而出,双手握剑,高举过头顶,而那套住剑体的虚剑已经长到了十丈长。 他闭上了双眼,身体悬在更高的空中——不看,不听,不闻,不语,亦不动。 三 “你要干嘛,你砍一剑试试?难道你就不怕遭天谴,天诛地灭,死无全尸……。”她说得好歹毒,语气刻薄,尖利。 然而……。 “怕。”巴豆瞬间脸上笑开了花,放下了他的剑说道:“我就知道姑娘你不忍心让我出杀手锏,这天诛地灭的事啊,我不干,吓唬吓唬你而已。”巴豆摸着自己的心脏继续说道:“先前啊,你可把我吓坏了,我不报复你一下吧,心里不爽,哈哈,看在你如此关心我的份上,不打了。” 说着,他收起了他的剑。 巴豆本来以为可以开始快乐的聊天了,然而,下面的万千枯藤却在此时一起呼啸而至,不过,巴豆只是底下头去,无动于衷的看了看那些枯藤。 他此时也不怕了,先前他已经挨过一鞭子了,鞭子而已,抽吧,让她消消火气,看能抽死我不? 他抱住双臂,昂起头来,然而,那些枯藤并没有抽他,而是再次将他裹成了一个大粽子,拉回了波涛汹涌的海洋里。 这一变化,被远处的蛇王和蝎子王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那家伙被人家逮住了? 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一阵狂风吹过大地,狂风卷起沙尘无数,远处的光景已经被沙尘暴完全遮挡住了,眼睛看不见那边的情况,耳朵里只有风的怒号,伴随着鬼神凄厉的哀鸣。 “快看地下。”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天上的所有人全部低头朝地面看去,只见狂风刮过之后,地面上竟然如同春风吹过一般,钻出无数的葱绿嫩芽。 “快看前面。” 不知道又是谁喊了一声,大家又齐齐地抬头看向远处的战场,只见在那天地之间出现了一个硕大的藤球。 沙尘暴刮过之后,那面古藤墙已经消失不见了,海洋也消失不见了,唯一剩下来一个藤球。 鱼凫白首先朝那个藤球飞了过去,一团浓烟浓郁黑暗,完全遮住了他的身影。 “鱼凫兄,你要小心啊,我说不跟她打了,可是她没有说不跟我打啊。实在不行,你们放火吧,来,向我开炮。” 那个藤球里发出了巴豆的喊声,连随后跟过来的蝎子王都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不过,听他的声音,应该是毛都没有伤到,如果深究他的状态的话,反而觉得那口气有点懒散。 蝎子王朝巴豆拱手道:“巴神,他好像已经走了。” “是吗。”巴豆在藤球里惊诧道,仿佛在到处寻找那个他的身影,然后警觉道:“不会不会,你们一定要小心,她在使诈,这个娘们心狠手辣,哎哟,我的屁股啊,都被她打开花了,你们还是放火烧吧,快,放火。” 蝎子王肯定翻了翻白眼,然后很和气的说道:“你的出现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他们已经跑啦,当然,那个老家伙更是早就跑得没有影了。” 他们眼前的这个大球起码有五十米高,而听他声音的位置,巴豆应该被夹在藤球的正中间。 “那你们先等等,待我过去探查一番。”巴豆说道。 大球随即滚动起来,朝着远处滚去,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小球,然后,那个小球在前方树林之上跳来跳去,绕着方圆几公里的范围转了一个大圈之后,就滚了回来。 等滚到他们的面前,巴豆说道:“对了,先前那个女人跟我说了最后一句话,她说:滚。哎呀,中计了啊,这个娘们,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让她也滚上一滚,真是太窝囊了啊。” 鱼凫白来到蝎王的面前低声说道:“那些草是怎么回事?” 蝎王看向远方,沉声说道:“应该是一种警告,意思就是说,她也没有出全力,否则你看看,这一颗草能不能吞掉我们的一个士兵?” 鱼凫白道:“那么厉害?” 蝎王道:“嗯,吃掉我百万大军肯定是够了。” 鱼凫白道:“王兄,你有把握杀掉她吗?” 蝎王道:“没把握……但是,她想杀我,也没有那么容易,哼。”他朝后方招了招手:“继续前进。” 同时,大手变成巨钳,咔嚓,在空中剪了两下,又高声吼道:“凡阻我大军者,杀无赦。” 第46章 锦绣香笼 一 蝎子王的大军又浩浩荡荡的朝前方涌去了。这些蝎子的个头每一只都很大,足有一个人的长短,还不算上尾巴。 他们每一只的颜色也都很纯,黑得毫无杂质,身上没有任何其它的色彩,也根本不反射任何光芒。他们高举着尾巴,勾尖上挂着一滴毒液,毒液琥珀色透明,像一颗晶莹的露珠,折射着一片灰白的天空。 他们前仆后继,从来不畏生死。他们的队伍整齐有序,一个紧随着一个,以同样的步履同样的速度掠过丘陵高原。 在大迁徙和征讨途中,所有的老弱病残从他们的身下而过,只留下一个毒勾深深地扎进土地里,致死还在宣誓他们对于那片领地的所有权。 他们的万千只脚从巴豆的藤球边划过,细密而急促。 蝎子王的行宫并没有被他收回囊中,此时的蝎王站在二楼外面的回廊上,正凭栏而立。 驮着这座行宫的赑屃不知道什么时候活了过来,他的两只眼睛射出两道强光,目不转睛的盯向前方,四只粗壮的大腿缓慢而有力的划动着,像游动在海洋里一般,背负着硕大的行宫在空中风驰电掣。 望着蝎王行宫远去的背影,鱼凫白朝藤球里的巴豆说道:“巴神,您没事吧?” 大蛇银奎此时缠在他的脖子上,于他的头顶伸出头来,只是身形小了很多。那烙铁头盯住了藤球的中心,他全身散发出来的灰色的死亡气息与蛇王融为一体,更加得凶神恶煞。 巴豆还被困在藤球里,只是,他的样子看上去让人捏了一把冷汗,因为他的姿势完全像是即将要被人五马分尸一样。他的胳膊,腿,脖子以及全身都被缠了个结实,呈现出一个大字被锁在了藤球的中央。 那个仙藤用这种方式已经禁锢他好几次了,然而,无论多少次,就在那些藤条越缠越紧的时候,突然间就崩散成一片碎屑。仙藤在临走的时候还愤愤不平,发誓下一次遇到他,一定先挖了他的心肝。 巴豆闭着眼睛,正在享受这难得的休闲时光。 藤球的编织制造完全没有任何缝隙,做工复杂,殷实紧密。他听到鱼凫白说话,睁开了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巴豆在藤球里说道:“那娘们也不知道啥意思,我砍了她那么多枝枝叶叶,全部都被她自己化为了灰烬,没有留下一点渣滓,可是你看,这临走之前吧,还送给了我一份大礼,诶?鱼凫兄,你说这算不算是有情人的定情信物?靠,我忘了,你这家伙根本不懂男女关系。” 鱼凫白翻了一通白眼,望向远处道:“他们都走得没影了,我们也快点动身吧。” 巴豆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急什么,等他们在前面再遇到这么难缠的家伙,那就先让他们打一会儿,不过,不会每一个对手都这么强吧?嘿,如果他们知道了有我的勋在,那会不会全部躲起来?也许前面一马平川呢,只会出现几个没长脑子的和,和穷得只能靠收点过路费过活的家伙,别急别急,我们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好啦。” 鱼凫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这,这。”了半天,急得干瞪眼。 他围着藤球转了一圈,稳住身形严肃的说道:“这个藤球被施过紧箍咒。” 巴豆道:“我知道的,兄弟,不过,这可是个定情信物啊,情人送的啊,我可不舍得烧了它,诶,你离远一点。” 鱼凫白听到警告,立刻向后退去,可是,还没等他站稳,就看到那个藤球里酝酿着的一股力量突然爆发了出来,只听噗得一声,藤球的体积朝外扩张了一倍。 球体依然还是球体,藤条依然还是藤条,只是扩张出无数的空隙。 他在空中立住身形,低头透过藤蔓的缝隙寻找巴豆的身影。 不料,巴豆又开始说话了:“哈,鱼凫兄,蝎子王那个家伙也太小家子气了,怀行宫如璧,宝贝一样藏藏掖掖,好像怕我们跟他抢似的,我巴神可不稀罕,你看,这个巢怎么样,以后用来做我的行宫如何?哈,巴神在此先谢过藤仙子啦,这么体贴我啊,肯定是怕我旅途劳累,颠簸辛苦,专门送我一套房子。鱼凫兄,你看看她多用心,她虽然脾气是不太好,暴躁了一点,可是从这一点来看,对我多好啊?真让小神我感动啊,在这个荒凉的地狱,感动地我都想大哭一场啊,唉,小神我必当铭记于心,藤仙子!感谢感谢!”巴豆的话音落下,那个几乎抵在蛇王脚尖的藤球猛然一缩,又变回了原来的大小。 藤球里继续传来巴豆的声音:“我就不请你进来一坐了哈,毕竟这可是藤仙子送我的礼物,我们俩缠缠绵绵那么长时间,已经建立了一定的感情基础,只需再稍加发展,哈哈,我媳妇送我的东西我当然要倍加珍惜,而我这个人呢在这方面肯定是不会大方的啦,是绝对不会与人分享的,兄弟也不行,哈哈——走喽。” 大藤球朝前方滚去,速度极快,在地上都犁出了一条沟壑,翻腾起滚滚尘土,弥漫如烟。 鱼凫白有点懵逼,有点没落,有点怅然若失。 因为这个天神的皮囊里裹着一颗玲珑心,他不禁感慨,果然是天神啊,不知杂神族之疾苦,来到这不生即死的地狱,竟然还是一副天人逍遥的做派。 这下彻底露馅了吧? 这一会子功夫,什么娘们,媳妇,什么仙子,情人的,灌了他满耳朵。感情啊,他赠送了他一身法力,他竟然用来泡妞儿?就是不知道两个人说了多少情话。 缠绵?呵呵……鱼凫白感到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们俩就这样缠缠绵绵的鬼混在一起跑了? 鱼凫白望着已经彻底消失的藤球,再次叹息一声,唉!希望他能给自己拐来一位大将,而不是被那个娘们给收服了。 二 大蛇银奎翻身如龙,载着鱼凫白消失于那荒凉的大地之上。而在他们的身后,在那一片死寂的土地上,无数的翠绿色嫩芽破土而出,向着他们的后方铺展而去,漫过丘陵和高原,漫过峡谷和高山,只一会子功夫,大地回春,一派生机。 其中一颗嫩芽生长迅速,如同抽丝剥茧,唰唰得就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树冠之浓密庞大,简直遮盖了方圆几公里的土地,而一颗藤蔓也顺着他的枝干扶摇而上,最后于树冠的顶上钻出脑袋,舒展开几片叶子,然后,噗得一声开出一朵鲜艳的喇叭花来,花朵朝着蝎子大军远去的方向机械性的转动了几下。 “这土地还是我们木灵族的土地,看看,这片土地被他们糟蹋成了什么样子?这群混蛋,如果他们还回来,我就把他们全部变成肥料。”说话的人内力雄厚,一点也不像一个垂暮的老人,正是那个‘寻木行判’。 “小心他的剑。”喇叭花说道。 “仙子放心,他们不是一伙的,这地狱里那个家伙可说了不算,不过,他到底是什么人?”寻木行判说道。 “不知道。”喇叭花说道。 寻木行判惆怅起来道:“剑是真厉害啊,这对我们可真是一大威胁啊,要是真得被他劈上那一剑,我这条老命可就真得要交代在这里了。” “恐怕你等不到那一天了,敢在这里耍剑,他也威风不了几天了。”喇叭花说道。 寻木行判道:“奇怪啊,这地狱里的禁制为什么对他不起作用呢?这种剑气是需要天地灵气来充沛本元的,而他,魔鬼道的路数,你说,这作何解释?” “不知道。”喇叭花说道。 寻木行判道:“我听说在那边的地狱,他们最害怕的是割草的镰刀,镰刀横扫而过,我们这几千年的修为就得损失一半,然后,还得花上个几千年来松土植被,如此反反复复,我们木灵族几乎永无出头之日,可是,这把剑是什么来头?还真是没有听说过啊。” “我缠不住他。”喇叭花说道:“这家伙阴险得很,我老太婆都几万岁了,还对我花痴,信誓旦旦,真是居心叵测,把我当小姑娘了,哼。” “哼,我看你才是真得犯了花痴,仙子可要小心了,他口味很杂的,说不定真得吃了你,你再说说看,他是不是有什么气味,被你嗅到什么了?巴神?难道真得是来之于天庭?”寻木行判诱骗道。 “浑身的血腥味,是个杀神,也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个同族的女子,怎么会是来自于天庭?”喇叭花说道:“你放心,我可不会白送。” “这小子油嘴滑舌的,一看就是个丛林老手,恐怕也混了个几万年了,仙子啊,别到时候心软,手软,嘴软的,再被人家变成了裤裆里的一朵喇叭花,你这几万年啊,真得就是白混了。”寻木行判不无讽刺的说道:“那小子刚才已经锁定你了,可他没有动手,你认为我会相信他是害怕天罚?还有你的‘锦绣香笼’,就这样白送给他了?” “你个老不死的,你想多了,要想拉拢人,总得有所付出吧,我这是让他念着我的好,将来再碰到我,好对我手下留情,怎么,我不这样做点什么,你难道有把握能杀得了他不成?”喇叭花不忿得说道。 “哟,那真是让仙子费心了,(不过,他随即转移了话题)看看,这土地还是一片荒芜凄凉的样子,看着真是让老朽揪心啊,我啊,还是赶紧松我的土去罢。” 他说着,时光开始倒流,参天大树缩筋退骨,以相同的速度全部抽进了泥土里,消失不见。 藤蔓在天地间垂成一条直线,耷拉着全身的叶片,一朵喇叭花孤独得在高空中转了一圈,最后,花朵朝向那阴云密布的天空,发出了一声长长地叹息,久久地回荡在这空旷的天地间。 三 巴豆被裹在那个‘锦绣香笼’里,心情是无比的惬意。在香笼的里面,藤蔓为他编织了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如同玉皇大帝陷在他的宝座里。 他的面前打开一扇落地窗,眼前的视线无比开阔,蝎子大军所向披靡的浪潮就在下方滚滚而去。 巴豆还不知道这个藤球叫‘锦绣香笼’,就像他也不完全知道他的剑叫摩天神剑一样。他只知道,住在这里面确实是无比舒适。中华古国,人族好木而远金铁,家居生活离开草木怎么能行,再说了,草木之生灵气是那金铁之石永远无法替代和比拟的。 他舒展着四肢,嘴里哼哼着小曲,鼻子里似乎闻到了一股金丝楠木的樟树科独有的香气,这种香气是仙藤从那个老家伙的身上摄取的,提炼吸收之后,融入血液,千藤万枝,飘散出靡靡之淡香。 巴豆的小曲哼哼到了飘飘欲仙的状态,一只手摩挲着探进了他的靴子筒里,竟然掏出了他的香烟。 塞进嘴里点上一支,再深深地吸上那一口,啊哈,真是赛过活神仙啊。 他在椅子里仰头躺着,闭着眼睛。他的手随着哼哼的曲子有节奏的拍打着椅子扶手,再猛吸一口烟,说道:“茶几。” 他脚下的藤条听到命令,抽出一根藤蔓来,马上开始编织起来,当他抬头查看,一个藤织茶几就出现在了眼前地面上。 巴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上茶。” 一根藤条从旁边伸了过来,藤条的头上就是一个编织的茶碗,送到了他的嘴边,巴豆张嘴,一碗金黄色的液体从碗里缓缓流淌而出,全部倒进了他的嘴里。 他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碗茶,清甜,淡香,真是好东西啊,舒心开胃,好。 “可惜啊,仙子不来,没人暖床,闺房里只有糙汉一个,天不怜我,真是千古遗憾啊。”说完,他又把脑袋一仰,嘴里竟然哼哼起了情歌,正是王菲的: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人渐醉了夜更深 在这一刻多么接近 思想仿似在摇撼 矛盾也更深 曾被破碎过的心 让你今天轻轻贴近 多少安慰及疑问 偷偷的再生 情难自禁 我却其实属于 极度容易受伤的女人 曾害怕了这一生 是你始终甘心靠近 我方知拥有着缘分 重建我信心 情难自禁 我却其实属于 极度容易受伤的女人 不要不要不要骤来骤去 请珍惜我的心 如明白我 继续情愿热恋 这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终此一生 也火般的热吻 长夜有你醉也真 让我终于找到信任 不管一切是疑问 快乐是情人 巴豆唱到激烈处,跳起来疯狂的手舞足蹈,嘴里声嘶力竭地嘶吼:不要不要不要骤来骤去,请珍惜我的心……长夜有你醉也真,让我终于找到信任,快乐是情人……曾被破碎过的心,让你今天轻轻贴近,多少安慰及疑问,偷偷的再生……。 蝎子大军听到这歌声,瞬间一片息声,潮头停止了运动,而天上所有的人也都逐渐地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完全沉浸在了他的歌声里,而巴豆却浑然不觉,‘锦绣香笼’从他们的身边呼啸而去,只在空中留下了他如述如泣的歌声:爱巢啊!我的娘子啊!来啊,来啊,一起逍遥啊……。 第47章 伏瘴森林 一 蝎王向前方派出了十队人马作为前哨,每队人马两个人,一只蜈蚣加上一只蝎子将军,主要目的是为了给地面上那百万大军探路。 蝎子大军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路砍杀,所过之处,除了吃进肚子里的,其它一切都变成了渣滓,最后化成了土。 树木,成神?杀。 藤条,成神?照杀。 他们最后的敌人是蛊王。所以,当他们听说前面出现了一片瘴气森林则更是杀气腾腾,直扑而去。 蝎王的口号是:凡阻我大军者,杀无赦。 巴豆在空中看到下面的森林之海里铺着一层厚厚的白色浓雾,浓雾附着于地面,不知道深浅。 他收起了‘锦绣香笼’。那个藤球在他的手里变成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然后被他挂在了腰间。藤球变绣球,做工甚是考究,仿佛一个精雕细琢的工艺品,还散发着阵阵香气,跟一个香囊差不多了。 藤蔓交织,在他的腰上缠成了一条腰带。 他跟鱼凫白一起来到了树梢之上,两个人一起抻着脖子到处查看。 下面的白色雾气不见流动,厚实的地方犹如一块雪花膏。整体看去跟俄罗斯丛林里的大雪差不多。 这里从浓雾里露出头的每一颗树都很高大,只是浓密的树冠呈现出阴沉沉的墨绿色。在那树冠里恍惚可以看到一些白色的蛛网,蛛网细密,层层覆盖,又像是一种菌类,巴豆觉得有些熟悉,特别像他家面包上发霉的白毛。 浓雾的厚度绝对不浅,因为有的地方就弥漫在树冠的底下不远处。 “这是何方神圣?是鬼,是妖怪还是魔?”巴豆问道。 鱼凫白道:“这里本来是没有这些瘴气的,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 他又伸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个方向有一个刑台,就像一个祭坛一样。” 巴豆道:“以前谁是这里的主管?” 鱼凫白道:“不是每一个地狱里都有主管,这里是血族刑徒的流放地。” 巴豆道:“看情况,现在肯定是不一样了。” 鱼凫白道:“是的,有人比我们先到一步。” 巴豆望向蝎王的行宫,发现那个老家伙已经跳下来了。 空中的蝎子和蜈蚣们像天兵天将一样分布各处,正在探查下面的情况。 “走,进去看看。”巴豆说着,也跳了下去。 巴豆来到地面才发现,地面如同没有月亮的黑夜,简直伸手不见五指,瘴气之浓,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鱼凫白站在他的身边,十条蛇向四周吹起狂风,片刻,他们周围数百平方米的范围就被清理了出来。 巴豆也终于发现,在瘴气笼罩之下,地面上白骨累累,到处都是人族的骨头,腿骨,肋骨,手骨,脚骨,骷髅头散落的到处都是,有的已经破碎,有的颜色发黑,有的都已经石化,显然年代久远。他迈步转了一圈,可就是没有发现一具完整的骨架。 鱼凫白问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些骨头的异常之处?” 巴豆道:“它们好像都发霉了,长了一层白毛。” 鱼凫白道:“嗯,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也是一种施瘴之法。” 巴豆道:“什么意思,魔鬼道?” 鱼凫白道:“是的,有人用瘴气来滋养这些骷髅,就跟我用血族之血来供养我的族人一样,等到了一定时候,这些骷髅恐怕就都会站立起来,形成一支庞大的骷髅人大军。” 巴豆道:“他成功了吗?” 鱼凫白道:“这门道虽然跟我的一些手法相似,但是我还是不是很了解,不过从这里的情况来看,他还需要一些时日。” “吆喝,看来我们雷厉风行的作风还是给我们带来了一定的优势和先机,如果我们再磨叽一段时间,再晚几步的话,他们这些骷髅不就成气候了吗。”巴豆说道。 鱼凫白没有说话,他本身就是一具骷髅,心里比较反感这位兄弟说‘骷髅’两个字,他自己说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听了巴豆的口气之后,他开始不喜欢别人对骷髅有任何非议了。 身后发出一片阴风的呼啸声音,他们转过头去。 蝎子王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树林里。 他们之间弥漫着一种阴湿之气,气凉侵肤透骨,连巴豆都能感受到这股深深的寒意。 “王兄,看来这里有个不好对付的家伙啊。”鱼凫白说道。 蝎王一伙人,盔甲铿锵,朝他们走了过来,所有人都警觉得转动着脑袋。 蝎王道:“我大军所过之处,绝对不留活口,伯睿,你迅速带人,消除这些瘴气,我看他能够躲到哪里去。” “是。”伯睿将军拱手领命,带着一群人深入浓雾里不见了。 “王兄,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鱼凫白问道。 “还不清楚,有些人阴险得很,几乎从来不抛头露面,不过,单从这手段来看,是个杂神族毒物,哼哼,这对于血族来说是一大利器,凶险得很,可是对于我们使毒的一派威胁不大。”蝎王说道。 “所以,他潜伏在这里,做着这种谋划。”鱼凫白道。 巴豆内心疑惑,针对血族?这到底是一种什么阴谋? “蝎王,你确定这只是针对于血族的阴谋?”巴豆道。 “嗯,也不全是,这瘴气对于我的族人也不是很友好,我让大军在林外停了下来,如果冒险进入,恐怕也会变成他的僵尸大军。”他伸手挥了挥那些瘴气道:“毒瘴,可入骨透体,拔髓侵脑,特别是这千万年用腐尸炼化出来的毒瘴。” 巴豆翻了翻白眼,蝎王这个家伙,也不知道具体实力咋样,反正谁也不放在眼里。 如果只听他说话,根本听不出凶险。 先前,他巴豆破了一关,他连一声客气的话都没有。 巴豆指着一个方向道:“鱼凫兄,我们俩到那个祭坛去看看。” “好。”鱼凫白道:“王兄,我们分头行动吧,找找那个家伙,我有种感觉,他应该就躲在哪个地方。” 蝎王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一个方向传来嘈杂声,暴怒声和呼喊声瞬起。 巴豆身形一跃而出,跳上树冠,朝声音的方向奔去。 二 他在树冠上跳跃,发现前方的雾气一片涌动,虽然不见人影,他也依然直接落了下去。 巴豆本来胆子就很大,现在有了大蛇墨奎的几千年修为,胆子更大。 他落下之后,发现地面上的每一个人都严肃紧张,几乎都是两个人后背靠着后背,正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什么情况?”巴豆问道。 “我们有两个人不见了,他很强大……小心。”那个人突然变声。 只见一个位置浓雾翻滚,朝着其中两个人涌去,瞬间就将他们俩裹在了里面,而巴豆反应迅速,手起剑落,一剑斩向那浓雾涌出的地方。 浓雾里发出一声惨叫,然后,那股浓雾就像被吸走了一般,急速缩回了树林瘴气之中。 从浓雾里暴露出来的两个人则看上去非常惨,像被人当头淋了一层白灰,满头满脸满身都是。白灰如胶水,淋漓斑驳,顺着他们的身体流淌而下,所过之处,那黑色的盔甲上就呲呲地冒出一缕一缕的青烟,显然,这些白色的物质带着强烈的酸毒属性。 最惨的是那只蜈蚣人,后背上的两排爪子都耷拉下来了不少,似乎就剩下了一层皮。 一只蝎子将军朝他们喷出一股火焰,将他们身上的白色物质烧成了灰烬。 巴豆脸色阴寒,毫不犹豫地朝着那股雾气退去的方向追了过去,只身冲进了瘴气里。 他挥手朝前方劈了一剑,而这一剑却似乎缺乏一点手感,感觉有点沉,仿佛砍到了水里一般。 巴豆怀疑,可能是这里的毒瘴过于浓郁,对至刚之物也有所阻尼。 瘴气没有退散,前方没有惨叫。 巴豆双手举剑,收身旋转,卷起一阵龙卷风。 大风呜咽,刮断树枝无数,周边浓雾震荡,四散逃逸,地面上的累累白骨都被卷进了狂风之中,围着他旋转。 而在那些白骨之中出现了一张蜈蚣皮。 由于看着熟悉,巴豆稳住身形,伸手抓住了那张皮。 狂风停止,漫天的碎骨残肢哗哗落地,摔成碎屑粉末。 这个时候,其它人从后面的瘴气里跑了过来。 他们都惊讶万分。 鱼凫白跑上前来,也伸手取过了那张皮,只见那只蜈蚣已经被完全吸干了水分,薄皮连着一副外骨架耷拉在他的手上。 这是他们出行以来失去的第一位将军,看来,那另一个蝎子将军肯定也凶多吉少了。 鱼凫白道:“这个家伙法力高深,行踪诡异。看我们人多,就单个击杀。” “卑鄙小人。”蝎王骂道,他走上几步,站定身形朝浓雾里看去:“偷袭,哼,待老夫抓到你,必将你碎尸万段。” “父王,这里湿气太重,我们曾尝试对那些树放火,但是失败了。”一位蝎子将军对蝎王说道。 “嗯。”蝎王点头,看来他也没有很好的应对之策。 鱼凫白张嘴将那张蜈蚣皮吸了进去,然后说道:“王兄,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想杀了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他又看向那些将军们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不要在这里逗留了,现在马上到天上去布阵,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不准单独行动,也不要再到下面来了,只要发现他们的踪迹,马上给我们信号。” “是,蛇王。”那几位将军膝部一弯,飞身跃起而出。 “王兄。”蛇王道:“我们三人分头寻找,在祭坛那里会合。” “好,我往这边。”蝎王说完向左方向钻进浓雾里。 “巴神,我去右边。”蛇王拱手,也钻进了浓雾里。 巴豆点头,然后看向中间的方向,只是没有挪动脚步。 他闭上眼睛,神识朝前方的浓雾里探查而去,片刻之后,他睁开了眼睛。 一无所获。 这个家伙刚才挨了他一剑,也不知道受伤情况如何,而他刚才的一剑只是剑气伤到了他,不见鲜血,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看这里的瘴气覆盖程度,显然他的法力也不比那仙藤弱多少。 巴豆仰头看向上方的树冠,那树冠茂密不假,却被笼罩在阴湿的雾气里,就像泡在水里一样,使那树干和枝叶看上去更像是某个温泉会所里的塑料假树,根本没有树的生气。 瘴气如尸毒,真正是霸道地很啊。 如果巴豆他们是人族的话,哪怕是血族,恐怕早就全身溃烂而死了,现在就是一滩脓水了。 而此毒非常明显,跟蝎子毒蛇的毒又完全不一样。 他又看向那满地的骨头,这里的瘴气恐怕也有这些骨头的一份功劳,这里本来就是乌烟瘴气极盛之地,那个家伙正是利用了这里天然的条件才成就了这里的瘴气森林。 这么大的一片森林,到哪里去找他?巴豆认为,应该进行引诱才对。 可是,拿什么引诱他呢? 他看向天空,开始埋怨起他的那位蛇王兄弟了。一些蝎子和蜈蚣罢了,正好用来做诱饵,如果布置周到,损伤吗,应该是可以控制的。 不过,先前那一剑……唉,他叹息一声,那一剑恐怕是吓到他了,看来这剑以后是不能再随便砍下去了,不到关键的时刻,他的剑反而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他此时好像刚明白,杀手锏为什么总是出在最后。 现在的情况能怎么办?他要是跑掉的话也不太可能,这片瘴气森林怎么会就这样被他轻易放弃?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会躲得离自己远一些。那么,既然已经劈过一剑了,何不来他个敲山震虎?把他驱赶到……蝎子王那边,对。 他横剑于胸前,朝前方一剑挥出,只见前方的树冠一震,接着倾覆一大片,总有个百八十棵树,瘴气里随即传来一片轰隆隆的声音。 巴豆再一跃而起,朝着那个祭坛而去。 三 巴豆飞在空中,手中的剑不停,朝下面的丛林里劈了一剑又一剑。 然而,真得有用吗? 对于他来说,摩天神剑在手,却不知道敌人在何处,简直就是一种嘲讽,这更令他气愤不已。 天上的蝎王将军们看到他们的巴神在树林里跃起再落下,手中长剑挥舞,金光闪耀间,下面的瘴气不停得震动,出现了一道道无法愈合的裂缝。 这令他们面面相觑。 而在右侧,蛇王鱼凫白掠过一片树林,落地之后在小心的一步一步往前行走。 他知道那些白骨的属性,他在寻找与众不同的骨头,他认为只有这些骨头才能给他带来指示。 那些骨头上都附着着一层水珠,越往深处走,水珠越密集,特别是在那些头颅上。 鱼凫白有十一双眼睛,根本不需要驱散那些瘴气。 盘在他身上的小蛇警惕性极高,探视着所有的方位,不停得转动着脑袋,吐着红艳艳地舌头。 一个骷髅头在瘴气里转动了一下,吐出一股冰寒的雾气。 鱼凫白迈出去的一只脚收了回来,偏过头去。 盘在他头上的银奎更是朝着那个方向张了张大嘴。 那个方向的瘴气似乎更加浓郁,瘴气里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水珠放大,折射出无数个骷髅头。 每一个骷髅头都看向了鱼凫白。 他又微微转头看向另一侧,那个方位同样有一个骷髅头吐出了一片冰雾。 地面上,几根腿骨开始移动,断掉的肋骨手指骨也向一起聚拢,很快,一具骷髅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骷髅低头朝周围查找,伸手又抓起了一根骨头,放在眼前看了看,就摁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他又看到自己缺了几根脚趾,不禁脸上露出怒色。 他狂舞着两只胳膊朝天一声大吼:嗷! 第48章 鬼煞 一 巴豆正在奋力执行着他的驱赶计划。他刚刚完成了一个弹跳动作,身体腾向空中,双腿弯曲,伸展着上身,大概是他在学着剑道中忍者的一个标准套路。 他向前劈出一剑,一剑劈下,就听到了那一声惨叫,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收剑,心中大喜。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判断错误,于是,他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哈,这番功夫还是没有白费的,这不是终于有效果了吗,那个家伙出现了。 高兴之余,他打算招呼天上那帮蝎子蜈蚣过去帮忙,进行合围阻击,却突然又发现有点不对劲,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那声音怎么是从右边传过来的呢?他记得分明,右边可是鱼凫白,而他的目的是将那个瘟神赶向左边。 左边才是蝎子王摩梭尔搜寻的方向,妈的,搞岔劈了,这不得不说是他计划的一种失败。 他有点恼怒,在这里,无论什么计划总是这样的不尽人意,特别是那个蚂蚁女王,就给他惹了一肚子气,至今还愤愤不平,蚂蚁族,为什么偏偏是个女王?老天爷难道不知道他巴豆对付起女人来总是缺乏手段吗。 唉,他叹息,还是不太上手啊,没有做律师的时候那样游刃有余,做律师的时候,他身上时刻都透露着一种一切都尽在掌握的豪气。 他凭着这种豪气怒斥过高于401那种豪富身价的商界大佬,也嘲讽刺激过州长级别的大人物。 就在他唉声叹气之时,又有一声吼叫传进耳朵里。 他抬头凝望……。 坏了,如果巴豆感觉不差的话,那个瘟神肯定是先挑选他们三个之中最弱的那一个下手了,那可是一个阴险的家伙。 在这个异族的地狱,除了他巴豆,他们之间完全可以分辨出来谁弱谁强,特别是在他刚才使出的那一剑之后。 想到这里,不免心下急迫,一个纵跃就要追杀过去,解救他的兄弟,然而,他刚刚跃上一个树冠,却听到背后也传来一声吼叫。 这下听清楚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蝎王所在的方位。 巴豆向前跳跃的身形一晃,来了一个急停后驰,脑子瞬间给身体下达了两个命令,险些让他摔下树冠去。 下面的瘴气浓郁之处深达数十米,浅得地方也有数米深,奈何他们法力再高深,在同等水准的对手布下的局里,也看不透这些瘴气形成的浓雾。 天上的蝎子蜈蚣们早就行动起来了,正兵分两路朝两个人的方向聚集而去。 巴豆皱紧了眉头,因为下面的瘟神似乎不止一个。 他不再犹豫,朝着鱼凫白的方向纵跃而去。 而下面的瘴气里,不断得传出来嘶吼声,那些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像是大猩猩愤怒的嚎叫,而其中有一只又格外像狼,嘶吼声连绵不绝,仿佛声音来源正是那祭坛所在的方位。 在接近鱼凫白的位置,巴豆发现下面的瘴气呈现出水一样流动的波纹,就像有一群鱼在水下游走一般。 那些波纹舒缓流畅,扰动起一片片薄雾,薄雾弥漫开来,向着树冠聚拢而去。而这样的波纹在他眼前这一片区域,几乎到处都是,它们都在朝着一个中心点游动,汇聚。 巴豆朝那个大概位置看去,却发现那里的瘴气突然一阵翻涌,蛇王鱼凫白从迷雾里窜了出来。 他看到了巴豆,说道:“是鬼煞。” “鬼煞?厉害不?”巴豆问道。 鱼凫白道:“数万年聚集起来的煞气,当然不一般。这些煞气恐怕是,本来被禁制禁锢于地下,现在被什么人给施法释放出来了,” “那么,你现在可以判断出他到底是一个什么人物了吗?”巴豆问道。 “交过手才知道,鬼煞只是一种魔鬼道的道术,我也会,瘴气对骷髅,好想法,待我下去会一会他们。”鱼凫白说完,跳下树冠不见了。 巴豆继续看向那些呈现出流水状的雾气波纹,波纹此时有些混乱,显示出下面已经聚集了一堆。 他们像是在盲目的寻找什么目标,看来这些骷髅没啥判断力,只有看到攻击目标才会变得更加凶厉,而此时却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瘴气里撞来撞去。 巴豆抬手就要劈上他一剑,待手中剑举了起来却又突然改变了想法,收起了他的剑。 他先前已经警告过自己,他的剑不能再随便劈下去了。 他回头却看到聚集而来的蝎子蜈蚣将军们,立刻对他们说道:“你们去蝎子王摩梭尔那里,听他指挥,这里不需要你们,去吧,这里有我呢。” 那些蝎子们一愣,但没有反驳什么,在空中朝他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去了。 他们知道这个巴神说话也是有分量的,在没有得到蝎王指令的时候,他们几位王的话也是指令,当然,蜈蚣王从来不对他们指手画脚。 目送他们远去,巴豆转身就跳下树冠,落入了浓密的瘴气之中。 二 进入瘴气之后,依然伸手不见五指,而这里显然瘴气更浓密,周身的寒意就让他感觉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 他知道自己跳进人家的包围圈里了。 一只骷髅爪子从浓雾里探出,正抓向他的胸口,他握拳蓄力朝前一击,一阵狂啸的风暴由肩膀处生出,凝聚成数道风刃朝前激荡而去,同时,已经近在咫尺的骷髅发出一声惨叫,骷髅架子瞬间被摧毁成无数碎块,噼里啪啦得砸在树干上和其它骨头架子上上,已经是粉身碎骨了。 骷髅没有痛感,也不知生死,那一声惨叫只代表着他的愤怒和不甘。 巴豆周身的寒意巨增,而他此时已经知道了这寒意的来源,正是先前那满地的骨头。 这些骨头残缺不全,而只要有头颅,有脊柱,有腿骨并能够站起来的,仿佛此时都已经站起来了。 他们一起扑向巴豆,巴豆一个跳跃,翻出了包围圈,并在空中向下面的包围圈中轰出一拳。 在他拳风扫荡之下,随着下面传来的一片惨叫声,他明白了,这些家伙简直就是不堪一击,奈何数量众多,所以,他还是不要恋战的好。 他脚下的浓雾被他轰出了一个大圆圈,看着这一大块空地,他也确定了,这些骷髅显然不是他们正在寻找的目标。 他看了一眼前方翻滚的浓雾,就飞身窜了过去,落进了鱼凫白的包围圈里。 在那个包围圈里,此时已经出现了一大片空旷的空间,而邪门的是,头顶上的迷雾竟然没有散开,他跟蛇王如同置身于一个大山洞里。 里面的情形有点诡异:骷髅对骷髅。 这景象怎么有点像大水冲了龙王庙呢?待到鱼凫白团起的一堆骨头爆射而出,摧毁了十几具骷髅之后,巴豆由他的身后走出,来到了他的眼前。 “鱼凫兄,那个家伙不会跟我们一样吧,是一个人族后裔?”巴豆问道,同时朝着一具骷髅轰出一拳,将他打飞了出去。 那具骨架砸倒了一堆,有几个翻身在地上爬动,寻找自己丢失的骨头。 “不好说。”鱼凫白一个旋身,又砸倒一片。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具骷髅朝他们的头上喷出一股浓雾,浓雾化冰,寒意深深。 鱼凫白头上的大蛇银奎不愿意了,向他吐出一口唾沫,直接将那具骷髅冻成了一具冰人。 那具骨架还算完整,被封在一坨冰里,看上去倒像是一件艺术品。 巴豆看着那个晶莹剔透的冰块眯了眯眼睛说道:“这个家伙真是太无聊了,用这些腐朽的骨架来对付我们,他到底是图什么?这么小儿科,有意思吗?”巴豆戏谑道:“难道他喜欢穷开心吗?” “不好。”鱼凫白道:“那些蝎子大军。” “哦”巴豆恍然大悟道:“我们中计了。” “快走。” 鱼凫白一个跳跃而出,却咣得一声撞碎了一片冰障,被他撞碎的冰块漫天崩散,纷纷落入瘴气之中。 原来,那些骷髅喷出的迷雾化冰之后,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盖,完全将他们两个罩在了里面。 然而,这根本困不住他们,他们显然也没有当回事。 三 鱼凫白早就发现了那个瘟神的计划,而此时,数不清的骷髅在地上爬动着,一边爬一边寻找他们那丢失的骨头,一边爬一边从地上逐渐地站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死去的人永远比活着的人多,同样,这个森林里的骨头也是数量极其庞大的。 有些已经成气候的骷髅头向空中喷出一股一股的冰雾,以此来向这个世界宣示它们的重生和狂暴。 而更多的骷髅则是在疯狂吸食那些瘴气,浓密的瘴气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道美味的大餐。 这大餐的营养无疑是极其丰盛的,足够让他们从一堆枯骨变成凶猛残暴的鬼煞。 在森林的边缘,如同一大块雪花糕的瘴气正在被蚕食,渐渐地像生了蛀虫一样变得千疮百孔,露出树干和地面,也同时露出了数不尽数的惨白骷髅和骨架。 也同样在这一道防线上,几百个蜈蚣在空中绵延一线正严阵以待。 蝎子将军们端着他们的钢铁巨钳,脸部盔甲掀开,露出一对锋利的钢牙。 他们的蝎子大军已经后撤出十里,个个摩拳擦掌,挥舞着巨大的钳子,高挑着尾巴,尾巴钩子上的一滴毒液像珍珠一样闪亮,又像丛林里的朝露一样一片晶莹。 从地上爬起的骷髅骨架也越来越多,它们全部朝蝎子大军所在的森林边缘走去。 而除了地上正在爬着的,和刚站起来迈步行走的以外,有些已经接近完整的骨架已经开始奔跑起来了。 他们穿过密林,跃过沟壑,身形矫健。 只是在这个过程之中,巴豆发现,有的骷髅骨架极其的狂暴,在奔跑的过程之中一拳打碎了另一具残缺的骨架,然后,附身抓起地上的骨头就开始往自己的身上安装,结果,他还没有站起来,后背上就挨了一脚,竟然被另一具骷髅人又给踹成了一堆骨头。 这样的情况随即漫山遍野都是,从所有暴露出来的地面和树冠下,数不清的骷髅们聚集在一起拳打脚踢,被击垮的骨头崩得到处都是。 嘶吼声,嚎叫声也响成一片。 场面看上去有点乱,只是暴力而不血腥,诡异而又神秘。 巴豆在空中稳住身形,探头观看这一盛事,越看越是津津有味:这一场大戏还真是没有多少人见过啊。 这仗还没有开始打呢,它们自己倒是先干起来了,只是,有的地方是群殴,有的地方是单打独斗,而且,声势都是极其浩大的。 这一整片地域,哀嚎声遍野,到处鬼气森森。 很快,几乎所有的骷髅都参与到了这场互相残杀的战斗之中。 “鱼凫兄,这不会就是所谓的优胜劣汰吧?”巴豆好奇的问道。 鱼凫白对此没有多大兴致,蝎子吃蝎子,蜈蚣吃蜈蚣,蛇吃蛇,再到人吃人,在他看来都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只是朝着另一个方向望过去,搜寻着什么。 “怎么了?”巴豆问道。 “摩梭尔那个老伙计哪里去了?”鱼凫白道:“我没有看到他。” “管他呢,咱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巴豆伸了个懒腰道:“希望大家都玩得开心。” “我是担心那个孽障在耍什么手段,声东击西,别让他得手了,再把摩梭尔给弄死了。”鱼凫白不无担心的说道。 “哦,你是说他蝎王也会有危险?”巴豆好奇的问道。 鱼凫白道:“我可没说过我们是无敌的,否则,我们搞什么联盟啊,毕竟我们可都是肉体之神。” 巴豆会意:“比如那个仙藤,还有什么五行木判,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 鱼凫白愤愤得道:“那些家伙本来不应该参与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下面有的骷髅已经一路过关斩将,形成了一支完整的队伍,他们奔腾跳跃,挥舞着双臂,嗷嗷怪叫着向前飞奔而去。 他们路过某些地方还忙里偷闲地踢出一脚,并对着散成一片的骨头大声爆喝,凶残至极。 有的骷髅还处于极度的饥饿状态,疯狂的吸食着那些瘴气。 还有的在打饱嗝,嘴里不断地喷出一片一片冰雾。 骷髅大军渐渐地形成了规模,朝着蝎子大军的方向狂奔而去。 就在那个方向,正有多达百万之众的可口美味在等着他们去蹂躏,去吞食。 第49章 狂潮 一 当无数疯狂暴躁的骷髅骨架从森林中狂奔而出的时候,即使鱼凫白和巴豆都感到有些棘手了。 而在那个丛林之中还有一个怪物,更是让他俩在空中摇摆不定。 他们区区不到千人的将军们根本就无法抵御这支庞大的掠杀队伍。 蜈蚣王所谓的一万伏尸大军,能够排上用场的也就那区区几百人,其余的都跟在蝎子大军的屁股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他们的用武之地。 而蛤蟆王皮多率领的十万毒蛇大军更是行动缓慢,至今还没有跟上大部队。 巴豆看着那些骷髅不免有些头痛,那些骷髅对于他们毒物来说可不是什么美味大餐。 对于巴豆来说,更是恶心的要命。 他对任何跟自己人族相似的东西都比较反感,高粱秆子扎的纸人,甚至车马,还有蜡像,石刻,除了圣人的雕像之外,所有的一切人形物品,当然,骷髅头尤其恶劣。 他的视线扫过白茫茫的毒瘴,巴豆此时似乎明白了,即使蚂蚁女王亚塔尔和蜂王孤求也派出他们的队伍,对此,恐怕也是无法施展开的,只能损兵折将。 对于这些煞气,蚂蚁也不喜欢,黄蜂也不会喜欢,他们毕竟不是腐败之体,包括他们的王,摩梭尔或者孤求,恐怕也不想做那个魔吧。 在空中严阵以待的将军队伍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形,不知道在作何计划。 这里带头的领军人物是蝎王六子,伯鳌。虽然蜈蚣王?利也在其中,但是,他好像是来打酱油的。 蜈蚣王?利龇牙咧嘴的露出了一对锋利的牙齿,牙齿咬合了两下,就收了进去。 他一张嘴,朝下面喷出一片雨水,雨水淋漓在那些骷髅身上,在他们的骨头上烧出一些洞来,冒出缕缕青烟。 有些骷髅身上淋得比较多,骷髅头上随即千疮百孔,变成了丝网状,让他们的面容又恐怖狰狞了几分。而在他们渐渐地化成一滩浓水的时候,他们还朝着空中发出最后的嘶吼,并抛出了手里紧握的腿骨。 他们最后发出的嘶吼声凄厉而悲怆,回荡于远处的山谷,刺激着那些奔跑中的骷髅朝着天空发出阵阵嚎叫。 嚎叫声得到回应,连成一片,狂暴之气迅速蔓延,整个森林都开始动荡不安起来,那些瘴气也开始大面积的游动聚集,弥漫进人群里便被吸食殆尽。 骷髅们像浪潮一样涌出森林,他们手里高举着骨头,脑袋上的两个窟窿阴森黑暗,一张大嘴嘶吼不绝。 在天上列成一队的长长的蜈蚣队伍再也没有出手,蜈蚣们飘逸得身形舒展开来,迎风招展。 有些蝎子将军裹着一团浓烟跟在骷髅大军的头顶,与他们一起朝着自己的大军前进。 远处,十里之外,第一梯队的蝎子大军开始向前狂奔,他们前后排成三行,也是气势汹汹的迎头而上。 骷髅大军庞大的队伍气焰极其嚣张,嚎叫之声震天动地,一点也不亚于万马奔腾的厮杀场景。 他们向前方涌出去几个浪头,竟然还有腿力不济者。结果,在他们奔跑的过程之中,有的骷髅恐怕是嫌别人碍事,竟然暴跳而起,挥动手中的腿骨将自己的人又砸成了一堆骨头。 那些骨头散落于地,心有不甘,又恼怒万分,还有爪子的顺手就抓住了同伴的脚踝,又扯倒了一堆。 一时间,骷髅队伍混乱不堪。不过,那似乎根本没有影响到整体的冲锋,大军中最强悍的那一部分人更是随即脱颖而出,独占鳌头。 他们有的一边奔跑一边从身上散发出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雾气拖成一股长烟被后面的队伍扯成了丝丝缕缕,如尘嚣其上,极其壮观。 这十里地的战场并非平原,可是在先前已经被蝎子大军夷为平地了,并没有什么障碍物的存在,所以,双方也都是全速前进。 不过,这十里地,蝎子的三队人马只跑过了两里地就与骷髅大军的头军干上了。 蝎子军迅速变换了队形,直接冲进了骷髅队伍,他们在骷髅人的脚下穿梭,将一对大钳子挥舞的有声有色,有模有样,一只钳子防守,一只钳子攻击,上阻下切,骷髅也是瞬间摔倒一片。 骷髅显然也有他们强悍的一面,一腿骨砸下来,砸得又准又狠地直接砸烂了蝎子们的头盖骨,黄绿色的蝎子浆液飞溅而出,一命呜呼。 后面跟上的骷髅队伍这个时候竟然不参战,跑过去捞起油水来。有的人直接扑上去抱住蝎子的尸体就啃食了起来,吃得浆液满嘴满脸都是,那叫一个恶心啊。 那些被剪断骨头的骷髅还有战斗力的趴在地上与蝎子的巨钳互殴,结果被剪断了脖子,蝎子用尾巴上的毒勾挑起战败者的骷髅头继续窜进人群里接着战斗。 有的骷髅头非常强大,嘴里喷出一片冰雾,直接将一只蝎子覆盖冻住,定了形,再一棒子敲过去,就把那全身挂满白霜的蝎子敲成了碎块,而这样的家伙几乎活不过第二局。 在头顶上的蝎子将军们专门寻找那些霸道的下手,一只大钳子突然从空中戳下,咔嚓一声就将骷髅人剪成了两半,散成一堆骨头。 战场上,厮杀最惨烈的地方,蝎子骷髅和偷食者扭打成了一堆。 有只蝎子的钳子上还夹着残肢断臂,后背就被人砸了一个透心凉,而那个挥棒子的家伙却同时被人夹断了双腿,倒下的一瞬间又被另一只蝎子直接切下了头颅。 偷袭的打法到处都是,他们都是一个接着一个变成了尸体和碎块,根本看不出来谁赢谁输。 两军对垒,看似旗鼓相当,不分你我,然而,最后全军覆没的依然还是蝎子大军的第一梯队,他们用尾巴挑起过的骷髅头滚落的满地都是,而后来跟上的骷髅大军则是一窝蜂的将他们压在了身下。 骷髅们为了争夺食物,又引起了一团混战,一时之间,各种骨头乱飞,头颅满地滚,爆喝之声不绝于耳,有的狂暴之徒见人就打,打得是碎骨纷飞。 有的把人家的肋骨一棍给清理得干干净净,再把人家的脑袋打飞,然后对天咆哮。 有的四处查看,专找那些好欺负的下手,而最先扑向食物的那一帮人,现在则是碎骨头堆了一堆,像一座座小山一样。 随着蝎子们的尸体被啃食殆尽,所有能够站起来的骷髅骨架都直起了腰来。 他们有的牙齿上还挂着一只蝎子的毒勾,有的毒勾都已经戳进了他们的眼眶里,而他们手中的棒子却依然握得紧紧的。 地面上,到处都是蝎子破碎的黑色甲壳,连一只完整的巨钳都看不到。 此时,八里地的战场上,骷髅大军已经遍布其中,在天空看去,云遮雾绕之中,白茫茫一片。 二 头排,骷髅们站直了的身体有点茫然,因为他们发现远处的蝎子大军似乎少了不少,也许是在他们先前战斗的时候向后退去了,只剩下地平线处的一条黑线。 这些头排的战士仿佛有了智慧一样,预感到了什么。 而就在此时,他们的脚下泥土翻滚,一只只巨大的钳子从土里猛然窜出,只咔嚓一声就剪断了他们的大腿,随即,骷髅大军像被狂风吹过的麦田一样,倾倒一大片。 爆喝和怒吼声随即响起。 同时,远处如同吹起了冲锋的号角,黑压压一片的蝎子大军如潮水一样涌来。 一部分骷髅跳跃着嚎叫着冲了出去,而就在前方,土地里伸出了一排又一排的巨钳,巨钳开合,铰碎了他们的大腿和脚骨头。 那些扑向地面的骨头再次遭遇到了重创,被破土而出的蝎子们挥舞着巨钳铰碎成了一堆渣滓。 这些骷髅大军显然还没有完全成气候,临时拼凑的肢体在蝎子大军的巨钳之下一败涂地。 天上的上百团浓烟分布在战场的各个地方,督战的同时进行偷袭,将那些最勇猛的骷髅一个一个斩于巨钳之下。 数十万的骷髅大军顿时哀嚎遍野,一些心中不甘的骷髅头在地上吐出了最后一股冰雾,然后再无声息。 而在森林的边界处,天上的一排蜈蚣依然队列整齐,他们朝下喷出一片白霜,白霜凝结于树上,很快,就在森林边上筑起了一道冰墙。 潜伏于地下的蝎子们翻土而出,打扫最后的战场。 他们的钳子咔嚓声一片,将碎裂的骨头最后都铰成了粉末,就跟他们对付那些树木花草一样。 他们勤奋的样子一点不像是在战斗,而是像个勤劳的园丁一样在清理他们的花园。 蝎子王的百万大军的具体数目可能高达千万。 蝎子们在土里钻来钻去,最后,又全部都聚集到了一起,就跟先前一样,兵临城下。 他们高高的挑起尾巴,而在那尾巴毒勾上,则勾着数不清的惨白阴森的骷髅头。 那是他们的战利品,对于他们来说,他们需要一场真正的胜利来庆祝这次倾巢而出的讨伐之旅。 而显然,对于这片瘴气极胜的森林来说,这只是一个开头。 三 在瘴气森林里,那浓密的瘴气看上去只是少了三分之一,有的地方稀薄,有的地方依然还非常浓郁,特别是祭坛附近以及祭坛往西。 巴豆和鱼凫白作为看客在天上欣赏了一次大练兵。 巴豆意犹未尽的样子,因为那些蜈蚣们好像没有继续扩大战果的意思,筑起一道冰墙是什么意思? 按照骷髅们的打法,他们会不断得跳跃而出,而蝎子们钻地的功夫堪称一绝,如果再继续这么干下去,那么,骷髅们出去一批必将倒闭一批,由此,用不了多长时间,胜利终归是属于蝎子大军的。 “我们得想办法让这些瘴气消散,因为这些瘴气会对蝎子们造成伤害,会让他们失去控制,甚至导致自相残杀。”鱼凫白说道。 “那就将他们全部赶出去杀掉不是更好吗?”巴豆道。 “用不着,你看看,剩下这些骨头更凄惨,他们会争夺得更加厉害,让他们自己打就可以了。”鱼凫白说道。 “哦,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巴豆朝下面看去。 果然,下面的瘴气里,对于资源的争夺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 有的头颅竟然还被抛到了树上,那些骷髅头一个个被挂在了树枝上,在互相凝视着,还有的看向地面,两个黑窟窿阴森地看着自己的同胞,看着他们打得不可开交。 树林里的瘴气开始大面积的涌动,骷髅里最后的胜利者也开始朝着瘴气最浓郁的地方转移,并张开大嘴疯狂的吸食毒气。 “哼,临时抱佛腿,没有用的。”鱼凫白说道。 “最后剩下来的岂不是更强大?”巴豆说道:“免不了又是一番恶战啊。” 鱼凫白又转头看向了远处,道:“我们过去看看,看看摩梭尔那个老伙计到底干嘛去了。” “你看,那边的峡谷里好像瘴气涌动的格外厉害,也许他正玩得开心呢。”巴豆跟着鱼凫白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先前那场战斗结束的太快,他要看点新鲜刺激的,最好能够让他劈上一剑。 他们的身影消失,而在他们刚才待得地方,下面一棵树上的骷髅头一齐转过头去,他们朝着树干喷出了寒霜。 那树干很快就露出了花白的树干,脱掉了一层皮,接着,树叶纷纷掉落。 等树叶掉了个干净,大树垂下树枝,勾住了地面上能够勾到的所有骷髅头,总有个百八十个。 森林间又开始刮起了阴风,满地的骷髅头都随风滚动,滚过他们残破的肢体,嘴里发出了怒喝。 他们有的张嘴咬住一根还算完整的骨头,大口的嚼了起来,可是还没有开始吞咽,一根树枝从天而降,直接将他们甩向了空中。 很快,那些高大的树木像是结满了果实一般,挂满了骷髅头。 原本在树上的那些白毛此时迅速生长,将那些骷髅头都覆盖了起来,像是给他们披上了一层白纱,看上去更加的阴森恐怖了。 第50章 魔煞 一 巴豆和鱼凫白一起朝着蝎王摩梭尔所在的方位飞去。 在那边有一片宽阔又狭长的谷地。 谷地很长,由高到低贯穿整个瘴气森林,两头落差极大,应该达到数百米。谷地里一样被白色的瘴气填的满满的,几乎与林地齐平。瘴气外溢,与丛林里的雾气衔接在一起,形成了两道平滑的雾气峰谷。 峰谷上的白雾由低往高处在缓慢流动,峡谷里的雾气也是一样出现反常现象,由低处往高处涌动。 “这个峡谷看上去很深啊。”巴豆望着那平滑如冰河的峡谷说道。 “不错,深过百丈,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摩梭尔就在下面。”鱼凫白说道。 “下面也是骨头堆积如山吧?”巴豆道。 鱼凫白道:“不错,下面从来都是腐毒瘴气聚集之地,终年不散,我想,那个毒物就是出之于这里,下面就是他的老巢。” 巴豆问道:“会不会是一只鬼王?” 鱼凫白道:“鬼王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多半是个魔王,化极而生,无魂无魄,只有一身戾气。” 巴豆转头看向祭坛的方向说道:“我先前听到一声狼嚎,你说会不会是他?” 鱼凫白道:“血族惨死之时,色惧声戾,嚎声无以名状,如鸟啼,如狗吠,什么声音都有,他也必定会发出各种声音,不要被他迷惑了。” “走,下去看看再说。”巴豆说着就纵身跳了下去。 这个峡谷极其陡峭,两边都是刀削斧劈般笔直顺滑,跟忘川河谷差不多,而且还要深。 在下落的过程中,巴豆发现两边的峭壁上布满抓痕和血迹,血迹常年被湿毒之水气滋养,新鲜的就像刚挠出来的一样。 巴豆双臂上的翅膀伸展而出,前后煽动,吹散雾气的同时缓缓下落。 而就在他双脚刚落地的时候,他发现那浓密的雾气竟然朝着自己的胸口缓缓聚集而来,他立刻低头查看,于是,他又惊异的发现,攀附在他胸口上的恶龙竟然在吸食这里的瘴气。 由于吸食了瘴气,那条恶龙变得更加鲜活。 “不用担心。”鱼凫白显然也看到了,解释道:“墨奎于瘴气如同肌肤于水,这是魔鬼道修为的根本,这东西可以养魔,这只是说明这里的瘴气比较纯。” “养魔?”巴豆此时想到了他的602,而602的画像有这种反应的时候正是那个小姑娘弹琴的时候。 他明白了,魔鬼的属性不同,滋养品也不同。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声音?”鱼凫白问道。 巴豆说道:“好像有,只是刚听到耳朵里就消失了。” 鱼凫白道:“是人在濒死之际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嘶嚎,其状凄惨。” 巴豆道:“像这个样子?” 他指着地面的骷髅说道。 这里的骷髅显然与树林里的不一样,不一样在于他们的骨架都近乎完整,而且在地上呈现出各种形状。 他们有的坐在地上,双手抓着自己的肋骨,仰着头颅张着大嘴;有的还保持着在地上爬动的姿势,一只手前伸,抬着头向前抻着脖子,由于嘴巴张得太大,下巴都耷拉下去了;有的跪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脑袋;有的好像是在地上打滚,双手抱住自己的骷髅头,同样张着嘴巴;有的双手勾住墙面在努力的往上爬,墙面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抓痕和殷红的血迹……。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张着嘴在嚎叫,都保持着濒临死亡前挣扎的状态。 鱼凫白看着那些骨架说道:“他们凄惨的嚎叫声根本就没有消失过,在这个峡谷里恐怕也不断地传播回荡了几万年了。” 随着他的话声音落下,从峡谷的一方便传出一片哀嚎声,至少有几百个人在同时痛苦的挣扎一般。 这哀嚎声逐渐庞大起来,笼罩了整个空间,震颤着整个山谷。 巴豆转头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发现白茫茫的雾气没有任何大动作的反应,而其中每一颗粗大的颗粒却都在随着声音在微微的颤动,就像擂鼓震动着万千尘埃。 这不是百鬼呜咽,而是万千活人声嘶力竭的哀嚎。 巴豆的心也跟着震颤起来,根本就无法抑制。 他胸口的恶龙仿佛觉察到了什么,更加疯狂的吸食那些瘴气,那白茫茫的瘴气瞬间如一股洪水般涌进他的胸口。 鱼凫白偏转脑袋过来看着他,骷髅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 “怎么样,你还能控制住吗?”鱼凫白急迫而又担心得问道。 “嗯。”巴豆点着头闭上眼睛,他体内的血气翻江倒海般的开始进行大运转。 他全身的血管从皮肤里鼓荡而出,每一条血管里仿佛都有一条肥硕的大虫子在那狭窄的通道里横冲直撞。 看得鱼凫白触目惊心,不禁也愣在了当场。 血族? 这个现象又给巴豆增加了一道神秘的面纱和色彩,他鱼凫白现在是彻底糊涂了。 而此刻,那些声音越来越近,从峡谷的两边往他们俩的身边汇聚而来,接着,那些趴在地上的,躺着的,坐着的,跪着的,仰天长啸的骷髅全部都跟着嘶喊起来,这里彻底变成了地狱中的地狱。 而最诡异的是,除了嘶喊声之外,他们却都再无反应。 巴豆对此无动于衷,只见他的鼻孔里缓缓地往外冒出一股白气,绵长而不绝,接着,耳朵里也向外冒出白色雾气,只是那雾气更加洁白,如同水蒸气一样细密,朦朦胧胧的散逸而出。 他肩膀上张开的两只虚形翅膀开始微微煽动,每煽动一下就向外扩张一圈。 接着,他体内的雾气蒸腾起来,从他身体上的每一处毛孔向外喷发。 他的汗毛也逐渐呈现出金色的光彩,根根直立如钢针,像一片毫芒遮盖住了全身,正是那仙人般的光环。 如果鱼凫白没有看错,这应该是属于杀神独有的斗魂之道。 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二 等巴豆睁开眼睛,鱼凫白道:“此地出恶魔。” 巴豆睁开眼睛,目光瞬间透视浓雾而出,于是,他就看到了漆黑的峡谷里,满地挣扎呜嚎的白骨。 他们的骨架早就已经凝固甚至石化,而他们的痛苦却与这里的天地和鸣,融为了一体。 那浓郁的瘴气弥漫间全部变成了尘埃般的颗粒,在他目光的照射下,沸沸扬扬。 而这些尘埃全部在朝着峡谷的上坡处涌动。 他周身的瘴气依然还在朝着他的胸口汇聚,盘踞在他身上的那条恶龙几欲脱身而出。 巴豆问鱼凫白道:“你为什么对这些瘴气没兴趣,是没有胃口吗?” 鱼凫白道:“我只对血族的血和他们的魂魄感兴趣,否则,我早就不是我了。” 巴豆道:“你吸过多少魂魄?” 鱼凫白道:“血族的魂魄是我一直所向往的,在这地狱里可不行,他们受地狱的禁制保护,任何人都没有这个口福。” 巴豆道:“那只蜈蚣呢?” 鱼凫白道:“稀有。” 巴豆道:“看来那个家伙是饱餐一顿了,只是可惜了他们俩的修为和法力。” 鱼凫白看向瘴气游走的方向道:“走,到前面看看去,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巴豆同意,两个人穿过那满地的白骨朝前面走去。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处更为宽阔的峡谷谷地。 这个地方几乎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而谷地的中心,林立着数百个身形呆滞的骨架,他们或聚成一堆,或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各个地方,统统都耷拉着臂膀,昂着头看向上方的峭壁,白雾弥漫间,暗影浮动,恍恍惚惚像一群游荡的恶鬼。 他们像是在举行一场仪式一般,总体有一种庄严而神圣的朝拜感觉。 巴豆朝他们目视的方向看去,发现在那峭壁上有一个漆黑的广阔山洞,而那些飘散的雾气正不断地朝里面涌去。 特别是,他有一种感觉,那百鬼的哀嚎声也在往那里汇聚。 两个人相视一眼,纵身跳上那个洞穴。 他们俩沿着洞穴的边缘往里面摸索,洞穴好像不深,但是极其黑暗,没有任何光线。 走了没有多远,鱼凫白却突然站住了,嘴里喊了一声:“王兄。” 黑暗中没有回答,只是鼓荡出一阵阵更为阴冷的寒气。 鱼凫白张开嘴,一颗白润的珠子从他的嗓子里缓缓地飘移了出来,然后被他一口吐出。 珠子飞向半空,悬在了空中,照亮了这里的一片空间。 只见蝎王的身影出现在一个圆形座台之上。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而他头上则现出一只巨大蝎子的虚影,那虚影是琥珀色,隐约笼罩在一个圆形的大光罩里。 这里的气氛有点不可琢磨,因为巴豆继续观察,发现在蝎王对面的暗影里有一个白色的物体,他同样坐在一个圆台之上,而那样的圆台,这里一共有七个,正是北斗七星的布局。 他们两个人一个坐在天枢位,一个坐在天璇位,都是一动不动。 那个白色的东西有点奇怪,像人形又不是人形,他的身上盖着一块白色的布,白布不是很大,却也将他的身形完全盖住。 他体型不大,大概也只有一个大桶水的高度。 如果从声音去判断,他倒像是一个正在念经的和尚,因为他仿佛是在吸收那些哀嚎的声音,声音归于一体又发出念经般的吟诵声。 嗡嗡声一阵忽一阵,一阵弱一阵强。 巴豆拔出了剑,剑气散出金光,那个白布一阵抖动。 这个时候,蝎王却活了过来说道:“巴神且慢。你先前已经伤了他,而我已经跟他定下了生死一战,这里现在只有我跟他的纠葛,你们就不要参与了。” 巴豆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蝎王道:“魔煞,幽波克。” 巴豆道:“这里怎么好像不止你们两个人啊,那些座位是给谁准备的,蝎王,你可不要上了他的当。” 蝎王道:“这里有七大鬼王,都是呵斥鬼,你们可以去收复了他们,但是他,交给我。” 巴豆道:“呵斥鬼是什么东西?” 蝎王道:“是血族的嚎叫声音过于凄厉,凝聚在一起形成的一类煞气鬼,只有半魂半魄,无形无体,依附于这里瘴气而生。他们每个人都对应北斗的一颗星,拥有阴阳星之半魂,阴精星之半魂,真人星之半魄,玄冥星之半魄,丹元星之半魄,北极星之半魄,天光星之半魄是也。” 巴豆道:“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怎么都跟天上的星辰对上了,这跟二十八宿有什么关系?” 蝎王道:“人族半神,入地为鬼,上天为神,是为万千血族哀鸣之音所化。” 巴豆道:“这地狱里的冤魂厉鬼的玩意可真多,那么蝎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打上那一仗啊。” 蝎王道:“等你们驱散尽这里的瘴气,就是他的死期。” “哦。”巴豆道:“那位魔煞兄,你可听见了,这位蝎子王口气可不小啊,你可千万别让我巴豆失望啊。” 说完,巴豆收剑转身而走。 鱼凫白将那个悬在空中的珠子一收,跟着他出了山洞。 等两个人走了之后,那团白布便晃动了一下。 他说道:“蝎子王,如果不是这个小子,你们所有的人都得葬身于此。” 他声音像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但是,说话的底气却像一个中年人。 蝎子王道:“哼,幽波克,咱们俩道行可是不差上下,你就那么有把握把我留在此地?还是靠你那七鬼煞星?” 魔煞幽波克说道:“你不怕,为什么放出你的护体金刚?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既然答应了你的条件,当然就会遵守规矩,而你……。” “我?我难道做得不对吗?如果刚才不是我,那小子一剑劈下去,你这个魔煞早就魂飞魄散了,他可是个杀神,我们地狱里的规矩他不懂,也不需要遵守,看看,我又救了你一命,怎么样?这个大恩你必须得报吧?”蝎子王抢过他的话说道。 幽波克哼哼了两声,身体突然飞出,飞到了刚才那颗明珠的位置,一道绚烂的弧形光波从他的身体里爆发而出,如同一把弯刀围着他旋转了一圈。 他一身白布下垂,身形依然像裹着一瓶大桶水。 “我现在就履行我的承诺。” 说着,那黑白相间的弧形光波越转越快,直到白色消失,弧形光波转成了一道黑色的土星环。 黑色的土星环越转越大,突然,魔煞爆喝一声,光环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白光又凝聚成高速旋转的七颗星星,在空中组成了北斗七星列阵。 七颗星星异常明亮,像一团团火焰,又像七个星系,都带着光环飞速旋转,同时,七颗星星也都在变换星位,正是斗转星移,然后对准下面的座台缓缓下落。 这时候,从那团白布里伸出两只手臂,他的双手上是两团白雾,白雾里像是裹着两颗明珠,发出蛋黄一样的微光。 魔煞嘴里清呵一声:“走。” 瞬间,七道乳白色的电弧从那两个珠子里爆射而出,射向那七颗星星……。 蝎王大喜道:“你真的炼化出两颗魔丹?哈哈,天助我也。” 第51章 七星连煞 一 巴豆和鱼凫白从山洞里出来,看到了那些林立的信徒,他在他们的身边转悠了一会儿,感觉就像看到了一群朝拜者一样。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族群都有他们的神,无论他们有没有宗教信仰,心中也都有自己的神,还有他们的领地。 而这里就是属于他们的领地,即使,他们曾经葬身于此,即使,他们在这里承受着永无尽头的罪业,可无论对谁来说,即使痛苦也有麻木和习惯的那一天。 这叫什么来着?对,叫逆来顺受。 受业者的劣根性。 当痛苦和灾难成为自身的一种属性,就依然会转化成天地间的一种力量,而那个魔煞显然就是这么诞生的。 就如同人间那无数苦难的人,他们一样会在某个时期迎来他们的领袖一样。 魔煞就是这里的教主,就是他们的领袖,那么,那上面的七鬼煞星就是那教主的七大护法了? 巴豆道:“鱼凫兄,刚才蝎王说,让我们上去杀了那七鬼煞星,而那个魔煞似乎没啥意见啊,可他为什么没有意见呢,真得认怂了?” 鱼凫白朝上面的山洞里看了看,说道:“你那一剑好像伤得他不轻。” 巴豆甚是得意:“这好像倒是真的。”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剑,皱了皱眉头,因为他至今还不知道手里的这把剑到底是什么属性,厉害程度如何,杀人的手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这些,他还完全不知道。 他不能说,当然也不能问。 “走,上去杀了那七个鬼王,哼,什么煞星,让他们吃我一剑。”巴豆说完,一跃而出。 临走,他又耍起了他作为一个大律师的怪脾气。 他朝身后怒斥道:“别嚎了,都嚎了几万年了,还没有嚎够?” 那满峡谷的骷髅还真被这声呵斥给镇住了,顿时一片息声,那回荡于峡谷的哀嚎声渐渐地只剩下了一丝余音,被巴豆身后那浓重的瘴气吞没了。 在山洞里的魔煞感知到了突然发生的状况,气得那掩盖住身体的白布像波浪一样一阵颤抖。 二 丛林里,骷髅的狂暴已经完全显露了出来,地面上再也看不到一副完整的骨架,一根完整的骨头。 狂暴,凶厉,乖张是他们的属性。 他们满丛林乱窜,跳跃,奔跑,嚎叫,疯狂地吸食着那永不枯竭的瘴气。 他们看到同样跟自己一样狂暴的同类,还要朝彼此怒吼一声,挥舞着手里的骨头棒子,互相宣示着自己的强大。 但是,这最后站立着的骷髅人并没有再继续自相残杀下去。 那边,已经完全变成枯枝的大树硕果累累。 挂满枝头的骷髅头沉甸甸的,有的都几乎垂到了地面,他们转动着头颅,寻着那些奔跑嚎叫的骷髅人的身影,黑洞洞的眼眶里透露着冷漠和阴森。 这样的大树有七棵,正是那七鬼煞星附体。 守在边界空中的蝎子和蜈蚣们冷眼看着这一切,他们的蝎子大军则是一片肃静,等待着他们的王发号冲锋的指令。 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三 祭坛是这片森林的中心,位于一片还算平坦的山头之上。 巴豆和鱼凫白飞身而来,从空中跃下,站在了那青石打造的平台之上。 这里的祭坛是一个血腥的地方,很多人在这里挨上第一刀。 可是这里除了一些林立的石柱之外,再无他物,甚至也看不到一滴血。 祭坛方方正正,正南正北,唯一奇怪的是,这里没有瘴气。 周围的森林阴郁黑暗,而那些瘴气只是沿着祭坛的边缘豆腐脑一样平铺而去。 巴豆沿着祭坛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让他提起兴致的东西。 他问道:“鱼凫兄,蝎子大军是不是必须要穿过这片森林?” 鱼凫白道:“当然,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变成尘土,化为灰烬,我大军过后,不留余孽。” 巴豆道:“包括那些骷髅骨架?” 鱼凫白抬了抬他的头,骷髅啊,他就是啊。 “是。”他顷刻间斩钉截铁的说道:“死就死了,既然死了,那就死得彻底一些,留着这些念想扰乱人心,祸患无穷,看着也不爽。” “好。”巴豆道:“这个舞台足够大,下面就有请鱼凫兄登台表演吧。” 巴豆朝着下面涌动的瘴气大声喊道:“真正的表演开始了。” 在他们的脚下,在祭坛的四周,云浪翻滚。 狂暴的骷髅大军从四面八方朝着这里狂奔而来,万魔咆哮声瞬间震天动地。 巴豆飞身跃起,跳到了一根石柱之上。 他收起长剑,盘腿坐下,目光俯视向那莽莽丛林。 鱼凫白修炼的是魔鬼道,而这里的环境正适合他大展身手。 他站在祭坛的中间,口中念起了一阵咒语,咒语像地震一样贴着地面蔓延开去,无数股黑气从四面八方蛇一样朝祭坛汇聚而来,缠绕住了他的身体,渐渐地将他裹成了一大团浓烟,又如同浓烟向四面八方伸出去无数只手臂,他们张牙舞爪,癫狂乖戾。 就在四周的骷髅挥动着手里的骨头棒子从瘴气里飞身而出的时候,他爆喝一声,那团浓烟如同原子弹爆炸一样,轰得一声朝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强大的风波扫过,瞬间将那些骷髅摧毁成一片碎屑,碎屑又像沙尘暴一样摧毁了树木,在大地上翻滚出一片摧枯拉朽的巨浪,奔腾而去。 巴豆的眼前一片黑暗,黑暗覆盖之下,草木成灰。 祭坛上的石柱全都安然无恙,大概是跟地狱里的禁制和属性有关。 盘在鱼凫白身上的银奎缠在他的骨架上蠕动,包裹住了他的上半身,如同缠住了一具人体。 大蛇半俯下头颅,双目冷漠地看向远方。 那些小蛇则纠缠在一起,窝在他的腹部,朝八个方位探出脑袋。 黑色浪潮消失于视线的尽头,这场风波也渐渐销声匿迹。 眼前空旷一片,白色的瘴气消失殆尽,周身也有那么一刻钟的沉寂。 遥远的天空之上,浓密的乌云里一片闪亮,无数道闪电交织缠绕,瞬息瞬灭。 “这样的冲击力,你还能爆发出几次?”巴豆在石柱上问道。 “两次。”鱼凫白走向祭坛的边缘,负手而立。 巴豆道:“我刚才想了很多,蝎子王那个家伙让我们杀了那七鬼煞星,按照你们俩的实力,应该不是难事,他这是让我出手吗?难道他对付起那个魔煞来就是那样的信心十足?但是我总觉得那个场景有点熟悉,就好像我在人间的时候看到过的一幕,他们怕不是在做着什么肮脏的交易吧。” 鱼凫白道:“巴神想多了,难道我们之间的交易不肮脏?天下什么交易不肮脏?何况在这地狱?利益尔。” “哦,果然是蛇王啊。”巴豆从石柱上一跃而下,习惯性地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 “没有想到蛇王这么开明。” “只要我们做的事对自己有利就行,得而不得,那得看天意。”他望向天空道:“获多获少,老天爷看着办。” 说着,他跃下祭坛,飞身而走。 巴豆朝着他的背影看了看,然后从大腿上取出他的卷轴,打开之后念了一通死神召请文,他一边念一边绕着祭坛走动,并朝四周查看。 最后,他收起了卷轴,嘴里愤愤不平道:“这玩意到底有啥用。” 不过,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站直了身体,昂头面朝向那乌云密布的天际,闭上眼睛再次开口道:“我孤身站立,独窥穹苍,任那远古的风吹过脸庞……。” 他于丹田处凝聚了一股澎湃的力量,声音低沉,而每吐出一个字都如同一声闷雷。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周围依然安详得很。 整个祭坛干净整洁,就像刚刚被人打扫过一样,没有一丝灰尘。 那些石柱也如同刚被雨水冲刷过一般,露出清晰而明净的纹理。 “哼。”他一跃冲天而去。 孤独的祭坛上耸立着那些孤独的石柱,它们沉默,萧索,于千万年之中,任凭风雨洗礼,任凭哀嚎回荡。 它们高大的昂着头颅,低矮的俯首,互不干涉,独自寥落。 一阵阴风吹过,巴豆先前坐过的那根石柱微微地泛起了红色,渐渐地,在顶端洇出一片殷红的鲜血,鲜血缓缓流淌而下,仿佛,刚刚有人在那里被人斩下了头颅……。 四 鱼凫白站在一棵高大浓密的树冠之上,冷眼看着眼前一棵挂满头颅的大树。 那一树骷髅都面朝着他龇牙咧嘴,黑洞洞的窟窿里没有任何色彩,只有绝望般的死寂。 七颗大树站成了一个天罡北斗阵,分布在森林的各处。 鱼凫白身上现在有十条蛇,而如果可能,他更愿意与这七个煞星结盟,订立契约,然而,这已经永远成为他的奢望和遗憾了。 既然得不到,那就只能杀了。 树下的骷髅人闻到了他的气息,叫嚣着聚集而来,在树下张牙舞爪。 对于这些狂暴的骷髅人,巴豆深感头痛,他一路掠过树冠,看到他们像追逐猎物的猎人一样在脚下奔跑,嚎叫,追逐着他的身影。 他们数目依然庞大,食量依然巨大,举目望去,似乎就剩下那条峡谷还有瘴气了。 那峡谷就像一条白色的长河一样穿流森林而过,在黑暗的大地上,如长幔缥缈。 七颗树在生长,缓慢地越过其它树冠朝天空拔地而出,渐渐地在森林里鹤立鸡群。 等他来到鱼凫白的身边,那七棵树已经呈现出参天之姿。 它们棵棵伟岸挺拔,树冠遮住一方天地。 巴豆拔出他的摩天神剑道:“让我先来,先砍了他一棵再说,让他们尝尝滋味。” 不想,却听鱼凫白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是七颗吗?”他又伸手指向森林的远处,那里还有一棵。 “这天罡北斗阵不是白给的,当然,我不是说他们有多厉害,而是砍了这一棵没啥用处,七星连煞,死不了。” “哈。”巴豆收起了他的剑道:“我说呢,摩梭尔那个家伙轻描淡写,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我们如果解决不了这七个家伙,他也不动手杀那个魔煞呗?这种条款的订立还真是老谋深算啊。” 巴豆望向峡谷。 奶奶的,这种玩法是他巴豆才擅长的啊。 鱼凫白道:“也不是没有完全解决的办法。”他把手一挥道:“摧毁这片森林。” 瘴气消失,正是蝎子大军进攻之时,当然,那个时候,也是魔煞幽波克出山之日。 “伯睿,伯桓,伯鳌,伯龙,伯檀,我令你们率大军出击。”鱼凫白大声道:“凡阻我大军者,杀无赦。” “领命。”伯睿的声音远远传来,森林之外顿时涌起数股洪水般的浪潮。 眼前挂满果实的大树全身一震,那些挂在树枝上的骷髅头瞬间爆射而出,在树冠之外形成了一个大圆,停在空中,嘴吐冰雾,冰雾弥漫,森林里顿时冰天雪地。 地上再次飞起百以千计的头颅,全部被吸进了树冠之中。 第一波骷髅头像投石机投出的一片石头一样朝着巴豆和鱼凫白呼啸而至,声势极其浩大。 鱼凫白轻轻挥动手臂,只一个拍击,就炸裂了一个头颅,那个头颅像一团面粉一样爆散而开。 几十团面粉依次在空中炸裂,一蓬蓬粉末爆开,然后缓缓飘散,场面壮观。 巴豆看得有点目瞪口呆,完全被眼前这画面吸引住了,因为这场景根本就不像是在打仗,而是在表演一场节目。 表演者技艺高超,身法如同闲庭信步,灵动飘逸。 那棵树的树冠忽然被狂风扫过,引领飓风一道,飓风中裹挟着一片头颅,呼啸如一片陨石划破长空。 一大堆头颅被甩向更高的高空,然后奔腾出一条行星般的公转轨道,在天上划了一个大弧,再次咆哮着朝他们俩扑面砸来。 盘在鱼凫白身上的大蛇银奎向它们投去轻蔑地一瞥,张嘴就喷出了一道粗大的水柱,水柱贯穿骷髅而过,接着冻成一块巨大的冰块,又瞬间破碎,地面上哗啦啦地下了一场冰雨。 第二波陨石袭来,大蛇又吐出一口唾沫,将那些骷髅头在空中冻成了一块巨大的冰坨。 而这个时候,鱼凫白双臂一震,两手猛然向前一推,那巨大的冰块立刻就像一辆百公里加速三秒的汽车朝着树冠轰然砸去。 那星煞面对来势汹汹的巨大冰块,竟然玩起了太极,粗大的腰肢扭动得像一个芭蕾舞演员,巨大的树冠拧向一边,满头的枝丫如少女的长发般飘逸,堪堪躲过了冰块的砸击,而同时,借着扭动的力量,它又甩出来一片骷髅头。 巴豆这个时候却突然无聊起来,有点不耐烦,一蹦老高,举起了他的摩天神剑道:“孽障,吃我巴神一剑。” 第52章 一剑辟地 一 巴豆的长剑举过头顶,那棵疯狂扭动的大树却突然凝滞,漫天的骷髅头也在空中一顿,然后纷纷落下。 只听咔嚓一声,树干上撕裂出一块碎片,接着,咔嚓声不绝于耳,不但树干,那些枝杈,枝条也一个接着一个断裂开来。 不大功夫,在树枝所有的断裂处都长出了白毛,白毛又变成绿毛,再继续变成黑毛——整棵大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腐烂。 腐烂之气浓郁湿潮,带着一种温热的污浊味道扑面而来。 巴豆心头涌现出一片没落感,他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干嘛自己死得这么彻底,其实,他只是想轻轻地劈上那一剑。 他看了看自己的剑,在这片瘴气森林里,他剑上的金光其实都收敛了很多,显得不够旺盛,虚剑只有一丈长,看上去几乎毫无震慑之力。 大蛇银奎在鱼凫白的头上吐了吐舌头,它似乎喜欢那种腐烂的味道。 “它跑了。”鱼凫白看着那棵摇摇欲坠的朽木说道。 远处,蝎子大军已经大面积的涌进了森林,而他们的脚下,数以千计的骷髅也开始朝着蝎子大军的方向狂奔。 “我认为我可以杀了他。”巴豆收了剑说道:“如果我使尽全力一击的话,在我的威压之下,它根本动弹不得。” 鱼凫白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其它那六棵树。 那六棵树此时已经变幻转移了位置,等这第七棵树再露面的时候,新的阵型就显露出来了。 鱼凫白道:“我们既然带着大队人马,那么,我们就应该去照应一下,以减少伤亡才对。” 说着,他朝那棵朽烂之树轰出了一拳。 大树确实已经烂掉了,可是毕竟没有倒毙,而鱼凫白这一拳下去,那棵参天大树便轰然坍塌,然而可惜的是,那些已经腐朽的烂木头塌下去就变成了一堆腐土,否则,能砸碎不少骷髅。 巴豆刚才那一剑没有劈出,心有不甘,再看一眼那些晦气的骨头,阴湿的土地和那些毫无生气的树木,心情更是极度的不爽。就在鱼凫白飞身而走之际,他一跃冲天,朝着身下就劈出了一剑。 这一剑,金光万丈,于刹那间的刹那间滑过惊鸿一瞥,滑过时间流逝的那万分之一秒,没有人看到它的身影,也没有人留下半点印象。 鱼凫白在空中的身形一顿,扭过头来。 他不明所以,四处张望。 天地间有那么一片刻的宁静,这种宁静异常宏大,几乎笼罩着天地,蕴含着某种神秘的让人窒息的力量,这种宁静仿佛吞噬掉了那万千鬼怪的嚎叫声,呐喊声,咆哮声……。 突然,大地发出咔嚓地一声巨响,就像树干的断裂声那样清脆。 就在他们的脚下,地面掰开了一道狭长的裂缝,裂缝的两侧如同墙面一样平整。 接着,大地开始震动,连天空仿佛都受到了牵连,悬在空中的鱼凫白都感觉到脚下一空,险些失去平衡。 大地的震动变成了连续不断的轰鸣声,如同天空中的滚滚惊雷从脚下的极深处传来。 轰鸣声继续传来,简直震耳发聩。 只是那大地,震而不动,鸣而无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在地下坍塌。 那道被剑气劈开的口子继续张开,扩大,两边的大地仿佛都在缓缓地倾斜……。 最奇特的是那些被切成两半的树木,像是被剪成两部分的相片一样,分而不倒。 巴豆在空中眯了眯眼睛,却对此无动于衷,因为这一剑好像也缺乏了一些手感。 地面上的骷髅都站住了脚步,垂下胳膊茫然地看向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裂缝扩宽至二十米,那仿佛传之于十八层地狱的轰鸣声才终于停止,而此时再从天空看去,整个瘴气森林已经被一切为二。 而这一剑的方向,正东正西,东面就是蝎王那百万大军,西面则是那蜿蜒的瘴气峡谷。 鱼凫白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他根本不明白巴神为什么要劈出这一剑,永远都不明白。 巴豆无所谓的朝他耸了耸肩膀,对于这里的战斗,他似乎失去了兴趣,而下面那些嗷嗷怪叫的骷髅实在是太烦人了,简直是在浪费他的时间,浪费他的精力,浪费他的热情,浪费他的生命。 呆立的鱼凫白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脚步,目光看向东方,那边,先前可是杀喊声一片呐,现在却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了。 他又看向那道裂缝,却忽然间从空中跳了下去,嘴里发出“咦”的一声,原来,他发现那裂缝里正冒出丝丝缕缕的白气。 他从那些呆立的骷髅人身边穿梭而过,打算就近去研究一番。 这个时候,丛林中却狂风大作,随即一阵恼怒至极的悲嚎声从西方传来。 鱼凫白更加疑惑,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空中没事人一样站着的巴神,再次跃到空中,举头观望。 而在他们的脚下,几乎所有的骷髅人也都缓缓转过头去,望向那狂风吹来的方向,当然,包括巴豆。 只见在那边的空中,有一棵参天的树冠在疯狂的舞动,摇摆,搅动起阵阵狂风巨浪,几乎倾倒了一片丛林。而那整棵树也在树林里跳动一般,癫狂的跑来跑去。 它似乎是又扬起了头,对天嘶吼,以此来发泄它心中无法抑制的愤怒。 鱼凫白眼眶里的两条小蛇顺着他的眼眶滑动,像是在转动着眼球。 “啊。”他似乎恍然大悟道:“巴神果然是神人啊,你这一剑斩断了这里的地脉,破坏了他们的七星大阵,看到没,他们是靠这片土地来布阵的。你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怕不是要跳进这地缝里自杀吧……哈哈哈哈哈……。”说着,鱼凫白兴奋的仰天大笑,十条蛇在他的身上游走穿梭,也似乎兴奋异常。 巴豆莫名其妙,抬手摸了摸自己鼓出来的额头。 地脉?这也行? 不过,即使不破坏他们的七星大阵,他们又能怎么样?七鬼煞星,他巴豆现在可不放在眼里。 “走,我们过去杀了他。”鱼凫白说道。 而巴豆却惆怅起来,没有挪动脚步,他道:“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又不忍心杀他了。” “那行,先让他们自己丧气一会儿,现在,该是我们的大军全面突击的时候了。”鱼凫白倒是也爽快,说着,自己卷起一股风朝东方刮去。 巴豆低下头,俯视着地面那些还在呆呆站立着的骷髅人,说道:“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那,(他指着那道裂缝)自己跳下去。” 却不想,他话音刚落,那些林立的骷髅人竟然哗得一声散成了一堆堆骨架。 巴豆眯了眯眼睛,发现那每一堆骨架上都在散发着蒸腾的白气。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真是莫名其妙。”巴豆将胳膊一甩,肩膀上唰得一声展开了一对翅膀,翅膀煽动,大鹏傲天。 二 森林边缘,蝎子的大军已经冲进了丛林,他们分成两派,一派在全力的砍伐树木,一派在牵引绞杀那些暴躁的骷髅大军。 这里的土地被瘴气严重污染,已经不适合蝎子遁地偷袭了,所以,他们全部在地表与敌人展开了正面交锋。 两股黑白势力冲杀在一起,早就已经不分你我。 而就在他们的战斗正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巴豆劈下了那一剑。 那一剑将蝎子大军分成了两部分,也将骷髅大军分成了两部分。 时间在双方大军中有那么一刻钟的停滞,他们全都保持着战斗中的姿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那么定在了当场。 那一剑似乎切开了时空,三界之中,五行之体,皆受震慑。 在天上的人都看到了那条裂缝,也完全感受到了大地震动般的轰鸣,然后,他们全部抬头看向西方。 蝎王八子似乎是一个例外。 他落到地面,在众多蝎子的后背上走来走去,摸了摸那只在一个骷髅头眼前张开的巨大钳子,又注视着一根即将爆破蝎子头颅的粗壮腿骨,再与一个被蝎子尾巴挑起的骷髅对视一番,最后,竟然坐到了一只蝎子的身上,抹了一把它身上的切面,探头朝那深不见底的裂缝下望去。 蝎王八子伯桓张了张嘴,他的嘴里没有牙齿,因为他不喜欢装饰品,学习蜈蚣,他不感兴趣,不是龙,安装上两只角,吓唬谁?没啥意思。 再说了,他也不是武将。 他嘴里发出一片唏嘘之声,他抬起两只手,铛铛得拍了两巴掌,眼前停滞的画面就动了起来,随即耳朵里便又是喊杀声一片。 他从蝎子后背上站了起来,淡定而又从容不迫,像是一个局外人。 负责伐木的蝎子大军将高大的树木分别向两边推倒,砸碎骷髅人的同时,开辟出一条深入丛林的道路,像一条犁出来的壕沟。 而这样由树木形成的壕沟从北到南有数百条,它们几乎齐头并进,已经进入森林数公里。 蝎子大军冲进这条壕沟一路推进,他们从横倒的大树底下爬进战场,杀入敌群。 随着倒毙的树木越来越多,骷髅大军也逐渐陷入了绝境,因为那些在树干下爬来爬去的蝎子让他们根本无计可施。 蝎子爬到树干的底下进行躲避的同时,一钳子就夹断了骷髅人的双腿,再将其拖入树下进行蹂躏,直到将他们铰成一堆碎屑为止。 骷髅大军中的强大者可以冰冻蝎子两到三只,而绝大多数只能喷出一片冰雾,在蝎子的身上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色霜雪。而这毫无杀伤力的举动只能为他们迎来那致命的一击。 随着蝎子大军头军的挺进,后面扑上来的蝎子就开始了他们的大清洗。 他们所过之处,别说是骷髅骨架了,就是本族蝎子的尸体也一起铰碎被他们吞噬了个干净,最后,脚下只留下了一层厚厚的骨头和树木的碎屑。 在天上看去,一片黑色的死亡之气笼罩于大地之上,在缓缓铺展,逐渐覆盖了那片森林。 而这片森林之广阔有数千里。 鱼凫白沿着那道裂缝来到了战场之上,在他的下方,两军对垒似乎变成了巷战和游击战,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形。 虽然这片领地是属于骷髅人的,但是显然,蝎子更适合在丛林中活动和战斗。 在没有瘴气的干扰下,他们已经如鱼得水。 另一方面,骷髅人组成的大军并没有什么领导人物的存在,只是被一股杀伐之气驱使,见面挥棒,迎头便杀。 他们会一直战斗到骨碎灰飞。 而蝎子大军就显得指挥得当,有战略有谋划,一切进展的井然有序。 蝎子一方庞大的将军队伍人数过千,分布各处,操控蝎子大军步步推进。 此时,蝎子大军已经完全掌控了战场上的节奏,伤亡人数在逐渐下降。 “伯睿,遇到什么困难没有?”鱼凫白召唤蝎王子道。 伯睿拱手道:“回禀蛇王,一切进展顺利,只要那个家伙不来捣乱,大局已定。” “嗯。”蛇王看了看下面的战场,眼睛盯住了那些被蝎子勾在尾巴上的骷髅头。 “伯睿。”他指了指下面,“斩草除根。” 伯睿略有疑惑,却很快明白了,道:“领命。” 鱼凫白转头看向身后,发现他们的巴神姗姗而来。 巴豆抻着脖子朝地面的裂缝看去,并开口说道:“这个下面好像有什么古怪,我本来以为那些白雾是瘴气,可是现在看来,不是。嘶,难道是我打通了那第十八层地狱?” 鱼凫白翻了翻白眼道:“十八层地狱可没有在这下面,三界什么时候被人摞起来了?” “哦。”巴豆还真没有研究过,大概是空间概念,比如平行空间,二维,三维,四维那种所谓的科学概念,但是,他没有说,因为他不知道鱼凫白懂不懂。 “巴神。”鱼凫白欲言又止。 巴豆白了他一眼道:“有话就说。” 鱼凫白道:“天界的兵器难道都是这么厉害吗?” 巴豆道:“怎么会?我的这把剑可是那人族千万年的气运所生,三界之中就这一把,当然,送给你你也用不了,小心它吸了你的法力和魂魄。” 巴豆又开始胡编乱造,神乎其神。 他能够混到现在,就靠这把剑了,当然要吹嘘的玄乎其玄。 “哦。”鱼凫白盯着他大腿上那些浮动的大篆字,打算仔细的研究一番,却突然从那其中的一个字里甩出一把刀来,银光一闪,鱼凫白的身影便爆射而出,退出数百米远。 在空中稳住身形,他惊魂未定。 巴豆不明所以,奇怪得看着远处的鱼凫白,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的脚下,蝎王子伯睿已经传下命令,不留战利品,销毁骷髅头。 其中一只蝎子听到命令,将尾巴上勾住的那个骷髅头拉到眼前,张开巨钳就要咔嚓一声,然而就在那一刹那间,咔嚓一下完成了,可是挂在尾巴上的骷髅头却不见了。 他盯住自己的尾巴转了一圈,依然没有发现那个骷髅头的身影,脑子里顿时一片茫然。 森林里,顷刻间笼罩了一层黑色的迷雾,满地的骷髅头全部被吸到了空中。 第53章 决斗高空 一 森林里,地面上所有的骷髅头都飞上了天,它们在空中面朝着蝎子大军转过头来,无数黑洞洞的窟窿凝视着他们每一个人。 他们周身黑气缭绕,迷雾蒸腾,风一样的黑色烟雾在骷髅头之间穿梭,偶尔打出一个漩涡。 肃杀之气笼罩着整个森林的上空,骷髅头大军以他们庞大的数量,压抑到让人窒息的宏大阵容在空中宣誓着他们领地的主权,永远不允许被侵犯。 他们没有言语,没有吼叫,于高空之上俯视着入侵者。 丛林里的骷髅人几乎丧失掉了所有的优势,而这空中的骷髅头大军却刚刚组成了他们新的战阵。 那些骷髅头一眼望不到头,密密麻麻,看着都让人头皮发怔。但是,蝎子大军毫不畏惧。 地面上的蝎子们受到了挑衅,全部抬起上身,张开两个巨大的钳子朝天空摆出了他们迎战的架势。 地面的骷髅人仿佛也接受到了新的指示,于蝎子大军的前方集结一线,潮头对潮头。 又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蜈蚣和蝎子将军们也毫无惧色,迅速在空中拉开阵线,由南到北,挺立于蝎子大军的潮头之上。 巴豆冷眼观看两大阵营的形成,新的对峙局面拥有着空前的规模。 他目光扫过这诡异的场景,不免心中生出敬畏。 地狱里的这些家伙们,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知道死为何物。 大战来临之前,风平浪静。 空中弥漫飘荡的黑烟逐渐变得更加浓稠,在骷髅头的阵营里形成一片浓得化不开的乌云,惨白的骷髅头于乌云之中现出狰狞的面孔,让阴森更加阴森,惨白更加惨白。 这个时候,只见从远处森林里窜出七道浓烟,彗星一般掠上高空。 他们拖着长长的尾巴,于骷髅头的阵营里窜来窜去,像在大海里畅游的龙。 七条黑色的龙在对面翻滚嬉戏,互相纠缠,忽而窜向高空,忽而俯冲而下,激起浓烟滚滚。 巴豆和鱼凫白对视一眼,心里明白了,这个大阵的头就是那七鬼煞星。 地脉被巴豆一剑斩断,他们就将阵地转移到了空中。 “问这天地间谁主沉浮,万类霜天竞自由。” 那七鬼煞星竟然开始吟唱了起来,声音洪亮而缥缈,声波震荡,于远方发出低沉的回响。 我靠,巴豆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不是一代领袖的伟大诗词吗? 好一个万类霜天竞自由,就凭此,所有杂神都可以与真神并立于天地间,所有异族都可以与人族共享那锦绣江山。 “乾元正大,浩气永存。” 这一声更加豪迈,仿佛是舞台上朗诵者的绝响。 “潜龙在渊,北斗耀星天。” “亢龙无悔,魔气冲斗牛。” “有煞无类,七星镇八荒。” “放歌山野,吹响那冲锋的号角,将异族驱逐出我们的家园。” “杀——。” 随着第七个星煞的话音落下,天空中那数不尽的骷髅头像刮起了一阵庞大的旋风,浩浩荡荡如同小行星带里的石头。 他们排山倒海,列阵而行,逐渐运行出了一个大阵,整个阵型如同银河系一样宏大,又如台风一样朝四面八方刮出十四级的大风。 大风掠过他们的头顶,一片冰雹带着凌厉的风声朝蝎子大军砸了下去。 顿时,下面的蝎群里,黄绿色的血浆如同烧开的水一样四溅崩散。 空中的蝎子蜈蚣朝前方吐出一股股浓烟试图遮蔽他们的视线,然而,这种做法徒劳无功,他们即使闭着眼睛扔石头,都能砸死蝎子无数。 天上的台风云团越刮越大,缓缓向东方转移,云团之下,冰雹一片接着一片,砸进黑压压的蝎子大军之中。 一时间,死伤不计其数。 天空传来一声咆哮,蝎王六子伯鳌怒不可遏,他举起拳头,大声高喊:“冲,杀了那七条恶龙。” 七条恶龙此时纠缠于那暴风眼的中心,七条尾巴勾在一起,彗星头则顺着大阵运行,以法力催动大阵的旋转。 从更高的高空看下去,这个大阵就像一朵绽开的黑色花朵,而那七道黑影就是花朵的花蕊。 鱼凫白可不想折损蝎子的那些数量不多的大将,他急忙阻拦道:“伯鳌,你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后退,保存实力。” 说完,他朝巴豆看过来,那意思是说:该你出手了。 然而,巴豆此时却装起无辜来,他瞥了一眼空中缓缓运行的银河系,任冰雹在眼前呼啸而过。 蝎子大军已经血流成河了,而他们的王呢? 蝎子王那个家伙哪里去了呢? 天上的乌云覆盖了方圆数百公里的天空,遮天蔽日都无法形容这股力量的庞大。 而这仅仅是那七鬼煞星的法力造成的局面,不知道,如果是那个魔煞出手将会是怎么样毁天灭地的手段。 巴豆心中纳罕,这地狱里的魔头随便扔出一个,那都能够将三界搅动的天昏地暗啊。 森林之外,蝎王八子正在有条不紊的组织大部队潜行,命令传达下去,蝎子们头拱地,尾巴朝天,八只爪子一阵忙活,就全部钻进地里不见了。 而森林之中,蝎子们挤在树干之下,巨大的钳子迅速探出,夹碎一个骷髅头就缩了回去,可是即使这样,近二十公里的突进阵地也是尸横遍野,蝎子的尸骨到处都是,有的,已经被砸成了一滩烂泥,连两个巨钳都变成了一堆破碎的甲壳。 而他们的前面,还有数不尽数的骷髅人大军正在严阵以待。 蝎子全族对骷髅全族,如果说胜者必然是蝎子一族,而那巨大的代价和损失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 “哼,蝎子王那个家伙不但小气,这大战都已经开始这么长时间了,他竟然做起了甩手掌柜,这倒是如何说起?”巴豆朝鱼凫白埋怨道。 鱼凫白望了一眼那些蝎子将军道:“这是对他们的锻炼,不经历生死搏杀,如何成长,将来,又怎么去成就那至高的境界。” “那就让他们杀,大敌当前,正是将军冲锋陷阵之时。”巴豆说道。 “哈哈,这句话用来刺激我还行,好吧,那就让我过去试一试。”鱼凫白抚摸着他的小蛇说道:“他们每一个都于我性命攸关,损失任何一个都会让我丧失掉一千多年的法力。” 说完,他的身体冒出一股股的浓烟,瞬间将他裹在了其中,而浓烟之中也传出了龙腾虎啸之声,浓烟膨胀十倍,百倍,浓烟翻滚,十个硕大的蛇头从浓烟中探出。 这巨大的声势让天上缓缓旋转的台风云团一震。 “伯睿,伯鳌,你们速度组织一百人护卫队,为我掩护。”他朝蝎王王子下达了最后的命令,然后,庞大的浓烟朝台风云团里裹挟而去,如同刮起了一团黑色的狂风。 “领命。”一百只蝎子将军从南北守卫战线里冲上云霄。 巴豆可不想失去这位朋友,也飞身冲向云团的顶端,他在更高的高空站定,低头看向那死亡之花的花蕊。 二 七道黑烟发现了局势的变化,纠缠在一起的尾巴迅速脱离,七股浓烟如鱼游走,连成一线,头尾相接,急速滑过天空。 而那些骷髅头也飞向了空中的各处,高高低低,沉沉浮浮,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大球,下密而上疏,最高处甚至都将巴豆包围在了其中。 地面上,嚎叫声再次响起,骷髅人大军咆哮着冲进了尸横遍野的蝎子大军阵地。 只是,他们依旧习性不改,第一波冲出去的人不是直接加入了战斗,而是扑向了那些尸体,开始疯狂的啃食起来,一时间,混乱的打杀场景再次上演。 他们就像非洲大草原上的狮子一样,眼中只有猎物,猎物摆在眼前,没有不吃的道理。 天上,七道浓烟变成一道浓烟,浓烟头尾相衔,组成了北斗星阵。 阵尾朝着鱼凫白横扫而过,引领着万千个骷髅头组成了一道圆柱形的巨臂,朝着那团黑烟砸去。同时,星阵的尾巴继续如一只毛笔一样在空中挥舞,一道方方正正的骷髅墙迎面形成。 鱼凫白的浓烟之中一声咆哮,窜出一只硕大白骨蛇头,它张开大嘴,将那条汹汹而来的骷髅头巨臂迎头吞了下去。 吞噬了万千骷髅头的大蛇身体暴涨百倍,体表不断鼓动着一个一个大包,那些被施与了阵法的骷髅头在它的体内横冲直撞,一阵挣扎。 大蛇银奎也膨胀而出,于烟雾团顶端探出头来,警惕的看向那个白色的骷髅头魔方。 魔方冒出阵阵白雾,正面,数千个骷髅头上挂上了一层白霜,它们同时张口,向他们前方的浓雾喷出一片白色的冰浪,冰浪中的碎片如飞刀,唰唰地切进浓烟之中。 浓烟一瞬间被切得七零八碎,迎着魔方那一面形同被人剪碎了一块破布。 “这些小手段还伤不了我。”浓烟里传来鱼凫白沉着冷静的声音。 巴豆喜欢鱼凫白这一点,他很少蔑视别人,即使扔大话的时候也是心无波澜,一点都不够豪迈。 那条吞了一肚子骷髅头的大蛇渐渐地平复了下来,长长的身体缩回了墨奎的大小。 “哈哈,这些骷髅倒是很可口啊,那就让我的小可爱全部收了他们吧。”鱼凫白道。 巴豆看了看周身的骷髅头,就打算收了他们去轰击那个魔方。然而,他意念所到,竟然无法获得他们的控制权。 他又单掌朝下,用力一抓,地面一棵大树便从泥土里拔地而起,带着一股劲风朝上直飞而来,可是,刚斜着窜上天空不到百米,他便收回了手,那颗树便垂直落下。 他望向那七鬼煞星,心里对他们高看了一眼。他也明白了,但从法力方面来讲,他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难怪他们只是忌惮他的剑。 另一方面,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七鬼煞星布阵,连魔煞都不是对手。 七鬼煞星布下的阵调动的是整片森林的力量,在这一方天地,他们才是老大。 七鬼煞星仿佛也在试探蛇王的力量,那个魔方里的骷髅头在不断得变换位置,变换速度之快,如同魔术师的手。假如你真得只盯住一个骷髅头,不超过五次的换位之后,你便失去了它的定位。 蛇王蓄积了一股能够锁定对面魔方的力量,然后,轰然一击,一团明亮的光球冲破浓烟而出,光球里面裹着他的一根肋骨,肋骨弯刀闪烁着亮眼的光芒飞速旋转着直刺向那个魔方。 列成方阵的骷髅头换位速度更快,瞬息之间,一化十,十化百,在蛇王肋骨弯刀刺入的那一刻,轰然炸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球,圆球之圆,连他们之间的空档都接近完美。 而就在大圆成球的那一瞬间,所有的骷髅头,包括虚化出来的顷刻间又向中间塌缩,塌缩成一个极其紧密的小球,将蛇王的肋骨紧紧地裹在了中间。 这个过程变化之快,连巴豆都没有完全看清楚。 他只听到了蛇王发出痛苦的一声惨叫,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仿佛某人的肋下被人捣了一拳。 巴豆皱了皱眉头,手指在大腿上握了握。 没有性命之忧,他不打算出手,对于蛇王来说,吃点亏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更何况,他也在这个大阵之中。 接下来,数不清的骷髅头向那个圆球聚集而去,它们在空中向一起聚集的同时完成了一种新的变化,那个包裹着蛇王肋骨的大球周围出现了躯干和四肢,它们在空中迅速完成了拼接,大阵中就出现了一个由骷髅头组成的骷髅巨人。 巨人之大,几乎顶天立地,裹住蛇王的那团浓烟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他脚下的一个足球。 巨人张口吐出了一块骨头,骨头旋转着飞向蛇王,正是他的那根肋骨。 肋骨刺进浓烟,被蛇王收了回去。 浓烟翻滚,于蛇王骷髅体的腹部被全部吸了进去,鱼凫白现出真身,然后,他的身体暴涨十倍,与那个大家伙遥遥相望。 对方还了他的骨头,这在战场上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高手,都有他们大气和讲究的一面,当然,也不排除对方要用实力打得蛇王心服口服,最后也输得没有脾气,死得没有怨气。 就在蛇王与那巨人对峙的时候,巨人身后的骷髅又开始了大规模的动荡起来,很快,西北方出现了一个由骷髅头形成的猎户星座,西南方出现了一个天琴星座,而巨人的背后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八卦双鱼。 一条鱼身上冒着白色霜雾,一条鱼裹着一片死亡讯息浓重的黑气,于天空之中,黑白分明。 八卦双鱼在巨人的身后缓缓旋转,像一面美国队长手里的盾牌,对准了巨人的正后背,仿佛在给他传送能量一般,将其笼罩在了它的辐射范围之内。 巨人的身上随即散发出一种骇人的力量,那种力量的压迫感几乎让巴豆窒息。 他的脑袋里随即冒出了三个字:打不过。 打不过,唯有一剑。 第54章 亢龙在天 一 天空之中显得更加诡异了,巨人骷髅对巨人骷髅,一个是由无数亡灵之气所凝聚,一个却是代表着异族。 骷髅头所拼接成的巨人非常的健美,他身上所有的肌肉和结构都以骷髅头的完美布局呈现出了它的雄壮和不可一世。 他曲线完美的大腿,八块的腹肌,平坦又高高隆起的胸肌,山一样高耸的三角肌,高原一样的背阔肌,馒头一样的肱二头肌,甚至他的小腿和他的手腕都拥有着近乎完美的比例,几乎可以让人忽略掉所有的细节。 而相形之下,蛇王就是一副骷髅架子了,单薄的让人不忍直视。 在他们的脚下,数不尽的骷髅头聚集的更加紧密,于大阵之中组成了一个平坦而又广阔的平台。 那些骷髅头全部脸面朝上,黑洞洞的窟窿和惨白的骨头从脚下严整的铺展而去,犹如定制的艺术品地砖,不但不恐怖,而且和那个大块头一样,拥有着一种让人窒息的美感。 大阵之中所有的骷髅头都面朝着这两位,于夜幕下现出一张张沉寂的面孔,观众一般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注视着这个宏大的舞台。 巴豆此时也仿佛变成了一个观众,跟那些骷髅头一样,向他们投去专注的目光,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 他将双臂抱在了胸前。 既然那七鬼煞星还没有把他拉入战局的意思,他也得讲究一些吧,即使在最关键的时刻,他也不能干那种偷袭的卑鄙勾当。 等到时候,他定要大喝一声:吃我一剑。 大阵之中,舞台之上,雄健的巨人缓缓的抬起双臂,从肩膀上摘下了他的头颅,端在了右手之上,然后,又缓缓的拉向身后,做出了一个抛掷铅球的动作。 这个姿势极其漂亮,力量与美完全展露无遗。 巴豆在心中感叹,那七个家伙简直就是造型艺术家啊。 而这个时候的蛇王根本是已经无法躲避,只能接招。 他作为应战的一方,他知道自己被完全锁定,仿佛在他俩的周围有一个庞大的无形牢笼,而他们做为角斗的双方,只能全力搏杀,非你死,即我亡。 他身上的十条蛇在他的眼前围成了一个大圆,而在那环臂而围的大圆之中,一团气浪水波纹一样流转,缓慢而沉重,蕴含着一股蓬勃的力量。 巴豆眯了眯眼睛,看来,这局是一个攻击,一个防守了。 就是不知道,他蛇王还有没有防守反击的能力了。 看到蛇王已经准备完毕,骷髅巨人便掷出了他手里的头颅,只是那头颅一出手,竟然缓慢异常,然而巴豆发现,就在他迟缓的往前推进的过程之中,仿佛大阵中的空间都在向它塌缩而去,渐渐地,它的周围出现了弯曲的时空。 接着,那个大球影子一晃就于扭曲到极致的时空之中消失了,而与此同时,蛇王的身前爆射出了一片绚烂的光幕,光幕辉煌闪动,破碎成一片四散飞溅的流光。 瞬尔,从那漫天的流光之中激射出一颗流星,正是那蛇王如一只光梭一般的身体刺破了大阵向身后飞出,眨眼间就变成了那遥远天边的一个光点。 巴豆望着那已经消失的光点傻了半天,然后,他回过头来说道:“你们这七只鬼有点不讲究啊,哪有瘦子站着不动,大块头蓄满力量给上一拳的道理,这不是欺负人吗?这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啊。” 七鬼煞星的七道黑色流光在那阴阳双鱼图的后方旋转,他们依然首尾相衔,在空中画着八卦图的轮廓,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既然你们如此不讲究,接下来,就别怪我巴神不客气了。”说着,巴豆从大腿上抽出了他的长剑,然后,再将腰上的藤腰带取下来像模像样的蒙住了眼睛。 整个过程极具仪式感,像一个有武道信仰的泰拳手。 锦绣香笼是有灵魂有生命的,它顺着主人的手势按照他的意图自然而然的完成了对眼睛的蒙蔽。 他双手握住长剑道:“摩天神剑出鞘,你们七位生死看天。” 他缓缓举起了他的长剑。 而此时,他身边的空气一阵动荡不安,空悬于附近的骷髅头全部朝他转过身来,张嘴就向他喷出一股股白雾,顿时,寒气如霜天大雪般笼罩着他的全身。 那巨人早已经转过身来仰头面对着他,右手里又托住了一个头颅。 那个头颅的体积比巴豆大百倍不止。 他背后的八卦阴阳双鱼高速旋转,已经变成了一面切割钢铁的砂轮,流光飞旋,星芒四溅。 巴豆也完全感受到了这迎面扑来的威压,心中畅快道:好,你锁定我,我也锁定你。 他一剑劈下。 巨人手里的头颅也已经蓄满能量,一击而出。 一道流星与一道金光在空中相撞,都是一闪而逝。没有震天动地的轰鸣声,没有爆炸声,也没有哀嚎声,什么都没有。 巴豆这一剑也毫无手感,好像在空中切碎了一块豆腐。 他摘下了他的藤腰带握在了手里,藤腰带上的藤条一阵收缩,全部抽回了锦绣香笼里,只剩下一个球握在他的掌中。 没有头颅的巨人垂着双臂站立在那骷髅平台之上,而那颗头颅却寻觅不到任何踪迹。 骷髅人身后的那面阴阳双鱼图如一幅画一样挂在空中一动不动,仿佛完全失去了生气。 整个大阵之中安静异常。 巴豆飞身跳下,落在了平台之上,昂头举目上望:此巨人之高大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只蚂蚁。 就在他疑惑间,身前的巨人身上掉下来一颗骷髅头,接着,掉下来第二颗头颅,然后,便是头颅滚滚而下,如同悬崖上掉落一片石头。 整个巨人在一片轰隆声中坍塌了,坍塌成一座高山。 能与他的全力一击抗衡,结局却如此体面,就不得不让巴豆严肃对待了。 巴豆飞身跃起,站在了那堆骷髅高山之上。 他仰头朝大阵的上方看去,发现那面阴阳八卦图此时变成了水印一样的存在,只在空中留下了一面模糊的影像,这道影像渐渐淡化,几近消失。 而在那影像的下方,平台之上,此时则站立着七道人影。 他们依然拥有着北斗列阵的神秘感,无论形体还是站位,都带着另一种威压默默的注视着他。 “你们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巴豆沉声说道:“怎么,你们还有什么拿手的绝技吗?来。”他一招手:“巴神我奉陪到底。” 然而这个时候,从他的左前方激射而来一道黑气,黑气落在他的身边,现出了鱼凫白的身影。 巴豆挑了挑眉头将他的全身仔细检查了一遍,还好,一根骨头都没有少。 “你怎么样?还能打不?”巴豆问道。 “唔,我刚才到前沿战场上转了一圈,将士们都在苦战,我作为蛇王当然不能临阵退缩。”鱼凫白说话显然缺乏了一点底气,中气不足的样子,轻松的口气勉勉强强。 “还有啊,我的十万大军就要到了,这场大战很快就会结束的,我们终将获得胜利。” 他抬手抚摸着两只小蛇,看向下方站立的七鬼煞星。 “这么说,我可以去休息一会儿了?” 巴豆完全评估不出他们现在的状况,受伤情况以及法力损失等,但是,他感觉中场休息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恢复些许体力和稳定心神了。 “当然,这里交给我。”鱼凫白道。 这话他倒是说得底气十足。 “ok。”巴豆将手里的锦绣香笼往空中一抛,身体化作一道耀眼的光芒刺进了香笼之中。 他在锦绣香笼里坐下,伸展着四肢,要了一杯茶一口喝了下去,又掏出香烟,点上了一支,吸了一口就偏过头去,从落地窗前俯视着下面的战场。 二 七鬼煞星的七个鬼影子在地面上如同国际象棋一样运动起来。 他们迈着八卦掌的步伐,穿梭往来,运动所形成的轨迹正是一张八卦图。 他们不停地在变换身位,显然是在做着什么。 巴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的身影,感觉玄妙的很。 由于好奇心驱使,让他产生一种要他们教上一教自己的冲动,因为八卦掌他也练过,皮毛略懂,精髓不知。 只是……七星入棋盘,难道不是困局吗? 他打算继续看个稀奇,却发现周围悬在各处的骷髅头似乎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他们在缓慢的旋转,并像是在进行某种校准一样,同样看向了那七只鬼。 巴豆眯了眯眼睛,就察觉到了一根黑色的丝线,丝线的一头连接着骷髅头,另一头连接着下面七鬼煞星运动出来的阵图,而这样的黑色丝线,几乎连接了所有的骷髅头,填满了大阵中所有的空间。 而恍惚之中,这些丝线仿佛又根本不存在。 平台的骷髅山上,蛇王手臂一震,从身上飞出九道影子,影子优美的身形呈辐射状射出,在发出一声声的咆哮之后,大阵中便出现了九条蛟龙。 它们每条龙身长近百米,全身裹着一层黑气护罩。 它们在大阵中翻云覆雨,引来雷声阵阵。 九条蛟龙一白八黑,正是银奎和那八条小蛇变化而成。 八条蛟龙逐渐将下面的七鬼合围,正是占据了他们的八个方位,乾天,坤地,巽风,离火,震雷,艮山,坎水,兑泽。就像是那七鬼阵图延伸出来的一部分一样分列四周。 大蛇银奎则于七鬼之上盘旋怒吼,鼻子里向他们喷出一片片冰雾,以宣示他的狂暴。 漫天的骷髅头在七鬼大阵的阵法下开始微微的闪烁,就像满天的星斗一样,逐渐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开山七祖,跃谷为龙,伏地成魔,魔光乍现,天籁齐鸣。” 巴豆再次听到他们的声音,诧异的偏过脑袋:哈,这七个家伙真是奇怪,除了吟唱之外,根本就没有跟他们说过一句话。 巴豆不屑,既然他们拿他的剑没有办法,那么,就让他们继续嘚瑟一会儿。 下面的棋盘之中,七道身影突然合成一道黑色的龙影,影中黑龙咆哮一声,扶摇直上九万里。 在他们的身下,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色光柱,光柱冲天而起。 那光柱如同火箭喷出的尾焰,熊熊而炽烈。 大蛇银奎受到震慑,化作一道银光刺出黑色光柱笼罩的范围,脱身而走。 他逃跑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慢。 于此同时,那八条蛟龙伸出爪子,于八个方位抓向了那根光柱。 蛇王鱼凫白站在骷髅山上,双手一阵鬼画符。 八龙盘柱,恶龙却腾空而出,在柱子的上方盘旋出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大蛇银奎不受鱼凫白的阵法控制,正嗷嗷怪叫的在那星辰之中窜来窜去。 他体内的冰啊毒在此时根本排不上用场,与七鬼对上就是毛毛雨。 那黑色的漩涡越转越大,简直是引来了天神之力,于漩涡的中心形成了一个黑洞。 黑洞漆黑幽深,仿佛一个怪兽张开的大嘴,要吞噬掉大阵中的一切。 满天散发着星辰光芒的骷髅头此时更像星辰了,在那黑色的漩涡之中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就像暗夜中的密林里挂了一片彩灯,他们随着漩涡的运转在整体移动。 鱼凫白的法力显然不够用了,他的身体都开始颤抖,终于口中大喝一声:散。 八条蛟龙飞身而出,也脱离了那黑色的光柱。 巴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一抓将锦绣香笼握在了手里。 此时,他位于整个圆球大阵的边缘,而那漩涡已经刮到了他的头顶,正要以一种吞噬一切的磅礴力量将他镇压。 这股磅礴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但是那七鬼星煞可是融为了一体,而他们却分成了三部分,蛇王和他的八条蛇是一个整体,大蛇银奎是另一部分,而他巴豆就更加是个例外了,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 他跟鱼凫白可是无法摆弄出规模和能量如此巨大的大阵的。 看着头上那个黑色漩涡渐渐笼罩而下,那八条蛟龙狂暴的身影在漩涡里盘旋不定,根本找不到大阵的破绽的样子,他岂能够还安心的坐着喝茶。 他将锦绣香笼挂到腰间,飞身落向了骷髅山顶,站在了鱼凫白的旁边。 “我发现了这其中的奥秘。”巴豆道:“只要我斩断那根黑色光柱,这个大阵就算破掉了。” “巴神不可。”鱼凫白急忙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光柱一断,这个周天大阵就会瞬间毁灭,不但他们,我们活下去的概率也是小之又小,希望渺茫的。” “哦。”巴豆仰起头看向那条搅动黑色的漩涡的恶龙道:“困局?还是真不一般啊,不但困别人,连自己都困,难道他们要跟我们鱼死网破,不生即死?” “岂止如此,恐怕你的剑也无法将他们锁定,这七个家伙的法力催动的大阵能够困死魔头。”鱼凫白道:“我们在人家的地盘打仗,他们占据地利人和的绝对优势,如果是在我的蛇窟,我那二十四尊守护也同样可以摆下这样的一个大阵。我们要想破局,就要面对这最坚固的城墙,这大阵的力量来之于整个瘴气森林,森林还没有被我们砍伐掉,他们的力量也就会源源不断。” 巴豆道:“那怎么办?你还有什么手段?” 鱼凫白道:“以阵破阵。”说着,他的双手又是一阵鬼画符。 天上八龙随即盘旋而下,绕着那个黑色的光柱开始逆漩涡飞速旋转,能量全开。 “银奎,你守住阵眼。”他又爆喝一声:“亢龙在天。” 大蛇银奎一跃而下,于光柱的正北方现出蛇头人身形,盘腿而坐。而那八条龙已经于光柱的正下方平台之上同样转出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漩涡对漩涡。 只是,小了太多了。 鱼凫白的身体现出挣扎的状态,他手掌朝天,仿佛在全力牵引着什么,骷髅头上都冒出了白色的雾气。 “这里的地脉虽然已经被你斩断,但是依然不受我控制。” 他说话都有点吃力了。 巴豆看向头顶那条黑龙道:“别让我闲着,来,让我做点什么。” 鱼凫白道:“如果摩萨在这里就好了,他可是火阳之体,正好镇守南方。” 巴豆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道:“墨奎不是也是火阳之体吗?” 鱼凫白道:“你不会用,这种法术可不是学来的。” “哦。”巴豆似乎瞬间就明白了,就好像那蛇的毒液,可是天生的。 他皱着眉头看向天空,那黑色的漩涡已经完全遮住了大阵,正以飓风般的速度朝他们当面罩下,仿佛就在下一秒就会将他们全部吞噬。 鱼凫白的脸上终于现出了绝望之色,他几乎已经拼的气若游丝了。 就在他将要以魔丹的力量放出金刚体进行最后一搏的时候。却听到巴豆在他的身边发出不屑的声音:“七只鬼而已。” 他转过头去,发现他的巴神手里一片金光。 第55章 如意骷髅棒 一 巴豆的双手中正握着那个完全打开的卷轴,卷轴之上,九百九十九个大篆体字都伸展着四肢,跳着芭蕾舞。 这个东西鱼凫白时常看在眼里,但是终究不知道它有什么能量和作用。 “这东西是你的剑鞘?”鱼凫白觉得这个问题可以问,就谨慎得问道。 巴豆没有回答,因为死亡漩涡就在他们的头顶上,让巴豆都感觉到了呼吸困难,仿佛他体内所有的血液都被挤压到了心脏里,五脏六腑马上就要丧失掉它们的功能—灾难即将降临。 他单手握住卷轴轻轻一撇,那个卷轴就缩成了一根棍子甩向了那道黑色的光柱。 光柱的直径大概有三十米,可是下一个瞬间,那个金色的卷轴已经将它完全包裹住了。 黑色的光柱一阵恍惚,然后就金光灿灿。 它本是一道在不断吸取瘴气森林邪恶之气的黑光,现在被包裹成了一根黄金打造的巨柱,巨柱上的铭文生动活泼又曲线流畅,像某种符箓。 巨柱,一柱通天。 这时候,巴豆才回答了蛇王的问题,他说道:“我是人族极阳之体,这卷轴可以在阴间保护我的安全,是我的保命护罩,相信,它同样可以——这么用,这叫什么?以阳克阴?能克吧?” 这个卷轴巴豆研究了很久,可是,根本不得要领,然而,如果从最简单的逻辑来推理的话,召请与呼叫岂不是一个意思吗?那么,它无疑就是一个电话筒了,电话接通,呼叫。 只是这召请文里的密码太多,到现在还无法直接拨通他们的电话而已。 这个召请文的文字包含着很大的学问,可是,用来书写文字的材料竟然是钚,钚可毒死生灵,这里就又出现了一种逻辑。 再看那些跳动的文字,大篆体本来就是象形文字,字如万物之形,更具有人形。 它们个个活灵活现,仿佛每一个字都代表着一个,代表着铭记他们的符号,那么其中必有神灵和魔灵的存在,数量可能高达九百九十九个,而他们每一个都和钚一样,拥有着毁灭的力量。 比如,那个独窥穹苍的家伙,任远古的风吹过脸庞?呵呵——这股黑色的漩涡风够远古了吧? 你们不出来,正好,这是一个机会,我现在就是逼你们出来。 巴豆仰头看向那死亡笼罩一般的黑色漩涡。 漩涡在倾斜,在抽风……伴随着七鬼煞星声嘶力竭的惨烈嘶嚎……大阵的天空已经亮了一半。 漩涡越旋转越小,于金色的光柱之上化成了一道龙卷风,只是那龙卷风更像一道大海里疯狂扭摆的龙吸水。 金色光柱便是那龙。 挣扎吧,颤抖吧,这毁灭本是源于你们的毁灭……我可不知道后果,不过显然……鱼凫白的骷髅脸也满是惊骇之色。 整个大阵忽然一颤,巴豆和鱼凫白都是脚下一软,差点丧失平衡。 那九条蛟龙也是受惊不小,全部变回原形,飞回到了蛇王的骨头架子上,缠住了他的骨头缩回了头。 这时候,他们的耳朵里却传来一声大喊:“巴神手下留情。” 喊声来之于蝎王摩梭尔,只是巴豆不知道他在哪里,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可能他此时是在这个大阵之外,而这个大阵正在塌缩,内部一片混乱。 所有的骷髅头都被吸上了天空,被吸进了龙卷风里,与此同时,那个卷轴卷成的金色巨柱的体积也在缓缓膨胀,并于高空向地面直坠而下。 轰得一声,巨柱深深地扎进了泥土里。 此时,巨柱的直径近百米,像一个热电厂的大烟囱。 空中传来巴豆的声音:“实在不好意思啊,蝎王,停不下来了。” 巨大的金柱终于吸光了最后一缕黑色烟风,巴豆和蛇王的身影也飘然落下。 他们的身边站着蝎王摩梭尔。 他跺着脚道:“这七鬼煞星可是千载难遇啊,这,这,就这么死了?” 他仰头望向柱子的顶端,满脸的痛惜之色。 “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死,不过,想死肯定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你看鱼凫兄,这都熬过了多少个几千年了,这不成神了吗。”巴豆看着蛇王那有色而无形质的脸道。 蝎王惊诧道:“啊?难道你这是收了他们?” 巴豆耸了耸肩膀,摊开两只手道:“不知道。” 说完,他挥手一招,金色巨柱上一片金色流光翻转,接着,一道金光飞回到了他的手中。 两位王都没有去看他手里的卷轴,巴豆自己也没有看,因为在他们的眼前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骷髅柱子。 这个柱子此时像一座由汉白玉雕刻的纪念塔,上面布满骷髅头,如果是他第一次见的话,他一定会觉得它神秘的像玛雅文明。 它高大巍峨,耸立在这阴暗晦涩的地狱里,简直就是一座人族尸骨的丰碑。 蛇王和蝎王都看傻了。 不但他们,那些远离此地的数十公里外,蝎子和蜈蚣将军们也在呆呆地看着这座通天骷髅塔。 在那条瘴气峡谷的边上,一块白布伸展着四只角盖住了一颗树冠,白布无风而动,布面上滑过阵阵风波。 二 “杀,凡阻我大军者,杀无赦。” 随着蝎王子伯鳌在空中的一声大吼,蝎子大军铺天盖地的冲进了森林,它们头军大部分蝎子急速地爬进骷髅人大军的队伍,在丛林里穿梭,速度之快,犹如在地面上飞。 它们从骷髅人的脚下穿过,灵巧的躲避掉了各种攻击,直奔那座巨塔而去。 胜利在前方朝它们招手。 气势汹汹的蝎子们仿佛突然获得了神力的加持,只一个跳跃就蹦到了骷髅人的头上,再直接一钳子夹碎了那颗头颅,然后继续向前蹦去,有的实力更强大的,身体在空中掠过一片人头。 它们高举着钳子,一边砍杀,一边挥舞,群情豪迈而激昂。 这是蝎子王族的狂欢。 他们将这场最后的战争直接变成了庆祝胜利的杀头宴,每一个敌人都变成了他们摆在断头台上的祭品,肆意砍杀。 在空中的将军们也仿佛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狂喜,冲向潮头,变成潮头。 而在他们的脚下,高大的树木被这股寒风刮过,立刻进入到了秋天,一片一片的迅速枯萎下去。 成片的丛林由原来的墨绿色逐渐变成了枫叶红色,最后,是土黄色。 他们枯萎的速度超过了蝎子大军杀戮的速度,很快,整个森林就枯萎了一大半,而那些最早干枯的树木却都继续变成了粪土色,散发出漫天朽烂的味道。 腐败之气覆盖了它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蝎子大军一路砍杀,遇骨截骨,遇头铰头,所向披靡。 当迎面而来的骷髅人刚刚举起他们手中的骨头棒子就会受到蝎子的第一击,这个蝎子一击而过,骷髅人举在空中的胳膊就断成了两截,他的那只断臂还没有收回去,就又被下一只蝎子铰下一段,而那一段骨头还在空中旋转飞舞,他的头颅就变成了两半,三半……只需几个呼吸时间,他们就都变成了一片纷纷扬扬的碎骨。 这样的格杀几乎同时发生,无数断肢残骨蹦上半空,并在空中被铰杀得七零八落,落地成灰。 蝎子大军数量之多,冲锋之猛,已经到了让骷髅人几无还手之力的程度。 这种恢宏的气势已经无人可以阻挡。 当蝎子大军掠过第一个山头,潮汛便再次涌成了一线。 三 呆立的蝎子王终于缓过神来,依然向他们的巴神投去那难以置信的一瞥。 巴豆将他手里的卷轴打开,目光扫过上面的每一个字迹,不免心中失望起来。 属于他的奇迹根本没有发生,什么神灵啊,魔灵啊,哪怕是一个鬼灵都没有在他的卷轴里露出半点蛛丝马迹。 卷轴依然还是卷轴,它散发着淡淡的金色毫光,虚浮的字体于卷轴之上若有若无,缓缓旋转。 他将卷轴放回了大腿之上,抬头就看到了蝎子王茫然的脸庞。 他的脸上还是套着那黝黑的盔甲,可是他的神情却暴露无遗。 “那七鬼煞星哪里去了?”鱼凫白还在寻找那七个鬼影子,可是此时,别说影子了,就是一缕黑丝都看不到。 洁白的骷髅巨塔上,那无数黑洞洞的眼眶此时都是汉白玉的颜色,永远丧失掉了凶残与暴戾,阴森和恐怖,变得安静而又祥和。 在巨塔的更高处,它的表面游动着一丝丝金色的电流,它们像符文一样流转,出现一丝则消失一丝。 此时,如果有人站在高塔之巅,便可以俯瞰整个瘴气森林。 然而,这片森林将会于不久之后变成荒芜之地,只剩下这个骷髅巨塔和那个祭坛遥遥相望,用以铭记人族的牺牲。 “大概是死了吧。”巴豆淡淡的开口说道:“嗨,蝎子王,你有什么收获,说来听听,有什么好事也让兄弟们跟着一起高兴高兴吧。” “我?”蝎子王一愣,六神归位,立刻回道:“我的法力增加了一成。” 他心里那些小九九是瞒不住的,聪明人在聪明人面前当然要实话实说了。 “哦,那真是可喜可贺啊,只是,那个魔煞呢?他的伤势怎么样了?”巴豆继续问道。 蝎子王说道。“巴神放心,他已经没有大碍了,你的一剑差点将他的魂魄斩断剥离,法力倒是没有什么损失,我已经帮他凝神渡过此劫了。” “然后呢?”巴豆继续追问道。 “我紧急赶来,希望能够救下那七鬼煞星,却不想还是晚来了一步。至于魔煞幽波克……他……他应该还没有走。”蝎子王唯唯诺诺的说道。 “嗯。”巴豆点头,略有所思。 这时候,他蓦然发现鱼凫白微微弯着膝盖,屁股下坐,双手伸向前方,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鱼凫兄,你在做什么?”巴豆莫名其妙的问道。 “做法。”鱼凫白道。 “哦,不过,你这个做法的姿势是不是有点太滑稽了?”巴豆围着他转了一圈道:“还很猥琐诶,我怎么感觉你是在拉屎呢?你不会是想在这里留下点什么纪念品吧?” “蝎王在此地法力更上一层楼,我蛇王怎么能空手而去呢?”鱼凫白道。 “什么意思?”巴豆仰头望向骷髅塔的顶端问道。 他心里依然不解,却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孙悟空曾经于东海龙宫获得定海神针一根,即是那天河定底神珍铁。而我蛇王成就一番伟业在即,却两手空空,难道不是一大憾事吗?”蛇王说道。 “啊,知道了知道啦,哈哈,你还别说,这玩意如果能够缩小的话,拿在你手里还真能成为一个宝贝啊,你蛇王的眼力还真是不错,只是……。”巴豆看着巨塔紧皱着眉头。 “只是,怎么拿?”鱼凫白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根骨头棒子里面一定封着那七鬼煞星,巴神啊,来,帮兄弟一把。” 巴豆撇了撇嘴道:“你这个兄弟不厚道啊,我刚才还在想呢,本神路过此地,为这地狱建造丰碑一座,那可是功德无量的好事啊,说不定我的寿命都能再加上它一百年,不,一千年,不,一万年。” “我帮你抱得佳人入怀怎么样?”鱼凫白循循善诱道,只是他依然缺乏了那股循循善诱的邪气。 巴豆吸了一口气,感情啊,这个家伙竟然懂得他的软肋是什么,好色啊——真是好兄弟啊,知道投他所好……只是……。 “你说的是哪位佳人?”巴豆认真的问道。 “藤仙子。”鱼凫白脱口而出道。 巴豆立刻就傻了,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他前仰后合。 “蛇王啊蛇王啊,我的藤仙子藤佳人?哈哈哈哈,用得着你老兄帮忙?哈哈哈哈,我这定情信物都有了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你可真会占我便宜啊……。” 鱼凫白翻了翻白眼,继续憋出一股拉屎的力量。 帮着人家夫妻再入洞房的事他都能干得如此厚颜无耻,真是个不要脸的兄弟啊……。 等巴豆笑完了,盯着拉不出屎的鱼凫白泛起愁来:“鱼凫兄,收不收得了这根骨头棒子,看你自己本事了,小神我可是无能为力啊,不懂。” 巴豆摇头晃脑:“完全不懂。” 说完,他化作一道流光朝巨塔的顶端射去,然后,盘坐在上面的边缘,俯视而下。 他是真不懂。按照他的风格,帮不上忙的事他是一点力都不会出的。 在阳间的时候,什么对缝啊,帮人拉关系啊,做完掮客再做老鸨啊?这种事在他眼里就是拿不到台面上的下贱勾当,没劲。 如果他办不到,那就麻烦你自己另请高明了。 他望向东方,视线所及,蝎子大军的一线浪潮已经滚滚而来。 他不免心中得意,蝎王的这次倾巢而出的讨伐之旅他巴豆可是功不可没啊。 对于成就感来说,巴豆却是从来都胜之不武。 律师的手段从来都是头脑占九成,手段在智慧的成分里占十成。 机遇这种东西在巴豆这种出身的人群里,不存在的。 得意之时,他又想到了鱼凫白的佳人入怀。没办法啊,男人有了成就,自然要关注一下佳人了。 他摘下了锦绣香笼,放到眼前盯着看:这个佳人到底长啥样啊?不会是个老太婆吧?要是长成西方女巫的那个样子,他岂不是要直接魂飞魄散了? 她有几万岁了吧?想到这里,他不免浑身一哆嗦,险些将手里的定情信物给撇了出去。 而就在此时,他却屁股下一空,整个人竟然直坠而下。 心里慌张,身体却稳稳落地。 落地之后,他就发现鱼凫白正双手端着他的宝贝石化成了一座雕塑。 而在他的身后,漂浮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白朦朦的布,白布中间顶出一个尖尖的脑袋,像是有一根棍子支在那里。 巴豆心中不悦:他的万年功业就此被这个家伙毁于一旦了。 “哈,我的巴神,你说,孙悟空的棒子叫如意金箍棒,你说,我的这根棒子应该取个什么名字啊,要响亮一点的,霸气一点的,让人一听……。”鱼凫白突然开口说话了,只是他的口气跟一个十岁八岁的小孩差不多。 巴豆翻了一下白眼,脱口道:“如意骨头棒子。” 第56章 以山为冢 一 森林里,向前冲锋的蝎子大概是对腐烂的东西不感兴趣,那些烂而未倒的树木依然成片成片的耸立着,只是再也看不到一点白色的痕迹,连那些白毛都消失了。 经历过一番惨烈大战的军队依然保持着强大的阵容,根本看不出来少了多少人。 蜈蚣将军们罗列于天上,在向他们几位王行注目礼,蜈蚣王?利的眼睛盯着鱼凫白手里的骨头棒子,脸上流露出艳羡的神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关心他在想什么。 地面上,被骷髅巨柱砸出来的深坑还在那里,黑洞洞的深不见底,就像一个大天坑。 二十几个蝎王将军从天上跳下,在巴豆他们周围站了一堆,他们在欣赏蛇王形如流水的棍法。 而蝎子大军一旦打出了气势,便已经锐不可挡了。他们从巴豆的身边绕过那个大坑继续向西方突击而去。 从远处的山头上,谷地里依然络绎不绝的冲杀出一股股的骷髅人,他们依然吼叫声震天,仿佛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蝎王将骷髅棒子挥舞出一片片虚影,呼呼地风声带着百鬼凄厉的呜咽,只是那些声音显得遥远而沉闷,仿佛来之于另一个空间。 鱼凫白在空中耍了一通棍法,落在巴豆的身边,意犹未尽的看着棍子上那些缩得很小的骷髅头,脸上流露出爱怜之色,犹如看着自己的孩子。 但是,他对于如意骷髅棍还是如意骨头棒子的叫法依然不满意,他对巴豆说道:“我只能发挥出不到十分之一的威力来,恐怕是因为你给他起的名字不好听,他不高兴,还有啊,如果被太上老君知道,岂不让人家笑掉大牙,神仙们都有自己的建树,他老人家肯定也不会喜欢我们魔鬼道众占他的便宜,还请巴神继续费费心,一定要赏赐个好名字啊,到时候,我鱼凫白的神器必当震慑这地狱。” 巴豆朝着那块白布道:“幽波克兄有什么好名字没有,毕竟这东西可是出于你的地盘,还有那七鬼煞星,你跟他们应该很熟啦,既然已经帮了一把,那就再帮一把吧。” 魔煞的白布上,那个尖尖在底下一阵划动,就像有个人拿着一根棍子在底下写了一个什么字一样。 他说道:“这根骷髅棍的名字到底叫什么,只有巴神有那个资格,在下不能。” 巴豆道:“我也没有太上老君那个水平啊,这不是为难我吗?” 魔煞的尖尖又是一阵划动,却听到鱼凫白的一声叹息:“你们说,我的这个棒子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蝎王摩梭尔走前两步从他的手里接过了棒子,在手里转了转,又看了看棒子的两头,然后说道:“如果再伸出一只蛇头出来就漂亮了。” 鱼凫白还没有说话,他头上的大蛇银奎却嗖得一下飞了出去,于远处的天空现出了人形,那人形的背影没有停,继续朝着西方疾驰而去,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蝎王慌忙朝着那背影解释道:“我说的是摩萨那颗骷髅蛇头。” 蛇王望着他的大将消失的方向傻了半天:我可没有这个想法,我恨不得自己化成一个骷髅头长到棍子上去呢。 等蛇王回过头来,他从蝎王手里取回骷髅棒子,向周围各人一拱手说道:“这仗还没有打完呢,就让本王去助众位将士一臂之力。” 说完,他也化作了一道阴风朝西方刮走了。 其它的众位蝎子大将也如同听到了新的指令一样,跟着蛇王腾云驾雾而去。 此地瞬间安静了下来,身边只剩那黑色的蝎子浪潮滚滚而过。 巴豆叹息一声道:“那是我人族亿万亡灵的骨头,让我取个好听的名字,难道不是加深了我的罪业?两位认为是不是?” 他看着蝎王,蝎王面无表情。 他又看向魔煞幽波克,而这个家伙,巴豆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啥玩意:一张白布?难道是灵族之神? 那张白布上始终晃动着一道道波纹,波纹之密集几乎扭曲了周围的空间,让人看不真切。 他有凌厉的四只角,那个尖尖在底下划动起来就形成四道波谷,像是支起了一个帐篷,只是他的个头太小了,比一只方巾或者手帕大不了多少。 他跟蝎王摩梭尔也不知道订立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人家没有说,他也不方便问。 关于人族那亿万之众的骨头,却是一个沉重的话题,而他们每一个人都似乎肩负着各自种族的沉浮,兴衰,唯独这庞大的寂灭让人无法支撑。 巴豆看向那个深坑说道:“我认为它还是作为一座塔留在这里比较好……走吧,我们到那个祭坛去看看,既然这座丰碑被蛇王那个家伙带走了,我们就到祭坛拜拜天地吧。”巴豆说完,自顾自的先走一步了。 摩梭尔和幽波克没有说话,跟着他一起前往。 然而,奇怪的是,巴豆在天上转了半天竟然失去了祭坛的方位。 待他在空中停下脚步,目光就茫然起来。 幽波克和摩梭尔也来到了他的身边,四下寻找,终究一无所获。 他们的脚下只有蝎子王族的百万雄师,黑压压的一片,已经漫过了森林的一半,而这周围先前已经被鱼凫白清理一空,很容易辨认,可是,明明就在这里,祭坛却不见踪影。 “祭坛呢?那些石柱呢?”巴豆问道。 “巴神。”蝎王道:“可能是你斩断了这里的地脉,激发了地狱的禁制,刑台被挪走了。” 巴豆狭长的眼睛微微的跳动了几下,道:“幽波克,你来给小神解释解释。” 幽波克道:“正如蝎王所说,这里的天机与阵法合一,动一地而制全身,刑台乃是地狱之地器,形制虽然简单,却是地狱禁制运行的一部分,而这其中的奥秘,恕在下不知。” “好一个地狱,蝎王,我们去填平了那个峡谷。”巴豆说完,一跃冲天。 幽波克和摩梭尔对视一眼,各自神情无法捉摸。 这个巴神的身份已经到了让他们俩不能随便评论的地步。在这个地狱里,除了地藏王菩萨,也就他是一个人形的神族人物了。 在神族里,人族之神永远都拥有着崇高的地位。 他们只要管好自己,天道之途就依然正大光明,那个巴神想干什么,他们绝对不会插手干预。 瘴气峡谷那里依然是一道白茫茫的天河,天河之上,蝎子们已经用自己的身体搭建了无数道桥梁,他们勾肩搭背,横峡谷而过。 在峡谷之外,根本听不到血族们那哀嚎的声音。 巴豆俯身看下去,对身后跟过来的魔煞说道:“幽波克,这里是你的根源,你说吧,现在,怎么处理这条峡谷,我可不想再听到我们血族那无数惨绝人寰的嚎叫声了。” “血族?那只是他们的说法而已。”不想,他的身后传来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巴豆转过身去,立刻惊讶的发现,他的身后竟然站着那个和尚,不,准确点来说,是地藏王菩萨。 他手中握着法杖,对巴豆说道:“以血祭生,佛门无此法,地狱也无此法,凡以血祭生之法皆为道门之法,地狱刑罚执判也非遵循人道,只为塑形六道之欲尔,以净身而明法,可去人间,亦可去那极乐世界。” 巴豆听不懂他说什么,就像他听不懂寺院里的和尚们在念什么经一样。 巴豆道:“菩萨,人间之罪,罪责深重者,死刑都无以惩其恶,我对这地狱里的刑罚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您老人家这风尘仆仆的,这是要到哪里去啊?需要小神照顾周全不?” 地藏王菩萨道:“我入六道,再出六道,再入六道,带着一身的沧桑,世人却不得见,只见这神的光环,我本想抹去这光环,而这光环却更盛。” 巴豆道:“菩萨的心思太重了,你惦念世人,犹如世人惦念你,你有超度世人之心也必然为世人之心所扰,固然,无法成佛,而那些惦念你的世人又如何成佛?” 地藏王说道:“本为世人所求,却不能于法强加,只愿世人于轮回之中,参透这悲,这痛,这法,便是我之心愿。” 巴豆道:“菩萨心里只有世人,眼睛里看到的只有世人的疾苦和喜怒哀乐,唯独没有自己,真是善哉善哉,不过菩萨你看,他们跟我一样,入六道,出五行,背负着种族的利益也带着一身的沧桑,谋求大道,可正身法不?” 巴豆指着远远站立的蝎王二人道。 地藏王菩萨道:“我不入佛,亦知佛法之无边,你修魔鬼道,我也没有意见,待你参透这天机,可去寺院与我一见。” 巴豆道:“我也是世人,我也有所求,只怕到时候,带着一身人族的罪业,没有脸面去见您了。” 地藏王再也没有说什么,在微微的颔首之后,凭空消失。 二 那两个家伙隔着老远朝这边观望了半天。 待地藏王菩萨走后,他们就跑了过来,各自揣度着什么。 巴豆说道:“菩萨说了,等你们参透了这大道,可以去人间投胎做人,如果再算计人不干好事的话,那就再入轮回进入这地狱,再被折磨他个几万年,悔过自新之后,也许可入天堂。” “愿听巴神教诲。”蝎王立刻拱手道。 巴豆道:“蝎王,如果将来咱俩一块入了那人间的话,你做青天,我做判官,由我来监督你,保你不出问题,怎么样?” 蝎王再一拱手道:“愿听巴神教诲。” 这话说了两遍,一看就是不听教诲的货色,巴豆才懒得搭理他呢。 他看了魔煞一眼,转过头去继续看向那道峡谷。 下面,蝎王的大军已经完全遮盖住了峡谷,而巴豆那一剑到峡谷为止,并没有继续拓展下去。 “我刚才问你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巴豆盯着下方,却开口问道,问得当然是那魔煞幽波克。他们都是神,在这个森林里,交流起来,距离根本就不是问题了。 幽波克在他的身后一拱手,道:“愿听巴神教诲。” “我教诲你个脑袋,王八羔子你,你们这是拜把子了吗?这就穿上一条裤子了?”巴豆气愤,却不恼怒。 他继续道:“如果将来你们俩打起来,兄弟反目成仇,我可不管你们签订了什么契约,一律按照背信弃义处理,你们每一个人我都给你们劈上那一剑,让你们魂飞魄散。” 两个魔头都张了张嘴,尤其是那张布,呈现出一副悲苦相。 鱼凫白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只看到远处的天边偶尔爆射出一道扭曲的光线,天空之上乌云汇聚了又散开,一阵黑一阵白。 骷髅打骷髅,他也下得去手。 大概他也不怎么记得自己到底是长得什么模样吧。 巴豆摸了摸额头道:“幽波克,你来,现在,由你来填了这道坑,既然是墓穴就应该有坟墓的样子。” 魔煞道:“好。” 说着,那张白布的四只角突然向后拉扯抻直,白布上的波纹如同尼龙一般,道道清晰可见。 他将身体拉得老长,头部尖尖,尾部四只尖锐的尾脚,就像一只飞箭一样射向了那道峡谷。 随即,一片轰隆隆的声音由峡谷内传出,接着,两边的峡谷向一起合拢,而那些搭在峡谷上的蝎子则如拱桥一般向上隆起。 大地在震动,蝎子大军则临危不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没有出现慌乱的情形。 蝎子的拱桥越拱越高,很快,就拱到了巴豆的脚下,而且还没有停止,继续朝天上隆起,蝎子们也首尾相衔,随着隆起的高山高升而去,直到仰视。 巴豆满意得点了点头,不错,以山脉为冢,这个魔煞深得我意,定是可造之材。 最后,这片森林便以这座横贯南北的高大山脉为记了。 巴豆呼出一口气,内心平静下来,只是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的功业? 蝎子大军全部越过这道山脉继续向西而行。 而在那蝎子大军的尾部,天空之中瞪圆了两只大大的眼睛,一个庞大而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东方,正是那一只蛤蟆,皮多。 他几乎占据了整个东方的天空,白色的肚皮像黎明的天色一样明净清澈。 巴豆和蝎王追随大军而去,只留下魔煞孤独的身影在空中飘荡,他回头看向东方,然后,四角一震,刮起了一阵狂风,狂风向四面八方横扫而去,那些腐烂的树木终于不堪这狂风的最后一击,全部被彻底摧毁,从此灰飞烟灭。 第57章 鸦食地狱 一 巴豆一直好奇那个魔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化身,他又不方便问,就总找机会偷窥那张布的下方,想知道那个尖尖到底是他的手指还是脑袋。 他的锦绣香笼现在飞行在更高的高空,几乎就处于那些乌云之下。 他朝落地窗俯视下去,看到那张方巾一角朝前,一角朝后,两角如翅膀,像一只被蝎子头军牵引的风筝飞行在空中。 不用看就知道,那方巾的下面现在什么都没有。 在飞行的时候,那张白布上掠过一层一层的波纹,除此,再无其它特点。 这个魔煞的加入,显然大大增加了讨伐大军的实力。 先前一仗让蝎子族至少损失掉了几十万人,可是他们的数量依然不见少,黑压压一片,依然覆盖着地面,及致前方的地平线。 刚刚赶上来的蛤蟆王皮多已经加入了大部队的行列,他跟鱼凫白在一起。而他带来的十万魔龙军毒蛇似乎都有御风而行的能力,他们列成方队飞行在尾部蜈蚣大军的头上。 此时的空中已经明显划分出了几个阵列。 除了地面的蝎子大军之外,空中的第一梯队是派出去的斥候队伍,他们摇摇领衔于十公里的前方分成了几组队伍。 第二梯队就是那魔煞,只有他一个人飞行于头军之上,如战队之犄角,又如同大军的一面旌旗,在空中猎猎作响。 第三梯队是那近千人的蝎子和蜈蚣将军们,他们依然一字排列。魁梧雄健的蝎子将军们骑坐在蜈蚣的后背上,煞气逼人。 第四梯队是蛇王鱼凫白和蛤蟆王皮多。蛇王脚踩着他的骷髅杖御风而行,他将大蛇银奎让给了蛤蟆王,那个大肚子的皮多像一个绅士一样骑坐在大蛇的身上,眯着眼睛在打瞌睡。 第五梯队则是蝎王的行宫。那只个头依然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赑屃慢悠悠地划动着四肢,在行宫底下优哉游哉的四下张望。 在蝎子大军的后面,在那已经被平整过的土地上,木灵族的寻木行判已经将他的能量发挥到了极致,他与蝎子大军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在大兴土木,现在,他开垦的土地已经到了那座新近崛起的山脉边缘。 他从土里钻出来,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然后再奋力的抖落掉一身骨头渣子,嘴里骂骂咧咧,心里很是不爽。 蝎子大军过后,就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好东西。 那土地里啥营养都没有,他的小树嫩芽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长出一根枝干来。 蝎子王端着他的酒杯在他的行宫里转过头去,嘴里哼了一声。 蝎子王有严格的家教,他不允许他的儿子们出现在这座行宫里。战争时期,他们必须全部到战场上去,所有临阵退缩者,一律格杀勿论。 他坐在他那王的椅子上,右手搂着他的妃子,左手端着酒杯,凝神望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怀里的妃子可能觉得无聊了,将尾巴伸到眼前,修饰起她的毒勾来。 寻木行判站在山顶上向西方望去,在他视力所及的最远处,一根藤蔓高高的挂在半空,一朵孤独的喇叭花无声的绽放着,她全身碧绿的叶片在风中轻轻浮动。 寻木行判叱骂一声道:“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还知道害臊,喜欢就去追吗,就去大胆的表白吗,谁说女人不能追男人了,有本事的男人本来就少之又少,你这一辈子又能遇到几个,可能也遇不到几个了,你要是不主动出手的话,我可告诉你,别到时候被别人追了去,你后悔……。” 话还没有说完,他忽然感觉到周身寒彻,下半身瞬间失去了知觉,头重脚轻,身体倾斜而倒,整棵大树轰得一声拍在了地面上。 巴豆在锦绣香笼里的椅子上吸了一口烟,张开嘴刚要喝上一口茶,却不料,整个笼子剧烈的一抖,一碗金黄的茶水全部泼在了他的脸上。 “我靠。”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这是发的什么疯。” 他用手抹掉脸上的茶水,看向那个倒扣着的藤碗,眯了眯狭长的眼睛。 这本来就是一只灵笼,他知道,她就在这里,他完全知道。 只是,她到底在哪里? 就在他拓展神识要仔细探查一番的时候,他听到鱼凫白远远地在跟他说话。 声音很近,就在灵笼的外边。 他伸手一招将锦绣香笼握在了手里,大军的前方又出现敌情了。 二 巴豆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大军阵地的前沿。 他在天空的时候就发现了地面的异常,这里是一片平坦的树林,只是,树林里除了树干什么都没有,最让人愤怒的是,那些只有胳膊粗细的树干上插满了蝎子和蜈蚣的尸体。 鱼凫白在那些树干间走动,边走边向那些尸体投去一瞥。 而那魔煞的白色方巾则在巴豆的头顶上伸展着四只角,一声不发,一动不动。 等到蝎王摩梭尔赶到,巴豆不客气的问道:“我说蝎王,你的部队什么时候少了这么多人,难道你们就没有察觉到吗?” 蝎王面色阴沉,不言不语。 巴豆大步朝前走去,穿过这片树林,前面还有一片树林,同样插满了蝎子和蜈蚣的尸体。 巴豆目光扫视一周,心里大概有了了解。 这里的蝎子和蜈蚣总有个两三万只,彼此数量相当。而那蜈蚣大军的总数量才一万,这是怎么回事? 他打算继续穿过前面的树林,却不想惊起了一群乌鸦,只见呼啦啦的一片乌鸦从树林里飞出,怪叫着掠过他的头顶。 鱼凫白走到他的身边说道:“这里就是鸦食地狱。”他又指着那些插在树干上的尸体说道:“这些树干上本来应该插着血族的身体,那些熬不过乌鸦啄食的家伙会变成干尸,可是现在……。” “谁干的?”巴豆问道。 鱼凫白道:“蜈蚣王?利将老弱病残全部留在了家里,现在,他们又全部出现在了这里,只能说明他们蜈蚣家族已经被灭了族了,还有这些蝎子,我们蝎子大军的队伍太过于庞大,少了这些人,什么时候没的,还真没有人关注。” 巴豆道:“这个人好大的本事。” 鱼凫白看了一眼飘在空中的魔煞道:“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将是第一个死于我们刀下的神族。” 巴豆看着那些树干说道:“难道是那个‘寻木行判’干的?” 鱼凫白道:“绝对不是,一呢,他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二呢,他跟我们也没有这么大的仇,三呢,这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巴豆道:“难道是哪个不知名的‘五行木判?’” 他总是觉得这些直立的木头棒子嫌疑很大,傲慢的神族总是喜欢在别人面前展露他们的强大,不像人族那样,喜欢遮遮掩掩。 鱼凫白又摇头道:“我们跟木灵族没有仇恨,所有的木灵族,再说了,自古以来,木灵族最大的理想就是开垦土地,繁衍后代,他们的根须扎在哪里就在哪里,想离开比登天还难。” 巴豆低下头看着挂在腰间的灵笼道:“那么,那位藤仙子为什么要阻拦我们?” 鱼凫白道:“她只是饿了,送到嘴边的食物哪有不吃的道理吗。” “哦,原来是一个贪嘴的丫头啊……。” 鱼凫白又神秘兮兮的探过头来说道:“巴神,她想跟你走,但是吧,你要是将她带走的话,她必须做出牺牲。” 巴豆疑惑:“什么意思?” “嘿嘿。”鱼凫白又是神秘的一笑道:“巴神明知故问。” 巴豆瞪了他一眼道:“鱼凫兄,你这个样子很讨厌,讨厌的我都想蹦起来锤你一顿,说,好好说话。” “嘿嘿,巴神,时光荏苒,良辰美景一晃而逝,还请巴神珍惜啊,哝,你的藤佳人就在后面望眼欲穿啊。”鱼凫白也不正经起来,不过,他说得‘望眼欲穿’倒是充满了深情厚谊。 巴豆不耐烦道:“良辰美景不用你说,那个一晃而逝你给我好好讲一讲。” 鱼凫白道:“藤仙子虽然法力高强,但是她毕竟是木灵族,而你本是人族,所以,这问题就出来了,没听说神族有异族通婚的,凡是异族通婚的,下场都很惨,她藤仙子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吗,一夜春宵之后,她就是你大腿上的一朵喇叭花啦。” 巴豆吸了一口气,但是马上说道:“你先前不是说过吗,可以帮我抱得佳人吗?你说,这话里,我怎么感觉你有什么可以克制的办法,快说。” 鱼凫白道:“哎呀,兄弟真是聪明过人啊,不过,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你这个人吧,我是看明白了,我要是现在让你抱了那佳人,那你肯定就跟她藤仙子跑啦,还怎么可能管我们这些兄弟呢?” 鱼凫白说完,转身就走,深得谈判说话的要领。 巴豆很想蹦起来从背后锤他一顿,但是看到大蛇银奎那对邪恶的眼睛立刻就蔫了。 异族?如果它是一条蛇精呢? 想到这里,再看一眼银奎的眼睛,他全身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异族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吧。 三 四个人再次聚集到了一起,那个魔煞在空中鼓荡着后背,此时像是一条在大海里漂游的鳐鱼。 “你们俩研究的怎么样?”巴豆问蝎子王。 摩梭尔道:“他根本不在这里,早就跑了,一个胆小鬼的恶作剧罢了,用不着大惊小怪。” “呕?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是谁干得了?”巴豆道。 “不知道。不过,他们应该知道。”蝎王指着远处的一群乌鸦说道。 巴豆道:“那就抓来一只问问。” 蝎王大手一挥,蝎子将军们一窝蜂般得跑了过去,不多时,他们回来了,只是,手里拎着一把一把的烤乌鸦,乌鸦毛发皆无,全身都被烤焦了。 闻着烤乌鸦的香味,巴豆想放一把火把这些蝎子也给烤了,烤蝎子的味道应该比烤乌鸦更好。 “幽波克,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发现?”巴豆看向那面方巾道。 白布方巾马上一抖,站立了起来,一个尖尖在白布上又是一阵乱写乱画。 “他逃到了西方,往西,不远。”魔煞说道。 他的反应倒是显得动作非常麻利,像是打了一个立正。对于巴神的提问,态度严肃而又认真,让人挑不出毛病。 只是,他侏儒一般的声音让巴豆听着不太习惯,还有,这个家伙喜欢装傻,如果巴豆没有猜错的话,在他们这些人里,他魔煞的法力应该最为高强。 人家不喜欢露富,巴豆也没有任何办法。 以后找到机会一定要好好调理调理他……巴豆想到这里,又在心里一合计:等到以后找机会,那还不如就现在。 “那么……不如这样。”巴豆搓了搓手,盯住那个尖尖说道:“劳烦幽波克兄去前方探查一番,有什么发现先不要动手,赶紧回来通知我们,我们的法力都比你低了太多,这也走了这么远的路了,我们就在这里先喝杯茶,等待你的好消息,如何?” “好。”魔煞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又变成了一只箭翎朝西方激射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巴豆朝那些蝎子将军说道:“你们别站着啊,还不送你们这些同族兄弟们上路。” 那些串着蝎子蜈蚣的树干看着就晦气。 蝎子听到他们的巴神命令,就直接放了一把火,没多大功夫,那些树干就变成了一片一片的火把。 火把在熊熊燃烧,那些蝎子和蜈蚣的身体发出滋滋的声响,一片奇异的烧烤香味弥漫开来。 这香味极其诱人,不但让人食欲大开,更让人有一种温饱思淫啊欲的冲动。 巴豆向东方看去,那里有一朵喇叭花在迎风绽放……。 喇叭花是一种极其普通的花,曾经爬满巴豆家中的墙壁和房前屋后的树干,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是想起来却又让他万分怀念。 他不免在心中叹息:佳人还是要保持距离的好,否则,干柴烈火,还真有可能把她给烧成一堆灰了。 第58章 火鸦 一 巴豆其实对地狱里的情况还是不太了解的,但就这一段实践的观察来说,他显然也发现了点什么,比如说血族,似乎有什么人对他屏蔽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如果那些人不是跟孟婆一样,因为地狱财政空虚而自谋生路去了的话。 巴豆本来想坐下来跟他们好好聊聊天,却忽然意识到蝎子王这个家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他朝蛇王勾了勾手指,然后独身进入火把丛林,三步一思,缓缓得向深处走去。 这些蝎子蜈蚣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些火把的温度似乎不是那么的炽烈,好像在温火煲汤一样,蝎子的烧烤香味久久不散,树干在大火中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就像在那里燃烧的只是火,而非树干。 “鱼凫兄,我以前听说这地狱里到处都是惨不忍睹的行刑场面,为什么我来了之后却一次也不得见。” 巴豆语速平缓,声音不大。 蛇王看了看周围的火把说道:“这地狱里的行刑场面从来不示人,即使以前你来到过此地应该也是很难看到的。” 这种说法巴豆似乎可以理解,人族的世界,几乎每一个城市都有监狱,可是就连他巴豆这样的大律师都不曾真正进去过,死刑的刑场他也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而已。 他倒是经常去看守所,但是看守所毕竟不是监狱,而监狱,即使他去过,也是办完手续就走。 在实施人道主义和体制化的文明社会里,监狱的内部和法场一样,都是对外人屏蔽的。 “那现在呢?”巴豆道:“很明显,这里发生着什么变化。” “这地狱里马上将会迎来重大的变革,至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恐怕那些人还在演算之中。”鱼凫白道。 “我们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也会对这场变革有所影响呢?”巴豆道。 鱼凫白道:“我认为不会。” 巴豆道:“为什么?” 鱼凫白道:“因为我们不是决策者。” 巴豆认为他已经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就像人间的法律变革一样。无论法律体系还是法典都在不断的变化和完善,而老百姓在这种完善的过程之中几乎毫无感知,只有当某一天他们触犯到了法律的威严或者必须去了解一下的时候,他们才会有自己片面或者独断的认识,并从心里发出自己的见解,他们也因此甚至会认为某些法律对他不公平。 巴豆始终认为,法律不存在完善不完善的问题,也不存在公平不公平的问题,只要有法律存在的文明就都是伟大的文明,只不过需要你自己进行深入的了解而已,了解了,你就明白了文明运行的特点和本质,你掌握了某种规律就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 任何时期,这个世界上都不缺乏命运的操控者。而他巴豆就是可以操控自己命运的人,即使有时候他也被别人操控。 巴豆道:“我既然来到了这地狱,就得既来之则安之。我既然步入了这魔鬼道,就需要对这魔鬼道的修炼有所认识。鱼凫兄,我们需要互相帮助,你要教教我这魔鬼道的修炼法门。” 鱼凫白道:“当然没有问题。只是,巴神你不怕因此给自己带来反噬就行。” “反噬?” 鱼凫白道:“这个我就不是太清楚了,因为我不是天神,还未步入天神之道。”他继续说道:“魔鬼道没有真阳之气,就像这地狱,暗无天日,这一点想必您是知道的。” 巴豆道:“这魔鬼道修炼的是几魂几魄?” 鱼凫白道:“我认为我不修魂魄,本体之魂魄散尽之时终得死而后生,故而,为魔。” 巴豆道:“这怎么说?” 鱼凫白道:“魂魄散而再结,即是那魔丹,你那一剑可使魂魄结而不成,散而不聚,最终,一切都会化为乌有。至于魔丹吗,神魂所炼,法力所持,就比如我的那些血族仆人,我用我的法力和魔咒也可将他们的魂魄结成一颗伪魔丹,固其形体稳其神志,最后任由我摆布,听我命令。” 巴豆道:“听你这意思,我是无法修炼这魔鬼道的了?” 鱼凫白道:“这个,我现在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但是就我所参透和领悟的,我认为天神是可以掌控魔丹的,比如,吞噬。” 巴豆道:“你是说天神们把魔丹拿来当丹药吃?” 鱼凫白道:“不敢。” 巴豆摸了摸胸前的恶龙道:“这就是固其形体稳其神志之法?那么,墨奎的魔丹呢?” 鱼凫白道:“魔丹还在,只是他的魂魄,就像被困在那七鬼煞星的北斗大阵里一样,被我锁住了,散,散不去,结而结不成。” 巴豆道:“这就叫封?”他想到了他的602,只是,他不知道602是如何被封在那幅画里的。 “对。”鱼凫白道:“巴神,您修炼的难道不是斗魂道?” 巴豆道:“我是执法者,不修道,只是这斗魂道是什么东西?” 鱼凫白道:“唯杀神所有,听说修炼到一定境界,连七情六欲都没有了,先前在瘴气峡谷里,我发现你在施法摒除体内的七情六欲,我当时以为你修炼的是那斗魂道,你当时如果不排除掉人族之情欲必将被那情欲所扰,神志会被自身摧毁而历走火入魔之劫。” 巴豆道:“修炼斗魂道结果会怎么样?” 鱼凫白道:“修炼此道的最终结果,在天庭就应该是护法了,至于在其它两界吗,除了杀神那就是……。” 巴豆道;“如何?” 鱼凫白道:“终极,死神。” 二 巴豆摸着自己的胸口喃喃自语道:“我还要娶老婆呢,丧失掉人族的七情六欲……我可是家里的独苗啊……。” “巴神,您在说什么?”鱼凫白道。 “哈,鱼凫兄,我觉得人间挺好的,等以后有机会,咱俩再到人间去逛一逛,到时候,把那人生过腻歪了,咱俩再修个正八经的道,再入个天庭岂不是更好?” 鱼凫白的脸上吹过一阵阴阳怪气的风。 魔鬼道怎么了,魔鬼道难道不是道?眼前有通天之途不走,再拐个大弯是何道理?他回头看向东方:难道那朵喇叭花就是那么的吸引人? 他鱼凫白表示不理解。 他们俩继续朝前走去,又惊动了一群乌鸦。 这玩意在地狱里被称为铁乌鸦,巴豆想抓住一只,然后剥膛破肚来看看,是不是他们的体内真的含有什么铁元素。 想到铁元素,他忽然一阵气血翻涌。 他的意识内敛,神魂入体,在血管里穿梭,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血细胞,只是,这些血细胞的样子很奇怪,全部都是呈现出圆球体的形状。 它们一会儿收缩一会儿膨胀,收缩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自己内力十足,气定神闲,膨胀的时候,他就有一种要挥剑劈了那群聒噪的乌鸦的冲动。 他盯着那些血细胞,脑子飞速运转起来:难道这不是血细胞?而是能量体血原子之类的东西?是他无意中修炼出来的?是微型魔丹? 鱼凫白看到他的巴神突然间灵魂出窍,定在了那里,吃了一惊,赶紧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将神识向周围扩散而去,为他做起了护法。 此时的巴豆,对于外界的感应依然还是非常清晰的,他回过神来转头对鱼凫白说道:“等杀了前面这个孽障,我也要尝尝那魔丹的滋味。” 巴豆看到他们身边的火把还没有熄灭的意思,还在熊熊燃烧,简直烧出了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程度。 “他们这是放了一把什么火?”巴豆问道。 “炼化之火,用于敌人和受刑者,增加他们的痛苦,用于自己人,则是在慢慢地化去他们的愤怒和怨气,让他们最终能够平静地离去。”鱼凫白道。 “嗯。”他点头道:“我忘记了,你们擅长这种东西。” 他又看向前方道:“那群乌鸦实在讨厌,真是不祥之兆,我巴豆既然来到了此地,就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说着,他的肩膀上唰得一声张开了两只巨大的透明翅膀,翅膀一煽,他就从火把丛林里飞到了空中。 然而,就在他大鹏展翅飞向空中的同时,他的正前方的火把丛林里也同样飞出了一只大鹏鸟。 它飞出的方式简直跟自己一模一样。 他的翅膀有多大,那只大鹏鸟的翅膀就有多大。巴豆看到它跟自己一起从树林里升起,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一道映射身影,可是他很快就发现,对面那个家伙竟然是一只乌鸦,它全身漆黑,喙部像被泼了血,红中泛黄,两只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空洞的白色,跟那个血影当步差不多,散发出了更加浓重的死亡气息。 它的全身都在向上燃烧着明晃晃的火焰,那火焰有形无质,遮住了半边天空。 巴豆眯了眯眼睛,对身后的鱼凫白道:“凶手出现了,就是它?” 不想,鱼凫白却道:“巴神小心,这个火鸦是伪金刚。” 凶手是不是它鱼凫白不知道,但是他一眼就识破了这个伪金刚体。 “这是魔鬼道中的塑魂术,一旦形成,实力与本体不相上下,而且是不死之体。”鱼凫白道:“好手段。” 他话音刚落,那只火鸦就煽动了一下翅膀,一股强烈的灼热之风骤然间朝他们迎面扑来。 巴豆不知道这股热风到底对他会产生怎么样的伤害,但是他看到了那些火把在这股热风之中瞬间化为灰烬。 “小心。”鱼凫白大吼一声。 这时候,一面金色的屏风出现在了巴豆的身前,堪堪挡住了那股热风潮的袭击。 那面屏风正是巴豆打开的卷轴,它金色透明,如同一面光幕。 热风被挡住,那只火鸦嘎得发出一声大叫,张嘴就向这面屏风喷出了一股火焰,那火焰如同一股巨大的水柱冲出来几百米远,轰击在光幕之上,顿时,光幕消失,巴豆的眼前只剩下一片冲天而起的灼热火墙。 巴豆的卷轴现在展开了一面防护墙,无法进行劈杀。但是他没有慌张,透过火焰墙盯住了那还在源源不断喷射而出的火流。 鱼凫白看到他没有被伤到分毫,而那防护光罩也完全能够挡得住攻击,就松了一口气道:“必须杀了他的本体,否则,我们几乎完全拿这个伪金刚体没有办法。” “伪金刚体?”巴豆道:“既然有伪金刚体,那就应该有金刚体啊……难道你的金刚体也克制不了它吗?” “太冒险了。”鱼凫白道:“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蝎王也不会做,他们都不会做。” “这么说的话,这个家伙应该是知道我摩天神剑的厉害了?”巴豆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道。 他们庞大的部队在这片土地上扫荡而过,怎么可能没有人潜伏在暗处窥视呢?这一点可是防不胜防啊。 这么说的话,他的这种手段就是可以规避掉他巴豆的一剑劈杀了? 不过……假如他没有被摩天神剑劈杀过,那么,他的这个举动也未必不是一次冒险的尝试,对不对?所以巴豆认为,劈上它一剑还是有必要的。 “鱼凫兄,你的金刚体能够扛上它多长时间?”巴豆道。 “不知道,巴神,太冒险了,我们还是去击杀他的本体吧,应该离这里不远。”鱼凫白道。 巴豆非要试一试不可,就继续问道:“再加上蝎王呢?” 身后的鱼凫白哼了一声道:“那个家伙跑了,可能去找这个孽障的本体去了。” “哦,这两个王八蛋,如果让我知道他们两个都有击杀这孽障的能力而不杀,我就先杀了他们两个。”巴豆道。 却不想,蝎王听到了,立刻倒苦水道:“巴神冤枉啊,我蝎子王可不是它的对手啊,魔煞幽波克那个家伙被你劈了一剑还没有完全恢复呢,巴神明鉴啊。”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很是委屈。 巴豆的这句话就是说给他蝎王听的,他摩梭尔当然能够听得到。 巴豆没有办法,将身后的鱼凫白往自己身前一招,那面屏风将他们俩一卷,然后化作一道金光逃遁而去。 这个打开的卷轴那个火鸦大概是没有见过,它拼尽全力喷火,一心想要烧化它,可是终究没有得逞。现在,看到两个人竟然安全脱身跑掉了,便暴怒的朝天一声大吼:嘎。 第59章 李丝蔓 一 “这只乌鸦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也不知道向南方跑了多远,身后还能够看到那只火鸦虚无的翅膀。 前方,他们几乎可以看到蚁王山上的那座塔了。 “厉害肯定是厉害,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个家伙竟然把你给锁定了,你看吧,他就跟着你,看来是一心要跟你干到底了。” 鱼凫白忧心忡忡的说道。 巴豆已经收回了他的卷轴,并在空中稳住身形。 刚才在跑路的时候,他想阴蝎子王一把,他的大军攻城略地,而让他冲锋陷阵,他巴豆现在不干了:你不是法力增加了一层吗,又有魔煞帮忙,这一仗就让给你们兄弟了,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这么说来,蝎子王和魔煞那两个家伙还没有找到他的本体?” 巴豆表示心中愤慨。 “他们应该是指望不上了。”鱼凫白望着渐渐遮住了北方全部天空的火鸦道。 那只火鸦已经转过了身来,背北朝南,于北方的天空中伸展着翅膀,像布满天空的阴云,虚无又真实。 “哼。”巴豆道:“我现在是明白了,难怪你们要搞什么联盟,你们这些王是打算陪进去你们的人民,用人海战术来为你们获得最后的胜利,对不对?最后只活下来你们几位王?对不对?你们这些家伙啊,才真得应该下那个永不复生的地狱,本来没啥本事,却带着整个家族出来装大爷,用自己族人的生命和鲜血来铺就那天途大道。” 鱼凫白马上解释道:“巴神冤枉啊,我们勤于值守,天天忙得不可开交,上班下班,兢兢业业,哪里有时间去关注外面世界的变化,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我们也不知道啊,谁知道他们平常在哪里闷声发大财啊。” “现在知道了天外有天也不晚。”巴豆看向南方的蚁王塔道:“我也不管了,我现在要去找那个漂亮的女王唠唠家常去,等蝎王碰了一鼻子灰,知难而退,撤了他的大军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再说。” 鱼凫白盯着那只火鸦略微思索道:“巴神,恐怕现在不是时候啊。” 巴豆道:“为什么?” 鱼凫白道:“他这是跟你缠上了,并不是在找蝎王的麻烦,想必那两位已经看出来了,等你把他彻底引开,跟那个人打起来,他们必定挥军继续西进。” 巴豆道:“这个算盘打得不错,不过,我肯定不打了,走,到亚塔尔那里坐一坐去。”他又朝身后看了一眼道:“看他的样子,分明是知道我摩天神剑的厉害,隔得这么远,吓唬我呢?” 鱼凫白道:“谁知道他还在琢磨什么,但看这架势,必定是不死不休了。” 巴豆道:“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他。” 鱼凫白不无担心的说道:“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巴豆道:“我还真就不信了,伪金刚真有那么大的能量?不就是一只乌鸦吗?乌鸦什么时候变成大鹏鸟了?” 鱼凫白道:“巴神,他不是乌鸦,这个家伙就像孙悟空的七十二变一样,本体被他隐藏起来了,变化出乌鸦来,这是栽赃嫁祸,卑鄙,无耻。” 巴豆道:“管他是什么东西,他只要变化出一只乌鸦来,我就当他是一只乌鸦。” 鱼凫白略表担心,不安道:“看他现在那个样子,我们的大军应该是没有动地方,此时应该也正被他压制着呢,他现在守住的位置,北防蝎王大军,南窥你我二人的行踪,两边都不放过。” 巴豆瞥了那乌鸦一眼道:“不管了,走,随我泡个妞儿去。” 说着,他遥望着远处的蚁王山,就要动身,却突然看到蚁王山的防线出现了几个人影。 正待他定睛观察,那几个身影已经完全展露出了身形,在远处站定,正是蚁王亚塔尔带着她的几个随从。 巴豆赧颜一笑道:“吆喝,女王这是亲自来邀请我到府邸做客来了吗?” 鱼凫白也看到了蚁王亚塔尔,不免心里一沉,他完全知道亚塔尔来这里的目的。 果然。 亚塔尔道:“我代表蚂蚁族拒绝你们踏入我们的家园一步。”她抬起她纤细的胳膊在身前一比划道:“这里是狱界,你们不得越此界限,还望两位自重。” 巴豆叹息一声道:“女王长得这么漂亮,简直就跟天使一样,却没有想到这么冷漠无情啊。我巴神难得来这地狱走一遭,难道朋友都没得做?” 亚塔尔道:“巴神好不要脸,那藤仙子把锦绣香笼都送给你了,你还要来勾引我?真是个渣男。” 巴豆顿时感到自己的不要脸上火辣辣的。 他握着挂在腰间的藤球道:“这玩意叫锦绣香笼?干嘛用的?难道真的是爱巢?” 亚塔尔哼了一声。 巴豆道:“女王误会了,我连藤仙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是先前跟她干了一仗吗,本来以为这个灵笼只是个战利品而已,那,现在知道它叫锦绣香笼了,我一个大男人带着女人的东西也……看吧,这不让你笑话了吗,我这就还给她去。” 说着,他就一把扯下了腰间的藤球。 他也明白了,这个地狱里的女人可是没有几个,亚塔尔肯定跟那个藤仙子有来往,都是女人,说不定是闺蜜呢。 这个时候,鱼凫白在他的身后说道:“巴神,你的藤仙子来了。” “啊?”他慌忙转身,定睛观瞧。 果然,就在他的不远处,站着一位仙女,全身翠绿的纱裙,绯红的脸蛋,一头飘飘长发,脸上罩着透明的纱巾,唯独看不到眼睛。 她咬着鲜红欲滴的嘴唇,缓缓地伸出手来。 那只手跟702一样,葱白纤细,如玉如脂,根本就不是什么老太婆。 巴豆尴尬的愣在了当场。 二 女人如果是动了真感情,无论是跟你骂架还是干仗那都是在跟你谈恋爱。 这个锦绣香笼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已经送出来的东西再被他还回去,这显然是在拉仇恨啊。 巴豆尴尬地道:“这个锦绣香笼也跟着我一段时间了,肯定沾了一身汗臭味,别把藤仙子你给恶心到了,待我以后有时间把它清洗干净了,再还给仙子你哈。” 说完,巴豆厚着脸皮重新将那个锦绣香笼挂在了腰间。 他朝两位拱了拱手道:“后面还有个家伙在等着我去跟他干架呢,在下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看着两个身影远去,那藤仙子掀开了面纱,露出了面容。 她淡眉淡目,却有两只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水汪汪的,也不知道先前是不是忍了一汪眼泪没有流下来。 亚塔尔抓着她长而弯的触须道:“李丝蔓,难道你真得认定了这个人?” 藤仙子道:“一千多年前,人族盛世,我们两家可都是皇族,几百年的世交了,这一千多年来,我们两家也依然纠葛不断,冥冥之中,他,他就是我要等待的那个人。” 亚塔尔道:“他在人间的女朋友可是叫那李玉真?” 藤仙子道:“我就是人间那修道的玉真公主,一直追随着太上老君,直到天庭。” 亚塔尔道:“皇族纷争,你早已经香消玉殒,更何况,你们两家早就没落了,你们在人间的那点缘分也已经断了。” 藤仙子道:“亚塔尔,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她望着早已经消失的巴豆不禁黯然失落。 亚塔尔道:“此次地狱之劫难,你我都不能幸免,我也希望他能有那非凡的手段,可以力挽狂澜,但这个家伙好像不太正经。” 藤仙子道:“在哪里,做什么不重要,他现在的为人如何还是不能就此下结论的。” 亚塔尔道:“人家做姑娘的都望夫成龙,你难道就没有那个想法?” 藤仙子道:“我想有一栋房子,哪怕它在大山里,只要是跟我心爱的人在一起就好。” 亚塔尔忍不住笑道:“房子周围再开满喇叭花……。” 藤仙子道:“这难道不是我们求道人的理想?我曾经追求过的,到头来却是那无尽的寂寞,天庭?我已经不再去想了,那不是我的追求,入世,颠沛流离,出世,还是颠沛流离,现在,只求那一隅以安身。” 亚塔尔道:“看他那满身的杀气,恐怕给不了你了。” 藤仙子道:“我不介意跟他一起搏上这最后一搏。” 亚塔尔道:“想为道家立正统,他恐怕还没有这个觉悟。” 藤仙子道:“你没有修过道,不懂。” 亚塔尔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三 巴豆和鱼凫白像落荒而逃的丧家之犬,在空中飞遁。 鱼凫白认为,即使他们被仇家追杀都不会如此狼狈。 再看他的巴神那个样子,简直六神无主。 鱼凫白道:“巴神,你真的改变主意了,要去跟那个家伙斗上一斗?” 巴豆身形不停,忽然转了一个大弯,朝西方奔去。 北边那只大鹏鸟太大了,他们几乎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始终在它的翅膀笼罩之下。 那只乌鸦多大,由此可见一斑。 听说那夸父追日,脚步不停,没日没夜,却不及那太阳对他的一瞥,太渺小了。 巴豆道:“急什么,那个家伙必将是我的刀下鬼,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得让蝎王吃点亏,长长记性,难道你不知道吗,总是做那甩手掌柜是要付出代价的。” 鱼凫白道:“这个您就别想了,即使摩梭尔搭进去他所有的孩子他也不会长什么记性。” 巴豆道:“这怎么说?” 鱼凫白道:“被魔煞吃掉的可是他的第十五子,你看到过他伤心了没有?非但不伤心,还跟仇家做起了交易,穿上了一条裤子。” “哼,念在他是一个畜生,我不跟他计较了。”巴豆朝下方看了看,看到了一条山脉,继续道:“我们到那条山脉里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山洞,先喝杯茶再说。” 鱼凫白没有意见,反正他也没有把握自己去跟那只乌鸦斗上一斗。即使他手里的骨头棒子能够让他发挥出百分之一百的威力出来,他现在也得听他的巴神的。 鱼凫白撇了一眼天上那只乌鸦,发现它的两只眼睛正紧紧地盯视着他们。 隔得是挺远,可是这地狱好像全部都在它的审视之下。 两个人在山脉顶上转了一圈,还真找到了一个山洞,山洞的入口很小,却很深。 两个人化作两道光射进了山洞之中。 他们在山洞里又是一阵飞遁。 这个山洞里有着迷宫一样狭窄的通道,弯弯曲曲,百转千回,不知尽头在哪里。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他们发现了一个还算空旷的地下溶洞就从空中落了下去。 鱼凫白祭出了他的夜明珠,眼前这个大山洞便豁然开朗。 “哦,这里倒是跟你的那个魔兰花谷的禁地有点相似啊。”巴豆落地之后说道。 “安全。”鱼凫白将整个山洞探查了一番说道。 他盘腿坐到地上,将他的骷髅棒子横放在腿上,呆了片刻才道:“巴神,如果我能够完全掌控这个如意棒子的话,我就有把握跟那个家伙打上一仗,胜负我七他三。” 巴豆仰着头,踱着步,正在欣赏这个瑰丽堂皇的山洞。 山洞的四壁上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闪动着一片光。 难道是云母石?钻石? 这地狱里,石头是不缺的,他知道。 听说人族修士手里有什么灵石之类的东西,难道这地狱里就没有相同的石头存在吗?难道不会是魔石?魔晶? 巴豆回头看了一眼他的骨头棒子道:“这个我真不懂,帮不上忙的。” 鱼凫白道:“你把他们封在里面,他们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难道你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巴豆道:“不清楚,太上老君制作的符箓我只会用,他也没有告诉我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妙啊。” 鱼凫白道:“是符箓?” 巴豆道:“封禁用的,可能里面也有封魔阵的道道,不过我是真不懂啊。你试试看吧,看看能不能跟他们沟通,实在不行,用上你的魔鬼道,比如,用你的血啊或者蛇血啊什么的,养一养,说不定他们就听你话了呢。” 巴豆飞身而起,在洞窟壁上扯下一块晶石握在了手里。 这块晶石有棱有角,棱角又都极其锋利。颜色漆黑无比,没有一丝杂质,放在他的手心里视觉感极差。 看样子是个好东西。 巴豆认为他没见过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就像他第一次去南方看到椰子树一样,都要搂住抱半天。 巴豆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石头吗?” 鱼凫白道:“地狱所有,冥顽石。” 第60章 牵牛花 一 冥顽不灵石? 听到这个叫法,巴豆不禁开怀大笑:地狱里怎么竟是这些冥顽不灵的东西? 鱼凫白不明所以,开口问道:“巴神可有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能否说来听听,让为兄也高兴高兴?” 巴豆将那块石头一撇,弯腰拿起了他横在腿上的骷髅棍道:“这东西看着真晦气,我说鱼凫兄啊,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你有个肉身呢?如果有,我定当全力成全。” 鱼凫白道:“那还不简单,只要我投胎做人去就可以了。就凭本王在地狱里的地位,阎王还是能够给我这个面子的,而且入世之后,必定会在某个领域成神,比如商界之神或者文坛之神。” 巴豆心下不爽,道:“商界之神还是算了,奸商奸商,不足道也,至于那文坛之神,听说他们于道家造了不少神出来,不是这个天帝就是那个天皇的,可是有什么用呢,没啥意思,没看到道观香火旺盛到哪里去,倒是他们自个爽得不行。” 鱼凫白也心下不爽,这个巴神的兄弟满腹偏见。 他叹息一声说道:“贤弟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到现在也没有想过投胎做人的事情。”他盯着那个骨头棒子继续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大道所成,可以像巴神一样,在三界横着走,定当再入那人世走一遭。” “你又不好色,去那人世干嘛你说?做和尚还是做道士?都不成啊,现在的和尚和道士都是可以娶老婆的,难不成做个不婚主义者,不过我可告诉你啊,即使那些不婚主义的男人们,他们也不缺女人啊,女人那是换了一个又一个,真正不接触女人的男人基本都是一些变态,嘶,一想到你孤苦一生的凄惨结局,我这心里啊就堵得慌,所以啊,你还是别去了。”巴豆将骷髅棒子往空中抛了几下,随口嘲笑道。 鱼凫白听了这话,顿时就傻了,不知道该如何狡辩,难不成说自己投胎做个女人去?女人也好色吧? 巴豆将棍子立在地上说道:“鱼凫兄,我帮你想想办法哈,看看能不能将他们七个煞星给逼出来。” 鱼凫白抬起头道:“如何?” 巴豆将骷髅棒子往空中一抛,跟着就射出一道金光,再看那根棒子,竟然又被那个卷轴给包起来了。 巴豆朝悬在空中的金色卷轴伸出一根指头,嘴里不停的说着:出来,出来,出来……。 七鬼没有被他逼出来,骷髅棒子里却传出了凄厉的哀嚎声。 哀嚎声微弱,极近呜咽。 鱼凫白吓得脸色苍白,大喊道:“巴神放手,快放手,他们要熬不过去了。” 巴豆无奈,伸手召回了卷轴,恨恨地道:“我说什么了,竟是一些冥顽不灵的东西,如此不知好歹,让我一剑劈了他们算了。” 说着,他手腕一抖,摩天长剑在手,马上就举过了头顶。 鱼凫白一蹦老高,紧紧地将那根骷髅棒子握在了手里,藏在了身后。 这东西现在就是他的命根子啊。 鱼凫白非常生气,恼怒道:“有本事你一剑劈了那锦绣香笼,我看到那玩意也不爽。” 巴豆吸了一口气,收起了他的卷轴,从腰间摘下了那个香笼。 他将锦绣香笼拿在手里转了转,说道:“你刚才也看到那个藤仙子了,她真的是神仙?真的是一截仙藤?” 鱼凫白更不高兴了,那个藤仙子可是勾走了他的巴神不少魂去。 “不知道,传说。” “我说的就是吗,天界怎么会有喇叭花这么俗气的物种,难道……她修的是人道?天神之战时,她到人间历练过?又因为不得已的苦衷将自己的一缕魂魄寄托在某一截仙藤里?你还别说,她长得还挺美的,真贵气。” 鱼凫白翻了翻白眼道:“你为什么不自己问问她去,多好的机会,你跑什么啊,看你那狼狈的样子,多丢人啊?我也挺纳闷的,你巴神好像什么都不怕,为什么偏偏怕她,你怕她作什么?” 巴豆汗颜。 当时他想的是干柴烈火,别真把她给烧了,还真是为她着想的,千万别在一起,那就真的别在一起,对她不好。 “我不太相信缘分,现在拿着这东西就有点烫手了,唉,我这个人最不喜欢麻烦了,咋整。” 鱼凫白没有搭理他,怜惜得抚摸着手里的骷髅棒子。 巴豆又将那锦绣香笼收了起来,讨好他道:“哈,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名字。” 鱼凫白瞟了他一眼道:“如何?” “七星镇魔棍。” 这个名字,鱼凫白喜欢,脸上不禁流露出一片光彩出来。 “既然是巴神给起的,那就叫这个名字了:七星镇魔棍,好。不知道七位兄台听到了没有?以魔镇魔,天罡之列,七星之芒,必当是我们魔鬼道无上之荣耀。” 巴豆看到他欢喜的样子,心下安定:做兄弟吗,识时的拍一下马屁,讨个欢心什么的,完全可取。 “鱼凫兄,你总是这样巴神巴神的叫着,我听着不舒服,听着见外,以后就叫我贤弟就好啦,如何?” 鱼凫白还在研究他的骷髅棒子,随口应道:“巴神说的是。” 巴豆一扬手,随他去吧。 “刚才我听到他们气息微弱,很是担心。”鱼凫白喃喃自语:“巴神的卷轴阳气太盛了,想必于你们大有损伤。” 说着,他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小瓶子,那瓶子跟收集阴脉之血的瓶子完全一样,只是上面蚀刻的符文像一条龙。 “这是龙脉之血,希望能够对你们有所帮助。” 说着,他打开瓶子,将那龙脉之血在骷髅棒子上滴了七滴,七滴血滴到棒子上就没了。 然后,他又收起了那个瓶子,显然,里面的龙脉之血还没有用完。 “这么好的东西,别收起来啊,鱼凫兄,小气了不是。”巴豆露出讨好的笑容继续道:“剩下那些送给贤弟如何?” 鱼凫白瞪了他一眼道:“你有仙品锦绣香笼,还要我这蛇血干嘛?” 巴豆诧异:“仙品?” 鱼凫白道:“那藤仙子是不是天庭里掉下来的一节仙藤我不知道,但这个香笼绝对是仙品。” 巴豆更加疑惑,道:“如果这个香笼是仙品,那么,蝎王的那个行宫呢?是什么品?” 鱼凫白看着他手里的骷髅棍,温声道:“摩梭尔那个行宫?那不算什么,小玩意尔。” 巴豆道:“哦,这怎么说?” 鱼凫白略有所思,道:“如果太上老君要是在手里把玩个什么物件,只会是这个香笼,而不会是那个行宫。” “哦,哦。”巴豆惊诧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一想到这个东西真有可能是一个仙品,不禁面露怒色,道:“好啊,鱼凫兄,这么好的东西,你竟然让我一剑劈了它,是何道理?” 鱼凫白不愠不火,道:“气话尔,谁叫你看不上我的七星镇魔棍了,不过啊,拿人家手短,你自己看着办。” “真的是仙品?”巴豆还是有点不信。 鱼凫白无奈道:“太上老君曾经在人间种地,养牛,你以为他住得是摩梭尔行宫那样的房子?大概是茅屋吧?茅屋上爬着一些喇叭花说得过去吧?喇叭花又称牵牛花,而老君只有一头青牛为伴,所以,那必定也是他喜欢的东西。” “哦,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巴豆抚摸着他的锦绣香笼:宝贝儿啊。 鱼凫白又道:“释迦牟尼佛曾经是在那菩提树下修成正果的,还有观世音菩萨的玉净瓶,那里面插得可是柳枝,现在你明白了吧,木灵族一直都是与神仙们息息相关的。” 真的是宝贝啊……巴豆心里有大欢喜,简直要跳起来舞上一曲。 可是……。 “这么好的宝贝,那藤仙子怎么会送给你……真是费解啊。” 一盆冷水啊,将巴豆浇了个透心凉。 二 是啊,巴豆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这么招女人喜欢过了?那些找他咨询离婚案件的女人几乎都被他挖苦过,其中百分之九十九,他都送给她们两个字:离婚。 真正好的婚姻,女人是不会向外人诉苦的,律师也不会,她们压根就不会找律师,她们自己的感情矛盾她们自己完全可以处理的很好。 如果一个女人将心里话说给外人听,不但律师,是除了她的爱人,老公和闺蜜之外的任何人听,那么,她的婚姻或者感情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巴豆此时最善于当头棒喝,所以,他得罪过的女人,无数。 爱情?扯完蛋就滚吧。 分道扬镳就是最好的结局。 这个锦绣香笼,还是不可能还得啦,他可没有这个习惯。 为了不让自己被‘拿人手短’所累,那么以后,这个锦绣香笼就是他的战利品了,作为胜利者,他更要有厚脸皮,那个女人如果再找他拉感情的话,拒绝,完全拒绝。 他巴豆作为律师可不喜欢受制于人。 给我了那就是我的,如果人也白送的话,来者不拒。 巴豆看着蛇王,既然他现在有兴致讲一些事情,那么,就继续唠唠好啦。 巴豆道:“鱼凫兄,蝎王那个行宫为什么那么奇怪?” 鱼凫白盯着他的骷髅棒子正面露阴色,因为那个棒子吸了血之后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反应。 “奇怪什么?”他说话有点冷,不过,巴豆不介意。 “样子奇怪。” “巴神,您真的是来之于天庭?不会是冒牌天神吧?看看,我的七星镇魔棍,您作为天神,不能给点帮助?还有啊,摩梭尔的小玩意,那么简单的东西还需要问吗?” 他转过头来,像是瞬间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哈,天神就是天神,假不了的,只是吧,有些事情记不得了,先前遇到牛头马面,他们说我可能是太过于专注人间的事情,把自己的身份给忘了,你可能不知道,我人间游历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我却是一个做什么事情都会积极投入的人,总之呢,现在就这样了。” 鱼凫白道:“看你那个不正经的样子,我信了。” “那就说说看。” 鱼凫白道:“好吧。摩梭尔的那个行宫,我们叫它颠倒乾坤器,它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颠倒乾坤。赑屃为龙之六子,本不可以用来驮着那宫殿,而有人偏偏让它去驮那宫殿,怎么办呢,那就让宫殿来驮它,你把宫殿正放过来,宫殿驮得不就是那赑屃吗,可是,你如果把宫殿正放得话,那赑屃不就是四脚朝天了吗?所以,为了不让那龙子难堪,宫殿就必须是倒过来的。这样,从赑屃的角度来看,是宫殿在驮它,明白吗?我们进入宫殿之后,其实是正入,玄妙就在这里,颠倒乾坤,你以为天是地,其实地是天,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你说得太好了。”巴豆说道,心里却在想:真是一只蠢笨的赑屃,被人耍成那样,竟然还没有一点被耍得觉悟。 “好啦,我的巴神,来,帮我一起研究研究这个七星镇魔棍,不过,您从天庭带来的那些东西就别再拿出来了,现在啊,这七煞可是承受不了你的神器之一击啊。” 鱼凫白现在说话的口气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仿佛已经完全猜透了这个骗子的身份一样。 巴豆厚颜无耻的笑了笑:“好嘞,鱼凫兄的事情自然就是兄弟我的事情,我定当全力而为,不敢怠慢。” 鱼凫白瞥了他一眼,却不知道为什么无奈地张了张嘴。 “啊哈。”巴豆盘腿坐下了,继续出他的主意道:“既然他们被称为七鬼煞星,玩得又是八卦阴阳阵,那么,我们就从这八卦阴阳图入手吧,我看他们只有在那个八卦双鱼图里才生龙活虎,想激发出他们的活力显然还要以此为根本,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鱼凫白眼眶里的两条小蛇有节奏的转了转。 “有道理,只是,我也不太懂。” 巴豆哈哈一笑道:“不会吧,鱼凫兄,我记得在你的蛇窟,在那宫殿外面的广场上,你想一想,是不是也有八卦双鱼图?” “哦……。”鱼凫白神魂出窍,飞回了他的老巢。 巴豆不以为意,人啊,并非不聪明,只是需要一个朋友偶尔聪明一下而已。 就这么简单,其实绝大多数的困难,一个人呢都能够自己解决,当他必须自己去解决的时候,他就会获得解决的办法。 既然这个要点被他提出来了,显然,接下来就够他鱼凫白自己忙活一段时间了。 要是这条路行不通也不要紧,巴豆最不缺的就是馊主意。 他现在好像又解放了,哈哈……摆脱掉自身的麻烦,其实就这么简单。 第61章 十二魁首 一 鱼凫白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圆圈,然后,在里面抹了两条鱼出来。 他将骷髅棍立在一条鱼的眼睛上,自己则坐在了另一只眼睛上。 他开始做法,嘴里念念有词,不多时间,从这个山洞所有的通道及孔隙里蛇一样游出无数道黑气,黑气全部被他吸进了那个大圆圈里,渐渐地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圆柱体,完全将他们两个包围在了中间。 黑气似烟非烟,似幕非幕。 不过,没有过多长时间,他就从那黑气里跳了出来。 巴豆明白,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就跟驾驶汽车一样,要想达到人车合一,是需要长时间磨合的,汽车是有生命的,有灵魂的,何况这个本不属于他的骷髅棍。 鱼凫白看着那团黑气沉默不语。 “怎么地?”巴豆问道。 鱼凫白道:“这七个家伙修炼的功法自成一派……。” “你肯定有什么想法是不是?” “除非他们愿意,而他们现在也在里面摆了个功法大阵,正在自行疗伤呢,我现在还无法切入进去。” “你是说这个骷髅棒子里别有洞天?” “嗯,在他们被封之前,他们以阵列阵,你别看这根棒子就这么大,而里面的阵法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稳固得很,而我又不敢对他们的阵法动任何手脚。” “他们疗伤完了会怎么样?” “你所施予的封禁已经将他们融为了一体,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是不可能脱离这根棍子了,这一点暂时还不需要担心,现在我需要做的是,如何拿出一个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条件,订立契约。” “那得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如果不求大道,那么,他们就会永远都被困在这里,这里是他们的根源所在,也是他们的法力得以凝聚的根本。” 巴豆想了想道:“他们的功法是谁教的?难道有老师还是那个魔煞?” 鱼凫白道:“七星成煞,天地造化尔,见北斗而醒悟自身,知阴阳而成就八卦,包括那个魔煞在内,并没有什么师傅,实乃那一方天地孕育而生。” “哇喔,真是太玄妙了。” “嗯,人有开悟于宇宙,物必有觉醒于洪荒。” 巴豆道:“我刚才看到那七滴血已经被他们吸收了。” 鱼凫白似乎也皱起了眉头道:“有多少血都不够他们吸收的,如果是神族之血,他们当然来者不拒。” 他说着,一挥手打散了黑气,张口将那根棒子吸进了嘴里。 “我必须在他们痊愈之前跟他们达成一致,否则,这根棒子永远都不属于我。” 听着是这么回事,不过巴豆始终认为,他鱼凫白不可能永远支着个骨头架子到处跑,手里再握着根晦气的玩意,实在蹬不了大雅之堂,所以啊,他还是不太上心:不属于他,更好。 巴豆掏出一支烟来,叼在嘴里开始喷云吐雾。 “巴神,那只火鸦你有何计算,真得不管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有的路可以走也可以不走,看对方的态度,如果确实冥顽不灵,非要跟我计较的话,我难道是好惹的?” “说不定,他也在等你的态度。” “嗯……。”巴豆吸了一口烟,望向石洞深邃的穹顶。 二 山洞顶上滴下一滴水,那水珠闪耀着夜明珠奶白色的光芒直坠而下。 随着它的坠落,山洞里柔和的光线出现一阵模糊,那深邃的穹顶仿佛朝着地面直压而下,空间被压缩,一种幽闭感瞬间侵袭了两个人的大脑。 巴豆扔掉了手里的烟卷,抬头凝望。 鱼凫白却是早就扬起了头颅,两条小蛇在他的眼眶里一动不动。 山洞还是这个山洞,没有任何变化。 “阵法?”鱼凫白脱口而出道。 “难道是我们被镇压了?”巴豆竟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我他妈的本来已经离你远远地啦,你竟然还来找我的麻烦,怎么地,这是看到咱俩钻进了这山洞里,这是就地取材了,想学如来的手段,把咱们俩就此镇压在这石头山之中了?” 鱼凫白道:“地狱里五行混乱,想镇住这山可没有那么容易。” 巴豆道:“你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阵法?” 鱼凫白道:“地支十二经纶。” 巴豆道:“有多厉害?” 鱼凫白道:“人有奇经八脉,这地经也有脉络,他们这是以山为地经之海,封山就封了这八方之地脉,再以地脉为疏导,吸干了这海里的气血,将这里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墓穴。” 巴豆道:“我就想知道,我这一剑能破他的阵法不?” 鱼凫白道:“巴神,把你的剑拿出来看看。” 巴豆也不犹豫,抽出了他的长剑,然而,长剑不长:他傻了眼。 摩天神剑长两尺三寸,金色毫光依然纯粹,只是,那虚剑之体却已然消失不见了。 鱼凫白道:“此剑虽然是神器,但是这里已经与天地隔绝,其声不鸣,其色无光,由此可见这阵法确实起到了作用。不用说了,这个阵法就是针对你的。” “好一个地支十二经纶……到底是何方神圣?”巴豆怒道。 鱼凫白道:“当然是本体,否则,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定是那地狱里的十二魁首。” 巴豆更加迷惑:“十二魁首是什么东西,跟我们有仇?” 鱼凫白道:“就是十二生肖,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 就在鱼凫白念出他们的名字的时候,十二根高大的石柱已经一根接一根的扎满了这座山脉。 它们从遥远的天空中飞来,像导弹一样冲破云霄,带着呼啸的风声轰然扎进了山体之中。 它们屹立于山巅之上,像山林中拔地而起的墓碑。 在那每一根石柱的顶上都蹲着一个魁首,正是人族的十二属相,他们都仰着头,像那神兽望天吼一样,傲视着苍穹。 漠然地凝视着天空之上风烟汇聚,滚滚乌云。 巴豆怒道:“我们冲出去,杀了他们。” 说着他就飞身冲向了通道,可是,他却如同突然冲进了大海里一样,身体在空中一滞,举步维艰。 他艰难得往前迈动了几步就彻底停了下来。 他又挥出一剑,刹那间,海水剧烈震荡,他的身体也在那海水中前后晃荡了一番,此时,他根本用不着什么法力就可以毫不费劲的站立在空中了。 鱼凫白站在地上道:“他们已经完全找到了对付你的办法,非这些大阵不可,这是专门用来牵制你的,要想破这个阵法,想来是不容易的。” 巴豆从空中跃下,举头仰望。 “那十二魁首到底是什么来头?” 鱼凫白道:“你还记得那个刑台吗?就是那个祭坛。” “当然,十几根柱子而已。” “对,是十二根。” “就是它们?” “也不全是。”鱼凫白仰着头,仿佛看穿了这座山,将目光凝聚到了那些蹲在石柱顶端的神兽身上。 “像这样的柱子在这个地狱里比比皆是,不过,它们就像受到供奉的佛像一样,这十二个魁首随时都可以附身其上,至于平时它们寄宿于何地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现在吗,它们就在我们的头上,就在那里。” 巴豆愤愤不平道:“奶奶的,我们竟然被十二个畜生给镇压了。” 鱼凫白道:“它们在人间所受到的香火供奉可是非比寻常啊,法力之宏大,那也是绝对不可以小觑的。” 巴豆道:“它们听谁的调遣,那个家伙有这么大的本事?” 鱼凫白默然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它们在这个地狱里有自己的职责,用意是分别于它们的族类,就是针对人族的每一个投胎者,以支配他们的命理,前生以至于后世,关系到每一个人的宿命问题,在这地狱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巴豆道:“你是说,阎王爷们也管不了它们?” “嗯。” “那么……。” 鱼凫白道:“可能……我是说可能,你激发了地狱里的某些机制,比如说防卫机制。也就是,你的出现对这里的某些存在造成了一定的威胁和影响,而以这十二生肖的神力就可以压制你……。” “我有那么大的能量吗?” “应该有吧?” 巴豆愤慨道:“哼,十二属相就十二属相吧,谁他妈的没事去研究这些东西,还命理呢,把迷信的东西当成了信仰?妈的,我到是要看看我的命理能不能破它们的命理。” 巴豆一时间热血澎湃,朝天高举一剑。 鱼凫白受惊不小,慌忙进行阻拦道:“巴神不要冲动,千万别冲动,它们没有杀我们的意图,只是将我们困在此地,好对蝎王它们进行打击。” “管他呢,先劈了这座山再说,我可受不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巴神,它们从不伤人,我们也要三思而后行。” 鱼凫白可不完全知道这一剑劈下去的后果,因为他到现在也无法确定他的全力一击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他极力阻止,站到了巴豆的身前。 “巴神,如果这个山洞塌下来,你我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巴豆喜欢快刀斩乱麻,根本就不想听他的。 鱼凫白说过的所有不能用剑的时候,他也都在犹豫,也时常考虑到自己是否应该有一个行为准则的问题。 关键是,他除了这一剑,几乎再也没有什么打斗的凭仗了。 一副骨头架子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他脑袋发怔。这个大山深处的幽暗山洞中似乎变得更加幽暗了。 他闭上眼睛,脑袋嗡嗡响。 三思而后行……好吧,这里并不是人间,他也在做着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他收起了他的剑。 他脸色阴沉,做不了强者的压抑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作为一个律师,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连十二生肖都成了这里的王牌?还有天理吗?天理何求?他此时想掀翻这地狱,太他妈的压抑了。 三 山洞的外面,李丝蔓将自己隐匿在一片树林里,翘首而望。 在她的北方,那个飘荡在一大片灰白色的阴霾背景之下的大鸟正微微地煽动着翅膀,它空洞的眼睛里透露出阴冷的杀伐之气,而在那气息的侵袭之下,地面上庞大的蝎子大军正在朝东方缓缓移动。 在她的东北方向,十二根高低不等的巨大石柱围住了一座同样高大的山峰,像历经几千年风雨的复活岛石像一样沉寂无声。 她柔顺的面庞此时没有任何表情,黑色的眼眸中倒射着天空的光影……那光影在变幻,由灰白色变成了褐色,再由褐色变成了暗淡的乳白色。乳白色又渐渐地溶解成一片白朦朦的雾气,雾气中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正是巴豆和鱼凫白。 视线拉近,巴豆朝她偏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这魔鬼相看着实在让人讨厌。 她哼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身边的丛林,朝东方飞遁而去,只留下身后一片春光般翠绿的影子。 四 蝎子王站在一座山顶上,抬头仰望着头上乌鸦的翅膀。 这只大鸟虽然有形无质,一眼就可以看穿它的身体,但是它的轮廓却异常清晰,如同它们蝎子族人蜕掉的皮。 他的身后飘荡着一面白色的方巾,方巾的尾角被人裁了一剪子,像燕子尾巴一样分成了两个叉。 “幽波克,你确定他只是来找那个巴神的麻烦的?”他琥珀色的面甲上隐隐浮现出几道殷红的血丝,仿佛是那被禁锢的蚊子。 幽波克道:“不管他到底是来找谁的麻烦,我们都等得起,你难道没有发现它有什么特点吗?它只能镇守在这个地方,如果换一个地方,它就不是乌鸦了。” 蝎王道:“这种缚灵术你懂吗?不会一点都不懂吧?” 幽波克道:“只要懂得与鸦灵沟通的秘术,我可以召唤出一个更大的,当然得是在我最巅峰的时候,不过,这跟大小没有关系,大,只不过是增加弱小者的恐惧而已,我还是比较讲究实用价值的。” 蝎王道:“如果我们能够摧毁它,会对召唤之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幽波克道:“我们彼此都会受伤,蝎王,没有必要,弄不好,这鸦灵反噬,你蝎子王可能会把自己当成一只乌鸦的。” 蝎王道:“你本是灵族,应该不会受到伤害吧?” 幽波克道:“如果对方跟我拼命,恐怕也是难逃厄运。” 蝎王道:“那巴神的剑真得伤不了它吗?” 幽波克道:“除非知道它灵脉运行的死穴或者劈上它百八十剑,不过在这之前,需要保证自己万无一失。” 蝎王继续望向那只乌鸦,看到它依然藐视自己的态度,不由得憋了一口气。 “哼,看不起我蝎子王,我迟早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第62章 谋合不合 一 身着一袭翠绿衣衫的李丝蔓飞过荒芜的大地,她的长发被一条紫红色的丝巾缠住,在她的头上围了一圈,像是带着一束花环。 她黑色的眸子扫过一片高原,瞥了一眼‘寻木行判’那棵老树。 在长满绿毛的大地上,那棵树披着一身沧海桑田般的没落感沉寂在灰白色的天空笼罩之下,耷拉着全身的叶片,叶片被火烤了一般泛着黄色,显得格外颓废。 她的黑色瞳仁闪出了两点星光,那棵老树的树干就变得透明起来,只见树干之中端坐着一个老人。 他穿着一身褐色的衣服几乎跟树皮融为一体。 他满脸的胡子与头发虬结在一起,如根须般粗壮。 他脸上的皮肤干裂,布满纵横交错的皱纹。 他闭着眼睛,扫把一样的眉毛伸展如两片树叶,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一片光阴。 这棵树有五棵分枝,粗细相同,长度相同,它们向上撑起了树冠,树冠如同一把伞,覆盖住了身下的那一片土地。 老人的意识此时正在那土地中探索着什么,脑子里则是一片混沌未开的黑暗。 他在这黑暗中撒开四肢疯狂的奔跑,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前方的光明。 无论哪一个方向都没有光明,他只能奔跑,朝着前方,倾尽这一生所愿,奋力冲破这暗夜一般的禁锢。 那黑暗中忽然传出一声来自于远古的叹息,叹息声在他的脑海里久久回荡,由远及近,掠过眼前,如同双眼睁开了一道缝隙,而那声音又由近及远,流逝而去。 他全力追随那声音远去的方向,却终究没有抓住那一丝希望。 他惊厥地睁开了眼睛,一双褐色的眸子渐渐变得深邃起来。 他望向空中,那里好像留下过一片春光。 “千万年来,你给我带来了这唯一的春天,可是,我刚刚发出了嫩芽,却寒冬降临,为什么,为什么你给我的希望却需要我再等上那千万年……这该死的地狱啊……。” 李丝蔓没有搭理他,身形继续飘过蛇王的洞穴,最后落在一片沙滩上,沙滩上原本粗粝的石头已经全部化为了粉末,细腻的如同赤道线上的珊瑚海岸。 她看向那一潭墨绿色的污水。 污水已经开始腐烂,腐烂成了令人作呕的黑色,更像一个大粪坑了。 粪坑里冒出一串串气泡,气泡浮在水面上,像一片孕育着某种生命的卵。 她赤裸着双脚,一步一步走向深潭,目光瞥了一眼那面悬崖。 悬崖上挂满了毒蛇,它们用尾巴勾住石头的棱角,向这边探出头来,一会儿看看深潭,一会儿看看她。 李丝蔓走到潭边站定,缓缓地闭上眼睛,伸展出双臂,两手朝空中一扬,一股蓬勃的力量由她脚下的大地上骤然升起,江河倒流,乾坤逆转,大地向天空刮起了狂风暴雨。 深潭里的水如一道瀑布向上倾泻而去。 那瀑布之下响起了一声怒吼,大蛇摩萨咆哮如雷。 站在高原上的寻木行判幽怨之深已经到了垂头丧气的地步,他耷拉着五条胳膊,全身的叶片贴在地面上,几近奄奄一息。 忽然,当空一声惊雷,一道闪电划破云层,朝他一剑击来。 他没有躲避,开口哭丧道:“我寻木行判何罪之有,要遭受这天罚,苍天无眼啊……。” 他化做一个老人,双腿跪地,紧闭双眼,仰天悲泣……。 然而,一颗硕大的雨滴砸在了他苍老的脸上,脸膀一凉,他浑身一抖,睁开双目,却见漫天倾盆大雨。 蛇族领地的那面悬崖此时遍布密密麻麻的碧绿色藤蔓,藤蔓被浓密的心形叶片覆盖,叶片间开满了紫色和蓝色的喇叭花。 喇叭花迎风绽放,绽放在这一片春天里。 喇叭花丛里一阵骚动,探出无数毒蛇的脑袋。 他们朝悬崖下张望,以前的深潭已经不见了,下面只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阴森大洞。 大洞里没有发现大蛇摩萨的身影,沙滩上也失去了那个女人。 二 蝎王大军的上空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蛤蟆身影,其身影虽然不像鸟,但却跟对面那只乌鸦拥有相同的形质,虚无的像被人剥下来的一层皮。 正是蛤蟆王皮多的金刚体。 对面那只乌鸦看到他之后,斜乜了他一眼,然后,竟然闭上了眼睛,仿佛进入到了鸟类的睡眠状态。 那只乌鸦的体型其实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不论你从多远去看它,它都像是在眼前一样。 蛤蟆也眯着眼睛,只是他鼓胀的白色肚皮越来越大,充气一般扩充着。 随着蛤蟆皮多的肚皮不断膨胀,从他的肚皮里渐渐地传出了一阵急促的咕咕声,乍一听上去只有一声,咕——,细听却是响成一片,那是无数蝎子的上下颚跟着一起碰撞的声音。 咕咕声连成一线,渐如紧锣密鼓,低沉而宏大,宏大到整个宇宙再也听不到其它的声音,宏大到让那些蝎子都到了无法承受的程度。 蝎子大军中很多蝎子的整个身体都嘭得一声爆裂开来,血肉翻飞。 就在连蝎子将军们都到了忍无可忍之时,天空中传来“哇”得一声大叫,蛙声凌厉,激起一片气浪朝那只乌鸦滚滚而去。 气浪攻势之猛烈,让那只乌鸦都被摧毁成了一片支离破碎的影子,然而,气浪过后,乌鸦波纹般震荡的虚影又逐渐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它依然微眯着眼睛,对刚才发生过的一切无动于衷。 它甚至都没有再看皮多一眼。 蛤蟆大叫一声过后,身体几乎缩小一半,只剩一张吞天的大嘴。 被笼罩在乌鸦巨大翅膀之下的蝎子王脸上露出难堪的神色。 他先前凝气闭息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他们不得不进行下一种尝试了。 如果不能催动天上这只伪金刚体,他们根本没有发现它本体存在的可能,而他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魔煞伸展着四只角,一个尖尖不停地在白布上书写着什么? “幽波克,你到底有没有什么发现?” 蝎王还是将突破口寄托在这个半道加入的盟友身上。 幽波克道:“我让你不要急,你偏要催促我,我的注意力很难集中的,这里的天是被封住的,只剩下了那么一点地运,而地运之行止又受到了严格的控制,如果是在我的那一方天地当然没有问题。” 蝎王不耐道:“它是一只火鸦,当然是火属,五行虽然混乱,这火属还是有迹可循的吧?” 幽波克道:“非也,非也,它是伪金刚体,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应运而生,借地利的条件幻化出来的,源于你们放得那一把火,此鸦灵之道出五行之外。” “难道这就没有办法了?” 幽波克道:“有啊,我们可以向蚁王借道而行,不知道那个女人有什么要求?” 蝎王忧愤道:“那个娘们迂腐得很,油盐不进,让我们去求她,低声下气反而让她看了笑话,一帮爷们难不成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做那哈巴狗?” 幽波克道:“蝎王,做人有时候是要委曲求全的,蚁王的家族可是母系氏族,女人自古强悍,你虽是外族,也要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想成就一番伟业,这个坎还是要迈过去的。” 蝎王恨声道:“要去你去。” 他蝎王即使赔上整个大军也不会去求那胯下之辱,天道通途是为他蝎王准备的,连他的儿子们都机缘浅薄,何况他的子民? 什么人都得搏上一把,对手战力强大又不完全代表实力,他蝎王又没有做那偃旗息鼓的打算,压根就没有那样的计划。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只乌鸦:我蝎王誓灭你族。 幽波克终于不高兴了,他也怨愤地道:“在这地狱里,战力代表一切,打不过,那就得避一避。” 说完,他一转身朝南方飞走了。 他的四只角在风中猎猎作响,不过很快就化做一片粼粼波光。 他来到十二星宿屹立的山脉之上,绕着他们在空中飞了一圈。 十二只动物都已经化成了石头,龙无翅,牛无角,虎不咆哮,马不嘶鸣,鸡不飞,狗不跳,全部都是石头疙瘩一块,只是他们都怒目圆睁,仰天而视,姿态凌然,不可一世。 他们虽然彼此熟悉,但是压根就没有任何交情。这些家伙是根本不可能跟他们打交道的,他魔煞明白这一点,一群与世无争的存在,跟任何人都永远非敌非友,似见而不见,似闻而不闻。 魔煞对他们没有敌意,他们自然也没有声息。 魔煞也是出五行之体,这个大阵是困不住他的。 如果不是他的出五行之体为实体的话,那个巴神的剑也伤不了他,至于那两个魔丹,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别说两个,就是十个他都能炼化出来,这也是他为什么毫无脾气送给蝎王一个的原因。只是那个蝎王太无用了,一颗魔丹耗尽,只帮助他增加了一层功力。 他在空中转动着四只角,去留无意,左右为难。 三 巴豆在山洞里盘腿而坐,仿佛在等待着对方来跟自己谈判一样,脑袋里不断地在合计着什么。 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他撬了一些冥顽石在眼前堆了一堆。 鱼凫白则还在跟他手里的骷髅棒子较劲,嘴里不断得念着一段段咒语。 咒语这种东西,巴豆他算是明白了,那是跟天地或者某种灵魂沟通的一种语言方式,跟他手里的召请帖有相似之处,其中的要领与每一个人的悟性有关,如果你不全身心投入也失去了那份神力,也跟自己的法力修为密切相关。 他鱼凫白的咒语如果让巴豆念上一遍,那就是白话文。他卷轴里的文字虽然奥妙无穷,但是他巴豆此时念的就是白话文,念一千遍一万遍都没有用,所以,他召唤不出任何出来,诚意完全不够啊。 还有,他妈的,他对诗文这种东西几乎没有任何感觉,如果他能够像城隍爷那样出口成章的话,心旌摇曳之间,灵魂都能出窍,敢称诗仙酒仙,也敢与那文圣人打一声招呼去,说声:你好。 不达到那种境界一切都是白扯。 巴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对额头那里鼓出来的两个包深恶痛绝。 脑容量没见长,这脑袋却是大了不少。 他又扯了扯两边的嘴角,龇牙咧嘴:就是一个难受。这个长相能吓跑一堆姑娘。 他仰头看向穹顶,气不打一处来。 “鱼凫兄,如果它们真得能够订立每一个人的命理,那么,阎王们就无权对每一个人的一生进行审判,对不对?因为那样,人世间每一个人的一生,他们这一辈子要做什么事情,怎么样生活不就像模板一样被它们给既定下来了,是不是?那么,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是天意如此,对不对?即使有罪,那岂不是也是它们这些生肖的罪过?哈,如此说来的话,何罪之有啊……。” 鱼凫白听了他的话,甚是头痛:那跟你有关系吗? “巴神,你的藤仙子确实漂亮啊,还是想一想她吧。说不定你们还真能做一对神仙道侣,不过,你别到时候见色忘义就行。” 巴豆也不生气了,说道:“诶,鱼凫兄,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要不是你送我这一身法力啊,我也早就变成一堆白骨喽。你信不信,我现在如果扔了手里这把剑,她藤仙子啊,连看我一眼都不待看的,还有你啊,也一样,哼,都是势利眼,不过,算啦算啦。” 鱼凫白立刻明白了,这位巴神天马行空,再继续跟他唠下去也是废话一堆。 他起身用脚跺了跺地面,东踩两脚西踩两脚,即使巴豆问他话他也不搭理。 终于,他找到了一处满意的位置,就在脚下,有一处冥顽石聚集而成的窠穴。 他将手里的骨头棒子往脚下猛然一插,没入石头中不见了。然后,他就化成了一丝浓烟钻入了地下。 巴豆跑过去,也在那里跺了几脚,疑惑道:“他这是闭关去了?” “好啊……你闭关我也闭关。” 他将卷轴一撇,金色的卷轴便于山洞之中形成一个中空立柱。 他也要好好领悟一下那些诗文的奥妙。 身入其中,盘腿而坐。 第63章 荒境道统 一 这个世界上好的画境出诗篇,好的诗篇同样出画境。 巴豆并不认为他卷轴里的文字有多出彩,可能与他所专研的文字不同有关。他所写过的文字都可以让人唾沫横飞的讲出一通大道理的,而理这种东西有其偏执性,偏执于人们对某条法律的认知性。 他所要做的就是以无可辩驳的强硬态度和手段强化他人的认知性,不管何种性质的案件,除了经验之谈之外,所有文字的表述无疑是在论证法条这个论点,而任何写进法典里的法条终归只有一个目的:让他打赢官司。 诗文这种东西就不讲道理了,仿佛也在说理,可的确就是不讲道理。 纵观卷轴全篇,直面蛮荒与没落,带着满面的疮痍,巴豆心头掠过那远古的风,整个人就陷入了那远古的沉寂之中。 无疑,卷轴里的文字出荒境。 荒境里草木葱茏,古树参天,天空之上,日月同辉。 巴豆出现在一座山巅之上,抬头便看到太阳从东方升起,伴随着他的一呼一吸缓缓地升到高空,再掠过他的头顶,然后,开始向西方坠落而去,最终隐匿于那更加遥远的大山之后。接着,黑夜降临,漫天的星辰在空中闪烁,同样伴随着他的呼吸,大片大片得向西方移动,让他觉得那天地都在旋转,或者是他在旋转,因为很快,太阳又从东方升起来了,流星一般划过天空,日夜交替,一晃而过。 他从山巅一跃而起,追寻那流逝的太阳与星辰而去。 他跳到一个山头又飞向另一个山头,很快,他如同一阵风一样已经掠过了几十座山头,他的头上只有一片星辰,身后也只有一片阳光,而前方却是那无尽的大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次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那星辰就挂在他的眼角眉梢,而他脚下的大山也是一步踩下一个。 他疑惑得停下脚步,一阵风刮过脸庞,漫天的星斗一晃,骤然间远去,他脚下一软,身体便从高空跌落,大地,天空,星辰,日月在眼前高速旋转,他继续向下跌落……。 惶恐之中,他撞向一片黑暗的深渊,正待他惊悸地张开嘴巴,便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拍在了大地之上。 他脑袋昏昏沉沉,感觉自己正脸朝下趴在床上,于某个懒床的早晨,脑袋里混乱成一团。 “你看到什么了?” 忽然,他听到有人在说话,他立刻竖起了耳朵,等了片刻,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于是,满脑子都在想这个问题:我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什么了?——忘了。 他从地上一蹦而起,眼前竟然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他的目光望向那无垠的远方,呆呆地站立着:我看到什么了? 草原?鲜花?不。他抬起头来,蓝天之上挂着一轮圆月。 “我看到了月亮。”他喃喃地说道。 “我也看到了,历史上每一个留下过他们足迹的人都看到了。” 巴豆转过身去,看到身后站着一位身着一袭白衣的男子。 “但是,我没有看到他们,他们,不在这里。” 这个男人很有一种儒雅的风度,他背起一只手,举起一只手,指着月亮。 他继续说道:“荒境,荒芜的是人。” 巴豆看着这个男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在我的卷轴里?我召唤你你却不搭理我,你这是把我给召唤来了?你,你是诗仙李白?” “不,不,不,你认错人了。”他放下手臂说道:“如果你曾经见过一个人只写荒芜诗歌的话,那可能是我,但是你绝对没有见过,李白吗,月下可见家乡,高山上可见青天,人海中却只望见他的皇帝,可惜回头只剩下那白发三千丈。” 巴豆虽然不懂诗文,但是,以李白的身份,他认为任何人的评论对诗仙都是一种羞辱。就像那些不懂律师职业的人来评论他一样,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羞辱。 无论他是谁,他都不配。 巴豆乜了他一眼,“既然你不是李白,那么你有何建树?” 那个人道:“建树谈不上,我来见你只是希望对你能够有所帮助而已。” 巴豆已经对他失去了好感,对于一个让他失去好感的人的帮助,他不接受。 他漠然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月亮,不想再搭理他,却忽然察觉身后金光一闪,他立刻转头看向那个人,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草原之上铺了一张金色的长卷,而那个人在长卷之上正挥舞着一杆毛笔书写着什么。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行云流水,他步伐矫健,辗转腾挪,很快,从长卷的这一边挪到了那一边。 一卷书法,一气呵成。 不错,算是有两下子。 他收笔起身,满脸笑意。 “请问,你怎么称呼?”巴豆客气地说道。 他将双手背于身后,微笑颔首,却在下一个瞬间,他的身体竟然变成了一个大篆体的文字:未。 这个字随即由白变红,倒向长卷,在与长卷接触的一刹那间,爆闪出一片红光,就此消失。 长卷随着他的消失,缓缓立起,围绕于巴豆的周身。 金色的卷轴写满行草的诗文,诗文如下: 物之然,然之形,形无名,名有名。物之然,然之物,物常数,数有数。物之然,然之理,理无限,限有限。物之然,然之光,光无色,色有色。物之然,然之音,音无声,声有声。物之然,然之味,味无品,品有品。物本物,易物穷天;物非物,经物择地。物有物,人物相生;物无物,理物相存;物然物,数物相时。物之得者,道之人;物之失者,人之道。物之恒出,无以计数,人莫能祥,其理出于人之前,未知人之后者。唯仁,爱,善能求之,亦不可获之。此数,畏无象之神,此理,人之咎也,何关乎天地?物之人者,善利是从,知之湛然,不知之微盈,取之乐天,漠之厚地。圣贤明之,或可取,或不可取,智者鉴理,法正天下;愚者归虚,欲遂时生。好命之人,不可物求,强权利势,皆以人之是,法必法,物必物,物不畏古,亦不畏绝,古有地之名,绝有生之象。物已人,人或物,生于太平,死于知遇,贵以万相之宗,患以虚壑之谷,不屈不枉,不念不失,哀哉!既渊之何以通文辞?既守之何以明视听?既明之何以博名物!且就千年地利万年经。悦乎物然,孰与之争?孰与之用?争之罹人之难,法物,拟物;用之凌人之辱,人道,本道。物可视之,言涩可止,止之有道,晦暗分明。 物若地之灵,人若物之秀,还将乾天坤地巽风离火,都似本相,冠以人相,共生相。娇子天纵,强耳夺目,好杀以神名,毕之以尚礼,复之以仁。物本性,人之性。夫仁人之智清,欺鸡犬之不闻,潜浊流之所望,践轻以卑身,今胜过往,公覆私矣,平覆平矣!物是如此,夫难,人之如是,愚民之策耳,愚子之弱耳,愚牛之耕耳。哀哉!斯人怒物,弗如己出,怨何之悲悯?怨何之谴责?物不以稀为善,人不以寡为恶,众人之恶已纵,寡有不恶,孰善何善以为善之善?只恶不善?恶已善之?祸否?何谓之有?生不为善,死矣善矣,上善如善之,大善,亦如物善水之流兮久远,物之善恶未分,人之善恶未定,岂恶人之不善独乃人之异乎?关乎仁是之仁,关乎善是之善,关乎恶是为是之,一叹皆惘然。人不识物理不知己运,如豕之屠夫者,屠刀嗜血,非常之态,食而果腹,何闻之犬乎?知之己命乎?文之概与,非常人之人;辞之令与,非常道之道。曾泣之所以,皆以生之名,取而物之理,观世人之悲苦,惹祸患之难与,不忍视之,如视之己由。人皆如此,物皆如此。物若如此,阅之如己,持之如意,夫者!若苦,然声不言苦,而笔不诉苦,文不排苦,体不惧苦,神不悲苦,凡之如是皆为苦之授,受之予恩以为我;若喜,虽喜无长喜,非常之喜,而声色俊美,令辞洋溢,口舌非凡达人以为贵,是非以为我;若悲,若风若雨若雷,声彻之寰宇,透彻之周身,英明以为九曲之尺,鹰隼以为冠,碌碌以为我。 耳若惯听和声之乐,目若久观合众之形,断然,音致至言语之妙,身致至精神之奇。人若幻如影,身如影随形,以性拟物者,体物无不性,盖与非常物,全无非常人。患之物失,忧之育人。如种有绝是,物有竭时。如恐龙不可复生是,如煤油不可再生是。生之时令,物不贻误,人必胜美,若有反矢,文明周复,物稀人异,易子食之易。物本物,人亦物,孰念优美之辞以谈?孰品肥腴之物以啖?齿之易物,燧之易火,人伦幻灭,物之高尚而不得有,人之高尚而不得偿。今忧之有物,物定有竭之物,数之理,理无数,数有时。窥之预长见,预之共生时,愚若守此身,神明不作为,可视天道归。不然,一往俱往,往往无道,道进不进焉不能退,进之尽地以为初,进之尽地以为始。物然,满目怆物不以文明之物,物绝之物必绝之文明之人;圣贤有道道求精神之人,圣贤有理理论物理之理,全不如逢时诞物,物可循之不尽。人然,精神有之取之恒物,难之有时无物恒求,现实之实可为老子之无为?不争不获,不名不利,恒以食之物生,恒以荣之物色,恒以利之物有,恒以欲之物纵,恒以杀之物求?如不此,如何?有之用之,无之求之不有。物然有物,可求可得;物然无物,何求何得?物然尽物,求之不得。天以为无限之远,地以为有限之阔;神明以为人心之入,精神以为励志之出;物以为人相之存,人以为物相之灭;生以为有限之实,死以为无限之虚;愚以为人之物象,智以为物之人象;道以为物之原宗,德以为人之始祖;善以为物之尽美,恶以为人之独丑;仁以为德之至高,爱以为道之至深。 巴豆对于如此长篇,着实看得有些费劲,但终究还是一字不落得看完了。 而当他看完之时,金色的卷轴上突然光线暗淡,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在这一片灰色之中,一个朱砂红色的‘未’字光芒大放般得闪了闪,正是他的卷轴里原本存在的一个字,而那个家伙所写的所有的字就此彻底消失了。 巴豆哀怨得抬起头,张开嘴,却终究没有发泄出来什么。 一个说是要帮助他的人,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做,至少他认为他一无所获。 他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稳了稳心神终于发现,自己还在这个山洞之中,金色的卷轴围成了一道光幕在他的眼前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他的视线透过卷轴重新将这个山洞看了一遍,山洞里静悄悄的,石头还是石头,空洞还是空洞,没有任何异常,而蛇王鱼凫白所在的地面则散发着一层白色的毫光。 一种庞大的寂寞感袭上心头。 那个人说什么来着?荒境,荒芜的是人……这个世界上最荒芜的就是人,还有人的心境,如同这地狱。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将卷轴一收,朝着一面峭壁走去。 他边走边握住了腰间的灵笼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用意,我只知道这是你给我布下的一个局,我本孑然一身,从来都是独自行走江湖,可是现在你却出现了,出现得如此不可琢磨,现在,请你告诉我,告诉我你在这个局中所扮演的角色,马上回答我,为什么在那草原的尽头有一片喇叭花,说吧,快点告诉我,否则,我就一剑劈了它。” 说着,他将手里的锦绣香笼挂到了墙壁上,后退两步,手腕一抖,就举起了他的长剑。 锦绣香笼仿佛受到了惊吓,藤蔓一阵抽动,沿着墙壁开始攀爬开来,由枯木变绿枝,绿枝又发出嫩芽,嫩芽迅速生长,最终长成铺满一面墙壁的绿叶。 巴豆握着他的剑在等待着,然而,那藤蔓却没有开出一朵花来。 喇叭花的绿叶是心形,碧绿的心形,挂满了墙壁……巴豆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第64章 金丝残卷 一 李丝蔓听到巴豆说得话,哼了一声。哪里来的大草原,哪里来的喇叭花?可笑可笑。 被人困住了,就说是我布得局?就因为我送给了你一件礼物?可笑可笑。 这个男人简直无可救药,也不知道从哪里抓住一丝线索就大做文章,这是什么毛病?可笑可笑。还喜欢虚张声势吓唬人,可笑可笑。 更可笑的是,他的猜忌心竟然如此之重。 通过她的叶片,她冷冷地乜了一眼那个妖魔鬼怪一般的男人:“你倒是劈一剑试试?哼。” 此时的她正在地下潜行。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那只正在打鼾的蛤蟆,眉毛挑了挑,也乜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潜行,直到她来到了那只乌鸦的底下。 她伸出双手轻轻地拨开了眼前的土地,露出一面石头墙。这面石头墙是纯黑色的:黑曜石?不,冥顽石,一整块的冥顽石。 这块冥顽石到底有多大,她是完全清楚的。蝎子大军在先前派出了一支先潜队正是碰到了这块石头才回头是岸的。 她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却听到里面响起了说话声。 那声音道:“既然是玉真公主驾到,干嘛鬼鬼祟祟的,还不进来。” 李丝蔓黑色的眸子猛然一缩,明白了。 “李长庚,果然是你。” “非也非也,玉帝说那天庭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座象牙塔,还说我懒在象牙塔里竟长白毛了,如果不到下届来活动活动身骨的话,再过个几年,恐怕连尸斑都要长出来了,所以吗,我在人间的名字叫李启明。” 说话的这个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理着清爽的寸头,大耳垂,婴儿肥的脸蛋红扑扑的,下巴上两道杠,一双丹凤眼非常的秀气,却又不失棱角,长相很有几分秦汉的风彩。 他穿着老头衫一样的白色上衣,一条黑色唐装样式的裤子,光着脚坐在地上。 他眼前黑色的石门向两边打开,李丝蔓从门外走了进来。 “太白金星竟然来到了地狱。” “哈哈,玉真公主不是也来了吗,哈哈,玉帝说地狱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不知地狱之疾苦,如何成就那人间和天堂,我认为说得有道理,就来到这地狱里受受苦。” “我现在叫李丝蔓。”李丝蔓看了一眼这里的洞天,环绕一圈的冥顽石墙壁和穹顶里闪耀着无数的星星,连脚下都是,将这里辉映的如同天庭。 她在李启明的身后站定,抬头仰望,道:“地狱里的这些人鼠目寸光,竟然不识这金乌?” 李启明点头,却说道:“时间仓促,没来得及打理,你也将就一下吧。” 李丝蔓道:“你为什么要阻拦蝎王和蛇王的大军?” 李启明道:“听说有个小子在地狱里装天神,这引起了我的兴趣,就过来看看,至于我为什么要出手,那是因为人们都知道我是一个老好人,却不记得我还是一个战神。” 李丝蔓道:“就这么简单?” 李启明道:“如此简单。” “哼,他现在以为这一切都是我干的。”李丝蔓脸上出现了一丝刁蛮的媚色。 “哈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必然出幻象,如此,还需要我作何解释?”李启明歪着头,脸上堆着笑挑着眉毛,样子可爱极了。 “我可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本来我也以为他是天神呢,哼,被他给骗了,回头,定要把那锦绣香笼讨回来。” 李丝蔓围绕着他转了一圈。 李启明道:“他可是你玉真公主的母亲和高祖母的族人,这机缘可不浅啊。” 李丝蔓道:“人间的那一点缘分太浅薄了,我想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李启明显然不愿意纠缠那儿女长情的事情,道:“他手里拿得可是那金丝残卷?” 李丝蔓道:“没听说过。” 李启明道:“当年李耳在人间骑牛升天,背后只留下那金光万道,这金丝残卷便是那万道金光所化,你师傅没有跟你提起过?哦,我想起来了,按照老君的脾性,他也并不是很在意此物,下届所诞必留与那人间。” 李丝蔓道:“为什么是残卷?” 李启明叹息道:“吾道之劫尔。” 李丝蔓不置可否,道:“他并不知道此卷之珍,落在他手岂不是暴殄天物?” “自古以来,真正伟大的帝王都是执法典者,西方古有那汉谟拉比,东方有秦始皇,这个家伙在人间可是一个律师,做律师的当总统的也不少啊,是不是?说不定是北方天帝颛顼那个家伙在装神弄鬼呢……。” 李丝蔓道:“你知道他的来头?” 李启明道:“不知。” 李丝蔓道:“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李启明道:“既然在这地狱里见到了玉真公主,那么,咱们俩先叙叙旧?” “好啊。”李丝蔓倒是也爽快,她伸出左手撸了撸套在右手腕上的蛇骨手链,盘腿坐到了地上。 二 山洞中,巴豆进退两难。 他在努力回想他以前的人生,什么时候做过这种让自己下不来台的事情,结果,陈年旧事一件一件在脑海里呈现出来,他做过的这种意气风发的举动竟然数不胜数,而正因为如此记忆深刻,他才于那反省之中获得教训,让自己成熟。 他走上前掐下一枚心形的叶片放到鼻子前闻了闻。 正在专注于聊天的李丝蔓几乎无意识的挠了挠自己的胳膊。这个小动作让李启明下半句话变得声音极小,使李丝蔓不得不更加认真的竖起了耳朵。 两边的山洞都是冥顽石洞,只是一边笼罩着朦胧的黑暗,一边漫天星光,同样寂寥,同样单调。 无论什么样的景象,当你在其中呆得久了就会单调,并影响到你远古般的寂寥。凡人总是要到别人生活的地域里去走走看看,即使发现一株草都会给他带来新鲜感,只是在普通人的世界里,那叫旅游,在他们,是历练。 老友相见的场面从来都是布满沧桑的,历尽红尘风风雨雨,曾经相聚的背后是各自的落寞与凋敝。 那三界中的行走带来了不同的心境,无论对于自己还是别人,这心境都是起起伏伏的,一个背负着沉重使命的人,他永远不得安息。 李启明一挥手,他们面前的冥顽石墙壁就洞穿开来,巴豆所在的空间与他们的空间已经完全融合到了一起。 心形叶片上散发出来的奇异香味沁人心脾,让巴豆深深的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他手里的剑垂在地上。 李丝蔓的脸上流露出嫌弃的神情,她道:“不像是一个有出息的男人。” 听了这话,李启明哈哈一笑道:“三界中,老君万道归宗,合神道,人道,鬼道为一,连这地狱也一气通之,其实呢,是不负责任的态度,都说大气的人不拘小节,而正因此,你也丧失掉了那小节,对不对?失一则失二,终归教化的就剩你我之辈了。可是你看,孔圣人就比较专注了,只关心人道,什么天道鬼道都不入他的眼,他可曾去过那天堂,可曾来过这地狱?人都有所凭执,神也如此。其实这是一件好事,把人道走好了,神道和鬼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烦恼。” 李丝蔓不言语。 李启明继续道:“本来已经融为一体,却被佛主分而治之,唉!治之就治之,可依然扰了那人世的繁华,混乱了这地狱啊,我们现在看似什么都不缺,仿佛就缺你我这行走了,其实呢,还缺那一把快刀。” 巴豆握着剑得手突然一松,长剑无声坠落,却金光一闪,化为了那金丝残卷。 他对此浑然不觉。 李丝蔓道:“我可没有那勾引他的意思。” 李启明道:“理要明鉴,他要是能够被你轻易勾引,就不会出现在这地狱。好好看看吧,那只是他人性中本有的光辉。” 巴豆忽然全身一震,惊醒过来,随手就撇了那片叶子。 李丝蔓只感觉到一阵揪心,无论她是什么样的心思,那被人抛弃的感觉都太不是滋味了。 她脸色绯红,怨气迸发,墙壁上那一面心形的碧绿叶片瞬间枯萎,哗哗掉落而下。 巴豆正待转身去看看鱼凫白的进度,却又惊悸得回过头来,瞪大了他的眼睛。 好家伙,又把那个娘们给得罪了?这得是多大的脾气,就是不知道这是身死还是心死? 不过,他明白,无论这个娘们是何种死法,他巴豆必然会先死。 墙壁上的叶片落光,藤蔓也接着迅速枯萎,最后变成了一张铺在石头上的破渔网。 巴豆道:“也好,你既然自己要收回去了,也省得我将来麻烦。”他朝李丝蔓拱了拱手继续道:“还请仙子将这里打扫干净,别留下这点残念,感情这玩意吗,要了断的话就彻底点,从此以后,我们也最好别有任何瓜葛。”说着,他朝那张破网挥了挥手:“永别吧。” 李丝蔓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双手一抓,那张破渔网便从墙壁飞出,朝巴豆当头罩了下去。 巴豆也不紧张,非要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结果就被捆了个结实,整个人像一根木头桩子一样摔在了地上。 他盯着头上那颗灰朦朦的夜明珠,在地上发出一声无趣的叹息,同时,李丝蔓的身边也传来一声头痛的叹息。 三 同时唉声叹气的不只是他们,在蝎子大军的背后,地藏王菩萨赤着脚站在土地上。 他的禅杖不知所踪,衣衫还是那么的破旧,只是肩膀上的神光有点暗淡了。 他是一个孤独的神,自从来到这地狱之后,手机都撇掉了,别说那些同事和友人了,连佛主都很难见到他一面。 他跟谁都不联系,包括那些在人间的信众。 那些找他寻求解脱的人并不是他所关注的,冥冥中自有他的指引,而那些冥顽不灵的人才耗费掉了他无尽的心血,至今还在消耗他的神力。 他们要的是那来世的荣光和富贵,而他地藏王却无论如何也给不了他们。 他的光头上蒙了一层灰,是那蝎王大军散发出来的晦气。 那晦气遮天蔽日,让他喘不过气来。 万物自有万物之道,佛祖并没有偏袒过谁,他地藏王又能作何打算。 他破旧的袈裟没有人间那般颜色,他不曾计较过。他趟过那炼狱之火,倾听过那大火中的哀嚎,可是那哀嚎依然只是属于他们自己的痛苦,他并没有获得任何领悟,无法亲近的心连佛主都无可奈何。 人世间的哲学是无视痛苦的,因为他们始终相信苦尽甘来,那种顽强的精神有时候也让他肃然起敬。 人世的繁荣昌盛自然也有其存在的道理,除了他深陷这地狱之外,佛光之普惠耀琼天而日盛,难道这不是他之所愿? 他抬头看向那只金乌,金乌在睡觉。 四 此时最难过的当然还是蝎子王。 他朝蚁王山啐了一口,如果不是同属于用毒一派,他必然先荡平那蚁王族,然而,现在却是不可能的,无论如何,他蝎王都不应该在他族未灭之时做出那种被人唾骂的事情,先失了名节必然也失去了让敌人敬仰的心。 是的,他需要那来之于敌人的敬仰。 等收拾完那些混账的家伙再清理门户,孰重孰轻他早已经心知肚明。 他看了一眼蛤蟆王皮多。 盟友他不缺,虽然能力和本事小了一点,但还是让他感到欣慰的。 只是,那几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他现在很怀疑他们都躲起来了。 特别是那十二生肖,一看就是他巴神的手笔……难道是那个家伙在闭关?这个时候遇到修炼的瓶颈期的话,当然也是要以修炼为主的,他蝎王作为魔鬼道数得上名号的人物,自然懂得这一点,如果是那样,他就不跟他计较了。 只是这闭关需要多久?别让他在这里等上个千八百年……。 他试图召唤蛇王,但是,空旷的原野里更加空旷,沉默的山脉更加沉默,那遥遥得回音在脑海里渐渐消散……他浑身一震……他被人抛弃了……。 一片波纹在视线里浮动,他的瞳孔一阵收缩,不禁心中大喜,这个半道加入的盟友没有抛弃他,这就是他的造化和机遇。 看着那片光波仿佛就看到了他的未来,光明而天道通途的未来。 第65章 九头蛇 一 魔煞的身影马上就要来到蝎王的眼前,他已经准备好了倾听他带来的好消息。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之间,他的眼前身影一晃,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伸手一抓,就将一只白色的手帕抓在了手里。 而那手帕正是魔煞幽波克。 那个人盯着手里的手帕,呵呵地笑着,没有看蝎王一眼。 “这地狱里真是太热了,这只手帕冰凉清爽,真是好东西啊。” 那个人开口说话了,然后,他竟然用手帕擦起了脖子……蝎王看到手帕抹过他肥厚的白脖颈,嘴里咕咚一声,眼睛就看向了他大腹便便的肚子。 神?……一个庞大的概念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这才是让他僵持到现在的根本。 他像一只看到了大象的兔子,被他强大的气场所震慑,而又无法分辨对方的恶意,不知道它是吃荤还是吃素,他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因为对方即使吃素也能一脚踩死他。 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当场,心里不断有个声音提醒自己:别惹他,别惹他……。 蝎王总算还是有点本事的人,虽然谈不上神情自若,但是心里没慌,他继续用他那可怜的认知来给自己的大脑提供判断。 魔煞幽波克竟然变成了他的手帕……魔煞幽波克竟然毫无脾气的做了他的手帕……。 给他一万个脑袋他也想不明白了。 “果然是好东西啊,咦?挨了金丝一剑竟然没死,真是命大啊,等有机会拿给老君看看,跟他的金刚琢比如何。” 巴豆那一剑虽然没有用上全力,奈何劈了个结实。 那个人抹完了脖子,擦完了汗,又将手帕看了看就掖在了裤腰上,然后打了个哈欠,望了一眼远处的十二生肖,便风一样的不见了。 这个人他不认识,老君他也不认识,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嘴里说的‘老君’是谁?金刚琢啊……。 噗通一声。 他双膝跪到了地上,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了几个字:“你是谁?是谁?”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他铆足了力气寻大道而不得,那个魔煞却如此的好运气,刚从他腐烂的窝里爬出来就直达天庭去了。 蝎王他如何不明白。 蝎王没有责怪老天,没有,他只是痛恨自己,刚才为什么变成了一个傻子……他的气度可比那个所谓的巴神高出一万倍……他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失魂落魄,神情沮丧至极,已经是根本无法思想了。 “父王!” 蝎王的十几个儿子来到了他的身边,看到他此时的样子,他们面面相觑。 “如何?”他抬起头,声音阴冷,身体前后摇晃。 伯睿和伯鳌立刻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父王,那只乌鸦不见了。”伯睿说道。 蝎子王茫然地转过头去,看向天空,那只巨大的火乌鸦果然凭空消失了。 他抬起了手,却只抬起了一半又耷拉下去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被他错过去了,错过去了……不。 他猛然抬起头,奋力甩开了他的儿子们,浑身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险些将周围的人掀了一个跟头,然后,他的儿子们就看到他疯了一样朝那十二生肖的方位狂奔而去。 二 李启明来到了巴豆所在的山洞,从洞顶飘然而下。 巴豆看到从头顶落下一个人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血族? 他本来就没有任何提防之心,他本来就抱着一个猎奇的心态在观察着地狱里的一切。 这个家伙是什么来头?怎么长得这么可爱?有点像射雕英雄传里的老顽童,根本不像是一个受难者。 巴豆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扫了几遍,当看到魔煞被掖在他腰里的时候,他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先前,他坐在藤椅子上,在思考怎么处理这把椅子比较妥当。扔是扔不掉了,随手一扔显然太不讲究了,即使扔,也需要把话谈明白才行对不对?而不扔,就变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折磨人啊。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反手一抓将锦绣香笼握在了手里。 巴豆先前被人捆在椅子上挨了一顿鞭子,等那个女人彻底解气了,他的身上就留下了一片惨不忍睹的抽痕。 李启明看到那些伤痕,笑了。 他道:“女人望夫成龙这一点可真是让人头痛啊,不过,你小子倒是皮紧地狠啊,挨几鞭子就挨几鞭子吧。” 望夫成龙?巴豆吸了一口气,他竟然忘记了,先前到底是因为什么惹到那个娘们了?想不起来了……。 他瞅了瞅眼前这个人,脑子里出现了一堆问题,比如,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被女人打了?望夫成龙是怎么个说法?那个魔煞又是怎么回事……等等,因为疑问太多,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先问哪个问题。 李启明继续问,“巴豆?律师?” 这个问题却根本不是一个问题,没办法啊,这个小子不说话,他只能唠家常了。 “嗯。”巴豆点头。 “李启明。”他说道。 巴豆又点头。 这个名字没啥特别的,姓李的人太多了。 “给我看看你的金丝残卷。” 啥意思?巴豆斜眼看着他,然而下一刻,他就惊诧了。 只见李启明手一招,包裹在他腿上的卷轴就到了他的手里……看到这一幕,巴豆从来没有过得张大了嘴巴……。 李启明双手打开了卷轴,认真看了起来。 “这卷轴是你的?你朋友的?”巴豆脱口问道。 关于这个卷轴的来历,他的那两位混账的好基友根本就没跟他说过。也许是他们捡来的,或者,就像是‘死神名录’一样,是什么人丢给他们的,或者,可能,跟眼前这个人有什么关系……这是来自于巴豆内心深处的一种强烈的感觉。 这个卷轴自从到了他手里之后还没有被别人碰过,他现在却很想知道,如果是鱼凫白握在手里会怎么样?别的人能不能像自己一样使用它……他完全不知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地面上冒出一股白烟,鱼凫白握着他的骷髅棒子从地下窜了出来。 李启明将卷轴收起,握在了右手里。 鱼凫白看到山洞里多出一个人来,还拿着巴神的东西,更是一脸的懵逼。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鱼凫白在跟他要答案,而他没有任何答案。 “十条蛇?太完美了……。”李启明突然开口说道。 这话说得很奇怪,巴豆不明所以,只是听着比较熟悉,仿佛自己也说过这样类似的话,这是一种认知,一种观点,一种……。 “啊……。” 鱼凫白那里传来一声痛苦的惨叫,虽然声音不大,但他听得清晰。 他立刻瞪起了眼睛,因为刚才就在他走神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一道金光闪过:他低下头……他看到地面上有一只骷髅蛇头……鱼凫白的骷髅架子上则挂着另半截蛇身……可怜的小蛇就在他的恍惚之间已经身首异处……。 啊? 巴豆心里大惊,他猛得转过头去,却看到那个叫李启明的家伙向他递过来了他的卷轴。 接?不接? 巴豆的瞳孔一阵收缩……。 这个卷轴此时竟然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天神!”身旁的鱼凫白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谢天神赏赐!” “嗯,你比蝎王那个家伙聪明得多,也更明白事理。”李启明满意地点了点头。 天神?谁?李启明?姓李?难道是太上老君李耳?赏赐什么?一时间,巴豆的脑袋里又充斥了一堆问题,他皱起了眉头,向后退了一步道:“这个卷轴是您的?如果是您的,拿走好啦,君子不夺人所爱。” “此理正也。” 他说完,手腕一抖,那个卷轴就重新裹在了巴豆的大腿上。 “不是我的东西,给我也没有用。”李启明说道:“蛇王,等我下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希望你能够给老夫一份满意的答卷。” “鱼凫白定当全力而为。”鱼凫白跪在地上拱起了手。 看到他虔诚的样子,俯首如臣子,巴豆更糊涂了,不知道他们在讲得是什么暗语。 全力而为?为什么? 就在他懵逼的时候,那个叫李启明的家伙消失了,就那样凭空消失了,再也没有说一句话,特别是跟他巴豆。 奶奶的,凡是没有跟他把话说明白的人,巴豆都送他一句奶奶的,从此再也不会搭理他。 鱼凫白捡起那个蛇头,从地上站了起来。 巴豆摸着自己的下巴,道:“你没问题吧,受伤情况如何?” 鱼凫白将两截蛇身握在手里,身上其它的蛇头全部探了过去,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两截蛇:那可是他们为求大道而牺牲的兄弟。 “放心,我没事。”鱼凫白说道。 巴豆道:“他这是收你为徒了吗?” 鱼凫白摇头。 巴豆继续道:“从此,你就是九头蛇了,是什么道理?” 鱼凫白还是摇头。 “好吧,看在你刚失去一个兄弟的份上,我就不难为你了”巴豆围着他转了一圈,一边踱步一边摩挲着下巴,道:“……他说他叫李启明。” 噗通。 巴豆听到这一声‘噗通’心里一哆嗦:他惊诧啊,如何不惊诧?这都是第二跪了啊……。 奶奶的,你们能不能别这么玩我?我心脏受不了……。 “东启明,西长庚,没错了,太白金星,是太白金星!” 跪在地上的鱼凫白喃喃自语。 “太白金星?”巴豆仰头看向山洞的穹顶。 奶奶的,太白金星又如何?说话不好好说话,来了就装大爷,巴豆表示他不喜欢。 他又转念一想:可人家确实是大爷啊,不是装的啊,就好比他以前见过的那个郡长大人一样,那牌面就是个大爷,跟先前这个太白金星给人的感觉几乎一样……但是,巴豆依然表示不喜欢:官僚体系里的人物让他感到压抑。 他决定了,以后不跟他打交道。 “兄弟,人家都走了。”巴豆提醒道。 “太白金星竟然也来到了地狱……。”鱼凫白脑子还算清醒,考虑起正八经事情来了。 巴豆道:“你没看到吗,他把魔煞幽波克给收了。” “啊?”鱼凫白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样子,他没有看到。 这个时候,从山洞顶上呼通掉下个人来,简直就是摔下来的,落地姿势很难看,像是被人给扔下来的。 来人正是蝎王摩梭尔。 他慌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原地转了好几圈,不知道在找寻什么,但看那急切的样子,仿佛丢了魂魄。 巴豆眉头皱得更紧了。 “人呢?人呢?”蝎王跑过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巴豆,手足无措。 “走了。”巴豆道。 “走了?”蝎王茫然,身体瞬间一动不动,凝固成了一座雕像。 “他说他叫李启明。”巴豆道。 噗通……。 果然,巴豆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这两个家伙这是魔怔了啊,没见过大人物啊这是……。 巴豆无奈地摇了摇头。 “太白星君!太白星君啊!为什么不带我走,我蝎王誓死效忠!……。”蝎王几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了这番表白的话。 巴豆表示,他替这位兄弟害臊。 他摸着额头,从他的面前挪开了,否则,像是给他下跪似的。 “咳咳,摩梭尔,人家都已经走了。” “走了,走了……。” 蝎王就差捶胸顿足了。 巴豆看着这幅场景,竟然感觉颇为熟悉:人间地狱,有毒啊。 毒攻心,简直无可救药。 “对了,鱼凫兄,他老人家让你交上一副答卷,什么答卷?” 巴豆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以后必有指示。”鱼凫白道。 “哦。” 蝎王还跪在地上,赶忙问道:“我呢,我有什么指示?对我没有指示吗?” “好好做你的蝎王。”巴豆有点不耐烦了。 蝎王从地上站了起来,道:“巴神,星君还说了什么?” “他老人家是来见我的。”巴豆说完,朝山洞的深处走去,不想再搭理他了。 “巴神!巴神!” 蝎王在他背后叫道,那声音真可怜。 “鱼凫兄有伤在身,你先帮他疗伤。”巴豆说完,飞出了通道。 那头顶上的十二属相也撤走了,山洞的封禁被解除了。 第66章 三只乌鸦 一 巴豆来到了前沿阵地,在空中俯瞰了一遍鸦食地狱,然后,摩挲着下巴。 蛤蟆王皮多和银奎看到他之后也来到了他的身边。 在蛤蟆王放出金刚体之后,银奎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他们完全清楚,对手一个比一个强大,如果他们不互相照应的话,早晚都得死。 “巴神!”皮多恭谨地施礼道。 他们的巴神没有说话,两个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至于心中的各种疑问,那就更不敢提了。 巴豆知道佛教有一个庞大的体系,也是地狱体系的建立者,但是,却并不直接参与这里的管理……就像西方文明里那些在全世界开花的哲学主义一样……就像西方盎格鲁萨克逊法的传统以及延续一样……。 这些知识在以前,巴豆都多多少少的了解过,但是现在让他一样一样的去记忆中搜索,能够想起来的几乎就只剩目录里的那些标题了,这也让他失去了理论辩证的可能。 这种辩证是根本,正是用于此时对于此地是非的判定。 所以,他按了按太阳穴,顿时就灵光一闪:太上老君说过什么来着? 以有法为无法,以无法为有法,对不对?‘有法’被吃进了肚子里被分解吸收成了‘无法’,然后呢,除了排出体外的,其它的都变成了‘有法’,此时的‘有法’跟以前的‘有法’显然不一样了,所以,忘记,其实是一种境界。 哈,巴豆喜欢诡辩主义。 西方曾经诞生过的诡辩主义对律师来说,他认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所以,巴豆认为,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律师,他已经完全继承了诡辩主义的衣钵,以此傍身,魔挡杀魔,佛挡杀佛……这话是一位佛教禅宗大师说的吧?应该没错,关于这种问题,他有着深刻的记忆。 他有一个朋友是佛教的一位居士,为了不引起误会和产生矛盾,他曾经特意查过一些资料,佛教中有些大师还是很厉害的,他们曾经拿着刀刮自己的骨头以正佛道,很有我们古代‘士’的风骨。 “皮多。”巴豆叫道。 “皮多在。”蛤蟆王就等着他的巴神开口召唤自己呢。 “这个什么阿鼻地狱啊,到底有几个地狱,你给我说道说道,我吗,平常太忙了,这会子脑袋又有点乱了,特别是你们的蝎王实在是让我头疼啊……我这头正疼着呢……啊,你们千万别问,他们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好啦,你给我说道说道这阿鼻地狱。” “好的,巴神!”蛤蟆皮多眨了眨眼睛,朝巴豆来的方向瞥了一眼道:“平等王,司掌丰都城铁网阿鼻地狱,另设十六小狱。凡是在阳间杀人放火、斩绞正法者……。” “行啦,别那么啰嗦,直接说十六小地狱就行,什么十殿六道什么的都不用讲。” “是。” “这十六小地狱分别是:一、敲骨灼身小地狱;二、抽筋擂骨小地狱;三、鸦食心肝小地狱;四、狗食肠肺小地狱;五、身溅热油小地狱;六、脑箍拔舌拔齿小地狱;七、取脑填小地狱;八、蒸头刮脑小地狱;九、羊搐成盐小地狱;十、木夹顶小地狱;十一、磨心小地狱;十二、沸汤淋身小地狱;十三、黄蜂小地狱;十四、蝎钩小地狱;十五、蚁蛀熬眈小地狱;十六、紫赤毒蛇钻孔小地狱。” 巴豆又摁了摁太阳穴道:“你再说一遍。” 皮多又说了一遍。 “再说一遍。” 皮多又重复了一遍。 巴豆摁着太阳穴的手没有放下,鼻子里呼出的热气熏着他的大脑,让他意乱神迷。 他嘴巴紧闭,眼睛紧闭,感觉到脑袋又有点疼了。 这他妈的阿鼻地狱啊,什么杂神,都是魔吧?他先前竟然忘记问了,魔煞和那七个鬼煞所在的地狱是什么地狱了,但是现在,他又认为没有必要了。 他又想起毛主席的那几句诗词了: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万类霜天竞自由。 真是伟人啊。 巴豆仰起头,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 他依然闭着眼睛。 他抬起了一只手。 整个鸦食地狱里就响起了他冷酷无情的声音: “铲平这鸦食地狱,烤了那些乌鸦……。” 二 李启明已经带着他的战利品魔煞走了,至于他到底收获到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 失去庇佑的乌鸦们听到了巴豆的格杀令,从远处的树林里惊恐而出,他们扑棱着翅膀,在密集的乌鸦群里乱飞乱撞,嘴里发出绝望的嘎嘎声,混乱一片。 它们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逃命,有的往南飞,有的往北飞,有的往西飞,更有失去方向的往东飞。它们在空中撞在一起,有的因为恼怒,竟然一口啄下一嘴同伴的毛。 地面的蝎子大军碾压而过,开始地面上的大清洗。 几只乌鸦从他们的身边不远处飞过,迅疾的像蝙蝠。待它们发现飞错了方向,立刻在空中来了一个九十度大转弯。 蛤蟆王皮多鼓了鼓眼球,噗得朝它们吐了一口,空中就传来嘎嘎地惨叫声。 那几只乌鸦身上的毛突然炸开,全部崩散而出。 一片羽毛在空中飞溅,乌鸦们扑棱着光溜溜的翅膀直坠而下,它们嘴里嘶吼着最后的声息,看向皮多的眼神凶得狠,不过下一刻,它们就都成了蝎子的口中餐。 蝎子伯鳌一挥手,一千多只蝎子蜈蚣们便在空中杀了过去。 让它们去对付一群乌鸦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了,奈何捕猎对于任何猎手来说永远都是一种乐趣。 前方的天空下起了一片羽毛雨。 从杀戮的角度来看,巴豆和蝎王的态度都是一样的,要不就不杀,要不就杀它个干净,一个不留。 铁乌鸦?呵呵,有他们使毒的一派在,还需要什么乌鸦? 巴豆眯了眯眼睛对伯睿道:“你也过去看看,这乌鸦的族群里难道就没有成精的吗?现在还没有露面,应该是躲起来了。” “是。”伯睿领命而去。 他又对大蛇银奎说道:“你不喜欢吃乌鸦?” 银奎看到巴豆冷峻的目光,不敢犹豫,也领命而去。 这时候,他的身边就剩下了蛤蟆王。 巴豆道:“你去蛇王那里,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如果可以的话……带一些蜈蚣蝎子将军过去,他蛇王可是损失了不少法力啊。” 皮多眼珠子转了转,立刻就明白了,也飞身离开了。 然而,皮多的身影还没有完全消失,西方的天空就出现了几只大鹏鸟一般的身影,看上去有三只,一只朝北方逃遁,一只朝西方逃遁,另一只在地面掠过丛林,在黑压压的乌鸦群体掩护下,逃向一片大山。 伯睿伯鳌他们已经兵分三路追了过去。 乌鸦的领地果然有领导者。 是谁在悉心培养它们?这是巴豆现在在考虑的问题。 只是这乌鸦能够有多大出息?无论多大,它们也变不成大鹏鸟啊。 乌鸦虽然是雀形目中体格最大的,但是一身黑色的羽毛降低了它们的品格,谁会喜欢?关键是它们还喜欢吃腐肉,真是不祥之物,留不得。 巴豆抱着胳膊等待着前方传来捷报。 可是捷报没有传来,坏消息倒是传来了一大堆。 三只乌鸦全部逃遁,其中一只竟然还吃掉了两只蜈蚣。 巴豆的第一反应:我靠,猛禽啊。 乌鸦的凶悍是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不过这一次,他倒是要领教领教了。 他拔剑而出,朝北方奔去。 在半路上遇到了无功而返的蝎子伯睿。 伯睿带着他的残兵败将,狼狈不堪的样子。 “怎么?”巴豆问道。 “回巴神,狡猾的狠,跟丢了。” “狡猾?” “巴神,它们本来就行为古怪,想法我们很难理解的,再说了,这几个家伙都拥有上万年的修为……。” “什么?”巴豆讶异……这不是比墨奎的修为都高吗? 我靠,这简直让他都无地自容啊。几只乌鸦?近万年的修为?如果不是在这地狱,那岂不是早飞升成神仙了? “怎么会跟丢呢?” “巴神,如果是逃跑的话,即使它们的法力再低一点,我们也很难擒获它们,如果是跟我们放手一搏的话,我们还是有胜算的把握的,奈何它们就是不跟我们打啊。” 解释的话听起来就是不舒服,巴豆不喜欢听。 “别废话,跟我来。” 他身先士卒,领着伯睿它们朝北方搜寻而去。 然而它们越过万千大山,直到看到前方一片火焰山也没有发现那只乌鸦的身影。 “前方是什么地方?”巴豆问道。 “都市王的炽热大地狱。巴神,它们不可能过去的,也不可能离开它们的势力范围,肯定是躲起来了。” “它们如果躲起来了会怎么样?” “找到它们很难,它们恐怕是知道了您的厉害……。” “别废话,传令蝎子大军,魔龙军,伏尸军,凡留下一草一木者,格杀勿论。让他们挖地三尺,不找到那三只乌鸦就把自个埋了吧。” “是。” 等他们全部走后,巴豆望着对面明亮的火网眯了眯眼睛。 冷静,冷静啊……一个声音提醒着他。 ……上万年修为的乌鸦?多达三只? 对面的火焰突然一阵翻滚,朝着他汹涌而来,犹如十级大风下的山火。 他感到炽热灼面,甚至都闻到了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他取出一支烟,朝前方的火焰伸去,刺啦一声,香烟被点着了,然后塞进嘴里吸了一口,张嘴朝着眼前的火舌吐出了一串烟圈。 三 如果不是那个李启明搅局,那三只乌鸦早就成了他的刀下鬼,他巴豆坚信这一点,只是那乌鸦的上万年修为却让他耿耿于怀。 几只乌鸦,上万年修为? 他无法释怀。 巴豆反身而走,向西方绕了一大圈,直到碰上第二支搜寻队伍,这只队伍更惨,损失掉了十几个人,先前也是由于大意,分散得太开了,什么时候失踪的,怎么死的都没有人知道。 这只队伍的领导者叫伯力,也不知道是蝎王的第几个儿子。他向巴豆作了汇报,把搜寻的整个经过说了一遍。 然而无论他们说什么,也无法给他带来任何突破口,这些人相对于那三只乌鸦来说,显然不在一个层次上,再继续行动下去,早晚全部被吃光。 巴豆意识到,如果不进行有效的布局,它们肯定避着他打游击战,最后,就得搭上那千来人的性命……想想都让人心颤,这几只乌鸦可不是什么笨鸟,它们可是神,无论你接受还是不接受,这都是一个无法反驳的事实。 此时,他还能小看那三只乌鸦吗?即使那一身黑毛依然看着让人晦气。 说句实话,现在让巴豆给它们拔个毛他都嫌弃,甚至恶心,没办法啊,他知道是自己心里的某些偏见作祟,奈何就是让他接受不了啊。 他身上的大蛇虽然也难看,奈何人家是龙啊,它乌鸦怎么能比?连骷髅鬼都比不了。 “你们全回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单独行动,把其它的人也召回去待命吧。” “是。”伯力率领着剩下的人走了。 巴豆站在空中,脑子有点乱,这乌鸦的智商再高它也是乌鸦啊?对不对?可是它们又是神? 在以前的神话里,乌鸦算个球,除了用来恶心人和用来预示着什么,也只是渲染气氛罢了。 最关键的一点,他巴豆以前还真没有见过乌鸦。 他连八哥都没有见过。 他回头看向蝎子大军,身后的土地像一片沃土,黑暗而肥沃。 冷静,冷静啊……冷静地结果就是……他有点后悔了,自己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他最后瞥了一眼身后的山川,返身往回走。 等他来到蝎子王子的身边,才对他们道:“你们增加点人手,百人一队,前方十里迂回前进,护佑大军安全穿过这片地狱,其它的不要管,我到蛇王那里看看,他伤得可不轻,疗完伤还需要调养,那就先这样吧,如果有什么新情况发生,就过来通知我一声。” “是。”几位王子领命安排去了,巴豆则展开双翼,身影划过天空。 第67章 别跑兄弟 一 巴豆如果展开胳膊上的一对翅膀,飞行速度是非常快的,平等王的十六小地狱,他只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越过一半,速度之快,只在空中留下几个虚影,而放慢速度的时候,那就是大鹏展翅的英姿了。 一个魔鬼一样的人物,身上刻着一条恶龙,展开翅膀飞翔在地狱里,任谁看到都要退避三舍。 可惜啊,地狱里没啥人,而他的行踪几乎全被李丝蔓看在了眼里。 他向来是一个很自负的人,一旦你让他有所了解,在他眼里,你便一无是处了。 在人间的时候,他接触过的人,他都了解他们的秘密,了解他们的喜好,脾性,追求甚至是财政状况,而一旦他知道了这些,那些人就完全暴露在了他的面前,无论优点缺点,甚至弱点。 巴豆还不完全了解李丝蔓,但是他了解女人。明白了这一点,那个女人无论好坏,恶意善意他都不在乎了。 在他的心里,她就是一朵没有什么危害性的花。 而如果有一个女人跟他过不去,那完全又是人生的另一种乐趣,他可以喜欢,也可以不喜欢。 大山的深处,一只乌鸦站在树杈上,假寐般地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他通过这条缝隙,看着巴豆从远处的天空划过。 在他的附近,树枝上同样站着几百只个头模样相当的乌鸦。 而就在他看着巴豆的时候,有人也在看着他,这个人当然就是李丝蔓。 它通过密语在跟其它两位同伴交流。 “蝎王这个混账到底要干什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阎王们不知道吗?为什么没有人来阻止他们?”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的存在显然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块心病,他们巴不得我们自相残杀呢,在他们的眼里我们永远是异族,无论我们如何谨小慎微,无论如何隐藏都是没有用的,这是早晚的事。” “他们不是派人来了吗?为什么又走了?难道他们真的希望我们被赶尽杀绝?”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个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依我的判断,他不是地狱里的人,多半是个过路神仙,来这里打抽奉的,没发现他感兴趣的东西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我们就别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 “地狱里什么时候这么混乱过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女声说道。 “哼,乱就乱吧,我也喜欢乱。谁杀谁还说不准呢,蝎子王那个家伙,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们想杀我们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我已经潜入到他们的后方了,想从我们的领地过去,那就让他们留下这些蛇兵蝎将,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不仁别怪我们不义。” “没有那么简单,兄弟,看到那个怪物了没有?你们都躲着点他,一看就是个惹不起的主,这地狱里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个人来?” “说不定,这场浩劫就是他整出来的,不过,他不像是地狱里的人啊,我想了好久,依然没有任何印象。” “这就对了,那个人族的神绝对不是地狱里的人,至于他想干什么,不是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 “你想怎么做?” “继续给他们寻找麻烦,绝不正面对敌,趁他们现在拿我们没有办法,再给他们制造点混乱,然后我们就撤,蝎王不是倾巢而出吗,我们再去蛇窟看看,那些小家伙们吃起来才香呢。” “这不好吧,如果那样做,我们就彻底背上那个黑锅了,我还是那个想法,让他们先打,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好。”女声说道。 “背黑锅又能怎么样,这个黑锅我背了,反正早晚是干,难道我们还要去跟他们解释解释?化敌为友跟蝎王一起?别想了,前方那些人才是我们的盟友。” “他们在前方已经布下了大阵,蝎王他们就等着倒霉吧,待我把他们引入圈套,你们就去蛇窟,我随后就来。” “蛇王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肯定是蝎王撺掇的,作为使毒的一派,他推辞不了。”女声说道。 “丫头,别再以仁人之心看人了,在这地狱里没有一个好东西,就这么定了。” “丫头你埋伏好,看我在背后给他们倒个乱。鸣星兄,你要保护好鸣心噢。” “保护什么,这个时候自己照顾自己,看形势量力而为,丫头,别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吃不到蝎子,那就赶紧走,别给我们添乱就行。” “我已经吃了好多蝎子了,要不,我还是做个听话的姑娘吧,那,我现在就往北面撤退,鸣晨哥哥接应我一下吧。” “你先等会儿,看我给你暗示。” “什么暗示?” “哼,你还是去找你的鸣星哥哥去吧。” “哼,我不跟你们玩了,我吃蛇去了。” 一场对话结束,树上这只乌鸦睁开了眼睛,只是他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心里生出一丝疑问,马上放出神识将整个山脉都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木灵族的存在,这才放下心来。 他认为在地狱里,木灵族是不可能参与这些破事的。 “好奇害死猫,你们不知道吗,你们还是尽量回避吧,即使无意间听到什么都会给你们惹来杀身之祸,就是这个形势,好自为之吧。”乌鸦虽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但是,他还是说了这一番话。 “兄弟们,给我掩护,待会儿,好好看戏。” 话音落下,这群乌鸦就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天空。 “嗯,蛮有头脑的嘛,是个人才,要是死了怪可惜的。”李丝蔓从一棵树后闪出身来。 她望了一眼蛇王所在山洞的方向,就催动锦绣香笼要看看巴豆那个家伙在干什么。 然而,她看到了一双专注的眼睛正盯着她……。 看到这双眼睛,她打了个激灵。 “王八蛋,竟然偷窥我。” 与此同时,巴豆也说了一句相同的话:“我就知道你在偷窥我。” 他将锦绣香笼挂到了腰间,继续说道:“我带你看戏。人生就是一场大戏,不是你看别人,就是别人看你,但永远都是别人的风景更好看。” 二 巴豆并没有去蛇王那里,而是掠过山顶,一路急行。 他根本不相信那几只乌鸦就是为了吃几只虫子,而对于拥有万年法力的神族来说,他们在没有尝到过苦头之前,也是不可能示弱的,从它们的行为来看,它们可不笨。 他跑掉了,由蛤蟆王皮多和蜈蚣王?利所率领的大军,他们显然不会放在眼里。 只要他巴豆不在,那些人全部都是诱饵。 飞在空中的乌鸦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们有数千只在探查蛇王方向的动静。 而巴豆要想脱离掉他们的跟踪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了,除非那三个家伙什么都不干,一心盯着他。 巴豆相信,他们没有那个胆量,而他们又不可能轻易放弃眼前的某项计划。 至于皮多它们,说实话,他们的性命巴豆并不关心,在这个地狱里,他只认一个朋友,当然就是鱼凫白了。 巴豆来到大军前进的西方,在某个山顶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像个在等待日出的老农一样点了一支烟,吸了起来。 他吸烟的时候,没有人会把他当成一位神。 他的目光望向面前的几座山头,锁定了一群在空中乱成一窝蜂的乌鸦。 而在他的身后,三座山开外的另一个山头上则立着一块巨石,在它的背后是一片平原。 巴豆知道在西方还会有一些非凡的人物存在,但是他不认为他们现在会来参与鸦食地狱的事情。 有另一个联盟存在更好,他巴豆正好看个热闹。 是的,他现在更加自负了,这种自负有一半是来源于太白金星的启示,另一半当然是他的剑。 他的剑还没有真正杀过一个神呢。 那群乌鸦在天空中汇聚成了一只更大的乌鸦的形状,翼展恐怕超过了三百米的样子。 这引起了巴豆的注意,它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秩序? 不对,那里隐藏着一只大乌鸦,好家伙,这是什么法术,他差点看走眼了。 巴豆甩掉烟头,手握长剑,从地上站了起来。 唤作鸣星的乌鸦根本就没有想到前方竟然会有一个人,因为就在不远处,他们的盟友正在守株待兔呢。 然而它没有想到的是,它也会成为那些盟友的诱饵。 它的注意力几乎都在身后的蝎子大军身上,那些蝎子和蜈蚣将军正从三个方位朝它围了上来。 巴豆举起了他的剑。 忽然,山中传来一声大喊:“刀下留人。” 然而,摩天神剑已经划破长空,收不回去了。 唤作明星的乌鸦听到喊声,身形一顿,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发现地面上站着一个身穿翠绿色纱裙的女人,但是,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威胁,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 这个女人正用一双惊讶的眼睛看着他。 神情很奇怪,她在看什么? 这个时候,前方的山顶上突然有人开口说话了。 他道:“我救了你一命,你欠我一个人情,现在,你要好好想一想,如何来报答我。” 乌鸦惊讶万分,脑袋嗡得一声,险些从空中翻落下去。 待他看清楚这个人后,转身就要跑。 那个人却道:“别跑了,回来,欠我的人情不还怎么行。” 鸣星近万年的修为不是假的,听了这话,他不得不稳住了身形,朝那个人转过身去,冷冷地注视着他。 “什么人情?” “哦,真是人才啊,藤仙子,麻烦你告诉他。”巴豆一剑劈下之后就收起了长剑。 现在,他又坐在了那块石头上。 李丝蔓道:“你被人砍掉了一条腿。” 听了这话,乌鸦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腿,然后,他就蒙了:腿?我的爪子呢? 那人道:“看到了吧,你欠我一条命,我留你一条命,你如何报答我?” 他茫然地抬起头,视线越过那个人,看向了远处的那块巨石,脑子里一片空白。 从他的身后已经合围过来了一群人,而他伸展着翅膀在空中一动不动,像一只翱翔的老鹰。 巴豆朝那些人挥了挥手,道:“你们都撤吧,回去之后把那两个家伙叫过来,把这里的情况跟他们说清楚了,不用添油加醋,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如实说。” “是。” “遵命。” 一大帮人撤退了,山下现出一片光明,仿佛天亮了一般。 巴豆又道:“藤仙子,你可有疗伤的药?有的话别小气,送这位老兄一瓶?” “滚。” “啥意思?你跟那个李启明一样,也想收个徒弟?你喜欢这个家伙?”巴豆又看向那只乌鸦道:“这位老兄你真是好造化啊,看到没,这位神仙姐姐要收你了,还不速速给姐姐下个跪,磕个头?哈,藤仙子,我这个人情白送。” 乌鸦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他的智商,头脑,甚至法力都被摧毁了。 他此时只能向他失去的那一只爪子忏悔……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药能接上他的那只脚? 巴豆朝身后看去,看到了那块巨石。 他知道身后有猫腻,因为乌鸦刚才泄露了它的秘密,但是巴豆没有想到会是一块大石头。 巴豆摇了摇头:你就是我的刀下鬼。 身边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不着急,巴豆回过头来。 他抱拳道:“我是天神巴豆,这位兄弟介绍一下自己吧。” 李丝蔓嗤笑了一声:那是一声刺耳的嘲讽。 “吆喝,那就请这位藤仙子也介绍一下自己吧。” “李丝蔓。” “也姓李?稀奇啊。” “稀奇的事多了。”李丝蔓不客气的说道。 “是啊,我老婆也姓李。” “不要脸。” “吆喝,这你也知道?”巴豆摸着下巴,脸上阴阳变换。 对面的乌鸦不愿意做那待宰的羔羊,而他此时就是那待宰的羔羊。 他察觉到他的兄弟们来了,心神立刻安定了不少,在空中现出了人形,是一个长着一对剑眉的英俊男子模样,皮肤很黑,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很有男子汉的气概,只是可惜,少了一条腿。 姓李怎么了?他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巴豆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块巨石,竟然还在,真是一块顽石啊……。 巴豆回过头来就说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走吧,找个地方谈谈心。” 第68章 魔之灵翼 一 巴豆让那个缺了一条腿的鸣星给找个地方,一个呢,他们是地主,在他们的地界他们熟悉,想必还有什么密室什么的。二呢,代表诚意,让他们不会产生什么心理负担,对他们放松警惕之心。三呢,是自信,让他们知道他们强大到令乌鸦们无法估测的程度。 当然,他们乌鸦可能想得更多。 那个李丝蔓自然没有意见,作为木灵族的一员,她无时无刻不在与土地和木灵族的其它什么人和信息保持着某种密切的联系,如果有什么危险的话,她第一个就会知道。 乌鸦鸣星将他们俩带到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位于一片树林的正中央。 是一块比较平坦的空地,而说完全是空地也不恰当,因为空地的中心有三棵古树。 这三棵古树很奇怪,不知道是什么树种,每一棵都年龄很大的样子,不算高大,却每一根的直径都超过了三米,而且最为奇怪的是,它们长满蛤蟆后背一样的包,全是疤和结,看着让人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 鸣星道:“这是我们由乌鸦成就神族的地方,我们三个人就是在这里开窍的,当时,我们分别站在这三棵树上,我仰望天空,看到了无数的星星,于是我就呐喊,对着星空咆哮,所以,我叫鸣星。他叫鸣晨,他当时看到了东方的黎明,也跟着我一起鸣叫,咆哮。而鸣心姑娘,则是被我们的心所唤醒。我们称这里为‘瘿木巢空’,以前的时光中,绝大多数时间,我们就在此修炼。” “哈,果然跟木灵族有关。”巴豆道:“李丝蔓,你说是不是?鱼凫白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神族成神的时候都受到了木灵族的惠泽。” 李丝蔓没有搭理他,只是对那个鸣星说道:“你们即将背叛你们的盟友,你怎么还会这么气定神闲?” 鸣星阴沉着脸,神态没有丝毫的变化,他道:“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根本不可能给你们透露任何跟他们有关的情报,所以,对他们不存在任何威胁,对于我们,也不存在任何背叛的可能和说法,我么之间没有任何盟约。” 他们三个人走到了三棵树的中间,并排盘腿坐了下去。鸣星坐在中间,那两位分坐两旁。 除了鸣星之外,鸣晨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衣服,长得像一个还算阳光的大男孩,只是,目光阴鸷了一些。而那个鸣心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扎着满头的麻花辫子,留着可爱的刘海,一双大眼睛活灵活现得闪动着,她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花衣服。 李丝蔓看了一下,所谓的‘瘿木巢空’是被木灵族灵气锁闭的一处空间,而这里的灵气完全出自这三棵树,本来它们是可以成神的,可惜时运不济,生错了地方,又因为某种原因,生出‘病’来,更是断绝了它们成神的造化。时间长了,这里更是凝聚了莫大的怨气,戾气,浮躁气,又机缘巧合之下,白送给了这三位。 她围着三个人转了转,几乎没有怀疑鸣星的说法,她在评估这三位的神力。 无论是在这个地狱里还是在别得什么修行的道路上,对于杂神族来说,修为和战力都是最重要的,如果你的战力不行,遇到巴豆这样的,别说被人家砍掉一只脚了,即使丢了性命,你也不能有任何怨言。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仇恨这种东西实在不值一提。所有在神界有所作为的人,首先放下的就是仇恨,怨天尤人的仇恨。 李丝蔓在考察着什么,巴豆也在观察。这几只乌鸦虽然品级低了一些,奈何认知力却是让巴豆刮目相看的。 至于他们将来会不会找他报仇?跟那个魔煞一样,巴豆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将来会是怎么个死法以及什么时候死,他并不关心。 “你们应该跪下才是,受到这位藤仙子的赏识,这可是你们千载难逢的大机遇啊。”巴豆在一边嬉皮笑脸道。 作为杂神,他们如果在此时下跪,会显得他们更低级,这跟蝎王和蛇王又不一样,那个李启明可是大名鼎鼎的真神仙啊。 李丝蔓毫不客气道:“你能不能闭嘴。” “行啊,听媳妇的。” “不要脸。” 那三位对他们的打情骂俏无动于衷,至于什么神仙,他们也没有过任何奢望,至于原因,可能是来之于杂神族的隐忍,以及对于自身卑微的认知。 更主要的是,他们对这二位一无所知。从他们之间的对话来看,又根本无法判断他们的关系,那么让人费解的事情此时又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他们三位拧在一起,正在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李丝蔓的眼睛结构显然跟别人不一样,她的瞳孔跟虹膜什么的已经混为了一体,除了眼白之外,里面就是一颗黑葡萄,有一种神秘的美感,看一眼就动人心魄。 她的眼睛里盛着一汪清水。 如果是在以前,巴豆也会承认在这样的美人面前没啥抵抗力,然而现在确实不一样了,这可是个不一般的美人。 第一次跟她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特别是她走到了自己的身边,那淡淡的体香简直让人迷乱。 李丝蔓回头看着他,不由得剜了他一眼。 她自己蛊惑人心,还需要别人有不被蛊惑的定力,实在是刁蛮任性。 “说说你的想法,先前为什么让我刀下留人,总是跟我过不去做什么?”巴豆抵不过她的眼神,将视线挪开了。 “即使我不说,你不也是刀下留人了吗?” “他们吃的是蝎子和蜈蚣,跟我又没有仇,再说了,看到这三位颜值担当的家伙之后,我的世界观简直都被震慑到了,嗨,那位姑娘,你干嘛长得这么漂亮,这是要迷死人的节奏啊,作为乌鸦来说,不太好吧,你让我们人族情何以堪?” “他们的长相由心境而生,最理想的神族都是以自己最理想的方式存在的。”李丝蔓没有继续跟巴豆杠下去。 “你是在说你吗?不过你看看我,为什么这么不理想?”巴豆摸着自己的额头道。 李丝蔓没好气的道:“显然,你不是杂神族。荣幸吧,巴神!?” 巴豆尴尬得笑了笑,通过眯起的眼睛将邪恶的目光扫向人家的后背。 美人啊,真是让人无法回避。 二 李丝蔓最后朝三棵树看了看,然后开口说道:“你们三位有什么打算,地狱里的这场浩劫已经在所难免,想必各位已经清楚,而且你们也必定商量过?是打算苟且偷生做看客,还是自立门户,活在众多强者林立的夹缝里,做那东倒西歪的墙头草?” 鸣星道:“我们兄妹三个本来没有任何计划,因为我们掂量过自己的分量,而在这之前,我们还是喜欢看我们的星星,看我们的黎明,我们三个人曾经在一起很快乐,现在,也不希望失去其中任何一个,更不希望成为别人的走狗。” 李丝蔓不紧不慢的说道:“如果鸦食地狱从此不再存在,你们可有安身之所?” 鸣星道:“您怎么知道鸦食地狱从此就不存在了呢?谁告诉您的呢?这种妄断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哼,一群乌合之众,比起我们乌鸦族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巴豆听了这话,在李丝蔓的身后朝他伸出了大拇指。 他们可比那些叼着腐肉的乌鸦强出千万倍来,而且,在强敌面前还敢嘴硬,值得佩服。 巴豆就喜欢这样据理力争的人。 李丝蔓竟然没有脾气,继续道:“想必你们有什么高见?继续说来听听。” 鸣星道:“手下败将,任杀任剐,随便。”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他认为,即使被人偷袭也是自己道行不够,他明明看到这个小子已经脱离战场了,也知道他是一个狠角色,却没有引起自己足够的重视,能怨谁?只能怨自己。 以这个人的实力,将他们一个一个斩杀于剑下,轻轻松松。 巴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下巴,他可没有仗势欺人啊,如果是正面对敌,这三个家伙死拼的话,他巴豆也得丢半条命啊。 这是明摆着的事,三个人一条心,实力又都非常强悍,那么,作为他,在没有帮手的情况下,只能自保了。 李丝蔓望向天空,继续循循善诱道:“你喜欢看星星,可是真得见过星星吗?你喜欢看黎明,可是真得看到黎明了吗?见过阳光?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去真正的见识一番?” 鸣星道:“我们绝不寄人篱下。” 李丝蔓道:“我能够理解,但是,我现在跟你们在这里交流是平等的,将来也绝对是互利的,我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你们知道,神族的公平一样源于你们自身的努力和选择。” 鸣晨道:“那,说说你的打算?你到底要我们做什么?” 李丝蔓道:“我很欣赏你们。本来我没想参与进来,我是担心这个家伙太过于莽撞,白白葬送了你们的性命,而你们如果懂得衡量利弊的话,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三个人目光看向巴豆。 巴豆慌忙摆手道:“我可没有任何想法,我以为是这位李女士有什么想法,特地前来扶持一把……跟我没有关系啊,只要你们不阻拦我们的大军,以后也不给我们找麻烦,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李丝蔓转过头来看着他,道:“既然巴神这么说了,那你们就可以走了,继续看你们的星星也好,继续浑水摸鱼也罢,我也不会再参与的。” 巴豆吸了吸鼻子,望向天空。 他本来就跟这个女人不是一伙的,哪里知道她想干什么。再说了,就凭这几个家伙的修为和造化,难道是容易被人洗脑的人吗? 他只是认为能多一个帮手是一个帮手,能拉一个人就拉一个,毕竟,这里的高手实在是太多了。先前那一剑只砍下了它的一只脚,一是为了让他们知道厉害,二是为了增加谈判的砝码,当然,他想过的谈判是跟蛇王蝎王们一起,而不是和李丝蔓。 现在看来,他们好像不愿意成为乌合之众啊,能怎么办?再加上李丝蔓这个女人的突然插手,他有点乱了,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那三位也是聪明人,知道他们说这样的话完全是在互相找别扭,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完全搞不懂。 他们心里清楚的很,但是也面面相觑起来。 李丝蔓看到巴豆那副德性,气不打一处来。 她冲着那三只乌鸦说道:“让你们走了,为什么还不走?” 鸣星道:“我还欠这位巴神一个人情,如果你们真得让我们走,那么,我现在就要把这个人情还了,从此以后咱们两清。” 巴豆讶异,道:“我那是说着玩的,别当真,你不欠我什么人情,不用还,至于你的那只脚,哈,如果将来有本事来杀我的话,尽管来找我好啦。” 那个叫鸣星的听了这话,闭上了眼睛。 任他们打破脑袋也不会搞懂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这样。 巴豆凑上前去,跟李丝蔓道:“等他们走了之后,你可别走,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说完,他又看向那三个人道:“好啦,你们可以走了,等我先跟这位仙子谈谈心再找你们。” 那三位一听,瞬间皱起了眉头。 巴豆完全不知道他说错了什么话,只是凑得更近了,道:“比起他们,我对你更感兴趣。” 李丝蔓的眼前,这个丑八怪的男人近在咫尺,他裸露的上身已经碰到了她的衣服,他说话的口气也扰动了她的头发……。 她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胸膛,正是按住了那条恶龙的眼睛。 “有外人在场,我如何跟你谈心?” 她将他的身体轻轻地推了出去,挑着眉毛说道。 那眼神所示,让巴豆瞬间明白了什么。 坏了……巴豆这才意识到:纹了一条龙在身上,以后如何跟喜欢的姑娘尽那鱼水之欢啊?……fuck,为什么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 她将他完全推了出去,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道:“这位巴神说得话是真的,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 巴豆疑惑,道:“你证明,你如何能够证明?哈哈,我可比他们更想知道,来,仙子,麻烦你现在就来证明,证明给我看。” “好吧。”李丝蔓拍了拍手,然后,朝他伸过去一只手,好像是在跟他要什么东西。 巴豆盯着那只纤长嫩白的手,道:“干嘛?” “锦绣香笼。” “啊?”巴豆有点发蒙,但他马上拒绝道:“送给人家的东西,哪里有往回要的道理,不给。” 巴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给。” 李丝蔓道:“你把人家的脚给砍掉了,让我证明你的诚意,那么,我再把那只脚还给他,你不就有诚意了吗?” 这话巴豆听着没有什么,那三位听在耳朵里,如惊雷。 巴豆道:“你的意思是要用这个锦绣香笼来治疗他的脚?” 李丝蔓道:“完全正确。” 巴豆的眼睛转了转,显然很不高兴,道:“不行,你送我的东西,别的男人不准碰,如果他要是碰到了,我就真得不要了啊。” 李丝蔓道:“我都不介意,你大男人的,干嘛那么小气。” 巴豆又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给。” 李丝蔓眉毛一挑道:“你说吧,你是要我的人还是要那个香笼?” 巴豆傻了:这话没有道理啊……怎么女人的难题都是如此相似呢?这不跟妈妈和她一起掉到水里先救谁的问题如出一辙吗? “好啦,拿来。”李丝蔓走到他的身边,又将手按在了他的胸膛上,只是这一次,她的手缓缓下滑:“让你见识一下木灵族的长生术。” 第69章 魔之灵翼2 一 李丝蔓将锦绣香笼握在手里道:“他们的修为来之于这三棵树,如果是别人的话,还真有点难办。” 巴豆还是很不高兴,他才不关心那个小子的腿呢,一个大帅哥,少了一条腿算什么,照样有女人喜欢,干啥都不耽误。而他的香笼却只有这一个。 李丝蔓端着胳膊肘子,朝那三棵树看了看,道:“为了你这条腿,这三棵树也得搭进去,不过没有什么可惜的,既然无可救药,活着也是受罪,干嘛还站在这里难为自己呢。” 她原地转了一圈,继续说道:“三棵树一条根脉,本来就是一棵树,却偏要分成三棵,脉虽然没有断,可是心却是分开了,分心即断命,这下懂了吧?”那三棵树的叶片缓缓地耷拉了下来。 嗯,它们懂了……。 “很好。”李丝蔓将锦绣香笼往空中轻轻一抛,然后对鸣星说道:“你跟我进来吧,其它两位还需要去做一件事情,把你们的乌鸦全部招过来,我需要它们,我需要它们每一个人奉献一只右脚,所有的,少一只都不行。” 听了这话,巴豆的心一沉:女人要是狠起来,那是真狠啊。 作为一个老奸巨猾的律师,这里面所隐藏的道道那是一眼就可以看穿的。 他看向那三位,心里不相信,它们看不出来?这三棵树和那些乌鸦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 这是李丝蔓给了他们一个抉择的机会……也是对于人性的考验以及对他们信仰的一次拷问。 然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即使鸣星不同意,那两位却无论如何都要按照她的要求去办,这里面所纠结的问题就太多了,亲情,友情和……。 “好。” 好吧,巴豆释怀了,毕竟它们是乌鸦。 锦绣香笼的体积在膨胀,他们三个人进入到了里面,里面有一张藤床。 这个手术需要香笼,巴豆不怀疑,如果不需要的话,李丝蔓是没有必要难为他的。李丝蔓让鸣星躺倒藤床上,他就乖乖地躺了上去。 他剑眉锋利,神情严峻。 “现在,我要取那树的灵根。”说着,她双掌合一,站到了藤床的一旁。 “吾道非道,道破天地之玄,玄机非玄,玄说万物之道。”她闭上了眼睛,嘴里继续念道:“五行木判行走,枝残叶萎共伤春。乌鸦鸣星叫月,二八星宿归银河。六道法界宗师,风云变幻起两仪……。” 巴豆发现,藤床上的枝蔓已经攀爬到了鸣星的全身,正在将他细致的包裹,而香笼向地面伸出无数的枝丫,全部扎到了地下。 “草木生笼,笼生草木,文林道苑三魁首,沽名图荣一叶秋。花篮羽冠,笀竹轻履,破踏黑土沥黄沙,星罗云步蹍醮坛……。” 她的声音非常的空灵,仿佛在念诵那有情人的诗歌,然而在香笼之上,一大群的乌鸦汇聚而来,遮蔽了天地。 它们扑棱着翅膀,绕着香笼飞旋,聒噪声响成一片。 巴豆仰起头,侧耳倾听,感觉到那些声音像是在招魂一样,让他都感到非常的不安,生死之象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手术不分大小,就如同诉讼案件一样,同样耗费心力,不过,在大师的眼里,这一切做起来就是信手拈来的一个活计。 李丝蔓的身体纹丝不动,由嘴述道章转换成了心念默诵。 鸣星的右腿截断处出现了一道禾绿色的皮肤,那皮肤布满褶皱,正是那所谓的灵根在演化成形。在皮肤包裹之下,里面长出木质的实体,并在缓慢的生长,像树木的年轮一样,一道一道,一圈一圈,而与此同时,香笼外面的三棵树,从树冠开始,也在一点一点的枯萎,由绿变黄,由黄变褐,由褐变黑。 灵根被吸取,树脉在倒流。 那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万年的老树逐渐丧失掉了最后的光彩,再无一丝气息。 在老树彻底倒闭之时,天上的乌鸦已经汇聚如一片乌云,将天地间遮蔽得没有一丝缝隙。 在乌云的外围,鸣晨和鸣心在空中煽动着巨大的翅膀,分南北两边,紧紧地盯视着乌鸦群,不敢有一丝松懈。 鸣星的那只脚已经完全成型,只是看上去不是那么的漂亮,因为它不是雕刻出来的,而是生长出来的。 “巴豆,有人在远处偷窥,你出去帮助照应一下。”李丝蔓突然说道。 “嗯,好。”他点头道。 这个手术看上去很麻烦,但是巴豆始终认为可以不这么麻烦,接一条腿就造这么大的声势,不引来偷窥才怪。 巴豆最后看了一眼她的气色,她戴着花环,双手合十,面无波澜,舒洁淡雅,像西方的爱神。 这目光比偷窥更加刺眼,令她睁开了眼睛,一道哀其不争的寒光剑一般扎来:“还不快去。” 巴豆心下怨愤,好时光让它流逝一秒他都不愿意。 他化作一道黑光飞旋而出,来到空中朝着远处的巨石方向观望。 他眯了眯眼睛,双目射出两道凌厉之芒。 他拔出长剑,直刺而去。 在他的身后,乌云下一片血光乍现。 巴豆展开双翼,冲天而起,于那九霄天空,乌云之下,朝着锁定的方位劈出一剑。 金色剑气如长虹贯空,将时空撕裂出两道波纹,波纹于巴豆的面前激荡而出,在他的剑尖收起之时滑过半个天空,最后变成一道金色的风刃消失于那山头之巅。 然而,大山上并无那巨石的身影,只是在闪电劈来之时,大山中传来咔嚓的一声巨响,一整座山从中间被切成了两半。 两半山峰朝两边微微张开,悬崖上顿时滚落无数石头,传出轰隆隆的巨响,接着,整个大山往中间一沉,两边悬崖又轰地一声撞在了一起,激起漫天尘土。 尘土弥漫飞扬,很快就不见了那山的身影。 巴豆瞥了一眼,转身就走。 “警告你们,离我的女人远一点,否则,诛你们九族。”巴豆的声音在空中滚滚而去,一点也不亚于那山脉的轰鸣。 那些人手段毒辣,他会比他们更加毒辣。 二 巴豆在空中拐了一个大弯,于蛇王的山洞上方朝下看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动静,摸着下巴沉思了一阵子,又飞身掠过蝎子大军的头上,最后,从天空中落了下来。 李丝蔓四个人站在地上以八道目光迎接他的回归。 “我的香笼呢?”巴豆朝李丝蔓伸出了手。 “你不是嫌脏吗?”李丝蔓道。 “诶,你们三个走远点,我们两口子要说个悄悄话,去,赶紧走,还在这里当电灯泡。”巴豆大步流星的窜到了李丝蔓的眼前。 李丝蔓放下遮面纱巾,但她目光之凶,已经穿纱巾而出。 那三个家伙起先还犹疑不定的样子,因为都有话还没有讲明白,这两个人怎么就又开始谈情说爱了? 等那三个人走远,巴豆道:“你说,这个锦绣香笼是不是定情信物,如果不是的话,我真得不要了。”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巴豆绕着她走了一圈,闻了闻她身上的香味,继续道:“孔圣人曰,女人是祸水,我觉得这话有反复推敲的必要,否则啊……。” “否则怎么样?”巴豆摸着额头,他本来想说自己必入那万劫不复的地狱,可是,他现在就在地狱啊,这人间的人族确实不知道天高地厚,把入地狱这么简单的事情拿来当咒语,让他这身在地狱的人该如何面对? 他很头痛,生之今日,不知爱为何物。 他叹息一声,盘腿坐到了地上,因为他有必要重新思考一下人生了。 他垂着头,面色灰暗。 “我先前遇到一个人,他说他叫李启明,叫李启明还是叫太白金星都不要紧,问题是,我的这把剑好像是他的,既然是他的那就还给他了,结果他那意思,这把剑也不是他的,那时候我就在想,我的剑其实也不是属于我的,还有我这一身的法力都不是属于我的,到头来,我其实什么都没有,也依然一无是处。既然你也姓李,那么你有没有兴趣拿走这把剑呢?我白送。” “你把剑送给我了,你想一想,在这个危机重重的地狱,你将如何混下去?” “诶,你是女人懂什么,剑道的江湖又不是整个江湖,我巴豆作为一个律师,自有苟且偷生的法门,这一点仙子不用担心。” “我不要,不是我的,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难道会是我?你也不像是来找如意郎君的姑娘啊?还是实话跟我说吧,把话说明白了,就不闹心了,你这反复得闹腾我,我啥事都做不了。” 李丝蔓眼珠子一转道:“我在寻找我前世的姻缘,你帮帮我。” “不帮。”巴豆摇头道:“佛祖没管过这种事吧?太上老君也没有管过吧?我巴豆更管不了,你自己找去吧,还有啊,这个香笼以后也不要轻易送人了,你想一想,如果将来你找到那个人了,让他怎么接受,是不是?你要体谅一下人家的感受吗,缘分这东西是天注定的,但是感情这东西还是要自己维护的吗。” 巴豆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就这样吧,恭喜你收了三个徒弟。如果你的目的跟我们没有冲突的话呢,咱们就各凭本事吧,如果你有更大的规划,将来必会跟我们一战,那么,也别等了,就前面的战场吧,人多,热闹。” 巴豆说完,转身就要走。 李丝蔓却突然道:“如果我要找的人就是你呢?” 巴豆脚步停顿了一下,道:“不像。” 李丝蔓道:“那你帮帮你自己?” 巴豆道:“我又不是来这里找姻缘的,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你等等,我跟你说实话。”李丝蔓急道。 巴豆停下脚步:“终于愿意跟我说了?” “嗯。”她走到他的身边说道:“我曾经是大唐的公主,李玉真,我一直在找我的皇兄李隆基,我的父亲和母亲我都要找到他们,可是,我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李玉真?”巴豆心里一紧,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可是,他跟人间那个李玉真可是早就缘分尽了,没有缘分了啊……。 “嗯,我就是曾经的李玉真。” “皇族啊……唉!”巴豆叹息一声道:“恐怕也帮不了。” “你没有帮过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都不知道唐明皇还有个什么玉真公主的妹妹……呵呵,我历史学得不好,唐明皇如雷贯耳,他的妹妹……。” 他看了一眼李丝蔓:“太陌生了。” 李丝蔓抓住了他的胳膊:“好哥哥,你帮帮我?” “帮你找家人的事倒是可以帮上一帮,只是……。” “别只是了,一定要帮。” “好吧。” “那这个香笼送给你。”李丝蔓从身后拿出了香笼。 再次看到香笼,巴豆的脑袋里掠过一丝不安:怎么感觉还是一个阴谋? 他入世太深,对阴谋的感知能力极强。 李丝蔓将香笼塞进了他的手里,道:“大唐盛世,我跟李白,杜甫等人都有交情,不过,他们成仙的成仙,成圣的成圣,到头来都把我给忘了,哼,都是一些白眼狼,哥哥你可不能辜负我噢。” “嗯。”巴豆点头,心里却在想,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大唐盛世呢?这公主怕不是被困在这个地狱里困傻了吧?不过,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握着锦绣香笼,脑袋里一片混乱,偶尔灵光一闪却又消失不见。 “好啦,咱们兄妹俩现在去招安那三个家伙吧。” “兄妹?”巴豆脑袋嗡得一声,明白了。 这个女人想哥哥想疯啦?还有啊……他目光下移,看着她的胸脯……情人变兄妹啦? 这个女人好手段啊……。 李丝蔓扎开十指,一手按住了巴豆的眼睛,一只手按住了他胸前的那条恶龙,道:“你们两个王八蛋以后不准偷看我。” “两个王八蛋?”巴豆心里又是一惊,低下头去。 他胸前的那条恶龙在乌云里翻滚,鳞片闪耀着冥顽石一般的光芒——在美人的面前他也雄性大发了。 “王八蛋的墨奎,这个女人是我的。”巴豆在心里骂道。 结果,他的脑子里传来一声咆哮。 “好啊,咱兄弟,不死不休。 第70章 魔之灵翼3 一 巴豆非常郁闷,他跟墨奎的契约里肯定没有这三条:不准跟我抢女人,不准喜欢我喜欢的女人,不准碰我的女人。 兄弟间可能发生的最不幸的事情无非就是这件事了。金钱利益之类的事情其实都是小事,凡是被兄弟陷害的人,巴豆认为他自身都有不可饶恕的重大过失。 魔鬼族的契约拥有着古老的传统,至今还没有人试图去改变过。 巴豆认为他以后有必要去进行一下改革,只是他不清楚,如果用举手表决的方式来达到他的目的的话,他会不会碰一鼻子灰?就他的认识,魔鬼道里的男人们根本不把女人当回事。 他们俩朝树林外面走去,是的,步行。巴豆认为在此时,步行魅力无穷。 就欣赏美女这个角度来说,巴豆认为百分之八十的男人根本不懂欣赏女人,因为绝大部分的人看到的都是她们身体的一部分,而巴豆则能够从她们走路的姿势判断出她的脸蛋,性格,特长,喜好,甚至文化修养。 巴豆从不认真听别人的自我介绍,一般情况下,首先当然是要记住名字了,有官爵的务必要牢记,其它的,他巴豆自有自己的认识。 比如这个李丝蔓,名字记住了,以前曾经有过的辉煌身份也记住了,其它的,都忘了。 巴豆跟在她身后,从她扭动的腰肢,摆动的胳膊窥察着她的秘密。甚至包括她的脚向前迈动的角度,他都在研究,研究的结果是:她根本没有练习过武术。 是啊,太上老君也不懂武术,奈何就是法力高强。 不懂武术的人连摆一个打斗的架子都很难看,所以,只能扔个呼啦圈,甩甩浮尘什么的。 以后,如果李丝蔓跟他讨教打仗的技巧,他会建议她只要念她的道章就好啦。 李丝蔓不习惯背后有人盯视着她,偏转头来用余光瞄了他一眼,道:“不要小看这几只乌鸦,神族都各有所长,比如这几只乌鸦,它们能够一口啄穿蝎子王的胸腔,直接在他的魔丹上刺个窟窿出来。” 巴豆点了点头,他对它们有什么本事不感兴趣,他只想揭了她的面纱,这层面纱跟蝎子王脸上的盔甲一样讨厌。 他巴豆是最喜欢盯着人的眼睛看的,他要看得不但是眼睛,更是他们的灵魂。 如果一个人的灵魂被他看透了,那么,他就需要时刻掌握对方的心理,唯眼睛不可,可是地狱里这些人,遮面遮住的竟然都是眼睛,连李丝蔓都不例外。 “你在想什么?”李丝蔓显然感知到了什么,这个家伙对她说得话兴致缺缺。 巴豆啊啊两声道:“你还挺赶潮流的吗,这么时尚啊,连骷髅手链都带上了。” 李丝蔓掀开面纱,瞟了他一眼道:“摩萨。” “魔煞……。”巴豆一时间没听懂,魔煞不是被那个李启明收了吗。 “大蛇,摩萨。”李丝蔓朝他狡黠地一笑。 “啊?”巴豆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胳膊,“你把蛇窟怎么了?” 李丝蔓看了看他的手,道:“蛇窟好好的啊,我只是把摩萨带来了。” 巴豆将她的胳膊一甩道:“你们这些人,为什么都跟蛇窟过不去。”他抬起头:“那三位朋友还不现身。” 李丝蔓不跟他计较,理了理她的衣服,正了正头上的花环。 三只乌鸦从树林里飞了出来,落地成三人。 巴豆道:“你们研究的怎么样,将来的路怎么走,商量好了吗?” 鸣星拱手道:“我们三位本是那铁乌鸦,突然之间受到老天的厚爱,获得了那莫大的机缘,跻身神族,这机缘得来不易,我们倍感珍惜,不希望在这场浩劫之中丢了那性命,您说我们目光短浅也好,胸无大志也罢,我们还是想在未来的某一天看一眼那璀璨的星空,在那黎明一起歌唱。” “说话真啰嗦,到底什么意思,自己开炉灶走人,还是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巴豆有点不耐烦。 李丝蔓道:“他们的意思是,跟着我们也可以,但是遇到强敌不会出手,如果咱们都死光了,他们也要留着性命将来看日出。” 巴豆点头道:“没问题,以后,你们就做那斥候,给大军放哨,只要看到有人拦路抢劫,马上回来给我报信就行。” 李丝蔓歪过头来,道:“你这么好说话?” 巴豆话还没有说完,就继续道:“我跟他们干仗的时候,你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如果我战死了,也不用你们收尸,你们直接另谋他路就可以了,我不会怪你们的,人各有志吗。” 鸣星拱手道:“谢巴神不杀之恩,谢仙子救命之恩。” 李丝蔓再也没有跟他们说话,只微微地转过头来对巴豆说道:“我累了,休息一会儿。” 然后,她就化作一道绿光,钻进了巴豆挂在腰间的锦绣香笼里不见了。 巴豆摸了摸那个香笼,眨了眨眼睛。 这女人以后就这样跟定他了啊……香笼?巴豆苦笑:这女人真是好手段啊。 这哪里是跟着我一起闯天涯啊,这分明是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我啊……。 巴豆抬起头看着他们三位。而那三位互相看一眼,就化身成了乌鸦,飞到了他的身后,在他的头上盘旋。 巴豆不自在,怎么有一种随时会被人偷袭的感觉。 却不想,他肩膀上的翅膀哗得一声,朝两边展开,然后,脑子里出现了四个字:灵翼之誓。 四个字一闪而逝,在他的脑海里激起了一道波澜,铭记于魔鬼道的封印之中。 三只乌鸦在他的身后全部展开硕大的翅膀,与巴豆身上的翅膀完全对称,然后,他们按照先后顺序,慢慢地融入到他的翅膀中不见了。 巴豆似乎此刻才真正明白了,魔鬼道之誓无人可以改变,只要双方达成意愿,那誓言就会自动生成,并同时融入双方的生命之中。 当他们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呈现出了虚体的状态,只是这虚体如动画人物一般神采奕奕,仿佛是那灵魂中的精粹。 他们在巴豆的脑后盘旋飞舞,一只落到了他的肩膀上,用爪子清理嘴巴,用嘴巴清理羽毛。 他妈的,巴豆怨愤:我讨厌乌鸦,却不想,从此竟然跟这三只乌鸦形影不离了,这老天爷也太能耍我了吧?这下倒好,他真变成魔鬼道中的一号人物了。 巴豆叹息一声,道:“你们可是占了我的大便宜。” 他明白,他们是来寻求他的庇护的,同时,他们也跟他一起分享了那人族神之荣耀。 巴豆伸出一只手,一只乌鸦便落在了他的手上。 这三只乌鸦中只有这一只容易辨认,因为她就是那个姑娘,个头比较小,身上有白毛,嘴巴和爪子的颜色橙黄,是一只八哥。 八哥好奇的扭动着脖子,琢磨着他的眼睛。 巴豆表示,他喜欢这只乌鸦,因为她有两只水灵灵的眼睛。 二 巴豆来到了鱼凫白所在的山洞,山洞中一阵阵燥热之气扑面而来,还带着浓烈的腥臭味。 鱼凫白坐在山洞的中间位置,在他的周围地面上,铺着十几只蜈蚣和蝎子干瘪的皮。 蝎子王和蛤蟆王分前后端坐在他的面前,大蛇银奎则在他们的大阵外束手而立。 这损失掉的法力要想恢复起来可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进展如何?”巴豆问银奎道。 “法力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要重新确定那九条蛇与他神识的连接关系,这就有点棘手了。”大蛇银奎说道。 “这么麻烦吗?”巴豆疑惑,按道理来说,他鱼凫白身上的这些蛇不可能都永远活得好好的啊,死一个还是死两个,都是应该有应对办法的吧。 银奎朝他拱手说道:“巴神,正常情况下,它们每一个会在受伤之前得到援助和保护,它们本是融为一体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那么容易死掉的,然而您的剑气太重了,直接要了它的命,伤到了根基,所以处理起来比较麻烦。” 巴豆听了这话,摸着自己的下巴开始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来。 他不记得那个李启明用过他的剑,这一点他根本想不起来了,没有任何印象。 巴豆抽出他的剑,递给了大蛇银奎,道:“我想看看你用剑的效果。” 银奎吓了一跳,直接后退出了数米远,邪恶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恐之色。 那把剑让他看到都心慌,更别说让他使用了。 “别这么胆小鬼,来,舞个剑给我看看。”巴豆继续递上他的剑。 “巴神,在地狱里,我从来没有见过兵器,您的这把剑我真用不得。” “让你试你就试,又不能要了你的命,怕什么。”巴豆继续逼迫他。 回头,当然也要让李丝蔓试一试。 银奎没有办法,巴神的命令他不可能再继续固执的拒绝下去了。 他慢慢地走了过来,小心地伸出了手……。 然而,就在他碰到剑的一瞬间,剑柄发出刺啦地声响,冒出一股白烟,同时,银奎的手上也传来一阵灼心的剧痛,他倏地收回了手,直接从通道里飞了出去,逃走了。 巴豆吸了吸鼻子,山洞里留下了一股焦糊味道。 看来,他的这把剑,魔鬼道里的人物还真用不得,难怪从来没有见过它们有觊觎之心。 锦绣香笼里传出一阵舒畅的笑声。 巴豆道:“我还想让你试试呢,怎么样,敢不敢试一试?” “不稀罕。”李丝蔓道。 巴豆立马阴沉了脸,将他的剑收了回去。 他盘腿坐在地上,灵魂游走而出,来到了大军的前沿,围绕着他们转了一圈,然后,他给伯睿下达了命令,让他率领大军前进,如果遇到它们无法衡量的威胁就原地待命。 在那前方是有埋伏的,但是巴豆不确定他们还在不在,阴谋虽然泄露了,但是他们的身份却没有暴露,这一点他们想必还是有恃无恐的。 他灵魂入窍,闭上眼睛,让自己进入到了一种心空一切的状态。他不懂佛宗的老僧入定,也不懂道宗的观心坐忘,只知道努力排斥掉脑袋里所有的思想,空神,空身,空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朵里听到了蝎王一声重重的喘息声,他睁开了眼睛。 “巴神,大功告成,蛇王安然无恙了。”蝎王伸了一个懒腰,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边,蛤蟆王张嘴打了一个哈欠,一脸的睡眼惺忪,仿佛大梦初醒,不在状态。 他们两位助力的人不显得疲惫,倒是那鱼凫白耷拉下脑袋,浑身无力的憔悴模样。 “鱼凫兄,难道那个李某人没有在你的体内留下任何印记?”巴豆平视的目光阴沉沉的,声音也像是来之远古一般低沉,压抑,仿佛刚刚苏醒的魔头。 鱼凫白茫然地抬起头来,又茫然地摇了摇头。 巴豆又道:“你们有办法对付他镇魔棍里的那七个鬼煞吗?” 蝎王不语,蛤蟆王依然精神萎靡不振。 “仙子,你可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是不是?”巴豆问道。 三个人听到这话,都是精神一震,全部转过头来。 “哈哈。”巴豆得意道:“美人已经被我给收了,以后就是你们的弟妹了,各位兄长,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啊。” 三个人面面相觑。 李丝蔓道:“鬼煞和魔煞一样,都是出五行之体,要想收服他们可是不容易的,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们可是跟个幽波克不同的,幽波克那家伙的修为更高,境界也更高,明白事理啊。” 巴豆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李丝蔓道:“有倒是有,用我的木灵之心炼化一下,肯定是会有效果的,只是……。” “只是那样做的话,这镇魔棍就不是鱼凫白的了,对吗?”巴豆立刻就明白了。 “对。”李丝蔓道。 锦绣香笼挂在巴豆的腰间,看上去很小,可是里面的空间却别有洞天了。 她的闺房里繁花似锦,春光无限,她正在照镜子梳理头发呢。 这个时候,鱼凫白转身朝巴豆直接跪了下来。 他的这个举动惊到了所有人。 巴豆眼睛微动,知道他的这一跪大有深意。 “仙子,我鱼凫白有一个宝贝,正是那水巫行者,是这个地域里最纯净之灵了,而您是木灵,正需要这水族之灵的滋养,我现在就把它奉献给您,请仙子笑纳。”鱼凫白话说得毫不含糊,完全不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患者。 李丝蔓脸上顿时桃花绽放,开心地像个小姑娘。 如此合心意的事情她怎么会不接受呢。 巴豆完全能够感觉得到她的欢喜,自己却拉下脸来,这个女人心计深得很,不过算啦……他朝鱼凫白投去欣赏的一瞥。 他没有提出任何交易条件,正是给足了仙子的面子。而李丝蔓如何不懂这其中的道理,拿了人家的东西自然要为人家做点事情了。 他没有提任何要求,没有给她任何压力,也尊重了她的身份,这么明白事的人,她李丝蔓喜欢,难怪巴豆跟他这么好。 鱼凫白挥手一甩,一滴明净的水就射向了那锦绣香笼。 香笼之中,李丝蔓一下子就被一团水给裹住了。 她伸展开双臂,让那水浸染全身。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身在大海里,心神畅游了一番。 巴豆心中不爽道:“媳妇,咱拿了人家的东西,也不给人家个心理安慰吗,你倒是说句话啊。” “哥哥你替小妹做主好啦,嘻嘻。” 巴豆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朝鱼凫白伸出手去,鱼凫白明白,抛出了他的骷髅棒子。 第71章 太上之光 一 作为天神的巴豆收了来历不明的藤仙子,这根本没有让其他人刮目相看,而是让鱼凫白以及蝎王在心里产生了无数的疑问。 以前的地狱里,人们只知道有那仙藤的存在,而且已经存在好久了,然而,木灵族的族群本来就遍布各大地狱,即使出了‘寻木行判’那样的大神,它们也几乎与世无争。 这个仙藤到底是何方神圣,众说纷纭,最可信的还是残藤的说法。至于那木灵族里最高的神‘五行木判’却是谁也没有见过,即使这样,也没有人相信他会来之于天庭。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五行木判’未必出之于木灵族。 另外,在这个地狱里,五行金,木,水,火,土,五大神判拥有同等的身份,它们虽然没有至高的权利,可是它们的地位没有人怀疑,更没有人相信它们也会参与到地狱里的纷争之中,因为在他们的信仰里,这五大神判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至于他们会不会高升,那就更没有人知道了。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降低自己的品格来搅动这滩浑水。 大家都知道,天上五行金星的最高神是太白金星,可是没有几个人知道,其下的‘五行金判’到底是谁。同样,也没有人清楚‘五行木判’的确实身份。 这个藤仙子法力自然不小,可依然不会有人相信她就是那‘五行木判’,因为她是一个女人。 在魔兰花谷里的那个魔头,他其实是海中‘金’属,五行属金,所以,用离阳真火来对付他。然而,大海之水循环不尽,至今难以焚化。 巴豆是天上‘火’属,五行属火,真命天神。 但是,有些人的五行所属其实是被隐藏的,比如巴豆,他属于难产而生,并非应时而生,非正常出生,其命理归天而不入地,所以,他的身份只掌握在隐藏他命理的人手中。 那个魔煞非出自五行,乃是灵族,实属应运而生的产物,由五行体引起,是天地之间孕育的怪胎。 这种怪胎的数量绝对不可能太多,多了就会引起五行混乱,那司长天神们就该挨板子了,是要被上头骂得狗血喷头的。 前方,巴豆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可能是一块石头,而那块石头五行就是属金,而非土。他的最高上头如果一路寻导下去,在地狱里是‘五行金判’,在天上,就是太白金星李长庚。 蛇王鱼凫白已经很久没有踏足人界了,所以他不知道人界的五行其实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因为人界是众神纷争最为严重的地方,因为那里还有个更厉害的神:上帝。 巴豆此时即使身在阴间,他对这些东西的认识和态度也依然跟孔圣人是一样的,不说是嗤之以鼻吧,也是从来都一言蔽之。 巴豆即使将来爱上了一个基督教家庭出身的女人,他也依然会保持自己的信仰。 同理,进入地狱就必须信仰地狱里的一切吗?对于他来说,那是不可能的,无论是佛祖,还是太上老君都没有这么说过。 现在如果说他的命里有什么缺陷的话,他认为他命中唯独缺一个爱神。 缺了爱神就得有人来填这个空缺,天时地利人和之下,他没有得到爱神,只得到了一个女人:李丝蔓。 权当她就是那个爱神了,只是这个爱神让他头痛。 他至今不相信她说的话,除了她的美貌他什么都不信。 二 巴豆对付女人的唯一法门就是脸皮厚。 他以前从来不跟已婚女性有任何瓜葛,因为那会给他惹来意想不到的各种麻烦,而对于单身女性的话,酒桌上见得次数多了,直呼名字就见外了,年龄大一点的又不能叫大姐,那样就把人家叫老了,任谁都会跟他瞪眼,年龄小的又不能叫小姐,于是他就随了大流。 就跟她们称呼他为‘亲爱的老弟’一样,他叫年龄大的为亲爱的姐姐,叫年龄小的就称呼为亲爱的妹妹。反正他认识的单身女人也不多,至今没有出过什么茬子。 他这厚脸皮对付起李丝蔓也毫无问题,无论他称呼她为老婆还是媳妇,亲爱的还是宝贝儿,李丝蔓都一口答应。 称呼吗,她好像不在乎,亲切就行,听着不生分就没有问题。 巴豆一行人从山洞出来,站在空中朝西方观察了一番。蝎子大军已经越过了数个山头,很快将切进大山后面的平原。 此时,他们没有得到任何有关拦路恶神的消息。 巴豆现在也不问他们了,前方的石头是什么人,不管是什么人,有归附之心的就收了,没有的,杀了就是了。 巴豆看了一眼大腿上的卷轴,想起了李启明说的话:金丝残卷。 他称这卷轴为金丝残卷? 他将跟他接触的整个过程想了又想,这个金丝残卷他显然是认识的,但是里面的召请帖他却是第一次见,虽然他的神情没有出现一点波澜,却不妨碍巴豆对此下的判断和结论。 这个卷轴既然引来了太白金星,自然不简单。 巴豆抽出他的长剑高举于天:太上之光耀目而辉煌,必将震慑整个地狱。 巴豆道:“我给你们开路,你们在后面也不用太紧张,我打不过的,你们跟上去也是凶多吉少,如果我挂了,你们就各显神通逃命去吧。” 他说着,展开翅膀,只一煽动就在空中留下了一片波光,身影就再也看不见了。 鱼凫白和蝎王蛤蟆王三位盯着那已经消散不见的波纹呆住了,脑子里只蹦出一个人的名字来:太白金星。 那刚刚形成的灵翼之誓可不简单,别看是三只乌鸦,却是实打实得魔之灵翼。 任何依附类的契约都有魔力共享的基本条件,你不帮助盟友打仗,总得借一把刀吧,啥都不做,要契约有什么用。 当然,如果真得打不过,它们就可以撇下巴豆,毫无约束的立刻脱身而走了。 有三只乌鸦的魔力加持,魔龙之翼加上魔鸦之翼,他的双翼此时堪比那大鹏鸟。 三只乌鸦也权衡过其中利弊,尤其对他们的优势做过全面的判定,如果他们的巴神遇到强敌不是一心恋战的话,在这个地狱里,他们逃跑的本事绝对会独冠群芳,无人能敌。 巴豆的身影一晃,出现在了先前那只大石头所在的山头。 他缓缓收起双翼,看向前方的平原。 平原一望无际,除了潜行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 “嗨,媳妇,你要不要帮我评估一下对方的实力?” “为啥要评估呢?他们的实力可都不简单啊,都是一些魔头啊,哥哥你要小心啊,你的一剑如果落空,一招不胜,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我就这样冲过去,看样子是九死一生啊。也不知道他们摆了个什么阵,这帮家伙绝对不是一个人。” “哥哥你真聪明。” 巴豆本来想套点她的话,因为他想搞清楚的根本就不是那些人的实力如何,而是她到底有什么本事。奈何这个女人就是不入套,咋整? 巴豆按了按自己胸膛的恶龙道:“兄弟,这个世界上斗转星移,风云变幻,咱哥俩出来闯世界,怎么能容忍被别人看不起?我们也不能看不起自己,对不对?走,闯了今天,还有明天,现在不闯,将来如何闯。” 说着,巴豆从山头飞身跳下,落地之后,神识向地面之下扫去,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潜藏的威胁。然后,他目视前方,剑尖划过泥沙,斜指身后。 这些家伙绝对不可能就此罢休的……无论他们布下什么大阵,最终还不是要当面一战……他拎着他的长剑在平原上一路向前飞奔,长剑于他的身后划破大地。 这个平原可不是那长满野草的大草原,而是遍布黑土和黄沙,一眼望不到尽头。 巴豆剑在手,一气贯平川。 黄沙在他的身后腾起一条滚滚长龙,追逐着他的脚步,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恣意翻滚,随着他长驱直入。 巴豆奔腾在那荒原之上,而此时的李丝蔓却毫无大战在即的觉悟,她泡在那一池清水里,正舒展着四肢,闭目养神。 许久以来,走过的路太过于漫长,令她身心疲惫,如果没有这汪清水,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疲惫。 她现在只想在这水里睡上个千八百年,等醒来之后再看那世态炎凉,人间变迁。 关于巴豆这个人,她的态度很简单,人嘛,不能了解的过多,关注过多的话,反而丧失了自我,她只要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行,只要这个人能够给她带来一定的安全感,反而其它的就都不重要了。 她完全清楚现在的形势,展现在脚下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这条道路不能用艰险来诉说,只能用漫长来衡量,而到底有多漫长,看看自己以前走过的路就知道了。 她现在的选择并非无奈之举,人间几百年才出一个人杰,过千年出一圣人,万年才出一宗祖,路漫漫其修远兮啊,遇到的都必将是最好的。 这个家伙不知道历经了几世的磨难,能出现在她的眼前并手握太上之光,必定会为她披荆斩棘,开辟出一条通天大道。 她希望这条路足够宽敞,未来人才济济,一如她的盛世大唐。 既然哥哥以傲世之姿降临,小妹我就暂且歇歇了。 她用手轻轻地划拨着清水,对于这清水之灵,她以木心之浴渡之,花心之芳染之,最终,她要将其完全炼化吸收掉。 无数不安的灵魂曾在这水中获得安息,此后,将会变成她心中的碧水之源,永归于心房,在天就是那灵泉,在地就是滋润万物的甘霖。 她摆动着双手,水池里缓慢长出七根藤蔓,藤蔓沿着池边攀爬而出,张开一片又一片的心形叶片。藤蔓继续向上生长,最后,于她的头顶上方开出七朵花来。 这七朵花有着紫色的花蕊,蓝色的花瓣,散发着一层血色红光。 在另一个房间里,藤蔓于半空包裹住了那根骷髅棒子,骷髅棒子在慢慢地向外溢出一丝一丝的黑气。 黑气缭绕,隐隐传出百鬼呜咽之声。 那些骷髅拥挤在一起,于一个幽闭的空间中,都张大了嘴,缺氧一般大口喘着气,而李丝蔓头上的花瓣里,血色却越来越浓郁。 三 鱼凫白在空中隔着遥远的距离看着那条滚滚而去的黄龙,警惕地观窥探着周围的动静和声息。 对于藤仙子一事,他们都知道避其忌讳,并没有在巴豆离开之后说过一个字,提过一句话。 此时在山巅之上,蝎王,蛇王,并排而立,蜈蚣王和蛤蟆王两位王分立左右,同样在关注着那条黄龙的动向。 对于他们来说,看不到敌人的身影,尤其不安。 他朝身后招了招手,道:“既然巴神冲锋在前,我大军岂能驻足不前做那胆小鬼,听我命令,全军上下,勠力同心,同仇敌忾——杀!!!” “杀!” “凡阻我大军者,杀无赦!。” 蝎子们越过山头,直扑而下。 在他们的身后,东方的十万魔龙军如一片积雨云从空中压了过来,遮住了半面天光。 蛇王这个家伙很聪明,知道他的蛇跑起来太慢,专门训练了御风术。 十万条长着烙铁头的蛇在空中飞行,看上去还真像一群龙。 蜈蚣王?利现在变得更加小心谨慎,隐藏在百余人的蜈蚣大队后面不时地探出脑袋,分析着最佳的逃跑路线。 关于逃跑这种事情,蝎子王研究得比他透彻,他们出发之前讨论最多的不是杀敌攻略,也不是大军撤退方案,而是周密的逃跑计划。 蜈蚣王?利不停地回头张望,发现蛇王魔龙军逐渐逼近的阵营,才最终放下心来。 他们这伙人被夹在两军的中间,真是前顾无险,后顾无忧。 大军冲锋开始之后,蛇王,蝎王和蛤蟆王三个人根本就没有挪动地方,他们还站在高山之巅翘首张望,而蝎王的儿子们则冲出去不到十公里的距离就刹住了车,只有那地面的蝎子大军依然一线潮的追随巴豆而去。 蝎王道:“蛇王,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不会放弃这块阵地?” “绝对不会。”蛇王道:“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在这里跟敌人决一死战。” “为什么?” “因为这里公平。” “哦。” “他们放弃了偷袭我们的计划,那么,就在这里,他们将跟我们来一场公平的较量。”鱼凫白继续道。 “为什么?” “因为巴神的存在。” “哦,可是,那巴神已经跑的没影了。”蝎子王抻着脖子,在那视线的尽头搜寻着巴豆的身影。 这个时候,蛤蟆王皮多突然睁大了眼睛,开口道:“来了。” 第72章 公平之战 一 远处的地平线上滚动着一片黄沙尘土,犹如千军万马在向他们冲锋而来。 “好啊,来的好。”蝎王顿时放下心来,继续道:“就怕你不来,伯睿,去瞅瞅,他们来了多少人,都是一些什么人,不会是那地狱犬吧?” “父王……。”伯睿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快说。”蝎王急眼了,恨不得在他的胸口捣上一拳。 “阵地前方出现的正是巴神……。” “巴神?” 巴神怎么了?蝎王飞身跃至半空,凝眸观望。 只见在对方大军的前面也有一条黄龙,如同敌人冲锋陷阵的大将军,一马当先,杀向他的大军。 而那个人正是他们的巴神。 他牵引着一条黄龙又回来了,只是速度比先前更快。 他们的巴神这是在干嘛?逃跑还是引敌深入? 迎向蝎王大军的巴豆迈着大步正铆足了劲冲向他的终点线,好久没有跑步了,这几千米的冲刺来得真是太爽了。 他手中无剑,有力的挥动着双臂,不时的回头看上两眼,身后来得是什么人他也不知道。当他看到前方出现沙尘暴的时候,他转身就开始往回狂奔,他的想法跟蝎子王简直是一样的,来了就好。 跑,奔跑是人生。 前面蝎子大军的一道黑线就是他的终点。 蝎子王,大军对上大军,该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我巴豆对小喽啰可不感兴趣,瞧瞧,瞧瞧人家这阵势,来啊,开始打啊。 巴豆非常兴奋,打仗能让人如此快乐,是男儿如何不来这战场上走一回。 然而,巴豆的快乐很快就到头了,因为蝎子大军接到命令,全部头拱地,一眨眼的功夫就都钻到地下了,平原上百万只蝎子顿时消失了踪影,满眼漫漫黄沙。 在空中待命的那些蝎子王子们没有溜掉,却也没有对他进行迎接,他们随着他奔跑的速度在做着相应的后退。 巴豆似乎明白什么了,这些人现在的打仗节奏都是跟着他走的,包括蝎子王那个家伙。 蝎子王以前那是根本没将巴豆放在眼里的,因为他的法力实在不值一提。 他的儿子们哪一个拎出来都有数千年的修为,跟大蛇墨奎差不多。 巴豆到现在可能都没有研究过,那个魔煞幽波克所拥有的恐怖力量到底有多大,它一口就能吞下两个墨奎,吃起来毫不费劲。 不过从另一点来讲,各个物种即使修炼的时间和契机一样,同样是五千年,同样是魔鬼道,同样贫瘠的资源,一棵树和一只蝎子所代表的意义绝对是不一样的。 巴豆借来的数千年法力到底有什么不同,至今鱼凫白他们没有看出差别来,在他的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奇迹出现。他们甚至认为,作为天神,拥有一把好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蝎子王在山顶上拍手道:“巴神果然智谋过人啊,大家注意了,等敌人进入包围圈,定让他们上天无门,入地无路。” 鱼凫白道:“你以为他们是傻子吗,那么容易进入圈套,你看,他们是不是停下了。” 蛤蟆王道:“停下好一会儿了……快看,那是什么?” 对面的一线沙尘暴之上的中间位置突然闪出着一颗十字星光,星光在他们的头顶上方停顿了一下,就忽然朝着他们的方向飞出,并同时体积暴涨。 皮多把两个眼珠子瞪得溜圆:果然是一块石头。 那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砖。 巴豆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背后升起,在他的脚前出现了一道影子,影子由远及近,他抬起了头。 他终于也看到了这块石头砖头,此时这块砖头笼罩的面积已经超过了五平方公里。 砖头越过巴豆,在他前方的上空停滞了两秒就毫不犹豫的一拍而下。 没有人听到那轰得一声巨响,整个大地像一面被敲击的鼓一样剧烈的一震,在地面上所有的一切都被震上了天,不但是那些沙尘砾石,就连蝎王它们也显现被掀翻,而那些刚要逃跑的蜈蚣们则像是在狂风中摇摆的树叶。 巴豆最惨,他跟着那些黄沙一起飞蹦到了空中。 他保持着自己升天的姿势,扭头好奇的朝下观望,只见那只巨大的砖头已经完全没入大地之中了,它的高度有多高,它砸进地面就有多深,现在,它的上方已经跟地面一平,很像他的老家在黄泥地里铺造的水泥打谷场。 这一下,不知道砸死多少只蝎子。 巴豆的身体还没有落地,他就发现了在地面上,有些蝎子竟然从土里钻了出来,他们有的东倒西歪,有的瞄准了一个方位就是一顿冲刺,一路上,直接干翻了其它的蝎子。这样的蝎子数量虽然不多,但是依然遍布整个荒原。 很快,地面上泛起一抹红光……那是血色,是对亡灵和死者的祭奠。 蝎王此时在心里呐喊:巴神!给我一剑劈了它! 他眼睛赤红,面庞鼓胀,就差吐出那一口气了。 巴豆此时当然有他的想法,这些家伙依然对他视而不见,依然希望他自动离场,不要参合他们之间的纷争,而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脱离这次冲突的打算。 他不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局外人,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进退两难,但是离开那是不可能的。 巴豆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地面道:“你就是那个搞阴谋的卑鄙小人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个打谷场上从地面冒出一个人影出来,他满身肌肉,一头自来卷,铜铃般的两只大眼睛,手腕上戴着一只铜镯子,样式很特别,跟宠物狗脖子上戴的项圈差不多。 他朝巴豆拱了拱手道:“可敢与我一战?” 巴豆不屑道:“好胆量,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鱼凫白盘旋着从空中落了下来,先前绕过那家伙的头顶,他抬头看了一眼。 “巴神,他就是那十二石生。”鱼凫白说道。 巴豆道:“你是说他们还有十一个人?” “是的。” “不好。”巴豆对鱼凫白说道:“你要不要回蛇窟看看,我在这里守着,如果他们去你的蛇窟捣乱,我就先宰了他。” 鱼凫白道:“巴神放心,我的蛇窟有那二十四尊至尊守护,放心吧,我与他们心心相牵,蛇窟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那就好……你去问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如果愿意,不计前嫌,如果不愿意,就地正法。”巴豆冷冷地看了那个家伙一眼。 “不用问,他这是要跟我们单挑,一对一决斗。”鱼凫白道:“我先来。” 蛇王不给巴豆将他们就地正法的机会,因为他也渐渐地在心里有了别的合计。 鱼凫白心里清楚的很,他们的巴神除了手里的那把剑,根本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了,而对方的态度非常明朗,让他放下那把剑,与他们公平对决。 混江湖的都知道给对方面子,在没有完全闹掰了的情况下,把话说明白五分就不错了。 巴豆伸手阻拦道:“你的伤势刚刚恢复……好吧,悠着点。” “放心,死不了。”鱼凫白雄姿勃发,迈着大步走进了那片石头地面。 远处,蜈蚣王?利从人群里跑了出来,也来到了蝎王的身边看热闹。 蛤蟆王白了他一眼,挖苦道:“?利,别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待会啊,你也得上。” ?利王难得的摩拳擦掌起来。 “皮多,论法力,我可是比你强很多啊。” 皮多哼了一声道:“打仗,打得首先是胆量,我看你的魂已经丢了一半了,装是没有用的,兄弟。” ?利道:“我不跟你打嘴架,待会儿,你看我本事,我如果打得了他,他归我,你可别跟我抢,我正好缺一把拿手的兵器,我看这锤子不错。” “好,我给你助威。” 蝎王朝远处看去,他有一对钳子,对那轰天锤之类的兵器可不感兴趣,不知道那沙尘暴里还有什么……他看向他的巴神,希望他的巴神也为他弄一件趁手的兵器,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想好要什么。 二 巴豆明白了,这个人就是祭坛上的那十二根石头柱子。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十二根柱子受到了太白金星的点化,要他们以后跟着他巴豆混。 跟着巴豆混没有问题,他们提出要求,不做那傀儡,也不做小兵,地位不可屈居于蝎王和蛇王之下,太白金星同意了,让他们自己靠本事争取。 他们要做那十二神将。 下面擂台之上,两个人都是赤手空拳,从实力上来看,鱼凫白要高出对方很多,而那个家伙毫无惧色。 他双手化锤,挥起一拳,朝着鱼凫白当头砸下。 一声巨响,鱼凫白轻松跳起,躲过了这一击。 巴豆摇了摇头道:“动作幅度那么大,这锤子还能打到人吗,十岁小孩子都能从这一锤子下面溜走,你这家伙简直是没有长脑袋啊。” 那家伙没听到,因为他还有一锤子,从身后挥出,迎着鱼凫白躲避的方向击去。 巴豆再次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这是个喜欢用蛮力的家伙,而且,他凭仗的是自己的蛮力无穷无尽。 广阔的石头地面上响起了一连串的轰击声,鱼凫白身轻如燕,已经躲避掉了不下一百次轰击。 他放出了三根肋骨,飞旋于空中,如三把弯刀,正是那子母刃一般的兵器。 这三把弯刀能够切下蝎子王的脑袋,这个家伙虽然是石头,但他也忌惮。 魔鬼道的兵刃是无所不伤的,无所不杀的,就像那‘血影当步’的纸片刀,法力足够强大的话,魔煞幽波克的那方手帕也能给切成两半了。 以蛮力出击的家伙对上灵活的子母刃,不能说是甘拜下风,也是让他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 在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三把飞刃于三个方位一同切向了他的脖子。 那家伙嘴里爆喝一声,手中双锤于胸前轰然一声砸在了一起,这一声巨响所产生的震慑力让鱼凫白的肚子一紧,险些弯下腰去,那三根肋骨在振波的激荡之下,先是一滞,就失去控制一般地翻飞了出去,在落地之前,才重新稳住了身形。 弯刃在空中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又重新找好了下一次攻击的角度。 巴豆道:“鱼凫兄,再放出三把刀试试。” 鱼凫白道:“不用,他两锤,我三刀,公平。” 巴豆摸了摸下巴:没有搞明白这公平代表啥意思——如果不让他用剑,他可有那公平? 在这些人之中,他的实力是最弱的。大蛇墨奎本身的法力不弱,然而他也只得了七层而已,其它的能量简直就是他斗志的加持,在法庭上跟人打嘴架打习惯了,动手也不喜欢输。 擂台上,两个人打了不下几百个回合了,那轰鸣之声震得巴豆耳膜疼。 怎奈,固执的鱼凫白连一道刀痕都没有在那个家伙的身上划出来,他还尤为固执,只斩脖子,其它的地方根本不去碰。 巴豆已经不耐烦了,道:“鱼凫兄,论修为的话,你打到现在,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是不是算输了?” 不想,那个石头家伙却说道:“在下执徐有辰霞污血之术,虽然法力不如蛇王,但必赢。” 蛇王暴跳而起道:“哼,如果不是你们封了这里的地脉,我蛇王早就把你拿下了,既然是公平较量,为什么还在这里做手脚,这擂台可是你们搭建的,我不跟你计较,咱们继续拼法力,我蛇王耗的起。” 那个叫执徐的道:“蛇王你别嚣张,咱们去那天上一斗如何?” 不想巴豆却道:“你说你叫什么,什么直徐?石直徐?什么怪名字,这么咬口?” 鱼凫白道:“巴神,他们这是以十二地支为根本取得名字,是吧?如果我说得不错的话,你的兄弟还有叫那阎茂和大渊献的,对不对?” 巴豆道:“真难听,你们是石头,就应该姓石吗,比如,叫个石霸天,石惊天,震天什么的,才对嘛,多威风,多霸气。” 那叫执徐的一拱手道:“谢巴神赐名。” 巴豆一摆手:“不客气。你们继续打。” 巴豆低着头不说话了,他在跟李丝蔓用暗语交流。 这些名字就是她李丝蔓起的。 巴豆皱了皱眉头,因为李丝蔓要看那“辰霞污血”。 第73章 封神 一 巴豆根本不知道这地狱里的灵族之多意味着什么,可是李丝蔓知道。 “晨霞巫血?听着名字就不是什么好玩意,你确定要看吗?”巴豆声音清冷的问道。 他严肃起来的时候,那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的,人性中的绝对理性占了主导地位,人世间有些人在面对这种理性的时候甚至会产生恐惧。 “吆,都不叫媳妇了啊,那算了。”李丝蔓顿时没有了兴趣,又继续炼化那‘水巫行者’去了。 那‘水巫行者’是灵族潜于水,他们彼此融合,灵运水之净,水现灵之神,彼此依托,彼此约束,也不在五行之中,更因为这水中之灵也是来源于血族,所以,炼化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巴豆抬起头,看到那两位不打了,都站在擂台上发愣。 他伸手指了指那个自称为执徐的人说道:“你说说看,那晨霞巫血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巫术?” 执徐拱手道:“巴神,地狱里没有巫术,巫是祭祀之灵,是我们神族颇有一定身份的爵位。这晨霞巫血乃是血族之血灵,辰时见朝霞,朝霞凝于血而成血灵,只是可惜,他时运不济,还没有成气候就被我封在体内炼化,如今已与我融为一体,如果被我召唤而出的话,蛇王我不敢说,但是他的那些小蛇,法力的一半都会被这血灵吞噬。” 巴豆按着脑门那两个凸起的包,把他的话听了个仔细。 魔鬼道里的门道可是千千万啊,他这才只是见了冰山一角啊。 巴豆从指头缝隙里盯着鱼凫白问道:“蛇王,你可敢尝试一下这晨霞巫血之术?” 鱼凫白是老实人,此时变得更老实,他的七星镇魔棍还没有成形,他哪里敢跟这灵族较量。 地狱里的灵族可是魔鬼道中最恐怖的一种存在,他们一经诞生就非常强大。虽然这晨霞巫血被五行之属控制并炼化,拥有了一定的局限性发展,但是也绝对是不可小觑的。 鱼凫白道:“既然是血族之血灵,我不敢。” 听到这话,那执徐放下手来。 在祭祀之力面前,万族垂首。 巴豆从小就看过封神榜,在封神榜中有一个玉石琵琶精,修炼不过千年而已,好像本事一般,而这些祭坛上的石头,历经血雨腥风无数载,修为显然更加深厚,不摆个擂台还真不知道其本事有多大。 他巴豆习武也有尽二十年了,从来没有上过拳台,打过比赛,无人知道他功夫的深浅,不展露一番,还真容易被人瞧不起。 只不过这拳台受限于规则,不比那生死场啊。 巴豆回头看了一眼那沙尘暴,心下略作合计道:“我大军之中可有敢出来挑战的人吗?我现在来定下规则,将对方打出拳台者为胜。” “好,这个规则定得好,不过巴神。”那个执徐又一拱手道:“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巴豆一伸手,“尽管说。” 执徐说道:“如果我们胜了,可否将我们的名字计入您的金丝残卷之中,给我们封神?” “封神?”听到这个名词?不但巴豆震惊,所有人都是心下惊骇,都不自觉得吞了一口唾沫。 他巴豆哪里有这个本事?关键是这封神一说从何而来啊? 他手里的金丝残卷难道是那封神榜? 巴豆将他的卷轴取出,哗得一声打开来,顿时,他手中金光灿烂,九百九十九个大篆体字跃然而出,虚幻而缥缈。 那执徐看到那片金光,望眼欲穿,那就是太白金星的指引。他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封神榜,但是,如果能够封为其中一个字,无论哪一个字,其前途便是不可限量。 那是杂神族的至高荣誉,是他们的归宿。 巴豆找到了那个‘未’字,他记得这个未字好像代表着一个人啊,只是,他根本不知道那个人的本事,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将他再次召唤出来。 封神?如何封? 他抬起头看向执徐道:“我现在就可以封你为神,你以后就是那石霸天,位于十二地支之首,辰石,霸天,来吧。” 李丝蔓听到这话,立刻阻止道:“不可,巴豆,不可。” 远处的高山之上也飞下几个身影,嘴里大喊:“巴神,且慢,我们有话说。” 然后,天上众将也跟着纷纷落地,全部来到了那拳台之上。 执徐当然知道没有那么简单,刚才只是愣了一下,没有动作。 巴豆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他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他哪里懂什么封神。 但是看到他们紧张的样子,他终于确定,对于杂神族,这是一件天大的大事。 尤其是李丝蔓,她似乎知道的更多。 他将卷轴收了起来。 “你们说说,这神如何封?你们想怎么个封法?” 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封神,但是,如果封神,怎么可能没有它们的位置。 蝎王拱手道:“巴神,那十二地支对应天干,岂能随便就给了这十二块石头……。” 蝎王话还没有说完,蜈蚣王?利也赶紧跟着附和:“蝎王说的是啊,巴神,他们何德何能,我们可是跟了您很久了,即使您收徒弟,他们也得排在后面啊。” 巴豆汗颜,什么叫跟了很久,这才认识几天……这都是唱得哪一出,他巴豆什么时候成了那姜子牙了,还收徒呢。 蛤蟆王鼓着一对大眼睛,揣摩着各位的心思。 鱼凫白道:“巴神,东汉刘秀曾封那云台二十八将,大唐李世民也封过凌烟阁二十四将,只要您愿意,可以封,以天干地支来封也未尝不可,古往今来,无数豪杰黄袍加身,自封为王,也是替天行道……。” 巴豆脑袋有点乱了,别说他不懂封神,就是封神的话,是以后封还是现在封,是活着的时候封还是死了以后封,是论功绩封还是论本事封,他就更加糊涂了。 鱼凫白说话的时候,那些将领七嘴八舌的就议论开了,巴豆觉得他脑仁更疼了。 他目光盯向那个执徐,朝他招了招手,执徐就朝他走了过来。 等他走到身边,巴豆转身背对着众人对他说道:“封神?谁跟你说的?是那个太白金星?” 执徐道:“正是。” 巴豆老实说道:“可他没有跟我说过啊。” 执徐傻了:什么意思? 巴豆道:“太白金星还跟你们说过什么,如实道来。” 执徐道:“他让我们跟着您,让您赐予我们神位,再没有说其它的。” 大人物的做事风格永远都是这样,话说一句,其它百句让你自己去参悟,参悟不出来,就滚蛋。 所以,大人物都不好伺候啊……。 在他身后,那四位王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嗯?李丝蔓那个女人呢?怎么不说话了? 巴豆示意执徐回去,那执徐也不拖拖拉拉,直接回到了擂台之上。 “李丝蔓,你有什么意见,那个家伙叫李启明,都是你们老李家人啊,说说,你们是什么关系,他肯定跟你也说过什么了吧?” 李丝蔓道:“你的事情他为什么要跟我说,不过就我看来,他是想让你,以给他们封神的名义拉拢人心,将他们团结在一起,将来好为你打天下。如果能够将他们的名字记入你的金丝残卷里,那么,他们就永远听你摆布了,看看他们激动的样子,巴不得呢。哈哈,巴神,你福运当头啊,以后可要好好谢谢太白金星哦。” 每当李丝蔓称呼他为巴神的时候,他都觉得那里面带着几分调笑的味道。 他翻了翻白眼道:“打天下?我说过要打天下吗?打什么天下?” “那我就不知道了。” “金丝残卷的秘密你也不知道?” “太白金星说的吗?太白金星说它叫金丝残卷那它就是金丝残卷了。既然能封神,这不就是它的秘密吗,封神封神,你好好理解一下这个‘封’字。” “哦。”巴豆更加无奈:道:“这件事是我说了算?” “当然。”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我封神?” “我只是提醒你别鲁莽,看看这些人,你要封必须让大家都心服口服才是啊,没有个天神的样子,真幼稚。” “哼,一帮追名逐利之徒,把太白金星的一句话当圣旨了,唉!也许他只是随便说说呢。” “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不参与。” “你已经参与了。” 二 巴豆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别吵吵了,都静一静。” 擂台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既然你们都想封神,当然没有问题,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前面的路是一条危机重重的道路,各路大神隐藏其中,而我们还是一群乌合之众,要想壮大我们的队伍,大家必须同心协力,至于将来的路怎么走,往哪里走,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愿意跟着我的,咱们就一起闯一闯,我没有意见,各位都是地狱里的英杰,能够结识各位,实乃我巴豆的荣幸。” 巴豆朝身后看了一眼那已经定型的沙尘暴,跟执徐说道:“让你的那十一位兄弟现身吧,大家都互相认识一下。” “好。”执徐一招手。 沙尘暴中便飞出了另一块石头,也是方方正正,边长百米左右,背后一个手柄,竟然是一枚石头大印。 它的下面血光闪了几闪,裹挟着一阵飓风,翻转而下,落地化为一个人,几乎跟那个执徐的面容一样。 他朝巴豆拱了拱手,巴豆点头。 接着,是第二块,当他露出形体,蜈蚣王?利眼睛都红了,那可是一把石头锏。 接着,是第三块,一支姜子牙的打神鞭。 第四块石头,是一座石头塔。 第五块石头,是一根盘龙棒。 第七块是一个大圆球,上面布满血色符文。 第八块是一只石头鼓,鼓面泛着青光。 第九块是一个石头碾子,在地面上轰隆隆的滚动而来。 第十块和第十一块是一对锤子,巴豆怀疑他们是用来敲鼓的鼓槌。 巴豆看得有点呆住了,谁说地狱里没有兵器,这些兵器哪一个简单了,这不都是神吗? 其它人哪一个看到这些石头不兴奋,然而,他们更清楚的认识到,这些如法宝一样的兵器对于他们来说,那是望尘莫及的,他们没有那个资格。 十一个人全部落地成人,然后,他们纷纷来到巴豆的身边,在他的身后站了一排。 他们全部银盔银甲,简直就跟天神一般威武雄壮,气势凌人。 巴豆知道,这就是李启明的安排。 他们此刻能够站在他的身后,完全是在履行太白金星的圣旨。 还好,他先前没有盲目的朝那沙尘暴里劈出一剑。 “你们跟着我有什么要求?”巴豆道:“难道就是给你们封个神你们就满意了?” 执徐道:“效忠巴神,听任调遣。” 这个执徐是一块震天砖,一砖拍下,神鬼成泥。 这十二个家伙如果全力出击的话,他们这些人能够活下来的……这简直不敢想象啊,恐怕连他巴豆的命都得留下来。 巴豆看着鱼凫白,鱼凫白看着他。 那太白金星是什么意思?支持他扫平这地狱? 巴豆仰头看向天空,乌云之上,那可是一道火网。 而这里却只是平等王的无间地狱。 在那鸦食地狱里,他们已经走过的路上,地藏王菩萨双手合十,面朝西方。 他闭着双眼,不言不语。 看来,他是不打算离开了,就这么跟着他们这支讨伐大军的脚步,锲而不舍。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数个万年以来,这地狱里什么时候有过这样规模的战争?什么时候有过那样一个人,来搅动过这地狱里的太平? 这简直就是魔鬼道徒的盛世啊。 他在人间享受着累世的香火,愿力之宏大,是这些魔鬼道徒根本无法比拟的,可是现在的他,几乎无可作为。 他从不参与三界的纷争,现在也一样,这是他的原则,这是他作为菩萨的信条,只施善与十方无量无边世界而不作恶于六道。 巴豆目光穿过那些大山,看到了那个孑然而立的身影。 他衣衫单薄,面容被那晦气的尘埃所遮掩,肩膀上的神光莫名暗淡。 太白金星都来过了,为什么他地藏王没有指示? 为什么? 第74章 寂,灭 一 巴豆站着的身体有点僵硬,眼前的视线一阵模糊,地藏王菩萨的身影于背景的深处逐渐暗淡下去,仿佛一段屏幕投影在拉近,接着,眼前的蝎王和蛇王等人都变成了魅影一般的存在,转换成了他人生中的某个噩梦中的场景。 他不是不做噩梦的人,反而,他经常做噩梦,只是在他的噩梦中,他就跟现在一样,瞪着一双傻白的眼睛到处猎奇。 在他的噩梦中,他见识过无数的妖魔鬼怪,当然,也见过长着十几双手的菩萨,只是菩萨的手里握的不是兵器,而是头颅。 他曾经为了那个梦还特意查过资料,记住了那个菩萨的名字:准提佛母。 她有十八只手,三只眼。 那是他在梦中唯一见过的一位菩萨。 他不是宗教徒,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他所知道的佛教人物屈指可数,佛祖,观音,地藏王。 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只去过几次寺院,见过最多的只有三位,印象也最为深刻:佛祖,观音,弥勒。而他有一位居士的朋友,他的家中只供奉一位菩萨:地藏王。 太白金星他没有见过,那个李启明他是第一次见,而地藏王菩萨对于他来说显然更熟悉,只是他记忆中的地藏王菩萨全身金黄,光彩照人。 “地藏王菩萨,我想知道这一切的答案,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跟我有仇?” 巴豆的身体晃了晃,就好像他以前研究案件到深更半夜的时候,在困顿至极的那一刻,打了一个瞌睡,脑袋瞬间清醒起来,视线也变得清晰了:一副骷髅架子支在他的眼前,正是那蛇王鱼凫白。 他脸上黝黑的窟窿里,两只小蛇在不停得晃动。 “巴神,你怎么了?”鱼凫白不无担心的问道。 “没事。”巴豆按了按脑袋,“封神”这个词一直在他的脑子里晃,魔咒一般无法祛除。 城隍爷告诉他,他是神,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李启明却直接让他来封神?哈哈,他巴豆连自己到底是谁都没有搞清楚,就在这里跟着一帮人,不,一帮妖魔鬼怪瞎混?多幼稚啊。 “巴神?”鱼凫白的担心还在持续。 “啊,你不要担心,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想起了我的死亡,啊,我的意思是说,我以前在做人的时候,突然非正常死亡,你知道吗?我并不恐惧死亡,因为在我的脑子里,我的灵魂里,另一个我总是在提醒我,他跟我说,死亡的意义就是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出现在另一个世界里,然后呢,你依然要承受那做人的痛苦,你的记忆并没有消失,脑子里装满了几千年来作为一个人几乎无法承受的磨难和压力,以前呢,我不信,直到我死掉了,再次醒来后,我就信了。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恐怕死过不止三次了,现在也明白了,作为神,那叫历练。” 鱼凫白听得传神,支着他的骨头架子一动不动。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鱼凫白摇着他的骷髅头,动作缓慢。 “我曾经逃避过这种历练,包括走在那黄泉路上的时候,于是我就不停地提醒自己,在下一次做人的时候一定要做一些天人共愤的事情,就是多干一些坏事,然后呢,等我再次死掉的时候,我就可以直接下那万劫不复的地狱了,结果呢,我的愿望实现了,你看,我真下地狱了。” 鱼凫白抬起了他的爪子,也摁起了他的太阳穴。 巴豆抬起头看向东方,继续道:“地藏王跟我说,让我有时间去寺院里跟他聊天,我现在明白了,在这地狱里,他是不会再搭理我了。” 说完,他转过身去,看了几眼那些石像生一样的神将。 “鱼凫白,你知道吗?我脑子里的另一个我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的每一次非正常死亡都是死于我的好兄弟之手。” “啊?”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对于我的一个诅咒,但是,即使这样,我也不会去找我的那些好兄弟寻仇,因为如果是真的,我把它看成是我的一种劫难,我现在只是想弄清楚这是谁给我设得局?明白吗?” “巴神,你想怎么做?” “我告诉你们这个秘密就是要提醒你们,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依然是死在你们的手里,而不是死在敌人的手里。” “不,不,不,我鱼凫白对天发誓……。” “不。”巴豆打断了他的说话道:“我的意思呢?既然我不会死在敌人的手里,那么,兄弟们,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吧,我带领你们好好在这个世界里闯一闯,相信在你们其中某个人杀死我之前,你们已经得到了你们想要的一切,而我又得到了我应该去的另一个世界,明白吗?死,对于我来说,只是我的一种再生方式,由你们这些好兄弟来送我最后一程,我,很高兴。” “那,这个局……。” “ok,这就是我对于你们的唯一要求,帮我破局。” “好。” 巴豆说了这么多话,其它人听得稀里糊涂,但是他们似乎都听懂了一点:死在自己兄弟手里,似乎是一种幸福……。 还有,对于巴神来说,入那万劫不复的地狱才是他真正的追求……。 不,入那万劫不复的地狱才是对设局人最大的报复……。 “死不了,对于我来说太痛苦了……。”巴豆敲了敲脑袋:“他们这是跟我有多大的仇啊……嗯?”他的脑子里深深地记忆着倒霉神的话:死没有那么容易。 李丝蔓在她的绣房里抬起了头……。 巴豆所说的所有的话她都听到了,但是,她跟蝎王它们一样莫名其妙。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入轮回,即使那佛祖都曾经进入过轮回生为王子,菩萨们也都一样,观世音菩萨就多达三十三个法身,入一次轮回,世人就增加一次对她的认识。 李丝蔓摸了摸头上的花环,眼睛里的那一汪水险些溢出来。 他到底是谁? 在她的认知里,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一直没有归位,他就是:死神。 难道他就是那个死神? 二 巴豆朝着众位石头神将说道:“方砖和大印出列。” “是。”两个人分别从队伍中走了出来。 “现出你们的原形。”巴豆继续道。 “是。”两个人身形滴溜溜一转,升上天空,变成石砖和石印悬在巴豆的正前方。 巴豆抽出他的宝剑,凌空而起,挥手刺向其中一块石头,手腕狂抖,于那块石砖的表面写了一个大篆体的“寂”字。 他将胳膊一收,道:“执徐,你从今以后就叫石寂天。” “谢巴神赐名!” 石头砖头在空中憋了一口气一样鼓胀了三次,那个大篆体的‘寂’字的沟槽里就洇出了鲜血,鲜血沿着沟槽流动,逐渐变成了一道红光。 而在这块巨石的正前方,巴豆的身后,数十位蝎子惊慌逃窜,于红光的笼罩之外跌倒地面,化成原身飞快爬走了。 巴豆又挥出长剑,刺向那个大印,剑尖游走,再次写出了一个大篆体字:灭。 一字书成,他收回长剑道:“从此以后,你就叫石灭天。” “谢巴神赐名!” 两块石头从空中翻转而下,落地成人。 “石球出列,你从此以后就叫石惊天。” “谢巴神赐名!” “石头碾子出列,你从此以后就叫石霸天。” “谢巴神赐名!” “其它人听令,你们从此以后就叫封坛八将,演练八方石运,石头鼓赐名石震天,我看你那鼓如果能够在大阵中敲响的话,必定能创造出那诛仙之力。至于这阵法吗,我相信在以后的战场上,你们会有更大的收获,最好的阵法都是来源于实战。” “是。” “鱼凫兄,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鱼凫白道:“首先恭喜巴神,得了这十二位干将。相信在您的率领下,将来,我们一定会冲出这片地狱,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我现在满眼都是期待,未来于我们形势一片大好,这是数万年的积蓄和沉淀,大家再同心协力,成就那千秋伟业指日可待。” 巴豆摸了摸下巴道:“鱼凫兄所说的千秋伟业指得是什么?” “啊。”鱼凫白道:“太白金星必有指示。” 巴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来他还是一个卒,难道这就是天神的秩序? 他现在更不喜欢那个太白金星了,希望他以后不要在某些事情上做什么手脚,最好,永远别出现。 巴豆举目四望。 地狱里无风无雨,天茫茫,野茫茫,黄沙铺就的大地跟火星一样荒凉,泛着一层晨霞一般的血色红光,洇出了人世的一片轮廓,映射出一个皇帝埋入坟墓里的未来世界。 他目光扫过蝎王,蜈蚣王却送上了一个笑脸,于是,整个世界就又活过来了。 “行了,我们不说了,蝎王,整顿大军,继续前进吧。” “是,巴神。” 巴豆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太白金星?绝对不会是他。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乱世造英雄,既然他巴豆没有出生在乱世里,他这个英雄肯定是做不成了。 蚁王亚塔尔眼中的乱世跟巴豆眼中的乱世显然不同。 那么,他巴豆眼中的乱世跟太白金星比又如何呢? 别看他们在地狱里搞得天翻地覆,在神族的领导层看来,这里恐怕就是一方小天地而已。 说不定还是被装在罐头瓶子里。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 说不定,玉皇大帝此时也在看着他,用他的宝镜,而那宝镜的周围还围着一帮看热闹的人。 说不定,还有那个太白金星。 巴豆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了一会儿那混乱又似乎别有一种秩序的“沙沙”声:那是数以百万计的蝎子在同时爬动的声音。 巴豆以前就不喜欢体制里的生活,现在却是骑虎难下了。 先前,在石寂天的那一拍之下,砸死震伤的蝎子达到几十万人,可谓损伤惨重啊。 可是很快,蝎子王就肃整了队伍,继续向西出发了。 他们面对死亡的态度别说,几乎跟巴豆一样:死,小事尔。 这支庞大的蝎子大军才是蝎王他们几位的底气来源,蝎王始终都是不会放弃的,至于前面有没有适合他们繁衍生息的土地,他巴豆根本就不知道,如果有的话,他决定让他们全部安顿下来。 他是看出来了,除非魔族与人族开战,否则,这些蝎子没有什么用处。 魔族对于人族来说可是一大威胁啊,说不定,这才是那些人的目的,让他在地狱里为他们剪除掉一些隐患,帮助人族就是在帮助他们。 巴豆拍着大腿,想起了辛弃疾的诗歌,不禁念到:“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巴神好雅兴。” 李丝蔓突然开口说话了。 “别人的诗词而已,我觉得应该挺应景的,也许前几世啊,我还真投胎做过那辛弃疾一般的人物呢,怎么样,李仙子既然来之于盛世大唐,可否附和一首啊,自古美人共江山,这诗词里没有美人的话可是一大憾事啊。” 一想到李丝蔓,巴豆的心情瞬时好了起来。只要有美人相伴,这地狱也堪比那天堂啊,瞬间就不再寂寞了。 他的锦绣香笼里发出一声叹息,声音很轻,巴豆却嗅到了那股浅浅的芬芳,犹如迷醉的呻吟。 “幽台俯吟一日怀,仰天唯凄杜鹃哀。五十弦调二五声,靡靡白雪见花开。白雪枝头寻旧爱,白雪覆下枝叶衰。高山沧海几经纶,黑土黄沙两无涯。君来去往已千载,珠光玉泪月明白。” 李丝蔓还真得念了一首诗出来。 诗应该是不错,只是,巴豆表示不喜欢那个‘哀’字,那一个字不但让整首诗晦暗一片,也让他顿感一片晦气。 是真晦气。 “李仙子,别留恋你的盛世大唐了,来吧,送我一首情诗如何,接下来,我可是有一场恋爱要跟你好好谈谈呢。” “哟,又不叫媳妇了啊?” 巴豆汗颜道:“咱们还是一步一步来吧,看看,前面的路多么漫长啊,整点浪漫迪克的情调打发一下时间吧,那,我先送你一首定情诗啊。” “你也会作诗?” “看到你我就会了。”巴豆道:“观音立明堂,罗汉坐其中。十方大世界,不见一盏灯。心中有明镜,独对美人瞳。” 这诗作得可真硬派啊,感觉像咬了几口冷馒头,不过,她看向镜子,盯住自己的瞳孔一顿瞅,片刻就流露出了孤芳自赏的欣喜:美人瞳?我喜欢。 第75章 地狱火 一 巴豆躺在他的藤椅上,喝着茶,抽着烟,跟美人聊着天,就此过上了神仙一般的日子。 蛇王鱼凫白骑在大蛇银奎的身上,跟在藤球的后面,紧追不舍。 这个小子现在就盯着他的骷髅棒子呢,至于进度如何,他也不好意思问,也不敢问她藤仙子有没有将他的事放在心上,是正在进行中呢,还是以后再说,是看心情呢,还是跟着生活习惯走,他都不知道。 鱼凫白有点愁眉不展,因为他总是盯着前面那个香笼发呆——那两个家伙在里面谈情说爱,说不定把他的骷髅棒子给忘了呢。 缠绵?一想到这个词,他丰富的想象力简直摧毁了他的大脑。 这两个人他太熟悉了,作为曾经的人族,他完全知道那副场景是什么样子。 现在,他简直就透视了那个香笼,看到了他根本不想看到的那些风景和春光。 他颓丧的耷拉下脑袋,心里却无端地诞生了一个想法:迷惑君王的女人都该杀。 大蛇银奎偏过头来,恶毒的眼睛瞥了他一眼。 这条蛇要是化莽龙的话,凶恶程度只比那摩萨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王,我怎么感觉摩萨在这里呢?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吗?” 银奎说道。 “摩萨?”鱼凫白回过神来,“怎么可能?” “他在召唤我,好像被人关了黑屋子啦,不见天日,生不如死,他在寻求我的帮助,让我去解救他。” 银奎继续说道。 蛇王回过头去,望向他的蛇窟。 “他为什么没有召唤我?” 大蛇瞬间郁闷:这话就不该说。 “什么人能把他关了黑屋子,被人封了?哼,让他不开窍,让他吃点亏,让他倒霉,不要管他,我们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银奎,你要是有机会,也一定要为自己的修为努力啊,我蛇王以后就靠兄弟你了,你我才是我们蛇族未来的唯一希望了。” 大蛇漠然不语。 他冷冷地注视着前方,他想嚎叫,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的放纵了。 蝎王的行宫里,蛤蟆王和蜈蚣王都在陪着蝎王喝酒,喝闷酒。他们的心里有很多话,又都无比的忌惮,虽然他们的巴神看上去很是亲民,可毕竟那个家伙是巴神啊,是受到了太白金星眷顾的人。 说不定他以后还会受到什么大神眷顾呢,惹不起啊。 他们现在不敢议论关于他巴豆的任何是非,可是,如果不议论他,反而就没有话讲了。 他们现在心里想的所有问题几乎都是关于他巴豆的。 “蝎王!”?利道:“我们现在就去拜巴神为师如何?” 蝎王缓缓地转过头来,盯着他。 如果他知道巴豆的身份确实如菩提老祖一样,他蝎王早就拜下去了,连那个好像从来都不收徒弟的太白金星他都跪了,何况大神。奈何,巴神到底是什么神他蝎王根本不知道啊。 难道他会是那通天教主的化身? 绝对不可能啊。 蝎王喝了一口酒,心思沉重的盯着他爱妃的胸口,不说话。 他?利有背叛之心,奈何,他蝎王却管不着。 他?利在这一点的把握上也算是个聪明人,蝎王挑不了他的毛病。 “皮多,你什么意见?”蝎王道。 皮多酒喝多了,真在打瞌睡。 “我?”蛤蟆王努力睁了一下眼睛道:“我一只蛤蟆,又不是那金蟾,谁会喜欢我。我就算了,没那个想法。” ?利道:“巴神可不这么认为,他可是把你我当兄弟的,我们要是拜在他名下,他又怎么会小看你呢?” 蛤蟆道:“兄弟是兄弟不假,收徒弟那就不一样了,?利,要不,你先去试一试?” ?利道:“只要两位兄台别因此记恨我就成。” 蝎王道:“我们将来都会各奉其主,看自己的造化了。?利,老哥哥我将你扶持起来,当然有私心,可我也没有那么小气,咱们今天能走到一起,这可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啊。既然我们已经向前迈出了这一大步,相互扶持那是自然的,可如果有这样的一个好机会,哥哥我绝对不拦着你,你自己定吧。” ?利道:“我随蝎王。” 皮多又眯上了眼睛,在上下眼皮合上的那一瞬间,白了?利一眼。 他的耳朵里此时传来“咔吧”的一声脆响。 两位王一惊,看向蝎王。 原来是蝎王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太白金星看不起他……这就是他暴怒的原因。 然而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冷冷地注视着地面。 他什么意思?那个太白金星什么意思? 他想骂人,却不敢骂。 跟魔煞比,他自认比不过,而没有那个巴神,他们举步维艰……他又蔫了下去,耷拉下脑袋。 他蝎王一旦面对现实,他又无可奈何。 他有一腔雄心壮志,可是,地狱的境况明摆在那里,他无论如何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吧。 他的心思,?利哪里懂。 ?利是什么水平,什么人,他完全清楚。 ?利帮不上他什么忙,也永远不可能给他带来威胁,他还不会放在心上。 蝎王终于平和下来道:“时机没有到,大家耐心等着吧。” ?利和皮多交换了一下目光,?利的眼神更加凝重,皮多无所谓的又打起了瞌睡。 二 石寂天风风火火地从前方赶来,报道:“巴神,前方出现了地狱火。” “地狱火?”巴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飞身而出。 “地狱火是什么神?”巴豆问道。 “启禀巴神,地狱火不是什么神,就是地狱里的刑罚之火。” “哦,那灭了它。”巴豆伸了个懒腰,“这种事嘛不用再说了,我可不给那些阎王们面子,焚烧我们血族,这种刑罚太残忍了,既然我来到了这里,法律就该改一改了。” 却不想,那石寂天道:“巴神,这火可是烧了几万年了……。” “那又怎么样,照灭不误,难道你们灭不了那火?”巴豆不客气的说道。 “确实灭不了,不过巴神,我的意思是,可以收了它,以为己用……。” “收了那火?它是灵族还是五行火族?”巴豆有点疑惑。 “不是,我们的意见是,将它装在瓶子里,收了它,以后用来对付我们的敌人,对于某些人来说,这火绝对是我们的一个杀手锏。”石寂天道。 “哦,那感情好,只是,你们有瓶子吗?用什么瓶子收?”巴豆问道。 石寂天摇头。 巴豆摸了摸下巴,这才是他来找他的主要原因。 “召集大家开会。” “是。” 很快,大家全部集中到了地狱火的上方,只见下面是一片大火燃烧的土地。 火是明黄色的火,跟那离阳真火几乎一样,他巴豆是分辨不出来他们的区别的。更因为没有可燃物,形态很奇怪,甚至看不到火舌,仿佛是游荡于地面的一片光。 如果把血族的人类扔进去,那火才是跳跃的,翻腾的,只是外人同样看不见而已。 听说巴神要收这地狱里的火,大家都沉默着,因为这需要法器,而且是来之于天界的法器,别说他们没有,就是见都不曾见过。 “来,大家别都闭着嘴,给个建议,这火怎么收?” 巴豆说道。 “巴神,也许,太白金星有办法。” 蝎王说道。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要是去求那太白金星,银白金星的,要我们做什么?” 巴豆不客气的说道。 他最不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求人,活着的时候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 关键是,谁特么知道那个太白金星在哪里。 “那我们只能自己造一个了。”蝎王说道。 “怎么造?说来听听。” 巴豆依然关注着那火,脑子里却想到了观音手里的花瓶。据说那玉净瓶能倒出一条黄河的水,如果再有那样的一个瓶子,岂不是正好用来装这,火? “把石头碾子变成一个瓶子怎么样?石头碾子我看没啥用处,不如就让他做那瓶子,专门用来装火,岂不是更好。” 蝎王继续说道。 他发现那个石头碾子实力不俗,如果把他变成一只装火的瓶子,有极大的可能性,他蝎王将来会成为那只瓶子的主人。 如果将来他蝎王手持地狱火,那可就威风大了。 嗯,巴豆认为这个主意不错,可是那石霸天不愿意了。 他说道:“巴神,蝎王的想法很好,可是我这碾子也是我用了一千多年的时间凝聚而成的,蝎王可不要小看这碾子哦,我一路碾压下去,绝对可以把你的蝎子大军碾成肉酱。” 蝎王道:“除了我的蝎王大军,在这地狱里你还能够用来碾谁?难道是那蛊王?” 石霸天说道:“巴神,蝎王的话也有道理,可是我的碾子即使做成那瓶子,也收不了这火,小将修为不够,法力不足以控制这地狱火,我五行属金,这火弄不好就把我给烧化了。” 嗯,巴豆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这个时候,?利说道:“巴神,听说蛇王的魔兰花谷里有一只鼎,叫什么来着,是不是可以将它取来试一试?” 蛇王道:“你说得可是我那只戊戌炉?不行不行,你别看他是一只石炉,可以被那离阳真火焚烧,可是时间根本不长,因为它五行属木,本是木灵族,即使收了这地狱火,也装不了太长时间。” 嗯,巴豆认为蛇王说得不假。 蝎王道:“巴神,我有一个好主意。” “说。” 蝎王道:“大家认为那蚁王山如何?它长得像不像一只瓶子。” 蝎王此话一出,简直是语惊四座。 很多人都警觉地将目光扫向四周,有的人还看向那蚁王山的方向。 “蚁王山能做这收火的瓶子吗?”巴豆觉得这个主意很稀奇,那蚁王山更稀奇。 “能。”鱼凫白道:“那蚁王山可不简单啊,它的里面可是有一层酸毒,长年累月的被蚂蚁族炼化,绝对是一件难得的宝贝了,别说,装这火正合适。只是蝎王,你这话就不怕被亚塔尔那个家伙听见?她会记仇的。” 巴豆点头:“嗯,蝎王,以后说话注意了,小心那娘们挠你。” 蝎王摊开手道:“那我可就真得没有办法了。” 三个主意,他说了两个,可以了,他决定闭嘴。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巴豆问道:“馊主意也可以,大家想到什么就说好啦,都是自己人,怎么还真怕有人去蚁王那里告密咋了?如果谁去,我首先宰了他。” “哼。” 这一声哼是从他的锦绣香笼里发出来的,显然,李丝蔓那个娘们生气了。 他怎么把她给忘了,然而,不让她听是不可能的啊……这个娘们就在香笼里,而那香笼可是跟她连为一体的,他巴豆动不了任何手脚。 巴豆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李丝蔓跟亚塔尔那个女人是认识的啊……女人们之间可都是长舌头,这可咋整? 他吸了一口冷气,顿时悔恨交加,后悔自己刚才说那话的时候没过脑子,把这个娘们给惹到了。 “难道仙子有什么好主意?” 巴豆问道。 一丝绿光从巴豆腰间的香笼里闪了出来,化为一个女人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她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衣服,头戴花环,有一种九天玄女的气质。 她看向地面的火焰,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大蛇银奎在蛇王的身后捅了他一把。 蛇王转过头去,发现银奎示意他去看那仙子。 蛇王又转头看向李丝蔓,耳边却听到银奎说道:“摩萨。” “啊?”当鱼凫白看清楚了李丝蔓手腕上的那只蛇骨手链,只感觉到脑袋嗡得一声,险些摔下地面去。 李丝蔓回头瞥了他一眼,嘴里又“哼”了一声,这一声大家都听到了,也跟着她的目光看向蛇王。 蝎王看到那手链,也是心里震惊,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既然那个太白金星能收了那个魔煞,这位仙子当然也可以收了这个摩萨。 都是天神啊……他在心里发出一声感叹。 而让他更震惊地还在后面。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李丝蔓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瓶子,安静地托在手上。 “玉净瓶?……。”也不知道谁惊呼出口,然后更有人喊了一声:“观音菩萨!!!” 观音菩萨在东方的影响力可以说比佛祖都大,完全盖过地藏王,甚至盖过弥勒佛。 有的人腿软,膝盖软,如果不是想到巴神在场,不知道能跪下去多少个,当然,他们同时也不确定这位仙子的身份:观音?不像啊……。 “哼,真是少见识,难道只有观音有这瓶子?” 李丝蔓不屑的说道,随手就将手里的瓶子往空中一抛,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指向那个瓶子。 玉净瓶在空中倒转,瓶口朝下,接着,地狱火焰之上吐出一条火舌,钻进了瓶口里,此时再看过去,就像那玉净瓶在倾倒流火一般,看得大伙都傻了。 巴豆转头看向鱼凫白。 鱼凫白恍然大悟一般探出两只小蛇,道:“我想起来了,这个玉净瓶一共有两只,本是一对,一只在观音手里,另一只在,在……。” “在谁的手里?”巴豆感觉到了那个人绝对不简单,但他还是很自然的问出了口。 “太上老君呗,还能有谁?” 李丝蔓说着,把手一招,那玉净瓶就被收回了她的手中。 然后,她就又化成了一道绿光钻进锦绣香笼里去了,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男人。 第76章 地狱犬 一 “这下明白了,这下明白了。”回到行宫,蝎王显得极其兴奋。 “那个藤仙子才是真正的天神,太上老君的徒弟啊,她是太上老君的徒弟啊。” 他在大殿中走来走去:“我们地狱里的信息都被封锁了啊,太上老君又收了多少徒弟,我们真不知道啊,你们都说说看,她是不是一方圣母下凡?” ?利也跟着他兴奋不已,道:“蝎王,绝对是,绝对是啊。” 皮多的表现则比他们平静多了,直接泼了一盆冷水过去。 他说:“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我认为她极有可能是一个小偷,根据传言,那藤仙子是落难来到地狱的,而天庭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诸神之战,所谓的诸神之战只是口舌之争而已,所以,她又极有可能是来地狱里避难的,你们想一想,如果你偷了太上老君的宝贝,最好的避难所是哪里,是不是这地狱?” 此时的大殿中,站着不下百号人,蝎王的儿子们全部在场,还有蜈蚣王的几位得力干将。 这些人的修为都是数千年,只是在这地狱里,拥有几千年的法力实在太平常了,所以,他们几乎成了庸碌无为的泛泛之辈,很难拿得出手。而他们跟蛟莽一族比,起点又低了数个品级,就更容易被人遗忘了。 如果将他们放到封神榜中,相信以他们的实力,可以辅佐姜子牙扛着西周的大旗打到最后。 蝎子王停顿了一下脚步,然后快速走到他的宝座面前,一转身坐下了。 他将后背靠在椅子上,目光漠然地扫向蛤蟆王,内心纠结。 皮多继续道:“她趁着天庭混乱的时机盗取了太上老君的宝贝,可能被人一路追杀,更有可能在逃跑的时候被什么人斩了一剑,她又命大,拖着半条命逃到了地狱,在地狱里又勾结木灵族,诱骗他们为其疗伤,经过这数千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她刚刚才又有了一点活力。” 不得不说,这个皮多还是很会编排情节和故事的。一整个过程被他分析的有板有眼。 这个时候,蝎王子伯桓站了出来,道:“那么请问蛤蟆王,在那突变之前,她是什么人?既然您没有否认她来之于天庭,必然在天庭,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 皮多鼓了鼓眼睛道:“在天庭不假,可是在那天庭就一定是有身份的人吗?我看她跟那个巴神一样,只是一对狗男女而已,难道你们没有注意观察那个巴神吗,他也像一个小偷,这两个家伙简直臭味相投,说不定跟我猜测的一样,在天庭里的地位极低,比那菩萨身边的童子还低,他们偷了主人的法宝,然后就来这地狱里装大爷。” 它漠然的目光将整个大殿扫了一遍,又道:“这样的事情在天庭里,难道发生的还少吗?” 伯桓道:“那你说说看,太白金星为什么没有将他们拿下?还要帮助他们?” 皮多白了他一眼,道:“贤侄你还太嫩了,不懂官场的阴奉阳违,尔虞我诈,他们这些大神,表面上和气生财,背地里谁知道在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利道:“你的意思是……。” 皮多道:“我只是提醒你们,小心别被人家给利用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皮多的这一番说法,显然是别人不曾想到过的。顿时,大殿里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那伯桓道:“我有个主意,我们这就去拜师,让她收我们做徒弟,如果她不收,我们就从此跟他们分道扬镳,如果她收了我们……。” “哼,徒弟?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为了自己的利益,别说徒弟了,师傅都可以背叛,父母兄弟都可以互相残杀,难道这种事情还少吗?”皮多继续泼冷水,直接浇灭了大家的一腔热血。 ?利道:“皮多兄,事在人为,您这是杞人忧天了,就我的观察,那个巴神人还过得去,既然我们已经做了同盟,还是不要整成一盘散沙为好。至于那个仙子,女人心难测啊,无论她真得是太上老君的得意门生还是天庭的叛徒,她可能都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蝎王一直没有表态,因为在他的心里,他有着跟蛤蟆王一样的顾虑,这也是他为什么到现在也彷徨不定的原因。 伯桓道:“蛤蟆王,你的这一番话让侄子我茅塞顿开,那么,请问,您敢不敢与他们当面对质?” 皮多道:“我既然说了这话,就不怕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去,他们想在我们面前装大爷,就别遮遮掩掩,我问你们,你们可敢跟我一起去跟他们讨个明白?” 伯鳌拱手道:“果然是蛤蟆王,对于您的风范,贤侄佩服。” 蛤蟆王虽然也经常奉承别人,但是他对别人的奉承从来不感冒。 他将后背靠在了椅子背上,打起了瞌睡。 他们不敢。 蛤蟆王把话说完了,就不再说话了。 他相信的还是这些在地狱里的老熟人,至少,将来他们即使背叛自己,他也知道他们的路数,他们的一举一动,心里想得是什么,有什么门道,他都一清二楚,可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蝎王和?利也是如此,所以,他们私底下几乎不存在勾心斗角的问题。 地狱这么大,任他们谁都无法自己掌控。 面对这些问题,如果谁还藏着掖着,他蝎王第一个就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 此时,他又想起了那蜂王孤求和那蚁王亚塔尔,这两个家伙摇摆不定,坏了他的计划……他的毒勾狠狠地在他的宝座上划了一刀。 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他蝎王能怎么办呢? 这时候,他的儿子伯桓又上前几步说道:“父王,我不关心他们的身份,我就想知道他们二位能给我们带来什么?他们有法宝在身,看不起我们那也是人家自带天庭的光环,有恃无恐,而我们,这地狱之主,又有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走到现在,可以说形势一片大好,我还是希望大家振作起来,我们应该看到我们的优势,我们有百万大军,将领过千,还有您的赫赫君威,我相信,胜利永远都是属于我们的。” “嗯。”蝎王伸出一只手道:“我儿说的有道理,大家以后不要再抬高别人,贬低自己。至于他们两位,能为我用者,恭奉起来又能怎么样,蛤蟆王,你意下如何?” 蛤蟆王打了一个哈气,摸了摸他的肚皮道:“您蝎王做主吧。” 蝎王最后道:“他们如果是什么人物,早把我们带走了,所以以后,大家就别在他们两位身上打那升天的主意了,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从天而降的好事,路还是需要我们自己用脚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他从宝座上站了起来道:“伯睿,前面是什么人的领地?” “回禀父王,地狱犬。” 二 巴豆和李丝蔓可没有那个兴致去研究这些问题,谁好谁坏,谁本事高谁本事低的,谁是王谁不是王的,在他的眼里根本没有区别开来的必要。 当你把一个人固定在一个岗位上之后,这个人几乎就失去个性了,岗位是讲究职责的,一个人是否能够胜任这个岗位,本事甚至都是次要的。 一台庞大的机器要想保持正常运转,每一个岗位都很重要,而坚守每一个岗位的人都需要极强的责任心,巴豆认为,他们做好自己才是关键。 这十二位神将,他就很满意。 此时,你能够说体制不好吗?他们就是身处体制之中的太白金星一句话点拨出来的大将。 他们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要做什么,甚至都不需要他巴豆再严加干涉。 十二位神将一马当先,根本不参合蝎王大军的事务,直接冲进了地狱犬的领地。 有他们冲锋陷阵,蝎王高兴还来不及呢。 蝎王的将军们远远跟随,不作声张。 地狱犬是一群狗,和鸦食地狱里的乌鸦一样,乌鸦吃心肝,他们就掏食肠肺。那个场景残忍不残忍,回想一下动物世界里的鬣狗觅食就知道了。 巴豆显然不会让这些狗继续在这里存在下去。 李丝蔓进入锦绣香笼之后,没有再跟巴豆说话,也没有跟鱼凫白交代炼化那根骷髅棒子的进度。 她是在研究那刚收入瓶中的地狱火,那火当然也有它的神奇之处,在火中没有诞生如魔煞之类的灵族,说明那火拥有一定的地狱力量,并受到封禁的桎梏,本身没有魔化,炼化他人的同时也在炼化自己,于是那火便越来越纯净,是无象灵火。 李丝蔓将玉净瓶取出,放在手里端详了一番。 这个瓶子跟观音的瓶子还是不一样的,观音的瓶子应该叫净露瓶,这只才是玉净瓶。 她通过瓶口朝里面观瞧,里面是一片明黄色的光,那片光在无边无际的一个空间里晃动,明亮而宏大,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主宰,而那个世界里没有任何生灵。 李丝蔓可没有炼化这火的本事,将来具体怎么用也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她的耳边传来一片狗叫声,如狼的嘶吼。 她转过头去,侧耳倾听:这些狗,还是狗。 她顿时失去了兴趣。 当巴豆看到这些狗的时候,也没有觉得太稀奇,只是它们有点眼睛发红,全身漆黑,凶恶如伥鬼。 他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它们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嚎叫的时候,他发现它们的脸隐隐地现出一副人类的面孔。 这些狗有成千上万条。 十二神将站在巴豆的身后,跟他一起俯视向地面。 上万条狗站在地上,将长长地脖子伸向天空,不停地嘶吼,那声音充斥着耳膜,让人发狂。 “鬼脸狗?”巴豆摸着下巴问道:“这些家伙能够驯服吗?” “只能杀。”石寂天道:“如果不是禁制制约的话,它们早就变成怪物了,狗的身体,厉鬼的凶残合为一体,个个堪比那金刚,锤子砸不烂,真火烧不化,无论面对哪种神族,它们都能咬上一口,不把对方撕裂生吞,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你是说,那些蝎子根本对付不了它们?” “别说蝎子了,就是石霸天的碾子恐怕也压不死它们。” “哦,这么强悍?”巴豆摩挲着他的胡子道:“那正好,咱们就用它们练下兵如何,石寂天,灭天,你们俩先上。” “是。”石寂天朝前方一跃而出,立刻在空中化为一块方砖,几十米的宽度,朝着狗群就轰然砸下,一声巨响,方砖就又抽出了地面,退回空中。 只见地面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坑,坑底下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片狗的尸体,只是没有看到血迹,突然,一条狗扯动了一下脖子,将脑袋从地下拔了出来,很快,其它的狗也都从地下拔出了自己的身体,它们在坑底一阵跳跃,全部翻到了地面上来,继续对着巴豆他们嚎叫。 一张张伥鬼的面孔在狗的脸上疯狂挣扎,仿佛要挣脱那禁锢的牢笼,脱身而出。 “真得砸不死?”巴豆问道。 “巴神,我只用了一成的力量。”石寂天说道。 “那,再用上十层的力量看看。” 石寂天道:“五层就够了,在这地下一百米处是那地狱顽石。” 说着,那块方砖红光闪了闪,又轰然砸了下去,这一次,地面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巴豆正待要过去看个究竟,洞底却传来一个声音道:“砸碎那张鬼脸,狗头给我留着。” “好。”石灭天一挥手,巴豆的身后,一个大圆球从身边呼啸而过,接着,盘龙棒子,石头锤子全部飞了出去。 地面上的一个个狗脸露出惊恐之色,群狗转身开始狂奔而走,它们身形矫健,如同一道道黑影在地面上穿梭。 石头锤子砸击的极其准确,只一锤子就砸烂了一只狗头,那只狗头便被钉在了地上,狗的四条腿划拉着地面,以自己的脑袋为中心绕圈。 锤子一击之后,又砸向了另一只,只是,虽然一击毙命,效果却不怎么样。 “它们也知道害怕?”巴豆问身边的人道,转头却发现身后只剩下鱼凫白。 鱼凫白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却不知道阻止他们。 “它们也知道打不过?这些家伙的攻击方式到底是什么,真得一点法力都没有?不会这么简单吧?”巴豆问鱼凫白道。 鱼凫白伸出一个手指,指向群狗逃走的方向。 巴豆也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黑狗群之中出现了一个白点,正是一条狗,白色的狗,而且个头非常小,像一只博美。 别人都往后跑,它却往前冲。 首先,石灭天飞身朝它砸下,它轻松一跳,没看到有什么特别之处,却堪堪跳出了石头大印的笼罩范围。 巴豆双眉一紧:狠角色啊。 接着,锤子棒子,石头塔,球,碾子全朝它砸了过去,依然没有挡住它。 它冲到巴豆的面前,瞪起了两只圆溜溜的赤红双眼,抬头朝他们凝视过来。 它全身的白毛全部炸开,身上仿佛展开了一对翅膀。 它看上去一点都不可爱……。 巴豆抽出了他的长剑。 第77章 神兽 一 “鱼凫兄,你知道这个小家伙是什么物种吗?” 巴豆盯着那双眼睛,那双赤红的眼睛没有墨奎的眼睛恶毒,但是,却比恶龙的眼睛更加渗人。 可以说,进入地狱这么久,唯有这双眼睛让巴豆产生了一种‘怕’的感觉。 那十二神将已经在它的身后将它包围,它却对他们视而不见,只是专注地盯着巴豆。 四目相对,巴豆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家伙是地狱里的神兽,由地狱本体豢养。”鱼凫白道。 “战斗力如何?”巴豆吞了口唾沫,问道。 “不知道。” “他的修为在你之上?”巴豆继续问道。 “绝对的,我也只不过修炼了一万八千年而已,而它生来就是神兽,比石寂天他们还要正统。”鱼凫白说道。 “地狱里竟然还有这玩意?能杀吗?”巴豆问道。 “不能杀,让它走,或者,我们走。”鱼凫白道。 “你的意思是给阎王们留点面子?”巴豆问道。 “嗯。” 巴豆握着剑的手指活动了几下,继续道:“可这家伙不像是一个善类啊。” 鱼凫白道:“现在我也搞不清楚了,单凭我的直觉,还是不能杀。” “就这么个小东西,威胁这么大,留着绝对是后患啊。”巴豆道。 “法力的强弱跟它的大小没有关系。”鱼凫白道:“关键,它还无法沟通,最好别惹它。” “不行,这个什么狗地狱我一定要平了它。”巴豆双手握剑,缓缓地将长剑举了起来。 “巴豆!”这个时候,李丝蔓喊住了他:“住手。” 巴豆的长剑举起了三分之一,剑尖刚于胸部一平。 “你又有话说了?有话快说,要是搞得我不耐烦了,我可不管它是什么地狱神兽。” “这是赤珠兽,很稀罕的。”李丝蔓说道。 “眼睛发红就是赤珠兽?怎么个稀罕法?”巴豆问道。 “这地狱里独此一只,竟然被我们给遇上了。” “遇上了怎么样?” “让我想一想。”李丝蔓从锦绣香笼里出来了,站在巴豆的身边,朝那条狗看去。 “哟,是一个难缠的小家伙啊,恐怕连老君都拿它没有办法,哼,地狱里的阎王们真是该死,这么个宝贝,竟然也不上上心,照顾一下。” “你把话讲明白,怎么个宝贝法。”巴豆有点不耐烦。 “你没有看到吗,它直接就奔你来了,因为你是我们这里最强的一个人,这只神兽只找最强的那一个人的麻烦,也就是说,它在干掉你之前,根本不会搭理任何人。”李丝蔓道。 “它能杀了我?” “放心,不能,它甚至听不懂我们说什么,但是,它能感应到凶险和威胁。”李丝蔓摸着头上的花环。 巴豆又开始不耐烦了:“说点干的,它的战斗力到底如何?” 李丝蔓道:“你想知道它的战斗力,那就让它跟蛤蟆王比一下吼的功力,我敢肯定,肚子爆裂的一定是那蛤蟆王。”李丝蔓转过头来盯着巴豆的眼睛说道:“它可以穿行各大地狱。这不是说明它的权力有多大,而只是说明地狱禁制对于它的放纵。” “一条狗?” “不,神兽。龙之于大海,它之于地狱。”她看向巴豆的目光有一丝悲悯,这家伙什么都不懂,还俗不可耐。 “哦,原来是一条看家狗啊。” “也对。”李丝蔓想锤他一拳,能不能不提‘狗。’ “那,你想到了如何对付它了吗?” “还没,但是求你,不要杀它。”李丝蔓的目光瞬间又楚楚可怜。 “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一剑劈下去,能杀得了它?” 李丝蔓双目翻白眼:“这么看不起你的剑啊,这可是太上之光,杀它,小儿科。” “你说什么?”巴豆收回一只手,看着他手里的宝剑。 这宝剑没有剑锷,长剑就是一道纤薄的金光,仿佛就是由那卷轴裁剪而成,晃动之下,金丝缕缕,似光似丝,仿若实质。 “我是说,你握着这把剑可以在地狱里横着走,这下满意了吧?” “你怎么知道?” “我是仙子啊。从道家的角度讲,它就属于道宗的金丝残卷,而从它的形质来说,它其实是太上之光。哝,你看到地藏王菩萨肩头上的神光没有,就是那种光。”李丝蔓用余光瞅了瞅其它人的反应。 “神光也能化成宝剑?”巴豆疑惑道,其实他疑惑的是她这个人,这娘们有骗他的可能。 别说他了,别人更加的震惊:太上之光?好吓人啊。 这简直颠覆了他们所有人的认知,甚至令蝎王它们都开始忏悔:能够手握太上之光的人会是一个小偷吗? 只有蛤蟆王朝二人投去不屑的一瞥:那两个人在表演双簧。 李丝蔓深深地叹息一声,道:“作为大唐的公主,我所经历过的皇族之争足够让我认识到这其中的缘由,你是神的眷顾者,道宗的眷顾者,还有啊,你以前定是一位了不起的战神,否则,太上之光不会幻化出宝剑的形状来,怎么样,我这样解释你听懂了吧?” “吆喝,原来你也是判断加猜测啊。”他收起了剑道:“我给你三盏茶的时间,你收服或者解决这个小家伙,否则,我就一剑劈了它。” “你。” 巴豆也不搭理她了,命令他的十二神将道:“去杀了那些狗,还有你们,都愣着干什么?除了这条小崽子,一个不留。” “是。”那些人接到命令,从外围绕了一个大圈,围堵那些地狱犬去了。 那些地狱犬在他们的视线里还在到处乱窜,有的好像得了癫痫一样,摇头晃脑,拿自己的脑袋砸地面,看样子,他们与寄宿伥鬼之间出现了某种矛盾和分歧。 那些伥鬼也挺可怜的,没地方去,霸占了狗的脑袋,把自己弄成了一个怪物,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地狱禁制的威力。 鱼凫白道:“巴神,如果我的七星镇魂棍可以使用的话,我想,那七个鬼煞应该对这些伥鬼会感兴趣。” 巴豆明白他说话的意思,李丝蔓这个娘们答应了人家的请求,到现在也不给个答复,把他鱼凫白给憋毁了。 他冷眼看向李丝蔓,而李丝蔓正斜睨着他。 “说句话。”巴豆狠歹歹地说道。 鱼凫白捏了把冷汗,这个巴神对自己媳妇的态度可是真不好啊,这个时候,你不能温柔点吗? 李丝蔓伸手一招道:“我帮你放出那七鬼星煞,不过,后果我可不管,出现什么问题,你们自己收拾局面。” 那根骷髅棒子出现在她的手里,鱼凫白探出两只小蛇定睛观察,发现他的骷髅棒子上隐隐出现几丝红色的血脉,细数之下,正是七条。 黑色变红色……。 “拿去。”李丝蔓呵斥道。 鱼凫白无奈,这娘们经常用这种口气跟他的巴神说话,作为他的兄弟,难免。 他伸手接过了那根骷髅棒子。 李丝蔓从头上摘下一朵艳红的喇叭花,单指一弹,喇叭花就红光一闪,没入了鱼凫白的骷髅脑袋里。 李丝蔓道:“能不能控制他们,看你的诚意了。” “鱼凫白谢过仙子。” 李丝蔓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看向巴豆。 巴豆知道这娘们还在生气,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那个小家伙的眼睛更红了,你尽快吧,它好像要发飙了。” 巴豆话音未落,地面那只神兽突然一声大叫,转身就跑了。 李丝蔓吓了一跳,赶紧追了上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那条狗在地面留下一串虚影,然后,前方就出现一声大吼,如狼嚎。 在远处的蝎子蜈蚣们的身影一阵扭曲,纷纷从空中坠落。 巴豆和鱼凫白交换了一下眼色,跟了上去。 那神兽的一声大吼之后,天上再也看不见其它人的身影,能躲得都躲起来了。 没有巴豆的命令,他们也不敢尝试着去杀它。 从空中坠落的蝎子蜈蚣们现出原形,也全部钻到地下去了,只是不知道伤亡情况如何。 二 “靠,这个小家伙的叫声催魂啊。”巴豆跑到一只蝎子将军的面前,发现他在魂不守舍的情况下,隐隐地露出了魔丹,而那魔丹颤动的厉害。 如果距离再近一些,如果那个小家伙再盛怒难抑,这颗魔丹恐怕就炸开了。 其它人的情况都跟他差不多。 “我们能躲就躲着他点吧。”鱼凫白道。 “绝对不行。”巴豆道:“如果那个娘们收服不了它,我就宰了它,最后,是烧是烤,随你们……嗯?它跑哪里去了。” 他四处张望,发现李丝蔓也在到处寻找它的身影。 “它在那里。”鱼凫白指向蝎王的行宫。 那座悬浮在空中的房子此时白光大放,而放光的是一个大气泡,气泡包裹着蝎王的行宫,蝎王在行宫里大叫:“它在我这里,它在下面。” 蝎王和?利,蛤蟆王还有一干人等全部躲到房子里了。 巴豆和鱼凫白赶紧追了过去,发现那个小家伙站在行宫的下面,正仰着头跟那只赑屃对视着。 那只赑屃也是神兽,它眯着眼睛,伸缩着脖子和四条腿,一会儿探下脖子看看那条狗,一会儿又仰头看看上方的宫殿。 它们仿佛在做什么交流。 巴豆朝身后刚刚赶来的李丝蔓道:“你到底想到什么办法没有?” 李丝蔓说道:“办法有一个。”她摘下头上的花环道:“紧箍咒,可以试一试。” 巴豆立刻道:“你这个花环不要了?” 李丝蔓说道:“要啊,为啥不要,等收服了它,我再取回来。” 啊?——晦气啊,真他妈的晦气。 巴豆道:“然后再戴到自己的头上?” 李丝蔓道:“戴到头上怎么了,要你管?” “它是一条狗诶,大姐,你就不怕得狂犬病?” 李丝蔓乜了他一眼,再看向那条狗的神色就有了些迟疑的样子。 巴豆想仰天长啸:他讨厌狗——他讨厌他的女人喜欢狗。 他甚至在脑子里脑补了一副画面:李丝蔓抱着这条狗,亲嘴。 咦,恶心。 他摇了摇头道:“行,这里交给你了,鱼凫兄,咱们走,她忙她的,咱忙咱的,我也想尽快帮你控制那七鬼,别搞得夜长梦多,横生一大堆枝节出来。” 鱼凫白点头,跟着他就要走。 李丝蔓却一把掐住了巴豆的手腕,道:“你别走啊,你们俩得帮我控制住它,要不,我怎么才能把这个花环戴到它的头上去?” “啊?”巴豆转头盯住了那条小狗,眼睛眯了眯:真是红颜之祸啊,躲也躲不过。 “行,你等着,我逮它去。” 巴豆撸胳膊伸腿,做出了一个扑击的动作。 李丝蔓看到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傻瓜。” “怎么了?” “你能逮到它才怪。” “那怎么办?让我送一条腿给它咬?” “用你的剑镇住它,三秒就能搞定,蛇王,你得助他一臂之力。”李丝蔓说道。 蛇王明白,要想锁定这个小家伙而不杀,需要法力的加持。 这个要求倒是可以接受,巴豆抽出了他的宝剑,缓缓举过头顶。 鱼凫白在他的身后双掌推出,巴豆的宝剑光芒大放。 那个小神兽在地面回过头来,赤红的双眼瞬间变成了殷红色。 李丝蔓也不犹豫,直接抛出了她手里的花环。 花环旋转收缩,准确的套在了它的头上。 那个小家伙嗷得一声从地上蹦了起来,跟一只兔子一样灵活,转身就逃走了,只几个蹦跳就再次失踪了。 “怎么回事?难道不管用?”三个人望向那消失的身影发愣。 “我只是说试一试嘛,哪里知道管用不管用。”李丝蔓道。 她伸出一根手指,不停地搜寻着它的方位。 鱼凫白听到她的话,也有点傻了:这要是真给它激怒了,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果然,十二神将那里传来了它的一声大吼。 他们三位哪里还敢犹豫,寻声追了过去。 行宫的二楼,三个人探出脑袋,面面相觑。 他们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呢? 蝎王抹了把冷汗,惊魂未定道:“这个小王八蛋还真不简单啊,差点拐走了我的赑屃。” ?利道:“巴神手里拿得是太上之光?太上之光是什么宝贝?” 蝎王摇头。 蛤蟆王也摇头,他不知道答案,但是,他依然蔑视。 蝎王道:“在他们没有搞定那个家伙之前,咱就在这里躲一躲吧,大家都别出去了。” ?利道:“王兄说的是,那家伙还会玩声东击西的把戏,说不定一会儿又跑回来了。” 啊……。 第78章 神兽2 一 “你不是说,那个小家伙除了我这个最强高手之外,别人是不会去骚扰的吗?你看,它又跑到那边找人麻烦去了,这又怎么讲?”巴豆问李丝蔓道。 李丝蔓没有搭理他,也不知道嘴里在念着什么咒语,一根纤纤玉指在眼前晃来晃去。 巴豆也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东西是存在定式的,就算公理有一天都会被推翻,何况一条狗。 他是在寻找一种可能改变她的突破口。只是可惜,女人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他早就应该了解的。 巴豆看到她的样子更生气了,道:“别找了,它在那里呢。” “喔,哪里?它在哪里?”李丝蔓放下手指,定睛观瞧。 鱼凫白将他的骷髅棒子垂向身后,已经先一步飞了过去。 前方,十二神将的两个锤子在敲鼓,那鼓是竖起来的,正对着一座两米多高的石头塔,而其他人则护卫在塔得四周,蓄势以待。 那鼓敲得很有节奏感,也非常的沉稳,而且发出的声音跟正常的鼓完全不一样,仿佛一滴水落入鼓面,同时发出啪和嘭得声响,嘭得尾音拖得比较长,形成一股完全能够看得到也感应得到的气团推向石塔。 这边的鼓每敲一下,那座石塔就呈现出一段扭曲的波纹,波纹旋转而下,石塔一点点没入土中。 石头塔里传出低沉的喘息声。 “哦,他们还是蛮有胆量的吗,这也敢尝试。”李丝蔓道:“小心这家伙放出金刚体,那可是洪荒级别的猛兽啊。” “这家伙也有金刚体?”巴豆问道。 “咋没有呢?每个人都有,别说它了。你可不要对金刚体有什么误解哦,有道行的人可以让自己的金刚体化形,而普通人呢,你把他惹毛了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他的战斗力比平时高出十倍,那也是金刚体的一种。” 巴豆认为他就没有。 “不行,我镇不住它了。” 两个人朝下面看去。 石头塔发出一声警告:“大家小心。”便飞身而走。 石塔飞走之后,四周高度警戒的人突然又松了一口气,因为那个所谓的神兽竟然四脚朝天躺在地上。 它睁着一对猩红的眼睛仰视着那面鼓。 巴豆到现在都不相信它是什么神兽,除了那对邪门的眼睛,它就是一条狗,只比他家养的土狗俊俏一点而已。 巴豆站在它的上方,低头看着它,脸上流露出鄙夷的神情。 “怎么,还看不起这个小家伙?哼,也就是你我在这里吧,如果让那青狮白象过来,它们都未必敢跟它对视,因为它有一双地狱幽灵的眼睛,就是虎狼地狱里的那些家伙来了,我保证,它们都不敢多看它一眼。” 巴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膛上的恶龙道:“如果是龙呢?” 长着烙铁头的毒物的眼睛有几个人不怕的。 “那就让银奎那个家伙过来试一试。”李丝蔓依然坚持她的看法。 “还是算了吧,我怎么感觉到墨奎这个家伙心里也生出了一丝胆怯呢?”巴豆抱着胳膊道:“地狱幽灵?” “它游走于各大地狱,相信跟所有灵族都对视过,也全部吸收过它们的眼睛里最可怕的那些东西,才炼化出了这双眼睛。”李丝蔓悠悠地说道:“也因为它看过太多恐怖的场景,内心强悍无比,也蔑视一切。” “这么说的话,还真是个宝贝,那么你告诉我,它现在在想什么?”巴豆调侃着说道。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问它。”李丝蔓认为这个问题很无聊,而且让人气愤,更让她心里过不去的是,她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嘲讽的意味,所以,她话说得也绝对是不客气。 巴豆不当回事,继续问道:“它为什么现在这么老实?” “我也想知道。” 李丝蔓捏着下巴,歪过头去想看它在瞅啥。 根据他们的认识,这个小家伙的眼睛里根本没有‘狗’的意识和思想,甚至没有自己是不是神兽的认知。如果他们想从它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门道,那绝对比收服一个魔头还难。 仿佛心有灵犀,那个小家伙也伸过脖子,转过头来看向李丝蔓。 李丝蔓吸了一口冷气道:“我的花环能够让它感知到我的存在,哈哈,别说这一招不好用,来,宝贝儿,到妈妈这里来。” “我靠。”巴豆身上掠过了一层鸡皮疙瘩,道:“大姐,你悠着点,它好歹是一只野兽,瞅瞅它那爪子,又短又尖,还带勾,里面殷红,外面猩红,嘶……这要是被它抓一下……。” “你以为我真敢抱它啊。”李丝蔓浑身一激灵,手都没有伸出去,还真担心它往自己的怀里跳呢。 “这家伙显然比石猴子难对付的多。”巴豆说道。 “你说对了,终于意识到了哈,我敢肯定,即使老君来了,也拿它没办法。”李丝蔓道。 “那咋整?” “别担心,我们收不了它,别人也休想。” “你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啊。”巴豆摩挲着下巴,轻轻叹息。 李丝蔓也不敢盯着它的眼睛看太久,时间稍微长一点,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被那双眼睛吸了进去,而脑子里只剩下一种恐怖至极的意识:死,死,死……。 “它应该是已经感知到了我们不会伤害它,所以它才这么老实的,更有可能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它以前没有遇到过。” 这个翻着肚皮的小家伙可不是在卖萌。 那十二神将已经退出了老远,鱼凫白也跟他们两个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只有这两个真正大神级的人物敢站在它的头上若无其事的唠着嗑。 “既然它属于这地狱,那就让它留在这里吧。”巴豆说道,做出了最后的妥协。 “不,绝不,我们跟它有缘,不能就这么放它走,哥哥,给我点时间。”李丝蔓撒起娇来。 巴豆有点为难,正想再说点狠话,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神兽翻了个身,瞅准一个方向,嗖得一下就跑掉了。 “哎呀。”李丝蔓惊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只身追了上去。 巴豆犹豫了一下,不免心中骂了一声fuck。 他转头对鱼凫白说道:“你抓紧时间收了那些地狱犬,石寂天,你们在这里配合蛇王,一定要记住,保护好他。” “是。”石寂天他们回道。 “我,我得陪着她,毕竟她将来是我老婆吗,各位兄弟,实在对不住了啊。”巴豆朝他们最后拱了拱手,夺身而去。 二 巴豆和李丝蔓在空中循着一个方向风驰电掣,却是早就失去了那神兽的身影。 他们俩围着周围转了一大圈,少说也跑了个几千公里了,硬是把它给跟丢了。 李丝蔓依然伸出一根指头,一会儿朝这个方向指指点点,一会儿又朝那个方向探查一番,两只眸子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没有了头上的花环,她的长发便总是飘荡在身后,一身翠绿的衣衫轻灵,剔透,可是那衣服看着是透明的,却将她的身体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就连她赤裸的双脚都很难看到。 巴豆对追逐的那只小狗完全失去了兴趣,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李丝蔓的身上,只要能够保证她的安全,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而李丝蔓则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了跟踪上,有时候还用鼻子到处嗅,那样子跟宠物差不多。 巴豆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也不说话,因为他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压根也没有任何建议。 他们来到了一片山林的上空,脚下是一条干涸的河床。 河床很宽,也很平坦,总有个一千多米的宽度。 李丝蔓稳住身形,闭上双眼,右手朝前捏起两根指头,左手食指抵住脑门,身体一动不动。 这个姿势有一种神秘感,却不知道她在干嘛,她不说,巴豆不问。 过了片刻,她睁开眼睛道:“我问过这里的木灵族了,它没有来过这里。”她又看向那条河床的下游,思索着什么。 “这里也有木灵族?”巴豆看向不远处的山脉。 “凡是草木皆有灵。” “那我们还费这么大的劲干嘛,这么好的资源不用,那不是浪费吗?亲爱的!你让它们帮助一下就完了呗,看到它的身影马上向你汇报,还用得着我们到处瞎跑吗?” “我怎么感觉它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呢?是见什么人吗?”李丝蔓自顾自的说道。 “哦。”巴豆警觉起来,那个小东西可不是什么善类啊。 “亲爱的,如果是那样,它还能让我们跟丢吗?绝对不是,弄不好是一个阴谋。”巴豆立刻严肃起来道。 “阴谋?”她转过头来看着他,“你是说它已经被人控制了?” “这可说不准。” “你害怕?” “切,你不是说我可以在地狱里横着走吗,我怕啥?” “那就别啰嗦。” 她可不相信什么阴谋论。 李丝蔓跳下河床,轻轻地踩着砂石在河床上走着。 巴豆在她的头上四处观望。 “你下来。”李丝蔓对于这个同伴的不默契总是心生怨愤。 “怎么了?这河都干了,有什么好研究的。”巴豆来到她的身边道。 “真烦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地下有一条幽冥河。” “幽冥河?” 听这名字就是不祥之地,不过,在地狱里有幽冥河应该很正常吧。 “河脉贯通八万里。”李丝蔓抬起一只手指向远方。 “如何?” “那小东西平常就是通过这条幽冥河穿梭于各大地狱的,一定是,而那幽冥河里必然有一些非凡的存在。” 李丝蔓指着自己的脚下,信誓旦旦。 幽冥河应该没有什么可怕的,那些非凡的存在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是,李丝蔓的话进入耳朵,他巴豆却浑身一哆嗦。 说的可是真恐怖啊,听着也挺恐怖的,如果再去想象一番的话,那就更加恐怖了。 李丝蔓晃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那个蛇骨手链哗啦啦直响。 她道:“生死轮回入六道,而六道又分为三善道和三恶道,这三恶道即是那饿鬼道,地狱道和畜生道,是不是?” “是啊,听说是这么回事。” “嗯,而在老君的思想里,六道合一道,经过漫长时间的演化,六道早已经有了共象,这地狱里可能早就发生了一些变化,在畜生道和饿鬼道中,有一些更可怕的存在可能就在那幽冥河中。”她看巴豆听得仔细继续说道:“那个小东西见过,而且是唯一见过它们的人。”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吓人,亲爱的,没有见过的东西才更恐怖,你说的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咦……。”巴豆用手搓着自己的胳膊和大腿,晃荡着脑袋道:“不能想啊,想了就是吓唬自己……嘿,到底会是一些什么样的存在?” “你不是说不能想吗,怎么还问。” “你如果给我描述出来了,说不定我就不害怕了。” “嗯,那倒是,可是我描述不出来啊。”李丝蔓也在自己的胳膊上一阵搓,“要不,咱们去看看?” “你这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大。” “因为你在我身边呗,咱俩在一起,感受是绝对不一样的,因为你比我强大,我就有一种极其强烈的安全感,弄得我天不怕地不怕,遇到妖怪,反正有你罩着吗,可是对于你来说呢,那就不一样了,你总是担心我受到伤害,于是,稍微遇到一个厉害一点的对手你就会怕,怕保护不了我,也因此影响到你自己,对不对。” “嗯,你说的还蛮有道理的……。” “算了,我们走吧,即使我们要进入那幽冥河,现在也不是时候。”她说着,又伸出了一根手指,嘴里絮絮叨叨:“小家伙,你到底去哪里了呢?不会真得进入到那幽冥河里了吧?快点告诉姐姐,那里有畜生道里的妖怪吗?你快点出来啊,自己玩多没有意思啊,有我们陪你一起玩多好啊。小家伙,你在哪里啊,到底在哪里啊……啊。” 巴豆受不了了,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展开双翼,呲得一声就凭空消失了。 第79章 猎煞 一 对于地狱犬脑子里的鬼脸,他们这些人里,只有石寂天和鱼凫白的七鬼能收服的了,别人可能也喜欢,但是吃起来不对胃口。 蝎王,蛤蟆王,蜈蚣王他们三位也表示不感兴趣,相对于鬼物来说,他们更喜欢有一定修为的异族,哪怕是蚂蚁,蜜蜂。 比如那个寻木行判,如果能够吃到,才最可口。 鱼凫白作为魔鬼族,已经达到了另一种境界,根本不靠鬼物来提高修为。 而对于血祭的巫灵和那个七鬼煞星来说,这简直就是一道美味的大餐。 那些家伙极其的凶厉残暴,以为占据了狗的大脑就会获得新生,却没有想到结果生不如死,于是,变本加厉,跟宿主地狱犬一起祸害同族。在遇到这些人之后,更激起了它们作为厉鬼的气焰,格外狂暴。 石寂天他们砸破了不少的狗脑袋,才发现那些鬼脸的与众不同之处。 狗死而它们不死,它们不死,狗便也不死。 “你们看出什么门道没有?”鱼凫白问石寂天。 “嗯。”石寂天说道:“它们有魂魄,在它们受刑之时,因为不接受这种刑罚才走了这一步,可谓一帮穷凶极恶之徒。” “如果让它们逃脱,则会成为人族的一场大劫难。”鱼凫白道。 “对,必须赶尽杀绝,一个不留。”石寂天道。 “你的晨霞巫血能够控制住场面吗?”鱼凫白抚摸着他的骷髅棒子,心下有所犹豫,因为那七鬼在没有完全得到他的控制之前,他不想冒险。 “蛇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们十二个人必须协同作战,将他们整个围困起来,防止它们狗急跳墙。收服它们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鱼凫白更加为难了,按道理来说,帮助七鬼恢复法力是一件他必须要做的事情,而此时,似乎时机未到,而过了这个村,下个店在哪里根本不知道。 他看了一眼蝎王的行宫,那几个家伙明白,如果全部杀掉才是最简单的,根本就用不着他们出手,所以,他们压根就不参与。 抉择只在鱼凫白。 全杀了,那七鬼会高兴吗?如果那样做,显然他鱼凫白没有诚意啊……李丝蔓说什么来着,要的就是他的诚意。 “好。”鱼凫白道:“那就麻烦几位兄弟了,我这就放出那七鬼星煞,如果他们要逃跑的话,你们千万不要阻拦,这里天大地大,我蛇王得不到它们,就给它们自由。” “是。” 石寂天朝他拱了拱手,也没再说什么,就招呼他的兄弟布置任务去了。 其实,鱼凫白用不着做此担心,李丝蔓已经给了它们一块糖吃,尝到了甜头,已经让它们有了依赖性。 再说了,脱离那些骷髅,对于七鬼没有任何好处。那些骷髅头里还储存着充沛的煞气。那些骷髅也是它们施展原子弹般攻击的必要条件,那根骷髅棒子里所存在的封禁早就将它们融为一体了。。 可以说,那根骷髅棒子是它们的本源,虽然谈不上生死相依,要是彼此分离,如同剔骨割肉,必然两败俱伤。 鱼凫白凝重的闭上了眼睛,一朵木灵之花在他的脑海里缓缓绽放,一抹誓愿如血液般在花瓣的脉络里流淌,并渐渐地形成一道符印。 那符印由七道血线组成。 鱼凫白感知到了七鬼的骚动,虽然那牵连绷于一线,若即若离,但依然让他大感宽慰。 他双手朝天空一抛,祭出了他的骷髅棒子。 七鬼星煞跟魔煞一样,属于灵族,却各有所属。魔煞是万千血族哀嚎的声音久久不散魔化而成,而那七鬼煞星则是血族怨气戾气加上煞气凝聚而成。 它们各自的修为都是按照时间来计算的,因为资源丰盛,彼此没有矛盾。 它们又跟那十二神将一样,同样来自于瘴气森林,却彼此依然没有任何瓜葛,因为那十二神将是有岗位的,在制度等级森严的神族领域,十二根石头柱子的品级高于灵族。 这些地狱犬从神职角度来讲,它们跟蝎王蛇王拥有平等的地位,从品级上依然高于灵族。 可惜的是,它们的修为不够。 如果不是被血族钻了空子,控制了脑袋,它们之中也会出现大神级的人物。 鱼凫白的骷髅棒子直立在地上,七道魅影游走而出,围绕于骷髅棒子的上方站了一圈。 从骷髅棒子里被释放出来的七鬼们都穿了一身淡淡的血色红衣,红衣透明,裹着它们本有的黑色身影,看上去拥有一种别样的神秘感。 由于它们的出世,这地狱里的光线也渐渐地暗淡了下来,由阴天进入到了黑夜。 黑沉沉的夜色里,七个红色的身影就那样悬浮在半空,庞大的压迫感也逐渐笼罩了这里的一切。 鱼凫白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这七个家伙的恐怖从形体上就足够震慑到这里的每一个人。 它们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而它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阴冷之煞气朝四周蔓延开来,透入骨髓和灵魂。 它们安静地站在空中,仿佛在适应它们的新生,也似乎在衡量这些盟友对于它们的意义。 而无论如何,它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收了那些地狱犬身体里的血族魂魄,对于它们这七个病患来说,这些魂魄便是为他们准备的一道美味的营养大餐。 美食已经装到了盘子里,它们还不着急吃。 由于它们的出现,那些地狱犬也瞬间安静了下来,那些鬼脸受到了威胁,全部都躲了起来,只从狗的眼睛里流露出无法隐藏的惊惧之色。 血族的两魂六魄,夺舍了狗的身体之后,仅存两魂三魄,而这两魂三魄也不知道在那漫长的岁月里,吞噬了多少血族的魂魄,如果不被那狗的身体束缚,实力应该堪比鬼王了。 它们拥有狗的智慧,体魄远远高于阴阳界里的那七具湿尸,是一等一的邪秽之物。 十二神将在外围也将那些地狱犬围了个水泄不通。 显然,那些狗还没有逃离此处地狱的想法,此时更是上天无门,入地无路了。 鱼凫白怔怔地看着它们,心无波澜,他没有放下那一丝希望。这七个家伙的实力远远高于他,想征服它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心里明白。这不单单需要诚意,还需要有共同的目标和追求,最主要的,鱼凫白能带给他们什么。 他总是在想这些问题,脑子有时候混乱的简直丧失掉了所有的把握和信心。 他脑子里的木灵之花在散发着淡淡的迷香,使他平和,冷静。 木灵之花传出一道灵念,他瞬间瞪起了眼睛。 二 他没有发现七鬼星煞有任何动作,只看见立在地上的骷髅棒子冒出了丝丝黑烟,像一根破碎的烟囱。 而随着黑烟的冒出,骷髅棒子也开始活动起来,体积在变大,棒子在逐渐地变粗变高,直到棒子上的骷髅头长成人头大小。它们拧动着头颅,活动着嘴巴,上下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脸上的两个黑窟窿里也充满了森森生气。 地面,地狱犬群一下子就沸腾了,它们的嘴里发出凄厉的吼叫声,朝着骷髅棒子狂吠几声就开始四处逃窜。 围在周围的十二神将有几个人已经化作了石头,开始在四周施法,转瞬间,地面上的黄沙便翻腾而起,形成了一道群狗无法逾越的围墙,围墙组成了一个大包围圈,将他们全部封锁在了里面。 石头碾子在地面上滚过,激起漫漫黄沙的同时,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那面鼓也没闲着,也跟碾子错开了一段距离在滚动,同时,鼓声轰鸣,神奇的是,此时,并没有人敲鼓,这鼓声便是来源于人族的古代战场。 古代战场,“闻鼓声而进,闻金声而退”,由此可知,这鼓声之古老,厚重,蕴含着来自远古的蓬勃的力量。 石头巨球在沙尘暴的最外围形成了第三道封锁线,它滚动的时候,石球上血红色的符文像火一样在燃烧,并在地上犁出了一条深深的壕沟,如果此时有什么人掉进这条壕沟里,必将被压成一个肉饼。 地狱犬变得更加狂暴,那些鬼脸从狗头上奋力挣扎而出,四处突围,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那狗的身体,一张张脸狰狞,凄惨,不断得将狗的面孔撕扯的四分五裂,它们嘴里发出的嚎叫声简直惨绝人寰。 许多地狱犬冲进了沙尘暴里,被石头碾子碾压之后,又遭到了声声擂鼓的轰击,扁平的身体竟然很难恢复成原形,它们一摇三晃,在鼓声的每一次轰击之下艰难的撑起了躯体的每个部分,再也无法前进一步,最后,不得不退回包围圈之中。 站在空中的七鬼煞星依然没有动静,而其它的神将按照巴豆的安排,已经做好了保护蛇王的防守布置,分立在鱼凫白的两旁,跟他一起紧紧地盯住了眼前的包围圈,防止突变的发生。 鱼凫白希望他看到的这一切尽快结束,因为那些鬼脸发出的惨叫声就是血族的嗓子发出的嘶喊声,极其的刺耳。 而在这些人之中,只有他曾经是血族。 鱼凫白并不否认,地狱里所有的神族都跟血族有关,没有曾经的血族就不可能有他们的存在,而他们最喜欢看的可能就是那血族受刑的场面。 看着血族的痛苦可能是那七鬼煞星最大的享受——这场景可以让魔鬼热血沸腾。 此时,那七鬼煞星才是最残暴的存在……。 鱼凫白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他双手合十,开始催动脑子里的木灵之花。 这朵花由于浸染了鲜血,腥味与香味融合,被李丝蔓炼化出了一种甜腻的味道,她正是用这股味道的血液来滋养那七鬼的灵魂。 这种手段在道宗里应该被称为血符或者血誓,只不过,李丝蔓作为一名仙子,手法柔和了一点而已。 她还没有把这七鬼煞星放在眼里,如果最终无法收服,让巴豆一剑杀了就是了。 奈何他鱼凫白已经将那根骷髅棒子当成宝贝了啊。 鱼凫白现在更加抉择艰难了,如果让那根棒子拥有庞大的魔力,就必须让那七鬼保持并继续增加法力,而那样的话,骷髅棒子就变成了一个恐怖的存在,仿佛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可能会爆炸。而对他们进行严格的控制,反而会让骷髅棒子变成一根鸡肋……。 木灵之花在鱼凫白的脑子里缓缓旋转,鲜红色的血液于喇叭花瓣上凝聚出了一道殷红色的圆环,渐渐地泛出黑色之光。 香味更加浓郁,连站在他周围的神将都闻到了那股香味。 而那圆环的色彩变化此时也影响到了那七鬼,他们身上的红衣也在随着木灵之花的颜色变化而变化。 终于,他们缓缓地抬起了双手。 他们七个,后背对着后背,十指纤长,身披红袍,兜帽之内一片漆黑,像七个无脸的巫师。 骷髅棒子长到他们脚下之后就不再扩张了,此时,他们的身下便是那些惨白的骷髅头,个数正好与地狱犬的数量相当。 七鬼煞星的身体随着他们举起的双手而缓缓抬升,当他们的双手抬到眼前,便翻转交叉于胸前,就像抱住自己一样。 然后,大家看到,骷髅棒子之上,七道红光一闪,他们便全部消失在骷髅棒子里了,与此同时,那些骷髅头张开大嘴朝地面猛吸,万千黑丝由狗头上被抽出,最后,一个不落,全部被吸进了骷髅头的嘴里。 在最后的时刻,可能是为了减轻痛苦,地狱犬们用脑袋互相疯狂的撞击,砰砰之声不绝于耳的同时,鬼脸们又互相撕咬,做着最后的挣扎,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只几个呼吸的时间,最后的惨叫声消失了,鼓声停止了,轰隆声也戛然而止,尘归尘,土归土,周围立刻便安静了下来。 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狗皮。 十二神将和鱼凫白一起来到了地面,围住了那根骷髅棒子。 吞噬了那些鬼脸之后,棒子上的骷髅头就又变成了雕塑一般的模样,只是在它们的额头之上,隐隐出现了一朵喇叭花的影子,如水印一般淡抹,不仔细看,几乎了无痕迹。 鱼凫白将双手抱住头颅,两只小蛇探出他的眼眶,死死地盯住了眼前的骷髅棒子。 他嘴里念出了一片咒语,咒语之声极其的压抑,让那些骷髅的脸上呈现出悲悯之相。 巨大的骷髅棒子在咒语声中开始收缩,最后,鱼凫白伸手一招,那根棒子就又变成了拐杖的大小,被他握在了手里。 他没有说话,只看了一眼地面,他肩膀上的一条小蛇的嘴里就喷出了一股火焰。 满地的狗皮最后被烧成了一堆黑灰,从此,狗食肠肺地狱再无地狱犬。 第80章 再访蚁王山 一 巴豆抱着李丝蔓在空中飞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为了让她彻底死心。 那只小兽在地狱里通常都是畅行无阻的,这里就是人家的地盘,别人要想找到它,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它自己露面。 而李丝蔓显然没有观音的本事,她的紧箍咒压根就不存在,那花环只是它的一丝心念所牵而已,她想跟那条狗沟通,在思想上达到控制它的目的,怎奈那条狗的意念要比她更为强大,轻轻松松就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怎么样,还要找它吗?”巴豆看着她的脸问道。 她躺在巴豆的双臂上,挑了挑眉毛,双目斗鸡眼似的看着她的一根手指—不甘心啊,她就是不甘心。 “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个小家伙如果对上地藏王菩萨的‘谛听’,能把那个狮子怪吓得魂不附体,不用动手打,那‘谛听’就会败下阵来。” 李丝蔓说得信誓旦旦。 巴豆不以为意道:“地藏王?我怎么没有看到他的坐骑呢?” 李丝蔓道:“可能是那个狮子怪的修为不够吧,在地狱里呆得时间长了,容易着了魔鬼道。” 巴豆对她的这个解释表示不认同,她好像在隐瞒着什么?她隐瞒的事情太多了。 巴豆道:“等我有机会自己问地藏王菩萨去。” “哼。”李丝蔓道:“老君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要骑着他的青牛啊,平常,那青牛也要跟着参加各种法会的,在天庭里混,不增加自己的修为怎么能行,每天修行的功课还是要做得吗。” “嗯。”巴豆对天庭里的事情一无所知,也不便说更多,他道:“亲爱的,你要把那个家伙当坐骑吗?可是这个小家伙个头太小了,你也坐不了啊。再说了,这个小家伙是条狗诶,亲爱的!你要是骑在它的身上,作为仙子,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太晦气了。” 李丝蔓急眼了:“它是神兽!神兽!神兽!在神兽一族,它的战斗力可是很强大的,以后你就瞧好吧。” “好好好,它是神兽,神兽!” 巴豆无奈,这个女人认定了那个小东西就是她的神兽,能怎么办? 只不过,这个小家伙要想收服是真得太难了啊。巴豆只要看它一眼就知道那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主。 “走吧,我带你将这个地狱全部转一遍,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我们就回去吧,机缘这个东西不能强求的。” 李丝蔓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叫强求?这叫争取,争取,你这种没有诚意,不知进取……。” “好好好,一切都听你的,行了吧。” 李丝蔓再白他一眼,男人就应该用鞭子抽着,否则太懒惰了,他的思想还有问题,这种态度,如何能够成就一番大业? 她在他怀里转过头去,竟然一眼看到了蚁王山。 “放我下来。” “你飞得太慢了,还是我抱着你吧,看到没有?我们到了亚塔尔的地盘了,咱们到她的府邸坐一坐去,你不是跟她是好朋友吗,那你最好让亚塔尔出手帮咱们找上一找,她的蚂蚁族数量那么庞大,找起来应该很容易。” 李丝蔓在他的怀里一顿挣扎,终于脱手而出。 她站在他的身边,望向蚁王山道:“我从来不强人所难。” 巴豆道:“这地狱我是不喜欢的,既然我来到了这里,就一定要将这里的罪戾扫除干净,让这里变成蛮荒之地,你去跟她说,如果不跟我们一起走,就要她尝尝我手中剑的滋味,还有啊,你一定要告诉她,我巴豆可不是那怜香惜玉之人。” 自从他知道自己手里的金丝残卷是那太上之光以后,他就有了新的想法和认识,那就是武力,也只有武力能够改变这里的规矩。 李丝蔓面露难色,在她的心里,她也希望蚁王亚塔尔跟他们一起走。毕竟在这个地狱里,亚塔尔跟蜂王一样都代表着正规军,他们的地位是那些灵族永远无法替代的。 李丝蔓道:“你为什么要把地狱变成蛮荒之地呢?” 巴豆道:“在古代,皇帝们不是经常把一些罪大恶极的人流放到边疆去吗?那时候的边疆不就是蛮荒之地吗?我认为吧,把血族的那些冥顽不灵之徒流放到这里,不用动用那些残酷的刑罚,一样可以让他们进行人格的自我修复,直到他们开悟。” 李丝蔓道:“你对佛宗和道宗的认识太浅薄了。” 巴豆道:“是啊,那是因为这地狱里只有地藏王菩萨一个人吗,他老人家太辛苦了,我实在看不下去。听说佛宗有八十八佛,他们平常都去哪里了呢?以后就都来地狱吧,这里的人才真正需要他们的教化,你想一想,在人间,那些被刑罚处决的人有几个是心服口服的,送到地狱里来,怨气冲天,即使将来他们入了那畜生道,对于人族来说,依然是灾难。” 李丝蔓道:“你有什么好计划?” 巴豆道:“没有啊,我这才来地狱几天。”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这地狱啊,我实在是看着不顺眼。” 李丝蔓没有说什么,只是踌躇着看向蚁王山,道:“亚塔尔好像在躲着我们。” 巴豆向蚁王山飞了过去,绕着蚁王塔转了一圈,果然如李丝蔓所说,那蚁王塔上所有的洞口都被封住了,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家伙喜欢固步自封,闭关锁国?” 李丝蔓来到他的身边,“你不了解她。” 这倒是真的,如果不是来到这阴间,他又如何能够碰到这些人,也不知道它们在做人的时候犯了什么罪,竟然入了这畜生道,还在地狱里做了王。 巴豆道:“她在躲什么?好像不是在躲我们?而是在规避什么杀身之祸啊,不会是那蛊王吧?” 李丝蔓理了理秀发,一本正经道:“不要对这里的人轻易下任何结论。”李丝蔓朝着那蚁王塔喊道:“亚塔尔!我是李丝蔓。” 蚁王塔里传出一个声音道:“真拿你们没有办法。” 话音落下,他们身边不远处的一个平台上边闪现出几个人影,只是,亚塔尔的身旁又多出一个女人来。 “孤求?”李丝蔓眯了一下眼睛。 巴豆也是诧异,盯着那个女人看去。 那就是蜂王孤求?当然,她也是女王。 她跟亚塔尔不一样,完全是一个人族女子的模样,穿着一身黑衣,惨白的脸上一只高挺的鼻梁,有点像北欧某个国家的女人。她面容冷峻,竟然还长着一对剑眉,有点男人的味道。 看着那个女人,让巴豆想起一个人物形象来:独孤求败。 巴豆的内心有点猥琐:这两个家伙难不成是一对拉拉?只有女人了解女人,这话说的一点没有错,在这地狱里,也就她俩能够促膝长谈,彼此嘘寒问暖。 亚塔尔道:“你们还来干什么?” 巴豆拱起手,开门见山道:“麻烦女王帮助我们找一只神兽。” 亚塔尔直接回道:“不帮。我已经下令所有蚂蚁族人不准离开蚁王山一步,你们以后就别再来烦我们了。” 巴豆道:“你们两位王好像有什么计划啊,能说来听一听吗,我可告诉你们,以后的日子不太平了,你们想置之于身外,可能没那么容易。” 李丝蔓回头看了他一眼,略有不满,巴豆这个家伙对女人说话一点也不温柔,他为什么就不能说点套近乎的话,非要把气氛搞得这么僵。 果然吧,对面两位女王身上暴露出一股凶蛮之气,如同那三九隆冬的一阵寒风,刀一样刮过他们的脸庞。 不想,蚁王亚塔尔没有说话,蜂王孤求却道:“这位巴神,让我们加入你们的行列也可以,不是不可以,只是请问巴神,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将来,以后,你打算如何安置我们?我们可不想在不久的某一天被抛尸荒野,还有我们的族人,他们又将何去何从呢?” “这个……。”巴豆没有想过。 你们何去何从,关我什么事。 他跟李丝蔓对视了一眼,这无间地狱里的事情他俩到现在也没有给任何人任何说法,而他们现在到底要干什么,他巴豆好像从来就没有思考过,难道只是为了帮助蛇王鱼凫白? 显然,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巴豆依然是盲目的。 李丝蔓认真的看向蜂王道:“孤求,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地狱里已经藏龙卧虎很多年了,各位王的势力眼看着越来越强大,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某些人会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吗?” 孤求道:“你是说?” 李丝蔓道:“大家心知肚明,有人要对地狱进行大清洗,这也是亚塔尔的顾虑所在,不过,我不认为你们躲起来,什么都不做,不参与就能够明哲保身。” 听了李丝蔓的这番话,巴豆心里七上八下的,显然,这地狱里的事情不是他一时间能够搞明白的,而这话真假几分又不好判断,如果是真的,他巴豆岂不是真得入了什么人的局? 他望向自己的大腿:他妈的,他最讨厌受人摆布。 李丝蔓继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为了大家的利益,巴神被指派到了这里,他是来帮助你们的,而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只能由你们自己来定夺,如果你们想不明白局势发展,最后倒霉的只能是你们自己,你们好好想一想吧。” 巴豆凑过去,小声对李丝蔓道:“你知道?李启明跟你说了什么?” 李丝蔓白了他一眼道:“只可心会,不可言说。” “哦,你已经说的够多了。” 巴豆摸着下巴,心下沉思起来。 平台上传来一声亚塔尔的叹息,她道:“我蚂蚁族从来都是与世无争的,如果偏偏有人看我们不顺眼,我们也只能逆来顺受了。本王只是一个小女子,没有什么野心,自古以来都是服从安排,领导安排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将来也是,相信他们不会对我们不管的。” 李丝蔓对巴豆道:“你的使命很艰巨哦。” 巴豆道:“大难临头咱们各自飞,我才不管呢。” 李丝蔓道:“真不管?你可是执律人,看你手里的太上之光就知道了,生杀大权现在可是握在你的手里,如果你不管,人族也将会面临巨大的劫难,比如那鬼噬怪物,如果逃离了这地狱,就会去祸患人间,你看看这阴间和地狱,难道怪物还少吗?” 巴豆想了想,确实,这地狱里由于各种刑罚造就了不少鬼怪,虽然现在还被地狱的禁制束缚着,可那阴魂不散,早晚有一天会祸乱人间。人族的戾气那更是气象万千,人的心里占据了各种鬼怪,许多人把自己整得人不人,鬼不鬼,这跟阴间必然有着莫大的关联。 他问道:“这难道是太上老君的意思?” 李丝蔓轻轻点头。 “你猜得吧?” 李丝蔓又轻轻点头。 太上之光就是指引。 巴豆明白,大人物们明面上还是和气的,和气生财吗,而如果这地狱里有好东西当然谁都不愿意白白浪费掉了,能够教化的话当然最好了。 这也是显示实力的一种手段。 巴豆看向那两位王,他拿她们没有办法,特别是那个蚁王亚塔尔。即使生杀大权真的掌握在他的手里,他也不可能一剑劈了这个蚁王山啊。 更让他头痛的还有蝎子王那几个家伙,都是阴奉阳违之流,如何才能够团结到一起,听他摆布? 这些家伙可是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啊。 李丝蔓道:“我们的人手不够,巴豆,你要尽量收服他们作为己用,任务非常艰巨,这里还只是平等王的地狱,其它地狱里还有一些更强悍的人物存在,不早点收服他们,待到他们的实力强大起来,那就更难了。” 巴豆点了点头,无论怎么样,先整一支强大的队伍再说。在那阴阳界里,有一些人还没有露头呢,他巴豆势单力薄,不拉拢一些自己人,是混不下去的。 “巴神!”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大喊,他们同时转过头去,只见鱼凫白裹着一团乌云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如何?”巴豆问道。 “那边出现了一个脚踩着两条龙的家伙,看样子来者不善。”鱼凫白慌忙说道。 “两条龙?”巴豆和李丝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异之色。 在这地狱里出现了两条龙? 巴豆朝平台道:“孤求,我随时等着你们来找我,而如果有一天让我发现你们投靠了别人与我为敌,那就小心我手中的剑。” 他狭长的眼睛里扫过一道阴鸷的目光。 “亲爱的!我们走。” 第81章 又现金卷 一 “他们到底在担心什么呢?”巴豆朝身后看了最后一眼,仿佛那两个王的消息最灵通,几乎对这地狱里的事情无所不知,所以才有此表现。 “肯定还有比蛊王更厉害的家伙,他们跟蛇王和蝎王一样,说不定已经统治了其它地狱。”李丝蔓道。 “啊,既然你不知道,那么,那个骑着双龙的家伙肯定会给我们一点答案。”他一伸手又把她揽到了手里,道:“你的速度太慢了,既然不愿意呆在香笼里,就只能这样了。” 他又看了一眼鱼凫白,这个兄弟不管了。他双翼一震,眨眼间就来到了十二神将的身边。 他们此时摆了一道十二巨石阵,挡在了蝎王跟那个骑龙的家伙之间。 巴豆放下李丝蔓,抬眼望去,只见远处的天空飘荡着两只硕大的龙,那可是真龙,与他身上的莽龙完全不一样。 墨奎这条龙长着一张怪兽的面孔,与其说是龙,不如说是恐龙,就连那龙角长得都像鹿。而对面的龙那就是真龙了,仿佛从画里飞出来的一样,体长过百米,身上的毛发散发着栗色的红光,和两根须子一起弯曲飞扬,整个身体也无风而动,关键是它的脚有五爪。 巴豆眯起眼睛看向那个人。 那个人全身披挂着金色的战甲,白面,无须,细眼弯眉。他双脚踩在两条龙的后背上,目视身高达到五十米。 他手里握着一把剑。 他看到巴豆,微微地睁大了眼睛,四目相对,如炽如电。 是敌是友,一眼便知。 “那是太上之光?”李丝蔓惊讶道,“怎么会?他怎么也会有那金丝残卷?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手里握得也是太上之光?巴豆眯了眯眼,看到他手里的剑果然跟自己的剑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把剑气之上好像浮动着一些梵文一样的符咒。 “亲爱的!你们搞错了吧,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太上之光,我手里的也不是。”巴豆说着,也抽出了他的长剑,道:“我的剑就叫摩天神剑。” “巴神,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的剑上刻有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石惊天说道:“你好好看看,跟我身上的符文是不是很像?” 那人距离他们很远,与他们遥遥相对。 石惊天的圆球上刻有三世因果论,用得正是那梵文体,但是巴豆并不认识,具体写了什么也不清楚,而字体他却是可以看到的,果然跟那个家伙剑上的文字一样。 那把剑显然比他手里的剑更完美。 那个人跟巴豆一样,是这里唯一的人族,如果算上李丝蔓的话,那就是三个。而巴豆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着实让人无法确定他的身份,已经入了魔鬼道,自然不可以与那个人相提并论了。 那个人才更像天神。 巴豆转过头去,发现蝎王那些人早就躲了起来,他们掩藏在山林之中,于某块巨石后面战战兢兢,因为他们感知到了无限的杀意。 很明显,在那个人眼里,他们的性命相比于巴豆简直一文不值。 那个人是冲着他来的,而他却对其一无所知。 “你们现在迅速离开,他是来找我的,你们根本不是对手,快点走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再参合进来,我不希望你们之中有无辜的牺牲。”巴豆冲那十二神将说道。 “是。” 石头巨阵朝地下缩了进去,地面泥土翻滚,十二根石头就遁地而走了。 “你也走。”巴豆对李丝蔓说道。 “我?不走。”她化作一道绿光钻进了锦绣香笼之中。 对面那个人露出睥睨的神情。 巴豆展开双翼,身影一晃,出现在那个人的前方。在全身散发着金光的巨人面前,他巴豆像一只黢黑的苍蝇,唯有他手中的剑在灰白的天空之中闪闪发亮。 他再次与那个人对视。 “你是什么人?”巴豆冷冷地问道。 他眯了眯眼睛,显然不屑于回答,只将手中的长剑举到身前,剑尖指向巴豆。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梵文字体跟他卷轴中的大篆体文字一样,在金光中绕着长剑缓缓旋转。 那每一个字都有一个人的大小,弯曲如花纹,如符咒。 他是来请战的。 巴豆双手握剑,也将剑尖指向对方。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百多米。 两个人都非常的镇定,神情自若,气息平缓,周围的空气也没有凝滞,除了寂静几乎一无所有。 他们的目光似乎比剑更犀利,还未交手,就已经针尖对麦芒,相持不下了。 这两个人都有强悍的心理素质,虽然巴豆在形体上看上去更加弱小,虽然对方的剑气更加气势恢宏。 那个人将剑尖朝巴豆点了一点,双膝微弯,便纵身一跃而起,从两条龙的后背上跳出,并于空中身形骤然缩小,在到达巴豆眼前的时候,已经与他的体型一般大小。 他手中的金色长剑朝巴豆当头劈下,巴豆只感到那气势如同一座大山将他完全笼罩,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他挥剑格挡。 “铛……。” 两人身前爆发出一团耀眼的金光,金光之盛烈,已经完全掩盖住了两个人的身影,在鱼凫白他们看去,视线里煌煌一片。 在这团金光之中,巴豆被一击坠落。 这一击的力道是巴豆从来没有体验过的,那种麻痹感于一瞬间由手腕传至全身,但是,在他的身体即将轰击于地面的一刹那间,他双翅一震,划出一个半圆,回到空中。 可以挡即可以战。 无论任何人,在阻挡对手全力一击的时候,必然都是受力最严重的一方。 防守显然是下策。 巴豆热血沸腾,被那一剑激起漫天杀意。 一股真气如同暖流一般在体内爆开,让他浑身充满力量。 他身形不停,朝那个人直击而下,一剑斜劈,对方腾挪而出,于他的右侧,于他的剑下斜剑下劈,攻击巴豆的下半身。 两把都可以斩断空间的长剑无声无息,只在两个人的眼中闪出一道金光。 这道金光比闪电更快,根本无法捕捉,只能从对方的肢体上来获得判断。 巴豆一剑用臂膀三分力气挥出,于对方躲避的时候增加至五分,并在对方反击的同时全部收回,改变方向,手腕猛然下切,力道五分,身体向左侧滑出。 金光扫向金光,双目扫向双目。 这两道剑光都是一式之末,两人距离拉开,只能收剑再战,而就是这两道剑气,破空而出,切向地面,从地面传来咔嚓一声巨响,一座山头在他们的身下炸裂,无数碎石崩散开来,其中一块巨石带着呼啸之声从两个人之间飞过。 对方身形扭动,以一招棍走游龙之势,欺身而上,长剑于他身前划动,却突然借助手腕之力改变轨迹砍向巴豆的脖子。 巴豆双手握剑,借助腰力,抽剑迎上,一击而出。 又是铛得一声,金光爆射。 这一次,巴豆依然被一击而落,只是这一次,两个人的收势也非常的快,巴豆以坠落之力反身而走,双翅震动,于对手的另一个方向一剑斩出,还没等对手做出反击,他已经以魔灵之翼的速度再次脱离出了他的攻击范围。 对方金剑的威势显然要高于他太多,两次对抗之下,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打不过。 但是,要想让他输,也没有那么容易。 巴豆发现他也是个武行出身的练家子,肢体的动作具有武艺的刚柔之美感,而他的剑简直无法抗拒,那么,这个家伙唯一的弱点就是行动没有他巴豆快了,因为他没有魔灵的翅膀。 三只乌鸦和墨奎在他的灵魂里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惹起一丝骚动。 那人看着在空中留下一片虚影的巴豆,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哼哼,魔鬼道。” 二 在巴豆的观念里,这个世界上凡是瞧不起别人的人都该死。 魔鬼道怎么了?我现在就让你尝尝魔鬼道的厉害。 巴豆绕着他飞,像一颗不确定的粒子一样,同时出现在他周围的各个位置,绕到他背后的时候,一剑砍向他的脖颈。 那个家伙把脑袋转个不停,根本抓不到巴豆的本体,仿佛一时间也陷入慌乱之中,然而,就在巴豆出剑的那一刻,身体有所停滞,原身几乎完全暴露于他的面前,就在那短短的刹那间,已经足够让对手做出反应了。 那个家伙腰部一拧,反手就是一剑。 为了躲避他的这一剑,巴豆挥出的剑只运行了一半就收回来了,继续在空中留下一串虚影,仿佛逃之夭夭。 而在对方刚转过半个身位搜寻他的时候,他又回到了那个家伙的身后,这个过程的时间极短,几乎就在那家伙刚收势的同时再于他的背后劈出一剑,如此数次,他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却把那个家伙给激怒了,身影一晃,也逃出了他的包围圈。 同时,回手就是一剑,这一剑的时机把握的非常好,一看就是一个对阵的百战高手,拥有着丰富的经验,因为这一剑几乎是贴着巴豆的翅膀劈了下去,惊得那三只乌鸦险些逃脱离掉巴豆的身体。 那个家伙的这一剑几乎用了十分的力气,要想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一击而中,那就必须稳准狠,所以,这一剑非常要命,没有击中巴豆,剑气出而不收,直贯而下,将下方的大山一分为二。 正躲在山上看热闹的众人被一股巨浪掀了起来,分别从他们躲藏的地方被甩了出去,由于法力都不低,看上去也不是那么的狼狈,但是个个都面色难堪,特别是他们慌乱之中再寻找躲藏地方的过程让人看了唏嘘不已。 山石崩塌,震出了满地的蝎子,那些可以御风而行的蛇族从树林中窜出,没头没脑的向东方逃遁而去。 从天空看下去,地面的情形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而造成地面大混乱局面的只是那一剑。 那个人当然不死心,接着劈出了第二剑。 他对那些人的生死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他的眼中只有那个长着翅膀的丑八怪。 第二剑劈下去,地面再次遭到重创,咔嚓之声轰隆之声在身下响成了一片。 巴豆根本无心他顾,只是盯紧了那个双手握剑的家伙,再次绕到他的身后,于他的左右肩膀各劈出一剑,两剑劈出,收剑而走,根本不看效果,因为结果他知道。 巴豆不禁在心中腹诽:妈的,如果他的剑不是那么的厉害,打他还是小菜一碟的。 握着把宝剑到地狱里来欺负人,就该碎尸万段。 管你是什么人。 巴豆于他的背后再虚晃两剑,接着在他的正面当头劈下第三剑,这一剑的力道十分。 那个家伙在先前根本没有躲闪,这一剑也没有,双手横剑格挡。 “铛”地一声,金光乍现,巴豆的身体被巨大的反弹力道震得急速向后翻转,身体丧失控制力,却于刹那间瞥了一眼对方,发现他也踉跄后退,向后翻转两周,跌落几十米才稳住身形。 巴豆双翼连震三下,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于蝎王他们的头顶掠过,看了看下面的伤亡情况,然后,他就又回到了半空。 他在空中站定,朝那个人朗声问道:“这位朋友,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我们有什么冤仇不成?” “冤仇?本王不知道冤仇为何物。”那个人依然不屑地朝他看了过来。 “我打不过你,难道你是来杀我的?” “正是,凡破坏规矩者,杀无赦。”他冷冷的说道。 “破坏规矩?我破坏了什么规矩?你难道是什么执法天神?” “我是何人,你没必要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他的身形突然暴起,朝着巴豆迎头劈下。 这一剑气势恢宏,仿佛牵引着周围所有的能量汇聚而来,巴豆只感到背后和左右都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挤压着自己,将他紧紧地禁锢在当空,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拼出一剑了,而这一剑,不是格挡,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盯住他的双眼之间全力斩出一剑。 那家伙是个怕死的,眼中惊慌之色一闪,侧身躲了过去,他的剑气也当空消失。 巴豆只感觉到一阵劲风扫过脸庞,仿佛揭掉了他脸上的一层皮。 天神也怕不要命的。 第82章 天神之战 一 巴豆在人间的时候虽然是一个做事小心谨慎的律师,但是他也多次铤而走险,毕竟每一个行业都有游戏规则,玩不转只能从那个行业里滚蛋。 他对专业技能的掌握在他离开人间之前已经炉火纯青,如同他手里握得剑一样,能够让他心安。 但是此时,巴豆觉得,他的手心在冒汗。 他的剑已经不是这地狱里的唯一,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这地狱里的唯一:他看向那个人。 趾高气昂者对于弱者最大的羞辱就是蔑视,即使巴豆认为他手里的剑也很强大,但在对方轻蔑的目光注视下,那一身金光灿灿的铠甲也依然让他自卑地生出些许低微感。 这让他有点窒息。 他又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两条龙,而他的这一细微的形神传动竟然没有逃过对方的眼睛,于是,他看到那个家伙扯了扯嘴角。 然后,那身金色的铠甲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活了过来,有一条光影在他的胸前涌动,如同钻到皮肤里的一条蜱虫,鼓起一道道凸起的纹理,游走在那盔甲之下。 他胸前突然爆发出一片涟漪般的光芒,一条金色的龙头从他的胸口探出,虽然只是一道虚影,却极其的霸道凶猛。它张开血盆大口朝巴豆扬了扬那锋利的牙齿,然后,继续抽出它的两只爪子,狂啸一声,便飞身而出,于两个人之间盘旋飞舞。 巴豆眯了眯眼睛,因为他发现又有一条龙从那个人的胸口飞了出来,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两条虚影的龙竟然跟远处的那两条龙一模一样。 它们在空中纠缠在一起,仿佛在嬉戏打闹,却声势惊人,一个喷火,一个喷雨,翻腾咆哮,如同两只刚刚脱离牢笼的猛兽,在向这个世界宣泄它们的狂暴和自由。 这两条龙跟以前的银奎一样凶恶。 “龙灵……。” 他的灵魂深处,传来了墨奎的一声惊呼。 巴豆的杀意腾地一下如火一般燃烧起来,真气涌向小腹部,全身血液瞬间沸腾,四肢鼓起条条青筋,巴豆觉得脑袋有先前两个大,马上就要炸了。 他手中的剑也同时金光大放,比以往耀眼了十倍,正所谓遇强则更强。 强大的人他看着更不顺眼,更何况这个人仗剑欺人。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弱者,无论动脑子还是动手,他都不甘于他人之下。 那两条龙变成两道金光,刺进了那家伙的胸膛,于是,他的黄金铠甲之上就出现了两条攀附的金龙。 “龙灵甲胄……。” 这是李丝蔓说的,她的话中透着一丝疑虑。 “你要小心了,不要去管那两条龙,它们是杀不死的,注意他的铠甲,他有龙灵护体,已近不死之身。” 管他呢,巴豆从来就不怕死,冲。 他一步迈出,一步也迈过了他们之间距离的一半,手中一剑劈下,对方挥剑一扫,剑气对剑气,一击而逝,再斜挑一剑,也冲了过来。 巴豆改变方向,向右侧划去,一剑劈向他的左肩膀。 对方也向右侧游走,却硬接了这斜下劈过来的一剑,只见那道剑气划过他的铠甲,令他的身体在空中往下沉了一尺,而金光消弥于金色铠甲之中,被吸了进去。 他的体内传出一声畅快的嘶嚎。 他身形不停,也挥剑斩向巴豆的肩膀,而巴豆却不敢硬接那一剑,身体急速侧移,脚踏八卦阵法,肘部下行,小臂甩动,手腕轻轻一点,刺向对方的双目。 一道剑气在两人之间画了一个音符,却突然如蛇芯探出。 对方不缓不急,紧跟他的脚步,根本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就堪堪避过了那一剑。 对方也踏入了他的八卦阵之中,跟他一起进行着方位的转换,只是两个人仿佛踏在浪头,一脚低一脚高。 巴豆于高位‘午马’击出一剑,那家伙脚踏一浪,于低位“丑牛”跃至于“寅虎”位,在背后反手一剑,巴豆一脚蹬踏,身形逐浪而高,连跃几个浪潮,落于‘戌狗’位,也刺向对方的背后。 这个追击交手的速度特别快,转瞬间,双方你来我往已经追杀了几十个回合。 天空中两道金色剑气横竖交叉,此消彼现,很快便交织出了一道金色篱笆,而那两个人就在那篱笆的空隙中,辗转跳跃,于夹缝中求生。 在下面观战的人都为两个人捏了一把冷汗,尤其是那个被一团黑气包裹的巴豆,看上去似乎渐渐地落了下风。 他身后的虚影已经被金色剑气斩断成数个碎片,而他的本体虽然每一次都从那一团破碎的虚影中逃脱,却看上去不免有些狼狈。 突然一道剑气从空中当头劈下,位于地面的众人大惊失色,慌忙夺身而逃。 这一剑气势十足,巴豆正待跃上一个浪头,却浑身一个激灵,收住了上身,也险些将脑袋送出去给人斩了下来。 他手中长剑急速前挑,在两道剑气的震荡之下,向后跌落潮头,一只乌鸦嘶鸣一声,从他的背后扑棱棱飞出,绕了一圈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跑?它们不可能给巴豆下命令,而那只叫鸣心的乌鸦的脱身而出却正是对巴豆的提醒。 巴豆歪头朝地面看去,数十只蝎子和蜈蚣都被震上了天,而他们可都是拥有数千年修为的大将啊。 乌鸦疑惑:他们为什么还不跑? 那个人朝巴豆肩头的乌鸦投去轻蔑的一瞥,当即劈下第二剑。 巴豆本想侧身回避进行一次反击,却不想,双肩一抖,他的人已经脱离而出,当空留下一串虚影,再定睛看去之时,他已经在百米之外的高空。 那三只乌鸦竟然施展魔灵之翼,跟墨奎一起,将他带出了杀身之地。 地面,十二神将立在山头,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法术,硬接了那一道金色剑气。 那一剑仿佛劈在了水面上,激起一片璀璨的光华,同时,整个空间似乎都跟着抖了三抖,让巴豆的身体都在空中跟着晃了三晃。 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把别人放在眼里,扭头盯向了巴豆。 他举起手中的剑,龙灵一声咆哮,环绕于他的前胸后背,金光泛滥,耀眼无比。 然而此时,那个人感觉到了某种异样,似乎手中的剑在微微颤抖,他慌忙转过头去,赫然发现背后的上方悬着一枚石头方印,一个血红的‘寂’字正在火一样的燃烧,烧出一片霞光,那片霞光极胜,已经将他全身的金光笼罩在其中,并在一点点蚕食。 他怒从心生:“不自量力。” 他转过身去,面对那个方砖,全身金光大放,威压如狂风扫去,却突然又感到背后发凉,又转头斜瞥,蓦然又发现了一枚大印,大印当中一个‘灭’字,正对着他,散发着一片灰暗的死亡气息。 他眯了眯眼,狭缝中爆射出一股凶蛮之气。 双手一紧就要一剑劈下,却就在此时,耳朵里又灌进了一片轰鸣声,正是那战场上一击到底的喧天擂鼓。 这擂鼓声有那么一瞬间差点打散了他凝聚的心神,双臂一软,剑势收了一半。 他怒从心生,张嘴一声咆哮,胸腔中的两条龙便奔腾而出,而就在此时,一道金色剑气当头劈下。 巴豆不喜欢趁人之危,搞偷袭的事让他有一种负罪感,可是,这个对手太过于强大,单打独斗,他们谁都不是对手,显然,他们每一个人都明白这一点,十二神将更明白,这才集体而出。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他的实力。 包围圈中爆发出一团如太阳般耀眼的金色光芒,在这光芒映射之下,不但巴豆的那道剑气消失不见,所有人也都变成了一片残影,而在这团光芒之中,切出一道金光。 这道金光正劈向那面鼓。 在鼓的后方,一个裹着一身紫红色焰火的大石头球汹汹而至,狠狠地轰击在那面鼓上。 轰地一声巨响,血光,红光,金光,紫光爆闪一片。 地面的鱼凫白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那两个家伙竟然硬接了那一剑,这胆子也太大了……。 果然,正如他所担心的,那一鼓一球从天空滑落,像两块跌落大气层的陨石,裹着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拖着两股浓烟砸向地面。 又是轰轰两声巨响,地面被他们砸出两个大坑,接着,从大坑中站起来两个人,蹒跚着迈出了两步便双双跌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鱼凫白没有犹豫,赶紧跑了过去,祭出一股黑烟裹起两位就夺命般的跑掉了。 如果不是‘寂灭’二将的影响,他们必死无疑。 二 这边的巴豆将那一切都看在眼里,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朝着那团金光一连劈出了三剑,然而,那龙灵所形成的护罩却强悍无比,任他的剑气劈击,竟然毫无损伤。 那团金色光罩邪门的很,金光外放,盛极耀眼,根本见不到里面那个人的身影。 巴豆绕了一圈,三剑劈出之后,看向那两面大印。 石寂天方砖的红霞血色愈加殷红,一股强烈的阴寒之气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熏得人头脑发昏,却依然对那团金光产生不了一点威胁。 可是据他所说,这血污能够吸走这里所有人的法力和魂魄,所以,石寂天根本不甘心,正铆足了力气施法,一道方柱体的血色之光紧紧地压制在那团金光之上。 另一边,一道圆柱体的灰色光柱也同时从大印下面爆射而出,正是石头的本命真气,具有着摧毁灵魂的能力。大印上面那个‘灭’字也泛着丝丝血光,同样来自于炼化血族的巫血之术。 一灰一红两道实体光柱切进金光之中,只压制住了三分之一的外放金光,却也将那团金光禁锢在了半空。 对手太过于强大,愤怒是没有用的。 然而,巴豆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他只有手中一剑。 在那金光之中,其实两只龙灵也在苦苦支撑,如果说那被炼化过的数以千万计的血族之血代表邪恶的话,正好克制那龙灵所谓的正气,‘正’弱则‘邪’侵。 其实,那两只龙灵已经遭遇过八次天劫,灵力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创伤。 这龙灵本来有九只,其它七只跟这两只一起挨过了前五次天劫,却在后三次,全部丧生,唯独剩下这两只了。 巴豆他们对此一无所知,否则,蛇王和蝎王等人全部出动的话,必将斩杀一只。 蛇王带着石鼓和石球跑了,同时还招呼了其它石头一起走了,因为那两位伤势严重,急需治疗。 蝎王,?利和蛤蟆王根本就没有参与这场厮杀的打算,他们现在已经受到了惊吓,特别是那两位被击落之后,更是看清楚了对方的能力,他们上去就是一个死,哪有不躲起来的道理。 此时,他们躲得更远了。 天上三位已经僵持不下,而巴豆则束手无策,绕着那团金光团团转。 他忽而站定,化剑为卷轴,开始大声吟唱那召神帖。 “太阴太阳,太上有章。四面八方,七星耀芒。天罡北斗,封神列将。朝雷暮雨,百鬼掩藏。浑天动地,诸仙来降。三界灵神,见吾明皇。五行道祖,厉世乖张。九龙参辰,落地成王。二八星宿,位列其旁。 摩天神剑,炫彩流光。诛魔斩妖,如洪如滂……。” 却不想,藏在香笼里的李丝蔓道:“没用的,这里是地狱,那些家伙听不见。” 说着,她从香笼里跑了出来,伸手一扯,一条丈余长的蛇骨就被她拎在了手里。 她手臂挥动,蛇骨体长增加十倍。长长的蛇骨被她轮出了一个大圆,带着龙吟般的声声咆哮,轰得一声砸在那金光之上,一片金色涟漪荡漾而开,震得巴豆的脑袋都嗡嗡作响。 就在她要进行第二次轰击的时候,巴豆却大喊一声:“小心。” 他手中卷轴化为长剑,一剑劈了出去。 在金光之中的那个家伙被惹急眼了,向李丝蔓劈出了一剑,而在他有所动作之时,那团金光出现了一道缝隙,如同鸡蛋上的一道裂纹,正是这一点破绽和变化被巴豆捕捉到了,知道他要出手,果断的一剑劈了下去。 金光拦截住了金光,李丝蔓手里的蛇骨依然发出一声哀鸣。 “你出来做什么?赶紧走。” 巴豆大喝一声,连出三剑。其中一剑扭腰斩,切断了那朝向李丝蔓的威胁。 那团金光忽然飞速旋转起来,周天漫过无数金色的星星之光,如同流萤,绚烂而璀璨,同时,一道剑气斩向了石灭天。 巴豆的第四剑又当空劈下,继续拦截那杀伤力巨大的一剑。 一剑劈出,圆柱形的灰色光柱一阵模糊,险些崩散。 趁着这个机会,金色光团飞旋而出,于远处的天空现出了那个金色盔甲的家伙。 他倒是毫发无损,依然面无表情地乜了一眼巴豆。 “我看你能救得了几个。” 他冷冷的声音传来,巴豆一阵紧张。 “你们都走开,赶紧走。”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剑光已经劈向了离巴豆最远的石寂天。 巴豆一剑出击,可是,这一剑出,冷汗也出来了。 第83章 天神之战2 一 只有巴豆的剑能够拦截那家伙的剑,而对方的全力一击他断然是拦不住的,更何况,他还有着距离上的劣势,简直鞭长莫及。 他向来以手感判断剑势,一剑阻击而去,心脏便是一阵收缩,那石寂天即使不死,也将会丢掉半条命。 石寂天在空中被锁定,全力施展朝霞巫血之术,金色剑气劈进那浓稠如血浆的霞光之中,虽然受到了阻滞,也受到了巴豆剑气的拦截,也依然将石寂天重创,一团火光从空中坠落,于地面砸出轰得一声巨响。 一剑击出,那个家伙收剑继续乜向巴豆,眼中的蔑视之意不言而喻。 在这里,除了巴豆,他杀起其他的人来简直就是轻描淡写,不费吹灰之力。也不知道这样天神一般的人物为什么来这里为难他们,为什么?巴豆根本想不明白。 石灭天已经化为人形奔地面而去了,巴豆握着他的剑警觉地看着对方,怕他在背后偷袭。 如果他再劈出一剑,石寂天肯定就挂了。 李丝蔓来到他的身边,手里依然拎着蛇骨鞭,蛇骨鞭三尺多长,朝地面弯垂。 就在先前,她险些挨了一剑。 “你是佛道的护法天神?”李丝蔓问道。 那人不说话,垂剑而立。 “这地狱里的事你凭什么管?”李丝蔓不客气的问道。 “我只是让你们知道,想到这地狱里来拉人,门都没有。”那个人说道。 听了这话,李丝蔓和巴豆互相看了一眼,巴豆在心里嘀咕,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啊。 李丝蔓来到地狱的时间可不短,但是日子过得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 对于木灵族来说,时间就是修行,并不需要你主动去提高修为,这地狱里的灵气对于人族来说几乎是感知不到的,但是对于木灵族那就不一样了,天地造化唯有五行木族受益最大。 但是即便如此,她李丝蔓也像是一个被困在葫芦里的人一般,不知天地之长久,岁月之变迁,而一些陈年往事,需要时间来回忆。 至于他巴豆就更糊涂了,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在他的记忆里,他的兄弟黑白明是他一切不幸的根源,而进入阴间之后,他似乎有点身不由己了。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想过要拉一只队伍与天斗上一斗啊,他又不是那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 他看了看手里的剑,剑是好剑,可是给他带来的麻烦却非常之不小。 “你是看到我的剑不顺眼吗?还是来让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巴豆问到。 那人望向天空道:“我只是来收割杂草的。” 显然,对方不会给他解答任何疑惑,他看向李丝蔓摇了摇头。 这个女人可是要比那个家伙神秘的多,巴豆现在真得是懒得计较这些人的身份和目的,就如同在人间一样,他看不惯那些人的勾心斗角,也不参与,只不过,谁要想找他麻烦,他一样会跟你干到底。 他的暴力都是被逼出来的。 他看向地面,发现石灭天已经将石寂天带走了,至于石寂天的伤势,那不需要担心,他们跟自己一样,想死是没有那么容易的,只要不死,遭受点劫难就不算什么了。 “你也走吧,在这里碍事。”巴豆对李丝蔓说道。 李丝蔓白了他一眼道:“真不会说话,还自负。” “为你好。” “不爱听。” 这个时候,那个人转过头来,以剑指向两人道:“想走,呵呵,没那么容易。” “这个小子是个王八蛋,看到没有,连女人都不放过。”巴豆盯着李丝蔓的眼睛,显得非常遗憾。 不过,他倒是不担心,因为就算死,他也会死在她的前面。 他举起长剑,指向那个人,用离别般的目光看了她最后一眼就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二 在强敌面前必须殊死搏斗,巴豆明白,如果害怕那就白送了对方半条命,如果不拼命,只能留下自己的命。 等待对方来杀自己,不如先下手为强。 巴豆双翼震动,在空中留下一串虚影,将那个人团团包围,一连劈杀出十剑,天空中出现一片金光,金光爆闪,闪成一团,可见巴豆出剑速度之快。 十剑击出,那个人在空中被逼出百米远,在那百米的空中传来一阵阵恶龙的咆哮,只是不知道是墨奎的咆哮还是那两只龙灵的咆哮,也分不清是巴豆的咆哮还是那个人在咆哮,显然,巴豆的十连杀已经激起了对手的愤怒。 金光已然将两个人团团包围其中,外人根本看不清两个人的身影。李丝蔓拎着摩萨的蛇骨鞭子,手心已经浸出汗水来,也伴随着丝丝的痛感,她握着蛇骨的手已经掰不开了。 来人没有报上自己的姓名,显然是没有把他们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如此境况,不拼尽全力,根本没有任何存活的希望。 “想活命,一起上。”李丝蔓朝地面喊道。 她看到了那三位王的身影,也依然感知到了他们的战战兢兢和明哲保身的态度,只是他们到现在也没有逃遁而去,不知道是要看个热闹还是别有打算。 在巴豆和她战死之前,他们定然性命无忧。 最先有反应的是那个蛤蟆王,他小心的跳出躲避的地方,爬在地上化身为一只大蛤蟆,气囊鼓了三鼓。 蝎王和?利相互看了一眼,在佩服蛤蟆王的勇气的同时,露出怀疑的表情,因为那个蛤蟆王一直在诋毁巴豆,此时跳出去帮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巴豆在空中击出一剑,被双方的剑气反弹而出,两个身影倏忽之间分开了距离。 蛤蟆王瞅准时间,张嘴一声大叫,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朝天空奔腾而去,而就在此时,那个人身形高高跃起,长剑凌空,目标正是蛤蟆王。 蝎王和?利大惊失色,慌忙夺路而走,于此同时,巴豆也在后退之中向那个人劈出了一剑。 那个人的身上龙灵盘旋而出,金色盔甲光芒耀眼,而那一剑也依然朝蛤蟆王劈了下去,可是,那蛤蟆王却瞬间于地面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叫声有点诡异,未免太惨了,传到逃跑的蝎王耳朵里,险些把他给吓瘫了,他浑身一哆嗦就就变成了一只大蝎子,钻到地下不见了。 李丝蔓皱了皱眉头,那凌空劈下的一剑她完全看在了眼里,虽然距离很远,但是她看得分明。 蛤蟆王受伤了,只是,在他还能躲避之前,他已经有所行动,所以伤势并不是很重。 可以说,那个家伙挨了一剑,不如说他自己接了一剑。他完全知道巴豆会阻挡那一剑,也计算过距离和时机,将一切都把握的恰到好处。 “好心机,这就逃了,不过算了。” 李丝蔓根本恨不起来,让他们参加战斗就是让他们去送死,虽然这些人的修为在那个人之上,但他手里的剑跟巴豆的剑一样,威力极其骇人。 更别说他有龙灵护体。 她眼角余光发现巴豆又拎着剑冲了上去。 她转过头去,发现那个家伙提着剑在追赶逃跑的三个王,并且俯身冲向了地面,他目露凶光,狠狠地朝前方山头劈了一剑,一座山头在他们的脚下轰然炸裂,随着崩散的石头飞出来一个身影,正是蜈蚣王?利。 他眼中寒芒一闪,就要一剑劈了那?利。 ?利眼中露出绝望之色,嘴里大叫道:“巴神救命!” 巴豆当然没有犹豫,一串虚影直刺那个人而去。 然而,那个人的一剑划过一个大圆,并没有斩杀蜈蚣王,而是朝着巴豆当头劈下。 巴豆的身影左右虚晃,并没有进行躲避,而是直接切进了那剑光之中。 面临这危险的一剑,三只乌鸦竟然收起了它们的魔灵之翼,让巴豆现出了原身。 它们如果不那样做,那一剑就会切掉它们的翅膀。 那个人眼看着那一剑要落空,便手腕下切,空中现出一道拐弯的金光。 一道金色弧线朝巴豆切去。 不过,他这一剑已经转变了三次,威力大为减弱,巴豆只轻轻一挑就欺身而进,抬腿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 那个人简直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竟然结结实实地挨了那一脚。 接着,他的胸前又挨了一拳,他在空中被这一脚和一拳打飞出去数米远,而对方却步步紧逼,依然贴身而来。慌乱之下,他竟然在左右寻找巴豆的身影,双手剑是他的凭仗,却在此时失去了砍杀的机会,巴豆离他太近了,这让他的剑在手中顿了三顿。 在一连挨了三脚之后,他才幡然醒悟。 对方选择了跟他近身格斗,而近身格斗让他心里没有底,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身手到底是什么水平。 就在他双臂下压之时,下巴上挨了一肘子。 巴豆的一个下勾拳穿过他的双臂,以肘部狠狠地砸在他的下巴上。 巴豆的耳朵里传来一声震破耳膜的咆哮,两个人同时被震飞了出去。 对方仰面劈来一剑,巴豆身体翻转,扭腰还了一剑,双方力量不足,身体都是一剑而收。 巴豆乘胜追击,身体在空中卷起一团旋风,一剑斩下,那个人的身体也翻转数周,朝空中挑出一剑,巴豆势沉,直落而下,以剑格剑,细眼对丹凤。 近身战,两把剑全部失去优势。 双方互相瞪着眼睛,丹田蓄积着一股力量,两把金剑紧紧地抵在一起,已成胶着之态。 巴豆忽然双翼一震,在对方眼睛里露出一丝慌乱之色的同时,两个身影在空中已经飞出了数百米。 巴豆一鼓作气,顶住对方一口气飞出了几千里,直到无间地狱的边缘。 前方就是那火网。 轰得一声,炸开一团火光,两个人穿网而过,身上都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巴豆的灵魂深处传来四个魔灵哀怨的声音。 “要死就一起死。”巴豆双臂用力一震,弹开对方,同时劈出一剑。 对方横剑格挡,被这一剑劈下高空,直坠地面而去。 既然是拼命,哪有就此放弃的可能,巴豆带着一团燃烧的火焰朝地面直刺而去。 他们俩都是五行属火,又因为未知的原因,竟然都不怕那地狱火的焚烧。 巴豆虚晃一剑,一脚踏在他的肩膀上,跟着又是一剑,打得对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然而他的脚下传来两条龙灵的一声咆哮,一团金光爆射而出,飞向远处。 巴豆怎么可能给他拉开距离的机会,紧追而上的同时,接连劈出十剑。 十剑于那龙灵护甲如同挠痒痒,对于那个人来说却极近羞辱。 盛怒之下,对方转身发出全力一击。 然而巴豆早就借助灵翼之力晃到了他的身后,朝着他的后背给了他一肘子。 那个人一个踉跄,扭身朝后斜斩一剑。 巴豆脖子一缩,肩膀顶在了他的腋下,一个膝撞将他撞飞出去数米远。 这个时候他完全清楚了,这个家伙如果没有兵器在手的话,就是一个靶子,几乎没有练过任何拳脚功夫。 巴豆跟上一剑,却被对方反手格挡,于是,他在背后抬起一脚,打算将他踹个狗吃屎,然而却不想,这一脚踹了个空,直入他的腋下,心下大惊之时,整个人已经被对方拎了起来,旋转一周,轰得一声砸在那火网之上,又重新回到了无间地狱。 他刚稳住身形,就看到一道金光切向那道火网,只见一道火线从那火网之上闪电般撕裂开来,于他的头顶上方轰然炸裂,火网烧出一个直径近五十米的大火焰圈。 巴豆皱了皱眉头,发现那个人在对面地狱里凝视着他。 这个火网竟然是一道屏障,对于巴豆来说更加意义重大,他可以利用这道火网来打一场游击战,只是,对方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轻蔑地哼了一声。 对于两个人最终的胜负,这个火网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因为巴豆根本就不知道最终该如何杀死对方。 对方虽然不懂功夫,但是力气不小,如果对方能够放下手中的剑,再将他摔上个几回根本不是问题,只是他存心要将自己斩于剑下,根本就没有与自己近身纠缠的打算。 至于巴豆的腿脚功夫,从刚才的情形看来,也是伤不到他的。 他们身上的火焰在渐渐熄灭,对方身上的金色光芒也愈发的纯粹,就连他的脸庞都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愈发像一个天神了。 “巴神,我们跑吧,趁现在,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一只乌鸦从他的肩膀飞了出来,盘旋在他的头顶。 “认输?”巴豆道。 “输赢有何关系?打不过当然要避一避了。”乌鸦落在他的肩头,正是那鸣星。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确实不是一个人,我们还有一帮兄弟姐妹。”巴豆咬了咬牙,冲对面道:“你已经重伤了我们四五个人,你还想怎么样,难道非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你说的太对了。”那个人眼睛里寒光一闪,双臂抬起,振臂一挥,两条金龙便于他的胸前咆哮而出,像两头猛虎一般朝巴豆冲了过来。 这两条龙灵以巴豆的剑根本杀不死,不单单因为它们本身就是甲胄,更因为他巴豆的功力还不成气候。 乌鸦怪叫一声,没入巴豆的后背,然后,他的身影就凭空消失了。 这一次,巴豆不逃,那四个家伙也要逃了。 两条龙在他们的身后咆哮,对他们紧追不舍,而那个家伙又体型暴涨百倍,立于两条龙的身上。 拥有魔灵之翼的巴豆飞行的速度是对方没有法比的,这是他唯一的优势了,但是他又不能跑得太快,失去对方的身影对于李丝蔓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灾难。 跑也得有个选择。 他让鸣心回去报信,让他们躲起来,而他则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拐向西南方向,那边是哪个王的地狱他根本不知道,但是没办法,必须将他引走,他决定最后朝着西方穿越整个地狱。 硬着头皮穿越过第一道火网,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两条龙果然锲而不舍的追了上来。 这个地狱依然群山绵延,一眼望不到头。 他朝下方瞥了一眼,心生愤恨,逃跑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这逃跑得有多狼狈啊……也不知道这地狱里有什么人在看着他呢。 这种心理负担简直不是他能够承受得起的,骨子里,他宁愿死也不逃跑。 “巴神!他们没有追过来。”鸣星伸展着一对巨大的翅膀飞到了巴豆的前方,转身朝巴豆的背后看去。 “他妈的。”巴豆在空中稳住身形,望向那即将消失的两条龙的背影骂道:“这个王八蛋也在玩套路,走,我们回去。” 第84章 天神之战3 一 看到巴豆回撤,鸣星赶紧隐回到他的翅膀里,那火网可是它无法穿越的屏障。 巴豆以前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穿越火网的本事,现在发现自己来去自如,竟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人生。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周身燃烧的火焰,前世的经历就变得模糊起来。 在他的前方出现了那两条龙的背影,而站在龙身上的那个人却已经消失了,远处传来轰天巨响,一道道金光在地面爆裂,大地之上宛如轰炸区。 那个人身形在空中跳跃,向地面劈出了一剑又一剑。 巴豆掠过两条龙,看清楚了它们金色的透明虚影,显然这是两条龙灵幻化出来的。 巴豆没有管那两条龙,他的魔灵之翼已经发挥到了极致,眨眼间来到了那个家伙的身后,然而,巴豆刚要在背后偷袭,一道金光却从眼前扫过。 他挥剑格挡,同时却转换了身位,借助那一剑的力量向那个人撞去,身体旋转,横扫一剑的同时来了一记后旋踢。 近距离掐架让他们手中剑的威力都降到了最低点。 那个家伙几乎从来不躲避巴豆的拳脚攻击,剑挡住了,那一脚却挨在了身上,他的身体朝下方坠落,同时回手一剑,这一剑没有什么威力,却让巴豆身形一顿,不得不出手拆了这阴险的一招回马枪。 挡住了这一剑,巴豆才发现那家伙根本就是借着坠落之机向远处逃遁去了,此时已经跟他拉开了距离。 巴豆正要追上去,前方却又出现了一记回马枪。 巴豆见招拆招,立刻跟了上去,因为那个家伙显然是在躲避他的锋芒,非要跟他拉开距离不可。 而且他逃跑的时候也没有闲着,瞅准了地面接连劈出几剑,下面的大山已经被他砍成了乱石堆。 石头堆上全是蝎子和蜈蚣的尸体。 巴豆分不清那些蝎子到底都是谁和谁,但是他看到有一群蝎子和蜈蚣朝蚁王山方向跑去了,巴豆眯了眯眼,他们是要拉那蚁王下水吗,还是将祸水南引?而无论如何,那蚁王肯定要恨死他们了。 然而,那个人却并没有朝那个方向追击。 地面一片混乱,其他的人在哪里巴豆也不知道,他只能跟住那个身影。 他震动着魔灵之翼在天空绕了一个大圈,出现在那个家伙的前方,挥剑拦截。 此时,十二神将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鱼凫白和李丝蔓站在地面朝他们张望,脸上布满凝重之色。 李丝蔓手里紧紧拽着那条蛇骨鞭子,而鱼凫白则握着他的骷髅棒子,心里不停地呼唤着那七鬼星煞。 他们如果不出手,只能一起死。 空中,巴豆在极力靠近对手,却被对手一剑从空中斩落。 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对方的重剑所压制了,他手里的剑金光暗淡了下来,一次比一次承受了更加强大的力量。 他觉得他要承受不住了,拼尽全部的力量冲了上去,于空中留下数道虚影,终于靠到了对手的身边,在他的肩膀上劈出一团金光之后,硬接了对方反身一剑。 而这一剑直接将两只乌鸦吓飞了出去。 他们的巴神手里的剑几乎失去了光彩,已然神光不在了。 就在先前,两只乌鸦已经不断地在警告巴豆,让他赶紧逃命,不要去管那些人的死活,因为这就是那个人的诡计,要用他们的生死来牵制巴豆,可巴豆根本不听。 死算什么,不就是一觉醒来换了个世界吗,他巴豆根本不在乎 巴豆的灵魂深处传来恶龙的一声怒吼,感觉到浑身的力量瞬间充沛起来,以剑抵住了对方的剑。 一身魔鬼道的巴豆全身冒着黑气,将全身金盔金甲的对手死死的控制在了半空,横眉对怒目。 “想要杀他们,先跟我拼命。” 巴豆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一句话,拼体力,他可不认输,几番打斗下来,他发现对方的法力确实没有墨奎高。 对方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竟然侧身一闪,晃过巴豆的身体朝着他的脸颊就是一拳。 巴豆扭头躲避的同时伸出左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脑门抵在他的下巴上,右手腕翻转,以剑柄砸向了他的腹部,砸了一下又来一下。 对方也用左手猛击他的肋骨,一时间,两个人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而且,巴豆誓死不松手,逼得对方收起了长剑,对他连翻得拳肘相加。 剑在手里变成了累赘,巴豆也收了起来,抠住对方的肩膀,以膝盖狠狠地撞击他的肚子。 两只龙灵的怒气尤甚,不断得从那铠甲上探出头爪,缠绕而出,将两个人死死得包裹在一起。 巴豆伸手扯住对方的一条腿要将他从空中摔下去,他的想法很好,准备在对方下坠的同时给他一剑,却不想被对方伸手摁住了脖子,胳膊用力一压就抠住了他的肋骨,接着用力扭腰将巴豆甩向了身后,来了一个过肩摔。 能够将这个难缠的家伙撇出去正是他所希望的。 却不想,巴豆也将他抱了个结实,两个人在空中一阵翻滚,不过,还是巴豆技高一筹,反手一肘子砸向了对方的后脑,他一个踉跄又被人从后面圈住了脖子,连翻三个跟头,面部又挨了一拳。 这仗打得有点不堪入目,本来要逃跑的两只乌鸦在空中现出人身,看着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的干瞪眼,愣在那里进退两难。 这时候,他们发现了一道黑影剑一样刺向那两个人。 那道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乌鸦鸣心。 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瞅准机会一口啄向对方的脖子,而那个家伙正一拳砸向巴豆的锁骨,感知到了危险,刚转过半个脸来就吓得魂飞魄散,险些把眼睛送给了那只乌鸦。 乌鸦跟他的龙灵可不一样,龙灵有护体之能却无击杀之力,而那乌鸦的嘴却可以一口吃掉他的眼球。 他抬臂格挡,以肘部砸在了乌鸦的嘴上。此时,他的下巴就完全暴露了出来,被巴豆一个膝撞直接仰面撞翻了出去。 龙灵一声咆哮,化为护体金光裹住了他们的主人。 巴豆不能跟他分开距离,快速跟上,挥手劈出一剑,然而他的剑气已经非常弱了,毫无斩杀之力。 剑气消失,对面的光团突然裂开一道灰色的缝隙,在龙灵护体之下,那人朝鸣心劈出了一剑。 巴豆大惊,一步踏出,挡在了鸣心的身前横剑格挡。 铛得一声巨响,金光闪过,巴豆和鸣心一起于空中直线坠落而下。 这一剑,震得巴豆脑袋嗡嗡直响,眼睛里白光煌煌一片,耳朵更是受损严重,连声音都听不到了。 他觉得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努力挣扎一番依然无法挽回那坠落之势。 他的剑依然横在身前,胳膊却无论如何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 而对方从那龙灵的护体金光之中一步踏出,身形一动就追了上去,跟着起手就是一剑,对于这一剑他信心十足,必定将那个家伙斩杀当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巴豆的灵魂里传来一声大喊:跑。 这一声喊叫来之于乌鸦鸣星。 只见巴豆的身体化做一道虚无的黑丝,从那人的脚下贴着地面穿过,当那个人转身查看之时,巴豆的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二 论逃跑,三只乌鸦信心十足,他们从那漫天的威压之下贴地逃遁而走,很快就跑出去了几千公里。 当他们收起灵翼,他们的巴神却在使劲地甩动脑袋,巴豆还没有完全清醒。 这一仗还是他们输了。 那一边,手拎金剑的家伙在空中犹疑不定,他向各个方向投去搜索的目光,却再也寻不到任何身影。 他忽然眉毛一挑,双手互击一掌,跃至两条龙灵之上,朝一个方向一指,正是指向鱼凫白和李丝蔓。 空中传来声声龙的咆哮之声,鱼凫白全身的骨头架子都开始冒出了丝丝白色的雾气。 他和李丝蔓虽然跑不过那两条龙,但是自保没有问题,可是那十二神将恐怕就要性命不保了。 蝎王蜈蚣王和蛤蟆王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对于他们的行踪没有人关心,他们在强敌面前能够保住性命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还能要求他们什么呢。 “现在怎么办?”看了一眼还昏迷不醒的石寂天三人,鱼凫白问道。 那九人此时面朝一棵大树围成了一圈,而那三人就是依靠着树干坐在地上,人事不知。 李丝蔓收起她的蛇骨鞭子,目光在那十二个人身上扫了扫,就闭上了眼睛,缓缓地举起双臂,振臂一挥。 瞬时间,他们周围的树木便精神一震,疯狂地生长起来,以他们为中心,一片绿色的浪潮向四周蔓延而去,很快就涌到了那个人的脚下。 两条龙在空中停了下来,那个人探头朝地面看了一眼,当看到树冠和藤蔓完全覆盖住了大地,嘴里就哼了一声。 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眼珠子转了一转,朝天空看去。 “藏污纳垢之地竟然也有人要庇护,这不是自我堕落是什么?”他理了理头上的金冠继续道:“地藏王菩萨既然不愿意插手那就永远别插手,我南海圣王自有计划。” 说完,他将手中剑朝前方一指,两条龙便腾跃而出。 来到一座山头的上空,他一剑劈下,将脚下的大山一分为二。这种事情他干得多了,全然不当回事,继续指挥着两条龙朝下一座山头奔去。 在他的眼里,那蝎王,蛇王等人都成了污垢,如果这话被巴豆听到,恐怕肺部都会气炸了,因为他也是那污垢。 在阴间游荡的神跟鬼有啥区别?比如那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岂不是鬼族?什么时候把他们当神看待过?还有那些判官,也都是鬼头鬼脑的,哪有个神的样子? 这就别怪被人瞧不起了,他巴豆也一样。 两条龙越过了五座山头,那五座山头上便都发出了轰天巨响,巨响声越来越近,鱼凫白和李丝蔓更加得紧张起来,因为那个人一直寻着他们的脚步紧追不舍,看样子,已经将他们的方位锁定了。 在被追踪的情况下,他们根本不敢动用太多的法力,因为那会完全暴露自己的位置,只能徒步潜逃,带着三个受了重伤的病号。 李丝蔓从树林的狭缝中朝天空看去,远远的就可以看到那个人以及那两条龙的身影,那个金盔金甲的金人散发着满身的金光,将整个地狱里的天空都染成了金色,明亮而炫目,与地狱里的一切简直格格不入。 他的金色长剑从高空劈下,地面便扬起漫天的灰尘,灰尘匍匐于大地,绵延而开,久久不散,像天上的云海一样壮阔。 他已经摧毁了十几座大山。 李丝蔓眯了眯眼睛,黑色的眸子里,那汪清澈的水都要干涸了。 “如果不是你释放的木族气息遮掩,他早就找到我们了。” 鱼凫白不无担心的说道,“地狱就这么大,我们恐怕是逃不掉了。” “他的剑……。”李丝蔓咬着嘴唇。 “他的剑罡气太烈,定是佛门至宝,克制的办法恐怕只有地狱里的巫血之术了,可是你看,石寂天现在别说战力了,就是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也是需要很多时间的。”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李丝蔓道。 “有倒是有,唯有我蛇窟血池里的血可以玷污他的剑,只是……。” “只是什么?” “如果石寂天身体里的血灵可以释放出来的话,让那血灵吸了血池的血来对付他的剑,想必我们还有胜算的把握。” 李丝蔓走到石寂天的身边看了看,他现在就是一个石头人,连点生气都没有,而那血灵连她都感应不到。 李丝蔓摇了摇头道:“他身体里的血灵已经足够强大了,这个办法行不通,除非他自愿将那把剑扔进血污里,何况那家伙还有龙灵护体……。”李丝蔓说着又摇了摇头道,“还是想办法躲起来吧。” “躲?哪里躲?”鱼凫白看着他的骨头棒子道:“七鬼煞星掩于鬼道也需要那煞气森林啊,而他的破坏力,即使那煞气森林也藏不住我们,那剑可比巴神的剑厉害多了。” 李丝蔓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你的镇魔棍里不是有个洞天吗,告诉那七鬼,暂时借他们的地方避一避,快,让他们进去避一避,这样,就剩下我们两个,躲起来也容易一些。” “好。”鱼凫白盘腿坐下,将骷髅棒子插在身前,开始催动木灵之花。 李丝蔓伸手一指,一根藤蔓也从她的袖口里飞了出来,直接缠在了那根骷髅棒子之上,迅速将其包裹了起来。 片刻之后,从那藤蔓的缝隙里冒出了丝丝黑烟,黑烟轻如飞絮,缓缓飘散,却依然掩饰不了那股阴森的鬼气。 站在空中的那个家伙握着手中的剑正在查看一座山头,神识刚在某个山洞里探出去百米,立刻就收了回来。 他站在两条龙的身上凝眸远望,立刻心中大喜,将剑朝前方一指,双龙一声咆哮。 地面,树林之中,李丝蔓抬起头,瞳孔微缩,脸就变了颜色,马上清呵一声:“走。” 第85章 新秩序 一 天上的两条龙在挥动着尾巴,站在龙身上的那个人露出了冷笑。 魔鬼的气息仿佛只有一丝,刚刚泄露出来就又不见了踪影。 在这地狱里,谁能与他抗衡? 藏?藏能够藏到哪里去? 他朝地面投去轻蔑的一瞥。 地面上的树木都在疯狂生长,几乎完全隐藏住了逃跑人的所有气息,然而他似乎依旧信心十足,因为地面的树木越疯狂就愈加显得他们的渺小和卑微,也更加体现出了他们的恐惧。 斩魔,是他的本分,杀掉这些宵小之辈对于他来说永远都是轻描淡写的一笔。 先前与那个家伙干架,他也没有用上全力,只是试了试他的能耐而已。对付那个家伙,他才不愿意浪费什么脑细胞,手里有一剑,哪里还需要去研究什么战术。 他挥了挥手里的长剑,天空中便闪动出一片金光,地狱里所有的魔鬼,甚至那些鬼众们看到这片金光都不免噤若寒蝉,这就是他天神的威严。 只是那个家伙逃遁的本事却是他望尘莫及的,这一点倒是他没有想到的,不过不要紧,这无间地狱新的秩序还是掌握在他的手里的,至于这秩序如何维护,那自然要问问他手里的剑。 树林之中,李丝蔓和鱼凫白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动用任何法力,尽量让木族的气息掩盖住自己的身体,这是他们此时唯一的求生之法了。 鱼凫白的骷髅棒子已经将那十二个石头神将收了进去,在这个生死关头,那七鬼煞星必须做出妥协和伸出援手,他们即使在全盛时期也是不敢跟那个骑龙的家伙一战的,他们连巴豆手里的剑都忌惮,更何况那把剑,那可是真正的杀鬼斩魔之剑,是所有魔鬼族的克星。 鱼凫白的骷髅棒子最短只能缩成一根拐杖的长度,不能再短了。他将那根棒子紧紧地握在手里,垂着头,神识内敛,意境的广阔天空里,黑暗而宁静,一朵木灵之花在缓缓旋转。 他没有看向天空,只是极力让自己沉浸于那木灵的恩泽之中,以消弭掉他满身的鬼气。 他骷髅架子上的那九条小蛇此时也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漂亮的蛇球,绿白相间,白的是蛇脑袋,碧绿的是蛇身,它们仿佛裹着一颗魔丹,在鱼凫白的胸腔里一动不动,静静地悬浮着,就像一件精工雕刻的艺术品,蛇身如绿宝石,蛇头如白玉。 李丝蔓仰起头,看着那两条龙从他们的头顶飞过。 “走远了。”李丝蔓道。 鱼凫白缓缓抬起头来道:“我们是跑不掉的。” “我知道。”李丝蔓道。 她的眸子非常清澈,如同没有见过邪恶的眼睛一样纯净。鱼凫白不明白,在这污秽的地狱里,她是如何保持住她的清纯的,难道这就是身为木灵族的天赋? 他不敢盯着她的眼睛看,因为那会动摇他近万年来作为一个雄性神族的原则和修为的根基。 鱼凫白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继续说道,“这片地狱根本就没有我们的藏身之所,这也是那亚塔尔躲在她的蚁王山里不敢出来的原因,不参与自然没有罪过,我从来都没有怪过她,只是没有想到,地狱里会出现这么一个家伙。” 李丝蔓和他躲在一颗大树里,这颗树皮糙肉厚,跟那三只乌鸦的瘿木有着几乎相同的树龄,虽然没有化神,却有着木族非同一般的灵气。 它在均衡这一片树林里的气息,也是李丝蔓可以借以发挥的重要来源。 李丝蔓闭上眼睛,神识寻那木灵而去,片刻之后才又开口说道,“也许我们可以躲过去,但是,他们……。” 她说的自然是蝎王,蜈蚣王和蛤蟆王他们,只是他们的生死她也不太放在心上。生生死死乃是世间常态,地狱和天上也是如此,自古以来,从空中陨落的神也不在少数,她只关心她应该和必然要关心的人,比如巴豆。 鱼凫白一时间有些恍惚,道:“不知道巴神怎么样了,刚才那一剑的威势太强悍了,要是我,恐怕就真得交代在这里了。”他叹息一声继续道:“你说如果我真得死在他的剑下,我的灵魂是不是就是真得从此消散了?永远脱离了那轮回,不在三界之中也不在三界之外?” 李丝蔓道:“你在地狱里呆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发现点什么?” “发现什么?”鱼凫白突然间来了点精神,因为她仿佛要说点什么天机。 “受刑者的时间,你研究过没有,如果按照地狱里的制度,往前五千年所有进入地狱里的人族一个都没有走出去过。”李丝蔓道。 “你是说……。” “这也是我来地狱里的原因,我认为我的父母兄长也在这地狱里,他们跟我一样,身负某种使命。”李丝蔓道。 “你是说……。” “佛道的制度在我们这里被人为的进行了篡改,所以,他们的行踪根本无从掌握。”李丝蔓理了理鬓角,道。 鱼凫白从地上站了起来,望向他的蛇窟的方位道:“这么说,我的父兄他们……。” 李丝蔓似乎是最后做了总结,道:“道家在炼神……。” 二 两条龙摇摇晃晃的向东方飞去,站在上面的那个家伙对于自己跟丢了目标却毫不计较的样子,他提着长剑,身姿傲然耸立,望向东方的面孔仿佛映射着太阳的光辉。 杀几个小喽啰,他还不放在心上,能杀就杀,暂时杀不掉,那就干点别的。 他掠过蚁王山,探头朝下面看了一眼,然后挥剑一斩,朝那高耸入天际的蚁王塔劈出一剑。 蚁王塔里传出一声女人的暴怒,那是亚塔尔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在发出之时就被收了回去,然后,再无声息。 当他的身影消失于天边,蚁王塔顶端的三分之二处突然缓缓升起,露出了一道平滑的倾斜切口,蚁王亚塔尔从断塔里飞了出来,她轻轻煽动了几下透明的翅膀,冲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悬在空中,气得浑身发抖,面庞上笼罩着一层血光。 她余怒未消,却敢怒不敢言。 接着,那被切下来的塔身周围,空气一阵晃动,便现出了百十个蚂蚁族人的身影,他们统统端起双手,施法将那半截塔身牢牢地托举在空中。 这是他们的房子,他们绝对不允许它崩塌掉,可是现在,他们蚁王族便身陷在一种极其窘迫的境地之中,进退两难。 那个家伙显然还是要回来的,而那半截塔他们必须销毁,否则,必将引起那个人更大的愤怒而招来杀身之祸。 这座塔,巴豆都不敢劈下那一剑,而这种得罪人的事情,那个骑龙的家伙却做了,显然,那是一个不讲理的家伙,跟他理论是不可能的。 她蚁王亚塔尔并没有参与这地狱里的纷争却依然遭受此等劫难,此时,她只能把怨气撒在那帮家伙身上。 她伸出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脯上,平息着自己的呼吸,脸上的血红之光也在渐渐地消散。 接着,她让所有人都散开,伸出双手向那半截塔轻轻推送出去。 那半截塔虽然已经被截断,却依然非常高大,如果把它杵在地上,也依然是一座宏伟的建筑,而就是这样的一座塔被亚塔尔缓缓地推了出去。 大概推出去五百多米远,亚塔尔的脸上突然又泛起了红光,本来,她想把那截塔插入地下,但是她现在改变了主意。 她伸手一招,右手中多了一个权杖,权杖墨绿色,布满玉石的纹理和色泽,而权杖的顶端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天使,那个天使几乎跟她一模一样,只少了头上的两条辫子。 她挥起权杖朝着那座悬空的塔便一杖扫了出去,一道白光一闪而过,轰得一声,塔身炸开了一片飞花,乱石迸溅,接着,她不停地挥动权杖,塔身便传来一声声巨响。 随后,又从蚁王山里飞出一群蚂蚁族人,跟先前的那些人一起轰击那截塔,几百道白光裹挟着蚂蚁族人的愤怒轰击在它们自己建造的塔身之上,宣泄着它们滔天一般的怒火。 爆炸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引来了众多人的围观,其中就有蝎王他们。 蜈蚣王?利看到空中那副场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已经来到了蛇王领地的那个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空中停住了,转过头去朝后面张望。 他眯了眯眼睛,在他看来,地狱里的这些人没有谁好谁坏的区别,他遇到一个就会教训一个,同为无间地狱里的王,谁都不能幸免,不管他有罪还是无罪。 要想不给自己惹来祸端,那就应该避免祸端,躲起来的人就应该获得赞同和支持吗?谁能够保证她没有坐收渔翁之利的想法呢?有时候,观战者比参战者更加可恶。 他回过身去看了一眼蛇窟,蛇窟的那个光罩在迷雾中泛出一层光晕,向天空散射出一道三色的彩虹,在他看来尤为醒目。 他本来想将整个无间地狱都转一遍,看来现在是没有那个必要了。 既然他们有如此大的怨气,那么,他就帮助他们消消气。 他的想法显然是久困地狱里的人无法参透的。 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他们所遵循的原则也是根本不一样的。 两条龙在空中转了一圈,朝蚁王山飞去。 三 当他来到蚁王山上空的时候,蚁王山笼罩在一片烟尘之中,正是那半截蚁王塔被炸碎之后形成的尘土,尘土遮天,久久不散。那个被他削出一个尖尖的蚁王塔像一把利剑一样指向天空,仿佛在向上天宣战。 他怒目倒竖,站在双龙之上,高高举起了他的长剑。 一种亚塔尔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威压完全笼罩住了蚁王山。 此人杀气之重是她根本想象不到的,在这种威压之下,她几乎要窒息。 一道宏大的金色剑气从高空如流星般滑落,蚁王山中传来咔嚓一声巨响,声音之大,如当头闪电。 蚁王山被他一剑劈成两半,在巨大的剑气侵袭之下,蚁王族人死伤无数。 蚁王亚塔尔根本无力回天,此时,她从蚁王山中飞出,掠向半空,就要对那个人发泄她的愤怒,却见一道白色的身影飞掠而至,将她拦腰抱住就向西方逃遁而去。 那道白色的身影正是蜂王孤求。 那个人眉毛一挑,朝着逃遁的两个人就斩出了一剑,而长剑运行了一半,顿时感到了一种威胁,就在他的下方山林之中也有人向他劈出了一剑,这个人正是巴豆。 经过短暂的调养,巴豆恢复了一些气力,便又折返了回来。 他知道这一剑伤不到那个人,挥出一剑之后,身后双翼一震,向北方逃遁而去。 他的速度并不快,可是那个人并没有追上来。 两条龙在空中风驰电掣,追向西方。 他知道那个魔鬼一般的人追不上,所以根本不上当,而西方却有一群人在那里等着他的制裁。 看他们能够逃到哪里去,这一次,他下定决心了,必要将他们全部斩杀。 这一股在地狱里刚刚形成的新势力必将在他的剑下彻底瓦解。 等做完这一切,他便会离开这里,善后工作自然会有人去做,他将不会再参与。 无间地狱说大确实也不小,地狱广阔万里,可是也并不是没有界限,而这个地狱里的人想逃出去简直是不可能的,除了他和他。 两条龙全力飞驰,千里之遥也是一息而至。 然而,他在天上转了两圈,却完全失去了那些人的身影,连他们的一丝气息都搜索不到。 这就奇怪了?难道真得是强龙压不了地头蛇? 他指挥着两条龙从天空飞了下来,落在了一片荒凉的平原之上。 这里的地面寸草不生,铺满了碎石和沙砾,像那记忆中的戈壁滩。 离开了那两条龙,他便现出了原身,跟常人一般身高了。 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向四面张望,就在他的前方,很远的地方有一大片石壁和荒山,而经过他的探查,依然没有发现他们的一丝气息。 就在他疑惑间,荒山的方向传来了一声狼嚎。 这一声嚎叫由远至近,刮起一阵狂风,裹挟着一片沙尘暴席卷而来。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神兽?” 第86章 幽冥河谷 一 这一声狗叫让他愤怒不已,那分明是一种对于他的挑衅。 他拎着长剑,跳跃着向前奔跑而去,正是跑向那片连绵不绝的荒山。 那片荒山普遍不高,仿佛像天堂里的某个高山坍塌之后在地面形成的一片石头堆,不过,最高的山峰也有百多米高的样子,他站在这座高峰之上,左左右右,远远近近仔细的搜查了一番,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此时的神兽正被李丝蔓抱在怀里安抚着,因为它还非常的狂躁,呲着呀,四条小腿胡乱刨腾,挣扎不休。 李丝蔓仰起头,看向满天星辰。 这是什么地方,她完全不知道,她只知道这里的天空非常的明净,像人间某个深秋的夜晚,特别是那漫天的星斗,仿佛近在咫尺。 在她的身边,蝎子王,蛤蟆王,蜈蚣王,蚁王,蜂王全部都独自站立着,他们安静地分布在四周,彼此审视着,警戒着,沉默不语。在不远处,蝎子王的儿子们和一些蜈蚣将军们则站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大包围圈,束手而立。 鱼凫白背对着李丝蔓,歪头看向巴豆,他头上的银奎警惕地吐着信子。 他们能够聚到一起并来到这里,完全是那条小狗的功劳。巴豆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那条狗:它呲着牙的样子还是那么的讨厌,无论如何也让他喜欢不起来。 白天变黑夜只是一瞬间,他们就进入到了这个地狱里的平行空间。 大家都是聪明人,至少,没有人问一句为什么的蠢话,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平行空间,但至少知道他们此刻是安全的,既然没有感知到生命危险,当然就要思考一下前路的方向。这也是巴豆不太喜欢这些人的原因,不过,无论他们如何心怀鬼胎,他巴豆都不当回事,因为他跟他们有着不同的信仰和追求。 李丝蔓的目光扫过蚁王亚塔尔的脸庞,而此时的亚塔尔完全没有生机的样子,仿佛是一具被风干了的蚂蚁空壳。李丝蔓不为所动,她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对于此时蚁王的处境心无波澜。 她看向巴豆,巴豆眯着眼睛与她四目相对,眼睛里毫无怜香惜玉之色。 她不知道巴豆在想什么,巴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不管她在想什么,巴豆有一点敢肯定,她绝对不会在想如何跟自己一起私奔,远走高飞。 这个美人可非凡人女子。 李丝蔓没有咄咄逼人,目光依然清纯,清纯的让人毫无脾气。她没有转移目光,只是缓缓地开口说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话意味深长。 对于那人的能耐,巴豆从来没有否认过,他只是翻了翻白眼,缓缓扭动着脖子,挪开了目光,看向浩瀚的宇宙。 想让他对那个人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不可能。那个人吗,总是后会有期的,遇到了,再干一架就是了,今天打不过,明天还打不过吗?他现在只能确定一点,他跟那个家伙没有成为朋友的可能,绝对是生之死敌,遇到了就干,绝对跑不了。 巴豆在心里不免有些惆怅,因为明天的一架很棘手,法力的缺失可以用魔鬼道来完善,可是要对抗那家伙的剑……他现在知道了,比如鱼凫白,他为什么那么看中兵器了,那根骷髅棒子简直就是他的核武器,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可就真的需要一个宗派的力量来加持了,否则,单靠他巴豆一个人的力量,即使他再活一万年也都是希望渺茫的。 李丝蔓依然紧盯着巴豆不放,在这么窘困的环境之下,仿佛只有这个人能给她带来一丝心安,然而,这个家伙真是让她难以琢磨,无论她如何琢磨都琢磨不透。 巴豆的一侧脸庞被她的目光烧灼的发烫。 他扫了一眼蚁王和蜂王,却只是抬起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脑门,遮盖了眼睛和视线。他沉声说道:“又到了该你们出一份力量的时候了,蝎王,石寂天他们的生死难道你们就不关心吗?” “哦,巴神说的是。”蝎王仿佛突然间恍然大悟。 蝎王立刻招呼他的手下,就地摆了一个类似于八卦图一样的阵,鱼凫白将骷髅棒子抛到中间,屹立膨胀,几位王化成道道黑丝而入,片刻间,大阵之中出现了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雾,如同一个熏黑了的大南瓜,中间插着一根银针。 巴豆是习武之人,他知道在功夫的竞技场上,如果一个人被打死了,那都是意外,这些有道行的人都非常抗揍,即使想死,也没那么容易,所以,他从来不担心他们会死,根据心里学中的墨菲定律,你担心的越多,反而越对他们不利,特别是在这地狱里,迷信一点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只是这疗伤,他依然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 蛇王窟的上空,两条龙如同两只巨大的大风筝在空中鼓荡着,那个无功而返的家伙站在双龙之上,环抱着双臂膀,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仿佛他要做出一个抉择,是否要摧毁下面那个大阵。 这对他来说显然不成问题,只是不知道他在纠结着什么。 按照蛇王的说法,这个蛇王窟跟天上是有点关系的,虽然有些人不怕麻烦,但是给自己惹麻烦的事,他们还是不喜欢做的。 一道金光刺天而去,没有留下一声叹息,也没有留下一句狠话。 寻木行判从土里钻了出来,疑惑的看向那道金光消失的天空,火网似乎有所震荡,从层云之上洒下一片金光又瞬间消失不见。 寻木行判终于觉察到没有任何危险了,才对着天空狠狠地骂道:“王八蛋,到地狱里来显摆什么。” 说完,他又惊悸地朝身后看了一眼,就立刻钻到土里不见了。 寻木行判似乎只怕一个人,连在她的背后说坏话都不敢,这个人显然就是李丝蔓,即使他知道李丝蔓现在的处境他也不敢,即使他骂的是别人,如果被那个娘们听到了,难免会怀疑到那是在骂她,在某种层面上,她跟那些被他骂的人是一类人。 寻木行判遁地而走,他现在只有一个执念,这地狱里的未来就靠他了,做好本职工作,将来必然会受到褒奖。 二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李丝蔓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小狗,那个神兽现在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很享受地在睡觉,根本不搭理她的问题。 自从它突然安静下来之后,巴豆就猜测到,可能是那个家伙已经走了,只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依然不清楚,他开始怀疑这里是那第十八层地狱,但是看到众人的反应,他判断这里对他们也是极其陌生的。 在这地狱里,连他们这些霸主都陌生的地方,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巴豆将目光探向更远处的黑暗中,竟然没有感知到任何煞气的存在,这就奇怪了,像个娘们一样,没有骚气,反而更不寻常。 巴豆仰起头看向天空,他的魔灵之翼突然展开,嗖得一声飞天而去,然而却一头撞到了什么,等他转过神来,身体已经平行飞出了数公里,而后背好像贴着一层光滑平直的管壁。 “奶奶的,我们这是被谁给收了吗?难道这是什么困人的法器?”巴豆站在空中,喃喃自语。 “不像。”鸣星说道。 “确实,没有见识过。”鸣晨道。 “鸣心,你还好吧?”鸣星发现他们那个妹妹好久没有动静了,不无担心的问道。 “她好得狠,只是需要好好休息,你不要一惊一乍的。”鸣晨道。 两只乌鸦现出原形,在巴豆的肩膀上各站一边,从巴豆的脖颈之后互相审视着对方。 一只乌鸦说完话,转过了身去。 这个世界上打情骂俏的语言有千万种,巴豆见识过十之七八,所以,即使他们兄弟之间恶语相向,巴豆也从来不参与,那都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也是他们交流的方式,任何外人都不应该用任何自己的意识去做评论。 巴豆颠了颠手里的剑,剑有金色毫光寸许,说明受到了什么禁制的压制。 这把剑是一把成熟的剑,他巴豆不曾怀疑过,只是,它的奥秘对于他来说没有完全打开而已。 “那不是星星。”鸣晨说道,“我虽然没有见过星星,但是我知道,那些不是星星。” “嗯。”巴豆点点头,“那是某种愿力的结晶,是有生命的。” “你是说,魔法?”鸣星道。 “也有可能。”巴豆道。 “那这个人岂不是法力无边?”鸣星道。 “一个人的力量……显然是不成立的。”巴豆收起了他的剑,本来,他要劈上一剑试一试,但是,他总觉得那样做有些不妥,首先,他是没有感知到任何敌意的。 这里让他感觉像是某些人悉心打造的私人花园,他们这些避难者都是来客,在没有见到主人之前,他绝对不可以鲁莽行事。 他从空中跳了下来,几个翻滚就落在了李丝蔓的身前。 李丝蔓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在等待答案。 巴豆没好气的说道:“问你的狗去,我啥都不知道。” “你为什么对狗存有那么大的成见。”李丝蔓问道。 “哦,我很怀念我老家的黄土狗,就是我小时候在农村养过的那种狗,我这个人很专一的,别的狗都不喜欢。”巴豆含糊道。 “显然,你没有养过狗。”李丝蔓讽刺道。 巴豆确实没有养过狗,哪有养狗的心思啊,父母兄弟都没有用心关照过,他会去关照一条狗? 巴豆的耳边刮过一道冷风,他不当回事,而是缓步向鱼凫白的大阵走了过去,走到一定距离,两腿一盘就席地坐了下去。 李丝蔓紧赶两步追了过去,在他的身后大喊道:“你在等我吗?等我带你离开这里吗?” 巴豆本来想跟她说等他们养好了伤再说,不过,他不想撒谎,他现在在合计别的,比如,在他还没有完全担下这份责任之前,脱身而走,是的,他还是在合计着自己的事情。他甚至认为如果在他做出了决定之后,鱼凫白这个兄弟都不会对他进行挽留,毕竟人各有志吗,他鱼凫白可是一个很开通的人。 至于其它人,除了签订过魂契的人,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他向来喜欢审视别人,而不喜欢让别的什么人来看自己的故事。 巴豆闭着眼睛,身体一动不动,脑子里,那个脚踏双龙的家伙的身影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李丝蔓没有听到回答,竟然在背后踢了他一脚。 巴豆在心里叹息一声,除了这个女人,在这里没有人敢来烦他,而他似乎是根本拿她没有办法。 他可是一个最憎恨被别人主宰和玩弄的人,虽然那个李启明没有跟他说什么,可是他总感觉自己进入了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给他摆的局之中,他李启明既然出现了,那就脱不了干系,还有这个李丝蔓也非常值得怀疑,也许是职业习惯,也许怀疑就是他的习惯,他怀疑每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或许她就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哪怕她也只是一个棋子,也一定是一个死心塌地的棋子。 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后腰刚才被踢的地方。这一脚有点意思……巴豆睁开了眼睛,转过头去对她说道。 “不要把我太大神化了好不好,你没看到吗,除了我手里的这把剑,我其实是一无是处的,不要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指望我,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行,你可以不解决,但是,你总要分析一下我们眼前的困难吧,你说说,我们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李丝蔓说道。 “显然,我们被困住了。”想把她套进去,巴豆自有办法,作为一个律师,还没有他套不进去的人,这一点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李丝蔓道:“不是,我们来到了这个地狱里最隐秘的一个地方。”她在提醒他,提醒他不要做一个傻蛋。 巴豆看了一眼她怀里的神兽,无所谓的说道:“它的安全感显然不是你给它带来的,既然它还能睡着觉,就说明这里还是很安全的。” 李丝蔓没好气的说道:“那你就打算什么都不做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什么都不做了。”巴豆从地上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除了荒凉还是荒凉,除了静谧还是静谧,仿佛有人在偷听,也仿佛,即使他们小声嘀咕也依然会被别人听得一清二楚,简直如同身在一间密室一样。 他走到李丝蔓的身旁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膊把她扯到了一边,小声的说道。 “你知道西游记吧?” 李丝蔓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西天取经的五个人里,除了唐三藏有信仰之外,其它四个人是没有信仰的,不,应该这么说,唐三藏跟他的四个徒弟的信仰完全不同。而此时此地,你应该很清楚,我们这里所有人的信仰都不一样,大家都有着自己的谋划,而这个问题是你我所无法改变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丝蔓又点了点头,道:“李启明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巴豆道:“你看,你要有什么打算,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至于我们眼前所遇到的困难在这个问题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李丝蔓的眼神疑惑起来,喃喃道:“我的打算?”瞬间,她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愠怒。 他完全明白她为什么不高兴,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不过,女人太聪明,他巴豆可不喜欢。 第87章 幽冥河谷2 一 巴豆重新坐回了地上,用手在膝盖上打着拍子,以极其难听的腔调唱道:“我的美人啊,我无法给你你想要的,我只能给你我所拥有的,哎呀呀,哎呀呀,我只能给你我所拥有的,我所拥有的就是这幅臭皮囊啊,哎呀呀,哎呀呀,可苦了我的美人啊,前世今生,我只有这幅臭皮囊啊……至于那前世啊,我还记得那最后的时光,我的家中飞来了一只苍蝇啊,哎呀呀,飞来了一只苍蝇,不过啊,它饿死了,哎呀呀,它饿死了;接着飞来了第二只苍蝇啊,哎呀呀,它气死了;那第三只飞来的苍蝇啊,它也死了,是绝望死的,哎呀呀,绝望死的……(他转头看向李丝蔓,嘴里继续唱到。)进来的第四只是一只蚊子,哎呀呀,一只好大的蚊子,它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啊,哎呀呀,面目狰狞啊;最后啊,又来了一群苍蝇,它们围着那三只苍蝇的尸体啊转了一圈又一圈啊,突然啊,其中一只苍蝇冲着三只苍蝇的尸体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们来早了,傻蛋。哎呀呀,傻蛋啊傻蛋。” 李丝蔓翻了翻白眼:难道你上辈子是得道高僧? 她自己的前世故事都不爱讲,怎么可能去听他的前世故事,她更不关心那些傻蛋。 这些故事她都听腻了,最讨厌听故事了,真正做事情的人应该付出行动,创造历史,而不是做那没有用的千古铭文。 李丝蔓冲过去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这一脚可是名副其实的藤仙子神功了。 巴豆整个身体都飞了起来,直接朝前摔了个狗吃屎,终于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李丝蔓顿感身心舒畅:不靠谱的男人就是用来撒气的。 “靠。”巴豆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面前旋转的浓烟,浓烟近在咫尺,裹挟着一股让人惊悸的恐怖气息,即使现在的巴豆,看着也心慌。 这个娘们正常来讲,他是打不过的,她可不是那种绣房中的小家碧玉,总不能动不动就拿剑吓唬她吧。 在她看来绝对是小孩子的把戏,让她瞧不起你,巴豆头昏脑涨,无计可施。 而就在此时,头顶上方仿佛传来了呵呵的一声嬉笑,巴豆猛得翻过身来。 头顶?不对,左边,也不对,右边,都不对。 巴豆警觉得转动着脑袋,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然而,那一声低沉的老年人的轻笑仿佛是环绕立体音响里发出来的,根本无法判断它的方位。 总之,他在所有的方位连一只汗毛都没有探查到。 “我说有人在监视我们吧,你听到没有,是一个老家伙。” 巴豆厉声说道:“是哪位尊贵的老人家,还不现身?” 李丝蔓也有所觉察,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发现,下意识的搂紧了她怀里的那只神兽,神兽却还没有睡醒。 虽然自身法力不弱,但她依然不免心生慌恐,在这地狱里,比他们厉害的角色数不胜数。 这个又会是哪一位? “我老家伙乃游魂厉风是也,可惜啊,你看不到我,你真的看不到我,不是我不现身,而是你所见,便是我,你所不见,亦是我。” 哦?是个爽快人,只是,只闻其声,却是不见其人。 巴豆一听这话,就急眼了,从地上跳了起来,挥舞着双手一阵狂跳,嘴里嚷嚷道:“啥玩意,啥玩意,你说的是啥玩意?我是一个粗人,你别跟我拽。” 巴豆不喜欢跟文绉绉的人讲道理,你如果不是跟他们一个频道,永远讲不清道理,因为那样的人往往只认自己所讲的道理,所以,遇到了就只能耍赖皮。 李丝蔓乜了他几眼,看他的样子,多滑稽,哪里像个天神,鬼都不像。 她撇撇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必是那八卦巽风,五行木属的外神之一了。” “什么外神内神的,一道游魂尔。” 老家伙厉风说着,一阵风刮过李丝蔓的耳旁,掀起了她的秀发。 “无耻,下流。”李丝蔓扭头朝他刮走的方向骂道。 “真香啊,果然是龙体凤胎,王朝美人,哈哈哈哈。” “靠,你就这样被人吃了豆腐?”巴豆终于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他在等待她的暴怒,而没有站到她的身边去英雄护美。 李丝蔓气得胸脯起伏不定,翠绿的衣衫像求偶的雄鸟一样炸开。 “这位龙兄难道不想很克老朽一顿,以……。” 巴豆脑袋一歪——这个家伙作风有问题,既然直接暴露出了自己的脾性,那就不难对付……。 “怎么了,我让你失算了?哼,老家伙,我告诉你,像她这样的大姑娘大美人的,整天在这地狱里鬼混,就应该有被人随时揩油的觉悟,否则,你哪里能够见着她?” “哦,英雄所见略同,一听就是同道中人,看来阁下也没少揩油啊,哈哈哈哈。” “都是不正经的王八蛋。”李丝蔓暗自嘀咕的骂道。 “正经又怎么样,你喜欢啊,如果你喜欢的话,喜欢多少,我送你多少。” “滚。” 巴豆将视线一转道:“你是巽风,那离火跟你是什么关系?” 巴豆谈正经问题的时候,根本不关心她的感受。 他此时可能认为离阳真火也是游魂类的神,故有此问,可是却把厉风给问蒙了。 “我不知道你在问什么,大概是在问我的同类吧?不过我倒是要问问你,我明明嗅到了我的同类的气息,却查无所向,是何道理。”厉风说道。 巴豆瞬间木讷,因为他根本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那团浓烟。 “你们是不是还藏着一个狠人?他受伤了?” 厉风说完,绕着那团浓雾转了一大圈,然后说道,“确实比老朽高明。” 空中传来如同快刀切空气的刮风声,南瓜一样的黑雾团像受了风寒一样朝中间缩了缩。 “他难道说的是魔煞幽波克?魔煞还在这里?” 巴豆问向李丝蔓,满脑子的期待,因为她刚才说了五行木属,多半是故意提到让他忌惮的事情,她应该知道得更多。 李丝蔓很快就平复了心智,她想了想,摇了摇头。 “听名字像是同宗的,不过,我们习惯以厉为姓,单字为名,他应该叫厉音或者厉声才对,如果不幸诞生个女孩子家家的,名字可能更好听一些,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有个好名字是不是?” “如果跟你一样,生出来就是个老太婆呢?”巴豆毫不客气的说道。 “咳咳,这位小老弟可真不会说话,不过,很合我的脾气,如果是个娘娘腔的,上来就讨老朽欢心,早就变成老朽的腹中餐了。” “哈,我想起来了。”李丝蔓这个时候突然两眼放光,她看向巴豆。 道:“亲爱的,我们错过了一个大boss,我现在才明白,幽波克为什么毫无脾气的跟我们走了,因为他不是瘴气森林里最厉害的那一个。” “你是说……。”巴豆道。 “你明白了。”李丝蔓道。 “他有多厉害?”巴豆道。 “催人胆,恋人心。”李丝蔓道。 “震山,扬海。”厉风补充说道。 难道他们说的是那次声波?巴豆脑子里掠过一丝彷徨,因为他生前听说过一种武器,可具体是什么概念他完全没有了解过,只知道很厉害,跟声音有关。 “你跟他真得是同类?”巴豆道。 “不见得。”厉风说道。 “怎么说?”巴豆道。 “道如果不同便是异类。”厉风说道。 “那前辈求什么道?”巴豆道。 “你若问便是大道,你若不问也还是大道,只是我求还是不求而已。”厉风说道。 这是一个自负的家伙,巴豆心里想,凡是自负的人,除了擅长吹牛皮的,都是有点本事的,但凡自己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都不会去故意得罪他们。 他也非常喜欢吹牛皮的人,因为他这一生获得的很多信息和有趣的事情几乎都是从擅长吹牛皮的人那里得到的。 “那么,就请前辈赐教。” “一声前辈就变得生分了,还赐教个屁。”厉风说完,一阵寒风刮过,便再无声息。 二 “古怪的老家伙,这就走了?”巴豆摸着脑门,百思不得其解。 “再说多了,怕说漏嘴了,这个家伙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短处。”李丝蔓似乎很了解他。 “你是说他没啥心机?”巴豆很难认同这一点。 “你不是说过吗?很多人是没有信仰的,即使他们也求道,求长生,求富贵,求永乐……。” 李丝蔓轻轻地抚摸着小狗,轻轻地说道,“人家可能只求一个逍遥……。” “他为什么就这样走了?难道他不是这里的主人?” 巴豆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这算是他的领地吧,而我们可是一帮擅自闯入者。” “他行踪不定,神出鬼没,拥有这样本事的人基本上都是探子,而他的本事,你应该知道了,他对我们有恃无恐,不是没有把我们当成敌人就是本事确实很大——厉风?职务使?” 李丝蔓感到后背有一丝丝凉意,小女子向来喜欢自己吓自己。 “职务使?本事很大?” 巴豆在阴间的经历还是不够,不过他就喜欢提问题,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个毛病,有时候让人觉得他像个白痴。 还好,李丝蔓不介意,有问必答:“杀人的本事应该不大,但是别人要想杀他,却需要很大的本事, 比如你,我,要想杀掉他,很难,来去如风,来无影去无踪,难道说的不就是他吗?” 巴豆脑筋转得很快,道:“你说他是五行木属,他的老大会不会是那个五行木判?树欲静而风不止,树动,风动…… 靠,说不定真是啊……这地狱里缺金,缺水,(他看向地面的砂石)也缺土,唯有火和木……。” 李丝蔓水汪汪的大眼睛失了神色,手指不经意间握了一把,掐得神兽嗷得一声,把她吓了一跳,赶紧安抚,连连道歉。 地狱里的木族可都是吸血的……。 “不会,五行大神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苟且偷生……。”她说道。 “哼,翻遍这地狱,全把他们找出来……。”巴豆扬了扬手。 “哦,你有什么计划?” “难道你不需要更多的帮手?” “哼,懒得理你。” 你问我,我再问你,你逼我,我再逼你,最后,李丝蔓妥协了。 她身影一晃,化作一道绿光钻进了他腰间的锦绣香笼里,再也不搭理他了。 显然,他们俩谁也没有拿捏住谁,不欢而散。 巴豆也不介意,最好这帮人也不欢而散得了,他还是喜欢做律师的那种散漫,不用跟人低头哈腰,不用拉拢谁,不用费脑子跟人玩关系。 大不了做某些事,跟人谈个条件,能拿得起的便拿起来,拿不起来的,不碰,凭本事逍遥自在,谁也支配不了他。 现在这个情形,就连那个蝎子王还有……他都不得不管。 巴豆昂起下巴望向天空,那个骑龙的家伙真可恶,硬是塞给他两个娘们。 而对于不情不愿的人,他更不喜欢,现在,却又不得不在乎。 他又望向厉风刮走的方向,心下合计起来。 这个人不容小觑,只是不知道谁是他的克星,或者,他到底忠心于谁? 有了他,那个人要想知道他们的秘密,岂不是易如反掌? 对付厉风,他需要新的技能,就凭他和李丝蔓都无法锁定踪迹的人,得有多可怕,真是防不胜防啊。 正想着,一丝寒意迎面而来,巴豆的脸庞瞬间笼罩了一层厉鬼的煞气。 “你的那个妞儿呢?”莫名而返的厉风仿佛在寻找李丝蔓的身影。 “你既然知道她是我的妞儿,还这么放肆?” 巴豆冷冷地问道,甚至一只手已经摸向了他的剑。 男人吗,该硬气的时候还是要拿出点血性的。 “嘿嘿,撩香拔木乃是老朽一贯的风格,怎么,心里不爽啊,那来打我啊。” 说着,他又一阵风地消失了,只不过,来和去,完全是两个方向,他从先前去的地方来,到现在去的地方去。 “王八蛋。”巴豆冲着他消失的方向骂道,骂完了又开始在心里喃喃自语。 “真没有想到啊,这地狱里竟然也有地痞无赖一类的人物,只是,难道他跟我一样,装的?这么高明?”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人,巴豆竟然一点没有要打杀他的冲动和念头,只是跟他打嘴仗,仿佛这个人就是那个502,只要吵架能够吵赢就绝不会动手。 巴豆摸着额头,吸了口冷气,仿佛不如此不能显示出他的无知。 “嘿,我的妞儿,你能告诉我吗?以他的本事为什么不知道你在哪里?” “哼。” 惹她生气,完全是他潜意识里的一点执念,慢慢的,会变成习惯。 任何人都会在怒气中一点点暴露出他所有的缺点,并自伤元气。 他最喜欢看别人轻易走进他挖好的坑里,一如人性中的陷阱,他人元气大伤,自己元气必盛。 巴豆不怕她翻脸,也完全不怕失去她这个朋友。 神?呵呵。 巴豆将双臂抱在胸前,探下两根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腰间的锦绣香笼,脑子里思绪万千。 第88章 幽冥河谷3 一 巴豆什么时候把神放在眼里了?即使在他活着的时候也没有把神放在眼里啊。 装神弄鬼,忒么讨厌,他巴豆又不是傻子,容易被洗脑,被骗,被一帮缺了玄的脑残鬼哄来耍去——他可不信他们的神。 不过,这个李丝蔓倒是不像一个有钱有名爱装大爷的王八蛋……巴豆抚摸着锦绣香笼:可能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吧。 他看向那些林立的蝎子将军们,他们在幽静的夜晚,在黑暗笼罩的大地之上如同一片石像生,悄无声息,死一般寂静无声。他们的数量不多却也不少,足足有几十位,想必那些蝎子蜈蚣大军都散落在那无间地狱里了,只是不知道生死而已。想必那个家伙对他们没有兴趣,没有赶尽杀绝。 他们的肃然让巴豆有些不适应。 巴豆走进他们的队伍,在他们之间穿插,因为他根本无法分辨他们到底谁是谁,只是从颜色来看,黑的漆黑,黄的散发着淡淡的琥珀色的光芒,只是那光芒掩映在烟熏火燎之下,想必是那些蜈蚣了,现在,他们都是人形。 “你们显然都看到了,那位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反正我是不认识。他很有点本事,我打不过,让你们受惊了。”巴豆一边走一边说道,他状态不佳,略显消沉。 其中一人忽然抱拳,铿锵一声道:“感谢巴神悍不畏死,舍命相救。” 这话听着非常真切,简直发自肺腑,可是巴豆却说道:“no no no,我只是想知道我会不会死,我到底能不能死,我是怎么死的,跟你们没有关系。”巴豆朝他们拱了拱手,走出了他们的队伍。 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他们能够听懂才怪。巴豆知道他们不会问,所以,也没准备回答,更没有跟他们聊天的兴致。 “求死?”李丝蔓疑惑的问道。 “哈哈,佛家不是说生死轮回后可入佛吗,我就想试一试,再死几次,看看到底能不能成佛?反正,在人间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就想着是不是可以再死上一回,或者,两回?” “佛?哼。” “给佛主点面子吗,别那么计较,就怕佛主不收啊。” “不要脸。” 巴豆摸了摸自己的脸,粗糙,僵硬,没有皮肤的感觉——他放下手:自己应该是越来越像鬼了……哪里还有什么脸? “你能不能正经点?” “本来我很正经的,可惜遇到了你,没办法啊,正经不起来。”巴豆又摩挲着大腿,这腿上的汗毛都变粗了……。 “那个厉风不是让你杀他去吗?为什么不去?”李丝蔓清冷的声音从锦绣香笼里传了出来,还带着几分戾气。 巴豆不以为意道:“那家伙在勾引我,我才不上当呢,他又不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值得我一追,再说了,我这辈子最不喜欢跟那些无赖打交道了,看一眼就烦。” 巴豆到现在所说过的所有违心的话都是他的一种试探的手段。 他不跟无赖打交道不是因为无赖没有用处,而是因为那些无赖几乎没有说过伤他自尊的话,让他记不起仇。至于他们直截了当的挑衅,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那个家伙让我去打他,这个娘们让我去杀他,凭什么?都听你们的?不去,他妈的就不去。 李丝蔓可能还要说话,刚发出一个音,巴豆就听到身后风声鹤唳一般,呜咽嚎啕,低沉又压抑,如果再配上“聊斋”的音乐,想必定能够让人毛骨悚然。 那声音只在五百米开外。 巴豆没有转身,只是微微抬起头来道:“这不像那厉风的风格啊……。” 他的视线看向鱼凫白。 此时的鱼凫白正在催动那朵木灵之花,一时半会可能难以分心了。 擅长虚张声势的家伙都不足挂齿,无足轻重——巴豆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扬起下巴。 “怎么越听越感觉像是被谁打开了地狱之门……。”李丝蔓喃喃自语道。 “地狱之门?”巴豆倏然睁开眼睛,扭动脖子,缓缓转过身去。 什么意思?他想到了在阴阳界里的那帮娘们,寻着他的足迹追过来了? “漆黑寂静的深夜里,首先,你听到了一扇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你听到过的所有人族发出的最凄惨最痛苦最压抑最恐怖最绝望的声音,它们混合交织在一起,从那道门里传出来……就是那道门。你听,是不是就像现在?” 巴豆浑身上下,层层叠叠,起了一片又一片的鸡皮疙瘩。 他摩挲着手臂……他来地狱和这阴间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他看了一眼那些石像生,他们在地狱里呆得太久了,对这种声音无动于衷,或者,是因为有他们的巴神在,还不至于现在开始战战兢兢。 这地狱里哪里来的门?嘎吱嘎吱被人打开了?还是一扇破门?笑话。 他弯着腰,探出头去左右审视了一番,然而,以他所拥有的数千年法力,依然没有窥探到任何讯息。 “你的狗呢?放它出来。”巴豆提议道。 “你就去吧,亲爱的,你是天神,应该勇往直前,怕什么。”李丝蔓道。 这个女人道行挺深啊……。 “我说我是天神,你们就信?他们信,你也信?” “他们好像不太信了……。” “是啊,真正的天神已经来过了。”巴豆朝前走了几步。 “不过,我还是信的。” “我信你个鬼,你是信那个姓李的吧?你们老李家人玩得什么把戏?嗯?太上老君也姓李吧?” “切,你手里拿得可是那太上之光。” “你喜欢可以送给你,我才不稀罕呢。” “切,你还是自己留着保命吧。” 巴豆很听话,抽出了他的剑。 手里有了家伙,巴豆迈开了大步,寻着那声音冲进了黑暗之中,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鱼凫白。 那声音依然在五百米开外。 巴豆一个跳跃直扑而去,落下之时挥舞了一下他的长剑,然而,只是一个甩臂的动作而已,出势未出,收势便自然落下,因为那声音还是在五百米开外。 “陷阱。”巴豆停下脚步,“只是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陷阱。” “难道是那个大妖怪厉音?”李丝蔓道,“他开启了那地狱之门?” 巴豆转身望向来时的方向道:“不会吧,只有忌惮我们才需要把我们俩引开……这都把我们骗出来了也不现身,难道,他要对鱼凫白他们下手干点什么……?” “那,我们还不回去?” “妇人之见。” “你。” “我怎么了?他如果敢伤了我的人,我必杀他。作为一个大boss,他心里应该有数。再说了,我就是那么的让他们看得起?来,你现在给我好好说说,那地狱之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种法术而已,你以为他们都像你一样拥有那魔灵之翼?” 巴豆好像忽然醒悟,嗖得一声,凭空消失。 二 巴豆在这个漆黑的夜里绕着周围转了一个大圈,然后,他就迷路了。 他的身影出现在不同的地方,都是一闪而逝,却再也没有发现那团浓雾,也失去了那些林立的身影。 他在某一处,虚无的身影晃了几晃就现出了原身。 “fuck。”巴豆骂道。 李丝蔓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骂人的口气她还是能够听出来了,听得习惯了,就不以为意了。 她从锦绣香笼里跑了出来,抻着脖子望向那声音的来源。 是的,声音还在,就在五百米开外,也许方向都没有变化过。 套住狗头的那只花环现在又出现在了她的头上,于是,她现在看上去又像一个爱神了,只是这个爱神太博爱了点,跟谁都不计较,跟狗也不计较,这让巴豆很反感。 不过算了,她又不是他老婆。 “现在明白了吧?不是他们有多厉害,而是这里太邪门,我的神识不好用,你呢?”巴豆说道。 李丝蔓摇了摇头。 “你植入鱼凫白神魂里的那朵木灵之花呢?” 李丝蔓还是摇了摇头道:“给他了就是他的,我如果还能控制的话,那就会扰乱蛇王的神魂了,到时候,蛇王就不是蛇王了。” “哟,想不到,你的心地还是蛮善良的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神兽脑袋,这只狗此时挺起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相同的方向。 然而,突然间,它就耷拉下了耳朵,趴下不动了。 “小王八蛋。”巴豆骂道。 “你不担心他们?”李丝蔓问道。 “他们如果有危险,我应该能够感应得到吧。”巴豆摇了摇头。 “那,我们继续追究到底。”说完,她又钻到锦绣香笼里去了。 还是呆在锦绣香笼里舒服,她可不喜欢被他抱着,更不喜欢他胸前的那条恶龙就那么看着她,她跟那条恶龙对视的时候,每一次都想挖了它的眼睛。 那条狐假虎威的家伙太肆无忌惮了,以后有机会一定狠狠地敲它的脑袋。 继续追查下去?巴豆认为还是引蛇出洞的好,比如,他抬起了他的剑——打草惊蛇? 这个时候,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在了他的手腕上,叨了几口自己的爪子。 “怎么,你要打前锋?”巴豆问道。 乌鸦拨棱了几下脑袋,看向声音的方向,突然,它张开嘴一声大叫:“嘎!” 这一声有多摧残,连巴豆都猝不及防的打了一个激灵。 “咕隆隆。” 对面有了回应:“咕隆隆。”三声之后,恢复了原样。 扑棱棱,另两只乌鸦也飞了出来,落在他的左右肩膀上,同时一声大叫:“嘎。” 然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三只乌鸦叫个不停,声音叠加,催人肺腑,恐怖异常。最后连巴豆都有点忍无可忍了:这声音没有什么杀伤力,可是折磨人啊,让人心烦意乱不说,简直要让人崩溃到大发雷霆。 身具万年修为的三只乌鸦,恐怖如斯。 突然,三只乌鸦的叫声戛然而止的同时,身影也消失了,它们在瞬间躲了回去。 对面狂风大啸,却是无风而啸,犹如躲在家中听台风。接着,响起一片唰唰唰得犀利声音,如针刺耳膜,仿佛从对面飞来一片风刃。 “是谁胆敢打扰冥鱼爷爷睡觉?”一个童稚的声音。 “靠,那是呼噜声?鬼哭狼嚎般的呼噜声?真是开耳界了啊。”巴豆幡然醒悟:北冥有鱼?冥鱼? “这就对了,在天是那大鹏鸟,在地当是这冥鱼。”李丝蔓开心的说道。 “他为什么在这地狱里睡觉?” “你自己问去。” 就在这时,一道米多长的纤细白光冲破黑暗,剑一样刺来,正是刺向巴豆胸前的恶龙。 这道白光凝聚着此地神力,速度不快,却躲无可躲。 巴豆情急之下,手腕一抖,哗得一声打开一道金色屏障,正是那李启明口中的金丝残卷。 白光入卷则消失,同时,那威压感也一并消失了。 在巴豆的灵魂里,恶龙凄凄然,剩下的那一丝魂魄差点烟消云散。 “太岁头上动土,胆子真肥,不过,你手里拿得那是啥玩意?” 这孩子声音虽然稚嫩,但是本事可不小。就刚才这一剑的威力足可以与那个骑龙的家伙手中剑相媲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脚踩双龙那家伙好像从始至终没有向他递出一刺剑,而是只用了简单又实惠的劈扫之式。 “哦,这是我打算作为送你的见面礼,你看,你喜欢吗?”巴豆手腕又是一抖,长卷缓缓收起。 巴豆伸出手中的卷轴,向前递去。 “哼,骗我。” “怎么会,你这么聪明伶俐的孩子,大哥哥我可是非常喜欢的,特别是,你的剑道造诣如此出类拔萃,实乃大哥哥我平生仅见啊。” “什么剑道造诣,我又不用剑。” “哦,那岂不是更好,我这正好有把剑,可以送给你玩玩。哝,就是这把。” 巴豆手腕一抖,亮出太上之光,再次伸手递了过去。 他们的眼前忽然一亮,如同漆黑的屋子打开了一盏灯,方圆百米,亮如白昼。 巴豆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一个恐怕只有两岁的婴儿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而且还是个男婴。 “哇喔,媳妇,快看,我们要有孩子啦。” “真丑,丑得吓人。” 第89章 幽冥河谷4 一 一个能吓死人的娃娃。 看他一眼,全身冰寒。 小娃娃朝他伸出了手。 他仿佛被扔进了沙漠里,遭到过阳光的暴晒,身上所有的水分都已经蒸发殆尽,皮革质化的黑皮肤裹着水肿一样的肉,看上去全身脏兮兮,尤其是他的小手。 “咳咳,小弟弟,哥哥这把剑重达十万斤,不知道你拎得起来还是拎不起来啊。”巴豆盯着他的小鸡鸡说道,“我没有想到你这么小。” “你小心点,别激怒他了,请菩萨难,送菩萨也难。”李丝蔓说道。 果然,那娃娃目露凶光,凶厉的目光仿佛裹挟着一股毁天灭地的狂风。 他没有眼皮,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就像那深不见底的黑洞,暗藏着无数不可预知的凶险,凹凸不平的大脑壳像是历经了千锤百炼一般,没有一个规则的形状让人无法安心。 娃娃收回了手,道:“骗我。” “没有骗你,修行不过一万年,法力太弱的话,直接压扁。”巴豆说道。 娃娃一听,似乎大为放心,又伸出了手。 “这娃娃的法力我真看不出来。”巴豆道。 “灵族,不在五行中。” “哦。” “小弟弟,哥哥我是天上巴神,乃玉皇大帝麾下十大护法天神之一,请问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丝蔓没有忍住,嗤笑一声。 这个家伙,编个谎话都不会,一看就是个杂神,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那个小娃娃深邃的眼睛又蒙上了一层灰尘,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但是,他伸出的手却没有收回。 巴豆无解,只有走过去送出他的宝剑了。 然而这个时候,一阵邪风吹过来,绕着他的宝剑飞旋一圈,急速掠回。 “小祖宗儿,这把剑玩不得啊。” “厉风?小祖宗?”巴豆停下脚步,进退两难,能够被称为小祖宗的,即使本事不大,后背撑腰的大佬可绝对是不好惹的呀,何况这个家伙本就法力高强。 巴豆不得不提醒自己,小心,再小心。如果死在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手里,那可真是遗笑千年了。 “他玩得我玩不得?拿来。”那个小祖宗态度强硬。 肯定被惯坏了,既然惯坏了,想扳过来也得讲究方式是不是?第一步那还得是顺从。 巴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不能食言骗人家小孩子吧,再说了这个孩子显然不好骗啊,没办法,做好了逃之夭夭的准备,把手中的剑抛了出去。 只见那娃娃五指一握,将剑握在了手里,而此时,一阵急风刮在了巴豆的身边,停在了某个位置。 那娃娃将剑放到眼前看了看,然后朝天空挥了挥,又在地上划了两下,接着就不高兴了。 “不好玩。”他随手一撇将剑丢了回来。 巴豆莫名其妙的接住了剑,嘴打瓢说道:“可,可是,小祖宗是吧,哥哥我实在没啥好东西送你了,你看我再身无一物了,就搞到这么一个宝贝来送给你,虽然寒碜了一点,但这却是我的一片心意啊。” 他的身边似乎有一团凝缩的空气,必是那厉风无疑。 “你们不要幸灾乐祸,小祖宗只是没见过兵器而已,只是,你的这把剑我是见过了,但是玩不了。” 那孩子撅着嘴,看向一边。 “不了解他的喜好,无从下手。”巴豆道,“这是个异类,寻常方式应该是无能为力了。” “毕竟是个娃娃,让我试试。”李丝蔓说着,从锦绣香笼里现出身形。 突然多出个人来,那娃娃猛然转过头来。 即使李丝蔓也看出了那熟悉的男人嘴脸,然而他依然很难接受,一个两三岁的娃娃,怎么可能。 李丝蔓愣在当场。 还没等李丝蔓想到对策,那娃娃搓起了小手,欢喜道:“好俊的妞儿,这也是送给我的礼物?” 巴豆正头疼,却突然发现那娃娃双臂往后一张,同时,李丝蔓身体往前一挺就飞了出去。 那娃娃样子虽然滑稽,却让巴豆大感不妙,他反应极快,身影一闪,追上去一剑劈在两人中间,却是劈了个空,身形不停,掠至李丝蔓背后,拦住她的腰扯了一把,没扯动,于是借力向前,从那娃娃的头上掠过,回头一瞥,看到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这时候,耳边传来厉风的声音,“如果不是怕打扰了他的爷爷,你们俩今天肯定就会碎尸万段了。” “真是要倒霉了。”巴豆咕哝道。 如果不是李丝蔓参与其中,他敢开天辟地一把,可是现在,投鼠忌器了。 这是人家的地盘,还有得逃? “现在知道了吧,他可不是个娃娃,我还给他起了个霸气的名字叫噬魔君,凡入此地者,无论魔还是妖,无论鬼还是怪,无一不入其腹。” “那你不早说?”巴豆有点愤怒。 “早说还是晚说都一样。” “fuck。” “别跑了,没用的。” 巴豆停住身形道:“你还没有缓过神来啊?还不进去躲着。” 这话显然是跟李丝蔓说的,因为没有一丝怨愤,虽然他怒火中烧。 巴豆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双腿,由于是在背后,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厉风绕着他们一圈,心里嘀咕:这娘们吓傻了吧。 “你们之所以活到现在,是因为你手里有个奇怪的玩意,我也很奇怪,迄今为止,还没有谁躲得过小祖宗弹指一击。”厉风说道。 “弹指?”巴豆道。 “弹指就够了,我也没有见过他还会啥。” “哦。那你跟他的关系是……。” “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那这里除了你和那条狗,还有谁可以来去自如?” “狗?你说的是他的玩伴?小玲珑?” 李丝蔓的脑袋终于晃动了一下,倏地不见了。 巴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抱臂在胸前,跨步站得笔直。 厉风发现李丝蔓钻进了那个香笼里,就跟了过去也往里面钻,但是,他没有钻进去。 “这是什么?” “女人家的闺房。” “闺房?呦呵,这宝贝可真香啊。” “你喜欢的话,以后可以送给你,就看你有没有那个缘分了。”巴豆道:“凡身外之物皆可以与好友分享之。” “兄弟仗义啊,我喜欢,只不过,这好像不是你的东西啊。” “将来等我把她娶了做那压寨夫人,她的不就是我的了。” 厉风刮了一圈道:“算了,我孤家寡人一个,拿着这么个东西,累赘。再说了,红颜祸水,必有杀身之祸。” “你可真是一个聪明人啊,我本来想把这祸水东引,你却不敢接,那你说说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嘿嘿,好自为之吧,我先溜了。” 这家伙说溜就溜,一阵风就刮没了。简直跟那两个家伙一个德行。巴豆见怪不怪。 二 “那个小家伙怎么还没有追过来?”巴豆看向周围,疑惑道。 “他虽然是灵族,但是形神具备,恐怕不善于奔袭,如果每一个魔鬼道的神都有那么些个大神通,还让别人怎么活?他肯定是看到了你的本事之后,直接放弃,想别的对付你的法子去了。”李丝蔓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难道不是他也忌惮我的剑和本事?”巴豆道。 “初生牛犊不怕虎,多半还是像厉风说的那样,他是一切以维护他的爷爷为中心。” “真是个好孙子啊……诶?你的狗呢,说通了没有?” “哼,他叫小玲珑,记住了。” “哦,你说得有道理,小玲珑?难道是一个女孩子?” “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蛇王他们,怎么样,你能找到他们吗?” “我们迷路了。” “不是迷路了,而是神识被……探进了没有着落的黑暗里,真阴森啊。” “你说我们会不会是在那冥鱼的肚子里?”巴豆望向空中的星星,“还是请你的小玲珑帮忙吧,我看啊,在这里也只能靠它了。” 李丝蔓飞出锦绣香笼,怀中正抱着那条狗。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讨厌它的那天开始,就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就像那三只乌鸦一样,巴豆到现在还觉得别扭;就像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照镜子都懒得看啦。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违背他的本心。难道这就是顺天意的结果?最后连自己都变得很讨厌了。 李丝蔓轻轻的抚摸着狗的脑袋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你不喜欢的人,而往往却是他们对你最好。”言外之意,你不要用那个眼神看我的狗。 “小玲珑啊,我们夫妻俩想要那个儿子,你帮帮忙?你看他无父无母的,孤苦伶仃的,多可怜,这个忙如果你帮了,你们俩是不是以后都有个伴啊!” 巴豆突然温柔起来,对这条小狗循循善诱。 小狗竖着两只耳朵,压根就不看巴豆一眼。一个人是不是真心的喜欢它,它完全感觉得到。现在在它的眼里,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它支棱着两只耳朵,猩红发暗的眼睛怔怔得盯住了一个方向,而他们此时确实失去了方向感,完全不确定它是在瞅谁?鱼凫白还是那个小祖宗。 巴豆杵了一鼻子灰,本来强挤出来的欢笑又僵硬了几分。 巴豆觉得他自己可以试着死上那么几回,但是,眼前这个大美人如果死了……呸呸。 这个女人的身上也不知道有着什么样的魅力,竟然莫名其妙的让他有了一种甘做那扈从的觉悟。 他闭上眼睛,内心矛盾重重。这个世界上的感情真得不要轻易去谈,谈了,就一定会成为一种负担,一种牵绊……。 他睁开眼睛,如果有一天自己真得挂了,他可不希望这个女人出现在他的坟头哭哭啼啼。女人的泪水他见过很多,却没有一滴眼泪是为他流的,那最后一滴如果出现在他的坟头上,岂不是一种悲哀。 李丝蔓正在看着他,却不知其所以然。她缓缓地托起那只狗,将它的后背蹭着自己的脸颊。 她跟这条狗的沟通仿佛不是那么的顺利。 “你认为你能收服那个小祖宗吗?”巴豆道。 “打肯定打不过。” “好像是不能打吧,更谈不上杀了。”巴豆舞动了一下宝剑道:“看看,难怪那小子要把它撇了,我现在都看不上它,再过一段时间恐怕都会生出铜臭来。” “所以打不过吗。” “打不过如何收服,靠一张嘴?对了,还有那个厉风,竟然知道你的身份,而你却没有跟我说对他有多了解,你说吧,你心里合计什么呢?” “我的身份又不是什么大秘密,只有你那个好朋友他们在那里瞎猜来猜去。” 巴豆抹了抹额头,这里的潮气太大了。 “这么说,你没有秘密?” “难道你有?” “有啊,可以告诉你,我生前是一个律师。” “不感兴趣。” 好吧,他确实没有秘密了,因为无论什么秘密她都不感兴趣,或者,她认为都无关紧要吧。 “乖乖!宝贝儿!小玲珑!告诉妈妈,你跟那个小祖宗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她捏了捏它的两只耳朵,凑上去说道,声音别提多温柔了。 那条狗似乎微微转头看了巴豆一样,双目红光泛滥却又非常平稳。 巴豆自认为他从来没有要伤害它的意思,应该不会记仇。他低头朝脚下看了看,然后,轻轻一跳落在了地面上。 不知道那两个玩伴会不会因为一个女人打起来,既然那个小祖宗不是个娃娃,骗来做儿子肯定没戏。 眼前绿影晃动,李丝蔓也轻轻地飘落在了他的眼前。 她怀里的小狗好像非常的惬意,然而显而易见,这里也算是它游戏的场所,那边或者那边还有它的一个小伙伴,叫什么来着,小祖宗?就是他了。 一个娃娃加一条狗崽子竟然是这片地狱里的主宰,稀罕不稀罕。 巴豆也想尝试一下跟它联络联络感情,比如,将它抱到怀里,他认为他应该试一试,如果他的这一关都过不了,那么,将来如何伸手去抱那个儿子? 小祖宗?老子要将你改头换面。 巴豆伸手一指:“那边。” 第90章 赤珠 一 他们在黑夜中快速奔走,偶尔抬头看向那漫天星斗,在若干年前以及若干年后,那星斗都是前路的指引。 地狱无光,唯有那星斗在头上闪耀。 巴豆踏地而行,循着那万分之一的感知,因为神识皆无,他姑且就相信那第六感了。 他的剑已然提不起来了。剑身的金色光芒全部内敛消失,剑身呈现出暗青色,隐隐泛着一点红。 忽然,在他背后的李丝蔓道:“在这片地域里,我们需要一点魔感。” 魔感是什么鬼? 巴豆停下脚步。 李丝蔓道:“你我都是神族,而它是魔族。” 她说的当然是她怀里抱的那个不屑于人情世故的小家伙。 李丝蔓继续道:“魔族才是魔鬼道中真正的神族。” 一条狗?好吧。巴豆妥协。 李丝蔓道:“自古以来,凡是修炼魔鬼道的人族都没有好下场,对于它来说,是在往上走,而对于你来说,是在往下走。” 巴豆不高兴,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他是既来之则安之,没有魔鬼道的修为,他在这里岂不是早就被人大卸八块? 恐怕当初也早死在她的手里了。 巴豆:“这个时候,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李丝蔓道:“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忘记,你是人族的神。它们再怎么有本事也永远都将为你服务,为我们所驱使。” 巴豆:“嗯,媳妇说的有道理,所以,你这是要让我彻底放下心结。” 李丝蔓道:“如果要你跟一条狗结盟,我希望你依然不要抱怨。” 他似乎明白了。 巴豆道:“看在它们这么大的本事上,我就委屈一下吧,那么,你说说看,我如何跟它结盟?” 李丝蔓道:“我现在要用通灵术来帮助你跟它交流,毕竟你已经修炼了那魔鬼道。” 巴豆道:“交流?” 李丝蔓:“我要让你潜入到它的魔灵深处。” 巴豆四下里张望:“在这个地方?” 李丝蔓:“不,我的锦绣香笼。” 巴豆立刻在心里有了希冀,当然也算是好奇。 这只狗与墨奎和三只乌鸦可不一样,这只所谓的小玲珑可是根本无法沟通的,它仿佛差了那么一点火候,差了那真正进入魔道的契机,或者,有人不愿意让它更进一步,只希望它还是那条狗。 两个人进入锦绣香笼,香笼坠落于地上,立刻就伸出几条根须扎入泥土,于覆土的表面向四方延伸,潜入黑暗之中。 锦绣香笼的正常大小跟一个乒乓球差不多,平常丢搭在巴豆的腰间像藤条腰带打得一个藤结。 此时它安静地躺在地面上,像一只风干了的蘑菇。 锦绣香笼里,巴豆与李丝蔓相对而坐。 李丝蔓抱着那条狗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脑袋。 小狗耷拉着耳朵抬起头与巴豆对视。 第一眼对视,巴豆的灵魂就颤抖了一下。 这双眼睛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邪恶的东西,没有之一,他甚至不承认那是一双眼睛,而是通往毁灭的门户,一旦进入,万劫不复。 他不自觉的抬高视线,与李丝蔓对视。 李丝蔓坚定地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他与它的第二眼对视,引来他灵魂深处的一声咆哮,恶龙墨奎似乎要挣脱那魔灵契约的束缚,于他的神魂之内上蹿下跳。 巴豆的法力来源于墨奎,如果他的意志力不够坚定,他们俩都有可能被那双眼睛魔化,而最终的结果是难以想象的。 由此可见,李丝蔓的胆量比他们俩还大,恐怕在他们这一群人当中,除了他巴神,没有人敢于尝试此道。 小狗歪了歪脑袋,盯住了巴豆的眼睛。 巴豆如坐化的石像,双眼如刻刀勾画的佛眸。 小狗全身白色的长毛在李丝蔓的抚摸之下渐渐地充入了血色,每一根都散发出油亮的红光。 它的每一根爪子也都变得赤红。 李丝蔓轻轻地将它放在地上,然后站起身摘下头上的花环将其伸到小狗的上方,五指一松,花环缓缓飘落。 花环在小狗的头上轻轻漂浮,微微震颤。 此时,仿佛有两道红光连接了两双眼睛,巴豆的双目之中一片血红,而他的全身也挂满了晶莹的水珠,每一个水珠里都浸润了一丝血迹,那血迹逐渐由鲜艳变得浓郁。 李丝蔓闭上了眼睛,双手掐印,一印镇压那只花环,一印镇压那颗躁动的魔灵。 巴豆胸前恶龙的双目仿佛已经失明,蒙上了一层灰白之气,一如死绝的尸体。 此时的巴豆已经进入到了那双眼睛里的世界,那个世界就是地狱的十八层。 周身火海,满耳都是凄惨之绝的嘶吼,满眼都是浴血焚烧的亡灵,每一个亡灵都像撕裂的狂风一样朝他逼过来,贴在他的脸庞张开大嘴,在他的耳边凄厉悲号,啃噬着他摇摇欲坠的灵魂。 他想张开嘴大口呼吸,然而,在他的意志力没有被完全摧毁之前,他的牙齿发出了咯呲咯呲的响声,清晰,刺耳。 一片片腥风血雨迎面打来,血腥气直贯他的大脑,使他的体内立刻翻江倒海,五脏六腑似乎马上就要逆流而上涌向体外。 人最恐惧的是对恐惧的恐惧,如果你不身临其境永远不知道那恐惧到底有多恐惧。 身处恐惧之中,巴豆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我的意识,同时,也就丧失了恐惧。 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大火中焚烧,此起彼伏地哀嚎声弥漫在天地之间,无终无止,无边无尽。 渐渐地,在他的周围远远近近地出现了无数双眼睛,每一双眼睛都赤红而阴郁,仿佛每一个冤屈的灵魂都在酝酿着异常恐怖的死亡灾难一般。 它们分布于四周,凝视着他。 二 他好像还经历了更多恐怖的事情,一个个场景在大脑中一闪而过,虽然他也在那场景当中,但是,等他的眼睛里有了光芒,发现自己已经醒过来的时候,他又一件事都想不起来了,犹如大梦一场。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那无数双审视他的眼睛只剩下了一双,那双眼睛长在狗的身上,赤红,炫目,噬魂,摄魄,又死寂一片。 他歪起脑袋,狠狠地瞪了那条狗一眼。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李丝蔓。 这一看把她吓了一跳,对面那个女人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六神无主,甚是可怜。 李丝蔓颤抖着抬起一只手,道:“我这是对你做了什么?” 巴豆道:“看来,一个人修炼魔鬼道到了我这个程度,真得就做不了那人了。”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过身来,一双赤色的眼睛微微地闪了闪。 在他的眼眶之内,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生,另一个世界,死。 第91章 小祖宗 一 两三岁的小娃娃从黑暗里慢腾腾地走了出来,他抬起肉墩墩的小手摸了摸鼻子。 他闻不到香味,他只能闻到臭味,任何溃败,腐烂的味道才是这地狱里应该有的味道,才是他熟悉的味道。 他晃悠悠地走到那个藤球面前,站住之后掐着腰,小大人一般盯着那个藤球看。 他抬起腿,用脚丫子试探着拨弄了藤球一下。 纹丝不动。 在他没有眼皮的眼眶里,黑色的眼珠子骨碌碌一阵转动,马上咧嘴一笑。 好玩。 他高高的抬起一只脚,偏过头进行了瞄准,然后,一脚踏下去。 他的脚下,风烟不起,尘土不扬,让他完全没有那种一脚踩瘪一只老鼠的快感。 他好奇地弓起腰,抬起脚后跟仔细查找,脚尖抵在地面上。 好奇怪啦,藤球不见了。 他挺直了腰身,歪头看向脚下,又转头看向斜上方的天空。 好玩,一个飞天,一个遁地,他们是来跟我捉迷藏的吗? 他阴恻恻地笑了笑,周身刮起一阵黑色旋风。 二 锦绣香笼之内,小玲珑抬起耳朵,仰起了头,眼睛由赤红迅速转化为殷红,血色泛滥而凝聚,凝聚成一道戾色。 它张了张嘴,呲了呲牙,铭刻着丝丝血迹的爪子伸出一寸长。 玩?它从来没有跟他玩过,除了干架。 作为一个在地狱里纵横腾跃的神兽,它怎么可能有朋友?作为在地狱里诞生的人族娃娃,嗜杀,嗜血,他又怎么可能有朋友?为什么要交朋友? 他们干了一辈子架,从遭遇的那一天开始,直到现在,谁也没有输过,谁也没有赢过。 正所谓,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只是,在外人的厉风看来,他们仿佛在做着某种游戏,都打成熟人了还在打,不是做游戏那是在干嘛。 他们本无仇恨,也无怨气,以前是,以后也是。 三 锦绣香笼出现在某个位置,在地下伸出触角朝周围窥视,一片安静。 从现在开始,巴豆看上去才真正像个神了,凶神。 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一些神气,但是,依然有一丝血光在眼眶里隐隐晃动。 他的耳朵里是一阵阵的嗡鸣声,此起彼伏,悠长深远,又近在咫尺,仿佛有那万千人在他耳畔絮絮叨叨,喋喋不休,诉尽人间悲苦,搅动得他眼中的血色浓一阵淡一阵,久久无法平息。 李丝蔓盘腿坐在地上,琢磨了他很长时间。 李丝蔓:“你能看到什么?” 巴神:“与其说看到,不如说感受,恐怕跟蛇窟里的那个远古魔头差不多。” 李丝蔓又倾着耳朵:“这里的土地是被封禁的,我们逃不掉。” 巴神:“为什么要逃?” 李丝蔓:“我们在冥鱼的身体里,而他的身体已经化为了这一方天地,就这里,很大。” 巴神:“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睡了多少年,恐怕那个小祖宗是他在做梦的时候孵化出来的,是个小怪物,至于那冥鱼吗,既然他一直都没有睡醒,我猜现在也很难醒过来了。” 李丝蔓:“它既然能够带我们进来,就应该可以带我们出去。” 她指了指那个还在龇牙咧嘴的小狗,说道。 巴神:“我既然来这里了,不带走点什么,是不是很遗憾?” 李丝蔓掐了一个印:“交给你了,我真有点怕他了。” 嗯,女人不怕死,就怕男人的无耻。 巴神:“你从它的身上看出了点什么没有?” 巴神指了指那条狗。 李丝蔓:“你们男人都一样。” 巴神:“哦,这个小家伙也知道保护你了?看来,这一段时间你没有白疼它。” 李丝蔓:“那个娃娃我们是带不走的,它属于这里,所以,我们还是想办法赶快离开吧。” 巴神:“不打它几架怎么知道。” 说完,他飞身而出。 四 锦绣香笼之外,小祖宗迈着轻飘飘的步伐追踪而来。 这里是他的地盘,所以,他做什么都是不紧不慢的,也毫不慌张。 他们跑他就追,多有意思?这是他从来都乐此不疲的游戏,是猫跟老鼠的一万种玩法。 终于又找到它了,他心中大喜。 小祖宗一蹦老高,大头朝下就要往泥土里一头扎下去。 却不想,头还没有着地呢,脚脖子被人抓住了,身体悬空,十指朝下,小鸡鸡朝天。 他的两只小手一阵划拉,没有够着地面,顿时,怒火中烧。 他歪起头朝上看去,他看到了一双猩红的眼睛正在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玩味似的,真可恶。 只是,这双眼睛似曾相识啊。 地狱里的家伙没有哪两个是长得一样的,都是丑陋不堪,唯有先前那个妞儿却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他抱住了胳膊,砸吧砸吧嘴,想必吃起来味道不一样,只是他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吃,是扒了皮吃还是一口一口啃着吃,至于这个家伙,一定是撕碎了再吃。 他漆黑而空洞的眼睛不知道吞噬了多少黑夜,自然也无惧那赤红之珠。 被人倒提一条腿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耻辱,他甚至还进行了一番沉思。然而,他还是用力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有脱身而出。 看来,得让他吃点教训,小祖宗的拳头可是没有输过。 该杀人的时候自然不用再啰嗦,也不用再问贵客是那何方神圣,来此有何贵干。 凡是来到这里的,都是他的菜,玩腻了,或者不好玩了,就该吃了。 他的恼怒还没有到达极点,只是憎恨于他的大胆,不过,待会他就知道厉害了,他从来不跟将死之人计较。 身长一尺余的娃娃突然发出噗地一声响,手臂伸长两尺,手掌撑地,腰部一甩,然后,他就像一只皮球一样滚了出去。 巴神只感觉到手指间一涨一滑,那个娃娃就不见了。 从地上重新站起来的小祖宗身体暴涨九尺,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整个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此时看上去就像一个巨人观。 他有一只凹凸不平的大脑袋,鼻子眼睛,耳朵嘴巴都变成了一个大圆球上的小小凸起和凹坑。 他的身体更是由不同大小的各种球体组成,像某个轮胎广告里的卡通人物,只是更加丑陋和邪恶。 他的尸蜡一般的皮肤散发着黑亮的光泽,圆润,饱满,应该是符合某种重口味的审美,大概,那七鬼煞星会喜欢。 巴神闻到了从来不曾闻过的尸臭味,浓烈的能够让人窒息。 果然,地狱里的产物没有哪一个是能够让人耳目一新的。 巴神摩拳擦掌,以这个大家伙的体重和块头,绝对是来跟他玩相扑的。掐架,那也得需要柔美的身姿啊,没有或玲珑或刚毅的曲线,看客们是会呕吐的。 他既然不再是一个小娃娃了,那么,跟他干起架来也瞬间没有了那种心理负担,只待放手一搏了。 他伸展了一下腰肢,扩胸运动准备,然后,他朝对方伸出了一只挑衅的手。 第92章 尸祖 一 黑暗中,冲出了一头黑色的熊,它高大,威猛,裹挟着一片恐怖的死亡气息。 他们的身边是一片死寂。 小祖宗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即使双脚踏在地面上有些沉重。 看不到他的眼睛,巴神的心在下沉。 他脚踩地面,一步踏前,两步冲出,第三步刮起一阵劲风,双肘横贯,直接砸向小祖宗的下颌。 然而,嘭得一声闷响,巴神如一片飘摇的朽木,突破层层阴霾,坠落进身后无尽的黑暗之中。 锦绣香笼破土而出,然后现出了李丝蔓的身影,她微蹙起眉头,只看到一头熊的背影在夜色中闪了闪便消失不见了。 四下里又是一片死寂,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一丝丝凉风刮过她的脖颈。 李丝蔓呵斥道:“厉风,你能不能正经点。” 厉风没有脸,也不需要脸,不过,占了便宜还是不能耍赖的,那样会让人家女人瞧不起,关键是,他又不缺好的托词。 厉风:“我这是在保护你,你瞅瞅,你的那个情郎在长相上是挺凶神恶煞的,可是打架的功夫实在是太差劲了,不中看啊,他根本不是小祖宗的对手。” 李丝蔓善于紧抓主要问题。 李丝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喜欢看热闹,做那一个旁观者?” 旁观者不就是那看客吗,这可不是一个褒义词。不过显然,厉风对于嘲讽还是没情怀的鄙夷。 厉风:“与我何干?他们与我何干,你们又与我何干?” 李丝蔓:“你是没有那个本事吧。” 厉风:“本事有一点,否则,你们那些人早就挂了,如果不是我设下的风迷阵,他们早死了,怎么样,要不要感谢我一下。” 听了这话,李丝蔓没有感动,而是立刻变成了一个冷美人。 这是她的自我保护机制,此时,她就要保护好自己,因为这个家伙在向她邀功,献殷勤,这对于她来说,很危险。 也许她还知道,这就是她作为一个大美人的魅力所在,总能在某些男人面前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皇帝的陛下是囚徒,女王的陛下则是那甘愿臣服的奴隶。 不过,作为一个小女子,她还是要时刻警惕,警惕他们对自己的居心不良。 他难道是自愿的?不求回报?鬼才信呢。 李丝蔓道:“风迷阵?” 厉风:“是的,我的风迷阵举世无双,嘿嘿,即使小祖宗进入了我的这个阵也迷糊。” 李丝蔓:“他以前为什么没有吃了你?” 厉风:“嘿嘿,我厉风是谁都能够吞得下的吗?即使吞得下,不恶心?嘿嘿,他张嘴吃了我,我从上面进去,然后再从下面出来,倒了他的胃口,它就再也不吃我喽。” 李丝蔓扬起下巴道:“这里是不是有入口也有出口?” 厉风:“那是自然。” 李丝蔓:“那么,麻烦你,带我去见我的那帮朋友去。” 厉风:“你不管你的情郎了?” 李丝蔓:“我相信他,他不会就这样抛下我自己去死的。” 厉风:“嘿嘿,那我可要去瞅瞅,起码给你带回来他的脑袋,好留给你做个纪念,也不枉你信任他一回。” 李丝蔓道:“他们在外面兴风作浪的事,你是不是也知道了?” 厉风:“先前确实去了解了一下,本来吧,我也是闲的无聊,再说了,老朽也闷在这里很长时间了,难得看到一场大戏,戏还没有演完,我也不想让你们都死在这里。” 李丝蔓又想了想,转头看向某个方向。 厉风:“不用看了,他们在那边打得正凶呢,很走运,你的情郎还没有挂掉呢,他还活着,只是,活得不痛快。” 李丝蔓心下沉思,左右为难。 二 她的目光无法冲破那迷障一般的重重黑暗,也就没法看到她的巴神有多狼狈。 巴神被小祖宗掐住了一只胳膊,轮了一个大圈,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把那地面都砸出了一个大坑。 他们周围的地面此时也是坑坑洼洼的,全是坑,都是被他砸出来的。 论摔跤,他巴神还真不是个。 全身腻滑的小祖宗就像一个大马猴子,不但块头大,臂力也是相当惊人的,巴神几次抓住了他的胳膊还没有使出一分力气就被人家反摔了出去。 摔得他七荤八素,东西南北不知。 他能够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他皮糙肉厚,抗摔。 每一次趴在大坑里,他都会想念一下那些女鬼们,正是女鬼们的神赐,才有他今天砸不死的造化。 那个时候,他甚至有点想念她了,502。 小祖宗可不仅有着一身蛮力,曾经跟小玲珑打架的时候,小玲珑飞身跃过他的肩膀,用它锋利的爪子在他的身上留下过道道墨绿色的血痕,不过,他也曾在半空中出拳将小玲珑砸到地面,身手不算敏捷却异常准确。 恶龙在他的胸中怒吼,澎湃的血液激荡着他的躯体,在被人碾压的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他从坑里重新站了起来。 抬头就看到一只巨大的拳头朝他迎面砸下来,这一拳躲无可躲,于是,他就被人家一拳重新砸进了土里,在全身被埋没之时,他也只来得及伸出一根指头戳了一下对方塌陷的鼻子。 那三只乌鸦作为看客,个个心里都戚戚然,看得时间长了,脑子就犯糊涂。 他们一个凶猛无匹,一个越战越勇,只不过,先不说巴神,只要不是小祖宗的那弹指一剑,连三只乌鸦都瞧不上他的能耐。 它们就想知道他到底还有没有什么杀手锏。 有,还是没有,他们到现在也没有分辨出来,两个人看上去似乎旗鼓相当,谁也杀不死谁,但是却胜负明显,战力悬殊。 若不是他们的经验不足,入世不深,他们此时就应该有所了解,那个骑龙的家伙一剑可斩杀他们的巴神。 若不是它们的灵翼之誓,他们的巴神早就死了。 这个小祖宗要想杀他们的巴神,则需要那封神之器,否则,太上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被打得兄弟不认的巴神还远远不到送掉性命的程度,所以,还在做那活靶子。 它们也在冷眼旁观。 随着巴神身体的猛烈震动,他胸中的恶龙却已经暴怒到了极点,因为这种被完虐的状况对于恶龙族来说,简直就是难以忍受的耻辱,不疯狂爆发就不符合它的脾性和身份。 它们趴在地上的巴神终于抓住了机会,战力顶格暴涨。他于小祖宗的胯下搂住了他的双腿,肩膀一顶一送,飞起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势大力沉,让玩性正高的小祖宗猝不及防,嘭得一声仰面摔在地上。 终于,于失手千百回之后扳回一局。 巴神脸面无光,眼睛赤红,虽然败局无数,却不失一个战神的英姿,依然挺拔而立。 他身影一晃,于眼前消失。 躺在地上的小祖宗看到天空中一道黑影闪了闪,然后就是一道威压当面砸下,像一座大山。 他一咕噜爬了起来,再一咕噜反身而回,速度不快,却恰到好处,正好双手拦腰抱住了那道黑影,直接一个倒栽葱将巴神砸进了泥土里。 巴神的魔灵之翼显然不具备任何攻击力,反而是让他近身越快就被人摔得越惨。 他无逃跑之心,自然在这位祖的面前颜面扫地。 这个小祖宗在法力上压他数万年。 灵族,果然名不虚传。 巴神的脑袋已经完全扎进了地面,他身体笔直,像一个倒立的僵尸。 四脚朝天的巴神在泥土里发出了一声叹息,无奈又无以名状,怎一个惨字了得。 看来,人家从两三岁的娃娃变身为一个大马猴还真是给足了他的面子啊。 只是不知道这个红孩儿一般的娃娃,它的背后靠山到底是谁? 反正不是太上老君,虽然这家伙的能量相当庞大,但是,族类上也太晦气了,真搞不懂是个什么产物。 巴神一个鲤鱼打挺拔出了自己的脑袋,要不是看到他是一具巨人观,尸体模样,他倒是真得相信他是那冥鱼做梦梦出来的玩意。 小祖宗傲慢的仰着头,嘿嘿一笑道:“小子,服不服?” 他这是打高兴了?巴豆瞬间纳罕,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不过,他一开口,便从嘴里喷涌而出一股浓黑墨绿的脏水,恶气冲天 巴神的双目红光炙热地狂闪了几下,猛然间恍然道:“果然是祖宗啊,尸祖。” 他猜得一点都不错,这位正是尸体之祖,也可以说是丧尸之祖,他的地位就跟蛊王泥詹差不多,只是人家更厉害,因为人家是祖宗。 尸祖张嘴哈哈大笑道:“终于不把我当那三岁的娃娃了?哈哈哈哈,要不是我被困在此地数万年,哪里有你们人族的今天,就是神我也不放在眼里啊。” 巴神:“果然,只要能够被称为祖的都不简单。” 尸祖道:“你也不赖,小子。” 巴神道:“你跟冥鱼什么关系?” 尸祖道:“冥鱼他老人家我也没有见过啊,不过,如果不是冥鱼,谁又能镇压得住我。”他又拱了拱手道:“他老人家罩着我的周全,我自然在此地保他老人家的安宁。” 直到此时,三只乌鸦才如梦初醒,如果这个家伙不是个祖,又怎么可能骗得了李丝蔓那个女人? 他变身为两三岁灵族的娃娃,跟小玲珑那个无害的神兽做游戏只是它唯一的消遣而已。 巴神:“这么说来,你即便是吃了我们,你一样也还是会被困在这里喽。” 尸祖似乎非常憋屈,突然间就没了那嚣张气焰。 他嘴角撕裂,把眼睛彻底挤压没了,只剩下了两道褶子。 一谈到被镇压这件事,他就有脾气,但是,无处发泄。 他本来早就该意识到了,这个被他无数次碾压的倒霉蛋应该就是他的一个机会,恐怕也是数万年来唯一的机会。 现在,他不得不好好想一想了,如何来利用这个机会了。 第93章 綦母观音 一 巴豆握住了他的剑看了看,他的剑锈迹斑斑。 他依然不屑得道:“如果不是在这片地狱里,信不信我一剑劈了你。” 他可不想带着一具尸体到处走。 剑虽然不能用了,如果战,亦可战死,如果战而不屈,亦可在这里跟他打上个五百年。 尸祖想必是五行属土,那就应该在土下长眠。 尸祖似乎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却不以为杵,自己是一个什么种类他当然心里明净得狠,不过,以他的本事也不需要别人的恭维和奉承啊。 他可从来没有巴望过别人高看他一眼。 至于蔑视他的人,他会让他们变得跟自己一样,成为一具尸体,丧尸。 如果他能够出去,那么,全地狱里都将布满丧尸。 那些被欺压的血族将跟他一起为自由而战,翻身做主,到时候,什么蝎王蛇王,狼王虎王,都将是他们的腹中餐。 到时候,丧尸大军越界而出,人族覆灭,他便可傲立于那天地之上,悲悯人间。 尸祖:“哼,小子,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吗,我无魂无魄,你的一把剑,威力再大也不中用的。” 无魂无魄?巴神想不明白,他的魂魄呢?被封印了?封印在什么地方了?难怪李丝蔓说他是灵族,他恐怕连那魔丹都没有。 这个时候,三只乌鸦现身而出,化为三个人形。 鸣星道:“巴神,这里确实不是打架的地方,不要再打了,更何况我们还有人质在他的手里。” 看到乌鸦,尸祖努力得睁了睁眼睛,他圆隆咕咚的脸上出现了两个针孔一般的黑洞。 果然,这就是这个家伙打不死的道理。 他有魔契。 不过,魔契签得太多,这个神还能是神吗?饮鸩止渴,他恐怕也活不久已。 巴神道:“给冥鱼爷爷面子,架确实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天崩地裂了,他占不到便宜,我也占不到便宜,这位尸祖,你说说看,你是什么意思?” 尸祖:“怎么,你们要跟我谈条件?” 巴神道:“你也看到了,如果你再跟我硬抗下去,对那冥鱼爷爷必然有所影响,如果它苏醒过来,那后果是你我能够掌控的吗?” 巴神有换位思考的毛病,换位思考吗,就是有时候站在别人的位置替别人找出路。不过,他总是干得不彻底,容易让人想到圈套。 尸祖:“冥鱼爷爷乃造物神,它怎么会跟我们一般计较。” 造物神?巴豆对此竟然是一无所知……。 难道女娲只是造了那人,而那冥鱼才是繁衍出了其它的物种,由水生到两栖,再到爬行? 巴神撇了撇嘴,那冥鱼恐怕是不好惹的,不过,化为那大鹏鸟之后不是一样有人能够治得了他吗? 鸣晨道:“尸祖,看在你是一位祖师爷的份上,我们也不再找你麻烦,你放了我们的人,从此,咱们两不相干如何?” 尸祖道:“你们来了容易,自然走了也不难。” 鸣晨道:“什么意思?” 尸祖:“我的名声虽然很臭,可也不是那无耻之徒,你们的人与我何干?” 巴神:“确实不是他干的,祖师爷的种应该做不了那小人……。” 尸祖似乎冷哼了一声:小人做不得,见不得人的事却没少干。 鸣晨道:“那么,蛇王他们到底在哪里呢?” 巴神瞥了尸祖一眼,道:“他肯定知道。” 尸祖歪了歪脑袋:“这个忙,不帮,告辞。” 说完,他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缩小了下去,十步开外就又变成了那个两三岁的娃娃了,一个鬼娃娃。 他留下一个小小的背影,一溜烟消失于那黑暗之中。 二 乌鸦们的巴神有一对赤珠。赤珠比神识还要厉害,它们能够直接看透人心,看透魔鬼的险恶,无论罪恶的深渊有多深。 只是可惜,他们的巴神功力还不够火候,只能吓唬人。 等那个尸祖彻底失去了踪迹,巴神双目中的红光便一点点地淡抹了下去。 他的心里似乎听到了某人的召唤。 他希望那个对他召唤的人心思能够单纯一点,毕竟,他值得让人留恋的东西不多,他甚至更想不起来,他还有什么是值得那些女鬼们念想的。 这一个也是让他琢磨不透的。 一阵风刮来唏嘘声一片。 厉风:“了不得啊,你竟然还活着。” 巴神:“不然呢?” 厉风:“他为什么没有撕了你。” 巴神:“我也好奇。” 厉风:“你小子命硬。” 巴神:“这个说法不对,我死过好几回了。” 厉风嗤笑道:“难道你是佛陀?” 巴神朝远处张望:“我老婆呢?” 厉风:“你老婆在哪里我怎么知道。” 巴神:“我老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揭了你的皮。” 厉风:“怎么可能。” 巴神眼中赤焰灼灼,厉风又是发出一片唏嘘声,左右徘徊。他刚想说话,三只乌鸦和那个家伙就同时消失了,仿佛还刮了一阵风,将他刮得前后摇摆。 厉风愤愤不平,刚想埋怨几句,却听到四周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那声音仿佛是来自于地狱的更深层。 他是风,却感到后背发凉。 这里出现的任何非以往的征兆都将预示着大难临头,也必将引起翻天覆地的变化。 厉风:“等等我。” 厉风刮走之后,此地马上变得空荡荡起来,四周也立刻恢复了一片死寂,只是那死寂之中又仿佛传出一声阴恻恻的笑声,缥缈而又虚无。 三 循着内心的指引,这一次,巴神很快找到了蛇王。只不过,蛇王的身边站着一个女人,白衣白面,红唇鲜艳欲滴,白色无血色,血色无肤色,双手亦然。 吓人。 她头上罩着一只锥桶形状的帽子,帽檐很深,遮挡于红唇之上。 无常?女无常? 似乎无害。 这是巴神对她的第一印象和第一感觉。 鱼凫白眼眶里的小蛇紧盯着巴神,却不说话。他并不紧张,也不拘束,看样子也不像是被人捏着了小辫子。 那个女人看到巴神到来,也只是略微转身,而他们先前靠得不算近也不算远,像是不陌生。 费解。 巴神:“其他人呢?” 鱼凫白道:“被藤仙子带走了,说是找出口去了。” 巴神:“都带走了?” 鱼凫白:“不是,石寂天他们还在里面。” 他指了指手中的骷髅棒子。 巴神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心中狐疑,这个蛇王怎么像牙膏似的,挤一句,答一句。 巴神:“蝎王他们呢?” 鱼凫白:“也在里面。” 好吧,巴神呼出了一口气:“那这位是?” 那个无常朝他拱手道:“在下綦母观音。” 綦母观音?是什么鬼?巴豆脑袋迷糊:这家伙哪里来的? 他看向鱼凫白,寻求答案,而蛇王这个家伙好像并没有要解释和介绍的意思,难道他也糊涂?是刚认识的?转性了?随便泡来的妞儿? 费解,真是费解。 他当然迷糊,鱼凫白的骷髅棒子里其实有八个人,除了那七鬼煞星之外,这个女人就是那第八个。 她一直待在骷髅棒子里,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关注。她本来也没想过这么早现身,而突然间挤进去一堆人,她就待不住了。 她正是厉风嘴里的厉音,他闻到过她的气味。 綦母观音款款道:“巴神,石寂天等人身为魔器,伤情堪忧,因为魔器的损伤修复起来有一定的困难,毕竟这地狱里最缺少的就是兵器……。” 巴豆有一点恍惚,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只是还不是那么的肯定,而就在这时,厉风突然出现了,从他的身后赶了过来。 厉风:“哈哈,魔母观音,早就知道你来这里了,也不早点出来与我一见,哈哈,老朽这厢有礼啦,哈哈哈哈,真是有缘人何处不相逢啊,你可知道我是谁?” 一阵风刮过去,掀起了她的帷帽,她的整件白衣也都跟着一阵飘摇,她裙下不见双足,身体却纹丝不动,表面波澜不惊。 巴神看到他就头疼,更替他感到害臊,脸皮的厚度肯定不是一般厚,而这自来熟的热情劲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这个厉风都不知道老到多大岁数了,此时兴奋的像个无知的孩童。 如果他们是老友见面,当然无可厚非,可开始还让人以为他们彼此认识呢,他却突然冒出一句:你可知道我是谁?整得人一惊一乍的,可试问,谁又能把他怎么样? 巴神听到了厉风对她的称呼,更加疑惑:“魔母?那幽波克跟你是什么关系?” 厉风围着她刮了几道劲风,劲风猎猎作响,綦母观音衣袂飘飘。 厉风:“那还用说,他们必定是母子。” 巴神心里一惊:我靠。 第94章 吊死鬼 一 巴神作为一个来路不明的杂神,看到魔母观音出世之后,脑袋更加糊涂了,他没有搞懂,这些大神,大妖怪,平常天天都猫在家里干嘛呢?学佛?求道?悟长生?还是琢磨着怎么吃人,毁灭世界? 猫着那么久,要么不出来,要么就扎堆的往外拱,一出来就是一堆,烦人不烦人?让人头疼不头疼? 他盯着鱼凫白,似乎也明白了他的心情。 尸祖和大魔头先后出世,还有他们兄弟说话的余地吗? 单凭那个尸祖的能量,他蛇王这一身骨头架子恐怕也经不起几拳头锤的,弄不好,会被人家砸成一堆骨头渣子。 巴神吸了一口气,心中不免喟叹:真是乱世啊。 乱世中,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特别是那朵在淤泥中绽放的大妞儿,被人揩油是小事,要是真少了根毫毛,他可是要心疼的。 巴神:“你们先忙着,我去找我媳妇去了。至于石寂天他们,等咱们出去以后再说吧,毕竟这里这么穷,啥都没有,哦,那边还有个尸祖,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在那里策划着什么阴谋呢,你们小心点。” 他说完,自顾自的走了,留下三人,目送他而去。 鱼凫白还是要谈点正事的,他道:“魔母,您的意思,我们只能去其它的地狱里去寻找祭器了?” 綦母观音点头。 一个是不会跟女人唠嗑的蛇王,一个是不喜欢唠嗑的魔母, 冷场就在所难免了,两个人又瞬间沉默下来。 他们如果沉默下去,自然是死一般沉寂。暗沉沉的暗夜中,就那么站立着两个惨白的鬼,如果没有新的去向,他们会一直站在那里,站到地老天荒。 厉风这个家伙风里来风里去,脚下无根,生如飘絮,行踪向来是让人琢磨不透的,更没有人知道他在追求啥。 在这么一个大机缘面前,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是要融入进来还是继续漂浮而去。 鱼凫白也不跟他说话,因为他说话不正经,鱼凫白可没有那个兴致跟他玩绕口令。 似乎他也明白,他们这群人中,也只有这个綦母观音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厉风又绕着綦母观音转了几圈,热情不减,可是,他既没有引来魔母的憎恶,也没有引来她的关注,这让他心里大为不爽。 难道只把他当空气? 他似乎愤愤不平,我这么在乎你,你却要漠视我? 鱼凫白看到在他们的面前有一团凝缩而扭曲的空气在不停的抽动,聚了散,散了再聚。 鱼凫白眼眶中的两只小蛇对其聚焦,想看看他到底要作什么妖。 綦母观音突然嘴唇动了一下,微微轻启,竟然从里面挤出了一只眼珠子。 她瞪着厉风,不怒不喜。 厉风一阵扭动,一袭黑衣演化而出,慢慢由头顶洒落地面,片刻,他就化身为一个黑衣无常,同样的装束,不同的颜色,飘在她的对面,然后,从他的嘴里挤出了两颗眼珠子,跟綦母观音对视。 綦母观音冷峻的目光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开口说道:“你随我去会一会那尸祖怎么样?” 厉风大喜,吞去眼珠子道:“好。” 綦母观音道:“只是,你帮他还是帮我?” 厉风喜不自胜:“帮你,自然是帮你。” 綦母观音点头:“随我来。” 二 巴神找到李丝蔓的时候,看到他们一帮人正围住了一个圆形水潭。水潭面积不大,直径约有十米,水面反射有镜面的光泽,与周围的地面几乎一平。 他们站在水潭的周围往水下查看。 水是黑色的,像石油。 他来到李丝蔓的身边问道:“你们在干嘛?” 李丝蔓用手指了指水潭道:“这下面有一座山。” “哦。” 巴神也探过脑袋看去。 “哦,还真有一座山。” 在水潭的正中央是那座山的山尖,不高不低,正好抵住水面。 山尖的四周向下面延伸,看不出山有多高,山有多大,自然也不知道水有多深。 巴神:“你的小玲珑呢?” 李丝蔓:“它睡着了,可能是玩累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巴神:“真稀罕啊。” 他搓了搓手:“我下去看看。” 李丝蔓一把拽住了他,道:“这是天道险境,是地狱里的一处契机所在,非常凶险。” 蝎王子伯桓的盔甲发出了声响,他开口道:“巴神,先前,我们已经派下去一拨人了,一共下去了五个,现在已经过去一刻钟了,您看,连个回声都没有。” 巴神:“他们有可能找不到回来的路了,要不,再派一拨人下去?起码,你们这几位大将应该下去瞅一瞅吗。” 他蹲下去伸手探向那水潭:好凉,可以用冰冷刺骨来形容。 李丝蔓道:“这地狱里的出口不应该如此凶险,所以,这里不是出口。” 巴神:“我倒是很好奇,我们先前是怎么进来的呢?从哪里进来的呢?” 李丝蔓道:“也许是冥鱼在睡觉的时候打哈欠了,它一张嘴就把我们吸进来了。” 巴神:“媳妇真是聪慧过人啊,是从小玲珑那里得到的启示?那这里是通往他老人家的胃里喽。” 李丝蔓:“要不,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一找看看?说不定会有其它的发现呢。” 巴神盯着那个山尖说道:“说不定下面有什么宝贝,凶险之地不都是藏有宝贝吗,既然被我们发现了,哪能就这么错过。” 水潭的四周人挨着人,满满登登围了一圈,都在探着脖子朝下面张望。 巴神:“别看了,男人大丈夫,怕个毛,你们几个随我来。” 三 綦母观音和厉风飘飘然而行,一黑一白两个无常滑过黑夜。 厉风:“就在前面,没错,我对他可熟悉了,即使隔着八万里,我也能够闻到他的气味。” 綦母观音闭口不言,徐徐而行。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一棵树,没错,一棵枯朽而未倒掉的参天大树。 这是一棵古树,古树树干挺拔,枝干苍劲,只是有枝无叶。 大树需要几个人合围而抱,生前应该是活过了上万年。 厉风兴奋的说道:“看到没,我们已经来到他家了,这是一棵树精,不知道怎么闯进来的,结果被小祖宗改造成一栋房子了,平常他就是在这棵树上上吊的。” 果然,两个人绕到了树的另一边,发现小祖宗正高高地吊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一条粗粝的绳索绕颈而过。 绳索是稻草编织而成的,在农村的乡下,这种草绳随处可见。草绳呈现出水稻成熟时期的金黄色,非常干净,没有尘埃和污垢,像是刚刚从老农的手里编织出来的一样。 小祖宗的嘴里垂下一条墨绿色的长舌头,舌头有他的身体两倍长,中间一条暗淡的猩红血痕,散发着淤血腐败的气味。 他吊挂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双目空洞,幽黑深邃,没有任何生机的样子,然而,如果不是在这地狱里,凡是路过此地的人多半都会被他吓死。 厉风:“祖宗诶,您又在思考人生了?” 尸祖整体转动了一下,调整过身位,由上而下看着两个人。 他吸回了舌头,道:“人只有在死的时候,才对人生思考得最明白,可是我在这里吊了几万年了,还是想不明白,不过,被绳子勒着,脑袋倒是很清醒,这位魔母,您是要来吃我的吗?” 綦母观音微微地抬了抬头,仿佛看向了他头顶的上方。 厉风:“祖宗诶,您太臭了,谁稀罕吃你。” 尸祖:“那就是来杀我来喽。” 厉风:“哟,祖宗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啦,既然您知道魔母的厉害,您就别做那无畏的抗争了,好不好,浪费大家时间和精力不说,还伤了和气,给魔母留下个不好教化的坏印象,要不这样,祖宗诶,您自己死一个?” 尸祖:“我这不是都吊死了吗……。” 小祖宗抬起了头,黑窟窿里瞬间迸发出一片恐怖的气息。 第95章 地藏座首佛 一 巴神跳入深潭之后,立刻就吓得浑身一颤。因为他的身体瞬间就被倒转了一百八十度,大头朝上被吸了上去。 可能这个说法不对,但是,他的感觉就是那个样子,身体被吸了上去,而之所以他被吓了一跳,是因为他的魔灵之翼竟然打不开,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他的身体如果是往下坠落,重心自然是朝下的。而现在,他的重心依然向下,身体却朝上坠落而去。 不知道身边谁喊了一句:“不好,这里乾坤颠倒。” 巴神朝左右看去,发现他们所有的人都是相对静止的。 他们坠落的速度很快,以他们的法力竟然都看不清左右都有些什么东西,只能勉强判断旁边就是那座山体。 他们是沿着山体的坡度在坠落,奇怪的是,他们是在垂直坠落。 巴神转动了一下身体,他的身体就像站立于地面上一样稳当。 他面朝其中一位蝎子将军道:“别慌。” 蝎子将军道:“巴神,这里真是太邪门了。” 巴神闭眼继续道:“稳住。” 不用他说,大家的身体都挺稳,稳稳地向上坠落而去。 很快,他们似乎穿越了一片云层,忽然减速,在片片薄雾中缓缓上升。 渐渐地,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平台,然后,他们就看到在那平台之上坐着一尊和尚,不,是佛陀。 他们的身体越过平台,他们便纷纷跳了上去。 平台非常宽敞,广阔,四周便是那更为广阔的天空,而在这个平台的正中央就是那尊佛陀塑像。 巴神发现这里异常的干净,简直就是超脱于世外的佛家圣境一般,纤尘不染。 而在他们面前的佛陀则是一尊坐像,只是这塑像是用什么材料雕塑而成的,令他们不容易分辨,因为那坐像的外表就跟人的皮肤几乎是一样的,只是肤色更纯粹,皮肤更光滑,没有一点瑕疵和尘埃。 佛陀的衣服也跟肤色一般,也是格外的干净,干净地根本就不像是这个世界上本有的物件,可谓超凡脱俗。 佛陀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岿然不动,那威仪震慑众魔。 坐像高约百米,俨然如一座大山。 蝎子们在平台上一顿跺脚来核实他们心里的猜测。 蝎子:“巴神,这尊佛是倒放的,您说对不对。” 巴豆现在其实还是处于迷糊状态,完全分不清这里的上下方位,然而,以他们现在的感觉来判断的话,平台就是地面,头上就是蓝天,一点毛病没有。 巴神点头:“相对于留在上面的,不,留在下面的人来说,这里的确是颠倒的。” 蝎子:“这位佛到底是哪位佛尊?” 巴豆摇头,不过,他感觉,如果那位地藏王菩萨如果洗个澡再拾掇拾掇的话……显然就是他了。 蝎子1:“这尊佛好奇怪,但从我们进入的那个水潭来看,你们觉不觉得,这里的构造像不像父王的行宫?” 蝎子2:“大家小心了,我们先前的兄弟呢?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蝎子3:“连个气味都没有留下。” 蝎子2:“这里看似平静,可是,却让我感觉极度的危险。” 巴神道:“是啊各位,我们好像来到了某个禁地。” 巴神提醒道,尤其将“禁地”两个字说得格外清晰。 他抬头望向天空,碧蓝的天空中有一轮太阳不假,白云片片也真实无比,像高原上圣洁的天堂。 可是,之所以说那是一轮太阳,是因为它更像一轮八月十五的月亮,只是它的光芒非常特别,呈现出星芒状锐光,锐光放射如一道道利剑,犀利刺目。 危险。 “啊!” 突然,一只蝎子一声大叫,巴神寻声望去,发现那只蝎子的身体在冒烟。 “不好,快跑。” 随着一声大喊,蝎子们纷纷跑向平台的边缘,然后,奋不顾身的纵身一跃。 然而,水蒸气一般的白烟开始在每一只蝎子的身上肆虐,从它们甲壳连接的缝隙处汩汩涌出。 平台上,绝望的惨叫声响成一片,尖锐刺耳,平台下传来的回声更是让人揪心。 “巴神救命……!!!” 巴豆懵逼了几秒钟,然后,他毫不犹豫的向天空抛出了他的卷轴,一片金光从他的手中如华盖般铺展过去,遮挡向他们的头顶上方。 然而:“巴神……!!!” “卧槽!” 巴神也是满面骇然,手足无措,再无回天之力了。 他忘了,他的金丝残卷乃是至刚之物,降魔之宝。 这些非王非祖的魔道中人瞬间化为乌有,只余下十几缕青烟扶摇而上。 平台渐渐地安静下来,只剩下巴神怅然地凝视着坐佛的脸。 地藏座首佛的脸,安详,平静。 二 幽冥河谷中,小祖宗站立在地面之上,而从他的头颅里朝天长出了一大丛如虫草般的庞大肢体,正是那棵早已经死亡的古树,只是,此时的古树,它的每一个枝丫都变成了一把锋利尖锐的刀。 小祖宗嘴巴紧闭,十指十足的所有指甲都伸缩如勾,闪耀出血色的十字星芒。 他扭头看向綦母观音,目光阴冷。 綦母观音和厉风分左右悬立在他的上方,一黑一白,黑白双煞。 尸祖:“先前对付那位巴神,我没有使出全力,因为他并无杀我之心,而你们……则必将留下性命于此。” 厉风:“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小祖宗,架还没打呢,干嘛嘴硬,做人嘛,不管什么时候,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嘛,魔母可是最喜欢小孩子啦,你只要乖一点,魔母就会心软,母性大发,都会让你不知道死是什么感觉,就像没死一样,哈哈哈哈……。” 小祖宗此时对这个厉风讨厌至极,他脖子一扭,一片锐利的白芒暴雨一样朝他席卷而去。 厉风所在之处突然乍现出一片浓黑色的雾霾,雾霾如风,风若游丝,游丝如针,也如暴雨一样迎面袭去。 他们的交汇在空中传出一片叮叮当当之声,声音悦耳,如一曲天籁。 綦母观音飘然不动,既不是冷眼旁观,也没有在那里酝酿着什么绝杀之技。 而她的对面,又是一片暴雨扫落叶,狂风催暴雨。 几个回合下来,仿佛也打了个旗鼓相当。 黑色狂风总是不甘示弱的样子,能量暴涨,卷起一片漩涡,将小祖宗头上的古树拧成了一片旋风,却不想,风暴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叫。 一团暴风雨被漩涡甩了出去,几欲分崩离析。 厉风:“奶奶的,叫你声祖真是没有白叫,果然是个祖宗,厉害,厉害,哎呀!我受伤啦……。” 厉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随后,飘来一片被撕裂的黑色幕布,幕布上数道沥血的抓痕清晰可见。 厉风:“魔母,在下只剩下半条命啦,好惨啊,不过,您想不想看我的绝杀,保证让你大开眼界,让你立刻改变对我的看法。” 綦母观音:“小心。” 一道锐利的白芒激射而去。 小祖宗挂在一丛刀锋下的身体突然失去了踪影,消失于一片森林之中,而一滴墨绿色的水滴却直刺向那厉风。 “尸毒……。”厉风惨叫一声,呼啦一阵,风雨散尽。 小祖宗道:“老王八蛋,你除了惨叫还会个啥?老得都快要死了,竟然还想讨个老妖婆的可怜,你以为她爱你啊,你以为你装可怜她就心疼你啊,妈的,疼死你。” 厉风:“闭嘴,小王八蛋,看爸爸怎么教育你这个不懂事的龟儿子。” 綦母观音:“小心。” 一片白刃之中闪现出几道赤红之芒。 这一次,厉风的方向没有传来惨叫,看来是真受伤了,如果真受伤了还叫,那才是真丢人了。 魔母微动,身后茫茫一片白雾,白雾之中,裹挟万千尘埃微粒。 鬼哭狼嚎声漫天。 她飘摇而出,双臂伸展,白袖长舞,而迎接她的也是一片墨绿色的雨雾。 “别玩了,联袂。” 幽冥河谷之中,黑白双煞刮出了一片阴阳双鱼图。 第96章 地藏座首佛2 一 幽冥河谷里渐渐地充斥了各种声音,仿佛突然间挤满了——人。 以至于满地狱里都是惨叫声,呜咽声,嘶嚎声,悲戚声,呻吟声和阴阳怪气的低语声,声声入耳,搅扰得鱼凫白心神不宁,更让他魂不守舍。 他当然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那些在骷髅棒子里的人。 那些人不但身体受伤,心智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特别是蚁王亚塔尔,她神志受损尤其严重,像一个失心病患者一样,患得患失,有走火入魔之象。 此时此刻,他必须忠实于自己的职责,坚守阵地,寸步不离。 他将骷髅棒子立于当前,盘膝而坐,迅速掐了一个定魔印,一指定神,一指镇丹,竟然是一个具有自我保护机制的心法印。 他身上的九条蛇两两纠缠在一起,盘成四条双头蛇,坚守住四个方位,以四方镇八方。 大蛇银奎,则自行盘结于骷髅棒子的下方,形成了一个底座。自从那次听了蝎王的言语之后他也患上了心病,每次看到骷髅棒子的顶端心里就发慌,总是不自觉的远离那个位置。 它侧头看向鱼凫白,正好与独自盘在蛇王脊柱上的小蛇对视,两人心智,一人在魔,一人在妖。 蛇王自己身负九妖一怪,他的安危自然不需要李丝蔓去操心,即使她的木灵之花有寒侵的迹象,那花瓣由粉浸红,由红透紫,却依然像秋天的一片黄叶一样在树梢空寂的枝头瑟瑟发抖。 她双手抱住膝盖在深潭边扭头回望。 她已经失去了巴神的所有消息,无论如何呐喊和呼唤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眼中泉水涌动,心急如焚。 二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听媳妇言,吃亏在眼前。巴豆站在地藏座首佛的面前再次对这句话有了刻骨铭心的体会。 第一次,他让他的女人送掉了性命,只剩一丝魂魄,这第二次,他让他的女人身处在一个形单影只的孤独境地。 他徘徊于地藏身前,而当他蓦然回首,却突然发现地藏的手象竟然发生了变化,佛像此时一指下按,压住了座下的倒悬之山。 难道我们都错了? 在这幽冥河谷里的并非那北冥之鱼? 就在巴神愣神之时,佛像又发生了变化。 地藏王缓缓垂下头来,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全身随即金光万丈,却在一放一收之后,化为一僧人。 据传,地藏坐坛为佛,立身为菩萨,行则为僧。 地藏王起身走下神坛,来到巴豆面前。 地藏王:“施主曾言,既然佛法无边,何以造地狱。前不久,灵山法会,我亦有此言,言于大日如来之前,如来说,你让他来见我,我特来向你如实禀告。” 巴豆莫名其妙,难道佛也犯小心眼吗? 他道:“菩萨别当真,以前,我可是个愤青,不过现在不是了。” 地藏王微微点头,巴豆不知其意。 地藏王再次伸出一指指向自己脚下的大山,道:“此山为座首山,当你下次来地狱,这座山将是地狱里第一高峰,凡是登顶此峰者,可免十世劫。” 巴豆眯了眯眼睛,心里没有任何感触,如果让他开口说话的话,则:与我何干? 他是律师,研究过人权,主义,唯独没有研究过——佛。 处于礼节,巴神拱手道:“不知菩萨还有什么要传授于我的吗?我是说对我的切身利益有用的?不过,长生就算了,磨难太多,命运太过坎坷的话,我愿意早夭。” 地藏王收起手指,双手合十而立,由僧变菩萨,亦不负于言行。 三 李丝蔓眼前的水潭发生了变化,水面彻底变成了镜面。 这个变化被蝎子伯桓发现了,于是,他大声宣告于同僚。 李丝蔓蹭得从地面站了起来,瞪起眼睛朝那水潭看去,果然,水潭里的山峰不见了,而在镜面里出现了一个遥远的身影,他像一只翱翔在黑夜里的蝙蝠,滑翔出一道幽灵一般的轨迹,从他们的眼前一闪而过。 李丝蔓捂住了嘴。 “巴神!!!”蝎子大喊。 巴豆在空中来了一个急刹车,回头凝视。 下一秒,便是那光幕爆破般的支离破碎。 “啪”得一声,巴神冲出维度空间,来到了李丝蔓的面前。 等众人再次低头查看的时候,水潭已然消失不见了。 巴神:“这是什么声音?” 他频繁得转头,寻找着什么。 李丝蔓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魔母在施法。” 巴神:“哦,这么说,那个尸祖确实很难对付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捏着下巴,眼睛里,赤珠泛红。 “不。”李丝蔓道:“这是我们的理解,如果从他们的角度去看的话,这些声音反而是安魂曲。” 巴神聚焦了她的双眸,终于微微地点了点头。 巴神:“走吧,过去凑个热闹。” 一众人等,跟着他朝战斗的中心方向移动。 然而很快,从黑夜的影子里走出来两个人来,迎着他们的面。 这两个人都衣衫褴褛,全身不但布满窟窿和挂满碎布条,更是肮脏而油腻,像是两个超过一年都没有洗过澡的乞丐。 这两个人一黑一白,自然就是綦母观音和厉风了。 巴神:“我靠,魔母,何以如此惨状?” 厉风道:“别提了,这个家伙设有阵法,人家又占据天时地利,当然,我们俩占据人和,哝,这就是结果。” 巴神:“赢了就行啊……他死了?” 厉风:“算吧。” 李丝蔓走过去朝魔母的怀里观望,因为她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婴儿。 李丝蔓:“真丑,丑得吓人。” 厉风:“不过,他的小嘴倒是很粉嫩,看,他好像饿了,要吃奶。” 巴神:“又是什么怪物?” 李丝蔓:“小祖宗被你们打回原形了?” 厉风:“算吧。” 巴神无奈得目光瞥过厉风,打算以后不再听他说话,就像他没有跟那两个倒霉神和夜游神说话的兴致一样。 綦母观音:“不错,我们榨干了他的尸毒,也耗干了他的精血,最终把他打成了一个婴儿。” 巴神:“然后呢?” 綦母观音将婴儿拖起来,向李丝蔓面前递送过去。 李丝蔓一个蹦跳,逃之夭夭。 巴神都看傻了,第一次发现她如此灵巧,动人。 第97章 吃了 一 李丝蔓跑了,如何对付这个娃娃就是一道剩下的选择题了。 自古以来,人们都认为娃娃是可以再教育的,当然,在他们这些魔鬼道人的眼里,那叫炼化。 在魔鬼道的世界里,娃娃,从来没有人敢小觑,也从来没有人不敢不重视。 巴豆一想到鬼娃娃,汗毛都会抖上三抖,更何况,这个娃娃还是尸祖,只是他现在完全不知道他将来会怎么样? 在他们这群人中,可以炼化这个娃娃的人选,屈指可数:魔母,七鬼,鱼凫白。 蛇王对此肯定兴趣不大,如果他没有兴趣还让他做这件事情,那就不是难为人的事了,而是,结果会让人非常担忧,弄不好,尸祖反哺,捣了他的蛇窟,再把他们挨个给变成娃娃,岂不是让人遗笑万年。 果不其然,他们见到了蛇王,蛇王见到了娃娃,他眼眶里的两只小蛇一阵眩晕,像被人灌了几斤六十度烧酒。 这个家伙对女人都不解风情,又怎么会对女人生下的娃娃感冒呢? 他一副骷髅架子,还真不能太难为他。 巴神对地狱里的某些事情还不是很了解,显然,地狱里也有它的游戏规则和一些生存法则,而他巴豆还没有碰触到核心问题。 比如,如何处置这个娃娃。 他将鱼凫白叫到了一边,轻声嘀咕道:“这个尸祖难道杀不得吗?” 鱼凫白眼眶里的小蛇又是一顿旋转,视线将周围都转了一圈,才道:“既然是有人将他困在此地,那么,我们就不能轻易杀了他,这不是打狗看主人的问题,而是,狗,有时候也是某人的一个重要棋子,万一……。” 巴神:“我懂了。” 虽然地藏僧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提一句跟这个小祖宗有关的任何问题,但是,他懂了。 他决定,从此也跟地藏王学习,不提,不问,不惹是非。 鱼凫白:“魔母的意思是要你拿主意?” 巴神:“不,我不担这个责任,用藤仙子的话说,我不感兴趣,跟我有什么关系?” 鱼凫白点头:“对,咱们研究咱们的大计。” 巴豆点头,可是,他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的大计到底是什么,他们刚开始说的话全是借口。 他现在甚至也不太关心石寂天他们的安危了,等他们完全康复了,统统让他们保护藤仙子去,本来就是那个娘们招揽过来的,那就给她当保镖去。 巴神心下合计,恐怕,那个李启明也是这个意思,他们老李家人一定是有什么避讳,所以,在他这里过一下手而已。 厉风游荡过来道:“你们研究得怎么样?” 巴神看到他现在的装束竟然皱了皱僵硬的眉毛。 道:“你从此以后就是这个样子了?” 厉风:“假如魔母从此就是那份打扮的话,那么我厉风从此就是这份妆容,难道巴神对此有意见?” 巴神道:“我对情侣装什么的从来都没有意见,不过吧,我以后可能为了方便,顺口,叫你一声黑无常,你没有意见吧?” 厉风呆了一呆,道:“我刚才问你什么来着。” 巴神道:“哦,那个婴儿是你们俩耗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和精力才诞生出来的,所以,你们要将他抚养成人,我跟蛇王都没有意见。” 鱼凫白道:“对,对,我们没意见。” “哼。”厉风突然翻脸道:“我就知道你们喜欢欺负女人,所以,我替魔母有意见。” 巴神:“那么,魔母什么意见?” 厉风略一愣神,转头看向綦母观音,道:“我问问她去。” 鱼凫白咧嘴一笑,骷髅头笑得竟然还有点可爱。 等厉风走了,他们又相视一笑:綦母观音肯定没有意见。 二 鱼凫白看向手中的骷髅棒子道:“这个蚁王亚塔尔神志受损,不知道巴神可有办法?” 巴豆摇头道:“我对女人都没有办法,不过,我认为你不需要为她担心,人家有蜂王孤求,你应该相信孤求,她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好啦,兄弟,我们现在得好好研究研究怎么从这里出去了。” 鱼凫白:“我听说你已经找到出口了,你不是出去之后又进来了吗?” 巴神道:“哦,那里只是一间禁闭室,里面关了一个和尚。” 鱼凫白:“什么和尚?” 巴神道:“一个喜欢把自己禁闭的和尚。” 鱼凫白眼里的小蛇盯着巴神晕了一晕,定住了。 巴神搓了搓手,道:“以后如果再遇到装道士的天神,装和尚的佛,以及那装嫩娃的鬼尸祖,咱兄弟一定要躲着点,真惹不起,好啦,咱过去跟他们研究研究,怎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鱼凫白眼里的小蛇又是一阵眩晕,这一次,连累了脑袋,手中的骷髅棒子险些失手丢了出去。 巴神一边走一边掰着手指头数数,一,二,三,四,五……现在,他们的底气可足了,多了俩魔头加一个鬼畜……。 “嗯?”他突然站住了,疑惑得看向那两个黑白无常,道:“那个鬼娃娃呢?” 厉风指了指綦母观音的肚子:“吃了。” 靠,狠人啊,不愧是魔母……。 巴神的眼眶里闪着红光,盯住了綦母观音的腹部,愣在他身后的蛇王也是如此神情,转震惊为好奇。 厉风说完,忽然双臂一张,影子一晃,化为一道黑色的劲风,将綦母观音团团围住。 巴神发现綦母观音掐了一个很奇怪的印,她的十根手指变得细而长,皮包骨头一般,越拉越长,长到分不清十指和拇指,而她也渐渐变得模糊,因为厉风的速度越来越快,简直化为了一道黑色幕幔,完全将她包裹了起来。 突然,幕幔里传出厉风的声音:嘿,哈。 綦母观音胸前的一团黑色烟雾挨了一巴掌,在她的身上拍出了一个“桎”字,那个“桎”字又瞬间透衣而过,不见踪影。 巴神明白了,在綦母观音的背后必定是那个“梏”字。 厉风“嘿哈”两掌拍完就收工,站在她的身前俯下身看效果,效果显然非常不错,令他很满意。 厉风转过头来看向巴神,抬手捏了捏他刚长出来的两撇小胡子,道:“巴神,如果将来这个娃娃为你所用,你可别忘了,今天欠下魔母一份人情,当然,我的那一份也算在里面。” 巴神:“放心,如果这个娃娃有将来,我定告诉他这份恩情。” 第98章 蛊 一 一行人正在那里踌躇着犹豫不前,他们各显神通四下探索,未果,即使,巴神的红色的眼眸更红。 巴神道:“厉风,你难道不知道这里的出口在哪里?” 厉风:“我?我还以为这里就是全部的地狱呢。” 他可能觉得巴神看他的眼神比较严厉,于是换了一种口气继续说道:“我可以偷窥你们,但是我自己吧,其实还真出不去,如果能出去,我早就出去快活了。” 厉风看向綦母观音道:“魔母也应该是第一次跟你们出来吧,这么多年了,外界与我们何干,看看,你们还不是嫌弃自己的家跑出来了,跑到我们家里来了,结果呢,啥也没看上,真不知道你们到底喜欢啥。” 他想说他心里的喜欢,不过,他喜欢的也只是一个同类所能够给他带来的欣喜而已,毕竟,在异族面前,同类所能给他带来的安全感更强烈一些,也不容易让他有孤立的感觉。 巴豆可能觉得黑无常和厉风是两个人,而其实呢,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妖魔还是鬼怪,他们的改变其实只是让他们找回了自我而已。 而一个真正孤立的人,就如同小祖宗一样,每一天只能自己去上上吊,去体会生死,去折磨自己,去不断的吞掉异族以确定自我的存在,遇到一条狗,也只是偶尔跟人分享他孤独的快乐。 他的追求和理想憋屈了几万年,却终究没能发泄出去。 鱼凫白认为他说的话不假,只是他们的眼界不同,看到了不同的问题。 綦母观音跟她的儿子魔煞一样,不冷不热,不温不火。 这种性格可能是在无数的岁月里熬出来的结果,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在等待某种时机。 就像人族八字里隐藏的命运,其实连他们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即使他们是魔头。 巴豆也不想太难为他们,当李启明出现的时候,他隐隐地感觉,他们都是一棋盘上的棋子,只是,棋盘上似乎缺了那车马和走卒。 身旁,鱼凫白其实早就发现他们少了一个人,他只是奇怪,他的兄弟巴神竟然是漠不关心的样子。 而在他们的不远处,李丝蔓已经动用了浑身解数,对那个神兽哄了半天,看它不知好歹便又拍又打,又捏又掐,终于,把那条狗惹急眼了。 大家看到一条白色的影子从眼前划过,灵敏的像进村偷鸡的黄鼠狼。 然后,是一道绿色的影子跟着一闪而过,这道影子如果不是留有特殊的香味,厉风还真看不出是一个人来。 大家正在疑惑间,白色的影子又窜了回来,在几个人之间一阵穿梭,几个跳跃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神兽毕竟是神兽,在大家还没有完全锁定它的身影的时候,它就又消失在黑夜里了。 那道绿色的影子紧随其后。 这两道影子不用问,正是藤仙子和那条狗,藤仙子叫李丝蔓,那条狗叫小玲珑。 一个是天上神仙,一个是地下神兽。 他们在做什么?玩? 白影绿影又是一顿晃,晃得众人脑袋都迷糊了。 期间,那条狗还跳上了綦母观音的肩膀,蹲在她的肩膀上张开了血盆大嘴,像是一头雄狮子在打哈欠。 它的嘴张得很大,能够吞下一个人的脑袋。 巴神不免腹诽:小王八蛋。 它就是半个小妖精,谁也拿它没有办法。 他抱着胳膊,仰头看向天空。 鱼凫白来到巴神的身边小声道:“说不定它真得是那接引使者,是被某君选中的使者。” 巴神对他们这种神秘兮兮的猜测总是很反感,再看一眼那条狗,又是一顿厌恶。特别是“某君”,打心底里厌恶。 巴神:“可惜,还是个畜生,就知道玩,刚睡醒了这是,真他妈的闹挺。” 突然,一只蝎子叫道:“快看,佛。” 佛的出现自然大家都没有察觉,而那蝎子发现了是因为他有影像。 一座半透明的坐佛占据了半边天,他一手掐印,一手捻佛珠,他咧开嘴朝众人哈哈大笑,只是,只见其容不闻其声。 他只停留了片刻就升天而去了。 在他的身后,留下一片华彩,撕裂了黑夜的屏障,他的佛光虽然浅淡,也映红了半边天际,仿佛东方升起了一个大太阳。 小玲珑突然朝天一声大吼:嗷……天开见雾明。 瞬时,一条紫色霞光撕裂了长空, 天空如血一般殷红一片。 众人相视片刻,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向着那彩霞一般的分界线跳跃而出,像是越过了一道天堑。 二 出了那冥鱼的肚子,大家纷纷落地,落在了一片石头山上。 这个地方,那个骑龙的家伙曾经来过,但是现在,连气味都没有留下。 当然,这里依然没有什么新鲜的空气可以供大家自由呼吸,大家闻到的还是那一股腐烂的腥臭味,还是那地狱里的味道,只是比那摩萨的臭水坑强多了。 巴神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眯起眼来看天空,他目中红焰灼灼。 天空之上,那火网像腐烂的尸体上的静脉网一样隐约可见,在迷蒙的薄雾之后,隐隐闪动着一片明晃晃的红光。 还真有网?难道那道网是渔民撒下来抓大鱼的?抓那冥鱼? 巴神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耸了耸肩膀,因为没有发觉那骑龙的身影,他的目光便朝李丝蔓搜寻而去。 却忽然听到一片哭天喊地之声,哀嚎遍野。 身旁的蝎子蜈蚣们沸腾了,奔跑向四周,还有几条大蟒蛇在地上游走而去。 “蛊王,是蛊王干的……。” “蛊王这个卑鄙小人,趁人之危……王八蛋……。” “该死的泥詹,我此生不扒了你的皮,我誓不为人……。” 在一片谩骂声中和嚎啕声中,蝎子王和蜈蚣王蛤蟆王纷纷从骷髅棒子里窜了出来。 他们怔怔得看着满地尸骨,风化如石头。 蛤蟆王将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左右将他周围的人都看了一遍。 蜈蚣王?利身上的毛都炸开了,因为他看到他们的蝎子蜈蚣大军只剩下了满地的甲壳,有的甲壳上还有白色的大蛆在爬行,在甲壳的缝隙里钻进钻出,大概是在寻找那最后的残羹剩饭,真得是连一点渣滓都不剩了。 巴神极目远眺,发现整个地狱都是这种情况。 巴神:“会不会是那个骑龙的家伙干的。” 他问鱼凫白道。 蛇王:“不,就是蛊王干的。骑龙的那个家伙绝对不会跟蛊王结盟。” 巴神:“这么说,那个骑龙的家伙已经走了……而且,走了很长时间了。” 蛇王不答话,因为他此时也是深感痛心:泥詹那个家伙一直就潜伏在他们的身边,让他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能不大干一场? 他们的大扫荡在泥詹面前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们使毒的一派几乎全军覆没了……。 摩梭尔,?利,皮多扬起一片黑雾,向四周弥漫而去。 黑雾像一片积雨云,完全遮盖住了他们头上的天空。 消息也很快传了回来,他们的大军曾经四散而逃,而在它们逃亡的过程中,他们的身影遍布整个无间地狱,即使这样,他们也没有逃脱掉泥詹的魔爪。 就在他们的临时栖身之所,他们留下了它们的甲壳,有的甚至都没有任何挣扎,就那样一命呜呼了。 他们统统被人吸干了汁液和精血,有的刚刚形成的魔丹也被啃食殆尽。 整个无间地狱,此时才可以用尸骨遗于野,万里不见人踪来形容,是真正的使毒一派的灭族惨剧。 如果不是蛊王,即使那个骑龙的家伙用剑大开杀戒也不会这么惨。 泥詹,果然是他们使毒一派的头号敌人。 第99章 炽热地狱 一 蚁王亚塔尔也从骷髅棒子里现身而出,她散发着一身淡金色的柔光,晶莹得纱裙翅膀和两只漂亮的大辫子……怎么说呢,可惜了,是只蚂蚁,否则,必定是那风华绝代的佳人一枚。 而即使是一只蚂蚁,也能让人看得两眼发直。 黑无常就吐出两只眼珠子瞪着她的细腰看:真是个大美人啊,一等一的小妖精。 巴神摸了摸鼻子,这腐烂的地狱里难得飘过来一丝香味。 他看向李丝蔓,如果她要成立一支娘子军,现在正是时候,只是不知道这个女人此时在合计什么,而更让他琢磨不透的是,每次他对她的偷窥,都能引起她的注意。 看我做什么,难道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现在,三个女人可以演绎出一部大戏了,再加上一个冷漠的老妖婆,一帮臭老爷们做陪衬都显得不够资格。 再看看那个只有一副骷髅架子的兄弟,汗颜啊。巴神都替他愁得慌,也不知道那兄弟什么时候能混出一身好皮囊。 恐怕,从此以后,在这地狱里,一帮老爷们们要跟着她们女人混了,再帮助她们扛一面大旗,称:女娲娘娘的后裔,完美。 蚁王亚塔尔要报仇,蜂王孤求看样子会跟随到底,如果能够再获得魔母的支持,哈哈,就没有他巴豆什么事了。 他只身而来,必将独身而退。 巴神:“鱼凫兄,你的蛇窟怎么样了。” 蛇王没落,他倒是在心里希望他的蛇窟出事,那样就是置他于死地而后生了,所有釜底抽薪都是成王败寇的根本;所有的后顾之忧都让他的进步更加艰难。 他需要一往无前,只是……鱼凫白轻轻地摇了摇头。 蚁王塔方向依然死了个干净。 一滩烂泥覆盖了蚁王山的残破废墟,泥詹像溢出粪坑的一滩污水一样涌动着,从蚁王山各个孔洞里汩汩流出,慢慢浸染了荒山和树林,朝地下渗透而去。 巴神此时,决定替那可怜的女王姑娘出一口恶气。 他拔出了他的剑,他的太上之光金光灿灿,远远看去像一座佛门的恢宏宝塔。 他的双目射出两道红外线,穿透茫茫浓雾,直击那滩烂泥。 巴神拔地而起,掠过残影两道,身体消失于人们的视野之中。 片刻之后,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轰天炸响。 蚁王塔方向传出一片滚滚浓烟,浓烟之中,尘埃像火山灰一样喷涌而出,遮挡住了一方天空,搅动得那里天昏地暗。 “fuck,这个泥詹到底是个啥玩意。”巴神站在空中大骂道。 綦母观音也飘飘然跟了过去,她飞行的速度看上去非常慢,却给人一种时空扭曲的错觉,在那种错觉的视线之中,她已经掠过了几千里之遥。 她的身后跟着黑无常。 黑无常一阵风,速度自然也不慢。 其后,大家像一窝蜂一样朝着蚁王山方向围剿了过去。 然而,他们只看到了孤零零站在空中的巴神。 綦母观音也随着他一起朝下面观望。 看了一会儿,她说道:“蛊王泥詹是五行体,金木水火土亦然。” 巴神:“什么意思?” 黑无常道:“就是说,他五行俱全,你如果以金克木,那么,他就是属火的,而如果你以水克火,那么他就是属土的,你如果再化为木,他又变成金了。” 巴神凝视地面片刻道:“如果是我的太上之光呢?” 黑无常道:“那也需要找到他的本体,这里只有他的五分之一属性。” “艹。” 他俩正说着话,不料,蚁王亚塔尔化为一道金光朝浓烟滚滚的蚁王山一头扎了下去。 蜂王孤求大惊,化为一道劲风在半道拦截住了亚塔尔,她们俩划出一道弧线,掠过烟柱,消失于浓烟之后。 巴神摸着下巴,不得其解。 毁掉蚁王山,并且灭了蚂蚁族,不知道这个仇最终亚塔尔会算在谁的头上。 还有,她刚才这是要干嘛?难道要以身殉国? “那么,怎么能够找到他的本体?”巴神问道。 綦母观音吐出一颗眼珠子朝他瞪着眼睛,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将来,可能需要靠他。” “哦,尸祖?” 綦母观音点了点头,道:“他们可是盟友。” 黑无常高兴道:“果然吧,我说这个小祖宗不能杀吧,否则以我厉风的脾气,早就要他小命了,魔母,您说是不是?” 綦母观音吞回了眼珠子,再也闭口不言。 二 李丝蔓一袭绿衣服飘了过来,朝着蛇窟的方向看去,却跟巴豆说道:“那边有情况。” 巴神:“什么情况?” 李丝蔓:“是寻木行判。” 巴神举目眺望,发现蛇窟方向有一片绿色的植被覆盖在大地之上,而寻木行判作为一棵大树,木秀于林。 巴神:“那个也是他泥詹的盟友?” 李丝蔓摇了头道:“不是盟友,但也不是敌人,他只是一个受益者。” 巴神头疼,用双手敲了敲脑袋。 地狱里的这些混账关系太让他犯迷糊了。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厉风问道。 我们?不错。 李丝蔓道:“借助寻木行判的地下根道,我们可以去都市王的炽热大地狱。” 去炽热大地狱?其它人听到这个建议都惊讶了。 能去此地狱者,在这些人中不会过半数,也就是说,如果藤仙子一旦跟巴神决定去都市王的地狱,他们必将跟其他一部分人分道扬镳。 巴神,藤仙子,蛇王,黑白双煞五人可以去,其他人则去不得,就连那个大蛇银奎也不能去。 蛤蟆王鼓着眼睛,在琢磨着别人脸上的变化。 蜈蚣王?利拱手道:“巴神,我认为我们应该先去其它地狱,最后再去炽热大地狱,在那里做最后的锻炼,如果机缘到了,修炼成正果,最后才有可能在突破那天网之时,能够留下一口喘息之气。” 蝎王赶紧补充道:“?利说得对啊,我们现在应该去卞城王的大叫唤地狱,那里应该有不少祭器,正好可以为石寂天他们疗伤。” ?利也立马附和:“他们要尽快恢复过来才好,现在的状况多么凶险,别说让他们参与下一场战斗了,就是自保都要牵扯掉不少别人的精力,所以,还是要以治好他们的伤为上策。” “嗯。”巴豆觉得他们俩说得都有道理。 巴神:“鱼凫兄什么意见?” 鱼凫白道:“确实,我们使毒的一派元气大伤,所以我也是建议咱们要好好的休养生息一段时间,调整一下为好,毕竟,我们的伤患太多了一点,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俩去一趟炽热大地狱,去搞点祭器回来,用以为寂灭他们疗伤,大家都稍安勿躁,等待我们的凯旋就好。” 蝎王略有不满,抬起了他的大钳子道:“我想尽快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我看不了我的族人的尸体,太煎熬了,我要出去,一定要出去,就现在,去那大叫唤地狱。” 蛤蟆王听了他的话,转了转眼珠子,他知道,只要他不开口,没有人会来征求他的意见,当然,他还是不打算说自己的想法。 鱼凫白道:“要是如此的话,那我们就兵分三路,一部分人包括伤患留在这里,我跟巴神去炽热大地狱,其他人可以选择去大叫唤地狱或者五官王的地狱,你们看,我的建议如何?” 蜈蚣王?利的眼睛那里放射出一丝光来,很伶俐,显然,具有杀伐之气。 骨子里,他不愿意离开巴神的庇护和羽翼,却又对蛇王喜欢不起来。 蛇王的建议,他不接受。 綦母观音没有任何意见,因为她本事很大。 李丝蔓看到几位毒王有了分歧,她自然也不参与了。 巴神抱起了胳膊,看向那还没有消散的浓烟,突然道:“你们都留下,我去炽热大地狱。” 第100章 火妖 一 巴神要独闯炽热大地狱,她藤仙子怎么可能不跟着去,如果她跟着去,她当然还要抱着那只神兽喽。 数数,他们有多少个人,三只乌鸦加上神兽就是四个人,这四个人可都是魔道高人啊,简直就是他们夫妻俩的四大护法天王。 作为藤仙子,巴神的记名夫人,自然没有人管得了她。无论她何去何从,巴神也不需要向其他人交代。 当然了,她藤仙子自己要去哪里,他也管不着,在他决定的任何一个去处,与她商量也可,不商量也可,她拥有自行决断的任何权利和自由。 在这地狱里,最恶毒的魔鬼是不跟人结盟的,那么,在那天堂之上,最高尚的神也是从来不需要跟人结盟的。 巴神过火网非常惬意,他如一枚黑色的导弹自撞击火网而去,在这一边,看不出他的身形,只留下了一道轨迹,然而在那一边就不一样了。 穿过火网的一瞬间,仿佛一下子跳进了一个火坑里一般,他的全身就开始燃烧,把他都烧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火神。 他身上的火焰像盛开的荷花花瓣一般,一朵一朵,一片一片,从上到下,纯净,明亮而热烈。 巴豆再次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也开始迷信起来,在大仙的嘴里,他是天上火命。 看来还真不假。 带着一身明亮的火焰,他在审视着这个炽热大地狱。 这个大地狱在表面上看去好像跟平等王的阿鼻大地狱没有什么区别,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炽热?炽热在哪里呢? 他向高空飞去,打算俯瞰一眼此地狱,起码也让他发现一个祭坛,先搬走几块石头再说。 然而,他却忽然发现,他的魔灵之翼竟然无法打开,龙翼的能量也不是很足。 坏了,他心里叫道。 巴神:“你们三个还活着吗?” 他问那三只乌鸦,然而,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他又低头查看,发现恶龙的两只眼睛在他的胸前喷火,喷出两道火炬,那火炬竟然使他身上的火焰充满了层次感。 巴神:“我明白了,如果不是有我这一副不怕火烧的躯壳,恐怕你们都要被烤熟了,行吧,你们就忍一忍吧。” 他飞向高空,如一只大鹏鸟一样朝前游弋。 “我说要独闯这个地狱还真是……fuck,那是什么。” 在他的前方,他发现了一片林立的石头,高大的石柱冲天而起,如直冲云端的高楼大厦,片片薄雾在石林里如水一样流过,仿佛某个海滨城市的清晨。 “十二魁首。”李丝蔓的声音从他的腰间传了出来。 “藤仙子真是好眼力啊,只是,这帮家伙为什么阴魂不散呢?难道跟着李启明那个家伙来到这个地狱的?他们是来难为我的?” 生死对头,廊桥相遇,不战则退,战不过,则死。他现在是宁愿死也不愿退的,一退再退,退到什么时候? 更何况,之前被他们列阵法禁锢,在巴豆心里已经有了阴影,这个阴影已经滋生出了名为耻辱和仇恨的祸端。 在某种力量面前,他如果站在绝对下风,他心里就不平衡,有朝一日,他就要跟那个尸祖一样,也要问上那么一句:你服不服? 管你是谁,我就是要打得你,服。 他义无反顾的飞了过去,来到了那石柱之间。 不进来则以,进来之后,让他震惊。 那石柱之宽阔,每一根都像一面墙,那石柱之高大,每一根都仿佛通往天堂。 他立在石柱之间的浮云之上,如同一只蚊子般渺小,渺小到让他都觉得自己可怜,那是真渺小啊。 流云如雾弥漫在那石柱之间,仿佛天庭般威仪,也让他产生了一种神圣之感,简直就像是人间圣境。 有了对比之下,再仰望天,方才知道天之高阔。 在那每一根石柱之上都蹲坐着一个神兽,自然就是那十二属相了,猪狗马羊,龙虎蛇兔,鸡猴鼠牛。 “没有阵法。” 巴豆在石柱之间转了一圈,摸不着头脑,但是,他身上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没有半点熄灭的意思。 巴神:“你跟那个李启明有什么约定没有?” 他说话的口气有点冷,于是,他得到了一个同样冰冷的回答。 “没有。” “ok。” 他越过石柱朝下方一头扎了下去,却不想,竟然一头扎进了一股火焰之中,那股火焰像一道冲天的消防喷泉,直接迎面喷在了他的脸上。 他大怒,一剑朝下方斩去,只听到咔嚓一声巨响,如雨夜惊雷,然而没有任何卵用,第二股火焰依旧朝他喷射而来。 他在空中一顿翻滚,躲了过去,身体划过一个大圆弧,继续下落。 “下面到底是何方神圣?傻逼,难道不知道我是烧不死的吗?奶奶的,我这就下去砍了你。” 说着,他将长剑朝身后一撩,就要奔着那火焰喷出的方位而去。 “你慌什么慌,这是炽热大地狱的炽焰,就像设在墓穴里的箭矢,专门攻击不速之客。” 李丝蔓突然说道。 她说的好像就是那么回事,只是她的口气巴豆表示不喜欢。都老夫老妻了,用这种口气说话,容易翻脸。 她跟人藏藏掖掖的,可他巴豆没有啊,他可是光明正大,当然得有点脾气。 他翻身落地,任由一道火焰喷洒在他的身上。 果然,无名之火,无象而生,正是那地狱里的无象冥火。 地狱里到处都潜藏着一些魔头,鬼怪,现在他可熟悉了,时刻准备着挥剑搏杀。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石林,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人间能够如此太平,地狱的设置真是功不可没,不过,那些妖魔鬼怪难道不能一剑劈了? 在人间做律师的时候,他可是废除死刑的坚决反对者。不是说那些人就是该死,而是他们明明知道有那刑罚的存在,还敢于以身试法,所以,被判了死刑就别有怨言。 所有犯禁者都应该向他学习,到时候,自己把脖子伸到那铡刀里去,如果没有那个勇气,那就老老实实做个好人。 巴豆握紧了手中的剑。 很明显,他自己可不是一个好人,所以,这不是死到地狱里来了吗。 只是很奇怪,他的生前好友,熟人,竟然一个都没有死下来,一个都不得见,难道就真得是一个都见不着了吗? 你们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啊,为什么不下来一个陪我玩玩呢? 他将剑举向空中,指向那十二相生。 “我,巴豆,在地狱里召唤你们。” 二 火焰在巴豆的身上持续燃烧,虽然烧死了无数的惊惧恐怖以及痴人说梦,但也烧得他黝黑的皮肤像喷了一层烤瓷漆,油光,铮亮。 巴豆在炽热大地狱里被烧成了一个火魔头,他上蹿下跳,再也没有了那神的风度和威仪。 他眼珠赤红,像在熔炉里被炼化的丹朱。 只是那几个跟他签订了魔鬼契的家伙,好像日子过得并不好受,大概正在接受那炼狱般的煎熬,始终连一句话都没有蹦出来。 巴豆在一丛丛喷射出的火焰中蹦跳而行,那些喷射的火舌非常讨厌,总是循着他的踪迹,毫无偏差的朝他进行攻击。 这个地狱显然不喜欢他。而其实呢,他也不喜欢这个地狱,只是没有办法啊,人在江湖,总是身不由己。 他更需要清净清净,总跟一帮妖魔鬼怪混在一起,他都忘记自己是谁了。 来到这个地狱之后,他又有了新的计划和打算,如果他幸运的话,能够很快得找到一些祭器,那么,就全部交给藤仙子,然后,他打算去找都市王联络联络感情,看看他能不能高抬贵手,为他打开一道后门,毕竟进来的时候是个意外,而出去的话,他根本不知道路在哪里。 就在他在心里做合计的时候,旁边的陡峭山坡后面露出了两个奇形怪状的脑袋。 他们不但脑袋大,两只眼睛也很大,满脸一张嘴,满嘴一口牙,鼻子只是两个孔,看上去不吓人,但是渗人。 他们俩的手臂上没有肉,全是骨头,等他们站起来抻长了脖子才发现,他们的两条大腿也没有肉。 是两个地狱里的怪物,是蛇王那副骷髅架子的升级版。 等到下面那个蹦蹦跳跳的火魔头完全消失了身影,他们终于才挺直了腰板。 大眼睛瞪着大眼睛,互相瞪了半天。 “大王没有让咱们来巡山啊。” “嗯,咱们也不需要禀告。” “可那个妖怪……。”他指向了巴豆消失的方向。 忽然,头上发来了灵魂之问:“嗨,这位兄台,你是在指我吗?” 第101章 大王饶命 一 “大王饶命啊!” 噗通。 两个妖怪还没有看清楚来人的样貌就直接跪下了,脑袋磕在地上,四肢发抖。 巴豆饶有兴趣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妖怪。 “说,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一个妖怪战战兢兢道:“小的叫花菊左兵卫,他,他叫草田右兵卫。” 扶桑人? 巴豆想开怀大笑,他瞬间喜欢上了这个地狱,炽热大地狱是吧?地震?火山?大海底? “走,都给我起来,带我去见你们的大王。” 巴豆声音变得温柔了许多,只是两个家伙抖得好像更厉害了。 “大王饶命!” “我不杀你们,喊什么,怕什么,都给我起来,还跪着做什么?” “真得不杀?” 花菊左兵卫终于从地上抬起头来,仿佛眼含泪光。 他的两只惨白的白骨爪子还结实得摁在地上。 他看到巴神,头颅一震,吓到了:这个妖怪真比自己的同类还吓人,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长相最恐怖的妖怪。 “我是来见你们大王的。”巴豆很认真的说道,那口气,仿佛在诱导两个小娃娃。 两个人还是将信将疑,互相看一眼,同时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大魔头。 “杀你们两个算什么英雄好汉。”巴豆继续道。 啊!两个妖怪都张大了嘴巴,仿佛吞下了自己的脑袋一样:他这话的意思,那是来杀大王的?他就是那个专门杀大王的英雄好汉? 这个时候,山下却传来一片喊杀声。两个妖怪立刻蹦了起来,重新趴在了一块岩石后面朝下面看去。 这回,是在山的后面,与巴豆的来路完全不同,隔着一座山,也隔着一片荒芜。 巴豆也好奇,来到了他们的身边,跟他们一起探头观望。 花菊左兵卫道:“鼠田部真得跟牙犬部干上了,瞅瞅,他们来了多少人。” 巴神的赤珠闪了闪,首先看到了尘埃漫天。 下面是一片丘陵一样的峡谷,峡谷里铺满黄沙和稀碎的砾石,和火星照片上的状况差不多,也许真经过了火烧烟熏,一片泛红色,一片泛黑色,红色是凝固的血,黑色是烧焦的尸体碾成的灰。 只见一群高挑得白骨腿大鹅在疯狂的奔跑,而在它们的后背上都骑坐着一个跟这两个家伙模样一样的妖怪。 他们手里竟然都有武器,是一根丈八长的长针。 领头的好像格外威猛,他的身上竟然穿着一件骨头制作的战甲,战甲上淋漓着鲜红的血族血迹,一副战场杀神的模样。 巴豆对那群大鹅非常好奇,因为那大鹅太漂亮了,就像漫画里画出来的一样,即使它们都长着骷髅一般的脑袋,看着也不恐怖,只是有点奇异而已。 嗯,只要不是人族的模样他都可以接受。 “那是鼠田竞走。”花菊左兵卫道。 鼠田竞走?人名?巴神特别感兴趣,问道:“很厉害吗?” “武神。” “哦。”巴神又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们的武器上,问道:“他们那根长针是从哪里弄来的?” “针砭地狱。”花菊左兵卫道。 “哦,那就是就地取材了,没有想到你们这个地狱也造反了。”巴神道。 造反?他们从来不造反。他们只杀戮,杀戮排己的异端。 “这位大王,您真得是来刺杀我们大王的?”草田右兵卫心里还是没有着落的样子,小心地问道。 “你们大王是谁?我不认识,我是来做客的,我从,阿鼻地狱里来。”巴豆伸出一根手指,随便朝某个方向指了指。 两个妖怪缩回脑袋,依旧将信将疑。 “你们大王叫什么名字?” “豕野花枝介,诸神之神。” 野猪?巴豆皱了一下眉头,这些人的名字起得蛮好听的,就是这个姓氏,不咋地。 ……不会是猪八戒的后裔吧? “快看,牙犬龙次郎”草田右兵卫突然小声叫道。 三个人呢又都赶紧把头探了出去。 只见那些白颅骨大鹅全都刹住了车,排成了一道三角防御阵列。 那个叫鼠田竞走的家伙站在首位,而在他的正前方出现了一只高腿白骨大公鸡,大公鸡全身红艳的羽毛,红艳的鸡冠,一双阴寒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前方的敌人。 它的后背上骑坐着一个人,正是那个牙犬龙次郎。 他个子不高,大脑袋几乎是陷在身体里的样子,几乎没有脖子。 他虽然长得跟一个十几岁的娃娃似的,然而他手里的一根长针却银光闪闪,像一个深藏不露的狠人。 “这个牙犬龙次郎厉害吗?”巴豆问道。 “牙犬部就靠他了,您看到了没,他多大的胆量,竟然一个人前来挑战一整支部队。”花菊左兵卫道。 “嘘。”草田右兵卫伸出一只爪子让他们噤声。 这是两只挺可爱的妖怪,巴豆想。 也许是因为此处地狱里原主人的出现,那防御火蛇停止攻击了,不见了。 没有了那无象冥火的持续纠缠,他巴豆身上的火焰变得微弱起来,像极了碳火的余晖。 他张嘴一吸,将那些火焰全部吞了下去,火焰源源不断,他瞬间胸中如炙如烤。 这该死的无象冥火——他不禁有些恼怒。 “他们要打起来了。” 他精神一震。 二 牙犬龙次郎的鼻子是一根白骨,小而精致,又非常干净,像是被蛊王的大蛆舔舐过一样干净,没有一点腐肉。 他将这个鼻子撅得老高,不屑得看着远处的对手。 鼠田竞走将长针朝他一指道:“你现在投降也晚了,我不但要杀了你,而且,我还要打到你的老家,摧毁你的神位,你这个趾高气昂的败类,不配活在这个世上,活着,是你的耻辱……。” 牙犬龙次郎那边,没有跟他对骂一声。 他胯下的那只火红的大公鸡突然爆起,伸展开它那大鹏鸟一样的双翅,嘴里一声嘶鸣。 一团火焰冲天起,五彩霞光翻云走。 大公鸡的鸡头前伸,朝鼠田竞走直逼而下,那气势,仿佛一只老鹰在猎杀一只兔子。 大鹅冲锋,鼠田竞走也不含糊,从大鹅的后背上高高跃起,一针朝天刺出。 红光团里探出一只白森森的利爪,同时,一道银光闪过,刹那间,闪电伴雷鸣,一根红艳的羽毛从半空中徐徐飘落。 在大公鸡的身后,牙犬龙次郎再次递出一针。 跌落而下的鼠田竞走在落到大鹅后背之前横针一挑。 大鹅“呱”地嘶叫一声,只两个挪移就快速逃出了对方的可攻击范围。 它暴走如虎,也只煽动了一下翅膀就完成了一百八十度转身,继续向着对手飞走的后方冲刺而去。 还在天上的大公鸡扑煽了一下两只翅膀,身体再次挑高,躲避掉了鼠田部其它人的朝天针刺。 “杀了他。”有人一声大喊。 牙犬龙次郎的脚下群鹅骚动,暴乱一般扑向他的落脚点。 战场上瞬间又是尘土飞扬。 下面的打斗过程看得两个妖怪心惊肉跳,在鼠田竞走从半空中掉下去的时候,他们还以为他挂了呢,因为牙犬龙次郎是一个高手中的高手,第一击杀敌次数超过他所有战斗的百分之五十。 刚才,凡是会看热闹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鼠田竞走是跌落,不假。 不过,那两位的第一次交锋的细节,他们完全没有看清楚。 巴豆的火眼金睛还不到火候,他只看到一团红光爆射——那只大公鸡可真是能够亮瞎人眼啊。 在红色背景的映衬下以及能量波动的干扰下,它的周身都呈现出华丽的七彩光晕,一个字,美,两个字,漂亮。 巴豆感叹,他老家都没有谁养过这么漂亮的大公鸡呢,难道是那传说中的东瀛火鸡? “这地狱里的稀罕事可真多,六道余孽都出来了。” 锦绣香笼里突然传出那藤仙子的声音。 靠,他巴豆差点都把这个女人给忘了。 不过,他也不打算跟她说什么了,好好欣赏下面的战斗吧,不看那群骷髅,就只看那些大鹅和那只火鸡,巴豆都觉得应该出个观影票钱,只是不知道这一局是不是生死局。 第102章 东瀛雄鸡 一 一群白鹅在下面的山谷里追逐着雄鸡,来来往往,好不热闹。能在地狱里看到这个场景,是巴豆万万没有想到的。 先前,藤仙子说什么来着?六道余孽?想必这些雄鸡啊,大鹅啊就是来之于畜生道了,应该跟那个白骨大蛇摩萨差不多,只是奇怪的是,这个地狱里为什么会这么多呢?还成群结队的。 巴豆虽然脑子里有疑问,但是终究搞不明白,他也没有追究的兴致。 大公鸡和白鹅纠缠好一会了,一直没有离开这片山谷,还依然在三位看客的视线之内。 牙犬龙次郎的雄鸡是白玉兰花丛中的一点红,醒目,耀眼,令战场上的混战双方一点都不显得混乱,非常好辨认。 红色雄鸡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是全场的焦点,身边或者后面肯定跟着一帮大鹅。 雄鸡虽然能飞,但是飞得却并不高,也不远,而那些大鹅虽然长着翅膀,却也只能在弹跳的时候扑棱几下翅膀,只是大鹅的脚力非凡,如同澳洲的鸵鸟一般,凶猛异常。 二十几个人追着一个人打,好像没有占到任何便宜,看来,那个牙犬龙次郎还真有点本事。 鼠田竞走所骑乘的大鹅格外高大一些,脚部的骨骼也格外粗壮一些。 那粗大的脚趾每一次踏在地面之上仿佛都能引起地震一般,令石头崩飞,沙土陈扬。 忽然,鼠田竞走大喊一声:“牙犬小辈,有本事你别逃,与我鼠田酣战到死。” 正在飞奔的大公鸡突然一个刹车,回转身来。 其它大鹅迅速朝两边撤出,于左右迂回,走了一个完美的心形路线撤离到了鼠田竞走的身后,再次形成一个直角列阵。 这个所谓的部队人还真是不多,巴豆数了数,在鼠田竞走的身后一共是二十四个人。 牙犬骑在雄赳赳的大公鸡后背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又仰了仰他的鼻子。 他终于开口道:“我是一个寂寞的人,怎么会怕跟你死战呢?听说你胸怀大志,正想着要大干一场,我出于心意,可要奉陪一下。” 他说话的口气可一点都不像是在跟人干架。 鼠田竞走大怒,道:“你少来侮辱我,你们牙犬部的野心谁人不知,别说废话了,来吧,拿出你的武士道精神来,决不可再让你的先祖蒙羞。” 鼠田竞走将长针朝他一指,双腿一夹,已经做好了冲锋准备的大鹅一步腾空,落地直起第二步,瞬时飞沙走石,真是步步惊心。 大鹅在它弹跳的最高位置,鼠田竞走正好可以一针刺穿牙犬的脑袋,当然,这是在牙犬龙次郎白送一颗人头的情况下。 牙犬龙次郎开始还是纹丝不动,但在对方还有三跳就可以一针刺死他的时候,突然跃起,脚踩雄鸡头颅用力一蹬,身体便如一把剑一样射出,朝着鼠田竞走直击而去,速度之快,令大鹅根本无法躲闪。 大鹅的脚刚刚蹬地而起,鼠田便拼尽全力横空拦截,两杆银枪啪得一声撞击在一起,只见银光一闪,大鹅的身体在空中停滞了那么半秒,而出击的牙犬却已经身形回旋,再次踏在了鸡头之上。 那只雄鸡的脖子简直就跟一个弹簧一样韧劲十足,再次把牙犬龙次郎的身体弹射了出去。 牙犬龙次郎的第二击也只是眨眼功夫便已经完成,而此时,那只大鹅离大公鸡只有一步半的距离了。 牙犬的第二击让大鹅的第二步缩短了近一米,两击之下,效果明显。 大鹅显然非常愤怒,比骑坐在他后背上的鼠田竞走更加愤怒,它拼尽全力蹬出了第三步,也几乎与此同时,它看到一团黑色的影子出现在了它头顶的上方,正是那第三击而至的牙犬龙次郎。 这一次,牙犬龙次郎双臂后撩,长针冲天,门户大开。 这个架势,仿佛那龙次郎在说:鼠田小辈,你不是不怕死吗?来啊,一命换一命,敢不敢? 鼠田竞走不怕死,但是他却有了那一丝的犹豫,就是这一丝的迟缓反应,让他连换命的机会都失去了,高手之间的死战从这一点上便立刻判出高下。 机会失去了,鼠田竞走只能防守格挡,而此时,大鹅已经腾空前冲,惯性强劲,直迎牙犬龙次郎而去。 鼠田竞走横长针于双臂之间,向前一顶。 “铛”地一声巨响,牙犬龙次郎的这第三击得手。 鼠田竞走和大鹅沉重的躯体,直接从半空“轰”地一声被砸在了地上,而牙犬龙次郎借着反弹的力量已经稳稳地坐回了雄鸡的后背上。 这一次,他不再仰头,而是探下头去,目光悲悯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手下败将。 二 他们这些妖怪,统统都是大眼睛,只是没有眼皮,跟那个尸祖差不多,仿佛都是一些死不瞑目的厉鬼,永远合不上眼睛。 鼠田竞走摔在地上之后,并没有狼狈的逃走,而是迅速的找到了重心,稳稳地将长针指向了那只大公鸡,防止对方继续补枪。 他小心地护着拍在地上的大鹅起身,警惕地看着牙犬龙次郎的反应。 牙犬龙次郎吸了吸鼻子附近的空气,然后将脖子从身体里扯出五公分,左右拧了拧,拧完又缩了回去,仿佛极其的惬意。 他道:“你真是一个可怜人啊。” 看热闹的两只小妖怪也不自觉的抹起了额头上的冷汗,刚才那一下,又把他们俩个给吓到了。 那个鼠田竞走根本就不是对手啊,还总想着跟人单挑,什么鬼? 巴豆道:“你们很担心那个鼠田竞走被打死吗?” 花菊左兵卫道:“谁死了都吓人啊,都是神一样的英雄,都是英雄一样的武士,死了难道不可惜吗,毕竟就剩下这么几个了。” “哦?”巴豆问道:“那么,还剩下几个?” 花菊左兵卫道:“只剩下三十二个啦。” “那也不少啊。”巴豆疑惑。 “八千公里的土地,如此幅员辽阔,区区三十二个,难道不少吗?”花菊左兵卫道。 “哈哈,是是,确实有点少了。” 巴豆朝下面看了一眼,看了看那战场上的两个人,这才反应过来,这群小鬼的能耐实在是太一般了,他们的武力还处在冷兵器的时代,即不会飞天,也不会遁地。 巴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火焰,摇了摇头,是他太过于谨慎了。 再看看身边这两位,别说一剑了,就是一拳都能把他们送上西天。 不过,那个牙犬龙太郎确实身手不一般,如果他能跟自己一样,获得魔鬼道的厚赐,说不定将来可以与那叫做血影当步的杀手一战。 山谷里,牙犬龙太郎探出身体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死?” 鼠田竞走嘴硬道:“你这个卑鄙的无耻之徒,牙犬小辈也配教训我?” 牙犬龙太郎可能被人骂习惯了,也不生气,抬了抬他手里的长针,将脸倾斜向鼠田竞走,道:“打不过我,那你想怎么样,说说看,也许我可以帮你。” 他说话还是那么温和,此时,竟然还有一点温柔。 鼠田竞走将长针往地上一插,道:“奇耻大辱!我的武士们,给我杀了他。” 第103章 东瀛雄鸡2 一 牙犬龙太郎可能已经有点腻歪了,也可能是自己太过于强大了,遇到这样的对手,他不免仰天长叹。 他的对面,黄沙弥漫。 在那大漠一般荒芜的沙场之上,一只红色的东瀛雄鸡开始暴走而起。 它身体红艳,色彩绚烂,奔放而豪迈,就跟它的伙伴牙犬龙太郎一样,华丽的身形如凤凰般绽放。 第一个冲刺,雄鸡嘶鸣而起,伸展的双翼掠过身下的白鹅和长枪。 当它落地之时,牙犬龙太郎的针头上挑着一具躯体。 他的长针从那躯体的脑袋上洞穿而过,而那具躯体却像他们民族的鲤鱼旗一样轻盈,挂在他的长枪之上,轻轻地随风飘荡着。 随着摇晃,那躯体上仅有的血肉竟然开始融化,化成墨绿色的脓血,顺着最后的骨头架子流淌而下,一滴一滴,滴落在干涸而荒凉的土地上。 等到所有的血液滴完,一具完整的骨头架子就呈现了出来。 牙犬龙太郎缓缓地垂下他的长针,将那具骨头架子整齐的放在一旁的土地上。 他朝着它四十五度将头一点,向它做那最后的致意。 又一个同族死了,不知那个再生的世界是否有他的一处容身之所。 他不会为它超度,但,绝对会送他一程。 他缓缓转过头去,还有,二十三个。 它的东瀛雄鸡昂起头,一步一步迈向那死亡笼罩的前方,那里还有二十四个人,他们个个面目狰狞,由于极度愤怒,他们的嘴角已经完全撕裂,腐臭的浓稠液体从惨白的牙齿缝隙里流淌而出,玷污了整个胸襟。 牙犬龙太郎轻声道:“你们都是可怜人。” 话音落下,他飞身跃进敌人的包围圈里,长针一挑,啪地一声,一根银白色的长枪飞旋而出,带着凌冽的风声朝一侧的山头飞去。 接着,第二具躯体轻松地被他穿在了他的长枪之上。 很快,那第二具躯体也变成了一副骨头架子,依然被他整齐的码放在一起。 他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蹦跳,走路,转身,长枪一刺都带着强烈的仪式感,仿佛他根本不是在杀人。 巴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家伙,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杀人方式。 东瀛武士?在电影里也没有见过啊……还是因为他的孤陋寡闻? 巴豆瞪了瞪眼睛,眼眶之中,一抹红晕渐渐地浓郁了起来。 草田右兵卫这个时候却突然跑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针,那根针银光闪闪,仿佛天天被打磨,擦拭一样干净,明亮。根本不像一件武器,而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像这样的东西,在这地狱里还真是不多见的,可是这里却人手一杆。 这根针,正是先前被牙犬龙太郎挑飞过来的那一根长枪。 巴豆上前一步,取过了那根长针,仔细地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而且材质也不是钢,好像真得跟普通的家用钉子差不多。 他用两只手掰了掰,感觉有一定的硬度,应该是被那无象冥火淬炼过。 他需要找的祭器是石头,不过这一根吗……他决定先不要了,伸手向前朝那个小妖怪递了过去。 然而,他却忽然发现了点什么,就在他手握的位置有一个阴刻的铭记。 他将长枪旋转,发现刻得是四个数字:1937。 什么意思?难道是那些妖怪的编号,就像身份证号码一样? 他不明所以,还是将长枪还给了草田右兵卫。 却不想,草田右兵卫道:“这是他的生日,不过,今天就是他的祭日了。” 哦。果然,还是有纪念意义的。 二 下面山谷里,鼠田竞走将他的长枪插在地上,满眼怒火得瞪视着牙犬龙太郎。 在他跟他之间,只剩下十几个人了。 几把长枪也同样插在地上,只是插在不同的位置,倾斜角度也不同,剩下的长枪除了被他挑飞的,都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各个地方。 这个战场终究是失败者的战场。 他看着那一排码得整齐的骨头架子,整个身体都要燃烧起来了。 又是一具鲤鱼旗一样的躯体被挑在了那根长枪之上——牙犬龙太郎转过半个身体朝他遥遥望过来。 鼠田竞走牙齿咯咯作响:这个民族的败类。 他活着,是武士的耻辱,是他鼠田部的耻辱。 鼠田竞走握着长枪的手在颤抖,那手指的骨头跟长针摩擦出声响,滋滋啦啦,滋滋啦啦……。 看来,他得到的消息是真的,牙犬龙太郎这个家伙在自己的家里造反了,他杀光了牙犬部所有的人,一个都没有留。 他不知道孤独是什么,也许他享受这孤独。 他也要让他尝尝这孤独的滋味……那就杀吧,有本事,全都杀了……。 他们鼠田部的人拥有四十七士的精神延乘,即使在死亡的威胁面前,这剩下的人也并没有退缩,他们将为武士的荣誉战斗到底。 他们终于改变战术,骑着大鹅开始疯狂奔跑,将牙犬龙太郎团团围在中间。 这种打法,二十个人显得太多,现在吗,剩下了十个,仿佛正好。 包围圈外突然传来一声嘶鸣,火红的大公鸡越过人墙,像一只上古神兽一般,轰然坠落在牙犬龙太郎的身边。 牙犬龙太郎并没有急着骑到大公鸡的背上,而是单手握枪,将长针指向身后的天空。 “居合道,地狱武者九式,一式一杀。” 在山上看热闹的花菊左兵卫介绍道。 他起步,开始奔跑,身如游蛇,健足如飞,顺着它们旋转的方向,似追赶,似逃亡,亦似截杀。 大鹅上的武士朝他刺去一枪,两枪,三枪……。 长针翻舞,大阵之中银光闪闪。 鼠田竞走双目喷火,火红大公鸡叫声凄厉,亦如哀歌。 只是,不知道那哀歌为谁而鸣,又因何而鸣。 三 十具骷髅架子呈放射状摆了一圈,像一朵盛开的白菊花。 大公鸡哀鸣声声,震荡着整个山谷。 山谷里,只剩下了两个人,他们对视着,一言不发。 巴豆的目光变得阴沉而冷漠。 这场战斗看得他浑身寒冷,甚至颤抖。 如果这场杀戮不是发生在地狱里,那就是一场血淋淋的野蛮祭祀行为,可能在远古的玛雅丛林里发生过同样的场景,可依然没有同族相残来的残忍。 血祭,人族永远的悲哀。 第104章 东瀛自治区 一 “鼠田竞走确实有点不自量力了,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这正体现他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虽然干得不是很漂亮,哦,确实有点太凄惨了,但也不能全怪他是不是。”花菊左兵卫说道。 草田右兵卫将探出的脖子往回缩了缩,道:“我们的大王终于来了,可他早就应该来了啊,是不是来的有点晚?” 山谷里,视线中出现了几十只高腿小白鸭,它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从大山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那些鸭子的头也全部暴露出白色的骨头,但是嘴巴却是黄色的,显得非常的可爱,像一群地狱里的小精灵。 白鸭出场没啥气势,却充满某种优雅的小资韵味,散发着如同某个女孩子在闺房里豢养的宠物的气息。 那些鸭子步伐统一,亦步亦趋全部踩在点子上,连鸭子脑袋摆动的频率和转动的方向都是完全一致的,很有某种皇家仪仗队的风范。 巴豆看得有点出神,如果不是在地狱里,这里完全就像是一个童话世界。 小鸭子们真是太可爱了,而且还训练有素,可见那些主人平常对它们的培养是多么的上心,将它们调教的如此准确,精致。 白鸭之上骑坐着同样的小妖怪,长相上还是那千篇一律的模样,并没有出现任何异类掺杂在其中。 他们同样手持长枪。 他们的武器都很单调,至少到现在,巴豆还没有发现其它种类的武器,就是那么一根长针。 他们用这根长针扎天扎地扎死人。 几十只鸭子护卫的就是一头肥猪,那肥猪的身上驮着一座缩小版的王宫宫殿,宫殿是一把椅子的造型,椅子上端坐一人。 花菊左兵卫介绍道:那就是他们的大王,豕野花枝介。 巴豆发现,他如果不是坐在宝座上,好像跟凡夫俗子没有什么区别。 豕野花枝介将一只手搭在椅子背上,目光一直盯视着牙犬龙次郎,从他出现开始就一直没有转移过视线。 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是一个胸有成竹的人。 花菊左兵卫跟巴豆介绍道:越过这座山就是他们豕野部的地盘和根据地了,他们正是从那边来。 他怀疑那个牙犬龙太郎其实是要去找他们的诸神之神的麻烦的,从他路过此地的行径可以猜到八九分,只是他们猜不到他来这里的目的,是杀人还是谈判。 不过,他们听说,这个牙犬龙次郎从来不跟人谈判,那么,他必定是来杀人的,因为他也从来不找人麻烦。 那群大白鹅失去了主人,在周围漫无目的的游荡着,不停地发出嘎嘎的叫声。那叫声在山谷里回响,似乎很悲怆。 巴豆发现,一只大鹅甚至用嘴去啄了啄躺在地上的骨头架子。 下面的三波人在交涉,用得应该是家乡的方言,巴豆听不懂。 这不能怨巴豆,因为他们说的话太过于简单,仿佛就像北方人早上打招呼一样:你吃了吗?我吃了。 他只看到三个人处在一个三角对峙的位置上,鼠田竞走和牙犬龙次郎都握着长枪看向豕野花枝介。 豕野花枝介只是转了头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来牌面不小,诸神之神的名头在此应该能够体现出其一。 既然那个豕野花枝介被这个小妖怪称为他们的诸神之神,他巴豆倒是很想见识一下他的本事,然而,功夫越高的人其实出手越少,今天,他就没有见着。 等了片刻,没看到有打斗的迹象,倒是在随后赶到的一群妖怪的忙活下,下面的战场竟然被打扫的非常干净,包括那些尸骨,却唯独留下了他们的长枪。 在地狱里,武器可是最稀罕的东西,他们为什么没有带走这些长枪呢?巴豆不解。 他们将长枪整齐的插在地面上,一共二十四杆,而那些骷髅架子却不知道被他们用什么法术收走了,不知去向。 牙犬龙之介的大公鸡站在他的身后,左右摇晃着身体,不断仰天嘶鸣,似乎根本就不把给豕野花枝介放在眼里。 最后,牙犬龙次郎骑上大公鸡扬长而去。 二 等他们全部撤离了这片山谷,巴豆带着两个小妖怪从山顶上走了下来,来到了那一排长针的面前。 山谷里,除了那些长针,真得啥都没有了。 巴豆吸了吸鼻子,发现连气味都没有留下来。 他拔出一根长针查看,果然,在同样的位置他发现了几乎相同格式的铭记:1931。 他又去查看其它的长针,发现了仅有的不同之处,不但有1937,也有1935,1938,还有1945。 按照花菊左兵卫的说法,这些都是他们原来主人的生日了?只是奇怪的是,只有年份。 看来这些长针被抛弃在这里是有原因的,谁会拿着别人的牌位到处走? 巴豆吸了一口气,将先前吞进肚子里的火焰缓缓地吐了出来,那火焰非常炽烈,喷向手中长针,长针在冒出一股青烟之后终于化为了灰烬。 这种垃圾货色用来做武器,那些大魔头大魔王们应该看不上眼。 “鸡肋啊,真是鸡肋。” 巴豆再次研究了一番那些长针,问道:“他们为什么没有留下名字?” 那两个妖怪瞬间被问得面面相觑,逐渐地,他们面色隐晦,难堪。 巴豆眯了眯狭长的眼睛,似乎意识到了,这应该涉及到了他们的民族文化信仰和个性问题,就如同那牛头马面都有他们的神格一样。 “说啊。”巴豆冷冽的声音响起,带来一声严厉的呵斥。 “大王饶命啊。” 两个妖怪,噗通又跪下了。 那个花菊左兵卫再次开始发抖,他牙齿打颤,道:“失,失败者不记姓名,怕,怕被人唾,唾骂千古。” 哦,那这里就是失败者的墓场喽……他看向那只雄鸡消失的方向。 “那成功者呢?” “入,入神位。” 哦,巴豆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炽热大地狱被改造成了一个东瀛自治区了,而且还是隶属于畜生道。 畜生道,东瀛自治区?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难道是那个地藏王? 他问地藏王的话,他为什么不敢回答呢?谁又能替他回答呢?大日如来? 好吧,有机会,他定要去拜访那佛主。 他现在好奇了,那个牙犬龙次郎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什么角色? 他目光扫向那两个可怜的小妖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滚吧,赶紧滚。”巴豆呵斥道。 两个妖怪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后退着,一边哈腰磕头一边向后退去,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谢大王不杀之恩。 恩? 那是你们认为我对你们有“恩”吧,你们也可以否认这个“恩”吧。是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呢? 巴豆无聊的想着。 等两个小妖怪消失了踪影,李丝蔓从锦绣香笼里跑了出来,她站在巴豆的身边朝远处观望。 邪门,她的身上竟然没有着火。 “你对这个地狱不熟?”巴豆问道。 “嗯,很长时间没来了,没有想到变化这么大。”李丝蔓答道。 “只是突然多出来一些小妖怪而已,对于我们没啥用处。”巴豆说道。 “我们现在去哪里?祭坛好像在那个方向。”李丝蔓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巴豆却在想别的,没有想明白,只能道:“你如果着急的话你可以去吗,这里又没有什么要命的威胁,怎么,不去?” 李丝蔓:“难道你不担心?” 巴豆:“担心?他们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我担心个什么劲啊。” 李丝蔓:“哼。” 巴豆:“诶?你不觉得那个牙犬龙次郎是个人才吗,人才就得研究一下吗,否则,跟项羽一样,弄丢一个韩信就失去天下了,我们可不能走古人的老路啊。” 李丝蔓道:“你自己研究吧,我不感兴趣。” “ok” 李丝蔓说完,又钻回她的锦绣香笼里去了。 巴豆算是明白了:他跟这个女人三观不合啊。 第105章 花田织衣 一 巴豆对这个所谓的藤仙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女人如果喜欢鞋子,那么就只会对鞋子感兴趣;如果喜欢l.b包包,那么就只会对包包感兴趣……嗯,还有那辆粪叉头的高档轿车。 哦,还有狗,她们都感兴趣。 他还没有听说哪个女人只对男人感兴趣的……他的样子差点将那两个小妖怪吓死,看来,自己也很难让她感兴趣喽? 巴豆双脚一点地,腾空而起。 他现在没有那魔之灵翼的助力,速度提不上来了,追踪了很长时间,甚至迂回了一个大圈,才在空中看到那只火红的大公鸡。 牙犬龙次郎虽然功夫了得,但是神力不够,根本就没有发现在他的头上还有一个大魔头。 按照花菊左兵卫的说法,这个地狱里应该有三十二支私人武装力量,最大的一支应该就是那骑鸭子的豕野花枝介了。 现在,这个牙犬龙次郎要去哪里呢? 大公鸡鸵鸟一样在地上一蹦老高,一蹦老远,速度可谓风驰电掣,在它的身后,一片黄沙飞扬。那气势和劲头更像一辆他们家乡的特产,越野中的沙漠风暴。 这个气象从天上看下去,尤为壮观。 牙犬龙次郎端坐在雄鸡的背上,比骑马还稳。他的脑袋依然陷在身体里,双肩隆起,像穿着一套打橄榄球的护具。 巴豆看不明白这个人,他的风格和他的意图。 他没有杀掉那个鼠田竞走很让巴豆琢磨不透,为什么不杀呢?按照他的实力,杀掉那个手下败将简直就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的事情。 这些东瀛武士,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因此,似乎更加勾起他的兴趣了。 巴豆甚至有一种冲动,现在就想跳下去掐着他的脖子审问他:说,这是为什么。 唉,他有强迫症,还有暴躁症,按捺不住啊,关键是,他有这个实力的啊,凭实力说话,他手心发痒,就想下去干他。 这个牙犬龙次郎太折磨人了,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按照他对他的了解,即使打死这个家伙,他都不会说实话的。 如果他说:他们是一群失败者,该死,咋整? 在他们的信仰里,失败者应该自杀,根本不需要他这样的武士去解救,去杀戮。 看来只能忍一忍了。 二 东瀛雄鸡心无旁骛,一路奔腾,越过沙漠和一道道山脊,来到了一片平原上。 它突然放慢脚步,迈着绅士一样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它昂首挺胸,像一个来之于远古的赤甲武士。 前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树林的周边是一片黄灿灿的油菜花。 不错了,正是花田部。 在树林的掩映之中有一栋唐朝风格的木质房屋,房屋前有一道檐廊,檐廊下站着一个人,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和服,盘着一个大发髻,发髻上插着三朵娇嫩的油菜花。 她的和服底色是绿色的,有点跟藤仙子的衣服相似,只是颜色更深,点缀着数不清的黄色花瓣。真是扔进菜地里都找不到人的打扮。 巴豆看到她的脸的时候,吓了一跳。 她的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白石灰粉,嘴巴是一道缝,鼻子是两个孔,眼睛是两个窟窿,完全没有女人的气息,简直就是一具行走的干尸。 巴豆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不禁在心里大喊:妖怪啊,杀了她。 男人丑到什么程度他都可以忍受,而女人,如果到了这种吓死人的程度就真得该杀了。 此女叫花田织衣,其父花田竞雄。 她没有兵器,只有一双纤纤玉指。 她双脚踩着木屐,扭捏而出,走下檐廊。 她踢踏而行,徐徐穿过清风漾荡的花田,迎向牙犬龙次郎。 东瀛雄鸡停下脚步,牙犬龙次郎探过头去,道:“小姑娘,你的父亲大人呢?”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 花田织衣微微抬头,道:“死了。” 她轻轻举起手,轻轻朝身后指去,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牙犬龙次郎放眼望了过去,他这才发现在那房屋的一个檐角上吊着一副骷髅,正像风铃一样随风飘荡着。 牙犬龙次郎轻轻叹息一声,道:“你真是我的红颜知己啊。” 花田织衣嘴角一裂,裂到了两边的发髻线,她的两个黑窟窿里似乎还流露出一片浓情蜜意般的欢喜色。 却不想,牙犬龙次郎又突然道:“可是,我还是要杀你。” 花田织衣再次咧嘴一笑,将两个黑洞洞的窟窿看向牙犬龙次郎,大有一种含情脉脉的意味。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柔声道:“我也正有这个心意。” 巴豆在天上看着那一对温柔的情侣,脑袋都要疯掉了,他觉得有一万双鬼手正在挠他的心,抓他的肝,让他生不如死。 干啊,你们倒是干啊;打啊,你们倒是打啊……在这地狱里,你们就做那一对沉默的鬼鸳鸯,难道不好吗……。 一阵清风吹过油菜花田,吹拂着花田织衣的头发,吹拂着她的花衣服,也吹拂着她眼中的郎君。 他的郎君端坐在雄鸡之上,仿佛黯然神伤。 火红的大公鸡被清风吹拂起红艳的羽毛,那羽毛如波浪般层层涤荡,美不胜收。 牙犬龙次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如果杀了你,你可有什么遗言?” 花田织衣不无遗憾的说道:“我已经说过遗言了,只是太可惜了,至今还没有实现呢。” 牙犬龙次郎道:“那是你这个小姑娘活得太累啦,遗言吗,是交代死前的事情,你为什么会那么偏执呢,非要去实现一下死后的愿望呢?” 花田织衣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懂。” 牙犬龙次郎点头,道:“遗言是为了别人,比如我,如果是为了你自己呢,只是一份了却的心意而已。” 花田织衣:“哦。” 牙犬龙次郎:“懂了?” 花田织衣轻轻点头,懂了。 他们的对话让巴豆傻半天。 神,怎么可能领悟到俗人的情谊呢?又有一万双鬼手在挠他的心,抓他的肝,撕裂他的肺……。 花田织衣柔声道:“为了你,也为了我的心意……。” 牙犬龙次郎道:“如何?” 花田织衣道:“那就请牙犬君为我写一首歌吧。” 她将和服的长袖缓缓扬出,“谱写一首花田之殇……。” 第106章 花田之殇 一 花田织衣端起她葱白如玉的双手,凝视着。 这双手生前属于一个美丽的女子,她温柔含蓄,恬静优雅。 她曾用这双手给心爱的人倒茶,曾用这双手写下那动情的诗篇,那可是素净的丝绢上一片痴情的少女心。 她很爱护这双手,从来就没有让它受伤过,直到今天,它都依然光洁无瑕。 她看了看自己那鲜红的指甲,空洞的眼眶里诞生出一抹人族的灵光。 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了血的味道。 花田织衣:“牙犬君,这首歌是生前唱,还是死后唱呢?是我们唱给别人听呢,还是别人唱给我们听呢?” 牙犬龙次郎仰天长叹,道:“既然是丧歌,有什么好唱的,又有什么好听的呢……。” 巴豆有点受不了了,他觉得,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他的神经都要全部崩断掉了。 他在空中向两个人刮过去一阵狂风,狂风凛冽,裹挟着一片乌云,夹杂着恶鬼的呜咽。 牙犬龙次郎突然惊厥,一跃而起,朝着刚才还卿卿我我的姑娘当头一棒。 是啊,该醒醒了。 花田织衣猛然抬起下巴,两个窟窿里瞬间爆射出一团凶光。 她扎开十指,一臂横扫,一臂前插,五根手指猛然爆长两尺,直刺牙犬的头颅。 她本就是一副厉鬼相,此时,那副鬼脸更是恐怖异常。 牙犬龙次郎的长枪刚碰到她的手臂就急速后掠,长针的下半部分探出,撩向花田织衣的胯下。 “哎呀呀,这个男人太不厚道了,居然跟女人玩撩阴功啊。” 巴豆不忍心看,却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猥琐,心虚的朝左右看了看:难道是那两个混账的兄弟来了? 在确定那话出自自己之口之后,尴尬得摸了摸自己的头。 花田织衣双股交叉,拧胯戳膝,硬生生得夹住了那根长针。 牙犬龙次郎力道不减,直接将长针朝身后用力一挑,把那个女鬼挑飞。 花田织衣身形伶俐,在空中翻转数周,直上而去。 牙犬龙次郎仰头搜寻,却不见她的踪影。 他还没有用上全力,否则他会跟进,直接给她来上一长串的无影针。 这是一个难缠的女人。 他转身看向身后,同时,却将他的长针朝头上一刺而去。 正要用爪子刺破他头颅的女鬼大惊,身体在空中急速翻转,再次消失不见。 而就在他收起长针之时,一双惨白的利爪突然从一旁探出,刺向他的太阳穴,牙犬龙次郎歪头躲过,却不想那花田织衣的手指突然像钢针一样弯曲如钩,在他的脸庞一扫而过。 他脸上仅有的皮肉被划出四道深深的伤口,露出了他更为狰狞的牙床。 面对此次失利,牙犬龙次郎可谓依旧面不改色。 他紧跟那只爪子探手刺出一针,击飞花瓣一片。 他又振臂一挥,挑飞油菜花一朵。 花田织衣以伶俐的身手在他的四周织出了一个繁花似锦的大网,完全将他罩在了其中。 在这个紧要的时刻,他根本无法分神。 他定睛观瞧,只见身旁全是翻飞的明艳的油菜花,那朵朵花瓣金黄,刺眼,飞舞,旋转,让人发晕。 侧面,那双惨白的鬼爪再次出现,牙犬龙次郎肩膀一抖就要出击,可那鬼爪却意外消失了,下一秒,从那一大团的花瓣之中又突然闪现,大概同时发现了牙犬龙次郎阴冷的目光,瞬间收了回去。 牙犬龙次郎面依旧不改色心不跳,反应快速得接住了花田织衣的第三击。 花田织衣有飞花无数,来时繁花点缀,去时掩映如花。 牙犬龙次郎这一次似乎发现了她逃跑的痕迹,翻了一个筋斗,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了几十米开外。 他挥舞长针,将长针在空中刺出三朵油菜花,以毒攻毒。 其中一朵油菜花的花瓣突然绽放而开,开出了一片鲜艳的红色,那是被包裹在女鬼心室中仅有的血液。 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牙犬龙次郎的身形不停,继续斜刺里追击而去,冲破道道花篱迷障,于三道残影闪过之后,手中长针一击而出,他的前方“噗”得一声,炸开了一大蓬的油菜花和一片翠绿色的春光。 那些油菜花花瓣像遭到了狂风摧残一般漫天崩散,又像柳絮一样漫天飞舞,有的花瓣在空中急速翻滚,像一只只受了惊吓的花蝴蝶,四散飘落。 待到繁花落尽,牙犬龙次郎的四周空无一物。 鬼影迷踪,果然是一个身手了得的女厉鬼。 她的一手天女散花绝技,真是玩得漂亮啊。 还有她的一手编织功夫,硬是将那花瓣编出了天罗地网,真是让人赏心悦目啊。 先前这一切,被隐藏在空中的巴豆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巴豆眯了眯眼睛,发现一片簇拥的花团在油菜花田里匍匐移动着,如果不是花朵疏密有致,还真不容易看得出来。 她像一个穿着一身迷彩装的猎人,潜伏在那片花海之中,紧紧地盯着她的猎物。 二 “小姑娘,不是我真心要杀你,而是看你孤苦伶仃得活着,我实在不忍心,我的心意难道你不懂?” 那个牙犬龙次郎又开口说话了。 “艹。”巴豆不禁骂了一声。 这个杀手真他妈的磨叽。 这种人不用拿枪刺他,就能让巴豆狂喷几口鲜血而死。 “牙犬君的心意我懂,我其实跟你一样,看不得这个世界上的孤独,看不得我们彼此的落魄,更看不得他人的冷漠。谢谢你!牙犬君,在我最无依无靠的时候,有你陪在我身边。看,在这夏季的花田里,我孑然而立,是多么的凄苦,多么的悲凉,而这世间又有多少薄命的女子跟我一样呢。” 花田织衣从油菜花田里站起身来。 她的翠绿色的和服变成了雪白色,只是那缀满全身的油菜花瓣依旧。 一曲花田之殇已经慢慢展开。 已经受伤的花田织衣终于再也抑制不住那洞穿的伤口。 她身体里仅有的血液缓缓流淌而出,一点点将她的白衣浸染成了鲜红色,那些金黄色的花瓣也因此变得更加艳丽。 花田织衣再次扬起手,扬起她那如春光般明媚的衣袖。 她的长袖吹拂着清风,缓缓铺展而开,如一片阴云遮蔽了天日,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如死寂的黑夜。 黑夜中传出一声叹息。 黑夜中,一张惨白的大脸悬在半空中,那两个黑窟窿变成了黑夜的眼睛,简直黑到了极致。 巴豆瞬间来了精神,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鬼?气场之强大,竟然毫不逊色于那个尸祖。 那个鬼有一双薄如蝉翼的翅膀,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地绿色微光,像一片在迷雾中浮游的磷火。 她的血液很快腐败了,腐败成了尸体的味道。 “牙犬君,求求你,送给我一片温柔乡好不好?” 那鬼脸继续发出了一个可怜女子虚弱的声音。 这视觉和听觉的反差如此之强烈,险些让巴豆从空中跳下来:他要亲手掐死这两个混账。 “死吧,一切终将烟消云散。” 第107章 花田之殇2 一 夜色中,传出了一个弱女子娇喘的呻吟。 疼痛终究会让人发狂,也会让女鬼更加发狂。 发生在地狱里的这一场爱情物语也让巴豆发狂。 他捶胸顿足:这些死人真不厚道啊。 在地狱里谈恋爱总不会有好下场的,等他们其中一个人死去,另一个人会为她传颂他的美德的,然后,演绎出一曲爱情的罗生门。 这场罗生门的结局仿佛显而易见,可一部好戏的剧情却是根据男女主角的情绪波动而产生微妙的变化。 人家要谈恋爱就谈恋爱,要打架就打架,要生则生,要死则死,跟任何一个外人全然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事实证明,他巴豆作为一个旁观者,根本无法搅乱这一出好戏。 终于,女子较弱的喘息变得粗重,那张鬼脸露出如雨打梨花般惨淡景象。 又开始了。 东瀛雄鸡用爪子刨了刨足下的土地,它的眼睛在黑夜中变得赤红。 那张鬼脸突然一抖,一片锐利的光芒便刺破黑暗,带着尖啸的风声向雄鸡直击而去。 牙犬龙次郎一跃而起,半空中挥出他的长针。 白光一闪,叮得一声响,星芒四射,跌落于四周的黑暗之中。 那张鬼脸瞬间如水面一样波纹破碎,花田织衣发出一声惨叫般的怒吼,如同夜猫的狂躁。 这声音巴豆听过,此时听了,依然感觉到了些许的发渗。 他全身的汗毛仿佛那雨后的春笋,欲要刺破他的皮肤而出。 接着,从那鬼脸上射出一片接着一片的流光,全部抛洒向对面的两人。 牙犬龙次郎将手中长针舞动的滴水不漏,顶头迎风雨而上。 而在他身后的雄鸡则轻轻煽动双翅,全身急速旋转起来,击碎那一片片霓虹。 流光溢彩的烟花照亮半边天空。 光亮中,一道黑影闪电般滑过,牙犬龙次郎当头一针,直刺那张鬼脸的头颅。 那鬼脸瞬间张开大口,如席卷天地般向后翻转,竟然吞噬掉了其身后的一切。 牙犬龙次郎的长针入水,激起黑色涟漪阵阵。 那片被夜色吞噬掉的空域,突然夜起繁花,繁花似那锦绣天毯,迎风荡漾而出。 天毯裹向牙犬龙次郎,一束束花朵也同时被抛洒而出,花朵炸开,炸出一只只白骨爪子,一只抓向他的双眼,另一只则探向他的脖颈,亦虚亦实,让人防不胜防。 牙犬龙次郎释放了浑身解数,左右出击。 同时,他的身体左闪右避,脚踩碎花步,急速后退,一路退出了油菜花田。 天毯在牙犬龙次郎的绣花针戳击之下,变成一道龙卷风。 呼啸而过的龙卷风裹挟着无数金色的油菜花朵紧随他的身影。 一时间,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而牙犬龙次郎的攻击和防守动作从来都是相当的优雅。 只见万花丛中,一个伸手敏捷的男子挥舞着一根银色的花棒在跳一支劲舞。 他扭胯,转身,回头,扬臂,挥手,充分展现出了一个男人的刚柔之美。 这一次,巴豆也看不出谁更占优势,但从牙犬龙次郎那闲庭信步的舞姿来看,必然是那个小姑娘输了。 果然,繁花落尽,花田再次归附于夜色。 牙犬龙次郎收回了他刺出的长针,而那东瀛雄鸡却突然暴怒般跳起,冲着那一片致黑的夜色狂吼一声。 这一声鸡鸣狂暴,激烈,如同那冲锋的号角,爆发出一股能够撕裂整个夜色的力量。 在它的前方,一张血盆大口在黑夜里就被撕裂了出来,像是黑夜扯碎的一扇破门户。 在风雨袭扰之中,那些破碎的门窗呼啦作响,尤其是那门户,就像一席破碎的帷幔,鲜血淋漓。 花朵终于被彻底染红了。 门内似有一群饥饿的厉鬼正张着干裂的大口,他们饥渴到了绝望的边缘,它们同样狂暴的嘶吼着。 他们都聚集在那门户的那一边,探出它们的爪子和獠牙,等待着那张嘴将牙犬龙次郎一口吞进去。 从那张大嘴里向外倾泻出一股股的冰寒之气,寒气所过,金黄的油菜花上很快就结了一层白花花的冰霜。 冰霜如雾,同时也覆盖了雄鸡和牙犬龙次郎的身体,让他们看上去变成了那风雪夜宿的旅人。 牙犬龙次郎仰头看向半空,他的雄鸡在他身后凶猛的刨着泥土,嘴里不停地发出一声声凌冽的叫声。 “你本是一个温柔的姑娘啊……。” 牙犬龙次郎突然呢喃的说道。 “我现在也很温柔啊,可你为何只感受到了我的凶残呢?我很凶吗?我真得很凶吗? 可这都是因为你啊,是你为我带来的心意太过于强烈了呢……我,让我……。” 她说话的气息似乎比先前微弱了很多,听得巴豆都有点开始怜香惜玉了。 只要他们还活着,似乎人心随时都会改变。 不过,最容易激动上火的还是他巴豆,在这个鬼地方让他动情和伤怀是一件多么不幸的事情,也就更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他妈的,你们这些王八蛋最大的本事就是折磨人,折磨自己和折磨别人,所以死了也不消停。 巴豆的脾气依然暴躁:打啊,快点干啊。 然而,那张大嘴却缓缓地闭上了,条条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缓弥合。 片刻之后,那张白色的脸庞又出现在半空中,只是更加暗淡,更加萧索。 她煽动了一下黑夜的翅膀,鬼脸向一边飞去。 她牵引出两道飘飘长袖,长袖依旧由百花织锦,红彤如潮晕,轻灵如纱幔。 她绕着牙犬龙次郎和雄鸡翱翔了一圈。 “这是我的舞蹈,送给心上人……这是我最后的舞蹈,送给我唯一的心上人……。” 牙犬龙次郎黯然低下了头,再次呢喃道:“都是我的错……。” “这可不是牙犬君你的风格啊……。” 牙犬龙次郎突然大吼道:“我杀了你,难道你就高兴了吗?” “会吧,一切终将烟消云散……。” 二 天亮了。 一片沐浴在春光里的油菜花田里,一只红艳的大公鸡抻着脖子在打鸣。 也许是因为黑暗刚刚过去,黎明刚刚到来,它迈着赋有节奏的步伐在那花田里散步。 牙犬龙次郎则安静地站在房屋之前,他手握银色长针,低头沉默着。 在那檐廊的一角挂着他心爱的姑娘。 那是一副穿着红艳和服的骷髅,她的衣服上洒满金色的油菜花朵,清纯,明净,纤尘不染。 它安静,甜美,脸上洋溢着如春风般柔和的微笑,正是他心中最理想的模样。 一阵风吹来,她像风铃一样随风飘荡。 第108章 暴走的雄鸡 一 穿过整个油菜花田,翻过一座荒山,牙犬龙次郎骑着他的大公鸡站在了一片荒凉的田埂上。 在他的对面有几栋只剩下残垣断壁的石头房子。 其中一栋还有完好的四面墙壁,而在那残破的屋内则堆着一堆白骨。 白骨堆的正中间竖着一根长针,长针的最上端插着一个骷髅头。 骷髅头看到了牙犬龙次郎,扭转过头来,朝他张了张嘴。 它似乎有话要说,但是牙犬龙次郎已经失去了兴趣,失去了听他们说话的意愿。 他骑着大公鸡来到了房子的外面,抬头看向那个骷髅头。 “这是高冢纪贤呀,你怎么死在了这里?你的身体呢?” 骷髅头又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牙犬龙次郎将手中长针一指,道:“死亡并不能让我们发狂,仇恨又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呢,慢慢领悟吧,时间还很长。” 他垂下手中长针,徐徐回望。 荒泽部有一片大泽,而那大泽却并没有干枯。 东瀛雄鸡一声嘶鸣,展翅飞过几道田埂,落在了一片泛着青色天光的大泽边上。 牙犬龙次郎冲着泛光的湖水道:“辛苦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也只能在此苟延残喘了,我是真得可怜你们呀。” 那湖水听了他的话,一阵翻滚,像开了锅一般。 然后,一条游鱼的身影从水下划过,不,是三条。 一条鱼被一股喷泉喷出水面,它出水之后来了一个鲤鱼跳龙门似的翻身。 原来是一条骷髅鲤鱼,在它的后背上骑着一个怪物,跟牙犬龙次郎一样,手握一杆长针。 牙犬龙次郎微微地抻了抻脖子道:“不会是你杀了他们吧?不过,以你们三兄弟的身手,即使联手也杀不了他高冢纪贤啊?难道是他自己在你们家里自杀的?” 看来,又是一起罗生门事件。 荒泽仁一不屑得瞥了牙犬龙次郎一眼,道:“牙犬小辈,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的安危吧。” 他望了一眼那高挑的骷髅头,继续道:“你的路也挺长的,还需要小心地慢慢走,如果跌入这片大泽里,我们兄弟可就笑纳了。” 牙犬龙次郎笑了笑,轻轻地道:“我的人头要想摘下来可是不容易的。你们兄弟如果真有这个想法,还是需要费点心思的,如果只费力气的话,我想,你们是办不到的。” 那湖里的水激荡而起,激起一股滔天巨浪,在那浪尖上游弋着一条白骨鳗鱼。 鳗鱼身长如蛟,健飞如龙,在它的身上骑着第二个妖怪,荒泽贤二。 牙犬龙次郎看到他便摇了摇头。 他胯下的雄鸡突然暴起,双翅一拍,拍起大泽水花无数。 牙犬龙次郎的身影前掠,穿过水雾一片,同时将他手中的长针一掷而出。 雄鸡在大泽的水面暴走,将湖水趟出一条沟壑。 当它跳上大泽的另一边,雄鸡昂首嘶鸣一声,抖落身上一片水滴。 在雄鸡的旁边,站着牙犬龙次郎。 他一只手握长针,针尖斜指向天空,而在那针尖之上挑着一具骷髅,正是那前两位的弟弟,荒泽信三。 他刚才躲在水下,准备偷袭,却不想,牙犬龙次郎一旦动了杀意,只是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就要了他的性命。 “我知道杀你们不难,可没有想到是这么容易。” 他将那具骷髅轻轻入水,骷髅便如一片树叶一般漂浮着,随着水波荡来荡去。 “我知道你们不会求我,因为求了也是没有用的。” 牙犬龙次郎漠然地看着那具骷髅,毫无感情的说道。 “巴卡牙捞——。” 荒泽仁一大吼一声,从一片浪花中划过,一头扎进了湖水里。 荒泽贤二则挂着一脸的黑云,于浪头之上勒紧了他的骷髅鳗鱼。 那条鳗鱼似乎比他们还要暴躁,不停的翻滚,嘴里发出滋滋地声响。 他们说的没错,掉进这大泽里那就非常凶险了,因为牙犬龙次郎是一只旱鸭子。 他不谐水性,他的东瀛雄鸡也跟他一样,看到水就慌。 而这又不能绝他必杀之心。 二 入水之后的荒泽仁一在水下一番疯狂的游走,突然窜出水面,朝着牙犬龙次郎撒出一把禁喉骨刺。 那骨刺白花花一片,刀片一样飞旋,旋出了一条比暗器还要诡异的路线,直奔牙犬龙次郎而去。 牙犬龙次郎飞身而起,手中长针斜切,唰唰两声,势如斩月,将身下骨刺全部打碎,崩飞一片骨头渣子。 这种雕虫小技,他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从半空落下之后,直接骑在了那雄鸡之上,他双腿一夹,东瀛雄鸡再次鸡鸣鹤唳,展翅扑向荒泽贤二。 荒泽贤二手提一串鱼骨,鞭子一样朝他们抽去。 白色的鱼骨鞭在空中狂闪出一片白光,在白光笼罩之下,不但有水花飞溅,也有银光两道。 荒泽仁一在水下也没有闲着,继续偷袭,朝水面之上刺出一根三叉鱼骨。 水下窜过一道影子,危险。 大公鸡的利爪朝水下抓去,牙犬龙次郎则翻身跃起,长针直刺荒泽贤二。 水面之下,鱼骨对鸡爪,鸡爪胜。 大公鸡在水面一阵狂抓,利爪刺破清波,轰然作响,水下那一根鱼骨叉子断为数截。 那个荒泽仁一叫骂一声,扭头钻进更深的水中不见了。 水面之上,牙犬龙次郎对荒泽贤二,牙犬胜。 荒泽贤二的鱼骨鞭子缠绕在长针之上,只剩下半截,而他本人也一个翻身投入大泽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两个人就那样骑着鱼骨头溜了。 雄鸡如翱翔的雄鹰,在半空中稳稳地接住了他的主人。 然后,它的爪子在水面一阵狂抓,同时展开翅膀如一面激荡的红旗掠过大泽的上空,落在了对面的田埂之上。 牙犬龙次郎转头默默地看着大泽,心无波澜。 此二人,杀亦可,不杀亦可,因为杀他们三人,只是顺道而为之。 在这片地狱里,值得他出手的,不过半数。 当然,如果不是他忌水,这两个孽畜必然一招杀之。 他目光搜寻那荒泽信三的尸骨,却发现先前还飘在水面上的尸骨竟然不见了。 也好。 他转头看向废墟,荒泽部是一个大家族,繁衍生息半个多世纪,人口众多,而现在只剩下了一片荒芜。 看来,他有一个更厉害的对手在前方等着他呢。 会是谁呢? 他目光搜索向那个骷髅头,却心里一惊。 他双腿一夹,雄鸡振翅而飞。 大公鸡振翅三下,落在了那石头墙壁的面前,而那墙壁之内,所有的骷髅都不翼而飞了。 对手不敢正面对敌,必然阴险狡诈。 是啊,他牙犬龙次郎是孤独的,寂寞的,也是强大的,在这片地狱之中,还有谁敢跟他正面交锋? 以前,他默默无闻,没有人关注,现在,他们都怕了。 嗯,怕了好啊。 以前,他实在是太过于温和了。 第109章 高冢木乃伊 一 那些尸骨的不翼而飞只有在天上的巴豆看得明白。 他们将自己用破碎的和服给包裹了起来,把那一具具骨头架子缠得像木乃伊一样,花花绿绿的很漂亮,然后,他们竟然像狗一样四脚着地爬走了。 他们速度很快,开始像一群非洲鬣狗,但跑着跑着就站了起来。 看到那一幕,巴豆也非常感慨。 那个牙犬龙次郎太过于仁慈了,在送行的路上,他只向前迈出去了一步。 现在,在花田部的房屋檐廊上已经吊满了骷髅架子,他们沐浴着阳光,像柔软的锦缎一样随风荡漾着。 他们的骨头与骨头互相碰撞着,像风铃一样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 他们互相嬉戏着,都伸手拉扯着花田织衣的漂亮衣服,面庞上都流露出一片欢喜的颜色。 他们也发出悦耳的笑声,笑声在那一片灿烂的油菜花田里回荡,像步入了自由的天堂。 眼前这栋破碎的房子里只留下了一杆长枪,而那杆长枪此时正握在巴豆的手里。 他旋转着长枪,看到了上面的铭记:1948。 从牙犬龙次郎的口中得知,这杆枪的主人叫高冢纪贤。 都是好名字啊,仁义礼智信,贤德。 还有一人叫高冢纪德。 高冢纪德此时正握着他的长枪,枪头上高挑着他兄弟的头颅,两个人都目光深邃,在远处凝望着荒泽部萧索的风景。 在那风景里,有一只高傲的雄鸡。 二 牙犬龙次郎骑坐在大公鸡的背上,缓缓转过身去。 前方就是高冢部,他怀疑那里跟这里一样,剩不下几个人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双腿一夹,大公鸡迈开脚步,然而此时,突然空中风雷大作,一片浓墨般的乌云在头顶上翻滚而来。 牙犬龙次郎诧异得抬起头去,随即便看到一束光如闪电一般从那乌云里劈了下来。 轰得一声,扎进了大泽之中。 大泽里被激起滔天巨浪,其势之宏大,仿佛所有的水都冲天而起,露出干涸的湖底,同时,两道身影也在其中翻滚而出,狼狈显形。 牙犬龙次郎发现那片乌云里仿佛闪动着一片红光,红光微弱,像那记忆中的晚霞余晖。 难道,这是天神之罚?他牙犬龙次郎不信,活过半生,知道生死,不知罪于罚。 那一道光不是闪电,也不是神的霹雳,只是一根长针而已。长针贯穿长空而下,引为神明之怒。 是的,巴豆在天上投下一针,一针见湖底。 “既然天意如此……。” 牙犬龙次郎说着,歪了歪头,将他的脖子拉出了十公分,随即,他弹射而出,震臂一挥,手中长针如矛刺天而去。 闪电一针,一针穿两尸。 三 高冢纪德看到了那大泽的异象,面孔上瞬间就笼罩了一层阴云,如同那尸骨腐烂的瘴气,缭绕不散。 “岗冢左卫门,你看到了吗?”高冢纪德战战兢兢地问道。 他说话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都在打颤,互相摩擦。也许,他也嗜血如命,可是恐惧,是他心中永远的属性。 他不是武士,当不以武士自居。 他的脚下传出声音,道:“看到了,很诡异。” 这个人显然意志坚定,像个忍者。 “牙犬龙次郎的武力如此登峰造极吗?”高冢纪德继续说道。 “待我与他一战便知。”岗冢左卫门道。 “好,大家做好埋伏,他就要过来了。” 高冢纪德说完,抬头看向他同气连枝的兄弟,正好,那个高冢纪贤也转过头来看他,四目相对,恐惧瞬间被扩大。 高冢部坐落在一座大山上,是那一带方圆百里之内着名的高山。 这座山最早就是他们为自己的族人建的一座大坟,大坟的四周布满石头茔穴,也是后来他们的家。 现在这座山的四周环抱着一条长满高大乔木的树林,树林中密密麻麻地建造着一些迷你型的木质房屋。 这些房屋很小,只够在里面蹲坐一人,不过对于一个排位或者一副骨架来说,已经足够用了。 房屋离地两米,悬空而建。 四 火红的大公鸡迈着阔步走在一片沙漠之中。 这片地狱里本来就是一片贫瘠的土地,能够被他们开垦出几片绿洲实在是不容易,而当初为了抢夺那仅有的资源,确实也死了不少人。 这些绿洲最终被强者霸占,这么多年来,虽然偶尔也引发骚乱,却是相对和谐着。 地狱里的地脉也有它的贯通性,在某一条生机带上就居住着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人口,也是最大的联盟所在的地方。 牙犬龙次郎知道,私下里,他们其实并不友好,有共同利益的时候就是盟友,牵扯到个人利益的时候,恐怕就是敌人了。 在这么荒僻的地方,只要杀机起于一意,必然血流成河,尸骨成堆。 这些人蝇营狗苟半个多世纪,而现在,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牙犬龙次郎从来不做那英雄,他只是一位武士。 他认为你不配成为一名武士,那么,你就该死。而如果你自称是一名武士,那么,就让他见识一下你武士的英姿,领略一下你武士的风采吧。 前方是真有埋伏,而牙犬龙次郎毫不畏惧。迎死而战是他作为一个武士永不磨灭的精神。 前方,一阵大风卷起漫天黄沙,牙犬龙次郎将横置于双腿之上的长针握在手里,慢慢向前指去。 一道劲风从沙尘暴之中突然闪现而出,在大地上犁出一道奔腾的狂沙,如一把刀向大公鸡急速切了过来。 大公鸡停下脚步,牙犬龙次郎飞身而起,在空中将身体弯成一道满弓,他的长针垂直向下,一针扎了下去。 轰地一声,地面炸出一个大坑,尘土飞扬。 随着那飞扬的尘土,一道身影鬼魅一般闪现出来,与牙犬龙次郎相隔十余米,双足一前一后,束手而立。 这个人正是那个叫做岗冢左卫门的家伙。 他是一具浑身缠满纱布条的木乃伊。 那纱布上到处都凝结着殷红泛黑的血痂,整体附着着泥土,就像刚从坟地里扒出来的一样。 在他的脑袋上,纱布间有一道缝隙,那缝隙里有一个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这只眼珠子正紧紧地盯着牙犬龙次郎。 他双手向后,从后腰间拔出两把弦月剜骨刀。 刀在手,他也不废话,魅影一闪,两道白光就朝牙犬龙次郎当头劈了下去。 这个身手,足够牙犬龙次郎喝上一壶的。 牙犬龙次郎根本就没有进行格挡,而是脚不离地向后翻身,双手触地的一刹那,身体如弦弓反弹而回,手中长针直刺岗冢左卫门的头颅。 岗冢左卫门移动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从坤位闪移到了巽位。 唰唰两刀斩出之后,身体已经到了乾位。 贯通武士道的所有招式都是即快又准的,熟悉此道的牙犬龙次郎虽然不知道他的方位和身位演变,却依然不到只有招架之力而无反手之功的地步。 他手中长针横扫,以挑带刺,只几个错身位就递出一个精准的刺击。 长针短刀,各有所优,也各有所劣。 一针刺空,岗冢左卫门遁无踪迹。 第110章 高冢木乃伊2 一 这个岗冢左卫门跟花田织衣的路子几乎是相同的,只是手法不一样。 牙犬龙次郎沉默多年,精心钻研过他们的每一道玄机和破绽。 他翻身跃起,一个筋斗消失,瞬间之后,又一个筋斗闪现而出,手中长针如雷霆之剑,再次轰得一声扎进了泥土里。 他身下的泥土一阵翻滚,嗖得一声蹦出一个人来,他同样只有一只眼,同样握着两把弯月骨头刀。 他的双手突然朝上抬起,牙犬龙次郎凝眸观瞧。 如果不是他花了眼,那胳臂竟然有四只,四只爪子四把刀。 一片嘻嘻哈哈的大笑传来,那具木乃伊一分为二,仿佛翻过了一张纸片一样。 这个魔术变得确实有点高超,连在天上观战的巴豆都没有完全看清楚。 等他再次看去的时候,他看到的那个人跟牙犬龙次郎看到的完全一样。 他还是两只手,两把刀,只是,他有两只眼珠子。 这个哥们的打斗方式他喜欢,不磨叽。 他的两把刀,一刀惊魂,一刀催命。 他直接欺身而上,左边两刀,右边两刀,上两刀,下两刀,硬是将牙犬龙次郎逼退三步。 三步之内,他一共刺出五针,岗冢左卫门一共翻书页五次,月牙骨头刀狂砍二十次。 岗冢左卫门伸手敏捷得如同一道鬼影,二十击不中,腰胯一拧,再刮一道劲风,两片飞旋的叶轮脱手而出,直接就朝牙犬龙次郎削了过去,牙犬横针单挑,轻松将那两片刀挑飞了出去。 却不想,飞走的两把刀刚刚切过他的鬓角,就在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两把刀的影子,一左一右,唰唰就是两刀。 这两刀的厉害程度可非同一般,简直就是忍者级别的杀手锏了,如果牙犬龙次郎技艺不高,定然会被这两刀当场分尸。 避过这凶险的两刀马后炮,他直针向上一刺,一挑,简单而不奢华的招式毫无过激的行为,直接将那木乃伊缠在了他的针尖之上。 然而,那两把飞走的刀看似分道扬镳,却于左右分路迂回,在他的后背偷袭来了。 只见两道寒光交叉切向他的脖颈,只需要一刹那,就会切掉他的头颅。 牙犬龙次郎单针回切,两把刀贴着他的耳根飞过,擦着他的长针,削掉了他的几根头发。 牙犬身体顺势旋转三百六十度,小臂大开,嗖啪一声,两把骨头刀便被击得粉碎。 在那崩散的碎末中,岗冢左卫门的两个眼珠子微微地转了转,然后整个人就瞬间消失了。 相同的招式,岗冢左卫门不会使用两次。 几个回合的交锋他就完全探出了牙犬龙次郎的深浅。他相信,如果牙犬龙次郎也用那骨头刀,绝对也不会比他差。 这个时候,牙犬龙次郎的脚下发出声响,那声音如万籁寂静的夜晚,一根针扎破麻布。 他全神贯注,双手握针,双脚急速后退,一连朝脚下狂扎十几针,最后一针,双臂用力一挑,挑飞出一个如狸猫般迅捷的身影。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接着他的身影,从地下窜出第二个木乃伊,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他们依次从地下跳了出来,左一个,右一个,一共蹦出来十个。 他们兵器一样,手中一共二十把弯月骨头刀,惨白又阴森,每把都寒气逼人。 他们看了看自己的对手,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四周,甚至,还感受了一下那轻抚的微风。 一个人打不过,那就来十个。 这个牙犬龙次郎身材矮小,生前也必定其貌不扬,默默无闻,然而毫无疑问,他却是个高手,是个高手中的高手。 二 大公鸡看到一群人一起来欺负它的主人,似乎有点不高兴。它挪动着脚步,脖子一步一曲,朝着天空,朝着大地,也朝着那帮人,打了几声长鸣。 牙犬龙次郎提着他的长针,朝前走了两步,这一次,他主动出击。 他把脑袋几乎缩进了身体里,侧着身,直接冲了过去。 他上身几乎不动,只有大腿以下在动,双脚前后交替,重心极稳,速度极快,眨眼间,长针就穿过了第一个木乃伊的头颅,然而,那个头颅只是一晃就溜了。 十个人身影各自一晃,出现在了他们固有的方位,又几乎同时甩出了一刀。 十把刀飞旋而出,在牙犬龙次郎的周围响起唰唰声一片。 这十把刀的攻击让牙犬龙次郎根本无法对付,出针横扫都是徒劳之功,他只能靠敏捷的身法和步法进行躲避。 十个木乃伊的十把刀交叉飞过,两两相接,各自落入不同的伙伴手里,而几乎在同时,他们手里的另一把刀在之前也几乎同时掷出。 这一顿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自然是给牙犬龙次郎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使他分身乏术。 在他的周围,有一片身影闪动,一片手臂在狂甩,于是,在他们之间便形成了一个由二十把弯月骨头刀切割的大网。 在这个大网中翻腾着一条鱼,那条鱼辗转腾挪,却根本无法跳出这只大网之外。 十个人在外围也利用敏捷的身法,交织出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篱笆墙,将他们的对手死死地困在大网之中。 一片白光紧追向牙犬龙次郎的身影,即使他身在空中。 三番突围不成,牙犬龙次郎的身体贴地滑行而过,一针扎向一人的下盘,又以角的直线运行轨迹像一条丝带一样抽出,随手一挑,挑落一把弯刀,同时,再变向滑出。 这个时候,他们的包围圈已经缩小了很多,其中三人欺身就是一记劈刀,无论中与不中,都将下一刀留给了他们的同伴。 在他们近身攻击之时,刀网收回,近身杀敌不成,几把刀又会同时飞出,让牙犬龙次郎根本没有截杀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机会。 他们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 这些骷髅木乃伊可不像那个女人那样温柔,刀刀都是必杀技,不将牙犬龙次郎斩于刀下,死不罢休。 这一波波的攻击极其犀利,凶狠,若非他们的兵器弱了一点,牙犬龙次郎现在恐怕得送上去十条命了。 弯月骨头刀只是他们身上的两根肋骨,与蛇王鱼凫白的那几把刀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威力天壤之别。 按照一般逻辑,只要一点点击碎他们身上所有的肋骨,就是他们丧命之时,可是牙犬龙次郎仿佛并没有此计划,酣战到此时,共破坏弯月骨头刀六把。 突然,牙犬龙次郎大喝一声,身如满月长弓,手中长针刺天而起,当头一棍拍下。 轰得一声巨响,一具木乃伊整个身体如同一枚手雷一样炸开,他全身破碎的骨头崩散向四面八方,期间也有无数破絮翻飞。 同时,数道白光闪过,将牙犬龙次郎的身体割出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跟如此强者对敌,不受伤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全身都是伤,连他裸露的白骨头上都是伤,可谓伤痕累累。 不过,本来就是死人一个,还怕受伤? 他的大公鸡跳脚飞来,冲着那群木乃伊长嘶一声,在它通红的鸡冠下,白骨的鸡头狰狞而狂暴。 第111章 大坟山 一 牙犬龙次郎的必杀技看上去很奇怪,既不炫目,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那动作每次都像是白白送死一样,而每一次又都能被他轻易得手。 其实,他的全力一击凝聚的是他低级别的神力。 这么说吧,武力之至高与神力之至低,在这两个看似不同的层次上,杀伤力却是不差上下的。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他拥有神的力量。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他甚至可以杀神。 牙犬龙次郎不屑于跟他们继续纠缠下去,他跳上大公鸡的后背,大公鸡一声嘶鸣,拔腿就跑,身后拖起黄沙一片。 高冢部的木乃伊个个都算是精锐,但是要跟大公鸡比脚力的话,那就让他们望尘莫及了。 只要牙犬龙次郎不跟他们打架,他们也只能进行埋伏和偷袭,除此,再无办法。 看到牙犬龙次郎要跑,他们当然不甘心。 在那滚滚黄沙之中,九个木乃伊的身影也在急速飞掠,上蹿下跳的同时,不停地狂甩出他们手中的弯月骨头刀。 这些木乃伊被纱布封了嘴,不吼也不叫,唯独那一颗眼珠子凶厉异常。 他们都受到岗冢左卫门的指使,几乎是无限听从他的命令。 只要刺杀的任务还没有结束,他们就不会停止挥动手中的战刀。 牙犬龙次郎在大公鸡的后背上不断向上方跳跃而起,谭腿屈膝,拧腰挥臂,只需铛铛两针必碎一把刀。 他的第一针是假动作,是表演,是前奏,是怡情的开始。 那第二针比第一针更华丽,也更漂亮,直接爆闪一片白骨烟花。 九个木乃伊紧跟不舍,大公鸡突然一步急转,侧身紧贴地面斜插向身后。 牙犬龙次郎大公鸡回身瞬间,小臂一震,长针即出,也是闪电一针,贯穿两颗头颅,而在那长针落地之时,大公鸡一跃而至。 牙犬龙次郎探手一把将长针捞在手里,大公鸡又一个跳跃,翅膀拍翻两个木乃伊。 它身体急转如赛道上拐弯的摩托,硬是走了一条弧形路线,继续向前狂奔而去。 牙犬龙次郎也没有闲着,大公鸡身体向右,他向左刺出一针,单挑起一颗头颅。 撇下身后的木乃伊,大公鸡一骑绝尘。 他现在要去高冢部的老巢,那座大坟山。 二 狂奔百余里,牙犬龙次郎终于来到了那座着名的大坟山脚下。 在炽热大地狱里,有两个部族最为强大,一个是豕野部,豕野花枝介以武功和威望居首,另一个就是高冢部的大坟山,他们以族群庞大而割据一方。 这座大坟山供奉神位超过一百万。 牙犬龙次郎抬头看向山巅,那山巅之上一片银光闪闪。 他不屑地缩了缩脖子,那都是失败者的武器,也是他们的祭器。 那些祭器堆积成山尖,雪亮一片,从任何一个方向看上去,都形成一座丰碑的模样,蔚为壮观。 牙犬龙次郎心室中紧存的血液在沸腾,在翻滚,像火山中的岩浆,随时都有可能爆发而出。 那是武士终生都无法忍受的耻辱。 略微平复了一下心胸,牙犬龙次郎轻声说道:“高冢纪贤,你可是要在这里做一辈子守墓人?哦,我忘记了,你已经是那墓中人了。” 寂静的树林中发出一声恼怒的:“哼。” 在树林中,那高高低低的神位里似乎都坐满了人,人影晃动间,隐藏一片血光之灾。 牙犬龙次郎继续道:“战而不敌,死于刀下,不是武士的耻辱,可这祭奠则有辱武士的精神,比如我,就是彻底的孤僻,喜欢不来这群居的热闹。” 高冢纪德道:“哼,嘴硬有什么用,牙犬小辈,你有心的话,可以留下来,这里定有你神位一间。” 牙犬龙次郎提起长针,做那庄严的凝视。 片刻,他叹息一声,道:“此处有房屋万万千,却不足我一枪之愿。” 高冢纪德对于那大泽里的异象还耿耿于怀,心有余悸。 如果他真得有那番神力,这高冢部大山恐不堪他一击。 但,他们依然做好了那迎战的准备。 云端,巴豆摸了摸下巴,想起了那劈向蚁王山的一剑。 那个家伙敢一剑劈了蚁王山,他巴豆如何不敢一剑摧毁这座大坟山呢? 不过,这里显然是自治区啊,他肯定不能胡来,小助可以,大忙则不行。 这是他作为一个江湖老油条的觉悟。 还有,作为一个神,他总不能跟一堆骷髅过不去吧? 偏偏这个时候,那藤仙子又从锦绣香笼里钻了出来,站在他的身边探头向下张望。 巴豆瞥了她一眼,不想搭理她,也就没有说话。 李丝蔓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这些倭国人,来我朝学得那造屋的技艺,竟然用来盖坟墓。” 巴豆心里想,他们岂止学了这点东西去? 大唐那征伐四方的武力也让他们羡慕了上千年,只是可惜,这帮孙子终究学艺不精。 巴豆对她的话不以为意,就像开始无视她的人一样,只顺手掏出香烟来,塞进嘴里就吸了一口。 然后,他在嘴里酝酿了一番,朝着那大坟山就轻轻地吐出了一口烟。 青烟如风,越刮越浓,入山林则成迷雾。 迷雾也越加浓重,最后将大坟山整个包裹了起来,只留下那一片白色的山头。 山中黑雾弥漫,山头银光灿烂,黑白分明。 三 异象又起,隐藏在树林中的高冢纪德这下又傻眼了,那挂在长枪尖头上的骷髅头也是满脸惊骇。 怆然间,只听那牙犬龙次郎幽幽的道:“嗯,你们都应该入那神位。” 牙犬龙次郎提起长针,向前一指:“登山。” 大公鸡振翅而鸣:“嘎……。” 浓雾向山下游走,从远方长途奔袭而来的木乃伊们面面相觑,只有那岗冢左卫门看到了那消失于浓雾中的背影。 他嘴角撕裂,将纱布扯开一条血盆大口。 他啊啊怪叫几声,嗖得一下跃入土中不见了。 这大坟山是他们高冢部的圣地,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凡是擅自闯入者都必将被碎尸万段。 其它木乃伊也跟着怪叫着遁地而去。 让牙犬龙次郎继续活下去是他们的耻辱。 四 树林中,那些高高低低的房屋中端坐着骷髅架子,也端坐着浑身缠满纱布的木乃伊,更有那鲜艳的和服包裹的尸体。 他们全部都活了过来。 浓雾中,一双利爪从天而降,牙犬龙次郎抬枪一刺,直接刺穿它的手骨,肱骨和头颅。 他再反手一挑,将一具正从浓雾中穿过的骷髅撞成了一片骨头渣子。 长针收回之时,附身避过从那房屋之中劈出的一刀,回手一针直刺那颗头颅的眉心。 三下五除二,牙犬龙次郎清空了周边的敌人,他抬头向浓雾中凝视,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迷雾,看到了那狼狈而逃的高冢纪德。 他口中呵斥道:“高冢纪德,懦夫。” 高冢纪德用长枪挑着他兄长的头颅正在登山,听到骂声,转头怒视。 道:“有本事,那就来战,看看我高冢部是不是有死绝的那一天。” 突然,从他的脚下跳出一个木乃伊来,把他吓了一哆嗦。 他瞪了瞪眼:“走,我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那高冢龙之介的对手。” 高冢龙之介,大坟山高手之一,跟蛇王一样,是一副可直立行走的骷髅架子。 他手握一把武士刀。 第112章 高冢龙之介 一 巴豆在空中吐出的浓雾那是真得浓雾,带有尼古丁毒素的浓雾真是非同一般,任凭那些神位上的骷髅架子有什么样的鬼神识都无法发现牙犬龙次郎的踪迹。 他们一个个都坐在那木质房屋打造的神位里,转动着脖子,从左到右巡视一遍,再从右到左巡视一遍,也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不过,样子倒是很滑稽。 牙犬龙次郎对那些神位不屑一顾,凡是被他碰上的骷髅架子,全部粉身碎骨。 那些骷髅架子是悍不畏死的,只要发现了牙犬龙次郎的身影必定伸出它们的鬼爪。 这一路,被牙犬龙次郎拍碎的骨头也是不计其数。 他端坐在大公鸡的后背上,缩着脖子,随时随地将手腕一扭,一棍拍下,然后继续前行。 而在他的正前方,则出现了一片空地,空地上没有烟尘,也没有浓雾。 这片空地中有大小不一的树墩制造的桌椅板凳,像是公园里的某个晨练场所,环境还甚是优雅,在这片树林里别具一格。 在其中一个树墩上则端坐着一个骷髅架子,他的身前桌子上横放着他的武士刀。 这把战刀上的铭记是1935,在地狱里的存量非常少,只有高冢龙之介这种战神级别的人物才能拥有一把。 火红的大公鸡从弥漫的烟雾中踱步走出,停在了空地的边缘。 牙犬龙次郎抬起他的鼻子,失神的看向空地的上方,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反正,没有看那个端坐在树墩上的人。 高冢龙之介抬起一只手道:“牙犬龙次郎,高冢龙之介在此恭候多时了。” 牙犬龙次郎听到他开口说话,这才平视而去,道:“你不会不知道我的来意吧?” 高冢龙之介道:“你的精神可嘉,我很佩服,但是,不值得称赞。” 牙犬龙次郎道:“只有你死的时候才会明白,你的对手是不是值得称赞,当然,我对你的佩服和称赞都不太感兴趣,我现在只想帮你体会一下我的说法。” 高冢龙之介忍了一口气,道:“也许,我们可以成为知己,如果你愿意与我敞开心扉谈谈的话。” 牙犬龙次郎瞬间落寞,仿佛叹息一声,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呢……。” 高冢龙之介:“谈谈武士的追求。” 牙犬龙次郎道:“哦,看来我们不会成为知己了。” “你。”高冢龙之介一拍桌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牙犬龙次郎和气地说道:“既然你战力非凡,那么,就让你的对手领教一下你的能耐好啦,精神境界达不到又何必跟我谈追求呢?” 高冢龙之介道:“你好生狂妄。” “是啊。”牙犬龙次郎说完,又消沉了几分:“终究,你还是让我失望的。” “巴嘎。”高冢龙之介抓住桌子上的武士战刀,脚踏桌面,一跃而起。 嘴里大喊:“留下你的头颅。” 可能对于高手来说,根本不在乎最终以什么样的招式终结对手吧,虽然他手里最快的一刀曾像切菜一样砍下对方的头颅,可那并不能让他自己有高手的感觉。 高手,就是要让对方知道,我要砍下你的头颅,结果就真得砍下了你的头颅。 高冢龙之介说到做到,一刀砍向牙犬龙次郎的脖子。 二 牙犬龙次郎一直是一只缩头乌龟,缩的时间长了,把脖子弄没了,所以,要想砍掉他的头颅还真不容易。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丧失掉了斗志,毕竟,修行的武士不见得非要出刀杀人的,而他现在提刀杀人又跟武士的追求没有一点关系。 对于高冢龙次郎的凶猛砍杀,牙犬龙次郎横长针格挡。 铛地一声,火星四溅。 一击不中,那就再来一刀。 脚还没有落地,高冢龙之介连出三刀。 以刚克刚,两个人不分伯仲。 三刀砍完,高冢龙之介借助身体下落的势头连翻两个筋斗,一刀刺向牙犬龙次郎的胸口。 在天上观战的巴豆显然有点不高兴,因为高冢龙之介那个家伙口是心非,说好要砍人家头的吗,现在,戳人家心脏做什么? 既然是他自甘堕落,那么就别怪巴豆将这个高手pass掉了。 牙犬龙次郎,给我杀了他。 空地上,牙犬龙次郎提针迎向那具骷髅。 长针对短刀,高冢龙之介不敢硬冲,只是一刀刺向了他的针尖,翻身后落,身体稳稳着地。 这幅骷髅架子还真是韧性十足,像是淬炼过的弹簧。 牙犬龙次郎从大公鸡的后背上跳了下来,斜针与肩头,一端指向高冢龙之介的骷髅头。 “如果你就这点本事,那就吃我一枪好啦,想必真正的死亡会让你有所领悟。” 高冢龙之介也不废话了,骷髅头张了张嘴,瞬间,惨白的骨头变成了青黑色,一层黑气像液体一样渗透出他的脸庞。 他嘴里怪叫一声,手中白光一闪,两步之遥,一闪到位。 铛铛铛……。 牙犬龙次郎连退两步,突然转身让过半个身位,又连退十步。 他竖针于身前,只用两个动作来化解那疯狂的连刀砍击,甚至在他后退的时候,还跟对手瞪了瞪眼。 两个人来到了空地的中心。 高冢龙之介收回了刀,张嘴朝牙犬龙次郎嘶鸣一声,只是,他的嘴里竟然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很奇怪。 他手里的那把刀确实是一把好刀,泛着天青色的光泽,没有一点缺口,也没有一丝尘埃。 他又将刀尖指向牙犬龙次郎,他头上的黑气在向全身蔓延,由手臂到手指。 那刀身仿佛也遭受到了感染一样,颜色也起了变化,逐渐变成了乌青色。同时,刀身上似乎也渗出了一层黑油,黑油被什么融化,冒出一丝丝蒸腾地黑气。 看来地狱刀客还是有一定属性的,否则还真对不起那一身骷髅架子。 牙犬龙次郎似乎被那散发着黑气的武士刀激怒了,长针一甩,鞭子一样抽向了他手里的战刀。 高冢龙之介身体一歪,全力将刀正面推出,铛得一声,两件兵器弹开,高冢龙之介的身体扭向另一边,战刀继续推出。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一左一右再番对击四次。 简简单单的招式,除了快,看不到任何高手的风采。 没有占到一点优势的高冢龙之介终于暴跳如雷,纵身一跃,掠向对手的头颅。 ilwxs.com 第113章 塔浮鬼印 一 高冢龙之介的刀很快,非常快,快过他身体所有骨头的移动速度,身影晃动中,他的身体仿佛还隔着老远,手中快刀却已经切到了牙犬的眉间。 牙犬龙次郎总是显得不紧不慢,就如同他跌倒在地一样,慢吞吞的将长针往高冢的骨头上一戳。 他用长针挑着高冢的骨头,演杂技一般让他从自己的上方掠过,而那把快刀已经在牙犬的面前划了两个来回,最近的一次,刀尖在牙犬的鼻子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那道划痕不深也不浅,仿佛是落在他鼻骨上的一根头发。 是的,准确的说,牙犬的鼻子挨了一刀。 飞身而出的高冢跟先前一样,人还没有落地,战刀触地之后弯成弓,直接把他弹了回来。 他在空中球一般旋转,按照原来的路线毫不偏差的滚到了牙犬的眼前,他手中剑如电锯,裹挟着阵阵黑丝。 同样朝着牙犬龙次郎连斩三刀,第三刀,整个骨头架子舒展而开,大开大合的一刀劈下。 他的整套动作比牙犬快上十倍,只是眨眼间,就出现了三道骷髅架子的影子,那影子像掉帧的胶片一样一闪而灭。 在这影子闪过之后,高冢就又变成了一团黑烟,火球一般滚向空地的边缘。 牙犬龙次郎丝毫没有贯他毛病,无论他出现在哪个位置,无论速度有多快,以他高段位的预判,总能够给对方一个完美的刺击,即使没有刺中,也让高冢的出招事倍功半。 高冢像一团球状闪电一样绕着空地的边缘飞行,而无论他飞到哪个位置都有一张骷髅脸面朝着牙犬。 那张骷髅脸就跟一个牵线的风筝一样,紧紧地盯住了牙犬不放,无论他的身体转动的速度有多快,移动的距离有多远。 它狰狞而扭曲,疯狂而又凶厉,在靠近牙犬的时候,偶尔会张大嘴巴进行挑衅。 那嘴巴张得就跟河马一样大,仿佛不把牙犬龙次郎的身体一口吞下就不会善罢甘休。 牙犬龙次郎自己也不是一个大帅哥,面对如此丑陋恐怖的家伙自然也是面不改色。 他两只眼睛紧紧地将那张鬼脸锁定,并在一道青光闪过之时也给上他凶狠的一针,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个高冢龙之介本质上还是一个武士,主要还是以用刀为主的。 他突然探出的大嘴几乎没有任何攻击力,仿佛只是一种进行挑逗对方的手段和方式,而在其后的出刀才是最为凶险的。 牙犬龙次郎的长针当然也不是吃素的。 他能够一人一鸡一枪挑战整个炽热地狱,没有点真本事怎么能行。 他突然快步跟上那团鬼影,就在鬼影到达空地的一处边缘之时,方向突然改变,身体向空地之内一步踏出。 他双手握针,一针砸了下去。 他的这一次攻击很明显带有半路拦截的意图,但还是被他成功得手了。 那个高冢太过自负,恐怕是以为靠他的速度定会让牙犬一招走空,却不想被那一针拍了个正着。 牙犬的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那一团浓烟嘭得一声被拍成了一片烟雾,而在那团烟雾被拍散的同时,一个骷髅架子的脊柱在烟雾中露了出来,踉跄前冲了两步,就突然给后来跟上的牙犬来了一个回手刀。 一刀挥出,高冢的身体也瞬间转了过来,他愤怒的朝牙犬龙次郎一声大吼,随即又冲了上去。 长针对短刀,直到此刻,牙犬龙龙次郎好像没有占到任何便宜,说明那个高冢还是有点本事的。 这个时候,那只雄鸡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它在空地的边缘踱着步,目光阴鸷,不停地看向空地中的两个人。 巴豆非常怀疑,这只东瀛雄鸡生前是一个更高段位的高手,只是心性非常暴躁,武道境界拉低了它一生的成就,终究没有修成正果。 浑身发青黑色的骷髅架子明显比先前强大了很多,他正面的每一刀现在都可以让牙犬龙次郎后退半步。 在他一刀将牙犬逼退之后,高冢的骷髅架子佝偻着后背,向前探出那颗骷髅头,朝牙犬恶狠狠地呲了呲牙。 他的战刀刀尖垂地,冒着丝丝黑烟。 牙犬龙次郎将长针立在地上,扬着他白骨的鼻子。 二 “龙次郎,你空有一身本领又能如何,连我都杀不了,你难道还以为你能够从这神道山全身而退吗?” 高冢龙之介开口说道,只是,他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一样,只说了这一句话,后背起伏数次。 “你们即使杀了我,你们也依然是失败者,那么,现在就让我想一想,我要跟你们这些失败者讨论点什么呢?” 牙犬龙次郎看向浓雾的深处,轻轻地将长针朝树林中指去。 道:“那些神位,我会以武士的名义将它们全部摧毁,当然,还包括你。” “哦,原来你是一个觉醒者。” 高冢龙之介讥讽道:“在地狱里觉醒了人生?像那落魄的僧侣觉醒了佛?哈哈哈哈,龙次郎,你太高估自己了吧。” 牙犬龙次郎收回了他的长针,怀抱于胸前,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道:“还是先杀了你再说吧,毕竟,我们终究是不可能成为知己的,你说是不是呢?” “哼,我要让你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说着,高冢突然仰头朝天一声大吼,身体前弯如弓。 牙犬龙次郎双目凝缩,在眼珠中凝聚出了两个黑点,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这个家伙刚才难道是回光返照? 他拼尽了这最后的力气是在做什么?他到底要做什么? 不但牙犬龙次郎疑惑,在天上看热闹的巴豆也有同样的疑问。 显然,高冢龙之介能够跟牙犬龙次郎对战上百回合,是动用了鬼神道的某种密术,而在任何一个领域,一旦达到极限就是崩溃,鬼道的崩溃跟武道的奔溃在结果上几乎没有区别,那就是死亡。 随着高冢的嘶喊,一道骷髅的鬼影从他的身体里挣脱了出来,也就是说,在牙犬的对面出现了两个高冢,一个白骨森森,一个鬼影丛丛。 他们在互相分离,在互相撕裂……。 “来吧,高冢君……。” 这声音死气沉沉,仿佛来自于那地狱的更深处,也仿佛在向那地狱的更深处,坠落。 “来吧,来……。” 在天上的巴豆此时都急眼了:那个牙犬龙次郎在干什么,趁人之危,杀啊,还不动手……。 “轰”地一声,仿佛炸响了一颗地雷,一个白骷髅,一个黑骷髅终于被各自炸飞了出去。 黑骷髅是一道鬼影,像风一样在那片空地上急速飞旋。 白骷髅还是一副骷髅架子,然而却像是丧失掉了所有生机一样……然而。 “塔浮鬼印!中” 第114章 来吧,来杀我 一 白骷髅印在半空,像一道剪影一样,又像一道水印,在半空中凸显出实体的模样。 牙犬龙次郎则紧盯着那团飞舞的鬼影,不过,看上去那道鬼影也并不存在什么攻击力,似乎也毫无威胁。 先前,他之所以没有出手,就是想看一看高冢龙之介那个家伙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他手提长针,目光追随着骷髅鬼影,在判断着他的致命弱点。在他眼里,没有他杀不死的对手和敌人。 在天上观战的巴豆可不一样,他此时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也在心里将那个牙犬龙次郎骂了一百遍。 他想朝他大喊一声:小心,他在鬼画符……。 巴豆看得一点都没有错,随着那团符箓的完成,黑窟窿终于大喊一声:塔浮鬼印,中。 半空中的那个白色骷髅架子突然朝牙犬龙次郎冲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牙犬提针一枪就戳中了那颗骷髅头。 然而,他们之间相聚十米,当白骷髅架子运行到一半的时候,他的体格已经缩小了三分之二,也就是说,他在这十米之中,块头在不断缩小,等到达牙犬龙次郎眼前的时候,他还没有一颗拳头大。 这个白色骷髅架子本就是一个死物,奈何牙犬龙次郎偏要给他一针呢? 牙犬龙次郎眼睁睁地看着那颗骷髅头直冲向他的双眼,即使它还穿在他的长针之上。 牙犬手腕一抖,本意想将穿在针上的骷髅头给甩掉,可是,他眼前的光影一闪,那颗骷髅头就消失了,他转了半个身位,又转了半个身位,到处查找,终于还是失去了它的所有踪迹。 那个骷髅头到底去了哪里,只有巴豆看得清楚。 此时,那个骷髅头已经变成了牙犬龙次郎额头上的一枚水印。 骷髅头还是那个骷髅头,只是,那骷髅架子的两只胳膊像两只昆虫下垂的翅膀一样张开着,骷髅头下的骨头身体则呈现出石头台阶的形状,越往下越窄,最后消失于牙犬的鼻梁之上,大概是肋骨的一种抽象化表现手法吧,很精致,远看的话,整个鬼印确实像一座悬浮的宝塔。 不过,这是啥玩意? 乍一看,这种方式似乎跟他与墨奎订立的魔契差不多,但是,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东西很危险,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巴豆强烈的好奇心让他睁大了眼睛,他的双目之中,红焰灼灼。 他想问那个无所不知的藤仙子,而藤仙子现在也在犯合计呢,被说东瀛的玩意了,就是很多鬼族里的道道,她哪里知道的那么全面。 她不知道,只能自己去寻求答案了。 没看到吗,那个牙犬龙次郎也在犯白痴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提着长针,迈着武士警惕的步伐,还在满空地里寻找呢。 那道骷髅架子的鬼影在画完它的符箓之后,已经淡得像清晨的薄雾一般了,等到它喊出那最后几个字之后就彻底消失了。 这一黑一白两个骷髅架子本来就是一个整体,经过短暂的分离之后,可能又凝聚成了一体,就是那个印在牙犬龙次郎额头眉间的骷髅头。 白骷髅是那道鬼印,而黑骷髅则是它的内涵,它的灵魂。 显然,牙犬龙次郎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感应,仿佛那就是一副普通的贴纸一般。 站在空地一边的大公鸡眼睛不瞎,它张着嘴,不叫也不吼,只是凶巴巴地盯着牙犬龙次郎额头上的骷髅,眼睛里仿佛在往外喷火。 它踱着步,左一步右一步。 它一步步得逼近牙犬龙次郎,而那个家伙似乎也对它毫无感知,还在警觉地洞察着四面八方。 突然,大公鸡嘎得叫了一声,一个弹跳扑了上去。 牙犬龙次郎毫无防备,直接扭过头去查看,却看到大公鸡展开了双翅,一双爪子近在咫尺。 他一个愣神,大公鸡一嘴叨了下去,叨了个正着。 也许牙犬龙次郎吃痛,慌忙委身后退,同时伸手摸向自己的额头,这一摸不要紧,浑身立刻打了一个激灵。 他锋利的白骨爪子从那鬼印上划过,鬼印像活了一般浮现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鬼影。 而与此同时,炽热地狱里所有的鬼物都听到了一声召唤:来吧,来杀我! 二 整个炽热地狱,群鬼骚动,巴豆才终于明白了这塔浮鬼印的用途。 这玩意就像是江湖某个宗派或者盟主大佬下达的一道通缉令一样,而且是全地狱刺杀令。 不过,炽热地狱里可能没有宗主或者盟主那样人物的存在,所以,鬼物便使用了另一种密术,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作为令牌,向全地狱发出刺杀令,而杀得人就是他自己。 他已经长到了牙犬龙次郎的额头上,杀他就等于杀牙犬龙次郎一样。 阴险不阴险?歹毒不歹毒? 另一点,如果牙犬活着,高冢龙之介那个家伙恐怕也有继续复活的一天,真是好算计啊。 这个塔浮鬼印果然了不得,它还像一个跟踪定位器一样,直接将牙犬龙次郎暴露在了所有刺客的视线之内。 全部炽热地狱里的鬼物都在向着一个中心点移动,如果牙犬龙次郎不离开大坟山,这里也终将成为他的葬身之地,只是不知道,高冢纪德那个家伙有没有给他准备一个神位。 高冢龙之介能有此动作,不但牙犬龙次郎想不到,就是高冢纪德哥俩以及岗冢左卫门三个人也都深感意外。 高冢纪贤在被对手拍碎了全身骨头之后,就剩下那个头颅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一眼最后的结局了。 岗冢左卫门这个浑身缠满纱布的家伙此时眼睛也红了,红得往外喷火。 但是,他虽然胸中杀意腾腾,他心底的深处还是希望能够亲手砍下牙犬龙次郎的头颅的,因为他不喜欢自己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继续存活下去。 他输给谁都不愿意,更不愿意输给牙犬龙次郎。 那个家伙在没有出世之前,谁知道牙犬龙次郎是谁?谁承认他是一位武士? 他伸手一招,身边立刻从地下跳出一帮木乃伊来。 他看了看高冢纪德,对方朝他点了点头,眼睛里满是希冀的光芒。 “你们做好埋伏,听我命令。”岗冢左卫门朝他的手下吩咐道。 木乃伊们领命离去,高冢纪德扬起头看向他的兄长,高冢纪贤也低下头看他,他的两个黑窟窿里也满是欢喜之色。 此时,整个炽热地狱里都在回荡着那个声音:来吧,来杀我。 不过,这个声音与其说是一道刺杀令,不如说是他高冢龙之介向全地狱鬼物们下达的一种挑衅。 来吧,来杀我! 整个炽热地狱的鬼物们热血沸腾。 第115章 群鬼来袭 一 奇怪的是,虽然山下已经是一片鬼哭狼嚎之声了,而牙犬龙次郎的周围还是非常安静的,整个山林里息声一片。 在这座山里,能够占据一个神位的人多半还是以神自居的,受到指引和邀请,大家竟然都开始了观望。 有神位的鬼物毕竟跟孤魂野鬼不同,这是让高冢龙之介没有想到的是,他豁出身家性命给牙犬龙次郎额头上盖了个章,结果,自己人竟然不领情。 先前,整座大坟山里的人都是群情激奋,都恨不得蹦起来就将那个牙犬碎尸万段,可是现在,他们都老老实实地呆在神位里,修心养性。 每一个神位的背后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你盯着我,我盯着他,前面的人没有动静,后面的人就都没有动静了。 气氛诡异。 可是那个牙犬龙次郎经过了高冢龙之介秘术的牵引,他的方位大家都可以看到。 现在,他们视而不见了。 也许,炽热大地狱还是他们的地狱,广阔八千里,在神位里好好修行,总有一天会有机会去转转那辽阔的疆域吧。 高冢纪德看到这种情况,有些悲怆,有些愤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划就这样莫名的胎死腹中。 他问道:“明秀那个家伙哪里去了?” 岗冢左卫门道:“不是对手,躲起来了。” 高冢纪德看了一眼他的兄长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岗冢左卫门道:“他为什么非要跟我们过不去呢?我们可以给他唱一出空城计,让他先去找别人的麻烦去。” 高冢纪德仿佛也回过神来了,狠狠地握了握拳头:“高冢龙之介,叛徒。” 岗冢左卫门的那只眼珠子转了转,道:“其实,这是一个好计谋,只要把他引出此山,我们便可高枕无忧了。” 高冢纪德此时也不糊涂了,望向山巅,道:“他是要来毁我社稷啊……左卫门,听我命令,解除神道山封禁,放他们进来。” 岗冢左卫门道:“圣地是不可侵犯的……。” 高冢纪德将手中长针狠狠地朝地面一插,道:“凡是入内者,杀无赦。” 二 巴豆在天上看到这一切,似乎也为那个牙犬龙次郎捏了一把汗水,现在的地狱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杀他了。 不过,虽然他们的杀心很重,但是奈何心不齐,这是一个好兆头,六国是怎么被秦王逐个击破一统天下的,道理还不是一样的吗。 他想了想,认为这个地狱里的人还是太多了,没用的人太多确实扰乱了清净,他需要好好的帮助这个牙犬龙次郎。 他喜欢帮助有理想,有行动的人。 不过,对付塔浮鬼印这种不确定是什么属性的鬼印,恐怕,就连那藤仙子都没有办法。 现在,他之前释放出的浓烟本来就是为了助他一臂之力的,不过,从牙犬龙次郎被刻上那个鬼印之后,这浓烟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处了,于是,他就吹了一口气。 下面,牙犬龙次郎像一个被逼疯了的智障,他已经用爪子撕掉了额头的整张面皮,可是那个鬼印却完好无损,依然油光发亮。 这让他更加的发狂。 他在那片空地上暴走,眼睛瞪得像铜铃,爪子黝黑得像刚淬过火的钢针。 他用长针挖自己的脑门,用脑袋撞击岩石,然而,都没有什么卵用,那个鬼印仿佛往里刻了三层,一层表皮,二层颅骨,三层吗,连脑子都给他刻坏掉了。 牙犬龙次郎从来没有如此悲催过,但是,他心里却没有一丝悔意,他从来就是一个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任何事后悔的人,即使,他犯了这样极其低级的错误。 他决定的任何事也必将获得结果,迈出去了脚就不会回头,遇到问题就必须解决,用他的方法解决,所以现在吗,他就是铁了心要将那个鬼印从脑袋上扣掉。 在身份的定位里,他其实是一个神族,因为层级问题,他并不具备对付鬼道中的邪术的能力,所以,他穷其所能也无法将那道鬼印去除掉,甚至,破坏掉半分。 就在他发癫的时候,突然,山林中刮起了一阵狂风,浓烟如恶鬼般朝一方的树林中滚去,只眨眼功夫,眼前一片明净,前方豁然开朗。 他抬头朝山巅望去,山顶上,雪亮得一片,仿佛那里有阳光万丈。 牙犬龙次郎终于平静了下来,调整了一下呼吸,握紧他的长针,飞身跳到了大公鸡的后背上。 他长针一指:“我要杀光了他们。” 三 岗冢左卫门从地下窜了出来,他抬头看向山林,在那片山林里,是一片穿着和服的身影。 他们都是脚不着地,飘飘向前移动,正是追随那牙犬龙次郎而去。 这些所谓的鬼魂以前都是毫无战斗力可言的,他们被困在炽热大地狱里,整日游荡,没有神位,也没有前途,更没有来生,完全是一群被人抛弃的亡魂。 塔浮鬼印对他们的牵引力最大。 仿佛,只要他们完成这道指令就会获得救赎,冥冥之中,也会有人为他们打开那道往生之门。 岗冢左卫门的那只眼睛里终于再次露出一道希望的光芒。 有了这些鬼魂的帮助,牙犬龙次郎的命运就完全掌握在他手里了。 岗冢左卫门知道,他自己也完全不是牙犬的对手,如果实力相当,他早就再次出手了,就是因为武力悬殊,他才必须有所考量。 作为一个战神,他必须有谋划,有策略,必须,绕道而行。 在他的身后,又接连跳出几个木乃伊,他们都跟他一样束缚着全身的绷带,显然,曾经都上过血淋淋的战场,用生命战斗过,也因此而受过重伤。 他们对死亡都深有体会,也对死亡充满信仰。 岗冢伸出一只手,道:“还不着急,人都没有到齐呢,我们一定要忍住。” 那几个木乃伊一起点头。 他指了指山中的一个位置:“他在那里,但是他走不远了。这个狂妄而自负的家伙。” 他又偏过头去,望向左侧连绵起伏的群山,紧紧地握着拳头,道:“豕野花枝介,便宜你们了,要不是这涉及到我们高冢部的责任和脸面,你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不过,等我们收拾完这个家伙,你们的日子就会更不好过了。” 这时,他听到了高冢纪德的声音,只是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异象。” 异象?他看向山林。 确实,自从遇到这个家伙,总是异象横生,不过,他转过头去看向身后。 又有一群艳丽的鬼魂从远处飘荡而来,速度快的,已经从他们的身边飞掠而过。 他又看向更远的方向,那边,还有那边,都出现了鬼魂的身影,一个,两个,一帮,一群,一片……。 都来了,这才是异象。 第116章 仙女下凡 一 天上,一丝丝白云在两个人的身边飘过,如果不说这是地狱,任谁都会认为这里是人间。 可能这是一个安慰吧。 巴豆吹了一阵清风,问李丝蔓道:“你觉得,这个牙犬龙次郎会不会挂掉?” 李丝蔓用手扇了扇眼前飘散的烟雾,道:“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有些事情,一旦沾上了,就会有因果。” 巴豆不解,这句话她显然已经说晚了。 巴豆吸了一口气:“是啊,我在来这里之前,有人还不断的投诉我,说我不收穷人的钱是犯法的,可是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因为那些人兜子里比脸都干净。” 李丝蔓微微撇了他一眼,似乎有点生气,因为她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巴豆继续道:“我曾经也有兜子比脸还干净的时候,不过,你应该知道关系网这个东西吧,有个家伙得了我的恩惠,后来让我认识了一头肥猪,我可是在他身上楷了不少油呢。” 李丝蔓微微发怔,这个家伙跟她根本就是不在一个频道上,于是,又瞥过去一个非常不善意的眼神。 哇哦,这个女人终于觉醒了诶。 巴豆想。 一个女人最大的成就就是要认清楚一个男人的本来面目,比如,看清楚他自己。 他摸了摸下巴,探下头去。 这个闲事我管定了。 李丝蔓突然道:“我感觉,这里的局势还会持续一段时间,那个牙犬龙次郎是不会有事的,我们还是到别的地狱里去转转吧?” 哦?改变策略了?还是纠正了一下对我的态度问题? 巴豆道:“诶,你不懂的,这东瀛的苦情戏才最有看头,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巴豆这种自负的人在生前最讨厌听人跟他说三个字,就是:你不懂。所以他认为,要想让聪明人讨厌自己,他也要学会说那三个字。 李丝蔓其实是真得有点不耐烦了,她在这里耗得时间有点长,她认为不值得,否则,她也不会再次现身。 至于这个家伙到底在糊弄她什么,她真得是不在乎的,她只是想让他多说几句正经话而已。 十句废话里,总有一句是吧? 只是她现在也搞不懂了,这个家伙为什么对东瀛人的地狱报以如此大的热情呢? 一群手下败将,一个“委奴国”人,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你到底走还是不走?”她的声音似乎和蔼了很多,也温柔了很多,完全听不出压抑的火气。 巴豆摇头:“不走。” 然后,他就耐心的等着她说出那句话:那我自己走。 结果,她说道:“好啊,既然你这么有心,那我也不能袖手旁观——我下去帮帮他去。”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轻轻一跳……。 巴豆瞬间痴呆,傻半天。 二 大坟山上,牙犬龙次郎正深陷百鬼的包围圈之中。 那些鬼跟巴豆曾经在玫瑰广场上遭遇到的鬼一样,男男女女都有,而且全是人族的模样,特别是女人,穿着和服,挽着发髻,红唇白面,可谓姿色出众。 这个地狱里,不但有鬼物,还有僵尸,只是那僵尸吧,几乎在开始的初期阶段已经被那些武士收拾干净了。 僵尸的战斗能力本来就是很强大的,他们现在都是怪物的模样,主要原因都是拜那些僵尸的尸毒所赐。 在这个地狱里,轮回制度似乎被封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解开。而在没有开封之前,阴间所有,这个地狱里全都有。 这第一波来围剿牙犬龙次郎的鬼魂都是厉鬼,而厉鬼之中唯独以女厉鬼最为凶悍。 特别注意的是,在东瀛的厉鬼排行榜上,有一半以上都是女厉鬼。 当然,以武士自居的妖怪是根本不怕她们的,比如牙犬龙次郎,或者以战神自居的高冢龙之介。 牙犬龙次郎可不像巴豆那样小心谨慎,他一针拍下去,女鬼必然头颅崩裂,魂飞天外,只剩下一件衣服飘飘然落下,铺在地面上。 虽然另一方面,牙犬可能不知道,这个地狱里所有的鬼魂都并没有烟消云散,最低,他们还有那一魂一魄在到处游荡,有时候飘散如云,有时候,凝固如草木。 比如那个花田织衣,她并没有死,从某种角度来解释的话,应该说她被牙犬龙次郎废了武功和神识可能比较恰当一些,就是没有以前那么强大了,甚至是变成了白痴。 再比如那个高冢纪贤,也是一样的状况,只是他们受得伤害不同,导致存在的形态各异而已。 从这场战斗可以看出,牙犬龙次郎并不是那仁义之人,他每一针都不走空,一针下去,对面必然一声惨叫。 有的女鬼还带着一声悠长的嘶鸣,那声音刚开始的时候,就是牙犬龙次郎长针之下“啊”的一声惨叫,然后,女鬼拖着长长的尾音穿过树林,下到山下,沿着荒凉的沙漠一路南去,最终,声音渺至不可闻。 那个女鬼从此以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杀这些鬼魂简直轻轻松松,奈何,这鬼魂也太多了。 据不完全统计,这些鬼魂的数量依然可达到或超过一百万。 骑在大公鸡后背上的牙犬龙次郎,朝着山峰一阵冲锋,却缕缕遭到群起而围攻,被群鬼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鬼魂远远近近,像一套套直挺挺晾晒的衣服,悬浮在他的周围,放眼看去,空地上,树和树木之间,石头堆上,荒草地上,无处不在。 离他最近的,都伸出了两只犀利的鬼爪,露出满嘴的獠牙,牙犬龙次郎冲到哪里,他们就围攻到哪里。 大公鸡拍打着翅膀,像一团浓烈燃烧的火焰,跳着脚向山顶的方向突围。 牙犬龙次郎又突然暴起,越过雄鸡的头顶,一针拍下。 大公鸡的前方人群像水面被投下一块巨石一样,瞬间凹陷一片,然后,水波纹向四周激荡而起,七八个鬼魂的惨叫声随着那波纹的震荡向四面八方逃窜而去,只留下一地花花绿绿的衣服。 牙犬龙次郎脚步不停,再次冲锋,然而,这些鬼魂仿佛不知道死为何物,依然蜂拥而上。 这个场景看得巴豆直皱眉头。 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以后,这个牙犬龙次郎不得被烦死啊。 他探下头去,寻找那个藤仙子的身影,奇怪,她不是说下去帮忙吗?帮什么忙? 他四下搜索,依然不见其踪影。 第117章 下去玩玩 一 李丝蔓站在山巅朝山下看去。 在那密林之中,一个半透明如青烟般缥缈的“塔浮鬼印”悬在树木的树冠之上,正是刻在牙犬龙次郎脑门上的那个鬼印的放大版本。 它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跟着牙犬龙次郎的身影不停的移动着,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都能完整的看到它的全貌。 李丝蔓眯着眼睛,盯着那个鬼印研究了半天。最终她确认,这个塔浮鬼印的门道确实是不浅,就像是半个不死亡魂的生死纠缠,此生几乎无解。 符箓这种东西,李丝蔓也会做,无论它是画的还是写的,无非就是赋予一种定义,其中以五行符箓居多,以镇压,杀戮为核心,各种法术加持为主要功能。 符箓的厉害程度还是要看制作人的修为的,也就是神力,而其中最厉害的一种,那就是用生命书写的符箓,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连各位宗主都要敬畏三分。 显然,这个“塔浮鬼印”就属于那种用上制作人全部神力的终极符箓。 巴豆应该还能记起佛主压在五指山上的那张符箓,简简单单几个字就镇压了孙悟空五百年。 而那张符箓,唐僧可以解除,因为它的设定即是如此。可这个符箓是用高冢龙之介自己的身体印出来的,不但包含了他的全部神力,而且还内涵了他的意志。 也就是说,除了他自己,无人可以解除,当然,因为这道符箓的特俗表现形式,他解除这道符箓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他自己死。 如果他要活,那么,他就像长在人体内的一个恶性肿瘤一样,即使是一个医术高超的医生都不敢轻易下刀,因为那将会让牙犬龙次郎也搭上半条命。 恐怕,在对付这个鬼印的问题上,连佛主都会给出一个牙犬龙次郎存活的概率来,所以这个符箓之印是极其歹毒的。 李丝蔓自认没有那么高超的技艺,所以,这个“塔浮鬼印”还将继续刻在牙犬龙次郎的脑门上。 二 这个忙帮不了,那么,她就要考虑应该怎么样帮忙了,到底帮什么忙,帮到什么程度,这都是她要考虑的。 要她直接去杀人,那是不可能的。 这里可是“委奴国”人的地盘和天下,她作为一个外来人员要想插手,那就必须要“妙。” 她又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个牙犬龙次郎确实是一个独行侠,根本是不需要任何别人来帮忙的,那么她的忙必须跟巴豆先前的出手一样,要么锦上添花,要么推波助澜。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她仰头看向天空,好像他做得更顺手。 哈,天上那个家伙突然心花怒放,他终于发现她了。 她很不待见得瞥了他一眼,他可比那些她接触过的大诗人们更加让人讨厌,丑八怪。 巴豆没有办法,从空中落了下来,来到了她的身边。 “我也下来陪你玩玩。”巴豆问道:“你会隐身术不?” “不会。” 巴豆裂了裂嘴,他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个娘们啊,以前有仇?上辈子的? 按照她的性格,这种女人让他娶过来做老婆是不可能的,也许,前辈子他俩可能有一腿,就像现在这样,遮掩不了,别人也不信,那因果关系可就不好说了。 皇族?呵呵,他可没有什么兴趣。落魄的皇族?他更没有兴趣。 他觉得,即使那个失足的住103的姑娘他都可以狠下心来娶了做老婆,也不会娶她。 他觉得,他应该再狠一点,彻底疏远她,从此就是两不相欠了。 他摸着下巴,朝那个“塔浮鬼印”看去。 这种玩意,恐怕以后还会遇见不少,没有什么稀罕的。 至于那个牙犬龙次郎吗,是个人才,人才吗,总是要经历点磨难的,就像那个清大毕业的高材生在大街上卖豆腐一样。 李丝蔓道:“这个地狱里还有十几个人是牙犬龙次郎必须要收拾掉的,他要把他们全部打回娘胎里去。” “嗯。”巴豆点头,认同。 李丝蔓判断,如果是将那些人打成白痴,这个世界上能够嘲笑他们的人也就剩下了稚童,如果把他们打成稚童,就会让他们变成别人手中的筹码,那么只剩下了终极选择,恐怕也是他的目的了。 她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快速的让他达成自己的目的,也是她迫切要解决的问题。 乐善与人也是她擅长和喜欢做的事情,比如帮助李白,王维那些骨子里要求份功名的人。 她狠狠地瞪了身边这个家伙一眼,都是因为他,给她整了个这么棘手的问题。 她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愁怨之色,好吧,她虽然入了那道门修行,甚至还创立过属于自己的教派,却也依然是一个食人间烟火的俗人,也曾嫁为人妻,也曾生儿育女。 巴豆指了指密林深处,道:“你打算怎么做?” 李丝蔓道:“先听听你的计划。” 巴豆无奈,他,可从来没有过任何计划。 他抽出了他的长剑,朝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道:“可能我命中有此一劫吧。” 唉!他又叹息道:“如果那个家伙废话不是那么多,他提着那根针可能走得比现在还要远,而我需要从中汲取教训,所以我的计划就是,从此以后,我要用我手里的这把剑来说话。” 是啊,手里握着核武器,那就直接扔啊,何必跟人啰里啰嗦。 李丝蔓却道:“你生前应该是一个体面人。” “哦,这话不假,帮人要帮到点子上。”巴豆收起了长剑,道:“我要帮助他成就大道。” 三 “牙犬兄。”巴豆喊了一声,又朝那个方向招了招手,蹦跳着跑了过去。 李丝蔓看着他的背影,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只是,她的脚步很轻,背着手,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当她走到足够近的时候,就听巴豆在做自我介绍。 他说:“我从那边逃出来的……我生前可是一个罪人啊,看到没,他们把我扔到了炼狱里,用油泼我,用火烧我,用鞭子抽我,还用大蟒蛇来咬我,看看,他们把我变成了一个妖怪…… 牙犬兄啊,你可一定要帮帮老弟我啊……我看你骨骼惊奇,相貌非凡,英姿飒爽,一表人才,定是那老天爷派来解救我的人…… 嗨,你们这些魔鬼,都给我滚,他可是我的贵人,哎呀,那个妞儿漂亮啊,你叫什么名字,你过来,你可以留下……。” 第118章 高冢明秀 一 从树林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让激战正酣的牙犬龙次郎也大为惊讶。 在他的面前,依然是将四周堵得水泄不通的鬼魂,而他的脚下已经铺满了厚厚地一层衣服。 那个人就那样推推搡搡地从人群里挤了进来。 他全身烧着一层橘黄色的火苗,双眼放光,嘴里兴奋的大呼道:“救星啊,我可算遇到你了。” 那些身在近前的鬼还都伸着爪子,呲着牙呢。 他们这些鬼物,由于魂魄的缺失,没有恐惧心理,也不知道死亡为何物,但是,他们同样能够感应到威胁,以及对威胁的反应,因为那是来之于正邪层面的直接威慑。 比如,如果有道士拿着拂尘,和尚端着钵盂,都会让他们颤栗。 而牙犬龙次郎在她们的眼里有猎物的成分,是可以分而食之的。 突然出现的这个妖怪,由于他一身燃烧的火焰隔绝了煞气,杀气和来之于族类层面的压力,一时间让他们难以分辨吉凶,而且,也嗅不到猎物的气味。 在本质上,巴豆的属性可不是用来杀妖除魔灭鬼的,虽然,他手握太上之光。 这些鬼如果直接看到那把剑会发抖,但是看到他则不会。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矛盾重重,无法确定是不是要上去挠一把,咬一口。 现在的巴豆确实是人畜无害的,虽然在地狱里发育出了这幅妖魔鬼怪的模样。 牙犬龙次郎收回他的长针,只看了一眼就说道:“好面生。” 于是,巴豆就讲了一大堆话来做自我介绍。 由于他身上的火只烧他不烧别人,所以,他一边说话一边靠近那些女鬼,甚至还捏起她们的爪子仔细端详一番。 地狱里的美人唯有一双手值得一观,可惜,指甲太长,翻了几个手掌都被他给撇了。 牙犬龙次郎终于开口问道:“你是罪人?” “不。”巴豆义愤填膺的答道:“我一直在申诉,可是他们根本不给我狡辩的机会,看看吧,我被他们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就知道了,那些人有多么险恶。” 牙犬龙次郎没有眼皮的双目在近距离看过去是异常恐怖的,假如有一个大妖怪昏睡了几千年突然醒过来,在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是否已经投胎转世的情况下看到这双眼睛也会被惊吓得魂飞魄散。 大家都看到了妖怪,却不知道自己比妖怪更吓人。 地狱里的鬼物们,巴豆还没有仔细研究过,其实吧,他们只有自己存在的意识和自己的执念。 比如牙犬龙次郎所体现的武士精神,群鬼眼中的猎物,等等。其它的东西吧,如果要让他们引起关注则需要神化的力量。 牙犬龙次郎是这个地狱中被偶然觉醒的异类,但是,并没有完全开化,潜意识里,他甚至没有种族的观念。 这里是地狱不假,而牙犬龙次郎眼中的地狱跟巴豆所认识和理解的地狱完全不同。 他们在这里拥有自己的领地,有杀戮,有掠夺,也有恣意的武道精神,却被封禁了对外界世界的意识。 武士精神在东瀛族的历史里也是非常强悍的一种思想和哲学存在,根本不亚于禅佛和道修,正因为这一点,巴豆在牙犬龙次郎眼睛里还是发现了那属于人族的光辉。 不过,从牙犬龙次郎略显茫然的脸上,巴豆也领悟到了一点属于这个地狱里的玄机。 二 牙犬龙次郎一样没有在巴豆的身上发现杀气,也没有嗅到恶意,便放下心来。 他仿佛对面前出现的状况有了还算深刻的了解和判断,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巴豆朝他头上悬浮的那个“塔浮鬼印”看了看,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劈上他一剑,但是潜意识和第六感还是让他放弃了那么做。 很多人的缘分并非交朋友交出来的,而是经历生死般的搏斗打出来的。 至于那缘分是什么缘分,当然还需要磨砺,也不是他巴豆可以分辨出来的。 至于凶险吗,都是魔鬼,何必分善恶,谁有本事就灭了谁去,没有本事的那就让人灭掉。 巴豆又踩了踩满地的衣服,然后道:“牙犬兄,干嘛在这里跟这些喽啰置气呢,太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牙犬龙次郎也仰头看了眼那个“塔浮鬼印”,非常无奈。 那个高冢龙之介如跗骨之蛆,打,打不着,杀,杀不了,只能让他干瞪眼。 巴豆看着群鬼,忽然又换了一个腔调,道:“大家应该化干戈为玉帛吗,瞅瞅。” 他伸手拽住了一个女鬼的胳膊,直接将她拉到了牙犬龙次郎的眼前,道:“你没有发现吗,这个妞儿多正点,杀了,可惜了,不如我给牙犬兄做媒,你娶了做媳妇吧,总是做一个光棍汉的话,会导致阴阳失调,失去一种平衡,这里面可就牵扯到大玄机了,平衡一旦被打破,往往会伴有厄运,瞅瞅。” 他伸手指了指他头上的“塔浮鬼印”,又指了指身边的鬼魂,继续道:“娶一个做老婆吧,大家握手言和,这叫和亲。” 巴豆说了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那些鬼更是张着嘴都傻在了那里,木头人一般,全体静默,人群中只听得丝丝风声吹过。 游荡了半个世纪,他们何曾听过这样的话,这到底是什么因果,是哪一门的鬼话? 就连牙犬龙次郎也缓缓地张开了嘴巴。 什么玄机?没有人知道。 “哎呀,那个妞儿也不错,哈,还有你。”巴豆转了一圈,竟然又拎出三五个女鬼来。 女鬼个个红唇白面,纤指香袖,一身华彩。 巴豆继续打哈哈:“牙犬兄真是好福气啊。” “这里还有一个。” 突然,人群外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家齐齐转头,却见一个人从人群的头顶上飞了进来。 他姿势优美,像一只飞行的青蛙。 他“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双膝着地,竟然是跪姿。 “你是谁?”巴豆问道。 那个人战战兢兢,却依然掩饰不住他满脸的凶恶气。 牙犬龙次郎终于缓过神来,道:“他是高冢明秀,跟高冢龙之介一样,是高冢部的家奴。” “什么,家奴?”巴豆不解道:“他们不是都姓高冢吗?” 牙犬龙次郎道:“如果不姓高冢还好一点,起码有自己的人格……高冢明秀,你还是起来吧,坐在地上这是为了什么?没有武器的话,我可以为您借一把。” 这个时候,人群散开,让出一条道路来,牙犬龙次郎抬头观瞧,终于看见了一身翠绿的藤仙子。 李丝蔓依然背着手,脚步很轻。 她头上的花环垂下一片片叶片,遮住了双眼。 第119章 神道令 一 在这里看到藤仙子,巴豆也头疼,事态似乎朝着没法控制的方向在发展。 “这位是我的夫人,我们感情非常好,我来这里坐牢,我的夫人就来陪坐。”巴豆解释道:“你们以后叫他巴夫人就行。” 牙犬龙次郎闻不到她的气息,但是他对女人的态度就跟蛇王鱼凫白一样。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你需要我帮助你,如何帮助?” 巴豆对日本武士并不是很了解,本来他想借花献佛,奈何,佛不羡花。 巴豆指了指高冢明秀,又指了指那些鬼,道:“看这个情形,您现在应该会很忙的,瞅瞅,眼下就有一堆事情要解决。” 牙犬龙次郎点头,道:“我确实需要一点时间……。”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巴豆爽快地说道。 只是这话好像哪里不对劲,那个高冢明秀偏过头来看着他,也同时将那个把他丢进来的女人仔细的看了一遍。 先前,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才知道,竟然是一个女人。 他的脸上不禁有些恼怒的色彩。 李丝蔓在近距离看了看那个牙犬龙次郎,然后,转身就走了。巴豆知道不妙,马上跟了上去。 她出了人群之后,双膝微弯便一跳而起,当她再次落地的时候,一个木乃伊在她的面前慌忙转过身来。 岗冢左卫门唯一的眼珠子咕噜噜得转了转,似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女人来者不善,于是,抬手一个手刀朝地下切去,然而……。 他疯狂地连切三刀,四刀,五刀,然后,满面惊慌地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再换个地方继续切,跳起脚来跺地……。 “哎呀,媳妇,你这样欺负人不好吧。”巴豆从李丝蔓的后面走了出来,说道。 他实在不忍心看那个木乃伊手足无措,六神无主的样子,太可怜了。 “哼。”李丝蔓拿定了主意,也不再跟他打嘴架了。 她背着手,迈着轻松的步子朝那个木乃伊走了过去,这可把岗冢左卫门吓坏了。 他迈开步子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用脚剁着地面,剁不动,跳起来跺。 也许,他发出了求救信号,很快,从他们的周围接二连三地跳出来七八个木乃伊。 当他们全部聚集到一起,似乎都不那么慌乱了。 他们后背贴着后背,臂膀挨着臂膀,统一抬起手刀,往脚下的地面切下去,一刀,两刀,三刀……木乃伊们面面相觑。 他们簇拥在一起,迅速转移了位置,手刀继续切向地面,一刀,两刀……再换一个地方,一边换一边狠狠地用脚剁着地面。 李丝蔓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他们那一帮人移动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而他们则像躲瘟疫一样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渐渐地,他们终于发现他们的移动方向竟然莫名其妙的奔着一个目标而去。 就在不远处,一只火红的大公鸡在树林里穿梭,它庞大而灵巧的身影像激流里游动的鱼一样,蹦过那一堆石头,再绕过这一棵树,风风火火的朝着木乃伊们冲了过来。 而在大公鸡的身后,跟着一大片鬼魂,像大公鸡卷起的尘埃一样,铺天盖地,声势极其浩大。 木乃伊们木讷的抬起头,同时望了过去。 他们一个个都震惊的裂开了嘴,那嘴是一道道红色的大口子。 二 很快,从大公鸡的身后翻出一个人来,正是那个高冢明秀。 他手里拎着一把刀,跟高冢龙之介手里的战刀一模一样。 他稳稳地落在两方阵营之间。 他垂着头,沉默了三秒钟,才慢慢撇过头去,用怨毒得眼神瞪了一眼牙犬龙次郎,然后,他拎起战刀直奔那些木乃伊而去。 “叛徒。”站在一处石头崖上的高冢纪德恼羞成怒,双手拽着长针狠狠地戳向悬崖,把挑在针尖上的高冢纪贤震得晕头转向。 如果他失去了岗冢左卫门这个可以指使的手下,那么,他们高冢部几乎就算是彻底完蛋了。 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来。 这块令牌像是用木头打造的,表面熏成了炭黑色,是一块非常普通的长方形牌子。 这块牌子上用红漆书法着三个字:神道令。 他缓缓地将这块令牌举过头顶,嘴里念着一段古老的东瀛咒语。 木牌像被烧焦了一样冒出股股黑烟,黑烟又被一阵风扯成了千丝万缕,奔向那些神位。 然后,他将手臂一甩,木牌便向山巅飞去。 木牌越飞体积越大,等到达山顶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一座高耸的墓碑,屹立在神道山的山巅之上。 高冢纪德仰头望向那块墓碑,神色凝重。 这些混账,如果没有神律去约束他们,他们又怎么会团结到一起同仇敌忾。 现在吗……嘿嘿。 那块耸立的墓碑如同一个大呲花一样,向山下的所有方向,每一个神位都弯垂去一道长丝,把那些骷髅和裹着和服的木乃伊直接变成了牵线木偶。 高冢纪德扬了扬手,道:“去吧,让他们知道,擅自闯入我圣地的下场……。” 那些高高低低的木头神位里,终于,都发出了一声声的嘶吼,如同百兽出巢。 他们都蹦跳着从树林间飞掠而过,直扑向那只火红的大公鸡。 这些被神力加持的骨头架子,突然间就拥有了恐怖的力量,沿途,他们手撕了那些鬼魂,将那些明艳的和服撕扯的支离破碎,那些破布条像柳絮一样飞舞,挂满树木的枝条。 他们一蹦一跳,纵身飞掠。 他们面目狰狞,狂暴,凶厉,嚎叫声响彻整个神道山。 巴豆看着从身边掠过的骷髅架子,摸了摸鼻子,心想:这是最后的大围剿战役吗? 这庞大的骷髅大军像席卷而过的风暴,偏偏只从他跟李丝蔓的身边刮了过去,没有对他们俩产生任何威胁,也没有将他们当成猎物。 而在他们的眼前,东瀛雄鸡长鸣不歇,振翅腾跃,依然马不停蹄得朝那山巅奔去。 在大公鸡的身后,高冢明秀挥舞着战刀已经跟那些木乃伊打到了一起。 高冢明秀不是那帮木乃伊的对手,而牙犬龙次郎却对他们的搏杀熟视无睹。 整个大坟山中,混乱不堪。 也不知道谁跟谁有仇,谁跟谁是盟友,更不知道谁是谁的敌人。 巴豆痴呆一般看着那混乱的局面,脑子有些发蒙,难道,这一切的发生都是他们俩干的? 第120章 冲向山巅 一 那座墓碑神力了得,弯垂着百万道长线,牵挂着所有的木偶兵,使他们的实力大增。 他们都朝着他们的终极目标杀戮而去,一路势如破竹。 在强大的战力面前,鬼魂们惊恐地四散而逃,在被追逐的过程中发出惨绝人寰般的嚎叫声,震动整个山林。 他们被漫山遍野的骷髅一路碾压,最后脱离了那身衣服,只剩下一声声悲鸣,向四面八方遥遥而去,其声最终杳杳不可闻。 那些牵线木偶般的士兵,他们的攻击目标是所有入侵者,也包括叛徒,所以,围堵牙犬龙次郎的人也非常多,多到互相碰撞。 牙犬龙次郎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来者不拒,一路也是杀伐果断,手起针落,无数头颅被挂上树枝,身体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牙犬龙次郎头上漂浮的鬼印同时也在审视着这一切,他的两只眼睛也很快变得幽黑深邃,潜藏的屠戮之心也被彻底催发。 而在这个地狱里的其它地方,一滩滩鲜血,破碎的肢体,骨头全部被激活。 他们从钉板上拔出自己的身体,从沸汤中冒出头颅,从火焰中挣脱出一幅幅狰狞的面容。 他们从木架上扯下自己的皮套在身上,从石板上握住自己的心脏塞进胸腔,从巨石下寻到自己断掉的手臂,然后,嘶吼着朝大坟山而去。 这一切让巴豆完全懵逼,不知道他们俩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扯动了这个地狱的神经。 他看了一眼藤仙子,发现她似乎对一切都无动于衷,仿佛只是出于对他的报复,信手拈来,一脸无辜。 他对这个业果看不透。 不远处,牙犬龙次郎骑着他的大公鸡一路狂奔,很快就会冲出山林。 而那个高冢明秀,跟人打架打不过,跑得倒是挺快,他紧随牙犬龙次郎的身影,可能是对这里比较熟悉的原因,也可能是那些木乃伊失去了遁地的能力,他与他们缠斗到现在竟然没有受伤。 有些鬼魂们还在追寻着高冢龙之介的召唤,对大红公鸡一路尾随,却莫名其妙的不战不杀,完全忘记了来此的目的,可能也被眼前的混乱局面搞糊涂了。 还有一些鬼魂跳到了那些空着的神位里,木然得审视着眼前乱成一团的树林。 巴豆问李丝蔓:“你知道那个牙犬龙次郎的目的吗?不会只是为了杀几个人吧。” 李丝蔓道:“他起码是要杀人的。” 巴豆道:“这倒是不假,可这里没有几个人要杀了啊。” 李丝蔓道:“起码,得杀了那个人吧。” 他知道,她说的是那个高冢纪德,不过吧,那家伙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肥猪。 巴豆叹了一口气道:“反正咱们也不能出手。” 李丝蔓道:“做得够多了,乱好呀,在乱世,只有头脑足够清晰的人才能走到最后。” 巴豆道:“我觉得他可以。” 李丝蔓道:“你没有看错,他的确是个人才,只是可惜。” 巴豆道:“可惜什么。” 李丝蔓道:“与我们不相干。” 巴豆瞥了她一眼:“妇人之见。”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受到反驳,便接着说道:“走吧,咱们到那个墓碑那里去,怎么样?这个地方不适合咱们两个继续待下去了。” 李丝蔓掀起了她的藤叶,看着他道:“同意。” 巴豆道:“难得你跟我意见一致。” “我保留意见。” “切。” 二 高冢纪德也在爬山,一边朝上爬一边回头观望,眼睛中依然是凝重的神色。 不过他不担心,他们高冢部的神道山是没有人可以征服得了的,对于那些践踏神道的异端,他也会对他们的勇气表示赞赏,但同时也会赏给他们一口唾沫。 区区一个牙犬龙次郎,武力值再高又能怎么样,终究不过是一场英雄梦而已。 古往今来,凡是逞英雄的人,都只是那祭坛上的牺牲罢了。 “来吧,我会为你准备好那祭坛,我将用你的人头祭奠这百万英灵。” 下面,牙犬龙次郎一路披荆斩棘,在他冲杀的道路两旁挂满了骷髅架子,像两面灯笼,照耀着他前进的道路。 他仰头看向山巅上耸立的墓碑,发现那以隶书体书写的三个大字豪迈奔放,一道神韵漾荡其间,神力十足,像是过千年的蕴含。 他确实是来杀人的,不过,不是来挑战的,他将在那墓碑上留下自己的铭记。 东瀛雄鸡展开翅膀,嘶嚎一声跃出树林。 他离那山巅更近了,那墓碑仿佛近在咫尺,光芒万丈。 如果度不过这座山,他将在这里留下他一生的耻辱,他相信,那些蝇营狗苟之辈终将是他的针下之鬼,他的路可是很长的。 一个武士必须忠于他的信仰,必须站到那山巅之上。 他的前方,是寒冰带,大坟山仿佛拥有一年四季,冰火两重天。 他端坐于雄鸡之上,再次扬起头,终于看到了那个站在刀冢前面的高冢纪德。 他默默得注视着他,心无波澜。 那个人虽然功夫没有,但是,他的执念确实是最顽强的,他的身上拥有着高冢部的神道之气运。 高冢纪德拄着长针,长针上挑着他兄长的头颅,两个人同时跟牙犬龙次郎对视,彼此沉默。 在牙犬龙次郎的身后,高冢明秀也挥刀杀出重围。 他看着牙犬的背影,恨不得一刀砍了他的脑袋,但是他没有那个能耐。 那几个木乃伊也随后冲了出来,冲到了寒冰带的边缘。 作为刺客,他们失去了遁地的本领,战力似乎捉襟见肘起来,这一路冲杀,令他们更加小心谨慎,因为他们不知道那个女人还会对他们做些什么,根本没有放开手脚,即使现在……。 他们簇拥在一起,目光阴鸷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高冢明秀根本不跟他们交流,其心思不明,难以琢磨,但是有一点敢肯定,如果有谁一时间大意,必将成为他的刀下鬼,他的能耐绝不逊色于高冢龙之介。 高冢明秀最擅长的可是那一刀流。 此时,那百万道丝线已经基本聚集到了大坟山的这一边。他们从外围将这些人死死地堵在了里面,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只有继续往上走一条路。 随着包围圈的压缩,群鬼也汹涌而出。 第121章 冰之忍者 一 岗冢左卫门朝他的伙伴们一挥手,一行人首先进入了大坟山的寒冰带。 越过这条寒冰带,就是刀冢,越过刀冢,就是那墓碑。 在牙犬龙次郎的头上,还是那轻浮的“塔浮鬼印”,它无色透明,三百六十度审视着四面八方。 这个“塔浮鬼印”只要被逼出体壳,就代表着击杀的高潮时期的进行时态,只要牙犬龙次郎不死,它不消失。 树林里,哀鸣声,嘶吼声依然响成一片。 岗冢明秀无法瞑目的双眼有些发红,他对牙犬龙次郎的杀意和恨意始终无法磨灭,他杀气腾腾,此时,算是大坟山里杀气最重的一个人。 让他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李丝蔓搞得鬼,是她动了一点手脚,让他的人格和神格产生了冲突,意识里敌人还是敌人,而且是劲敌,然而都是英雄,就不免惺惺相惜。 这两种思想在他的脑子里不停地斗争了一段时间,逐渐稳定下来之后就是这个样子了。 他不会让牙犬龙次郎死在无名之辈手里,自己打不过,打不过又不能偷袭和耍手段,因为那违背他作为一个武士的神格。 他转身面向山下,慢慢举起了他的战刀。 那把刀的刀尖沿着一条笔直的路线缓缓上升,刚刚越过头顶的水平线,突然朝身后一闪,刹那间,长刀已经斩向了身体前方的地面,一道白色的长虹带着一连串的霹雳火花切开了半个树林。 这是藤仙子的神力给他带来影响的同时产生的副作用,狂躁并激发神力。 只是可惜,这一刀徒有其表,华而不实,周围的人因为闪到了眼睛,都造成了短暂的失明,有那么两三秒钟的停滞,除此之外,一点伤害都没有。 牙犬龙次郎漠然的目光往身后扫了一眼,这跟他的全力一击效果差不多,但是他能够看出来,杀伤力远远不足。 所谓神力之极低和武力之至高,差别就在这里。 群鬼呼啸而至,牙犬龙次郎双腿一夹,火红的大公鸡展开翅膀,冲进了寒冰带。 这片寒冰带有祛除邪燥的功能,对鬼魂的存活是一种考验,他们一旦进入,首先就会产生挂冰现象。 一个个飘浮而行的鬼魂,他们的行动能力瞬间迟缓下来,身上很快就出现了一层白霜,白霜继续凝结成冰挂,逐渐将他们困在半空,直到冰挂冻成冰柱与山体连成一体,他们从此再也寸步不前,被永远封禁在此。 若干年后,他们的衣服和寒气互相浸透,他们会成为一个个鲜活的冰雕,由于都带着一丝魂意,个个栩栩如生。 这道风景如果出现在人间,还是很漂亮的,可惜这里是地狱,是地狱中的大坟山。 在寒冰带以下,所有鬼魂终将被消灭殆尽,而最后进入大坟山刀冢的依然还是他牙犬龙次郎,和那个叛徒。 看着那道身影,高冢纪德肺都要气炸了。 他看了一眼那墓碑,七窍在溢血,难道这就是他们神道山的劫数不成? 他再看一眼他的大哥,高冢纪贤如丧考妣,整个下巴都耷拉下去了。 他弯腰拾起一把战刀,远远地朝那冰川里一投,嘴里念叨着:“拿去,杀了他。” 在大公鸡的不远处,冰川鼓起一个包,那个包像一条游走的地龙,速度奇快。 那个包突然破冰而出,伸手接住了飞来的战刀,然后坠地没入冰川中不见了。 眨眼间,只看到一个水印般的身影,透明,反射着所有景物的光,看不真切。 刀冢那里,高冢纪德已经朝冰川里扔出了近二十把刀,然后,他缓缓地直起了腰。 “岗冢左卫门,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二 冰川也算是禁地中的禁地了,这里,连高冢明秀都没有来过。他等级不够,虽然也姓了那高冢的姓,但是个下等人。 高冢明秀快步向前移动,游走在那些挂满冰霜的鬼魂的身下。 他突然一刀,在他的眼前,一块冰在半空中轰然炸裂,无数碎块崩散开来,一片雪雾迎面洒过。 岗冢左卫门从一块冰川后闪出身来,骂道:“明秀,你这个叛徒。” 高冢明秀是个狠人,自始至终不说一句话,骂人可不是他的风格。 他一跃而起,朝着岗冢左卫门冲了过去,却不想,前方两点星光一晃,交叉飞来两把弯刀。 岗冢左卫门的招式他完全清楚,这两刀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威胁,轻松挥刀斩之。 岗冢左卫门自然知道伤不了他,甩出两刀之后就溜了。 随后,从他站立的位置鼓起两个包,冰之忍者再次出击,分左右朝高冢明秀杀了过去。 他们同时跃出地面,朝高冢明秀一刀劈下。 高冢明秀横刀格挡,连退五步。 他的身后又窜出一人,树影,山影,模糊一片,又是雪亮一刀,直劈他的头颅。 他刚扭过半个头,就听咔嚓地一声,那个冰人也瞬间崩散,一根长针扎在不远处的地上。 他对这救命一针并不表示感谢,走过去一脚踢在那根长针之上,长针飞回牙犬龙次郎的手中。 忍者一刀即走,遁地后不知所踪。 他抬头向上方看去,心里一惊。 在他的头上,几个忍者蹲坐在那些鬼魂的肩膀上,瞬间跃下,给他来了个一刀斩。 这些忍者知道高冢明秀比较弱,首先围攻他来了。 在这个时候,牙犬龙次郎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虽然他不认为他们是一伙的,可是现在,在那些忍者的眼里,他们就是一伙的。 大公鸡扑棱着翅膀,暴走而来。 牙犬龙次郎探身扎向地面,冰川下,一道魅影划过,像冰河里的鱼。 这些忍者的战斗力似乎更弱,所以,他们只能偷袭,偷袭,不断地偷袭。 十数道影子在冰下一闪而过,大公鸡也被激怒地热血沸腾,怪叫不止。 岗冢左卫门在不远处探出脑袋,和另外几个木乃伊鬼鬼祟祟。 他是一个聪明人,这是他的战术。 一个强者,只有在救人的时候才会暴露出更多的空档,才有可能让他们发现更多偷袭的机会,所以,那些忍者到现在还没有对牙犬龙次郎进行正面攻击。 时机到了,只需要一刀。 第122章 妖魔鬼怪和精灵 一 只要确定牙犬龙次郎会救人,那么,他们就有机会。 他们的小把戏让站在山巅的两个人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在这个地界,除了牙犬龙次郎让人琢磨不透之外,剩下的,没有他们看不明白的事情。 巴豆点了一支烟叼在嘴里,神态悠闲自得。 李丝蔓道:“你真得不下去帮他一把?” 巴豆道:“不用,他死不了,那些人才会死。” 李丝蔓道:“你确定他终究会赢得他的胜利?” 巴豆道:“那当然。” 李丝蔓道:“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帮他加快进度呢?” 哦?圈套啊……。 巴豆扭了扭脖子,道:“做人做事总得有点顾虑吧,我们又不是那大神,不过,你要是真愿意的话,你可以去帮他杀人,毕竟,我们可不算是一伙的。” 李丝蔓道:“委奴国人,不帮。” 她还是要让他亲自出手,巴豆表示很无奈,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偏见呢?” 李丝蔓:“我生活在一个充满偏见的王朝。” 巴豆道:“你的哥哥好像不是那样的人啊。” 李丝蔓转过身去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看了很长时间才“哦”了一声,道:“他确实不是。” 两个人沉默下来,人家的事情,他确实不便参与啊,否则,只是一剑的事情,假如一剑解决不了,那就不能参与。 巴豆继续吸他的烟,百无聊赖间,他打算观察一下远处的战况,却猛然间发现了异样。 那是下面的树林,树木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长成了参天大树,巨大的树冠连成一片,已经完全分不出彼此。 他眼中的红芒闪了闪,终于透过那树冠看到了内部的情况,那些树的树枝全部都纠结到了一起,缠得像藤类植物的蔓,而在那些枝丫的末端,禁锢着骷髅……。 她这么做有什么用处呢?按照现在下面的状况,那些鬼怪对牙犬龙次郎无法产生任何威胁,可她偏偏还要这么做,就像一个小女孩在耍脾气一样,分明是在跟他置气。 他回头盯着那个墓碑,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如果是为了她的莲花道教,这里的每一个人就都没有用武之地了。 她不相信“委奴国”人会为她带来任何帮助和好处。 巴豆跟她认识的时间好像也不短了,但是,他从来没有跟她承诺过什么。 不轻易向一个人做出许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对于这个女人也一样。 巴豆坚守原则,寸步不让。 二 高冢部的冰之忍者,那可真得是冰人一个,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鬼怪,像隐形人一样,只能看到一片晃动的光影,如果他们寻一个地方站立不动,从视觉上来讲,几乎可以和环境融为一体。 若非牙犬龙次郎同样也是一个怪物,他还真得就危险了。 说到怪物,每当巴豆看到牙犬龙次郎的时候,虽然他承认他是一个人才,但是心里还是非常的不舒服,如同看到了那条狗,晦气。 巴豆虽然对妖魔鬼怪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小时候电视剧看得比较多一些,特别是封神榜啦,西游记啦,聊斋啦,都一集不落的看过,还是有些印象的。 等来到阴间之后,他便做了一个总结。 他将阴间的物种分为七种,除了牛头马面的神职人员之外,还有六种,分别是妖,魔,鬼,怪,精,灵。 妖一类,蝎子王,蜈蚣王,蚁王都是,他们半人半兽,跟牛魔王差不多,巴豆把他们看做妖。 魔一类,鱼凫白,人走妖的路数即是魔,他自己应该也属于此类。 鬼一类就不用说了,那些红衣厉鬼都是,在阴间几缕阴魂不散,失魂落魄者都可称之为鬼。 怪一类就简单了,丧尸就应该是属于怪物,还有这里的牙犬龙次郎等东瀛人,当称得上是怪物一类。 精一类,他的十二神将就是,石头化人形,在他看过的电视剧中,跟姜子牙过不去的那个琵琶精,跟孙悟空抢唐僧的那个耗子精,蜘蛛精都算是一类,这一类都有一个特点,打死之后会现出原形。 灵一类,那个魔煞和綦母观音,厉风应该都属于这一类,阴间称其为灵族。 他来阴间的时间虽然不长,这些物种到现在为止却都见识得比较全面了。 作为一个七十年代出生的知识分子,他对理论化和系统化的学识体系以及细分化的专业类别都有着深刻的了解。 来到阴间之后,他也将对这里以他的方式进行规整,他现在使用的方法是统计学和唯心辩证法。 以后,他还会进行改革,因为他手握太上之光。 三 当然,在这里还有一类人比较讨厌,比如藤仙子,李启明,甚至地藏王菩萨,他们是仙,是大神,却以来下界体验生活的名义扮猪吃老虎,巴豆表示他不喜欢。 你要体验生活那也应该老老实实的做一辈子乞丐吧?或者做一辈子的成功人士也行啊,但你别欺负人,那就不地道了。 所以,他对于李丝蔓的讨厌是出于本性。 很不幸,她是他打心眼里讨厌的那一类人。 他朝牙犬龙次郎所在的位置探查而去:那个人他喜欢是因为他是一个爷们。 做爷们就要风风火火,故死而无憾。 寒冰带,大公鸡红艳的羽毛落了一地,看着让人有点心疼。巴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鸭子啊,大鹅啊,都是成群结队的,而这东瀛雄鸡却好像仅此一只,如果在此地战死了,不知道那个牙犬龙次郎还能不能再弄来一只。 巴豆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子,轻轻一弹。 在大公鸡的后方突然窜出一个冰之忍者来,他挥刀即砍,却瞬间被定住了,当牙犬龙次郎回过头去看他的时候,一片细密的裂纹从那个冰人的胸口迅速扩散至全身。 只是,他最终还是碎而不散,变成了一件艺术品,他那全身的裂缝散射着各个方向的光线,使他的身体呈现出五彩斑斓的景象,非常漂亮。 巴豆拍了拍手,弹了弹尘土,道:“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长得什么样,这下看清楚了。”他打了一个哈哈,继续道:“留着做个纪念。” 第123章 耻辱碑 一 以牙犬龙次郎的战力,杀几个冰之忍者当然不在话下,何况还有高冢明秀的一刀流,他手起刀落,已经砍杀不下十个冰人了。 只是奇怪的是,那些冰人根本杀不干净,再加上岗冢左卫门的偷袭,整得那只大公鸡溅落一地鸡毛。 冰川也影响到了大公鸡的前行速度,它的爪子踩在光滑的冰面上,如果不是借助于翅膀保持平衡,不知道要摔几个跟头了。 不过很快,牙犬龙次郎再一次从一波攻击中收回长枪之后发现,好像岗冢左卫门的那帮木乃伊突然消失了踪迹,看不见了,这就让人难以琢磨了。 先前,他们二人也瞅准机会干掉了三个木乃伊,不知道那个岗冢是不是真得害怕了,躲起来了? 牙犬龙次郎目光向那些冰山冰谷的深处探索而去,只是可惜,他几乎没有任何神力,看不透。 牙犬龙次郎坐在大公鸡之上,缩着脖子,突然道:“高冢明秀,现在你可以做一个选择,退回山下,或者,跟我一起继续上山。” 高冢明秀最后一刀砍碎一个冰人却没有收刀,身体在冰面旋转了一百六十度,然后他抬头看向那只雄鸡。 牙犬龙次郎像一个骑着大公鸡玩耍的娃娃,看上去没有任何攻击力的样子。 “哼,只要我向前迈出一步,就没有后退的可能。” 牙犬龙次郎点头,道:“这座山很危险,你自己小心。” 说完,他双腿一夹,大公鸡嘶鸣一声,振翅而飞。它脚趾轻点冰面,雄壮的身体蜻蜓点水般向前飞掠而去。 高冢明秀这次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走到了那件艺术品的身前,仰头仔细观瞧。 这个冰人从地面腾跃到半空,身体刚刚伸展开来,手中战刀正好举到头顶就被定住了,在他破碎的一瞬间,地面的冰也快速膨胀生长,直接将他固定在半空中。 这个冰雕充满动感,仿佛,他只要眨一下眼睛,那把刀就会当头劈下来。 不过,他真得已经死了,从此以后,只要这座大坟山不倒,他就会永远在此地安息,以他生命最后的模样。 他跟牙犬龙次郎一样,不追穷寇,不战死囚,所以,他也不会破坏这个冰雕。 高冢明秀又朝山下看去,树林也呈现出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异象,比这座冰雕还要诡异。 这些异象都是他无法看透和领略到的,但是他知道,那两个从炼狱出来的人掌控着这一切。 他将战刀一甩,这才健步如飞地跟了上去。 二 刀冢。 高冢纪德已经穷途末路,在这个地狱里,不可能有任何人来帮助他了,当他再次看到异象他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墓碑,然后,毅然决然的将手中长针往天上一送,长针顶着他兄长的骷髅朝半空中升起,仿佛只是一个跳跃就一针扎了下来,直接贯穿了高冢纪德的整个身体,屹立在了那里。 他自杀的整个过程牙犬龙次郎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他出手,他完全可以救下这个人,但是他没有,他从来不救自杀的人。 既然选择死,那就让他死。 牙犬龙次郎走到高冢纪德的眼前,怔怔地看着高冢纪贤,直到高冢明秀出现在他的身后。 “如果这座山塌了,会怎么样?”牙犬龙次郎说道。 “会爆发。”高冢明秀答道,“岩浆和浓烟将冲破结界,不但会影响整个地狱,也会对外界造成不可估算的巨大损失,我想,天神是不可能允许您这么做的。” 牙犬龙次郎叹了一口气道:“这里除了死亡气息之外,我可是一点神的气息都感知不到啊,这么多神位,可是神在哪里呢?还不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大坟山?只是一座坟,有什么好纪念的。” 他仰望那墓碑,又转头看向山下,继续道,“风景再美,也是一座大坟山啊。” 高冢明秀不说话,他在思考如何反驳。 却不想,沉默了片刻,牙犬龙次郎突然道:“高冢明秀,你需要改一下姓氏了,鬼冢或者荒冢您自己选一个吧,当然,只是一个建议。” 说完,大公鸡迈着步子,昂首挺胸奔着那座墓碑而去。 古老的东瀛咒语,他也会。 然而,他突然停下了,瞪眼看着墓碑下的两个人。 那墓碑高耸,如同一座黑曜石般熠熠生辉,散发着黑暗的光芒。 那站在墓碑下的两个异族人,神秘莫测。 三 牙犬龙次郎飞身跳下大公鸡的后背,然后走向那刀冢。 这个刀冢里插满了那些失败者的武器,有刀有枪,有那么多的历史铭记。 牙犬龙次郎伸手取过一根长针,朝着那两个人站立的方向用力一投,长针呼啸而出,叮得一声扎在了那墓碑之上。 他继续抽出那些战刀,一一投向那座墓碑。 墓碑之上,火化四溅。 高冢明秀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张着嘴,无论如何,这里都是他曾经的神道山,而那神道令则是镇山之宝。 牙犬龙次郎根本就是对他不管不问,只是伸手,远投,一根接一根,一把接一把。 最后,当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那墓碑上的铭记就发生了变化。 顶头左上,刻着八个字:东瀛之耻,武士之哀。 右下角刻着十一个字:乙酉之丑,牙犬龙次郎作之。 在这些字的周围插满了长针,如同迸射的一道道光芒。 高冢纪贤在长针上转过了头去,一直看到那铭记的终结,然后咔嚓一声,他的整个下巴脱离了头颅,掉了下去,砸在他兄弟的脑壳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高冢明秀则一屁股跪坐在地上,幽幽得道:“谢阁下赐姓,我以后就叫荒冢明秀。” 墓碑下,巴豆和李丝蔓都仰起头朝上观瞧。 巴豆道:“牙犬龙次郎这个家伙的书法可是真不错啊,这行书体真不赖,这字刻的,东瀛一绝有没有?” “哦。”李丝蔓道:“说不定前一辈子,他来过我们大唐。” 巴豆听了这话,脸上马上就绽放出了笑容,道:“我说的吧,任何人跟任何人的缘分都不简单,这一次恐怕也是那千年的造化,说不定啊,你还跟他论过道呢。” 第124章 鬼冢左卫门 一 “你看到了没有,他在发泄,他杀了那么多人,一路走来就是为了发泄。” 李丝蔓说道,“人被压抑久了,多多少少都要犯点毛病,好好一座墓碑,偏偏要刻上他的名字,这是要跟着流芳百世吗?” “管他呢,我现在可不关心他的目的和操守了,在这个地狱里的任何一个人,如果不能为我所用……。”巴豆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丝蔓头上花环的叶片逆生长起来,茎叶全部往回收缩,露出了眼睛。 她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是有水汪汪的,不过终于有了点人间的烟火气,看上去像个不好惹的妞儿了。 “真不知道他能做什么,你能把他带出这个地狱不成?” “你作为一个小女子肯定不知道,东瀛武士手中的刀可算是天下第一流,不杀人就杀己,狠着呢。” 巴豆摸着鼻子继续道。 “人间的制度都可以开大会去改变,这里吗,难道不行?如果这个地狱里最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那么我以后肯定会把他带走。”他胸有成竹的说道。 李丝蔓的眼睛里灵光一闪,这是她听过的最带劲的话,改变制度?连李白都没有想过,她作为一个女子,还曾努力创立过一个教派呢。 这个时候,火红的大公鸡越过了刀冢,朝他们踏步而来。 “牙犬兄,干得不错啊。”巴豆脸上浮动着一丝喜色,朝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家族内部的事情,让阁下见笑了。”牙犬龙次郎微微向前倾着身体说道。 “看这气势,牙犬兄必定会成为一代宗师。小弟以后还要跟您学习剑道呢,哦,等你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务,咱们还可以喝上一杯,东瀛清酒很上头啊。” “酒?”牙犬龙次郎抬起头看向那墓碑的上方,曾经因为一杯酒他放出豪言壮语,只是可惜,刻完这些字,他又迷茫起来。 “阁下真得需要我的帮助?” “那当然,相信牙犬兄不单单只会杀人吧。”巴豆拱了拱手说道。 “确实。”牙犬龙次郎又陷在了大公鸡的羽毛里,喃喃道:“杀人可是最简单的事情呀。” “您现在可要小心了。”巴豆指着山下道,“魑魅魍魉,都来了。” “哦,那我们之间的事情可就要往后推一推了。”牙犬龙次郎说道。 “我倒是不着急,行千里路,读万卷书,我只在这里先看看风景也能长长见识,将来,跟别人谈修行也能顺便弘扬一下您的壮举。”巴豆再次拱了拱手:“您先忙着。” 牙犬龙次郎自始至终没有看李丝蔓一眼,倒是在他的身后有一双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巴豆的视线。 那家伙可是一个色心胚。 巴豆想跳起来踹他一脚,送他一程,毕竟那下山的路走起来可不轻松,不过终究,他还是跟在牙犬龙次郎的身后走了。 大公鸡扑棱着翅膀,在李丝蔓打造的树林上空如履平地,一团火一般冲下山去。 那个荒冢明秀像一只弹跳的虱子一样跟在他的后面,几个跳跃便掠去数百米,其速度竟然不落牙犬龙次郎之后。 他们朝着去的方向而去。 二 “那些木乃伊呢?”李丝蔓问道。 “躲起来了呗,他们本来就跟那些鬼气息相同,分辨起来还真不容易。” 巴豆摸了摸鼻子,继续道:“这座大坟山以后就真得是一座墓地了,也是他们木乃伊的大本营了,希望我们以后再来的时候能够看到另一副景象。” 李丝蔓点点头,然后,两个人的身影就消失了。 他们消失之后,空荡荡的山顶沉寂了一会儿,岗冢左卫门才从那墓碑下跳了出来,那下面有一条密道。 紧跟着他的身影又跳出十几个木乃伊出来,看来巴豆说得没错,既然高冢纪德兄弟两个难逃一死,那么这里的最后赢家就必然是这些木乃伊了。 岗冢左卫门招了招手,十几个木乃伊蹦跳着散去各个位置,不久,他们又先后回到了墓碑之下,垂着双手,挨个摇头。 “既然高冢明秀把姓氏给改掉了,那么,我也改了吧,从此以后,我就叫鬼冢左卫门。”岗冢左卫门说道。 其它木乃伊同时点头。 鬼冢左卫门又回头看向那个神道令,道:“这个神道令就放在这里吧,起码,它是一座墓碑啊。” 其它木乃伊又同时点头。 然后,他看向高冢纪德,道:“把他们扔到冰川里去,把武士刀全部搬进密道。” 木乃伊们点头,然后散去。 鬼冢左卫门跳到一处山崖上,举目望向山下,只见山下一条黄龙滚滚而去。 那黄龙搅动的尘埃漫天飞舞,如狂风般肆虐,而在那黄沙之中,无数的僵尸骨头漫天飞蹦,哀嚎声震天动地,气势磅礴。 在他们远去的黄沙之上,残尸碎骨铺了一地。 三 “是个人都懂得顺势而为。”躲在云层里的巴豆说道:“这家伙识大体,也是个人才,比那个高冢纪德的老顽固强多了。” “他也打算投靠那个牙犬龙次郎。”李丝蔓道。 “这是想当然的,其实他已经投靠了。看到没,这就是大师的魅力,一代宗师必然有其跟随者。” 牙犬龙次郎的去势极其壮观,即使在天上看下去,他的一路碾压之势也是恢宏磅礴。 只是,那个悬浮在他头顶上的“塔浮鬼印”不见了。 巴豆沉吟道:“这阴间的物种真是千奇百怪啊,他们投靠的方式五花八门,特别是那个高冢龙之介,简直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竟然玩了这么一出,这叫欲纵先擒吗?” 李丝蔓指了指下面道:“那个鬼冢木乃伊在看着我们呢。” “嗯,这些家伙是刺客专家,嗅觉灵敏,以后必然有大用处,怎么样,你现在就下去收了他去?”巴豆说道:“他眼巴巴地等着你去带他走呢。” 李丝蔓道:“如果不是我们插手,恐怕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切,这才是刚刚开始呢,走了,那个牙犬龙次郎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我们还要继续努力。”巴豆道。 李丝蔓微微闭上了眼睛,然后钻进她的锦绣香笼里去了,随后,从巴豆的腰间传出一声狗叫声。 他咬了咬牙,心想,这个锦绣香笼,他再也不进去了,骚气太重。 大坟山上,鬼冢左卫门还在仰着头看着那片积雨云,云层翻滚间,仿佛真被他看到了神明。 他跳着脚遁入地下,片刻之后,又从土里钻了出来。 他拉扯了一下脸上的纱布,一只眼珠子左右转了转,然后,继续仰头望向天空。 在他们被封锁的意识里,神明依然还是神明。 等到天上的云彩全部散去,他朝墓碑方向招了招手,然后,十几个木乃伊就将他包围了一圈。 他跟那些人嘀嘀咕咕,前后左右的木乃伊便不断地点头,好像在谋划着什么大生意。 第125章 气运之劫 一 大坟山的高度是非常之高的,此去五百里还能看到那座探出云端的墓碑。 墓碑好像是用那地狱里的特产冥顽石打造的一般棱角分明。它黝黑,深沉,耸立在高空之中,如同一座天门。 牙犬龙次郎一路驰骋,终于来到了风谷部的地界。 在炽热大地狱里,高冢部的人数占据了总人口的一半以上,其它的游魂野鬼约占四成,剩下的只有不到百分之五的人数分布于四十七个部,也是经历过惨烈的优胜劣汰之后形成的割据局面。 风谷部坐落在一座山谷里,两边高山耸伺,如同两座门神看守着风谷部的门户。 在山谷里,有三个人正在看着那座露出上半部分的墓碑,墓碑如同望远镜里的映像一样非常清晰。 为首一人道:“神道令可是好久都没有出现了。” 另一个人道:“那神道令只是他们的镇山之宝罢了,对于我们来说和鸡肋差不多,我们对那座山可是没有什么兴趣。” 他立起一只手,确定了一下方位,继续道:“它就应该立在那山巅之上,我们也好观测个季节,时令,但愿它以后都会立在那里。” “嗯,那边的情况可有人去探查?” “看那沙尘暴就知道结果了。” 为首的人摸了摸脑门,道:“我去拦住他。” 另一个人道:“拦不住的,他是来杀人的,听说被他杀的人都死了。” “哦,听说他的坐骑是那乙酉之鸡?” “确实,战力很强。” “与我们谭渊之鳄比如何?” “那只雄鸡身负气运之劫,遇之,有大难。”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一起抬头看向那滚滚而来的沙尘暴。 沙尘暴逐渐消散,乙酉之鸡昂首而立。 牙犬龙次郎额头的“塔浮鬼印”死一般沉寂着,他身后的妖魔鬼怪停步于十里之外。 那些残破的躯体有一大部分是可以直立奔跑的,但也有很多没有腿的只能在地上爬行,他们爬行的速度也很快,奔跑起来像拖着尾巴的蜥蜴。 他们现在都在地面上支起了上肢,努力的抬起头,跟其它人一样朝着风谷部的方向张望,他们的身下到处都是他们同伴溅落的破碎尸骨。 他们畏惧那谭渊之鳄,同样都属于怪物一类,如果闻到彼此的气息,一方血脉喷张,一方定然瑟瑟发抖。 风谷部就像一座镇守的关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然而,他们的人数一样不是很多。 在风谷部山谷的深处有一个水潭,水潭里养着一群由畜生道投下的白骨鳄鱼,这些鳄鱼凶蛮成性,吃人无数。 他们风谷部同样崇尚武力,暴力,自然以武功立于世道,在经历了血腥的屠杀之后,剩下的人就没有几个了,而且,那种杀戮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风谷部的大将军叫风谷建男。 他看上去也不是很高大,但是绝对威猛。 他身上套着一个完整的乌龟龟甲,龟甲非常合身,看样子是从尾部钻进去,再从头部钻出来,就跟量身打造的一样贴合着他的身体。 龟甲被染成了红黄斑斓的颜色,平常看上去非常的鲜艳,显眼,现在看上去,尤为的醒目,刺眼。 他骑在一个爬行的鳄鱼后背上,从峡谷里蹒跚而出。 风谷建男双手各持一针,骑坐在鳄鱼背上,鳄鱼支撑起四肢站立,竟然也显得非常高大。 牙犬龙次郎仰着他高高的白骨鼻梁,吸了吸空气,道:“孽畜的味道。” 风谷建男道:“牙犬龙次郎?就是你?” 牙犬龙次郎点了点头。 风谷建男道:“武士名册里没有你的名字,这么多年,你在修行?” 牙犬龙次郎道:“有什么关系?” 风谷建男道:“我不太相信命运。” 牙犬龙次郎道:“有什么关系?” 风谷建男道:“牙犬志介是你杀的?” 牙犬龙次郎点头。 风谷建男道:“也好,既然你送上门来了,那就由我来为你们牙犬部画上一个句号罢。” 牙犬龙次郎的双眼掠过一丝厉色,他突然暴起,腾空而出,长针在半空中闪出一道光芒。 那条大鳄鱼前足悬空,立起上半身, 张开了血盆大口迎战,而那个风谷建男则双目微凝,举起了双针。 牙犬龙次郎如一道劲风直接刮到了鳄鱼的身后,他双脚稳稳落地,抬头看向山谷的深处,而在他的背后,一根长针贯穿了两颗头颅。 鳄鱼还是那只昂立的鳄鱼,而在它后背上的风谷建男直挺着上半身,一针横置,一针朝天,身上红黄相间的龟甲纤尘不染。 他们像一座西方的雕塑,雄健,挺拔,威风八面,风谷建男就是那曾经征战四方的英雄。 二 牙犬龙次郎缓缓向后伸出手去,将长针轻轻抽了出来。 那雕塑,死而不倒。 牙犬龙次郎现在不喜欢听大话,不喜欢看人的嚣张,更不喜欢被人讥讽。 他沉静如水,眺望远方。 荒冢明秀提着他的战刀出现在大公鸡的身侧,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即使他的一刀流挨上这一针,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 而那一针是必杀技,在牙犬龙次郎的必杀技面前,无人能够逃过一死。 对于高手来说,使用哪些招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招必须展现出他全部的实力,他的意志,他的底蕴和他的必杀之心。 敌人不死,则他死。 三 “不错,都知道自己赶进度了。”巴豆在空中拍了拍手,道:“不过,废话还是有点多,看看,又出来了两个,还不赶紧去杀了他们。” 巴豆话音未落,牙犬龙次郎已经卷起了一片黄沙,黄沙尘土飞扬,一针直挑乾坤。 第二座雕塑是鳄鱼甩头,风谷健二狂叟斩月,长刀为弯弓势,动态十足。 第三座雕塑是鳄鱼甩尾,由荒冢明秀完成,他一刀斩下两颗头颅。 那两颗头颅一个飞向中间,一个滚落一旁,像两个标点符号一样落在黄沙大地上。 这些雕塑之所以形成,是因为他们在死的那一瞬间凝聚了一股生死之力,这股力量被瞬间定型,由一魂一魄凝结,无法散逸掉。 他们的凝结力如此之牢固,说明他们的战力还是很强大的,只是可惜,不是牙犬龙次郎的对手。 “干得漂亮。”巴豆鼓起了掌:“你们打了那么多仗,这一仗应该让你们一战成名才是。” 他高兴,郎朗道:“前方敌人欲高盼,皆应俯首称臣来。” 牙犬龙次郎握了握他的长针,缓缓转过头去,道:“没有想到,你的刀术竟然一日千里,现在,可以与我一战了。” 荒冢明秀的战刀已经入鞘,他以坚毅的目光回礼道:“今日此时,你为我师,等到那来日方长,我们可以一战。” “好。”牙犬龙次郎道。 第126章 鬼谷 一 “风谷部再就没有人了吗?” 牙犬龙次郎凝望着空荡荡的山谷,像是在问荒冢明秀,毕竟,他现在可以跟他聊上一聊了。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进去过。”荒冢明秀说道。 “哦,那么,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牙犬龙次郎看了一眼身后,在他们的身后,几十万僵尸大军蠢蠢欲动,黑压压地一大片。 一丝丝风吹过眼前荒凉的土地,吹拂着砂砾和尘土,发出沙沙地声响,仿佛那童谣里遥远的歌声。 风也吹过山谷中浓郁的树林,带来生命旺盛的气息,那是在梦中的世界,这里就像是他的天堂。 这座山谷让他感到很亲切,仿佛回到了他的故乡,他必须进去转一转。 大公鸡迈开脚步朝山谷中走去,与它并行的是荒冢明秀。 荒冢明秀提着他的战刀,稳健的步伐践踏在沙地之上。 很快,两个人进入了山谷之中,而他们的身后,僵尸大军向前突进十里地,就像找到了领袖一样,紧跟在他们的身后。 他们像一群地狱里的侵略者,全面压进了这个山谷。 牙犬龙次郎吸了吸鼻子,终于闻到了浓烈的恶臭味道,这股味道来之于禽兽,尤为刺激他的神经。 两旁的树林被风吹动,海一般波涛动荡。 山谷非常的平坦,看不出任何异样,而在山谷的深处,那个鳄鱼潭也非常的安静,像人间某个祥和的午日。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去。 突然,一阵大风扫过两边的树林,一只红头的雉鸡从他们的身前掠过,它拖着同样红艳的尾巴,扑棱着翅膀飞进了对面的山林中不见了。 两个人停下脚步,一个人看向左方,一个人看向右方。 终于,他们在右侧的山脚下发现了一座房屋。 这个时候,房屋的门打开,从里面移动出三个女人来。 她们都挽着发髻,长得跟花田织衣简直是一般模样。她们一个穿着飘满樱花的蓝色和服,一个穿着绣着白色牡丹的红色和服,一个穿着全身绽放紫色玫瑰的白色和服, 她们三个人身高一样,动作一致,都迈着有节奏的步伐,肩膀跟随着步子微微颤动。 她们走到了山谷的正中间,同时转过身来,拦住了牙犬龙次郎的去路。 她们每人手里一把武士刀。 牙犬龙次郎似乎叹息了一声,道:“原来是家属。” 荒冢明秀道:“既然有女人,那么,还应该有孩子。” “不错。”牙犬龙次郎伸手一指,一只硕大的雉鸡便从一旁的树冠上飞了下来,附身底掠,落在了女人们的身前,它的后背上骑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比牙犬龙次郎约莫矮上一头。 他是一个男孩,手握一根长针。 二 “虽然是夫人和儿童,但是可以交给我。”荒冢明秀踏前一步,一只手按住了剑柄。 牙犬龙次郎摸了摸额头上的“塔浮鬼印”,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可以交给他们。” 他指向了身后。 “哦。”荒冢明秀忘记了,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帮嗜血的大军。 “有点残忍。” 他退回一步,说道。 “让她们活着岂不是更残忍。” “嗯。”荒冢明秀点头,“还有两个聪明的娃娃,他们想活。” “可以活。” “那,我们做什么?” “等。” 牙犬龙次郎的话音刚落,他的身后便嘶吼声震天,仿佛一瞬间大地都开始震动,几十万僵尸大军潮水一般涌过他们的身边,很快就将前面的四个人吞没在了浪潮之中。 在那涌动的人头之上,一只雉鸡窜出半米高,同时惨叫一声,在半空中炸开了一片羽毛。 然后,一颗头颅像一只皮球一样伴随着女人们怒不可遏的嘶吼声在人们的头顶上弹来弹去。 随后,在牙犬龙次郎的身前洒落了几块骨头,又飞来一把武士刀插在了荒冢明秀的脚下。 女人们的声音最终在怪物们的嚎叫声中戛然而止了,她们只剩下了三个头颅和一片残肢碎骨,就连穿在她们身上的衣服都被撕成了碎片。 面对这样一支僵尸大军,除了突围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牙犬龙次郎仰起了头看向天空,目光有些悲怆。 “她们的精神还是可歌可泣的。”荒冢明秀按着他的武士刀说道。 “可惜生为了女子。”牙犬继续叹息。 僵尸们撕碎了那三个女人和孩子之后,依然狂躁,她们彼此朝着对方张着大嘴,挥动着爪子。 他们有的跑到了两边的大山里,有的跳到了房屋顶上,朝天吼叫。 “这里以后恐怕要变成一座鬼谷了。”荒冢明秀说道。 “那也不错。”牙犬龙次郎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眼睛里流露出一股恼怒之色。 他将长针横在身前,目光扫过那些骷髅和残尸说道:“你们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就在这里安家吧,不管是谁,总得有个归宿吧。” 在他身边的那些鬼怪依然嚎叫声不断,但是,等他说完话之后,全部涌向了两侧的山林,有的还回头朝他张了张嘴。 那个高冢龙次郎仿佛闭关修炼去了,再也没有任何气息流露出来。 天上,巴豆拍了拍锦绣香笼道:“看到没有,这就是领袖的魅力,即使他什么也不做,只杀人也会被人推崇为神明,作为一个神族,他一定会修成正果的。” 李丝蔓不说话,也许睡觉去了,等一觉醒来,他们说不定就离开这个让人讨厌的地狱了。 山谷里,荒冢明秀伸手指向了前方,道:“那个深渊里还有几只鳄鱼,我闻到了它们的味道。” 牙犬龙次郎道:“只是几只幼崽罢了,留给那两个孩子吧,也许他们将来还要找我报仇呢。” “嗯,还有我。” 三 等山谷里的怪物们散去大半,三个女人的头颅便暴露了出来。 它们安静的被搁置在地面上,好像都有个身体被埋在地下一样。 它们空洞而深沉的目光投向牙犬龙次郎,看着大公鸡朝它们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牙犬龙次郎走到它们的眼前,挨个看了看,道:“魂不飞魄不散,死不瞑目,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罪过,从你们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我自己,真是太悲催了呀。” 一颗女人的头颅头上的发髻突然崩散,遮盖了两只空洞的眼睛,再也不看他一眼。 牙犬龙次郎叹息一声道:“我们都是罪人啊。” 荒冢明秀快步走上前去,二话不说,手起刀落,“轰”地一声,一颗头颅便炸成了一片飞灰,同时,一声哀鸣顺着谷底飞掠而去。 剩下的那两颗人头也是同样的下场。 “你比我更懂得善终。”牙犬龙次郎说道。 “如果我死了,也请阁下赐我一刀。”荒冢明秀武士刀入鞘。 “如果我死了就不必劳烦你了,毕竟我本就是孤魂野鬼一个。”牙犬龙次郎双腿一夹,大公鸡长鸣一声,迈开大步朝前走去。 荒冢明秀漠然地抬起头,漠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四 在山谷一侧的大山上,一处悬崖的顶端,两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跪在地上,耷拉着两颗脑袋,在他们的眼前放着那第三个孩子的头颅。 他们的身后笔直得插着两根长针。 第127章 穴千代 一 “将军,我们已经打探清楚了,牙犬部参守龙次郎一路斩杀多位大王,以灭九部十六人,现正朝我部赶来。”一个小喽啰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说道。 穴千代站在他的荒山之上,一只脚踏着一块石头道:“死了那么多人,都有谁?” “牙犬志介,鼠田吉之助,花田竞雄,高冢纪贤,风谷建男,喜藏太原……还有荒泽仁一那三兄弟,他们都死了。” “排得上名号的就死了十六个人……。” 穴千代转了转眼珠子,道:“野池贺,看来,你来找我是对的,那是一个非常不好对付的家伙。” “穴千代,你精心培养的四十七士还是不够,听说那个高冢龙之介和高冢明秀都已经叛逃,以他们三个人的武力,你们是打不过的,如果我们再把冥星博,广二兄弟找来,由我们七个人组成七武士,必定可以将他葬在你们的地穴山。” 穴千代撇了一眼他身后的松二郎和龟四郎,点了点头。 “我已经派寿三郎去请了。”野池贺说道。 “好,我们现在研究一下如何围杀他们三个人。”穴千代将两个拳头击打在一起,说道。 “我们四十七部,唯有你们地穴山地形最为复杂,如果我们计划周密,他们三个人必死无疑。”野池贺说道。 穴千代点头,他脚下的荒山布满沟壑,是炽热大地狱里最为奇特的风化林地带,他曾在这里杀的入侵者片甲不留,后来,这里就成了他们的根据地, 他们的脚下每一步都践踏着失败者的亡魂。 二 牙犬龙次郎一路凯歌,到底杀了多少人他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他要践踏整个炽热大地狱,他要给整个武士道一个深刻的记忆。 无不如此,他就无法排泄他心中的压抑,不杀人,就是杀自己。 他以死铭记。 只是可惜,牙犬龙次郎抬头仰望苍天,天不遂人愿啊,死亡仿佛也带不来什么。 他不是一个殉道者,却以殉道者的身份大开杀戒。 然而,在地狱里,连地藏王都没有办法,他又能奈何呢。 一次生的机会,无数死的教训,谁人在苟且,谁人在明志?可终究是为了什么呢? “明秀,你可有过什么样的理想?”牙犬龙次郎看着那具死而不倒的尸体,漠然地问道。 “我希望我这一生不辜负我的努力,最终还能够死于我的信仰。” “那你的信仰是什么?” “看我手中的刀。” “哦,可惜,那是刀的信仰,不是你的。” “嗯,牙犬君说的不错,也许,这正是我跟随你的道理。” “我是一个寂寞的人,甚至还有些孤僻,跟着我,没有前途的。” “等我们杀光了那些人再说吧,毕竟眼前的事情还是要解决的,你看前面,生死危机笼罩着一切。” “是啊,我们其实也是凡夫俗子呀,突破那生死危机就像脱贫一样,前路坎坷,明秀你可要小心了。” “这一片天地实在是太小了,牙犬君也深有感触吧,你将我从那座坟墓里解救出来,我必然要跟着你见识一下更为广阔的天地,生死又何曾放在心上。” 牙犬龙次郎吸了一口风,看了一眼天上翻滚的云,说道:“走吧。” 三 云层里,巴豆皱着眉头,在这被封锁的地狱里,想有什么样的理想还真不能强求,可是任何一个地界里的人都有开启更高地界的觉悟。 只是这样的人确实千载难逢啊。 他的思想倒是自由的,知道天地之广阔,识万物之良莠,可是依然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了一样,难受。 虽然他有一把好剑,可以开山辟海,可是那前路依然是渺茫的。 等我出了这个地狱……他可是也被困在地狱之中啊。 巴豆冷眼望向更远处。 鸣星博广? 还有这样的人物?能耐如何不重要,只是他们为什么姓了那鸣星?就是跟着冥王星姓也不行。 地穴山的另一边,野池寿骑着一只大鹅在奔袭,而在他的身后跟着三个人,分别是冥星博和冥星广,而那第三个人竟然是鼠田竞走。 四只长股大鹅一路狂奔,他们的身后尘土飞扬。 他们四个人各手持长针,神色凝重。 巴豆赤瞳闪烁,终于看到了那几根长针上的铭记。 他仰起头看向天空,不知道是什么人打造了这个地狱,但是他的心思仿佛让他猜透了一点。 这片地狱的面积还是挺博广的,就是没有啥乐趣,除了掠夺,征伐和杀人。 巴豆的脸部抽搐了一下,来到地狱里的都是罪人,可是惩罚方式确实不一样。 可是有一点好像某人失算了,让他们这样活着好像不算惩罚吧,他们有那种被惩罚的觉悟吗? 那么,杀了他们不就等于是解救他们了吗? 这难道就是那个牙犬龙次郎的目的吗?难道他是这个地狱里唯一觉醒了人生的人? 再看看他杀死的那些人,其实都不是很彻底,在这个地狱里,压根就没有彻底的死亡,那些人从亡魂变成了游魂,依然带着痛苦的哀嚎流落于荒野。 令他们不死不灭,难道这是恶业循环? 这是不是有点太残忍?难道这是来源于神的残忍?不像,这有点像是出自于人性的思考。 难道地藏王在看着这一切?巴豆继续仰头四下搜索,可是,他依然没有发现任何佛的气息。 佛是让人觉悟的,可是这里的设置显然跟佛的觉悟背道而驰啊。 是何道理?他想不明白。 本来,他想亲手杀了那两个姓冥星的人,但是现在吗,他打算缓一缓,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和意气用事而给自己的人生留下污点。 他生而为人的时候,做过的荒唐事实在是也不少啊。 四 地穴山的某处独立的风化岩石上,穴千代正在指手划脚。 “这条路可以放他们进来,以他们的傲慢,他们必然会走这条路。” 野池贺道:“如果他们从那边进来呢?” 穴千代道:“我们的人手还是不够,无论他们从哪条路进来,四十七士都拦不住他们,所以,我们必须敞开所有的门户放他们进来,然后,我们必须利用这里的地利将他们围而杀之。” 他做了一个包围的手势。 这个手势未免有点熟悉,仿佛在战术上被他们运用过无数次。 野池贺点头:“四十七士负责外围,他们如果想跑那就全力截杀,到时候,我们需要有一个人在上面指挥。” “嗯。”野池龟道:“那就由我们来负责打头阵。这里,这里都可以埋伏,都是很好的藏身之地,隐蔽起来肯定不会被发现,只要出其不意,别说两个人了,就是再来两个,也能将他们斩杀。” 野池贺道:“还有一点,我认为将他们引开才是上策,不能让他们在一起,所以,首先我们要想办法将他们两个分散开,龟四郎,你可千万不要轻敌啊,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那是警示。” 野池龟道:“哈衣。” 野池松道:“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四十七士应该出面去迎接才是。” 野池贺道:“这点提议有道理,可以采纳,只是把他们引进来就行,我们七个人一旦暴露就是绝杀时刻。” 穴千代道:“你们兄弟四人向来配合默契,这一次我也相信你们,我们虽然是七个人,但是,要分成三组……。” 第128章 鼠田竞走之死 一 牙犬龙次郎多半时间都是慢吞吞的,无论走路还是说话都是慢吞吞的。 即使是在赶路的时候,亲临战场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他有多着急过。 即使座下的大公鸡在急速狂奔,他依然沉寂在时间里,整个人没有一点活跃的气氛,这令他们两个人的旅行异常的索然无味。 他的缓慢不是时间的流逝,而是时间的停滞。 如果时间停止了,连呼吸都困难,荒冢明秀是最受不了这一点的,虽然他也不是一个急性子。 当然,怪人有怪人的道理,他荒冢明秀也是一个怪人。 怪人在一起是很难相处的,但是他们会一直走下去,走到那地狱的尽头。 他瞥了一眼牙犬龙次郎,那个家伙好像在大公鸡的后背上睡着了,而前方的地穴山前已经星罗棋布般站满了人,他们东一个西一个把战阵拉得老长。 不过,看样子根本不是来跟他们打架的,难道有谁给了他们这样的自信?面对两个绝世高手,可以把战阵拉得那么长? 他们只有两个人,而对方却有四十七个。 那个穴千代对于武士的培养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不过,从他们困居地穴山来看,这些人的战力一般,徒有其名。 荒冢明秀没有停下脚步,他觉得这些人的存在在根本上还是靠得住的,毕竟四十七士的名头无关乎战力。 他们能出现在战场上还是让人敬佩的,不像风谷里的那些伺臣,至今一个都不得见。 他们义无反顾地撇下妇孺之后,全部跑得不见踪影,估计也不会有人收留他们,说不定到哪里另立山头去了。 往前两百年,他们东瀛的山贼也是非常猖獗的,有些人要活得自由,从来不问过去的荣辱和将来的得失,而在这个地狱里,去藩就部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可惜,山贼终究是山贼。 荒冢明秀的步伐从容淡定,不再顾及那个在大公鸡后背上打瞌睡的家伙了。 他目不斜视,朝着那帮人直线走了过去。 前方的人群里有人动了一下,然后身体一转,急速的回撤,几乎同时,所有的人都转过了身去,一溜烟全跑了,只留下了一片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们影影绰绰,一闪一挪,眨眼间便消失在那些风化林里,按照先前的安排,请君入瓮。 牙犬和荒冢两个人既然来了,当然就来得光明正大,因为他们所拥有的武士道精神必然是光明正大的。 牙犬龙次郎终于有了反应,他微微抬了抬头道:“何必呢……。” “多此一举。”荒冢明秀似乎也明白了他们的意图,继续道:“他们怕我们不知道,他们就在这里。” “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牙犬龙次郎道。 “穴千代的地盘,是他杀了开元武明和辛未真哉。” “原来是那两个人啊,他们已经死了吗……。”他抬起头来,往上抻了抻脖子,继续慢吞吞地道:“害怕被他们蛊惑的人本身都是脆弱的。” “群居的都是羊,他可不喜欢与人分享那些洞穴,可是他依然养了一群羊。” 荒冢明秀平常也不是一个太喜欢说话的人,不过,跟一个更古怪的人在一起,他不得不多说一些。 自从离开大坟山之后,他变化很大。 牙犬龙次郎停下脚步,道:“我对羊群可没有什么兴趣,明秀,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打个瞌睡,看看你能不能拿下他们的人头?” 荒冢明秀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他目光依旧坚定,步履依旧稳健。 他边走边回应道:“你对穴千代也不感兴趣吗?” 牙犬龙次郎懒洋洋地道:“他会来杀我的……。” “正是,不过,你要打起精神来,因为前面有埋伏。” “哦。”牙犬龙次郎伸了个懒腰,道:“看来我不能留在这里,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心意。” 二 荒冢明秀来到风化林的边缘,依照他走路的节奏,纵身一跳,跳到了一处耸立的风化岩上。 而随着他的突然出现,不远处,数个慌张的身影则纷纷落下,再次消失不见。 荒冢明秀受到了牙犬龙次郎的影响功力大增,但是他的轻功绝尘却是那藤仙子给他带来的副作用。 一个神不能轻易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动手脚,否则,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荒冢明秀一直被困在大坟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他只当是完全得益于牙犬龙次郎的“恩赐”,能够让一个人获得改变的绝大多数都不是朋友,而是劲敌。 他们从来都不是朋友,现在也不是。 荒冢明秀不动声色,身体突然拔地而起,箭矢一样直落另一座山头,他落地又起,像一只大号的跳蚤。 风化林里的石头山一眼望不到头,可是片刻功夫之后,荒冢明秀的身影就变成了远处的一只苍蝇。 他在视线的极远处转了一个大圈,又一弹一跳的回来了。 这个时候,牙犬龙次郎已经完全进入到了风化林之中,大公鸡艳丽的身影出现在一片较为空旷的地带。 荒冢明秀嗖得一声落在他的身旁。 “你打乱了他们的阵脚。”牙犬龙次郎说道。 荒冢明秀点头,道:“人很多,多于四十七个,也许是五十七个。” 牙犬龙次郎点头,伸手轻轻抚摸着大公鸡的翅膀。 “鹅?”荒冢明秀微微抬起头。 对面有三骑从石头山之间昂首走了出来。 这些大鹅的攻击力还是很强悍的,只是可惜,那些骑手太弱。 看到这三个人,他们两个并没有什么惊讶的反应,在这个地狱里,谁跟谁联盟却终究都是敌人。 牙犬龙次郎无奈道:“我答应过京纪子,不杀你,虽然你杀了她。” 哦,他们之间有隐情?在天上的巴豆立刻意识到,一个人的隐情一旦暴露出来,那就到了必须终结的时候了。 “哼。”对面的鼠田竞走道:“我是来送死的,有本事,杀了我吧。” 牙犬龙次郎摇了摇头:“答应了她,就是承诺,她在看着我呢,我怎么会让她伤心呢。” 鼠田竞走长针一指,骂道:“你这个弑亲者,败类,我必杀你。” 他躲在冥星博广二人的身后,叫嚣的同时,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们的计划是什么来着?对,分散这两个人,逐个杀之。 弑亲者?李丝蔓在锦绣香笼里听到了,眼睛里出现了一丝隐痛,她抚摸着她的狗,叹息一声。 巴豆则不以为意,在他的律师生涯中,他接触过的百分之七八十的杀人案件都是弑亲者所为,恩怨情仇一旦纠结到一起,便是罪业,几乎无人能解。 以情罪讨伐仇怨,也算是个道理。 “好吧。”牙犬龙次郎道:“我今天给你一次机会,来杀我吧。” 他将手中长针扎向地面,面无表情的看着鼠田竞走。 荒冢明秀很识趣,向一旁移动了十步。 冥星博广则端坐在大鹅之上,一动不动,不知道他们在合计什么,但是他们俩要是打起来,他们肯定不会出手,作为一个武士,他们秉持最基本的操守。 鼠田竞走有点慌张,道:“不要听他的,他是一个小人。” 他的余光中,一个身影闪过,然后,他的视线忽然变得开阔起来,高高得越过了周围的岩石山。 而他自己的声音还在风化林中回响。 他定睛看去,荒冢明秀迅速撤回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手中武士刀轻轻入鞘。 他死不瞑目。 第129章 弃刀 一 冥星博广二位并不是见死不救,而是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当他们有所动作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场景几乎跟鼠田竞走一模一样,而先前,他们的注意力几乎都在牙犬龙次郎的身上。 他们隔着他们的距离超过三十步。 现在,他们浑身颤栗。 那个高冢明秀的武功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而且,这是真的。 他不但轻功了得,杀人,也在眨眼之间。 他们的表情在先前还颇为平静,毕竟他们的任务只是将他们引进陷阱里面去,而不是直接跟他们对抗,可是现在,他们的眼睛里的幽怨更深了,手却几乎握不住兵器。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不断提醒着自己,动,则死。 冥星广的长针终于掉到了地上,而他的手是麻木的,连脑子都是麻木的,没有感觉。 对面两个人的脸上挂着无辜而陌生的表情,甚至连看他们都懒得看,对他们来说几乎毫无压迫感,可是,那道残影在他们的脑子里往往复复,已经将他们杀死了千百回。 看到冥星广的长针掉在了地上,野池贺从一处岩石山上站了起来,阴沉的目光扫向对面。 随后,他的三个兄弟也陆续地站了起来。 他们似乎刚刚明白过来,对于这两个人,以他们的那点手段和伎俩根本无法得逞。 他们两个是大神,是这个地狱里真正的强者。 牙犬龙次郎微微转了转头道:“为什么没有看到穴千代?他人呢?” 没有人去关心穴千代,他早出现就跟他们一样,早死,晚出现,那就晚死,既然都是死,他们之间的联盟就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野池贺道:“牙犬龙次郎,你为什么不去杀豕野花枝介?” 牙犬龙次郎道:“刚开始我并不想杀人,我只是在思考。” 野池贺道:“你思考了什么?” 牙犬龙次郎道:“死亡以及,死亡应有的方式,哦,我是一个悲观的人,总是觉得自己活得太长了。” 野池贺道:“因为鼠田部的京纪子?因为一个女人?” 牙犬龙次郎摇了摇头,道:“她给我带来的快乐并不能拯救我,也不能拯救她自己,我们都是不该活着的人。” 他转过头去认真的看着他,继续道:“活着,对于我来说是一场灾难。” 野池龟大声质问道:“你不喜欢活着,可为什么要杀我们?” 牙犬龙次郎道:“因为你们让我悲观,让我寂寞,我是越来越寂寞了。” 野池贺道:“说到底,你还是想杀了我们。” 牙犬龙次郎道:“不,现在吗,是你们更想杀了我。” 大家都不说话了,像一群已经死去了的人,孤独的站立着,彼此在彼此的眼睛里变成了一道道剪影,无声无息。 当死亡已经无可挽回的时候,他们只能想一想自己的心事了。 曾经,他们想挑战的人在这座高山面前根本不足一提,而这座高山,他们压根无法翻越,即使他们有五十个人。 他们没有一点把握,一点都没有了。 二 当穴千代率领着那四十七个武士从地面将二人包围起来的时候,必须围攻的局势已经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当然,没有人想过逃跑,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必将与他们二人一战。 现在不战,更待何时。 穴千代没有说话,只是努力感受着他们的气息。 说实在的,他感受不到任何杀气和威胁,就像牙犬龙次郎有一个好脾气一样,谁能够想到他是一个不可战胜的武士呢? 还有那个高冢明秀,本来也是个名不见经不撰的人物,站在他的面前,也毫无威压感。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吗?穴千代有点迷茫了。 穴千代道:“你是一刀流?” 荒冢明秀点了点头。 穴千代道:“可否指点一二,我想您的刀如果够快,在我死时应该是体会不到那一刀的玄机的。” 荒冢明秀道:“我若不出刀,便没有杀意,我若出刀,杀意未起而你相信已经死了,所以,我很能理解死在我刀下的人,也能理解您此刻的心情。” 牙犬龙次郎补充道:“他的刀不在于杀人的本意,所以,你感觉不到杀气,才会有此疑惑。” 穴千代看着自己手里的武士刀,道:“我现在依然疑惑。” 牙犬龙次郎道:“你能够看到你的刀,而他看不到自己的刀,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区别,一刀流的玄机肯定不在刀的身上。” 荒冢明秀腰间有刀,可是他几乎不碰,也根本不看一眼,这就是高手,而那些人,握着刀的手恐怕都被汗水浸透了。 再看看牙犬龙次郎的长针,那根针就像他的宝贝一样,他的伴侣一样,他什么时候把它当成过兵器? 穴千代点头,默然道:“冥星君可是连刀都握不住啊,难道你们还要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吗?” 突然听到他说这句话,其他人心里都是为之一震,作为一个武士,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武士弃刀?只为妄求一命? 在这一刻,他们好像听到了那古老的训诫,惊雷般响在耳畔。每一个人都被震得粉身碎骨一般,意识全无。 如果他们有后辈,必将羞愧致死。如果没有后辈,必将生不如死。 荒冢明秀学着牙犬龙次郎的口吻道:“那么,就请您握住您的刀好啦。” 穴千代看了看手里的武士刀,然后,哗啦一声将刀扔到了地上。 他道:“我想仔细的看一眼您那一刀,那一刀将如何砍下我的头颅……看明白了,穴千代必将终生无憾。” 天上,巴豆一愣:呦呵,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我喜欢。 能让武士弃刀者,唯有龙次郎。 三 不要脸的人,牙犬龙次郎见过,但是,聪明的人,他却见得不多。 即使牙犬龙次郎遇到这样的人,也是毫无办法的,他确实不杀手无寸铁的人。 另外,谁能够给予这样的人一个准确的评价呢? 难道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他穴千代丧失了一个武士的理想吗?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这一生的武道成就? 答案无论是是,还是否,此时此刻都无关紧要了。 谁也不相信他真得想寻求那一死,体会一把那高手的快刀切下脖子的感觉,虽然大家都不算太聪明,但谁也不是傻子。 真是一个让人不齿的聪明人,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他卑劣的行径。 一个武士,如果没有刀,他将怎么样活着?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去跟那菩萨去修佛? 野池贺的手在发抖,他明白自己,终其一生,他也达不到那么高的水平,但是让他弃刀,怎么可能? 毫无疑问,他在他的身上也看到了自己,也许有一天,他也会做出这样的抉择,但是,他绝对不会如此轻率。 四十七士看到他们大王的表现,似乎大失所望,全部都垂着手,垂着刀,垂着那颓丧的头颅。 显然,荒冢明秀对那颗项上人头失去兴趣,向他求教可以,但是,他也不喜欢那个人以如此方式逼宫。 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一种考验,让他极度的反感。 如果他真的一刀劈下去,那么,他就真的成为一个笑话了。 牙犬龙次郎终于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道:“我可以告诉你们每一个人我对刀的领悟,对技巧的锻炼方法,但是我依然相信,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明秀的悟性,即使,我在这里教上你们一百年。” 大公鸡突然迈开了脚步朝前方走去,牙犬龙次郎继续说道:“我也不是来跟你们交流武士精神的,因为你们本来都懂,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他将长针握在手里,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继续道:“我已经思考了一路,接下来,我要往那边去,让我暂且给你们点时间也做一下思考吧,然后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将长针轻轻一挑,挑起了鼠田竞走的那颗人头,道:“鼠田君,你也随我走一遭吧。” 第130章 黑武士 一 “回来?” 天上,李丝蔓的身影一闪,出现在了巴豆的身旁。 巴豆脸色立马阴沉下来,这个女人又出来做什么妖? 果然,她眨了下眼睛,就抬起手臂,手指轻轻捻下一枚花环上的叶片,放在嘴边轻轻一吹,一声极细极轻灵的哨声便响了起来,飘飘忽忽,似有似无,悠长,连绵。 岩石山上,野池贺缓缓抬起头来,他脸部最后的一丝水分似乎干涸掉了,剩下的肌肉抽搐,撕裂,条条块块,即使在这地狱里也显得额外狰狞。 在他武士的心底里,羞愧,恼怒,恨,仇,怨,所有的负面情感瞬间涌上心头,在脑袋里爆炸开来,贯穿了他的全身。 他从岩石山上弹跳而出,一击而下。 穴千代察觉,猛然过头去,却看到野池贺面无表情的站在他的对面。然后,他的视角开始向右移动,正好与刚转过身来查看的荒冢明秀四目相对。 他视线下移,终于看到了自己缓缓瘫软的躯体。 野池贺将他的头颅抬高,他从他的头顶审视着即将离去的两个人。 “刚才那一刀,他应该还是没有看清楚。”荒冢明秀说道:“好刀法。” 野池贺将刀尖轻轻一抖,穴千代的头颅便划过一道弧线,精准的落在了龟四郎竖立的长针之上。 “现在看也不晚。”他冷冷地说道。 “在上面,他应该可以看得更清楚。”荒冢明秀仰起头,漠然地注视着那颗头颅。 大公鸡也停顿了下来,那一刀,如同神明在天堂的一瞥,如同恶魔在地狱深处打了一个激灵。 牙犬龙次郎缓缓转身,从大公鸡的后背上滑了下来。他郑重的拾起了鼠田竞走的长针,然后选好了一个位置扎在地上,最后,端端正正地放好了鼠田竞走的头颅。 “鼠田君,你也好好看看,希望,不负此道。” 似乎有人对他的行为不解,都向他投来疑问的目光。他们可能觉得,他对他的“好”有点做作,根本无法掩饰他内心深处的那点龌龊。 牙犬龙次郎将鼻子撅向空中,眼睛看着那一片片乌云,道:“这是我的义务。” 生而为人,无论爱恨,无论情仇,心,都是很难放下的。 二 野池贺战刀在手,斜指身后苍天。 “有前辈说,人在心死之时,可以生神佛,而你,死了什么,又活了什么?”荒冢明秀说道。 “也许,只有杀了你们之后才会有答案。”野池贺说道。 “不错,可以与我一战。”荒冢明秀也拔出了他的武士刀。 在天上,巴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因为他发现野池贺手里的战刀笼罩着一层模糊的黑气,在那层黑气之下,刀无形也无影。 “你都干了些什么?”巴豆有点恼怒,她这是将那个所谓的武士魔化了。 “我嘛,只是激发了他的潜质。”李丝蔓不屑地道。 然后,还没有等到他再次发脾气,就又钻回锦绣香笼里去了。巴豆抓住那个香笼往外扯了扯,没有扯动。 这个女人这是赖上他了,有什么办法呢?她如果不从他的身上得到点什么好处,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是他一穷二白,啥都没有啊? 他摩挲着下巴上的胡子,费解。 他又搓了搓手,琢磨着干点什么,但是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做,继续朝下面看去。 三 不但巴豆看到了野池贺的异样,而是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那黑气如同青光,带着武士本体的气息和色彩。 刀确实也是有灵魂的,有生命的,有多少人在那冰冷的锋刃上看到了嗜血和杀戮的心。 又有多少冤魂在那锋刃上挣扎,咆哮……。 野池贺双目中精光爆射,一步一刀,一刀直劈荒冢明秀的头颅。 这一刀毫不花哨,荒冢明秀见招拆招,侧身斜下一刀,使用的却是练刀时最基本的定式。 然而奇怪的是,野池贺的刀遇刀则停,手腕转动间,战刀倏忽而走,来时如雷霆,去时如流星,只留下一道如夜色般的残影,弥漫出一股湮灭的气息。 这是一种动人心弦的危机……荒冢明秀收刀的同时已经后退了两步,如临大敌。 同样后撤两步的野池贺看着自己手中的战刀,眼中大放异彩。 “大唐名家曾言,这是邪祟。” 牙犬龙次郎从来没有过的提起了精神,以十二分的关注力盯住了野池贺。 他的全身都在发黑,包括他裸露的骨头,仿佛胸腔内部有什么东西在腐烂一般。 “刀不入流,走火入魔。明秀,你要小心了。”牙犬龙次郎继续提醒他道。 “牙犬君,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早跟他一样了吧。”荒冢明秀道。 “还好,我知道心里有魔,可我不入魔。”牙犬龙次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摸了摸那个“塔浮鬼印”,眼中又掠过一丝恼怒之色。 “嗯。”荒冢明秀点头,“没有想到,他竟然被我们逼出了心魔。” 心魔连人间都有,何况地狱。 对面的野池贺狞笑一声,全身的黑气随之一抖,几片剪影如胶卷快放一般展开,又层层破碎,同时,一刀由破碎的层面豁然降临。 荒冢明秀横扫一刀,快速后退十余步。 而野池贺却如一面影壁步步紧逼,在那个层面里,他黑化的身影变化万千,手中的战刀横竖交叉,三刀即斩出一个三角形,四刀即斩出一个正方形,杀得荒冢明秀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等他再次斩出一个棺材的轮廓,荒冢明秀已经绕着这个还算宽敞的地界转了一圈。 野池贺的最后一击让他踉跄而退,长刀立于身前,他的左肩膀下却耷拉着他的一块肱骨。 荒冢明秀半跪于地,猛然抬起头来,一根长针在他的眼前轰然炸响,那面动如影壁一般的身影这才从黑气中退了出去。 两个人都是满脸黑气,一个煞气凌冽,一个阴沉冷峻。 如果不是这一针,之后从他的身体上耷拉下来的就必然是他的头颅了。 救人之时,舍命为之,牙犬龙次郎的神力再增一层。 真正的武士,必然遇强则更强。 牙犬龙次郎抬手抓住弹回的长针,道:“他已经走火入魔,身不由己了。” 在他们的周围,不但四十七士,就连龟四郎,松二郎他们,仿佛都被他们的老大吓到了,都石塑一般张大了嘴。 牙犬龙次郎缓步向前,道:“你退下,我来。” 第131章 东瀛杖术 一 对付比自己更强大的人,牙犬龙次郎从不打怵。 一个残暴的人,杀心起时,也同时暴露了他的人性之恶,而只要他还是一个人的种类,恶的循环便也是气机之虚。 他能够总是保持旺盛的战斗力,就是源于他的气和中正。 他边走边抬起了长针,双手握针,这根针,在他们古老的武道系统里,称之为杖。 杖道,即是东瀛神道梦想流之术。 牙犬龙次郎手中这根针看上去简简单单,与别人手中的长针并没有什么不同,却被他赋予了崭新的生命力,他融合和了居合道,剑道和禅宗密诣。 任何一个修炼的人,无论是修心,还是修身修武,都会探究一下更为深层的东西,有人悟性高,则超凡脱俗,与众不同。 显然,牙犬龙次郎就是那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既然在寻求武道,那么,没有点道性,如何去思考,没有思考,哪里来的融合。 他本身的修行可是从来没有停止过的,而在这个过程中,必然融合百家所长。 他缓缓地举起了他的长针:天地虽宽,一杖量之。 二 最高超的技艺都是化繁为简的,简单到如同古人砸向野兽的石头。 看到他轻描淡写的这一式,野池贺大叫一声,全身的黑气如火焰般燃烧,旺盛而剧烈。 他暴跳而起,手中刀横扫而出,如平流的烟云,扯动着一片黑幛。 牙犬龙次郎前滑一步,手中杖一敲,依然简简单单,却直接敲碎了一面水镜,镜面层层破裂,环形波纹一道环着一道,一层叠加着一层,帷幕一样展开来,而在水面之下,受惊的游鱼身体猛然一震。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在相同的领域,长针必然要盛那短刀一筹。 野池贺没有躲避这一针,因为在距离上他是安全的,在他收住脚步的一瞬间,他依然不认为那一针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威胁。 只是他根本没有料到,牙犬龙次郎这平淡无奇的一击竟然有如此大的震慑力,只是隔着一层气幛,他的脑袋就几乎被敲蒙了,而他的暗幛只搅动了一半,那一刀更是斩了个寂寞。 可是他手中的战刀却依然纹丝不动地指向了牙犬龙次郎的额头。 牙犬龙次郎脚步不停,再进一步,手中长针稳稳后撩,仿佛船桨划过微波荡漾的水面,又仿佛拉满长弓。 这第二刀,他似乎在思考。 野池贺的眼珠子突然撑开一倍,一片让人窒息的压迫感迎面而来,在眼前这短短的三步距离之内,仿佛是神明打开的一片生灵禁寂之地,而神佛亦不可入。 野池贺似乎能够深深的感知到,此时,他只能后退,牙犬龙次郎虽然空门大开,而他不可能有任何机会,甚至还会丧命。 他的身体猛得瞬移开来,仿佛在他被笼罩的那片暗幛里,他的身影可以出现在任何位置一样。 他的移动速度之快,几乎让现场所有的人都无可把握。 牙犬龙次郎一针拍下,接着又是一针,他一步一针,针杖的前端敲击在那暗幛之上轰然作响,连连发出巨大而沉闷的嘭嘭之声。 野池贺狂魔一般的暗幛犹如一个保护罩,而他在里面被轰击一下就变换一次身位,侧变,横变,后变,让牙犬龙次郎针针落空。 牙犬龙次郎也不认为野池贺可以被他轻易杀死,这个时候,思考是没有用的,他依然一步一敲。 野池贺狂暴的气机始终止于一步范围之内,那暗幛裹着他的身体,像一个沉重的炭球一样跟着牙犬龙次郎的脚步阵阵后移。 突然,野池贺大吼一声,手中战刀飞旋而出,像暗幛里甩出的一道绳索,卷向牙犬龙次郎。 牙犬龙次郎脚步微顿,身体也微微后仰,那把刀便绕着他的长针旋转两周半,再次回到了野池贺的手中。 野池贺再次大吼一声,暗幛翻腾,他身影暴起,一刀斩下,以无人可以看清楚的速度连斩两刀,第二刀,斜着斩向牙犬龙次郎的脑袋。 牙犬龙次郎似乎早有预判,不退反进,上步转体三百六,一杖横扫半空。 招式大开大合。 却不想,那团让人琢磨不透的暗幛突然下坠,野池贺的战刀再次直接改变角度,斩向牙犬龙次郎的腰间。 跟野池贺的速度比,牙犬龙次郎的动作似乎慢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仿佛任何人上去都能够轻松剁下他的脑袋,即使他的出手瞬间也是让人难以看清楚。 他继续向前迈出一步,堪堪躲过了那一刀,两个人身位互换。 坠地之后,野池贺就开始发飙,那团暗幛裹成了一道旋风,旋风中霹雳声响,刀影闪过,只在空中留下几道如同黑色丝线般的痕迹。 那痕迹全部是几何形状,一个方形刚刚消失,另一个三角形便马上出现,甚至还出现了一个复杂的多边棱形和看上去难度更大的梯形。 如果是别人,早就按照那形状被大卸八块了。 谁也没有看清楚牙犬龙次郎是如何脱身的,只有天上的巴豆看到,在那狂暴的战刀斩过之时,一根银针总是不经意间抵在了野池贺身前一尺的位置。 如果与牙犬龙次郎再前进一步,则一针穿心。 然而,牙犬龙次郎却是在步步后退,最后,他跃上了一处岩石山,而那个山上正站着野池寿三郎。 看到牙犬龙次郎奔着自己的方位而来,野池寿三郎惊慌之中便欲跳下去,可是眼前身影一闪,牙犬龙次郎已经飞身而走,只是在他的身影闪过之后,一团黑影忽然笼罩而下。 一刀,野池寿三郎被劈成了两半。 野池贺的刀尖停在了寿三郎的两股之间,整个人似乎也愣了一下,这一刀收是收住了,但是显然,收得不是地方。 在他的面前,野池寿三郎的两半身体哗啦一声散了架,半边脑袋从岩石上滚落,啪得一声摔在地上。 “很遗憾。”牙犬龙次郎站在地面对荒冢明秀说道:“我今天杀不了他,他已经被我激发出了几乎不可抵抗的力量,想必你已经看到了,在这股力量的操控之下,他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理性可言了。” 他又转向挑着穴千代头颅的龟四郎说道:“你们也要小心,既然他已经杀了你们一个人,那点仅存的愧疚之心在这杀亲的至暗时刻也会很快分崩离析的。” 野池贺缓缓地转过头来,身形凝固,冷漠的目光逐渐空洞起来。 “他已经完全乱了神志,心魔即生,人心即死,心魔的力量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掌控的。”说完,牙犬龙次郎一下子冲到了荒冢明秀的身旁。 他的速度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快过,快到连野池贺都没有捕捉到他的身影,目光只是停留在他留下的一道残影身上。 下一刻,无数身影从这一片地域四散而逃。 第132章 野池贺 一 很快,在先前荒冢明秀站立的地方,野池贺拖着一具武士的尸体一路狂奔而过。 他在追寻那只火红的大公鸡,可是牙犬龙次郎已经躲到了风化林的深处。 暴怒异常的野池贺随手甩出了那具尸体,那具失去头颅的武士尸体便在岩石山上砸了个粉身碎骨。 他狂吼一声,一个健步跃到了那座岩石山上。 不远处,一个武士刚要躲到一座山的后面,他甚至都认为,只要他再往前踏进一步便可性命无忧,怎奈,一条腿迈了出去,后面的那条腿跟半个身体却彻底跟脑袋分了家。 当他转过头去,他甚至还想伸出一只胳膊去拉回他的那半边身体。 野池贺根本就没有停下身形,继续向前一跳而走,他在风化林里绕了大半圈,一共斩杀武士二十六人。 其中一个武士的脑袋被一刀切下之后,崩到了一处岩石山上,落在了岌岌可危的边缘,于是,那颗头颅就瞪着眼睛看着那个身影在风化林里跳来跳去,直至视线的极远处。 野池贺狂魔一般的身体跟高冢龙之介有些相似,只是,更魔化,他那全身弥漫着的黑气有时候像随时都会飘散的烟,有时候又像剧烈燃烧的火。 野池贺的吼声不断地从风化林里的各个地方传出来,惊得那些幸存者亡命的奔逃。 其中一个武士仔细的判断着那声音的方位,然后,总是朝着反方向边跑边躲。 然而倒霉的是,他刚跑出一段距离,野池贺的吼声却在旁边的不远处响了一起来,把他吓得浑身一哆嗦,马上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 就这样转来转去,最后,他还是一头扎进了野池贺的怀里,两个人显些撞了个满怀。 野池贺如一个鬼魅般突然闪现而出,身体骤停在他的眼前,像一个索命的阎王,让他逃无可逃。 地狱很大,而他真得逃无可逃。 他微微抬头,而他顿时魂飞魄散,即使脑袋飞上天,他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有两个武士很镇定,镇定到连在天上看热闹的巴豆都想救他们一命。 他们两个人是携手躲避,始终不离左右,而且从敏捷的身手来看,似乎也有两下子,而在他们的最后时刻,也证明了这一点。 野池贺首先奔着其中一个而去,就在他还没有出刀之前的那零点几秒,那个武士突然就是回手一刀,武士刀掠至野池贺脖颈的时候,他的身体甚至都没有转过头来。 就在那一刹那间,另一把刀也从旁边直接劈下,如果野池贺只是一个普通武士,在两个人的突然夹击之下,断然会死无全尸。 野池贺的出刀时间在那个武士之后,他从下至上一刀,然后,在那位武士的腋下高度打了一个九十度的直角,横切向旁边那位武士,再在第二个武士的胸部朝下一刀。 他的出刀速度更快,快到那两个人死了之后,那两把武士刀就悬停在他的头上和脸旁,而在两个人之间,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方形盒子支撑着两具残缺的尸体。 非常奇怪而又罕见的刀法。 这些怪物如果是因为身体遭受重创而死,他们所有裸露的关节都会分离开来,当野池贺离开之后,两把刀首先掉落,然后,整个手臂的所有骨头哗啦啦也跟着散落一地。 两颗头颅也都从颈椎上掉了下去,在地上滚落到一起,后脑勺贴着后脑勺,四只空洞的眼睛各看着一边天空。 二 牙犬龙次郎和荒冢明秀根本没有任何停留,马不停蹄的奔向下一个目标。 在他们俩的身后,野池贺的吼声不断传来,而他们充耳不闻,只管走自己的路。 两个人似乎都心情沉重。 天上的巴豆也心情沉重。 藤仙子这是造出了一个魔头啊,在这个地狱里,就这样一个魔头必然会杀得全境鸡犬不留。 据说,一个人的心魔被催发出来,他所爆发出的能量有可能超过平常水平的一百倍。 而在这个地狱里,又以神力的最低级水平为上线,即使如此,他恐怖的力量也是无人可以抵挡的。 巴豆心下有些恼火,这个女人做事简直不计后果,也许,她就盼望着这里的人都快点死光呢。 能怎么办?女人狠起来饶过谁? 野池松和野池龟两个人也是一路潜逃,他们逃跑的方向是豕野部,大概是想寻求豕野花枝介的庇护和帮助。 自从开元武明和辛未真哉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想做那天皇了,在这个地狱里,豕野花枝介就成了那个凭武力说话的第一人,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大将军,众神之神。 在他们的身后,野池贺终于杀到了那第二十六个武士,当他收起战刀,便看到遥远的天空上印着一个骷髅的身影,他在朝他微笑,他在朝他招手。 那个高冢龙之介跟之前一样,杀牙犬龙次郎之心不改。 他发下的誓愿依然是:杀了我。 这就是那个“塔浮鬼印”的属性和特点。 野池贺冲着那个“塔浮鬼印”咆哮一声,然后,跳上一座岩石山,接着,他的身影在风化林里一阵飞掠,所过之处留下一线黑烟,仿佛飞机的尾迹。 那黑烟首先呈现出一个个人形,有的迈着左腿,有的迈着右腿,还有他弹跳的那一瞬间,都有所定型,然后在不同的位置以不同的速度渐渐淡去。 最后,这里只剩下了一片沉寂的风化林,有丝丝风在林中穿过,偶尔卷起一道旋风,刮起几个遗落的头颅如沙子般滚动。 穴千代的头颅被抛弃在一座岩石山上,他此时跟另一座岩石山上的武士头颅在对视,两个人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却都难掩彼此的落寞和哀伤。 三 野池贺的脚力甚至远胜于那只乙酉之鸡。 牙犬龙次郎提着他的长针端坐在大公鸡的后背上,他偏转过头望向身后。 他们在逃跑的时候抓了鼠田竞走的那只大鹅,而荒冢明秀便是骑坐在大鹅的身上,他已经接上了那根肱骨。 荒冢明秀在看到牙犬龙次郎头上的那个“塔浮鬼印”之后也是忧心忡忡。 野池贺的战力是他平生仅见,而他爆发出的那股凶蛮的力量简直不是一个武士所能拥有的。 他们两个人似乎都是噩运难逃。 在与他们平行的另一边,鸣星博广两人也是骑着大鹅一路狂奔。 他们连荒冢明秀都打不过,更别提与现在的野池贺对抗了。 “前面就是辛未部了,既然辛未真哉已经死了,那么,辛未招和就是他们部的大王了?”牙犬龙次郎说道。 “辛未招和的武力其实更胜一筹,只是那个人几乎与世无争。”荒冢明秀说道。 牙犬龙次郎点头,却又摇头道:“禅修也未必与世无争啊,只是我们不了解而已。” 说完,他抬头瞪了一眼头上的“塔浮鬼印”,闹心的事情很多,他都放下了,唯有这个高冢龙之介,太闹心。 他像他“华美的袍子”上的一滴污垢,让他从此以后的人生太憋屈。 突然,平行方向传来两声凄厉的呼救,两股尘烟转而朝他们狂奔而来。 大公鸡停下脚步,牙犬龙次郎飞身而下,手提长针。 荒冢明秀也握紧了战刀,与他站到了一起。 只见那两只大鹅从滚滚尘土中钻了出来,然而……。 骑坐在大鹅后背上的冥星博广两人的人头已经不翼而飞。 ilwxs.com 一 就在他们的面前,一道黑色的人影闪过,那两只大鹅也立刻身首异处。 牙犬龙次郎跟荒冢明秀对视一眼。 牙犬龙次郎从来不知道死为何物,在他的修行里,他还有遥远的路要走。而荒冢明秀的一刀流可以说技艺甚至超过牙犬龙次郎,他也同样不认为自己会死。 可是,当野池贺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失去了所有斩杀他的把握,甚至,开始考虑死了。 这个人的速度太快了,后发而先到,成功杀死了冥星博广二人不说,还对他们两个进行了拦截。 野池贺两侧颧骨凸起,胸肌膨胀,全身裸露的骨头像是裹了一层黑色的盔甲。 他从外形上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垂着刀,冷漠地注视着两个人。 牙犬龙次郎首先考虑的是荒冢明秀的死。 他道:“如果你死了,你可有什么要交代给我的?” 荒冢明秀摇头:“我本来会死在你的手上,可是现在,你已经救过我三次了,我很感激,如果我死了,不想再麻烦你了,而别人,也没有需要我麻烦的人了。” 牙犬龙次郎点头,道:“其实,我还是可以与他一战的,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过拼死一战的经历。” 荒冢明秀道:“所以呢?” 牙犬龙次郎道:“麻烦你后退十里,不要让我在这里救你第四次。” 荒冢明秀点头,缓缓后退而去。 他一直后退着,退向辛未部,如果心如所愿,他会亲眼看到牙犬龙次郎将野池贺斩杀于自己的眼前。 可惜,野池贺并没有过来杀他,他已经退出去五十步,一百步……。 他明白了,牙犬龙次郎真得可以与野池贺一战,因为只有一个真正可以与自己抗衡的人才能够让野池贺如此对待。 二 “寅八,你等等我。” 在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那声音清脆,遥远却清晰可辨。 这个世界太安静了,安静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刺痛他的神经。 他缓缓转过身去。 他看到一个男孩朝他跑了过来,后边跟着一个小女孩子。 他们都穿着艳丽的和服,脚上踏着木屐。 “杏子,你等等我。” “桃子,你快点啊。” 从那个女孩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女孩子,不,是一群孩子,起码有十几个。 荒冢明秀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不在关注那两个人的战事,让他对眼前看到的一切有了更为直观的感触:那个辛未招和养了一帮流浪的孩子。 孩子们像一片飞舞的蝴蝶出现在荒冢明秀的视野之内,由近及远,全部都在朝他所在的方位奔跑。 他们追逐,嬉戏,朝着荒冢明秀而来。 在那群孩子的身后跟着出现了一个和尚,没错,他就是辛未招和。 辛未招和的光头上是裸露的头盖骨,除此之外,整张面皮倒是非常完整,他穿着僧衣,一只手有肉,一只手是白骨。 别指望这个地狱里能够出现一个完整的人类,包括那些孩子。 辛未招和的正确叫法应该是辛未昭和尚。 他穿得那件僧服也很奇怪,底色为褐色,然后在上面缝了无数块长方形和正方形的补丁,那些补丁的颜色大小也各不相同,有红,有白,有黑有黄,有青有金,缝制的毫无规律,遍布全身。 在梵文中,袈裟的本意就是指一件破衣裳,而他的衣服却是另有释义,看他手持长针就能明白,那是从所有死在他手里的异端身上扒下的战利品。 孩子们并没有跟荒冢明秀这个陌生人打招呼,而是从他的身边跑过。 领头的那一个孩子喊道:“那边有人在打架,大师傅,有人在打架呢。” 一群孩子呼啦而去,如初生牛犊,不知死为何物。 辛未昭和尚款款而行,他将手中长针拄在地上,一步一提。他跟手无缚鸡之力的唐僧一般,将长针当法杖用,将法杖当拐杖用。 他走到了荒冢明秀的身边,停下了脚步。他有一双怒瞪的圆目,看人杀三分。 荒冢明秀略带讥讽道:“看来,你是这个地狱里唯一的禅师了,恭喜。” 辛未昭和尚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冷言道:“难道你是穴千代?” 荒冢明秀道:“不,穴千代已经死了,我是荒冢明秀,来之于神道山。” “穴千代死了?怎么死的?” 荒冢明秀朝身后指了指,道:“被那个魔头杀了,他现在还要杀牙犬龙次郎,哝,那个用针的人就是牙犬龙次郎。” 辛未昭和尚朝那边看了看,道:“他好像是野池贺?” “正是他,你认识他,很熟吗?” 辛未昭和尚点了点头,道:“他从哪里学来的巫术?” 荒冢明秀摇头。 辛未昭和尚将脖子扭向身后,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将手一扬。 片刻间,荒冢明秀发现远处空中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她穿着和服,脚踏虚空而来。 那个身影越来越清晰,他才终于知道了来者的身份。 她叫辛未昭纪子,是一个有名的巫女。 她手持一根长针,长针顶头拴着两片白色的麻布条,布条窄而细长,在空中如同经幡般猎猎飘扬。 三 “乙酉之鸡?”辛未昭纪子双脚刚落地就讶异的说道,那声音融合了惊喜和惊讶的复杂情绪。 “大凶之兽,我找了它好久,没想到它在这里。” 听到她这么说,辛未昭和尚道:“这就是你推算出来的大凶之兽?” “嗯。”辛未昭纪子道:“果然很霸道。”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辛未昭和尚继续问道。 “我要杀了它。” “哦。”荒冢明秀哦了一声,这才引起那个巫女的注意。 她问:“你是什么人?” “无名之辈。” 辛未昭和尚似乎对荒冢明秀不感兴趣,只道:“昭纪子,你看那个人,他可是野池贺。” “嗯,我看不出他的来头,好生奇怪啊,他学得是什么巫术?” 远处,两个人打得昏天黑地,大公鸡和大鹅扑煽着翅膀,在围着他们狂奔,好像是在为他们呐喊助威一样,搅动得那一片砂石弥漫。 近处,十几个孩子紧紧地簇拥在一起,正看得入迷。 巫术?天上,巴豆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颊。 这个巫女也丑得吓人,可能是因为这里没有镜子吧,否则,对于爱美的女子来说多半是要自杀的。 那么,这个巫女都会啥呢?难道会招神? 巴豆撇了撇嘴,除了那个高冢龙之介,神可不会眷顾任何人。哦,现在天上可是有两位神,至于现在的局面如何打破,他需要请教一下他的夫人,藤仙子。 第134章 杀鸡 一 奇怪! 巴豆不停的呼唤那藤仙子,什么宝贝儿啦,亲爱的!夫人老婆!我的贤妻啊,甚至贱内都喊遍了,锦绣香笼里依然毫无动静。 藤仙子,百呼而不应,匪夷所思啊……。 下面,紧张的气氛笼罩着一切。 终于,辛未昭和尚的眼睛阴沉下来,是个人都会发现,这两个正在打架的人功夫不一般。 以前,在他关注的人的名单里,压根就没有什么牙犬龙次郎,他是何许人也? 牙犬部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人才?还有身边这位来自于神道山的武士,对他就更没有什么笼络之心了。 他以寻求的眼神看向巫女,像是在她的脸上寻找答案。 辛未昭纪子对他的反应非常冷淡,现在,在她的眼里只有那只大公鸡,因为那只大公鸡影响到了她们的气运,所以,辛未部至今只能偏居一隅,大业举步维艰,而辛未真哉的死更是说明了这一点。 辛未真哉是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得死了。 难道这只是他的命运?她不信,她只相信凶兆所启示的厄运,是他们辛未部的灾难,那才是神只的预言。 辛未部坐落在一个盆地里,盆地三面都是高山,形状就像是爆发后的火山口,火山口的一面是出口,就是孩子们出现的地方,再往前几里地就是一个大陡坡,直达盆地的底部。 在这两侧的高山之巅放置着两颗人头,一颗在左,一颗在右。左侧的是开元武明,右侧的就是辛未真哉。 穴千代设计杀害了这两个人,但是没有人说他是小人,在这个野蛮杀戮的地狱里,只有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只有成功者和失败者。 穴千代躲在地穴山,以风化林里的迷宫做掩护,辛未昭和尚去了两回连人影都没有看到。 他也想报仇,但是意愿不是那么的强烈,就没有拿整个辛未部的人手去冒险。 在穴千代杀死那两个人之前,他一直都躲在地穴山里,除了别人去杀他,他还从来没有主动去杀过别人,所以,想杀他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一次,如果不是野池贺亲自找上门去,他甚至也会躲起来,即使出现十个牙犬龙次郎又能怎么样? 他只要不正面对敌就依然还会逍遥自在的活着,可惜的是,那个传奇一般的牙犬龙次郎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其实,辛未昭和尚和巫女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即使他们俩人还剩下一个,他们也依然会将他们的大业进行到底。 辛未部再加上一个开元武明都自认为是神明的代言人,他们除了杀人还打算立教,只是立教不成功,人却杀了不少。 “昭纪子,你确定你推算的准确?” 辛未昭和尚小心的问道,他现在不太敢惹她,不是怕她的脾气暴躁,而是辛未部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如果他们俩闹了矛盾,他总会让着她,然后再想办法一点点开导她,尽量把她牵引到自己的思路上,时间长了,他就总是先询问她的意见。 辛未昭纪子两只眼眸紧紧地盯着那只大公鸡,生怕一不留神,鸡飞了。 她听到他的询问便点了点头,道:“我什么时候算错过。” 他想反驳,那一次,她算得结果是大吉,可是他们最后取回的却只有两颗人头。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怎么动手?” “现在。” 她将手中长针一扬。 二 辛未昭纪子盘腿坐下,随后将手中长针缓缓举过头顶,双手握针,那拴在长针前端的两条麻布条便再次随风飘荡起来。 长针直指前方。 等摆正了方向,她的十根手指一根一根的张开,然后轻轻放下,那根长针便悬停在了她的头顶之上。 她双手合十,两个大拇指互相叠加,有节奏的点击着。 她的双眼紧盯着那只火红的大公鸡。 直到此刻,站在他们身旁的荒冢明秀刀未出鞘,人未动,甚至,连他的眼中都没有杀意,身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杀气。 可就在巫女嘴中呵道“去”的时候,那根长针缓缓前移而出,巫女的眼前便白光一闪。 “铛”得一声炸响。 两个人同时惊讶的望向对方。 荒冢明秀战刀在手,而那根长针整体一顿,迅而闪电般朝前飞去,仿佛那一刀根本没有对它起到任何作用。 他没有想到,巫女的这根长针竟然这般厉害,而巫女也没有想到,一个来之于大坟山的豢养武士竟然会出刀,而且出刀之快,让他们两个人都防不胜防,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下一秒,长针与快刀再次在巫女的眼前交汇,迸射出一片火花。 巫女从两个人的兵器之下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手中没有武器,她似乎也难为无米之炊。 让荒冢明秀出了一刀是辛未昭和尚的失败,他并不是没有注意这个人,反而,他的一个眼神,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然而,在那一刀之前,荒冢明秀根本没有任何动作,眼珠子甚至都没有转动一下。 现在吗,他终于知道什么叫真人不露相了。 在一旁观战的巫女恨得咬牙切齿:“无名之辈?”,她极为恼怒,却又不得不去搜寻那根失去联系的长针,心中的焦急更是难以掩饰。 长针需要她的牵引,否则只能不停地往前飞了。 她躲到了更远处,手中掐印,嘴里急急如律令。 辛未昭和尚被荒冢明秀的刀切掉一块衣角,而那根长针却依然不知所踪。 巫女一时间难以抉择,一边看着倒霉的辛未昭和尚一边快速的掐动手指,希望能够尽快控制那根远走的长针。 她的长针早就穿过了两个人的阵地,只是没有那么顺利,分别挨了一刀和一针,此时正深深地扎在不远处的泥土里,两条麻布条无精打采地耷拉在地上。 三 辛未昭和尚很能打,却依然不是荒冢明秀的对手。十几招过后,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长针。 他快步退到了辛未昭纪子的身边,双臂颤抖,他的表情更是慌乱中带着惊悸。 巫女从地上站了起来,跟他肩膀靠着肩膀。 “他跟那只大公鸡是一伙的。” “对,乙酉之鸡肯定不是野池贺的。” “对。” 这两个人脑袋清醒了过来,但是很快,他们又开始糊涂了。 远处那两个人从一片尘土飞扬之中一同跳了出来,几乎是肩并肩地站在一起,远远地朝他们两个看了过来,眸中颜色晦暗不明。 他们没有表示愤怒,也没有暴跳如雷,只是朝他们投来那平淡无奇的一瞥。 旁边,荒冢明秀抱着胳膊,以同样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们。 他们发誓,他们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高手,从来没有。 第135章 鬼灵童 一 荒冢明秀本来想一刀劈向那个巫女,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便深感羞愧,虽然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心理,但是他那一刀还是砍向了那根悬浮的长针。 他的第二刀已经不在犹豫,可依然还是晚了一步。 他这一生没有仇人,也没有选择性的去杀人,而他又不得不杀人,完全不是因为责任和使命。 或许……他想,他能跟着牙犬龙次郎杀出这个地狱。 在他漠然的目光注视下,辛未昭两个人战战兢兢,他们恐惧是因为他们发现此时的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弱小,仿佛从一个神一下子变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心理防线极近崩塌。 不远处,那群孩子似乎也觉察到了不详的讯息,特别是他们发现那两个人缓步向他们走来的时候,一片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心头。 他们终于向后方投去了求助的可怜目光,他们个个身单影只,孤立无援。 后方那两人是自身难保,根本对他们是视而不见。 辛未昭和尚目光犹疑不定,虽然身体还站在那里,意识里,人早向那火山口狂奔而去了。 巫女在他的身旁扬起了双手,仿佛在向上天求助。 那个扎在远处的长针依然一动不动,显然,长针上有一些符咒之类的铭记,而挨了两刀一针之后,被破坏掉了机理,想再恢复的话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和复杂的过程。 荒冢明秀在给她时间,牙犬龙次郎和野池贺也在给她时间。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奈何,他们走得很慢。 这种折磨巴豆是看不下去的,看着濒死之人的挣扎和痛苦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就像面对死刑犯人一样,他总是想给他们一个痛快。 人不是有轮回吗,来生做牛做马总是有来生的吧,或许还能混个体面的人生继续做那人上人啊。 给人家一次机会吗,佛主给过,观音菩萨给过,孔子给过,唯独老子没有,因为他自杀了。 那么,给人家一次自杀的机会也行啊,通快就行。 奈何,他着急也没有用,这些杀手冷漠是冷漠,可总有他们自己的杀人方式。 牙犬龙次郎面沉如水,平静无波,就像他的思考,呈现不出任何光辉,只有不断地向前走,只有在手中的长针刺穿对手的头颅的那一刻,大放神采。 野池贺也依然目不斜视,步履稳重。只是没有人能够猜到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或许他什么也没有想。 他像一只饥饿的野兽,嗜血才是他唯一的需求。 二 巫女伸向空中的双手忽然一阵颤抖,嘴里发出一阵梦呓般的吟诵声,接着,她像一个精神病患者一样,浑身都抖成了筛子,仿佛有什么鬼怪要从她的身体里挣脱出来一般。 巴豆看了半天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却突然听到火山口的方向传来一片犬吠声。 火山口里有一片沉寂的浓雾,平时如深潭一般平静,一开始像晨曦中氤氲的水气,而此刻,在被巫女施法之后,却从下面涌出一片黑气。 瞬时间,黑气翻滚,像沸腾的水。 浓雾被搅动成了黑色的浓烟,浓烟冒出山口,瞬尔,浪潮一般朝他们席卷而来。 黑烟没有什么奇怪,奇怪在那不曾停止过的犬吠声,渐渐地,像狼,像虎,像万千猛兽。 放眼望去,黑色的浓烟奔腾咆哮,逐渐化作一只只恶犬冲锋而出。 那些猛犬并非真正的野狗,而是由黑色的尘埃组成,发达的肌肉,空洞的眼眸都清晰可辨。 它们迅疾如风,在百步远的距离化为十六条,它们身后所有的浓烟也变成了十六股,与恶犬连为一体,像输送能量一般在源源不断地充实着恶犬的本体。 十六条野犬在五十步跃上半空,发达的四肢体在荒冢明秀的头顶上奔跑而过。 它们的目标是那些孩子,那些孩子一共有十六个人。 就在大家还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的时候,十六股浓烟全部冲到了那些孩子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孩子们消失了,完全被黑烟包裹在了其中。 然后,每一只恶犬都驮着一个孩子一跃而起,风一样四散而去。 再看那些孩子,全都变了模样,每一个都黝黑发亮,每一个都手持银光闪闪的长针。 他们骑坐在恶犬的后背上像骑着高头大马。 辛未昭和尚大喜,那些白痴竟然没有在他们未来的圣女施法的时候来杀了他们,让她成功的召唤出了他们未来神教的灵童。 “我教有圣女和灵童,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辛未昭和尚兴奋的向他们的敌人宣告。 他手举长针振臂大喊:“杀,给我全部杀了他们。” 他们成立的神教到底叫什么,确实没有人知道,也许是叫神道教。 想法是好的,人们有信仰才会有团结,才会有更光明远大的未来,可惜,他们大概不知道这里是地狱,是真正的地狱。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神位,他们每一个人都喜欢做自己的老大,不喜欢被人掌控和指使,又怎么会被一个披着袈裟装菩萨的人蛊惑呢? 三 牙犬龙次郎,野池贺,荒冢明秀都仰起头看向空中,目光追寻着那些恶犬的身影。 它们像十六条黑色的飞龙,身影细长,迅捷的滑过天空,绕着他们周旋,搅动得四周风声呼呼作响。满天空都是它们的影子,声势极其浩大。 荒冢明秀将手按住了武士刀柄,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对手,谨慎起见,略作防备。 远处,野池贺一声咆哮,冲天而起,一刀斩向一只飞过头顶的恶犬。 只听铛地一声,半天空洒落一片星火。 野池贺的身体直坠而下,而那条狗则飞身跃到了地上,急速转过身来,朝着野池贺张开了血盆大口。 乙酉之鸡扑煽着翅膀冲到了牙犬龙次郎的眼前,他翻身坐到了大公鸡的背上,挥臂狂扫两只从天而降的恶犬。 恶犬虽然是浓烟组成,却如实体一般厚重,特别是骑在它们后背上的孩子,仿佛能耐也不一般。 他们可是足足有十六个人。 荒冢明秀撇了一眼那个巫女,巫女十指扎开,又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辛未昭和尚后退一步,横针在胸前,恶狠狠地道:“想伤害我教圣女,休想。” 荒冢明秀拔出了刀。 辛未昭和尚再退一步,大喊道:“灵童,给我杀了这个异端。” 第136章 疯狗阵 ilwxs.com 一 几条恶犬盘旋在荒冢明秀的头顶上空,领头的朝下急扑,带着其它人从天而降,绕着他开始急速奔跑,而那些所谓的灵童手中长针每一根都很歹毒,出如毒蛇吐信子,却并不是直接刺像荒冢明秀,只刺了一半就收了回去,收针比出针还快。 可能,他们在寻找那最致命的一击的机会,不过,这种仿佛从人间带来的把戏对荒冢明秀不好用。 他们隔地有点远,即使他不动,让他们白刺都未必能够得到他。 他始终一刀未出,只是淡漠地站在那里。 他也在等那一针。 看到荒冢明秀被成功包围,辛未昭和尚异常兴奋,嘴里大呼小叫,为他们的灵童加油。 荒冢明秀却突然笑了笑,道:“老和尚,你的圣女跑了。” 听到这话,辛未昭和尚应该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浑身一哆嗦,慌忙看向自己的身后。 在这个危险重重的战场上,后面依仗的人跑了,那不等于丢了半条命吗。 果然,辛未昭纪子已经跑出去了百多米远,正是朝着他们老巢的方向。 她提着裙摆,扭动着妩媚的屁股,两只踩着木屐的脚急速交换着,在身后犁出一线尘埃。 “巴嘎。”辛未昭和尚大怒,恶狠狠地瞪了荒冢明秀最后一眼,道:“杀,杀了他。” 然后,他将长针抗在肩膀上,迈开大步也跑了。 二 那一边,两个人完全被团围,但是打了一会儿,牙犬龙次郎发现,这群所谓的灵童,他们的防御能力和躲避能力极强,但是攻击技巧很差劲,杀伤力更是没有看上去那么恐怖。 可以说,那些恶犬迷惑敌人的能力更强,都是虚张声势罢了,当然,这是对于他们三个人来说的。 那些恶犬的形成非常邪门,扎,扎不死,打,打不坏。 牙犬龙次郎拼力一击,“嘭”地一声,恶犬体型扩张十倍,被震散成一片惨淡的青烟,而眨眼间,被拍散的青烟又迅速收缩,在他的长针完全泄掉伤害之前就已经再次凝聚成狗的形状了。 牙犬龙次郎明白了,这些恶犬无魂无魄,完全就是一种符画出来唬人的玩意。 他骑在大公鸡的后背上,从容,优雅,确实像一个高手。 而在他的不远处,野池贺打得最是上心,出刀凶猛,以一敌八,吸引了大部分的战力。 他杀得猛,对方还手更猛。 那些灵童出针也是毫不含糊,八根长针当头拍下,能把野池贺拍矮下去半截。 他们的攻击方式可能是被某种符阵所控制,无论如何变换阵型,都散而不乱。 恶犬也不时得发出阵阵怪叫,让人心烦意乱,连巴豆都感觉到烦。 也许他们还有着怪物的共同属性,互相呵斥已成为常态。野池贺的怒吼也根本吓唬不了他们。 猛,似乎对他们不好使,因为他们有着严密的防护阵,打了半天,毫毛都没有伤到,这更加激怒了野池贺,在他的阵地上,吼声震天。 荒冢明秀这边,围着他转的群狗已经逐渐缩小了包围圈,那些灵童嘴巴紧闭,个个都像是刚刚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小鬼,手中长针凌厉,迅捷。 第一拨攻击,四针齐出,然后,包围圈迅速扩张,再猛然收缩,针如剑雨。 他们总想打个他措手不及,而荒冢明秀的刀法以臻如化境,包围圈中,火星飞溅,如大年夜放得烟花一般,迷人眼球。 他们的符阵可能包含了对各个敌手战力的衡量,隐含各种攻击元素,都是群殴,对他们的打法却各不相同。 不过结果都是一样的,两两始终相持不下。 在火山口那边,逃跑的两个人只剩下了两个渺小的背影,再然后就消失了。 三 天上,巴豆琢磨了一会儿他们的门道,但是终究是烦了,按照他的脾气,还是劈上那一剑来得爽。 下面,从火山口里刮出一股邪风,邪风吹着呼哨,时而悠长,时而短促,恍惚间已经响成一片。 野狗群在那呼哨的控制下变成一道道迅疾的黑色劲风,那些小孩子们便在他们的眼前留下道道鬼影,诡异而迷离,令人捕捉不到他们准确的身位。 打了那么长时间还是没有拿下一个人头,如果刀有思想,恐怕连刀都会被激怒了,毫无成就感的战斗,要么让人颓废,要么让人发狂。 首先发力的是牙犬龙次郎,他突然身形暴起,于一道鬼影的后方一针劈下。 “嘭”地一声,就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水潭里,黑色的水浪向四周猛得散开,继而由浓变淡,逐渐消散。 当黑色迷烟散尽,在攻击的中心点,出现了一个两三岁黑炭一样的娃娃,他双手抱着脑袋转过头来,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随后,他撒开两条腿就往家里逃跑而去。 牙犬龙次郎瞪着那孩子的背影傻了半天。 辛未部所谓的灵童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鬼怪,更没有人知道。 而在火山口旁边的山上,在辛未真哉头颅的身边,辛未昭和尚则探出脑袋盯着那个向他们奔来的孩子,琢磨了片刻道:“不错,你的巫术还是有点作用的,这些孩子现在可以两死了。” “嗯,第一死为化形,第二死为原形。” 站在他身边的巫女平静地道。 “只是可惜,他要不逃就真得要死了。这一点,你可有什么新的进展?”辛未昭和尚继续问道。 巫女摇了摇头,道:“如果他们再挨一针,那就真得死了,不过不要紧,总有能够逃回来的,即使逃不回来,地狱这么大,我再想办法抓几个回来。”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第二个孩子也紧随其后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只不过,正如他们俩所说的,虽然那孩子绕了一个大圈,但在路过荒冢明秀身边的时候还是被他一刀劈成了两半。 荒冢明秀可没有牙犬龙次郎那么仁慈。 那一刀惊魂摄魄,吓得辛未昭和尚浑身一哆嗦。 巫女不满,道:“你怕什么?” “那,那一刀像是劈在我的身上……这些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难道真得是我们的劫难?” 巫女也纳闷,道:“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人会巫术?” “巫术?”辛未昭和尚摇了摇头,“绝对不是。” 巫女咬牙切齿,转身便走。 “我一定要杀了那只乙酉之鸡。” 第137章 毒刺 一 辛未部的灵童最后只放走了四个,荒冢明秀只杀了那一个,而其它十一个全是野池贺杀的。 打怪这种事情,一旦被他们掌握了窍门,那就真得是屠杀了。 在炽热大地狱里,巫女的本事绝对不是第一流的,虽然她也有一些歪门邪道,但是掌握的不是那么深刻。 就拿这种控灵术来说,她也只是掌握了一点皮毛,就像一个人的天赋一样,她诞生在这里,骨子里就潜藏着一些能耐,现在只被她自己挖掘出十分之一。 想用这点能耐杀光所有异己者,想都别想。 那些恶犬的成型时间上就是有限制的,不可能长时间存在,而随着它们的淡化,凝聚力越来越薄弱,速度和耐受力就大打折扣。 如果是用来阻杀别的什么人,它们应该会大有斩获,只是可惜,它们走不了太远,离开火山口一定范围之后,凝聚成型都困难。 在这个地狱里,专属灵力不可能无限获取,只能自己培养,他们辛未部的巫女靠得就是火山口下沉的盆地,蓄积恶气而成烟雨湖。 野池贺杀红了眼,追逐着最后一个孩子的身影来到了火山口,眯起眼看向下方的烟雨湖。 很多占山为王的贼寇都有他们自己的防御系统,篱笆,高墙,木桩,陷阱,等等,在大坟山是那块墓碑,在地穴山是风化林,在这里就是巫女一手打造的烟雨湖。 他们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拼命跑回老巢,就是因为这个烟雨湖可以保命。 这些防御系统有些很高级,有些平淡无奇,但它们都有一个用途,那就是阻止敌人的侵略,防范的同时,还可以杀人。 烟雨湖真得像一潭池水一样,烟波浩渺,在来范者的眼前缓缓展开,仙境一般。 三面高山,中间一池烟雨,危险程度不知,倒是别有一番盛景。 野池贺没有贸然闯下山坡,朝着底下怒吼了几声,便仰头看向了山巅。 在两侧山巅之上,辛未真哉和开元武明两个不死冤魂正在冷漠地注视着他。 在他的身后,牙犬龙次郎领着大公鸡,荒冢明秀领着大鹅缓步走来。 “凶险之地。”荒冢明秀说道。 “哪里不是呢?” 牙犬龙次郎早已经释怀了,高手走的本来就是充满荆棘和死亡威胁的恐怖道路。 “那个巫女要杀你的鸡。” 荒冢明秀提醒道。 “都是一样的,想杀我还是想杀鸡都是一样的。” 荒冢明秀点头:“我们可能比她还要霸道一些,即使她不杀我们,我们也一样会杀她。” 牙犬龙次郎叹了一口气,道:“当我离开家门的时候,我就已经握紧了我的长针,我本来认为自己只是想寻求点什么,以获得心灵上的解脱和安慰,可是终究还是为了杀人,也只能杀人。” “你可以改变一个人,但是,终究不是理想的样子,比如,你改变了我。”荒冢明秀说道。 “那是你的机缘,不是我的,希望这对于你不是一件坏事,明秀。” 牙犬龙次郎走到了野池贺的身边,道:“你能够听到我说话吗?” 野池贺满脸晦气,阴冷的转过头来,道:“让我听到你的心声?” 牙犬龙次郎摇头,道:“每一个人都希望别人听到他的心声,谁又会去关心别人的心声呢?我只是让你听到我在说话,并且让你知道,你已经完全失去了你自己,那么,我会尽义务帮你获得解脱。” 他移开了视线望向下面的烟雨湖,道:“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 “我也可以帮助你。”野池贺说道。 牙犬龙次郎点了点头。 如果有人愿意帮助他,他当然高兴,无论帮助他什么,那都是心意啊。 二 烟雨湖下面,一个平台上端正地放置着一块巨大的方形石头,石头上站着巫女辛未昭纪子。 她面孔上遮着一层厚厚的白灰,鼻子和嘴巴都遮住了,完全看不到,连一点凸起和凹陷都没有,只剩下两只圆圆的窟窿洞,就是她的眼睛。 那窟窿洞里有人族一般坚毅的目光,她仰头看向山口。 在她视线的上方仿佛遮着一层透明的玻璃镜子,锅盖一般笼罩着整个盆地,正是那平静的湖面。 在湖面上,站在火山口的三个身影清晰可辨,当然,还有那只火红的大公鸡。 在她的身边,四个黑炭一样的灵童小狗般趴在平台上,正在呼呼大睡。 辛未昭和尚则在转圈,在所有危险来临的时刻,最先黔驴技穷的都是他。 没办法,圣女的能耐永远高出他一头,要不他又怎么会以她为马首是瞻呢,但是,他还是要为她担心的。 “你真得打算孤注一掷?”他突然停住脚步问道。 “没有那么凶险。”巫女握紧了手中的长针,抬头凝视着天堂,她昂首挺胸,英姿飒爽,像一个民族英雄。 “只要杀了那只乙酉之鸡……。”她缓缓的举起长针,手臂抬至耳后。 她此刻像一个掷矛的女神。 她在向那只雄鸡瞄准。 片刻之后,她的目光凝聚在了矛尖上,手腕扭动,长针缓缓旋转,那针尖最后停在了她的胸口。 她的心室里还有一抔鲜血。 毫不犹豫,长针刺破胸腔,直扎心脏。 她闷哼一声,玲珑的身段瞬间弯下去半截。 然后,“波”地一声,她拔出了长针,那针尖血光大放,连辛未昭和尚的两只圆瞪的眼珠子都被映成了红色。 她再次将腰杆一挺,长针直指乙酉之鸡。 三 危险来之于灵魂深处的警示。 在平静的湖面之下,有赤红之光闪烁,像碧蓝的天宇中一颗明亮的星星。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向那一点红光聚焦。 烟雨湖的湖水在膨胀,在震动,在荡漾,瞬尔,风雷大作,整个火山口狂风呼啸,满池湖水被搅动成了一个风之涡旋,那漩涡之眼逐渐凝缩成了一根极细的管道,仿佛有无限能量在疯狂凝聚。 长针在那一头,乙酉之鸡在这一头。 红芒刺眼而灼目。 第138章 胭脂杖 一 风眼形成的管道谁都能够看到,如同一根线膛枪的枪管,千百道纹理,千百道风。 在枪管的那一头,一只尖锐的长针散发着血红之光,而在枪管的这一头,大公鸡瞪圆了一只惊恐的眼睛,那血光之炽烈,简直要灼瞎它的双眼。 大公鸡发出凄厉的哀嚎,仿佛是它的末日降临。 “果然要杀我的鸡。” 牙犬龙次郎说着,两步跨到了大公鸡的前面,站在了枪口上。 说时迟,那时快,巫女的长矛已经脱手而出。 牙犬龙次郎仿佛慢了半拍,他抬起一只脚,缓缓朝前一步,这一步如同行走在大海之中,仿佛扯动了什么,他周围的光影一阵模糊,就像拉长了一段空间。 巫女的长矛已经穿过层层云霄,运行了一半,随着牙犬龙次郎的递进一步,长矛整体发出一阵嗡鸣,却依然速度不减,一针穿云去。 牙犬龙次郎脚尖刚点地,身体眨眼间旋转三百六十度,长针银光一闪便从手上消失了,同时,盆地半空中发出一声巨大的鸣响,像锣又像鼓。 那声音之庞大,震耳发聩不说,连整个火山口都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这一下就是那一击,只有一击。 这一击所爆发出来的庞大力量仿佛要让大地塌陷,火山崩塌,就连野池贺和荒冢明秀都脚下一轻,失去重心,身体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两只长针在空中相击,针尖对矛芒。 在盆地里,在下方,辛未昭和尚听到的却是咔嚓一声巨响,宛若惊雷响在耳边,他捂住了耳朵,抱住了脑袋。 在他的眼前,巫女依然站的笔直,只是他没有看到,她空洞的目光最后闪了一下,只闪了一下,因为那是寂灭之前最后的焰火,如同流星的熄灭,无声无息。 她甚至都没有时间去判定那是否是她的胜利之光。 牙犬龙次郎的长针毫无阻滞,一穿到底,穿过了那根血光之矛,穿过了层层迷雾,穿过了巫女的头颅,穿过了祭坛,一针扎进了火山口的深处。 这一针连牙犬龙次郎都震惊了。 二 天上,巴豆抻着脖子探下头去,仿佛在寻找那根扎进地球里的长针。 他曾经听说过,如果一颗粒子的运行速度太快的话,比如达到光速,它这一路将摧枯拉朽,撞到哪里炸哪里。 如果是那样,会不会让地球爆炸?他不免有些担心。 地狱虽然具有位面属性,可也是地球上的一部分啊。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堂,如果惊动了玉皇大帝那就不好了,不过,他盯着那火网失神起来。 他的赤珠好像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就是看那火网清晰了许多。 他摸了摸额头:大蛇墨奎的法力是几千年来着?他好像从来没有具体问过啊,不过,肯定不到万年。 他又继续摸了摸心口,艹,因为判断不出那巫女长矛的厉害程度,让他用力过猛。 让一个男人用力过猛,女人势必狠受伤。 不过都是她自找的:那个混账的巫女,女人,叫什么来着?招啊妓子?名字起得可真不中听啊……。 艹,她就能虚张声势,吓死老子了。 三 此时,别说巫女已经死了,就是整个盆地都融化了,下面已经是一片赤红的岩浆:那一针穿针即引火。 “轰”地一声,火山爆发了。 一道橙红的冲天火柱拔地而起。 那火柱如同焊接枪枪口的火焰,渐渐变得赤红而灼烈,烤得那三个人的面孔都变成了干尸的模样。 那火山口像一个地狱里的恶魔张开的大嘴,喷吐着剧烈的火焰,而在那山巅之上,两颗头颅也在惊惧之中迅速融化,最后,跟巫女和昭和尚一起,变成了几道凄厉的哀嚎,绕着那火柱盘旋,久久不愿意离去。 他们的家没了,他们的大业终结了。 巴豆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真可怜啊,都是可怜人啊,等我以后看见了那冥王,一定替你们说说情,让你们投胎转世,去那高句丽,在那里,随随便便都能完成大业,搞个教派有什么难度的。 火山口,荒冢明秀拔出了他的武士刀,将刀尖指向了那道火柱。 他在向他们做那最后的仪式。 无法送他们最后一程,但是,要向他们致敬:每一个为信仰而活得人都应该受到尊敬。 “看看,那是什么?”野池贺眼尖,首先发现了异样。 “那是我的手杖。”牙犬龙次郎道。 是的,一根长针立于那火柱之中,纤细,笔直,全身五彩斑斓。 巴豆眯了眯眼,有点无奈。 牙犬龙次郎的那根针的材质真是太烂了,而且,这火山口喷出的火焰温度也不稳定,没有他身上燃烧的火焰好,都烧成光耀了。 那根针被烧得五颜六色,像他们民族的服饰一般,真是绚丽地不正经,那可是一把武器啊。 在宝剑的锻造过程中,这种现象叫什么来着?火焰纹? 蛮漂亮的,拜巫女所赐,有那胭脂的色彩和味道。 四 “辛未部,原来是锻剑之所啊。”荒冢明秀说道。 “等你取了这根胭脂杖,我们再打。”野池贺举起他手中的战刀,蛮横地说道,不过口气里,还带着几分戏谑和调侃的味道。 牙犬龙次郎从来不跟人计较,只是点了点头,继续看向他的杀人兵器。 那根长针已经布满了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花纹般漂亮,又仿佛燃烧的火焰,拥有着旺盛的生命力。 “你已经被我打散了很多戾气,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会用这根手杖扎破你的胸腔,给你好好放放气,以后如果有再见的机会,你一定要感谢我。” 牙犬龙次郎说道。 听了他这么说,野池贺瞬间火冒三丈,身上的黑气窜出一丈多高。 黑气缭绕,遮蔽了他的身体。 荒冢明秀用手指扣了扣自己的眼珠子,作为鬼怪,他和所有人一样,已经丧失了睡眠的权利,这是他们所有死不瞑目的人的特点,做人很失败,做鬼怪倒是颇有成就感。 “我要亲眼看着你杀了他。” 荒冢明秀道。 牙犬龙次郎点了点头,缓缓向他的长针伸出手去。 这根手杖如何取回,他不知道,就像他们也不知道那火柱能够喷发到何时一样。 “胭脂杖……。” 荒冢明秀的眼睛有点传神:“真是一段东瀛物语啊,可惜了,辛未昭纪子可是个漂亮姑娘呢。” 正打算出手帮牙犬龙次郎一把的天神瞬间僵住了,目光呆滞,风云萧索。 第139章 继续打,继续战 一 那火山口喷吐的火柱高达百丈,是这个炽热大地狱里最大的一条火舌,火焰冲天,却并没有什么焦灼之感。 巴豆观察了一会儿之后确定,这个火柱虽然恐怖,但对整个地狱来说就像一根燃烧的火柴般渺小,触动不到任何机制,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它唯一引起的震动就是,在辛未部的东北方和正北方向分别有两队人马在搬迁,他们在向西方移动。 在辛未部东方的极远处有一片高耸的断山,由南至北贯穿整个地狱,仿佛一道高墙,将他们与世隔绝。 在那断山之上就是火网,地狱再大也无非还是一座监狱罢了。 巴豆眯了眯双眼,凝聚所有神力,将他的赤珠发挥到了极致,望了过去。 他发现在那个方向好像有一片海,因为地面散发着一片白光,比天空更明亮,仿佛天地倒置一般。 那片白光之上点缀着花花绿绿的一些斑点,因为她们在移动,他最后确定,那里有一个更大的部族,而且是女氏族。 火山口,那根悬垂于火柱正中央的长针已经被炼化成了青靛色,而那些火焰纹也变得更加纯粹,那些颜色所形成的各种图文也都变成了结晶体一般,呈现出了极强的立体感。 特别是,那根长针上竟然还烧出了八只眼睛,四小四大,眼珠子位于中间,周围的花纹像旋转的星系一般扩散,并互相衔接。 巴豆心中纳罕:好生奇怪的兵器,好生奇怪的火柱,竟然炼化进去八个亡魂。 那八个亡魂始终不愿意离去,就这样被炼化成了胭脂杖上的八只眼睛。 牙犬龙次郎他们三个人始终在盯着那根长针,当然也发现了异样,自从那凄惨的哀嚎声变成了冗长的悲呼声之后就渐渐消失了。 随后,那长针之上发出一连串的噼啪声响,仿佛扔进火堆里的竹子一样清脆。 无数碎屑从长针之上掉落,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奇妙。 而现在,它已经基本定型,宛如一根孙悟空手中的定海神针,在那炽热之焰中闪耀着神族神器一样的光辉。 它又像有了灵魂一般,突然刺向上空,然后,划出一道优美的大弧线,扎向它的主人牙犬龙次郎。 牙犬龙次郎探手抓住,像看着一个平常物件一般地审视着这根陪伴他出生入死的长针。 长针光耀全无,在他的手中并没有流光溢彩,除了那些花纹,就跟它的主人一样内敛,安静。 而在他的身旁,野池贺的双眼放射出贪婪而灼目的光芒。 “好东西……我杀了你,这根手杖归我。” 他厉声喝道。 “可以。”牙犬龙次郎平静的点头道。 他手腕一翻,长针直指野池贺的咽喉。 二 巴豆发誓,那根长针并不是他炼化的,他哪里会打造什么兵器,何况还炼化进去八个不死亡魂? 这种本事恐怕只有鱼凫白会吧?他不知道。 这个地狱里有兵器,却只属于东瀛遗族,只是在以前,那些兵器都平淡无奇,跟废铜烂铁差不多,而现在这把胭脂杖恐怕就不简单了。 独有。 至于他的威力……杖过无声亦无痕。 牙犬龙次郎蹦跳起落,连连挥动胭脂杖,打得野池贺是左闪右避,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野池贺躲到哪里,牙犬龙次郎就跳到哪里,人未到,长针已经落下。 打了一会儿,他突然一声清呵,一杖劈下,啪得一声,野池贺便像脚底踩着滑板一般滑了出去。 他滑出很远,最后不得不在地上翻滚成一个球才重新站了起来。 牙犬龙次郎将手杖端到眼前吸了吸鼻子,才道:“我给这根手杖取名‘噤声’,你们觉得怎么样?” 荒冢明秀摇了摇头:“跟你一样不出彩,新的东西,总要有个更漂亮的名字吧。” 牙犬龙次郎笑了笑,道:“也罢,毕竟只是用来杀人的,还真没有必要太计较,奢华一点也好。” 他又抬头看向远处的野池贺,道:“贺一郎君有什么意见?” 野池贺心胸震荡,被打得非常压抑,爆发式地喷出一口恶气,道:“没意见。” 牙犬龙次郎又笑了笑,道:“要不这样,这根手杖借你一用如何,看看我能不能把它从你的手里夺回来,如果夺得回来它就还是我的,如果夺不回来,那么,它就是你的了。” 野池贺:“你。” 这是羞辱,奇耻大辱……。 “我自己来夺。”他爆喝一声,挥刀便是一斩。 这一刀由及远处抬起,闪电般落下之时,却已经在牙犬龙次郎的头上。 速度之快,让人惊叹。 最为震惊的是荒冢明秀,如果那一刀斩向他,他必死无疑。 但是那一刀,仿佛真得劈在了他的身上,如同一道灵光切入了他的大脑……开窍,放逐……。 他仿佛已经参与了战斗,他仿佛就是牙犬龙次郎,接下了野池贺的一刀又一刀……。 他突然身体又是一震,灵魂惊颤,因为他又被劈了一刀……。 三 野池贺的战力绝对不在牙犬龙次郎之下,但是他要杀死牙犬龙次郎却并非易事。 他有黑气罩体,牙犬龙次郎有神光乍现。 两个人依然打得难解难分,很快,已经远离火山口数十里。 在他们的身后,跟着荒冢明秀。 他不时得拔出战刀一挥,又瞬间入窍。 他左前一步,右移两步,再次挥刀,再次入窍,如此反复,不知不觉间,三个人已经离开辛未部百里之遥。 在那火山口,鬼冢左卫门突然从地下窜了出来。 他扒拉了一下脸上的纱布,瞪着眼珠子看向那根冲天火柱,他又用力的仰了仰头,目光里露出惊骇之色。 不过很快,他的眼珠子又转动了起来。 他转过身,看向远方。 其他的木乃伊也随即窜出地面,站在他的身后不停得扭动着脖子,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 其中有两个人,一人拎着一个头颅,只是那头颅有点小,像是两个未成年人,如果没有猜错,是他们收拾掉了鬼谷的残局。 既然他们去了鬼谷,必然也去了那地穴山。 鬼冢左卫门没有说话,他朝身后摆了摆手,一帮人又瞬间没入地下去了。 第140章 大恩养贼 一 牙犬龙次郎和野池贺的战争无休无止,战场扩散至数百里之遥,而随着他们的打斗越来越激烈,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道沟壑,沿途削平了几座高山。 他们所经过的所有部落都被夷为平地,而那里其实早就人去屋空。 这两个人是实力相当,打得是难解难分。他们从东打到西,又从西打到南,最后又一路北上,行程过千里。 荒冢明秀和乙酉之鸡,大鹅始终跟着他们的脚步。荒冢明秀在参悟剑术,大鸡和大鹅在欢呼跳跃,一路欣喜若狂,鸣叫不止,助威之势从来不减。 不知不觉之间,他们三个人已经跨进了真正的神族领域,那些端坐在神位里的神们都不中看了,凡是看到他们打斗的“神”都神情没落,垂头丧气。 牙犬龙次郎便是这个炽热大地狱里觉醒的第一位真正的神,而他手中的那根胭脂杖更是充满神韵,八只魂睛熠熠生辉,它们在不同的方向审视着天空,大地,各色物种。 他们随着牙犬龙次郎奔袭的脚步颠沛流离,也在庞大的神力爆发之中感受着灵魂的震颤。 无论是谁,有什么样的信仰,在这地狱里都难逃暴力的征伐。在这里,力量才是衡量生死的标准。 现在的炽热大地狱里只剩下了两个藩部,一个在东方,女儿国一样的部落,素月部,她们的大王叫素月瑶姬,是炽热大地狱里唯一一个完整的人类。另一个就是豕野花枝介所掌控的豕野部了。 豕野部现在是人才济济,除了野池龟兄弟二人,还有拖家带口投靠而去的十一个部。 他们都被牙犬龙次郎的名号所震慑,亡命投靠而去。 巴豆本来想去看看那个素月瑶姬,因为他听到了人们的议论,说她长得绝美,不过,他对他们的审美表示怀疑,犹豫不决间又意兴阑珊起来。 其实,他们这些鬼怪看到的美都是幻想中的样子,比如牙犬龙次郎,在花田织衣的眼里那可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而那个巫女辛未昭纪子,在荒冢明秀的眼中是有着一张美人面皮的,所以,他们从来不会被同类的丑陋所惊吓。 妖魔鬼怪是所有人类的噩梦,而当他们自己变成了妖魔鬼怪之后,他们的梦都是纯美的。 比如那些女子的游魂,都有着一张姣好的面孔,是她们本身的灵魂所愿。 巴豆跟他们看到的真实世界绝对不是一样的风景。 二 “该结束了吧。” 一直躲在锦绣香笼里的藤仙子终于无精打采地说道,不过听口气,却不像是在跟巴豆说话,所以,巴豆也没有搭理她。 如果按照人间的时间来算的话,那两个人起码也打斗三个月了,世间确实不短了。时间长得足够那些人经历长途跋涉聚集到一起。 下面有一座高山,高山上三三两两的站满了人。 豕野花枝介风平浪静地坐在野猪的后背上,面色阴沉。 他跟那个素月瑶姬一样,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可是他却被称为诸神之神。 他的黄色小鸭子组成的仪仗队每一只都毛发鲜亮,活泼又可爱,它们列队站在一起,看上去根本不是用来打仗的,而实际上也不是用来打仗的。 远处那两个人依然是缠斗在一起,兵器撞击之声如雷般轰鸣,偶尔还爆射出一道闪电,确实吓人,吓得人们随着他们俩的逼近在不断后退。 等他们全部退到了豕野花枝介的身后,一直拄着下巴的大神好像刚苏醒过来一样,伸手拍了拍野猪的脑袋,随后,他站起身从野猪的后背上跳了下来。 他伸了个懒腰,朝旁边招了招手,有人立刻给他递过来一根长针,这根长针是金色的,比牙犬龙次郎的手杖更长,更粗。 “曾经有一位西方的圣人跟我说,无论我们做什么,或者走一条什么样的道路,我们都不要轻易改变我们自己,我认为他说得很对,我们的先人就是这么做的,而我们,从来就没有改变过,除了,去改变世界。” 他盯着那根长针,意味深长的说道。 说完,他左脚向前迈了一步,膝盖微微弯曲,将长针托于耳边,瞄准了下面的两个人,姿势倒是跟那个巫女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西方的圣人?”藤仙子口气不善,在巴豆的面前晃出三道虚影,重新现身而出。 “哦?难道你要下去问问他,那个西方的圣人是谁?”巴豆调侃道。 “杀了他就知道了。” “哦,仙子也要杀人吗?” 巴豆好奇地看着她的背影,替豕野花枝介解释道:“他这么说一点都不奇怪,奇怪在于,那个圣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你也知道?见过?” 巴豆指了指下方,道:“他要投矛了。” “哼!”藤仙子有些愤怒,伸手一招,动作像放飞了一只神鹰,一道金光随之刺天而去,流星一样划过天空,眨眼间,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仿佛闪电撕裂了大地。 大地开始震动,好像脚下有什么东西断了,巨大的咔嚓之声不绝于耳。 地面上所有的人,包括牙犬龙次郎在内全部摔倒在地。 在那座高山上的人甚至有很多直接滚下山坡,惊慌失措的众人嘴里不断地发出绝望般的叫喊声。 轰隆隆之声从脚下传来,剧烈的震动根本让他们无法站立起来,荒冢明秀趴在地上,惊恐地看向远处的山巅。 那头野猪受到了惊吓,拖着它的城堡一路狂奔,将黄色小鸭子的队伍撞得七零八落。 野池贺也是满脸惊恐,他看到牙犬龙次郎的身体坐船一般在眼前摇晃,感觉大地要翻过来了,他们即将被倒扣。 “我的金杵呢?”险些滚下山巅的豕野花枝介则是满目凄恍,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金杵刺天而去。 他的内心里也是慌得一批,他只是抛了一根金杵而已,何至于天翻地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 “哼,大恩养贼。”藤仙子怒叱道。 她麻利地从花环上摘下了一朵木灵之花,屈指一弹,那花瓣在空中缓缓旋转起来,却百倍于旋转速度急速向下掠去,砸到野池贺头上的时候,散开一片星光。 星光散尽,野池贺狂吼一声,从地上暴跳而起,同时,他的身体开始像鼓吹的气球一样暴涨,等他完全挺直了腰杆,不远处的高山已经在他的俯视之下。 “我靠。” 第141章 你老婆被人绑架了 一 巴豆有些愤怒,他可是不经常生气的。 他道:“你这个娘们,这是要惹天怒啊,只是不知道这天要是塌下来,是我给你顶着还是你自己扛着。” “你是个男人不,胆子这么小?”藤仙子道。 “哼,你又不是我老婆,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为你担责任,至于那天吗,还是要先讲道理的吗,佛主不讲道理还是太上老君不讲道理?我作为一个律师……。” 巴豆嘚嘚嘚,欲要说一番大道理出来,却突然发现天堂之上洒下一片流星,然后大地轰然作响。 十二声巨响之后,大地之上出现了十二座高大挺拔的石柱,将他们结实地围了一圈,定睛看去,正是那十二属相生。 它们矗立于四面八方,每一根都高大威严,只是看不出距离,似乎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 即使他们俩同样位于云端,依然要仰视那顶天立地的石柱。蹲坐于石柱顶端的十二属相,隐约可见。 “乖乖,谁想的啊?用十二属相震慑地狱?难道他们是地狱里的吉祥物?”巴豆撇撇嘴,也不再搭理藤仙子了,探头朝下面看去。 由于那十二根石柱的镇守,下面的地狱便立刻稳定了下来,地面不再震动,一片阒寂无声。 牙犬龙次郎手握他的长针像在五指山下蹦跳的猴子一样远远地逃离了野池贺身影笼罩的范围。 荒冢明秀当然跑得比他还要快。 以野池贺本身的修为根本控制不住现在的身体,甚至意识。他张着嘴,大口喘着气,一片片黑色的迷雾从他的口中喷出,遮盖了前面的高山。 高山上的人即使先前没有滚下悬崖,现在也开始往下面滚了。 野池贺迈出了一步,肘部后拉,一拳砸向了那座高山。这一拳看似缓慢,却在半空刮起一道狂风,狂风呼啸,伴随着那只拳头砸在了那座山上。 “轰。” 高山像一堆被践踏的粪便,污水般迸溅。 他的一拳直接砸进了大地之中,不但高山没了,地面还出现了一个大坑,先前的那些人一个都看不到了。 这一拳对于如此高大的巨人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巴豆摸了摸额头,有点胆战心惊,如果这个怪物不是藤仙子制造出来的,他当然会一剑劈了它,可是现在……。 他转头看向藤仙子,琢磨着她的脸色。 这个女人总是跟他对着干,他扶持牙犬龙次郎,她就弄出两个对手,不过,那个荒冢明秀让她失算了,也许只是她的试验品,而这个野池贺才是她彻底的愤怒。 把女人惹急眼了,确实没有好果子吃啊。 藤仙子感知到了他注视的目光,装模作样的弹了弹衣服。 有什么办法,这个地狱乱套了,恐怕连那个牙犬龙次郎都回天乏术了。 不知道他当初的追求是什么?现在又是怎么想的。 远处,牙犬龙次郎已经跨上了大公鸡,荒冢明秀则骑上了大鹅,看他们的神情,大概是在准备着随时逃跑,毕竟那个野池贺又再次挺直了腰板。 崩塌的高山四周根本看不到人的影子,野池贺缓缓转过笨重的身体,而就在这时候,一道流光于远处高空中急速刺来,一箭扎在了他的身上。 “嗷……。” 这一声惨叫仿佛是在告诉别人,他有多痛,那一箭是有多大威力。 巴豆凝眸远望,原来,那十二属相生开始发动攻击了。 十二根石柱星星闪烁,每闪一下,就有一束光射出,每闪一下,野池贺就痛苦的大叫一声。 那一声声惨叫震慑整个地狱,所有听到那声音的鬼怪都为之惊惧。 箭矢越来越多,满天都是刺目的锐光,从四面八方流星般刺向那个巨人。 在牙犬龙次郎从来没有过的震惊目光注视下,野池贺的身体在一寸一寸,一尺一尺,一米一米的塌缩,眼看就矮下去三分之一了。 他的惨叫声愈发的震耳发聩,悚人灵魂。 二 下面惊天动地,藤仙子却变得冷漠起来,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巴豆不敢言语,只专心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却不想,从那遥远的天堂传来一声呼唤。 “兄弟!!!” 兄弟?谁在叫我?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 巴豆慌忙抬头去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却看到两个飘忽的身影从天空徐徐落下。 “哎呀,兄弟啊,我们可找到你啦,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呢,找得我们好辛苦啊,你可不知道啊,为了找到你,我们跋山涉水,跳火坑,翻刀山,转了大半个炼狱啊,看看,把我们兄弟都折磨的不成样子啦。” “呦呵,是两位贤兄啊,你们这是施展的什么魔法啊,这,这是魂魄被人打散了吗?” “胡说,为了来见你,那么容易吗,总得玩点小手段吧,否则,要挨罚的,不过贤弟啊,你怎么变成了这幅鬼模样?瞧瞧,这是蛇精吗?” “这是龙?” “龙?哈哈哈哈……哦,还有乌鸦,不过,我可不喜欢吃烤乌鸦。” “说得什么混账话,这都是我的兄弟,行走地狱,不交几个朋友怎么能行呢。” “交朋友,交我们俩就行了,看看,你都交了些什么朋友,把你弄得越来越像鬼了。” 实话就是不中听,巴豆的脸庞一阵抽搐。 “这里很危险,你们来做什么,赶紧走吧,我这忙着呢。” “哦,你要不问,我都忘了。” “什么玩意。” “兄弟啊,不得了了啊,你老婆被人绑架了。” 巴豆无奈,道:“两位贤兄找错人了吧,你们确定找得是我?” “废话,我们兄弟历尽千辛万险冒死而来,难道会是偶遇?来找你唠嗑的,不找你找谁?” “找我到底什么事情嘛?” “你老婆被人绑架啦。” 巴豆心虚地看了一眼藤仙子,这个娘们虽然不好相处,但是,如果能娶来做老婆,那也是相当荣光的事情吗。 这两个家伙存心来给他添堵。 “别瞎说啦,看到没有,这才是我老婆。”他伸手指了指藤仙子。 倒霉神和夜游神呼啦一声各自伸出一只大手,直接掐住了他的两边胳膊,拉着他就走。 “这个不是你老婆,朱倩倩才是你老婆。” “朱倩倩?何许人也?难道不是李玉真?” “做梦吧,李玉真还没死呢,难不成让我们去人间把她的魂给你勾来?” 说话间,巴豆的身体凌空而起。 从始至终,他们没有看藤仙子一眼,也没有看一眼这个地狱。 “唉,唉,媳妇,亲爱的!……藤仙子!我去去就来。” 巴豆在空中身不由己的伸出两只手,要把藤仙子也拉走,只是可惜,那两位兄弟可没那么想,而藤仙子,谁知道她在想什么。 藤仙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变得凝重起来,但是她没有任何反应,皱着眉头目送他飞天而去。 巴豆的人影都消失了,他的声音却依然传了过来。 “老婆!等我回来。” 第142章 厌食头陀 一 巴豆穿过那火网,带着满身熊熊燃烧的大火坐了下来,如一尊世间佛的圆寂。 按照人间的岁月,他整整坐了七七四十九天,火焰燃烧殆尽,他便浴火重生。 当他满身的火焰渐渐熄灭,三个人狼狈地跌落在地上,正是冥星,鸣晨和鸣心三只乌鸦。 他们跌落即是人形,现在巴豆可以叫他们乌鸦精了。 就像地球上有引力一样,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可抗拒的力量,比如阴阳界的制约力。 他们已经无法靠魔灵之誓的约束力继续隐身于巴豆的魔灵之翼里了。他们就像受到了强大的大气压力的压迫一样,被强行挤压了出来。 他们不停地咳嗽着,全身还冒着缕缕青烟,那个叫鸣心的姑娘更是跳着脚拍打着身上的衣服,以为自己烧了火。 等他们略微镇定下来,眼中更生出疑惑万千。 他们三个人看向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他们熟悉的东西:“巴神,我们来到人间了?” “你们在做梦的时候,是不是连天堂都去过,都是假的啊,人间,天堂,地狱,有什么区别呢?都是假的啊,我们这一生,真真假假,何必去分辨。” 巴豆捏了捏鼻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还差一步呢,不过这一步有点难。” 他伸手随便一指,道:“这里是阴间,哦,阴阳界,是那些对阳间恋恋不舍的人的心念打造出来的,哦,普通人的心念也是很强大的。” 他耸了耸肩膀,活动了一下腰肢:他觉得非常困乏,浑身无力,想大睡一觉。 “对了,来到这里之后,你们不能叫我巴神,要叫我师傅。” “嗯,知道了。” 巴豆朝四周看了看,这里位于北区,原先有几户人家和几个坟头,后来拆迁了,变成了一块荒地,也许是哪个倒霉的房地产开发商遇到了资金问题,这里的建设停滞了。 这里离他家很远,而他现在要回家去了。 他的那两个兄弟把他拉回来之后就没影了,本来就不是原身,现在,他更不知道那两位身在何处。 他双腿微弯,往上一跳……。 “呀哈,奇怪,我的法力呢?”巴豆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胸脯,在他的灵魂深处,那条恶龙无声无息,而他身上的纹身也就是纹身罢了。 他皱着眉头看向那三个人。 他们也都无力得摇了摇头。 鸣星道:“浑身没劲。” 鸣心道:“我害怕……。”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让她没有一点安全感,作为鬼怪,自己的实力才是对自己的安全最大的保障,甚至是唯一的安慰。 鸣星和鸣晨分左右站到了她的身边,没有说话。 巴豆终于看了一眼天色,黑天? “此中必有玄机,走,我们先回家。” 在远处一栋废弃的高大厂房上,一道红色的人影麻杆一样矗立着。 他站在只有一脚宽的红砖墙头上,遥望着四个人远去的背影,默不作声。 他也从地狱里来,在地狱里经受了一番折磨之后,他竟然被平反了,小鬼们怕担责任,直接把他扔出去让他投胎去了,结果,孟婆那家伙脱岗了。 这就是他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全身肌肉萎缩,皮肤脱水,革质化,皱巴巴地像干尸木乃伊。 在地狱里,他被榨干了所有的血液,他便用那干枯的血液做了件衣服,裹在了身上。 他就是月下弧,生前是一名高中物理老师。后来,巴豆给他取名:月隐。 上次被巴豆打扰之后,他就搬家了,这里就是他的新家,一栋废弃的厂房。 先前,他是在赏月,是的,在他的心中,天上永远挂着一轮圆月。 圆月化形,三十步内,无间行走,佛来杀佛,魔来灭魔。 二 巴豆带着三个人穿过荒地,然后,再翻过一座山体公园,来到了山下。 南边山脚下有一道臭水沟,原先还有一片房子和一个大型的重工企业,现在都搬走了,因为属于化工污染区,需要搁置几年,在巴豆来到阴间之前,这里一样是荒芜的。 不过,他眨了眨眼,发现在荒地的一头,靠近山脚的位置好像有一个简易房子,只是那房子也太简易了,不像是打更人住的地方。 房子前面点着一根蜡烛。 他当然不知道,也不了解这个简易房子的情况,这是城隍爷给厌食头陀批的一块地,让他用来建寺庙。 这块地的面积吗,只有一点五米乘以一点九米再各加二十四公分。至于高度吗,城隍爷没有限制。 厌食头陀用石头加土按照地契上标注的面积砌了一栋房子,房子高一点九米再加一个盖子的高度。 房子无门,他站起来的时候就是房门。他的房门的头顶上刻有三个大字:灵诞寺。 刻有灵诞寺三个字的横匾是一块长方形的表面炭化了的木板,木板的两端钉着两根木刺,木刺扎进房盖子里,随风晃荡。 头陀在地上铺了一张土黄色的麻布床单,盘腿坐在门口。 巴神有点疑惑,他刚从地狱归来,带着三只乌鸦从他的门前路过,当然要打个招呼。 他觉得这个和尚有点熟悉就停下了脚步。 很奇怪,很熟悉却总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巴神瞅了瞅那牌匾,毫无印象。 巴神:“大师!我路过此地,见这灵诞寺器宇轩昂,神光大放,想必是我跟佛主有缘,所以,使我停足不前,我想跟佛主化个缘,不知可否?” 厌食头陀本是闭着眼睛在念心经,知道有人来此却依然不睁开眼。 他的脸部咬合肌处在紧张的状态,脸颊肌下拉,使双唇紧紧地挤压在一起,一副悲苦相。 厌食头陀念的是心经,自然不用开口说话,道:“施主所化何缘?” 巴神:“姻缘。” 厌食头陀挺了挺鼻子,乜了他一眼,道:“施主没有姻缘。” 巴神:“不可能啊,我有老婆的,大师,您再给我好好看看。” 厌食头陀擤了擤鼻子,道:“你好好想一想,你真得有老婆吗?” 巴神方才醒悟道:“大师真乃神算啊,我那是冥婚,确实不能算姻缘,既然咱们这是在阴间,那么请问大师,我那冥婚之妻殷七月现在何处?” 厌食头陀伸出一只手指凌空写了一个囚字。 巴神道:“大师厉害啊,那么请问,如何解这个囚字?” 厌食头陀摇了摇头:“头陀不知,问佛。” 他单根手指朝西天一指。 殷七月就是602,倒霉神告诉他的,不过,他们没说朱倩倩是哪一个。 “佛在西天?”巴豆问道。 厌食头陀浑身一激灵,睁开眼睛。 他不满地看了巴豆一眼,本来吧,在城隍爷那里就惹了一肚子气,求佛求至今日,不见如来,更生气。 他道:“南海观世音不在南海,佛主也不在西天。” 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睛,手指捻动佛珠,不再说话。 “哦。”巴豆道。 看着他的佛珠,巴豆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迈开脚步走了,边走边回头说道:“大师的钵盂真不错,别人用来要饭,您用来烧香,哈哈哈哈,阴间路窄,咱们后会有期。” 第143章 偶遇啊 一 厌食头陀心中的如来即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又称甘露王如来,在大乘佛教中所传播的思想更符合普通老百姓的诉求,就是更亲民。 什么正觉,平等,无量,净土,极乐世界,只是获得的方式不同,为莲华生。 大乘佛法宣扬的义理跟老子有些相似,一即一切,一切即是一。 老子曾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归一更为浅显,只是太啰嗦就显得不那么深刻了。不过老子不在乎,他一生寻求玄之神秘,解读道之宗法,人间求不得而自寂,死后便是太上老君了。 无论如何都是升天。 厌食头陀在不停地念经,念得是观自在心经,不是说这个经文有多了不起,而是他有点老糊涂了,在地狱里被折腾的没有个人样,脑子不太灵光,太长的经文他记不住。 既然是心经,当然可以除心魔,达佛愿,但是对厌食头陀来说没有什么卵用,菩萨又不在地狱,他又不虔诚。 观自在菩萨,即是现在的观世音菩萨,他其实就是阿弥陀佛的第一个儿子。 阿弥陀佛还有几个儿子,个个都如雷贯耳,比如,大势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等。 他赋予他们智慧,愿力,神通,慈悲,等等,让他们去感化世人,再用莲华接引,最终功德圆满,到达西方极乐净土。 巴豆对西方净土可没有什么念想,从来没有去过,但是,这个灵诞寺,他记住了。 巴豆一行四人离开之后不久,躲藏在周围的一些游魂便飘飘悠悠地从各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 他们四下里查看了一番,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飘到灵诞寺前的荒地上,虔诚的匍匐而卧,远看白茫茫一片。 厌食头陀继续闭目养神,对他们不闻不问。 这些可怜虫是来寻求庇护的,愿力不足,私心太重,对他没有任何帮助。 他现在还在为这个灵诞寺的简陋与寒碜而恼怒不已呢。 片瓦不遮身,寒食不果腹,唯有念心经。 二 夜是漆黑的夜,虽然这里的一草一木巴豆都非常熟悉,但是,按照他对阴阳界的那点认识,这就预示着确实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穿过这片动迁地带,前面又是一片破烂的民房,一样,就是原先化工厂的员工宿舍。 化工厂最鼎盛的时期,员工多达几万人,所以,这一片区域也非常庞大,且地形复杂。 要想顺利穿过这片区域,确实有点头痛。 巴豆眯了眯眼,发现那一片区域笼罩在一片粉红色的微光之下,暧昧又凶险,有点吉凶难测。 这就奇怪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现象。 巴豆不清楚,这是他的赤珠有了复明的征兆,类似于红外线夜视的功能。 就在巴豆纳闷的时候,三鬼暴走从空中出现了,它还是拖着那股浓烟,由东北向西南而去,在离他最近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大漂移,一头撞了过来。 然后,巴豆就听到了那再熟悉不过的腔调。 “哎呀,兄弟啊,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你啊。” 倒霉神从三鬼暴走上飞身就跳了下来,大步向前,边走边大喊道:“兄弟啊,偶遇啊。” 巴豆牙痛,吸着丝丝凉气。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呢?”巴豆很配合的问道。 “夜巡,妈的,但凡这里的治安好一点,我们兄弟也不用这么辛苦,坐在城隍爷的小马扎上,喝杯小酒的生活是多么让人向往啊。”夜游神说道。 “还很惬意呢,城隍爷还精通梨园三律,楚女的琵琶,秦人的胡笳,样样都不赖……。” 巴豆翻了翻白眼,道:“治安出现什么问题了呢?” 夜游神转了转眼珠子,恍然大悟道:“哈,忘了,忘了,看看我们这记性,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嗯。”巴豆点了点头。 “你老婆被人绑架了。” “嗯。”巴豆继续点头。 倒霉神道:“不但你老婆朱倩倩被人绑架了,你老婆覃琳琳也被人绑架了。” 夜游神道:“是的,是的,不但你老婆覃琳琳被人绑架了,你老婆孙乐乐也被人绑架了。” “还有李文文……。” 巴豆心里不爽,质问道:“作为我的好兄弟,我那么多老婆都被人绑架了,你们为什么不想办法去救上一救呢?还有心情大半夜的出来飙车?” 倒霉神嘿嘿一笑,道:“兄弟,那是你老婆,又不是我们的老婆,管不了。” “对对,管不了管不了。”夜游神说道:“解救她们不是我们的责任,通知你才是我们的义务。” 巴豆握了握双手,对这混账的逻辑毫无办法。跟他们抬杠纯属浪费口舌。 另一点,按照阴间里的律法,这两个家伙说得肯定没错,无论是职责还是道义,他们做得都很好。 他看向身后,向三只乌鸦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兄弟,夜游神和倒霉神,不过,以后你们的交集不会很多,你们只要记住跟我混就行了,其它人,有机会,能杀了他们就杀了他们,反正,他们总是要投胎去的。” 鸣晨,鸣星,鸣心也没有说话,只是朝他们拱了拱手。 而那两位神,根本不关心别人。 夜游神转了转眼珠子,道:“兄弟,你刚从地狱里出来,我们又在此偶遇,偶遇又不如巧遇,走走,为你接风洗尘去,我们一起到城隍爷那里喝一杯,城隍爷也很想你啊,嘴里总念叨你……。” “是的,是的,再好不过。”倒霉神上前就拉住了他的胳膊。 巴豆竖起两道剑眉,却无论如何也生气不起来。 只道:“我老婆都被人绑架了,你们得让我去救人啊。” “诶!?老婆没了,再娶吗,你没看到吗,那些离婚的人,一纸文书休了妻,三辈子都是仇人一样,见都没必要见了,可是咱兄弟不一样啊,从来也不需要什么契约,叫一声兄弟那就是兄弟,即使今天翻脸了,明天还能喝一杯,厮混一辈子都没有问题。” “对,对,兄弟情谊大过糟妻。” “啥玩意,都啥玩意……唉,诶呦喂……。” 三鬼暴走浓烟滚滚,小鬼身体拉长一丈,拉着六个人就跑啦。 第144章 个老婆 一 城隍爷生前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当官的跑不了,在哪个部门任职就不清楚了,但是文人这一点没得说,卖弄个文辞诗赋就是当家把戏。 城隍爷站在他的二层小楼门前,萧索的神态中是冗长时间的沉淀,是铭刻进骨子里的那一份忧郁。 仕途受挫,郁郁不得志,大概跟李商隐差不多。 他一手攥着一只酒壶,酒壶小巧,蓝白相间,是青花骨瓷。 骨瓷上有几朵盛开的白色牡丹,样式倒是有点像东瀛人用来装清酒的壶,巴豆对此没有研究,只是以前在吃日本料理的时候见过。 那里面装得是烧酒,度数起码六十度起步,闻一下都上头,巴豆很怀疑那里面装得是酒精兑水,毕竟现在的人们都不富裕,满街的酒鬼喝得都是这玩意。 城隍爷看到一众人等推门而入,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是的,如果是夜晚,他的院子里永远挂着一轮明月,如果是白天,则是红日高照,春风吹拂。 他种在院子里的草长得非常茂盛,在夜间挂着几滴晶莹的露珠。露珠闪耀,仿佛那夜空中坠落的星星。 他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不贪恋女色,何必娶那么多老婆,惹麻烦了吧?” 巴豆摆了摆手,道:“让城隍爷看笑话了,我家中可没有贤妻啊。” “坐吧,坐吧。”城隍爷有些不耐烦。 他巴豆更不耐烦,他明明看到美女都迈不动脚步,奈何城隍爷却走了眼。 城隍爷举起一只拎着酒壶的手,单挑起一根手指,指着空中的明月,道:明月那时满长安,明月此时照人还。 何人遗物埋于土,何人深情待月圆。 最是一眼难铭记,最是一念逐流星。 欲将此意托白云,欲将此情付蓝天。 太玄一言惑众生,太玄一剑断情丝。 哪来温情束白发,哪来钟情到花甲。 鳏寡不见饕餮宴,孤独不听欢喜禅。 半生尤为一生叹,一生再无半日欢。 你若有情不寂寞,我若无情杀。 人间至始爱相合,人间至终半句多。 天阙铜台昂首坐,不问三清不问佛。 他围着众人边走边说,转了一圈后,正好挪到了他的位置。他弯腰将两只酒杯重重地砸在桌子上,然后挺起腰杆,眼睛发直,继续道:“酒可是好东西啊。” 倒霉神小心得陪着笑,道:“爷!已经喝过了?” 城隍爷凝重的点了点头:“最近,有点上火,那些人真是不开化啊,到哪里都要闹上一闹,搬个马扎当龙椅,抢个小妞儿就当王后,咋都那么没有出息呢。” 说着,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诶!城隍爷奥特了,好歹那小妞儿以前可是做过那皇后的啊,即使不是皇后,那也是皇帝的妃子吗,抢了那皇帝的老婆,那他不就是皇帝了吗?” 城隍爷摸着自己的胸脯,幽幽地道:“看来,是我腐朽了……。” 巴豆笑嘻嘻地凑上去,问了一句:“他们抢得小妞儿可是我的老婆?” 三个人,六道目光同时在他的脸上聚焦,一个比一个认真。 他们异口同声道:“正是。” 巴豆继续笑嘻嘻地说道:“那,我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哭呢?” “你应该生气,你为什么不生气呢?不过,你生气也没有用,我们就知道这么多,我们兄弟俩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查看了你的个人记录,啊哈,你小子原来做过皇帝啊。” 倒霉神说道。 “你说的是哪一世?”巴豆依然陪着笑脸,难得这几个家伙正经一下,别干扰了他们的雅兴。 夜游神抓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啜了一口之后说道:“兄弟喝一口吧,这种秘密都不算秘密,就像释迦牟尼,就像玉皇大帝,就像那观世音,到下届还做过那民妇,看看,秘密算什么,一杯酒里的谈资而已。” “哦,那么,太上老君呢,有什么秘密?” “他老人家啊,抑郁症患者,听说现在更抑郁了,如果以后有机会,你去给他解解闷。” “我做得是哪朝的皇帝?有什么建树?”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起了头。 倒霉神说道:“档案中只有‘人族一帝’四字记载,其它不详。” 巴豆立刻危襟正坐。 他妈的,这阴间果然就不是好来的地方,有人欢喜有人愁,愁得人得抑郁症折磨自己,欢喜的人抢人老婆当皇帝……诶!抢得还是我的老婆……。 二 几个人都沉默了半响,气氛就有点诡异。 至于哪一辈子做过皇帝,巴豆才没有兴趣,皇帝有几百个还是几千个?连李自成,窦建德都当过皇帝,做皇帝吗,无非披身黄袍而已。 现在,让他深感悲催的是,那里有二十个女人赖着不走,原来都是他前世的老婆来讨债来啦? 如果自己没做过皇帝,显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老婆啊。 他的目光每每掠过对面三个人的脸庞,看到他们异于常态的凝重色彩,心里的疑惑便指数倍增。 兄弟之间也有阴谋,而且更容易得逞。 只是,他现在点不破。 “鸣星,鸣晨,鸣心,你们在这阴阳界可有兄弟?” “没有,一个都没有。” “很好。” 巴豆从马扎上站了起来,又端起一只酒壶,仰头啜了一口,裂了裂嘴。 “这个阴阳界有点乱,而我从来都是以此为家的,这片地方是我的,我的故乡……以后也会成为你们的故乡,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清理一下门户好啦。” 喝光了最后一口酒,巴豆拱手告辞,带着三只乌鸦离开了城隍爷的小院。 三 夜游神鬼鬼祟祟的走到大门边上,探头看着四个离去的背影,瞬间笑逐颜开。 “啊哈,我说爷,这下您可以放心在这里养老了,我们兄弟以后也可以天天陪您喝酒了。” “英雄一怒为红颜。”倒霉神说道:“他如果不放开手脚大开杀戒,我都不认他做兄弟。” “是滴,是滴,天下不太平就是因为没有贤才良将,那样,做皇帝都做不安省,看看,他在地狱里还带回了帮手,这下,爷您就高枕无忧了。” 城隍爷端着酒杯,脸色微醺,目光有点恍惚。 但是很快,他抬起头看向月亮,目光便逐渐清澈起来。对于一个落魄的文人来说,唯有美酒和月亮可以明心,铭志。 此刻,他似乎想起了老情人,心里又不免有些凄苦。 他举起酒杯。 “房前老槐树,天上白月光。永别应有期,却无再见时……。” “好诗!”夜游神拍起了巴掌。 倒霉神高举酒壶,为城隍爷的酒杯斟满了酒。 两位神的喝彩声不断,小院里的月光似乎更亮了。 第145章 黄极公馆 一 巴豆回到家,在楼下看到了那个住在102的老太太,她坐在楼门口的一把椅子上,双手拄着拐杖,闭着眼睛,嘴里念念叨叨,像是在念经,可是任谁也听不明白,她念得是什么经。 巴豆眉头紧锁:难道这位也是他前世的老婆? 老太婆,老太婆,太老婆? 巴豆摸了把额头:年龄有点大啊。 巴豆从来没有称呼过她为老奶奶,不客气的时候就叫她老太太。 她到底有多老,巴豆不知道。 他抬起头望向楼上,七层楼,二十一户,如同凌晨两点的深夜,阒寂,幽暗,死气沉沉。 “你们在楼下守着,我上去看看。” 他朝三位乌鸦说道。 鸣星鸣晨鸣心纷纷点头,竖立在老太太的周围,警惕地看向四周。 鸣心仰头看向天空,这里的夜空没有星星,而他们与巴豆之间的契约依然有着无法更改的归属性,那是刻在灵魂里的一道铭记。 他们现在没有在地狱里那么强大,但是身手也依然不可小觑。 巴豆走到一楼,敲了敲101的门,这里住着那个被前夫杀死的女人,但是她叫什么,巴豆不知道。 101没有回答。 102是他的初恋,不过后来走掉了,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103就是那个自杀的卖啊淫女了,不,这个也是他前世的老婆,真是个苦命的女人,以后要好好待她。 现在,她们所有的罪都是他的了,是他的不作为让她们受尽了人间的苦。 他直接来到了502,然后伸手敲门,如果502也不搭理他,那么,他就踹门。 果然,502的门无声地开了,那个扎着马尾巴辫子的老女人站在门口,凶神恶煞地看着他。 这个女人还是穿着人间的那一身白色运动服,不过在阴间吗,就难免鬼气森森。 “女士!贵姓?”他颇为礼貌地问道,仿佛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老娘姓张,张媛媛。” “嗯。”巴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张媛媛这个名字好像跟她的性格不太符合,可是巴豆生前还遇到过一个叫刘刚的女人,取什么样的名字吗,完全看父母的喜好。 她现在有一种要掐死他的冲动,但是过去的事情他也不想解释什么了,既然她们都是自己的老婆,那么,他就没必要跟她们一般见识了。 “朱倩倩是哪一个?”他继续心平气和地问道。 谈正事了,当然要认真对待。 “202,失踪了。”张媛媛说道。 “嗯,听说被绑架了,其他人呢?” 屋子里一阵空间波动,三个虚影晃了晃,现出原身来,是三楼的那几个半大姑娘。 “黄珊珊,周若若,王思思。” 黄珊珊就是那个空姐,长得甜美可爱,身高只有一米六五,生前就职于一家私人航空公司。 周若若,王思思,高中生。 巴豆的目光在她们的脸上扫了扫,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啊,竟然会是他的老婆?不,妃子。 然后,在他的周围不断地出现晃动的虚影,剩下的女鬼全部现身,挤满了小小的两室一厨。 很快,巴豆就知道了她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1楼三个,分别叫郑美美,孙乐乐和他的前女友吴欣欣。 2楼三个,孟菲菲,朱倩倩,覃琳琳。 3楼三个,黄珊珊,周若若,王思思。 4楼两个,沈燕燕,陈双双。 5楼三个,张媛媛,韩筱筱,苏洋洋。 6楼四个,除了那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冯可可和殷七月之外,另两个人叫柳依依和唐婉婉。 7楼三个,郝玲玲,李文文,裴芳芳。 巴豆摸了一下冯可可的头,这丫头竟然也是他老婆,不过,肯定也是过千年的事情了。 二 由于502的空间太挤吧了,大家全部来到了沈燕燕家中,她家可是五层的大别墅。 一帮人分散在了客厅里,全部穿着死时的衣服,只是这些衣服都有一个共同点,全是白色的。 巴豆穿着莽鳞皮裙,身上是人体彩绘,一条黑龙紧身衣,独自坐在沙发上,倒是有几分皇帝的模样。 事件的前因后果大概是这样的。 朱倩倩忍受不了寂寞,领着覃琳琳出去浪,然后就杳无音信了,再然后,李文文带着孙乐乐出去寻找也是一去不返。 他的那两个不着调子的兄弟说,她们被绑架了。巴豆认为“绑架”一词用得不当。 他的女人如果是被人拐走了,那就是拐走了,假如那四个女人同意跟着那些人混呢?何来绑架之说? 阴阳界怎么了,无论天上,地下还是人间,混得好的人在哪里活得不精彩呢?都是有追求有理想的人,他们的思想是自由的,选择也是自由的吗。 比如那个朱倩倩,人家就活得很开心吗。 巴豆坐在沙发上,冷着脸不说话。他现在非常的闹心,本来吧,他就不太爱交朋友,结果,老天爷一下子给他塞过来二十几个老婆,且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张媛媛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把一张脸贴了过去,大眼瞪着小眼。 巴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们对那些人了解多少?” 沈燕燕说道:“他们有个嗜血社,那个杀手血影当步就是嗜血社的人,只是,嗜血社在什么地方,成立了多长时间,老大是谁没有人知道。” 陈双双道:“他们还有一个破界者行社,跟人间有联络,具体做的是什么勾当,我们也不清楚,老大是谁我们一样也不知道。” “破界者行社?还能去人间?我靠,好大的本事啊……。” 巴豆瞪大了眼睛,然后,一把将张媛媛拉到了沙发上,她的一张大脸太碍眼了。 周若若道:“他们还有一个灵媒社团呢,听说这个社团才厉害呢,他们跟鬼魂做交易,也跟活着的人做交易,然后,由破界者去执行,生意做得很大,那些游荡在阴间的冤魂厉鬼都是他们的服务对象,也是他们的招揽对象。” 张媛媛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关键是,他们还有自己的武装组织,叫斗魂社,里面的人个个身手都不简单,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的话,只要我们去找他们的麻烦,首先遭遇的就是斗魂社里的人。” “能再具体说一说吗?” “嗯,朱倩倩常去的地方是一间会馆,名字叫黄极公馆,只要是在人间有财产的人都是他们的vip。” “黄极公馆?” “对,就是黄极公馆,黄为五行中色,大地本色,也是天道位面,极为至高,意思就是我坐在天地之间最高的位置,接受那八方来朝。” “哦,好大的口气……那么,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牌面呢。” 张媛媛摇了摇头,其他人也跟着摇头。 第146章 这个媳妇有点傻 一 当巴豆魔化般的身体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这些女鬼似乎都有所领悟。 她们一个个不说噤若寒蝉,对他的态度明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张媛媛,火爆的悍妇形象在逐渐收敛。因为这个人真得变了,变得深沉而威严。 一个威严的人,他的身上就不免有杀伐之气,这种杀伐之气,即使那伴君之臣也会不时得打一个冷战。 她们现在已经确定,他将带领她们冲破黑暗,冲破这轮回里的禁锢。 无论生,无论死,那作为人的煎熬和磨难,还有那红艳的彼岸花,死亡的气息,血腥的味道,在焦虑和恐惧中沉沦的灵魂,都将获得释放,获得解脱,获得永恒的新生。 倒霉神和夜游神敷衍的态度确实让人讨厌,但是巴豆对他们的那副嘴脸早在人间的时候就产生免疫功能了。 对于他们的话,他能够判断出是非真假,就像对于真实的世界,他有自己的认识一样。 这二十几个女人,他必须全部装在自己的心里,这就是命中注定,不能推脱。 当然,他也完全尊重她们自己的选择,毕竟,当所有的债务都还清了,每一个人都将开始新的生活,而她们跟自己一样,都是自由的。 巴豆作为一名合格的律师,做事的风格显然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拎着砍刀去杀人?英雄救美?笑话,那是无知的小混混才会干的事情。 兵法大家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在以前他经手的所有案件里,无论委托人的原告还是被告,他都会查得一清二楚,那个年代,凡是能够找律师上法庭的人都不简单。 因为事关个人利益,甚至生命安危,必要的时候,他也会毫不客气的将他们送进监狱。 检察机关或者公安机关没有证据?我给你啊。 跟斗魂社的人发生直接冲突,纯属莽夫,在他的潜意识里,那些人就跟人间某个大佬养的打手差不多。 别以为人间就比这阴间太平,当你碰触到了某个大佬的利益,你一样会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而那些大佬……巴豆不免有些蔑视地勾了勾嘴角。 二 他将乌鸦三个人叫到了屋子里。 这三个人的能力到底有多大,到底有哪些本事,其实连他们自己都不能够确定,因为他们是原生态的物种,五行所属,天赋之命。 他们进入房间中,鸣星和鸣晨身上的衣服以渐变色的形式变成了纯白色,而鸣心的衣服也是白底缀黄花,一片雏菊。 这也不是他们有心为之,而是适应环境的一种本能,就像他们都有一种能够与同类融合到一起的本愿一样。 他们肃然而立,眼睛盯着巴豆手中把玩的金色手杖。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哼哼。” 他想到了豕野花枝介手里的那根金杵,而杵能用来做啥呢?只能用来磨针。 巴豆幽幽地开口道:“我很遗憾的告诉你们,这就是太上之光,它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的锋芒毕露了,没有利刃,没有神光,奢华得如同一根鸡肋。” 鸣星道:“师傅,我们也总感到浑身乏力,就连握拳头都用不上力气。” 鸣晨道:“我感觉,我的力量只有巅峰时期的百分之一。” “哦,也就是说,如果那个牙犬龙次郎出现的话,他都能够轻易地杀死你们……看来,炽热大地狱里的禁制跟这里比较相似,也许……。” 他抬起头,目光渐渐内敛起来。 他仿佛看到了那座大坟山,如果大坟山崩塌,人间将会有一座同样高耸的火山爆发,到时候,那灾难降临,将无法分辨地狱和人间……人间即是地狱,地狱即是人间。 也就是说这阴阳界里有一种平衡机制与人间是相互协调的。 “那么。”巴豆道:“百分之一的力量是什么样子的?” 鸣晨领会,立刻变成了一只乌鸦,只不过,有点像灰白色的斑鸠,或者鸽子。 他在半空中煽动了一下翅膀,一阵寒流侵袭,沈燕燕豪华的客厅里立刻就变成了冷库。所有的物件包括他们的衣服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上了一层冰霜。 极寒,寒过西伯利亚。 鸣星也化为一只鸽子,同样在半空中煽动了一下翅膀,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寒冰化水,水汽蒸腾,所有的女人们就立刻变成了落汤鸡,长发,衣服全部贴在了身上,个个都像刚出浴的仙女。 巴豆哦了一声道:“很好,你们还会变身,接下来,你们就主要负责跟踪,我们需要调查一下那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难道不调查一下他们的老大?” 张媛媛好奇的问道。 巴豆笑了笑,道:“这个媳妇有点傻,如果,假如,他们的勾当对我们来说一样有吸引力的话,我想他们就做不了几天老大了。” “哈哈,夫君英明,有头脑啊。” “那么,李文文她们呢?” “我相信她们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以后啊,你们要听话,如若不然,被人掳了去,可别怪我——无情噢。” 巴豆阴冷的脸庞上掠过一丝杀气。 既然做过皇帝,那就应该有家法,臣子不听话,那就拉出午门,斩了。 她们大汗淋漓的身躯都不免颤抖了一下。 他没有开玩笑。 三 客厅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来,那个住102的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她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独自走到餐桌边上,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巴豆这一辈子最恨不爱说话的人,难以交流,总是整得那么神秘,而他又没有那个兴致去解读她的秘密。 有些人把自己的秘密带进了棺材里,而那只是他自己的秘密而已,谁又会去关心呢?谁又没有自己的一堆烦心事呢? 没有人跟他说这个老太太是谁,当然他也不会问,他在等着她自己开口,如果她真是一个哑巴,那就由她去吧。 一个愿意告诉你他的故事的人,自然会让你知道他的诉求,并寻求你的帮助,巴豆只为那些有诉求的人提供帮助,即使他们是陌生人。 自从巴豆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这个老太太就注定不是一个局外人,只是可惜,能够让他关联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既然她自己不说,倒霉神和夜游神不说,城隍爷也不说,他又怎么会多此一举呢。 巴豆掂了掂手里的金丝残卷,陷入了沉思。 这种金色的东西,他到现在一共遇到三个,除了他手里这个,还有骑龙的那个家伙,他叫什么来着,南海圣王? 巴豆皱了皱眉头,刻有梵文版本的观自在心经?确实是佛门的东西啊。 不知道那把剑可有署名?就像豕野花枝介手中的那根金杵?东瀛人的武器都是有身份归属的。 他们手中用来杀人的武器同样铭记着他们的罪业,无论是在尸骨遍地的战场上还是在那荒凉萧索的乱葬岗里,亦或者神位林立的大坟山。 那么,它们都从哪里来的呢?将来要承载着什么样的罪业呢? 第147章 你闺女真漂亮 一 巴豆驱车来到了殡仪馆,在停车场里见到了他的委托人。和以前一样,他们全家动员,死者的姑姑婶婶,叔叔伯伯,舅舅姨夫,堂哥堂姐,表弟表妹来了一大帮,将近四十个人。 这个案子,委托人要求法庭判对方杀人罪,死罪,要求将他拉出去枪毙。 案子在区法院,在第一审的时候就陷入了僵局,因为公安机关的证据比较模糊,跟民事诉讼无关的证据他们一概不予以提供,而原告在第一时间也将公安机关作为被告告上了法庭,这在本市的司法案件历史上极其罕见。 民事被告是一所大学的教授。 别看这个城市不大,可是在半个世纪多以前,东北王大力发展过教育,后来,随着新中国的成立,北方工业的发展,理科学院多达三十所,而在农村,连巴豆七十多岁的奶奶都上过学。 死者是教授的学生,两个人有暧昧关系,但是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他们之间的亲密程度,因为这个学生已经参加工作了,他们之间的来往很神秘。 这个教授可不简单,属于一等一的大人才,很多工业科研所和企业产品研发都跟他有关系。 在一审之前,有神秘人物找到死者的家属,希望和谈,给他们五十万。但是死者家属不同意,对方又给加了十万,六十万,死者家属依然不同意。 六十万什么概念,城市西郊,三层的独栋别墅也只不过才二十万。 六十万够买三栋的了,起先,父辈有动摇的,但是死者的父亲就是不同意。 死者的尸体被刑侦机关法医科出具检验报告三次,区法院又委托某医院法医检验一次,今天是第五次,由省厅法医亲临本市。 前四次的检验报告都是一样的,巴豆看过,只是死因他以前闻所未闻,叫什么非正常性运动过于激烈,导致什么窒息,什么衰竭而猝死。 这种死因的写法在这个年代是创新性的,因为没有先例,即使有人反驳也没有用。 运动指非静止状态,激烈代表运动程度很大,而死者身上的伤痕加上她的血液里检出了兴奋剂的成分代表非正常,结果是猝死。 这是很多法医聚在一起商量来商量去给出的最后结论:非他杀,纯属意外死亡。 巴豆知道,本市法医加在一起统共才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研究生在读的女大学生,她的公职是正科级,跟派出所所长一个级别,因为她在读的大学现在已经位列985大学的行列了,所以,她出具的报告算是很有权威性了。 现在,死者的尸体在殡仪馆里冷冻保存超过一年。 这起案子,无论是民事诉讼还是行政诉讼,都需要尸检报告。 巴豆本来不想接这个案子,怎奈,死者的堂叔是省厅的一等秘书。 巴豆站在人群外围,听着他们吵吵闹闹,听着死者的母亲嚎啕大哭。 这位母亲很厉害,哭声具有持久性,频率具有一致性,声调起伏,撕裂人心,在巴豆还没有进入殡仪馆的大门的时候,她的声音就已经很刺耳了,不曾衰减。 在不远处,停着几辆公安机关的防爆车,静悄悄的,无论是公安机关的人还是司法机关的人,一个都不得见。 他们在有效合法地规避死者家属,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巴豆刚接触到这个案子的时候就清楚的知道结局。所以,并没有太上心,因为,无论是时态的发展还是最终的结果都跟他没有关系,可以说,他这个律师在这件案子里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案子。 这个案子参与进来的人太多了,据说死者的堂叔视她为己出,数次悲痛欲绝,于是,来之于上面的压力将这个小城笼罩上了一层阴霾之气,个个焦躁不安。 神秘人物再度出现,不再谈钱,开始跟死者家属谈大局观。 在死者父亲身边站着的另一个人是他的老朋友,大学同学。两个老男人握着手,神情哀伤,不知道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尸检现场他们是进不去的,如果没有什么闹头,所有人就该退场了。 巴豆点了一只烟,等待局终人散。 二 突然,死者父亲撇了他老铁的手,来到了巴豆面前。看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巴豆一时间有些慌乱,他随手就扯下了嘴里叼着的香烟。 她父亲凑到巴豆的脸上,神秘的说道:“我女儿跟我说,那个男人要杀她。” “哦,那么,你为什么不报警?” “他们是一伙的。”他警惕地看向解刨室的大门,继续说道:“看到那些打手没有,他们杀了我女儿,还要来杀我们。” 巴豆瞬间明白了,这位父亲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已经没有办法沟通了。 他神经质的抬起一只手,颤巍巍的指向了解刨室。 “听,我闺女在喊什么,我怎么听不到她的声音呢?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安静呢?” 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他朝他女儿轻轻地挥了挥手,“闺女啊,你是不是在说:跑?诶,傻闺女,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不怕,不怕,哈,爸爸肯定给你主持公道。” 他又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巴豆。 “看看,我闺女漂亮不?看看,我闺女可美了,从小到大,一直都非常美。” 巴豆无奈,接过照片,照片里的女人就是死者,裴芳芳。 她穿着花裙子,沐浴着阳光,白皙的脖颈,飘逸的长发,回眸一笑……。 她有一双灵动的眼睛,她朝巴豆眨了一下眼睛,巴豆一阵神情恍惚,身体摇晃了一下。 巴豆吞了一口唾沫,“你闺女真漂亮。” “喜欢吗?”她父亲眼睛里绽放出神采,“送给你,做个纪念。” 他又拍了拍巴豆的肩膀,“小伙子,我很欣赏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巴豆愣在那里,突然浑身一哆嗦,直接撇了手里的照片,然后茫然地望向解刨室。 他看到裴芳芳从解刨室里走了出来,她穿着花裙子,朝他展颜一笑,挥手间,妙曼的身姿如同飞舞的蝴蝶。 她披着一身春光朝他缓缓走来。 第148章 见鬼 一 大白天,见鬼? 不,那不是鬼,那是幻象,巴豆眨了眨眼睛,裴芳芳的身影便淡化而去,只剩下了一个轮廓,似有似无,那是遗留在他视网膜上的一道记忆。 那个轮廓有时候很清晰,清晰的时候像他的前女友李玉真,模糊的时候,像鬼。 本来,巴豆是要登记结婚的,结果天不遂人愿,那个叫李玉真的女人把他给甩了,至于原因吗,悲催的巴豆至今一无所知。 他活到现在,从来不强求别人,要走的人从来也不挽留,既然要走,何必去纠缠于原因? 在这个世界上,一加二到底等于几,数学家和哲学家都没有完全搞明白,何况感情。 无论答案有多少个,结果就只有一个,要么皆大欢喜,要么,独自哀伤。 很多事情,有因无果,很多事情,有果无因,也正因为如此,他巴豆并不信佛,更不信佛之因果。 难怪他要单身,活该他单身,这就是他的劫数,只是他的人生路还很长,对一切厄运和不幸还没有足够的重视。 单身到他这个地步,连死去的美女都让他念念不忘。 他并不纠结于她的死因,她只纠结于她的美,所有的红颜薄命都是令人痛心疾首的,他的心也有为那份不可得的美滴血的时候。 那个裴芳芳真得很美啊,怎么就死了呢?他们年龄相仿,又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郎才女貌,完全可以成为一对佳人,可是,天不遂人愿。 在她活着的时候,他们没有任何交集,而当她死去,他却在为她痛惜,多么悲哀……。 可是,她怎么就死了呢?难道老天爷非要用摧残美的方式给予人们以警示? 这是多么残酷的教训,就像那从未废除的刑罚。 安定了一下心神,巴豆重新看向解剖室,解剖室的大门紧闭,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个年代,省厅的法医专家也是稀缺物种,在紧张的时候,很多医院的医生,大学的教授披挂上阵。而这次尸检,省厅的专家也并没有组成团,其实就来了一个,据说,跟本市的那个女法医还认识,这是不是很稀奇? 不过没关系,报纸上没有这条新闻。 巴豆朝解剖室走去。 火葬场的解剖室非常的简陋,自从建成之后就没有修缮过,这一点,巴豆很能理解,这个城市的经济刚刚抬头,外资引进,大型重工企业搬迁,免税的免税,拨款的拨款,他们能够保证那些房子不透风漏雨,还有一扇可以正常开合的门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走进一片房屋的阴影之中,避开逆光的反射,于一个偏僻的角落向里面看去。 其实里面只有三个人。 本市的女法医亲自开着一辆车把她的上级专家接了过来,后来,又来了一位刑侦人员,他独自驾车,行事匆匆。 对于这件案子,公安部门的领导虽然也焦头烂额,但它们更关心的是那始终拔不高的破案率,司法部门就更别提了,走程序,一年走不完,两年,也可能十年。 这也不能怨他们,本市案件太多,人手严重不足。 裴芳芳的尸体搁置在解剖台上,省厅的专家在用一只放大镜观察她的手指甲,两个法医此时像美甲师。 那个穿着便装的刑侦人员则背着手,站在她的脚前,在她的大腿上寻找蛛丝马迹。 在巴豆的角度,并不能看到她身体上缝合过的刀口,那赤条条的尸体依然保持着她的完整性。 据说,她的内脏器官保存在本市唯一的医学院的理化实验室里,教授们还指着那些瓶瓶罐罐给学生们上过课。 这次尸检的过程是需要他们耐心等待的。 巴豆不是法医,看不得同类的死亡,更看不得美女的尸体,他感觉到有点胸闷,喘不上气,他闭上眼睛做了几下深呼吸,当他再次看向里面的时候,发现法医端着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裴芳芳挺直了上身,坐在那里朝他微笑。 她的微笑像和煦的阳光,温暖,照耀,滋润着每一颗冰冷的心。 “你真得有冤情吗?有吗?” 她不回答,缓缓躺下。 二 巴豆受人嘱托,紧随他们寻求真相的步伐。可真相到底是什么呢?在这个世界上有冤情的人何止是死人?难道他被女友甩了就不冤? 人人都有一肚子的委屈,即使伸冤又能让他们的心灵获得几分安慰? 没有人真正计较自己失去过什么,他们计较得是没有得到什么。 他们要看到鲜血和刑罚,不为那消散的美丽,只以祭奠亡灵的名义报仇怨。 然后呢,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漫长的思念和折磨,真正痛苦的都是活着的人。 就是这样,人生遗憾太多,抚不平。 巴豆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我只是个律师,帮不了你,那个男人,我倒是可以帮他一把,或许,他可以免受刑罚,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意见?” 巴豆发出一声残酷的冷笑,发动汽车驶离殡仪馆。 三 殡仪馆不算偏僻,却有一条曲折的道路,水泥铺就的路面断裂,破败,凹凸不平,汽车行驶在上面松筋动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仿佛要散了架。 巴豆踩着刹车朝坡下滑行,在他的窗外,荒地之上,裴芳芳的身影风一般飘逸。 她双手提着裙子,蹦蹦跳跳,像一个快乐的小女孩儿。 巴豆扭头朝窗外看去,阳光下,一簇一簇的蒲公英在激情绽放,数只蝴蝶围绕在一起煽动着轻灵的翅膀翩翩飞舞。 来到山下,是一个红绿灯,巴豆踩着刹车,缓缓停在了停止线上。 这里的周边非常热闹,不但店铺林立,简易房也是一个挨着一个,还有摆地摊的,卖鲜花,卖元宝,卖各种的祭品。 人来人往,车来车往。 人行道上,一行人男女老少穿过马路,只有一个女孩站在马路边上没有动,她双手自然下垂,双脚并拢,凉鞋上的两只蝴蝶结偎依在一起,脚脖子上的脚链钻石一样发着光。 这是一个爱美的姑娘,她涂着鲜红的脚指甲,白皙的双脚像诱人的美玉。 她依然在朝他微笑。 红灯,黄灯,绿灯。 绿灯,黄灯,红灯。 巴豆点了一支烟,而在他的身后,一辆汽车在鸣笛,那声音尖锐刺耳,蕴含着滔天的恶意。 第149章 如影随形 一 巴豆觉得,他最近的压力可能有点太大。特别是来之于王家村的那个案子。 在城市边上有一块属于王家村子里的集体用地,许多年前,村子里的当家人把那块地给卖了,卖给了一个叫新和农业开发的公司。 公司的老板姓李,人称李瘸子,因为他在以前当兵的时候受了重伤,走路一瘸一拐。 那块地当初卖了二十万,一套别墅的价钱,不过现在吗,由于城市的扩张,王家村变成了王家村街道,那块地现在的估价超过一千万。 王家村还是王家村,现任的村支书跟以前那个村支书是本家人,却也是仇人。 他到法院起诉李瘸子,要求法院判那个买卖合同无效,同时他还干了些其它的事情,公安机关已经将前任村支书抓起来了,整个王家村硝烟弥漫。 村子里的老百姓也写了联名状,给法院方面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李瘸子的律师当然就是巴豆了。 这个案子的主审法官叫黑白明,白纸黑字的买卖合同在他的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没有什么毛病,何况这个时代,这样的案子屡见不鲜,拿到手上也不沉重。 案子已经结了,李瘸子胜诉,村子里在整理材料,打算换个律师继续上诉。 他跟黑白明向来合作愉快,不过,最近李瘸子和黑白明走得比较近,兄弟长兄弟短的,天天饭局不断。 巴豆倒是不太关心上诉问题,他在这个案子上下得功夫可是前所未有的,他的那个出身于政法大学教授的主任名气可不小,如果这个案子二审输了,他们的整个人生都将暗淡无光。 他的压力来之于黑白明。 这个家伙总是跟他翻白眼,像一个养不熟的大闺女,动不动脸上就蒙着一层不容易消散的阴云,脾气像炮仗,实在不好伺候。 做律师容易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吊销了律师资格证,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投进了大牢,这个职业说是在刀锋上行走一点都不为过。 还有那个死去的大美人,总是缠着他,他连做梦都梦到了那白僵蚕一般的尸体。 这一次,他梦中惊醒,发现正搂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双腿都把她夹得紧紧地,要不是他心理素质过硬,伸手摸去,终于搞清楚自己搂着的是一床被子,这才安下心来。要不,他恐怕真得就要去看心理医生了。 他打开灯,半睡半醒间摸到了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透心凉。 他又将瓶子举到头顶,一瓶凉水全部浇在了头上。 还是不清醒,脑袋昏昏沉沉,黑白明那张肥嘟嘟的胖脸又出现在他的眼前,鬼一样。 巴豆想给他一顿老拳。 没办法,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在明面上,谁拿谁都没有办法,只能耍脸色,在背后说几句坏话,让人心里不舒服。 坏人折磨的都是好人,他可是一个好人。 巴豆在心里冷笑。 二 在床上又趴了几个小时,起床打开电脑,写一份起诉状,委托人要告她老公出轨,离婚,让法院判房子归她,让她老公拎包滚蛋。 离婚案子简单,俩人账户里都没有什么钱,只有一套房产,巴豆收费一千块。 这个女人神经不好,常常半夜给他打电话,在李玉真还没有跟他分手的时候就开始了。 应付这个女人,消费了他不少的好脾气。 他本来就是一个有脾气的人,只不过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就高高挂起来,偶尔看上几眼,万一真得找到自己,即使没有那两全之策,也好给对方两个选择。 一个选择让自己摆脱麻烦,另一个选择,把钱揣进自己的腰包。 无论什么样的情感纠纷,只要找到律师这里,无非就是进行一番选择罢了,要钱还是要婚姻。 她折磨了巴豆好几年,终于被巴豆骗走了一千块,她才下定决心离婚。 前一年还好,巴豆还保持着那好脾气,和颜相劝,做起了那心理辅导师,后来吧,既然变成老熟人了,巴豆也不客气了,连挖苦带刺激。 有一段时间,那个娘们说他是毒舌,把她咬伤了,几个月不见踪影,不知道为啥,后来又找来了。 她老公近一年看不到人,跟小三同居去了。 起诉书写了个开头,写不下去了。 这个女人吧,其实不想离婚,真得不想,只是她有一肚子的苦和诉说不尽的怨言没处发泄。 她不折磨别人,专门抓住了他。 她离婚了,就能解决问题?他心里开始矛盾,觉得自己真得不太正常,做事欠考虑,所以,拿起电话给她拨了过去。 “睡得怎么样?” “不好,两点钟就醒了,再也没睡……现在收拾收拾,出门上班了。” 巴豆看了一眼时间,皱了下眉头,两点醒的?是巧合吗?不,不是,夜不能寐的人都神经不好,做噩梦。 “嗯,你定下来要离婚了,确定?” “什么意思,你不是让我离吗?” “什么叫我让你离的,你要不愿意,我这起诉状还没写呢,钱退给你,你拿着钱好好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心里没毛病,不看,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大姐,我觉得吧,我像个罪人,不该劝你离婚。” “我又没说你什么,本来我就是想离婚才找你的。他那么无情,伤的我那么深,我怎么还可能跟他过下去……。” 嘚嘚嘚,巴豆又听她讲了半个小时,后半段,他甚至听到了嘈杂声,马路上,有无数的汽车驶过,然后,她应该是上了公交车。 巴豆锤着自己的脑袋,太折磨人了。 他强行打断了她说话,口气不善道, “大姐,你也有问题,难道你不觉得你也是一个自私的人吗?你要求他理解你,珍惜你,在乎你,尊重你,懂你?你不觉得这话有问题吗?无论是爱情还是交朋友,那都是相互的,凭什么是你要求?你好好想一想,你又为别人做了什么?你只要求你的男人眼里心里都是你,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当然,这虽然不是一个过分的要求,但是,这是一种极其自私的表现, 你们能在一起十几年,说明什么,说明他对你的关心很多,而你对他的关心极少,不是说你不会关心人,毕竟十几年的夫妻吗,而是在那漫长的岁月里,你的要求苛刻而极端,男人也会因此寂寞的,大姐,他寂寞了,他自然会去找那个更懂得关心他呵护他的女人……。” 巴豆滔滔不绝,发泄着心中的不快,而在他的身后,裴芳芳站在书房的门口,她面无表情,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第150章 拜佛 一 巴豆说完最后一句让她自己反省的话,然后就撂下了手机,颓然地坐在椅子里。 他也开始了自己的反省,在电话里,他又将那个本来很陌生的女人说了个无言以对,有很长时间,电话的那边静的可怕。 他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他已经警告自己多少次了,管住自己的嘴,可是,为什么就总是没有记性呢?明明世间没有那么多烦恼,而他一旦以一个老朋友的方式介入,麻烦就给自己惹来一堆,可是,人家把你当朋友吗? 毒舌?是啊,要么他不说话,只要他说话,什么时候说过好听的话呢? 他的这一口毒舌“咬”伤过多少个女人他都记不清楚了,他只知道,他现在是一个女性朋友都没有的。 只是奇怪的是,凡是被他咬伤过的男人都把他当知己,无话不谈,而被他咬伤过的女人全部变成了仇人。 稀奇不稀奇? 他搞不懂,所以,他还将继续单身下去。 巴豆用两只拳头狠狠地锤着自己的脑袋,再次警告自己,以后要好好赚钱,除了赚钱的案子,什么事都别碰,什么样的好人都别做。 天下本无事,自视聪明的人自讨之。 爱管闲事,那就拿出你的本事来。 自己有什么本事呢?没有。 “咚咚咚。” 身后响起敲门声,一大清早的,谁啊? 巴豆抓着自己的头发转过身去:“哪位?” “豆子啊,我是你楼下的周大奶奶。” 哦,听声音就听出来了,他赶紧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了,满头白发的周奶奶和她老伴站在门口。 “怎么了,周奶奶?你们这是……。” 巴豆看到他们本来就苍老的脸上带着几分憔悴,几分惆怅。 “豆子啊,是这么个事,我这几天啊做梦总是梦见你赵奶奶,可她在梦里跟我说了什么啊,我就是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她托梦给我要干啥,我就寻思着啊,去庙里拜一拜菩萨,豆子啊,你有没有时间,我和你大爷啊不知道地方啊,你能不能带我们去一趟?” “嗯。”巴豆点头,“咱们这里的灵宝寺我倒是去过,你们看,去灵宝寺行不行?” “行,行,就是,那里有菩萨吗?” “有,北普陀,观音菩萨。” 周奶奶一听,乐了,眉开眼笑:“好,好,就拜观音菩萨,那,我们收拾收拾在楼下等你?” “好。” 二 那个赵奶奶已经去世好几年了,这个周奶奶是他们的邻居,她们这几位老人做邻居可是有很多年了,时间都长过巴豆的年岁,跟这栋老楼的年龄差不多。 巴豆这个人是很有老年人缘的,他走到哪里都是善待老人的,这里的老人不找他打官司,他都会主动去帮助他们解决问题,关键有一点,他帮助过的老人对他都感恩戴德一样,更像对待自己的亲儿子一样亲切。 没有亲近感,他们自然也不会来敲门。而且,每次找他之后都会在车座上放上几十块钱让他加油,还要说上一句,娶媳妇要攒钱啊之类的话,就跟他家中的长辈一样。 对于这些老人,巴豆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他到卫生间洗了头,吹干之后,拎着西装就下了楼。 三 灵宝寺建在城北的一座大山里,是本地规模最大的三大寺院之一。 别看他们的城市不大,寺院却非常多,除了唯一的一座道观之外,城里城外大大小小的寺院多达三十六座,可以说有山就有寺,比本市的高等学府都多,而且规模都不小。 灵宝寺早先占地面积大约在八百亩左右,经过近几年的不断扩建之后,已经变成了一个三a级景区,叫北普陀主题文化公园,总占地面积超过三千五百亩,比本市排名第一的大学校园还要大。 巴豆开车进去,从山下大门到最上面的大雄宝殿需要近十分钟。 他们在半山腰的观音菩萨像前停下了车,然后,两位老人买了几炷香,开始烧香拜菩萨。 菩萨像前,一只四足方鼎,铜制,很高,里面白色的烟灰堆积如山,燃烧的高香如同一丛茂密挺拔的竹子。 老太太负责点香,巴豆负责插香。 两位老人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老太太嘴里开始念叨着一些过去的事情,就像在跟那个已故的赵老太太说话一样,说什么见到菩萨了,你有什么话就跟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说一说吧,云云。 巴豆也拜佛,只是磕几个头,嘴里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按照墨菲定律,在心理上,他早已经不再担心亲人的健康问题,能够干扰他的只有那些消受不起的狐朋狗友嘴脸。 别人的福缘是他求不来的,他自然也不能求菩萨什么,至于他自己……。 他默默地站在老人的不远处,默默地看着那些前来求佛的人。 观音菩萨塑像特别高大,有一种直观极乐世界的高度,可以与南普陀的塑像在云端隔空相望,托载起大无量净土。 巴豆微微抬头,看向高空。 山里的薄雾丝丝缕缕,萦绕在塑像的周围,像一片轻纱,衬托的塑像格外高贵,端庄。 观音菩萨一手持玉净瓶,一手掐印,俯瞰世人。 只是,她看到巴豆的时候,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两位老人第一次来灵宝寺,自然要再转一转,听说在山上还有弥勒佛,于是,老人也决定去拜一拜。 将两位老人送至雄伟的弥勒佛大殿,巴豆便从里面出来了,自己到处瞎转,转到一处殿堂,看到一尊脚踩小鬼的天王。 那天王有一对拳头大的眼睛,怒睁着,蓝脸红唇,凶恶相,一看就是一个脾气火爆的护法天神,惹不起,他从他的身前走过。 当他走过多闻天王身前的时候,塑像的眼珠子随着他的身影转了转,目送他离去。 他走着自己的路,化着别人的缘,自然是不太认真的,让诸佛讨厌。 在离开寺院的时候,周奶奶关心的问道:“豆子啊,你请愿了没有啊,没跟菩萨求个姻缘啊,唉,那个李姑娘啊,挺好一个姑娘,咋就黄了呢。” 巴豆笑了笑,“这说明我不是一个好男人呗。” “胡说,缘分不到……。” 老太太郁郁叨叨,跟他妈似的,讲了一路。巴豆开着车,习惯性的点着头,脑子里却想着别的事情。 裴芳芳虚幻的身影像是一片天边的云彩,她飘逸的裙摆和长袖,掠过艳阳高照的城市上空。 第151章 老人家 一 川藏线上,某个停车场地里,停着一辆驮满行囊的202吉普车,吉普车不但里面塞得满满登登,车身上挂得东西也是琳琅满目,只是乍一看上去,每一样东西都岌岌可危,让强迫症患者发狂。 吉普车旁边支着一个迷彩小帐篷,帐篷前边坐着一位老人,他穿着粗布迷彩服,解放鞋,满头满脸的白发,年龄看上去没有八十也得过七十岁。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但是胡子却梳理的很整齐。 他在做饭,用一个烧柴火的小巧铁制炉灶,炉灶上架着一个小铁锅,铁锅里煮着挂面,一把野菜加两个鸡蛋。 老爷子叫洪放,他自己驾驶着这辆车已经躺过了千山万水,然而世界没有尽头,旅行没有终点。 他的右手少了两根指头,所以,他只用三根手指夹着筷子在轻轻地搅动那一锅面食。 几个旅人来到了他身边,参观他的车,跟他唠嗑。他们对他车上挂载的任何物品都充满好奇,但是他并不在意,任由他们围着他的车转,在车外探头探脑。 他们问他年龄,他摆摆手,可能太老了,记不住。人家说他老当益壮,很有风骨,他也不搭理人家,只专心看护着他的锅。 对于这样的老人家,拍马屁的话他是听不进去的。活过一生,都是快入土的人了,什么人没有见过,什么话没有听过。 有个年轻人拿着地图跟他问路,这对话是正确的,他伸出左手的一根手指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告诉人家他走过的路,看到过的风景,给予了年轻人一定的指引。 在来这里之前,他在云贵高原开车转了一年。 半个多世纪之前,他在那里趟过大河,翻过雪山,啃过草根,吃过树皮,但是他没有跟别人说,为什么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带上全部家当四海漂泊,风餐露宿。 打发了这一群人,他就开始吃饭,从炉灶上将铁锅端了下来,拿起了他的筷子。 这个时候,立在一旁背包上的电话响了,他的这个电话是一个大块头,在这个年代已经不多见了, 电话的上面有一根天线,老爷子伸手取过电话,将天线拔了出来。 他一边跟人说着话,一边翻开了一张老旧的地图。 他的左手手指在地图上沿着公路滑行,最后,按在了东北的一个位置:北仓市。 二 北仓市,西北区,一片大山的南坡坐落着十几户人家。 在村子靠南边的位置有一条两米多宽的土路直通山下,路边是几排高大挺拔的杨树。 在其中一棵茂密的杨树下有一块平坦的土地,村民以杨树主干为柱子,若干木桩为支撑,搭了一个稻草棚子,棚子下放着一个石头碾子,以前是用来碾玉米和豆子用的,现在,偶尔也有人用它碾黄豆,做豆腐。 这块公共场所经常有人在这里打牌,下棋,唠家常。 此时,碾子旁边支着一根拐杖,放着三个马扎,马扎上坐着三位老人。 除去他们的年龄和白头发不说,他们还都各有特点,一个瞎了一只眼,一个少了一条腿,一个从额头开始往后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一边的耳朵只剩一半。 老人们穿着大背心,大裤衩,摇着很有年代感的芭蕉扇子。 他们都面朝南方坐着,远望着山下的风景。 山下,是北仓市新近划定的工业区,坐在他们这个位置,整个工业区一览无遗。 就在不远处,一大片厂房正在建设之中,各种重型卡车来来往往,吊车在空中转来转去,可谓热火朝天。 如果有望远镜,可以看到某栋没有完全竣工的建筑上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面写有某某株式会社的字样。 是的,这是一家日本独资企业,就在他们村子里,已经有人开始参加招聘面试了,其中一个老爷子的孙子媳妇应聘的就是这家公司的食堂工。 少了一条腿的老爷子将手中蒲扇指向前方,道:“我们曾经打跑的人又回来啦。” 三 此时的巴豆也在山下,在那个日本独资企业的工地里。 在他的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女人是翻译,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是个日本人的援助律师。 日本企业在北仓市有个法律后援组织,专门为日本企业和人员服务,只要是他们跟本地公司或者个人产生法律方面的纠纷,他们的律师就会出面。 显然,日本人对建设公司提出了很大的异议,有一帮西装革履的日本人在工地上指指点点,看样子,像是工厂建设过程中出现了很大的纰漏。 他们带着黄色的安全帽,站在大日头底下,每一个人的脖子上都像淋浴一样往下淌着汗水。 本地的建设公司也是非常正规的公司,老板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工程,出现问题之后,他不但做了紧急协调,还请了律师出面,因为出现了损失就要谈条件,谈赔偿,如果谈不拢,那就得上法庭了。 对方是招商引资项目,北仓市的关键人物也出现在现场,来参与解决问题。 巴豆现场听了翻译的解说,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可能在以往的经历中,双方打个电话就解决了,但是在这个双方关系中不一样,严谨的日本人对整个施工方都产生了质疑,有要换人的想法,就是想要解除合同。 听翻译的意思,他们不在乎赔偿问题,他们只在乎工程质量,只要是合同里有规定的,他们都会履行。 好霸气。 巴豆并没有看过合同,不知道里面都有一些什么条款,所以,他也只能等待委托人的决定。 四 离开工地的巴豆开着车在周围转了转,打算熟悉一下这个新落成的工业区,不经意间,发现北方山坡上飘扬着一片红旗。 那是村民们在自家院子里竖立的木杆,高度一般在十几米,上面钉个三角支架,支架上有一个滑轮,滑轮上耷拉下一根绳子,过年过节挂鞭炮,在每一根木杆的最顶头就插着一面红旗。 这个位置要是拆迁的话,每一户都会成为百万富翁。 这是可以预见的,在不久的将来,等到工业区大规模的企业落户,那一片山地必然会被开发成居民小区。 巴豆开着车,凭着一个老司机对道路的感觉找到了上山的路,很快,他就看到了人,正是那三个在草棚下纳凉吹风的老人家。 他找了个位置,打了把方向盘,踩了一脚油门将车开了进去。天太热,他也没有将车玻璃摇上,只是熄了火就下了车。 他发现三个老人家都目光齐刷刷得看着他。 “各位大爷好啊。”他走了过去,来到了草棚下。 三位大爷起先没有搭理他,因为他们看到车的副驾驶坐着一个极其漂亮的姑娘。 “小伙子,不热?”独眼大爷用一只眼睛看着他,像看着一个怪物。 巴豆其实已经脱了西装上衣,此时将领带拉了下来。 “没办法啊,为了生存。”他瞅了一眼大山,继续道,“这座山跟我家后面的那座山挺像,山上有蘑菇吧?我捡蘑菇可是一把好手,就我们家那座山,哪里有蘑菇我都一清二楚。” 在不熟络之前,他不能随便打听他们的私人事情,比如,眼睛,腿,伤疤。 虽然不能问,但是巴豆从他们身上穿的破洞老头衫就已经判断出了他们曾经的经历。 那已经褪色的五角星依然醒目得红。 “喜欢采蘑菇啊,这个山上有得是,不过我们已经爬不了山啦,只能望山兴叹。”断腿老人用手杖指着大山。 巴豆看了一眼大山,转头朝他们笑了笑,“既然来了,不能空手而归吧。” 他朝车的后备箱走去,边走边将白色衬衣脱了下来,站在车后,穿上了一件运动服,换上了一双运动鞋。 “小伙子,这里有个篮子,拿去。”一个老头子将放在磨盘上的竹筐里的几个水果捡了出来。 “那感情好,蘑菇放在这里面可不容易碎。”他走上前去拿起竹筐,扭头看到果树下有几只精神不振的鸡鸭鹅,继续道:“晚上可以吃小鸡炖蘑菇啦。”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瘸腿老人拿出了他的移动电话,“木须子应该还在观景宫里吧。” 另外两个老人依然在追随着巴豆的身影,各自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152章 神格分裂 一 北仓市只有一个道观:观景宫。 就是沿着那条两米多宽的土路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大山的最顶端,有一个朴素干净的小院子,七八间仿古建筑就是观景宫。 观景宫的主人就是木须子,一个同样七八十岁往上年纪的老人,黑白相间的头发和胡子,满脸的皱纹,空荡荡的一只手臂。 观景宫通上电是近几年的事情,以前只能点煤油灯和蜡烛。然而,即使现在,观景宫里除了十几盏灯和移动电话,连收音机都没有。 住在山上的木须子跟住在山下的老人家是老熟人,但是他们几十年来不曾走动,唯一的联系还是近几年的事情,因为可以打电话。 山实在不算是一座高山,但是如果在南边悬崖上架一只望远镜的话,便可以纵观整个北仓市。 即使向其它方向看去,也可以看到不少的村落和绵延的大小山峰。 观景宫的其它方向都是悬崖,尤以南侧最为陡峭,而西北方向才是下山的唯一一条正路。 正殿在南侧悬崖之上,只是供人进入的门在北侧,三扇大门却是朝着南方,开门即是深渊。 北侧的墙壁上是纯手工打造的墙体浮雕,浮雕人物即是三清。 三位尊者从墙体里各迈出一条腿,出半身,金粉扑面。 正殿里无案无几无香炉,只有并列放置的三个蒲团。 香炉在院子里,三足圆鼎,铜制,雕符文。香炉里永远只插一柱香。 木须子是个道士,黑白相间的头发扎成马尾巴,衬一块蓝色粗布,身穿一套深蓝色的唐装,毫无修饰,无云图,无花蔓,无针绣,纯粹的素麻一套。 他从北屋居室走了出来,单手握着电话,正是在跟山下的缺腿老人通话。 “他来了?” “嗯,他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 “他的人格和神格已经分离……神格不知所踪……有一艳魂相伴……。” 站在阳光下,木须子仰起了头。 他的身体在院子里旋转一周,苍老的脸上皱纹深陷,眉头紧锁。 “三十六座寺院,一千年啦……。” 二 近十年来,她是第一位踏入观景宫小院的女子,但可惜的是,她只有一魂一魄。 她穿着白底缀花的连衣裙,迈着轻盈的步子,飘飘然而来。 她像一个到处猎奇的小女孩儿,首先奔着院子里的七个大水缸而去,在那水缸里培养着七朵莲花,赤橙黄绿青蓝紫各一色。 水缸里的水非常的清澈,裴芳芳伸手舀水,仔细地浇灌花朵,一朵一朵,一瓣一瓣,将每一口大缸里的莲花都浇了一遍。 她一身的青春气息,满面花容绽放,很快就变成了荒凉小院里的一道美丽风景。 当她惊喜的附身抱起一只白兔的时候,木须子走到院子当中,单手遮住了阳光,朝大山中看去。 巴豆提着一篮子野蘑菇正在爬山,山上有无数条小路,却没有一条适合下山的路。 他在半山腰的时候就发现了山顶的建筑,青砖青瓦像是古迹,但是在他的记忆里,北仓市的古迹只是一些巨石搭建的坟墓。 当他爬上山顶的时候,回头便看到了将要落山的太阳。那太阳像一只鸡蛋黄摊开的大饼,红润,饱满,镶嵌在碧蓝的天空之上,别有一番韵味。 此时,北仓市的天空上,没有云彩,没有风,清净,明朗。 三 “真没有想到啊,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竟然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座道观。” 观景宫的正门有一面墙,墙上画着阴阳双鱼图,旁边还书有一首诗文,诗文为龙飞凤舞的草书体,巴豆一时间没有看明白写得是什么。而在墙头上,端坐着十二神兽,正是那十二属相。 一个老人家穿着唐装,坐在小院子里,他的屁股下面坐着一只四方高脚木头凳子。 他像是在闭目养神。 他少了一条手臂。 “请问!这里是道观吗?”巴豆站在大门口朝院子里张望。 木须子睁开了眼睛,“我等你有一会儿了,里面请。” “哦?等我?” 巴豆皱了皱眉头。 “嗯。”木须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这个时间你在山上出现,想下山已经是不可能了,请吧,我已经蒸上了馒头,洗好了土豆和韭菜,就差你篮子里的蘑菇啦。” 巴豆眨了眨眼,这可是他老家的吃法。 巴豆从来就不是一个跟人客气的人,与人交集吗,不是别人求你,就是你求别人,互相帮助,互相扶持,任谁都不会是独立生活在这个社会里的。 老人领着他走到了厨房门前,跟他说道,“年轻人都会做饭吧,只是要小心柴火,他们三番五次前来,三番五次的提醒我,一定要小心火烛。” 巴豆朝里面看了看,看到一口大黑锅。 厨房里只吊着一只白炽灯泡,开关是一条垂下的手拉线。 “等吃完了饭,我们坐下来喝茶,你如果想下山的话,只能打电话求援,如果想住在这里,我这还有一间厢房,一张干净的床铺。” 巴豆点头,一时难以抉择。 “先做饭吧,我去备茶。” 巴豆不认为以后还会跟这里跟这个老人有什么来往,都是萍水相逢,人家又是出尘的道士,他施舍一点善心,应该只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在这荒山上,就这么一处宅子,想必以前他也对别人援助过很多次。 修行之人,也当厚泽于万众。 只是,他心里还有疑惑,想必,等到喝茶的时候可以唠一唠。 他从篮子里挑拣出十几朵蘑菇,有猴头菇,有牛肝菌,有见手青,还有鸡腿菇,红菇,他只收拾了一下根部的泥土便全部放到了锅里,放水烧火。 剩下的蘑菇要跟篮子一起,回头送去老头的家里。 等水开之后,捞出蘑菇放到冷水里用手搓,最后,考虑到老人家的牙口问题,便全部切成了条状小块。 土豆切成丝,用水煮烂,捞出之后放油,放所有的食材,盐和十三香,翻炒几下,出锅。 夜晚降临之时,小院一片漆黑。 在小院的东边有三间房子,其中一间非常明亮,使用的竟然是一只长条的日光灯。 一盘子馒头,两盘子菜放在一张木头桌子上,两个人两把椅子各坐一边。 “老爷子,尝尝我的手艺。” 木须子吸了吸鼻子,点了一下头,夹着筷子拿过馒头。 巴豆合起了手掌,客气地问道,“山下还有亲人吗?” 木须子点头,“还有几个老伙计。” 巴豆也点头,“我是一个律师,大名巴豆,至今单身,父母住在农村,晚上睡在哪里倒是没有人在意,今天就打扰了。” 他转过头,看向墙上挂着的书法作品,作品有署名:木须子。 这老爷子,写得一手好字。 就巴豆观察到现在,这个所谓的道观好像就是一个世外高人的清修场所,并没有太多对外开放的痕迹,而坐在他对面的老头好像是一个国学爱好者,也可能就是一个大艺术家。 作为一个国学家,独居一隅,清心寡欲地修道纯属个人自由。很多了不起的人都是有修道之心的,比如唐朝的孙思邈,就是一个道士,还有李隆基的两个妹妹,全是道士。 至于生计问题,就凭他的字,每一幅应该都可以卖个好价钱,就在山下经营企业的日本人格外推崇中国的书法,以老爷子的功力深厚,自然不会缺那掏钱买单的人,吃穿用度看样子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他的断臂,就不得不让他联想到那瞎眼的和断腿的老头们啦。 几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和一座山,颐养天年,人生还能奢求什么呢?都是从那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 另外,能在这大山里建一座道观独居,巴豆认为他也是有深厚背景的,不便多问。 四 等吃过了饭,喝过了茶,简单地唠了几句家常,听木须子说了说年轻时候的经历,巴豆就睡觉去了。 关上房门,木须子掏出了电话。 “嗯,果然如你所说,只是,这是谁干得呢?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的神格到底去了哪里呢?吉凶难测吧?” “嗯,查一查吧,神格分裂,太蹊跷了。” 第153章 猫女和尸狗 一 阴阳界。 巴豆从黢黑的楼道里出来,发现马路上的路灯亮了,虽然有些昏暗,虽然无精打采,但毕竟有了点生命的气息。 邪门的是,他现在看什么都是有生命的,只是他的赤珠让他有点不适应,越是在黑暗的环境里,他看到的光芒越发红艳,整个阴阳界在他的眼里就是桃红色的。 乌鸦鸣星站在他的肩膀上,它幽兰的眼睛警惕地审视着四周。 两个人彼此没有说话,他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算是适应一下这个夜景吧,然后,当巴豆迈步走向汽车,乌鸦就展开翅膀幽灵一般的飞走了,像一只潜伏进暗夜中准备吸血的蝙蝠。 巴豆现在不需要潜藏,他知道那些人已经清楚的了解了他的存在,按照他的两个兄弟的说法,他才是这里即将上任的老大,在城隍爷之下,万万人之上,管理治安和律法,就跟人间的公安局长的职位差不多。 只不过他很清楚,那是他的两个兄弟往他的头上戴了一顶高帽而已,在那些人眼里,他如同可笑的虾米。 先前,那些人已经给过他下马威了。 既然他在明处,那就不需要掩饰什么了。 他开上一辆宝马吉普车,沿着马路朝市中心走去。 此时的城市就是深夜两点钟的城市,街道两旁闪烁着各种霓虹灯,阒寂的大街上空无一人。 真是一个美妙的世界,不知道为什么巴豆竟然有点喜欢。他吸了吸窗外沁人心脾的冷空气,倍感神清气爽。 虽然是夜晚的黑色调,但是这份宁静正好迎合了他内心的需求,在阳间,他可是被那些破事烦的不行。 他扯了扯挂在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摸了摸胸前的恶龙。 他的金丝残卷缩成了拇指头那么大,配一条大金链子吊在脖子上,全身文龙背凤,开着大宝马,别说,还真有点惹不起的老大派头。 他朝马路上的一棵粗大梧桐树瞪了瞪眼,不怀好意道,“你,以后要好好站岗,否则,砍了。” 那梧桐树听到他的话,浑身一抖,无数叶片哗哗落下。 巴豆愣了一下,道:“我就说嘛,总感觉有人在看我,原来,你们全在偷看我,奶奶的,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看个屁。” 巴豆骂骂咧咧,一脚油门轰然而去。 二 街道上无声无息,连从黑暗中迈着模特步伐走出来的一只猫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它绿莹莹的眸子在暗夜里发着光,不屑得撇了一眼巴豆离去的背影。 然后,它继续迈着模特步走上了大街,当它完全走出黑暗的阴影就变成了一个苗条的大美女,那丰腴的臀部扭啊扭的,被一身白色的旗袍裹了个结实。 她踩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披着一件毛茸茸的白色披肩,眼睛既像狐狸又像猫。 她剪着齐刘海,长发披肩,站在大街的中央,岔开双腿,点燃了一支香烟。 她吸了一口烟,忽然扭头瞪了一眼头上的路灯,那只灯泡便“啪”地一声炸裂开来,崩散出一片碎片。 她的内心充满快感,瞬间就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满嘴的黄牙,只是她的笑声有点渗人,像鬼。 接着,从另一处房角的黑暗中走出了另一个身影,是个男人。他个子不高,神情有点猥琐,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躲在暗处偷窥小姑娘的变啊态。 他穿着白色的劣质背心,全身干枯得只剩下了一些隆起的肌肉。 那背心不知道被他穿了多久,已经不成衣服的形状,即使贴在他的身上也呈现出无数的褶皱。 他脚上穿得鞋子多半是捡来的,不跟脚,踢踏踢踏地,像是随时都能甩出去。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一绺一绺的,打着卷,遮住了一只眼睛。他的另一只眼睛虽然露在外面,但是比夜色更加黑暗。 “尸狗老弟,我就说吗,这是个二货。” 尸狗用手指拨了一下头发,露出另一只眼睛,然后,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开心,完全是发自内心。 这个女人跟他总是这么合拍,连看人的眼光都完全一样。 “他看上去真是傻了吧唧的,跟你一样。” 女人又说道。 尸狗的脸瞬间僵住了。 “不过,男人傻一点,还真是可爱。” 尸狗的脸部一下子放松下来,嘴咧得更大了,还不住得点着头。 “可爱的男人都是废物吧?” 女人摇摇头,似乎并不能肯定。 尸狗像狗一样呲着牙,像狗一样喘着气,显然,他有点愤怒,这个女人总是指桑骂槐,无论两个人在一起多久,他都是那个被她数落的对象。 “你应该相信我,我完全可以杀了他。” 他恶狠狠地说道。 “嗤——。”她讥讽道,“你不是个废物,但是很愚蠢,哦,还是那么愚蠢。” 女人吐出一口烟,烟雾呈一条直线,如同一条水柱喷在他的脸上。 尸狗握紧了拳头。 “杀人这么简单的事情谁不会做呢?” 她张开五指,送到眼前,仿佛嗅到了那曾经沾满的鲜血的味道,她陶醉地吸了吸鼻子。 她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指,突然怜惜万分,瞬尔又皱起了眉头:这阴间啊就是赶不上阳间,以前这手指葱白如玉,可是现在,不经意间,怎么就这般蜡黄蜡黄的,像个五十岁女人的手。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态瞬间跌落低谷,脑袋一下子就耷拉了下去。 看到她情绪发生异变,尸狗马上变舔狗,凑上去道,“亲爱的,别伤心了,你很快就会回到人间的,我用生命保证。” 她耷拉在胸前的脑袋缓缓抬起,呆呆地望着前方。 “这话我听过无数遍了,你们这些臭男人就会骗女孩子……他不希望我走,难道你会希望我走?” 尸狗有点心虚,没敢搭话,这娘们,什么都明白,既然明白,那就老老实实的干活吧。 为了把她从畜生道里解救出来,他们这帮臭男人可是付出了很多很多的。 尸狗仰起头看向天空,巡视一周。 作为一个男人,对于现在的一切,他都很喜欢。人间有什么好?他宁愿在这里做鸡头,也绝不去那人间做凤尾。 他看着她的背影,再次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第154章 这妞儿正点 一 巴豆来到了传说中的黄极公馆,坐在车里朝门口张望。 大门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除此之外,似乎跟人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宫殿一样的门面,亮着几盏灯。 只不过,因为公共安全部门的各种不定期的大清查,这种会所经常换名字,巴豆记得这里以前叫什么天堂娱乐,后来又叫过什么诗园量贩ktv。 黄极公馆?巴豆盯着那四个字的霓虹灯发了一会愣,他真得记不清楚了,毕竟他平时真得很少应酬,市中心这个位置,上一次来,他记得是在一年之前。 凌晨两三点,大街上荒无人烟,没事出来散步的鬼恐怕都喝完西北风回家睡觉去了,他的夜生活竟然刚刚开始。 巴豆叼着一支烟,推开了黄极公馆的大门,一间空旷的大堂便出现在他的面前,之所以说空旷,是因为这里的天非常地高,远处的人影非常地远,视线之开阔,如同置身于一座体育馆。 这是一间房子吗?巴豆深表怀疑。 他仰起头,看到天堂之上幽黑深邃,无数一人粗细的淡黄色光柱穿过迷蒙的层层黑幕投射下来,在大堂的各个地方游走,从每一个人的身体上掠过,手臂,后背,脸庞,头顶,裙摆,鞋子。 人影闪现,形形色色,恍恍惚惚。 巴豆非常惊诧,极其惊诧——这里哪来的这么多人? 巴豆张着嘴,带着火的烟卷从嘴里跌落,翻滚,弹跳,摔在他的脚下,正好此时,有一个人从他的身前走过,一脚踩灭了地上的烟火。 巴豆一把拽住他,“兄弟,给根烟。” 那个人不得不转过头来。 他有一张黝黑的大板子脸,鼻梁高挺,眼窝深陷,宽厚的嘴唇蠕动着,仿佛嘴里酝酿着一口痰。 天上的光柱扫过,巴豆发现他穿着一件老旧的深色粗布中山装,黑色板鞋上沾着黄色的泥巴:他是一个落魄的穷人,这是巴豆的第一印象,但是他有烟。 本来吧,巴豆有那么一刻已经忘记了这里是阴间,但是眼前这个人又把他带回了现实。 在他进来之前,确实存在主观意识,比如,黄极公馆的vip,应该都是一些高贵的人,西装领带晚礼服,红酒领结高脚杯,然而,完全不是那个样子。 眼前这个男人就有着一幅无法掩饰的穷酸相,他深陷的眼窝里仿佛有眼珠子在闪动,不知道在思考了什么,也许在研究他胸前的恶龙。 终于,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盒皱巴巴的香烟,是售价两块的槐树牌香烟。 巴豆什么烟都抽过,别人敬他啥烟他就抽啥烟,从来不挑。这种烟吗,他也不客气。 巴豆取出一只,叼进嘴里,点火的时候,问道,“兄弟,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啊,难道大家都跟我一样是来媾女的吗?” 那个人摇了摇头,道:“不,是来寻找机会的,碰运气的。” 他的声音虽然有点低沉,但是,一点也不沙哑,清晰可以分辨。 “机会?什么机会?” 那个人手指往天上指去,“当然是升天的机会啊。” “哦,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巴豆仰头朝天上看去。 他此时仿佛置身于深邃的海底,而那些光柱则是由海面上照射下来,在海水里层层深入,最后,洒落在人们的身上。 “就是救赎者公会给我们的福利,你瞅瞅,大家同病相怜,受的苦一样,待遇一样,可是命运终归是不一样的,好命的人就有机会升天啊……。” 救赎者公会……? 巴豆皱着眉头,一听名字就充满玄机和阴谋……。 “你也有机会的兄弟,祝你好运气!嘿嘿……。” 他说完,转身消失在了人群里。 二 巴豆在人群里穿梭,朝着大堂里光线最明亮的一个位置移动。 “幸运时间开始了!” 突然,有人喊道,像是用得麦克风,声音传遍大堂里的每一个角落。 全员屏住呼吸,影影绰绰一片,巴豆却在到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没有找到,那声音不告而来,不宣而去。就在他疑惑间,突然发现人群的中央位置灯火辉煌,一个隐藏的舞台从地下缓缓升起。 那是一个平台,平台上竟然放着一架钢琴,而坐在钢琴前的是一个大美女,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裙,那长裙的表面像是镀了一层金属质地的烤漆,油光发亮不说,所有的光照射在上面像水一样滑落。 她皮肤白皙,头发挽着高高的发髻,直接挽成了一顶帽子的形状,像头顶着一件考究的雕塑艺术品。 她戴着钻石耳环,星光点点,她红唇白面,睫毛弯曲翘起,隐含着朦胧的挑逗意味,简直迷乱人心。 “我靠,这个妞儿——正点。” 巴豆搓了搓手,他今天就是奔着这个妞儿来得,谁都别想拦着他。 平台中央,上空的十数盏射灯汇聚成一道光柱,将女人和钢琴笼罩其中。 女人专注的盯着钢琴,抬起两只胳膊,悬空,一只手按下:发,发发发发,发发……不通音乐的巴豆勉强只能分辨出七个音阶。 大堂里,其它的灯瞬间全都灭了,焦点只汇聚于一点。 女人的双肩忽然一震,双手按向钢琴的琴键,刚一接触就弹跳而起,十根手指翻飞,如同沙漠里烫脚奔跑的蜥蜴,掠过黑白相间的钢琴键。 巴豆也不懂音乐,不知道她弹得是什么曲子,但是,随着她的弹奏,头顶上,十几组光柱不停地闪现而出,就像她按得不是琴键,而是那光柱,一按一明,一按一灭,明灭间,高山流水,万马奔腾。 随着音乐的起伏,低谷,高潮,激动人心的时刻似乎就要到了,幸运者将被天堂之光照耀,将被救赎,永远脱离这片无边的苦海。 女人的手指突然停下,一肩高,一肩低,半边屁股也抬了起来,她的一根手指稳稳地按在一块琴键之上。 来——。 果然,黑暗中,一束光打在某个男人的身上,只见他阴郁的脸庞在光束中像花儿一样绽放,他缓缓地举起了双手,欣喜地望向天堂。 “救赎!救赎!救赎!……。” 大堂里,响起一片亢奋的呐喊声:救赎! 运气爆棚的男人使劲得伸展着双臂,双腿一曲一伸,像一个要抱抱的孩子一样。 很快,在那束光线中,他的身体缓缓升起,越升越高。 当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堂的黑暗里,如同被电击的女人整个身体一沉,屁股坐到椅子上,十根手指再次飞舞起来。 “精彩啊!真他妈的精彩!” 巴豆握着拳头,嘴里吼了一声,但是,没有人在意他。 接着,又有一个男人被幸运之神选中,飞升而去。 在人们的呐喊声中,巴豆挤过人群,向钢琴女靠近。 有美妞儿的阴间跟有美妞儿的地狱一样,都是天堂,巴豆的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快乐。 “这妞儿正点,我的。” 第155章 大开杀戒 一 巴豆挤到耸立的平台之下,看着近三米高的台阶,双腿微弯,轻松跳了上去。 他大摇大摆的走到那个女人的身边,岔开腿,抱着胳膊看着她弹琴。 那个女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然全身心的投入在弹琴之中。 台下,呐喊声从未停止。 “救赎!救赎……。” 这种空旷的场地,那么多的人,气氛一旦上来,似乎整个房子都要被掀翻。 来到台上,来到这个女人的身边,巴豆才发现,她穿得那件抹胸长裙子是兽皮做得,跟他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相似,你说它是衣服吧也可以,你说它是高超的彩绘艺术也行。 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想扒下来,恐怕会将人扒得鲜血淋漓。 这个女人拥有完美的身材,完美的脸蛋,完美的就像是一个价格不菲的东瀛玩偶。 特别是她摁住一个琴键的时候,全身痉挛般滑稽的姿势,像个机器人打造的蜡像。 她的脸虽然很完美,但是缺乏人性的光辉和女人的味道。 然而,不管怎么样,这个妞儿他今天要定了。 突然,女人身体一抖,屁股完全离开了椅子,手指按住了一个琴键,看样子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啦——。 他们头上的那一片光向下倾泻,后面如同拖着一片黑色幕布,幕布笼罩而下,整个大堂一片漆黑。 然后,一束光打在了巴豆的身上。 “呕?有趣,我这是要升天了吗?” 巴豆欣喜的看向天堂。 “救赎!救赎!” 所有的灯都灭了,但是那些人还在,就在他的四面八方,将他团团包围。 黑暗笼罩了一切,他成为了这里唯一的焦点,这让他们愈加地亢奋。 巴豆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也学着那些人的样子开始拥抱上帝。 他的肩膀上,一道黑色的披肩卷轴一样滚落,斗篷一样伸展开来。 “哦,感谢你们,你们打开了我的隐藏模式。” 巴豆开心的笑了起来。然而,他并没有升天而去,脚下一空,整个人直接掉了下去。 巴豆睁开眼,看到了高楼,树木,路灯,霓虹,马路……。 “艹。” 他被人扔到了门外的大街上。 在他的对面,三道黑色的人影从天而降,像是刷屏刷出来的一样,非常奇特。他们矗立在马路中间,冷冰冰的,没有人类的气息。 “奶奶的,我的妞儿呢?” 他显然有些愤怒,那些人总归是缺了点礼貌,一句话不说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巴豆不屑地看着对面的三个人,对他们表示不感兴趣,还在耐心等待着那个红裙女子的出现。 那三道黑影也不说话,三把雪亮的刀唰得一声闪现而出,领头一人直接腾空飞来,一道白光当头劈下。 巴豆也不跟他们客气了,顿时杀气冲天,“手腕一抖,金杵在手。” 他扭腰展臂,将手中长棍拎了个大圆,动作缓慢的像那个牙犬龙次郎,而那根金丝残卷却搅动了半边空间,沉重的像划船的桨。 “啪”地一声。 半空里爆闪出一片红光。 红光闪过,一具沉重的尸体嘭地一声摔在了马路上。 他的四肢摔成了各种形状,而他的脑袋,没了。 “这是什么怪物?” 巴豆眯了眯眼,发现那具躯体散发出深蓝色的短光波,光波正在一点点消失,渐渐趋于黑色。 刚才的手感确实不错,果然是要人命的一击。 二 巴豆在以前做梦的时候,杀过人,由于那违背他的本心,梦醒之后,总会惊出一身冷汗。 那个时候,他就清楚的知道,梦就是人心里的影射,是日常压抑情绪的爆发。 然而,法治社会啊,为什么自己的控制力就那么差劲呢?根据某位心理大师的预言,那可是个不好的兆头。 看到了吧,心里藏“刀”,终有一天是要拔出来杀人的。 人心里的恶念就是一把刀,同样凝聚了岁月的“精华”,暗藏在冰冷的人性之中,就在这一刻,锋芒毕露。 野蛮如果不进行有效的教化,必将行之如兽。他就以兽的残暴领略到了杀人的快感,因为直到现在,他也没有体验到他作为一个“神”的存在。 此时,看着那具尸体,他觉得他在做梦,梦里依然有那万千妖魔鬼怪,永远让他不得安生。 对面还有两个,他们的同伴死在眼前,而他们不曾动摇。 三 “既然我已经杀了一个,就不差你们两个。” 巴豆挑衅得朝他们伸出了手中的金色长棍。 他也许知道,在一个幽暗的地方,有一双眼睛正在审视着这一切。 那个人手里握着一份文件,是他们收集到的所有信息,然后进行了几种推理,最终归结到一起,让他们获得了一个结论:他们有史以来最大的对手出现了。 只是他们还是不那么肯定,就是眼前这个人,因为他们还有更强劲的对手存在,毕竟,曾经以武力名震四方的帝王可不止他一个。 他朝身后的女人说道:“你怎么看?” 女人走出一步,路灯的光线透过窗户照亮了她的脸庞,正是那个猫女。 猫女道:“在适当的时候,必须找机会杀了他,最好是借别人之手,这样的人少一个是一个。” 那个人道:“恐怕别人也是这么想的。” 他看向窗外,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哦,他又杀了两个人,真搞不懂,他们要想杀他,就应该多准备点人手,难道他们的信息比我们还匮乏?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大方一点,送他们一份材料。” 猫女忽然间脸色阴沉,道:“恐怕,我们的材料也是别人送的,毕竟那些人也不是小气鬼。” 听了这话,那个人一愣,随即哈哈地笑了起来。 “都是老油条啦,都是那些伎俩,都玩了几千年,还真是……。”他突兀地摇了摇头,继续道,“那就看谁沉得住气喽。” “小心。” 猫女忽然大喊一声,那人只感觉眼前金光一闪,然后,房子晃动间,身体一轻,整个屋子像飞逝的霞光一般远去。 楼房,路灯,霓虹……倏然间远在天边。 他皱着眉头,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幽怨地责骂,“都是废物,尸狗,你死哪里去了。” 四 大街上,巴豆脚踏一具尸体。 他本来想学习一下牙犬龙次郎,用长针将那几具尸体挑起来挂到树上去。 可是,他就像突然间嗅到了什么,就像邻居家做饭,从空气里飘来了一阵香味,而他却准确的判断出了那气味的来源,不过,那可不是香味,而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他的某根毛发像昆虫的触角一样灵敏,在那一刻发挥了极致的作用。 他的反应也不慢,毫不犹豫,头都没有回,直接胳膊一甩,将手中的长棍朝身后刺去。 长棍如箭,刺向不远处的一扇窗户,当轰得一声巨响传来,他才缓缓转过身去,冷眼看向那栋正在崩塌的大楼。 “奇怪。” 巴豆略感疑惑,因为即使他的赤珠看穿了那栋楼,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的身影。 他更疑惑的是,地狱走一遭,自己真得变得那么强大了? 他伸出手掌,嘴里喊一声:“回。” 他的某跟神经在抖动,某块肌肉在收缩,某根筋腱在震颤,是意识都无法控制的连锁反应,随即,一道金光便从那堆倒塌的废墟里飞了回来。 他五指一握,金杵在手。 在街道的远处,一棵梧桐树上,乌鸦鸣星透过树叶的缝隙乜了他一眼。 不过,他在心底里连连哀叹,跟以前相比,他的能力好像只有鼎盛时期的千分之一了,而且,当巴豆在使用他的能力的时候,他脆弱的就像一只惊恐的麻雀。 果然,那魂契不是那么好签订的。 第156章 八仪门,阴煞女 一 “妈的,想做大佬,就要先做那油炸鬼,只是你们这些油炸鬼啊,太他妈的小家子气了,老子就看中那个妞儿了,送给我又何妨?” 他又看了看那几具尸体,继续道,“不过吗,其实我心眼也挺小,要想活得不憋屈,就得学会杀人,不是你们杀我,那就是我杀你们喽。” 巴豆收起了金丝残卷,再次大摇大摆的走向那道门。 黄极公馆的大门为紫铜打造,高度超过四米,宽度也有三米多,表面做旧处理,让那紫铜透着一股魔幻的气息,厚重得像西方的魔法城堡。 这道门跟巴豆家的那栋楼也有相同之处,黄极公馆的老大为了给大家提供方便,将此门租借给了七个大佬,一门度八天,故而,这道门又叫八仪门。 巴豆推开大门,这一次,差点亮瞎了他的眼。 只见里面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堂,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美女,她们穿着曳地长裙,红的,粉的,白的,紫的,一片花枝招展。 她们伺立在两旁,每人手里托一盏火炬灯,灯座像圣杯,而那灯芯都在燃烧着一小团汹汹火焰,仿佛里面困着一个什么人的魂魄在剧烈挣扎一般。 火光映着一排整齐罗列的性感锁骨和俏丽脸蛋,让人心动神摇。 她们面如桃花,笑容灿烂,朝巴豆微微颔首鞠躬。 “欢迎光临!” 声音甜美,沁人心脾。 巴豆有点架不住了,哈哈一笑道:“这多不好意思,我刚骂完你们的老大,他就让你们这么多大美女一起来欢迎我,看来是我格局小了。” 巴豆大步迈了进去,身后的斗篷如一条丝滑的绸缎,轻轻飘扬。 这些美女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漂亮是漂亮,可惜没有特点,巴豆不喜欢。 巴豆走过最后一位女子的身边,突然停下脚步,手指摸向那小巧的火焰。 “告诉你们的老大,我对先前那位弹奏钢琴的女士一见钟情,今天,我非她不见。” 做事情吗,得抓住重点,以展现个人的极致魅力和让人头痛的偏执。 他有一颗顽固不化的心。 “哦,这个世上还有那样的女子吗?能让我们的武帝一见钟情?” 一串悦耳的女声传来,巴豆张了张嘴,紧张地摸了摸下巴。对那个女子一见钟情当然是他胡说的,不过,让她一语道破天机就让人尴尬了。 另外,武帝? 艹,老子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狗屁的武帝,你们竟然这么清楚?果然,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敌人。 就因为这个,抓了我老婆? 他们还了解多少?他循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这是一个圆形的大堂,百多平方米,不是很大,而在大堂的一侧,有一排红色的牛皮沙发,沙发里就坐着那个说话的女人。 她穿着豹纹的超短裙和运动胸衣,全身雪白,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格外醒目,正吧嗒吧嗒地瞅着他。 她可能发现巴豆的目光有点下啊流,马上支起了二郎腿,扭过了半边身子。 她用手掌拍了拍身边的沙发,朝巴豆抛了个媚眼。 巴豆也不客气,直接走了过去坐在她的身边。 “你们有什么阴谋说吧,我听听完美不完美,如果不完美的话,我还能给出个建议。” 那个女子吃吃地捂着嘴笑了起来。 “武帝说笑了,我们一帮弱女子,朝不保夕,魂不守舍的,哪有什么阴谋去陷害别人呀,自保都难呀,这阴阳界哪里是那么好混得呀。” 巴豆揉了揉鼻子,小心的用手指指向其中一个女人手里的灯,道:“魂不守舍?难道那灯火是她们的灵魂所系?灭一盏死一个人?” “哟,武帝果然是武帝啊,这智商太牛了,可怜我们就这么点秘密,一下子就被您看穿了呢。” 巴豆叹息一声,“都是可怜人啊,不过,你们找我也没用,我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跟你们一样朝不保夕。” 那女子笑得妩媚,伸出纤纤玉指摸向巴豆的胳膊,又缓缓地探向他胸前的恶龙,像个调皮的小丫头。 “武帝真不厚道呀,明明是您敲了我闺房的门……。” 她俏皮的用手指在那恶龙的头上一点,马上缩了回去。 “你叫什么,武帝嘛,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现在好像真是少了你一个,怎么样,今天就让我收了你?” 那女人又是一阵痴笑,“真得就少了我一个吗,那我的这些姐妹怎么办?让她们去做那孤魂野鬼,你也忍心?” 巴豆仰头看向大堂的上方,头顶上是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 他沉下脸来,凝视着那双眼睛,“以前是谁罩着你们呢?” “瞧您说的,我们女子虽弱,但也用不着靠男人啊,不过嘛,如果是你武帝的话,我还是想靠一靠的。” 说着,她将小脑袋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咦,你这丫头,心思可真多,我可真不喜欢。” 巴豆不客气得伸出手去,将她的脑袋一推。 他这一推,推出了一片昏天黑地。 那丫头顿时就翻脸了,大堂里阴风顷刻而起,耳边风声呼啸,让他瞬间周身寒彻。 十几个白色的幽魂飞舞向半空,疯狂扭动,就如同那灯盏上的烛火。 它们瞪着两只空洞的眼睛,张着惊恐的大嘴巴,开始围着他哀嚎,嘴巴张得特别大的时候,似乎要将他吞噬。 只是不知道它们是自己恐惧,还是要让别人恐惧。 巴豆依然坐在沙发里,双手拄在膝盖上,神情冷漠,甚至对它们还有些蔑视。 “吓唬小孩子去吧,要是跟我动真格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哼,真不懂得怜香惜玉,难怪你的老婆们都不喜欢你。” 这就不是先前那个小女子的声音了,这是声带撕裂的声音,像在黑暗中有一个苍老的巫婆。 “我的事情,你干嘛要打听得那么清楚?你认为我会喜欢?” 巴豆心里不爽的说道。 “在这阴间,管她是什么女鬼,都得听我的,我才是她们的女王。看看吧,她们这些红颜薄命的女人,风华一世,到头来,只剩下了这一点风雨飘摇的烛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灭啦……谁会可怜我们呢?” 巴豆不耐烦,道:“我不是来听你诉苦的,你要么就坐下来好好聊天,要么就永远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否则,后果自负,你自己选择吧。” 对方没有说话,但巴豆突然感觉手腕一凉,然后,面前就出现了一条迷雾重重的隧道,而在他的身前,那个丫头正扯着他的手在闷头往前走。 起先,他们的身旁是一闪而过的楼房,桥梁,然后是荒山和流逝的星空,最后,他们像是走进了一片被迷雾浸染的树林里。 很快,他们就走出了迷雾。 在夜色笼罩下,一个个坟包呈现在眼前。 那些坟包上都长满了荒草。 原来,这个丫头把他带到了一座乱坟岗。 她牵着他的手来到了一座土包面前,那坟茔简陋,没有墓碑,只有三块砖头。 “看看,他们把我埋在了这里,就这里……。” 她的身子瘫软下去,整个人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第157章 中计了 一 阴煞女穿着豹纹的运动套装,这一身衣服很有特点,使她看上去像一只无助的豹子幼崽。 但是巴豆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穿着这样的一套衣服,让他更想不明白的是,到底是她的意念强大还是她的法力强大,亦或者她拥有某种天赋? 看着趴在地上弱不禁风的女子,他就是想不明白,她是如何带着他一路穿行而来的?他巴豆都没有这种本事。 就巴豆现在的能力,依然还看不出她是不是神族,不过,他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可从来不在这一方面,包括他们的本事和利用价值。 他现在想知道,她在这阴阳界里到底扮演的是一个什么角色。 有一点敢肯定,这个女人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头号人物,既然是头号人物,肯定是拥有很多资源,人脉资源,物质资源,和……。 巴豆脑子里有很多疑问,然而,只要抓不住任何一个要点,这些疑问就会成为脑袋里的浆糊。 这里是乱坟岗,荒草丛生,黑隆咕咚,偶尔还有一阵风刮过,那风刮过巴豆的脊梁,给他带来一丝寒意。 这一丝丝寒意让他浑身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使他的整个皮肤都在不自觉地痉挛,收缩。 他被无象冥火焚烧过的皮肤越发的幽黑,全身肌肉也是在他无意识下渐渐地隆起。 他的身体在起着某些微妙的变化,而他几乎是一无所知。 这些变化可以说是来自于禽兽本能的防御系统,是魔契增益的一部分。 在弱肉强食的自然界,越是处于食物链底端的生物,它的警惕性就越高,防御本能就越强大,更别说这种增益机制是来自于蛇精和乌鸦精了。 大蛇墨奎的一切属性都将会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一点点被他的身体吸收,转化,最后,合为一体。 如果他不是帝王之体,墨奎会在某一天将他吞噬,如果两个人实力相当,那么蛇精也会有再生的机会。 鱼凫白当初并不知道他是帝王之体,否则,他也不会轻易赌上墨奎,因为帝王之体可降龙,最厉害的帝王可降化九条龙。 他的精神力在这魔契的增益效果下也变得相当敏锐,包括对于危险的极致判断。 只是可惜的是,对于阴谋的预判能力还得靠他的智商和经验,毕竟阴煞之气是可以直接感受到的,而一颗人心却难以把握。 当他提高注意力,他就发现,他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些青蓝色的光斑,光斑很弱,只是在黑暗中显现出一点轮廓。 然后,他似乎同时拥有了透视能力,低头便看到了那个阴煞女的整幅骨架。 骨架就是人的骨架,唯一奇怪的一点是,他竟然看到了她的尾巴,她有一截一指多长的尾巴骨,大致有五段组成,与正常人类已经退化的三角形尾骨完全不同。 巴豆附下身,抚摸着她的后背,柔声道, “别哭了,以后需要我的话,我自然会贡献出一份力量的。” 巴豆又伸出一只手,从后背托起了她的胸。 手感没有问题,于是,他的一只手下移,探进了她的短裙,然而就在这时,阴煞女猛地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的脸庞一阵抽搐,仿佛要变形一般。 巴豆只是看到了她的侧面,看到了她脸上模糊的眼泪。 在他的眼里,女人都是脆弱的,无论她有多厉害,所以,他对她几乎没有什么防备之心。 他的手继续探进她的短裙,终于摸到了她的尾巴,果然,跟他看到的一模一样,而这期间,她竟然一直都没有反抗。 他笑了笑,道:“说吧,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被扔进了畜生道……。” 她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也不知道她生而为人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然而巴豆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这个女人对于男人给她带来的痛苦,羞辱都有着非凡的忍耐力。 “哦,我可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阴煞女缓缓地转过头来,眼睛里掠过一丝寒芒,“你想知道?呵呵,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吧。” 巴豆的怀里传来一声野兽的嚎叫。 二 呼——。 阴煞女的五根兽爪扫过他的胸前。 如果不是他已经起身,这五根手爪必然撕裂他的咽喉。 如果不是巴豆的皮厚,他的前胸也必将留下几道血痕。 巴豆临危不乱,顺手把她给推了出去,站起身来。 他有一颗强者之心,根本不在意弱者可能给他带来的伤害,当然也不会生她的气。 乱坟岗里一时间狂风肆虐,十数个青蓝色光斑已经显现出人形,而他脚下的阴煞女则像猫一样钻进了草丛里。 巴豆觉得那一幕很滑稽,便用怜爱一样的口吻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有什么阴谋可以直接跟我说吗,何必整得这么麻烦,你又不是我女朋友,唱什么苦情戏,还有啊,你逃跑的姿势可一点都不中看,其实你可以从我面前优雅的离开,毕竟是女孩子吗,我又没说要杀你。” 说完这些话,巴豆还有功夫总结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都学到了什么。 南拳北腿催魂棍?他自己都觉得无奈。 墨奎那个家伙早就没有声息了,只是在他灵魂的深处留有一道模糊的印记。 他摸着胸前的恶龙摇了摇头。 他不是怕死,因为他从来就不知道死为何物,否则,他也不会踏出家门那一步。 身处阴阳界的他,甚至还想研究一下死亡的玄机,这个想法犹如强迫症,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都给他带来很多困扰。 另一方面,困扰是困扰,但也不可能白送给人家一颗脑袋让人砍杀。 至于跟人打架吗,东瀛的杖道他倒是跟牙犬龙次郎偷学了一点,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使得出来,那些毫不奢华的招式不是看几眼就能够掌握的。 乱坟岗里的荒草在动,数道人影在向他逼近。 这里的阴气很重,无数厉鬼的冤魂仿佛化成了无形的大手在禁锢着他,将他定在了原地,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像挂满了沙袋一样沉重。 他取下了吊坠,这是他唯一的武器。 金丝残卷在他的手中缓缓伸展,如同他此时略显迟钝的脑袋。 那灰色符文流转,一根丈八长的金杵便呈现而出。 其实,他大可不必担心自己的功夫和杀人的本事,因为在那些人的视线里,他,就是一尊魔。 他这尊魔高大魁梧,拥有发达的肌肉,狰狞的面目,尤其是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红光,红光如剑芒,直刺他们的灵魂,让他们不寒而栗。 他的手中握有一根可以催魂的宝物,它金光四溢,映射的那道身影如同死神一般的存在。 他的黑色斗篷依然如丝绸般顺滑,羽翼般向后伸展,这是魔灵之翼所能呈现出来的最佳效果了。 他们没有后退,为了对付这尊魔,他们准备了充足的人手。 三 “我本来想跟你们交个朋友,可你们却早就把我当成了敌人。” 巴豆手腕一抖,手中金杵划出一片耀眼的金光。 这是至阳之物,越是在阴气重的地方,罡气越烈。 他稳稳地向前迈出了沉重的一步。 看来这的确是个阴谋,至少是他们用来对付他的一种方案和计划,毕竟,那个阴煞女痛哭的时间有点长。 既然来之,且战之,既然战之,则,必杀之。 青蓝色的身影继续围了上来,他的四面八方都是人,他们手中的武器散发着淡淡的白雾,像某种阴毒之气。 距离有点远,巴豆的脚步有点沉重。 突然,位于他左侧的一个坟包爆炸了,泥土,灰尘,石块飞溅,一道红色的身影从里面跳了出来。 他赤面,赤发,一身血衣。 他掠过众人的头顶,朝着巴豆一刀劈下。 他的刀是铡刀,宽大,厚重,裹挟着死亡的威压。 一刀流……。 一念在巴豆的心头一闪而过,当他聚焦了那把铡刀,手中金杵横扫而出。 铛——。 如同一声炸雷,天崩地裂。 第158章 三戒法王 一 巴豆的眼前爆出一团强光,然而强光闪过,那个身穿血衣的红脸鬼竟然消失了,一句话没说。 巴豆将金杵拄在地上,等待他的现身,遇到这样的敌人,没办法。 他认为,不善于或者不想跟人交流的人都是嗜血的,不是在喝自己的血就是在酝酿着怎么喝别人的血。 不过,他的血哪里有那么容易喝的,他们需要考虑考虑,研究研究。 巴豆正瞪着眼睛搜寻他的身影,将他团团包围的那些鬼竟然开口吟唱起来。 那些鬼,他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 他们开口唱道,“戒,生——,戒死,戒,轮回——……戒生戒死戒轮回……。” 那一道道人影足不沾土,围着他飘然而行,当他们拉着长音的时候,速度很慢,而随着他们吟唱的节奏加快,速度也在加快。 在忽快忽慢之间,他们也在交换着身位,鬼魅的身影扯出一阵阵风,乱葬岗里的荒草片片伏地。 他们不断吟唱:“戒生,戒死,戒轮回……。” 巴豆无动于衷,抱起胳膊听他们唱戏。 他们继续吟唱:“三戒法王度苍生,帝王将相拱手迎……哈哈哈哈……。” 在他们的吟唱中有奇异的笑声……巴豆竖起了耳朵。 “三戒法王?”他眉毛单挑。 “不错,哈哈哈哈……。” “戒生戒死戒轮回?” “正确,哈哈哈哈……。” “那么,是我拱手迎你们呢还是你们拱手欢迎我呢?” “聪明,哈哈哈哈……。” “那么,是你们自己戒生戒死戒轮回呢还是帮助别人戒生戒死戒轮回呢?”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那风一般的人影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全身绿油油的家伙,他在某个位置定格半秒钟,一张绿色面孔朝巴豆咧嘴一笑,顷刻消失。 然后,他又看到了一个明黄黄的身影,也在那定格的一瞬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哦,幸会幸会,三戒法王真是好相貌啊,只是可惜啊,还不是一个鬼?” 黄色人影听到了他的讥讽,闪现而出,站在了巴豆的对面。他一袭绿色长袍曳地,涂满黄油的脸一样阴森森。 他将手爪放到身前,一把菜刀出现在他的手里,他低头看了一眼菜刀,又抬头看了一眼巴豆。 “这玩意不行,还不够我一棍敲的。”巴豆说道。 菜刀换成了镰刀,他自己皱起了眉头。 镰刀又换成了斧头,他愣了一秒,大概在考虑它的威力。 巴豆摇头,道:“太短。” 他点了点头,手中斧头又换成了一把大砍刀,他的眼睛里放出光来。 “不行,还是太短。” 他哭丧着脸,继续换,烧火棍,水果刀,板砖,啤酒瓶……。 巴豆摇了摇头,“难道这些家把什都是你超度过的那些人留给你的战利品?” 黄衣鬼手里终于出现了一把三尖两刃刀,他心中立刻大喜,咧开嘴朝着巴豆笑了起来,别说,那样子还挺可爱,像一个抽到糖果的小娃娃。 巴豆吸了口冷气,道:“这是你跟二郎神借来的?” 他手腕一抖,呼得一声,三尖两刃刀甩向身后,胯下大马步。 巴豆歪了歪头,讥笑道:“原来是一个英武级的法王。” 他嘴巴无声一咧,一步冲锋,明晃晃的三尖两刃刀斜切向巴豆的双目之间。 巴豆重心极重,阴魂不索命,却利用此地之极阴吸他极阳之体,磁铁一般吸着他的双足。 他身体不倒翁一样后倾,手中金杵朝前探出,棍尖戳向黄面鬼的脑袋,近处又卡住了三尖两刃刀的刀锋,那刀锋离巴豆的手只有一寸。 黄脸法王单腿落地,双臂后拉,一串火星沿着巴豆手中的金杵一路飞溅。 最后,刀尖压棍尖。 刀尖一点,黄脸法王身体旋转一周,打算给巴豆来一个腰斩。 巴豆已经缓缓抬起膝盖,上身后仰,下身探出,小腿朝前蹬去,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黄脸法王拖着三尖两刃刀,身体猛得向前一个趔趄,在第三步,仿佛要跌倒的一瞬间,他一步踏入了那群转圈的鬼影之中。 巴豆立刻就感觉到了来之于身后的威胁,他半转身体,手中金杵直刺。 却见一串奇特的圆环朝他飞来,片片如刀,外圆内方。 那是什么东西?好熟悉的感觉……。 “艹,纸钱?” 他刺了个精准,那串纸钱也毫不含糊,全部套在了他的金杵之上,然后,化为片片灰烬。 使用这串纸钱的是那个绿面鬼法王。 那个法王毫不气馁,闪出一个身位,继续投掷他的纸钱,一边投,一边抛,顷刻间,纸钱漫天飞舞,洋洋洒洒,像是下了一场鹅毛般的大雪。 被他甩掷而出的纸钱,有的像一串弹簧锤,有的像一把飞转的刀片。 简简单单的纸钱被他玩得天花乱坠,让人目不暇接。 巴豆不知道那纸钱的玄机,但是他已经意识到,那些玩意绝对不好惹。 在缺乏兵器和宝物的阴间,一片纸绝对可以像宝剑一样名扬天下,比如血影当步的纸片刀。 这些纸钱更是不同凡响,特别是在号称法王的家伙手里,他又如何敢小觑。 如果被贴了一片在身上,不得给他烧出一块疤啊。 怎奈,他的脚下太过于沉重,金杵挥舞向空中,四面八方全是空档,别说那三尖两刃刀了,就是一块板砖也能将他砸个结实。 真是危机四伏,步步惊心。 二 随着绿面鬼的纸钱抛洒而出,手提铡刀的红面法王和手握三尖两刃刀的黄面法王都现出原身来。 他们以一个三角方位将他围住,就等着那些纸钱将巴豆整个裹起来。 他面对着红面鬼,背后斗篷伸展,如大风飘摇。可是在他的身后,危机感依然笼罩着他的后脑。 他脑后的每一根毛发都竖了起来。 他扭动腰肢全力旋转,身后斗篷飞旋,扶摇而上,扫落漫天落叶。 他手中金杵也随着身体的旋转而飞舞,一片片金光掠过三位法王的鼻尖。 这就是他现在的神力了,他的金杵不是没有罡气,只是太过于匮乏,一指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杀伤力。 然而,即便如此,三位法王也绝对不敢掉以轻心,他们的脸更加阴沉了。 红面法王再次举起了他的大砍刀,他从来不以别人的威风灭自己的气焰。 他凝聚着全部的力量,打算一刀劈裂那一片金色罡气。 他没有杀死对方的把握,但直觉告诉他,他完全可以多试一试。 绿面法王双手不停,无数纸钱刀片一样射向巴豆,使得半空里冒出一团团火焰。 黄面法王飞身而起,跳到半空,脚踩虚空,登堂入室一般,一步一步走到了巴豆的头顶上方。 他柳树一样柔韧的腰肢疯狂摆动,整个身体舞动的像一个大风扇,将手中三尖两刃刀的速度加快了一倍。 那些纸钱在风扇的鼓动下悬在半空,渐渐地形成一个圆筒状,几片连成一线,又几片连成一面,上下错落,前后叠加,像一个鸟笼。 “是符?” 巴豆心里一惊。 第159章 戒生戒死戒轮回 一 无数纸钱以点,线,面形成的鸟笼悬在头顶,巴豆仰头而视,眼看着那个黄脸黄衣的家伙布置完这一切,从半空中跳了下来。 那上面不是一把悬在头颅上的刀,也不是鲜血写出的“死”字,可是那鸟笼能够给人心理带来的阴影和威慑远远高于死亡的威胁。 终于,他的眼睛盯住了那一枚一枚的纸钱,心里顿感晦气。 他鄙夷的目光扫向一旁,道:“你们还研究过什么?难道没有研究过命运?” 巴豆身背上的斗篷依然伸展着,手臂自然垂放,一手握着金杵。 他此刻似乎能够感受到一点觉悟的人的状态了。 他被人扔到这个阴间是被人无情的丢下来的,而在炽热大地狱里,那个牙犬龙次郎则是经历了自己缓慢觉悟的过程。 很多人都有这个过程,他也曾遇到过一个大学教授,在经历了一段惨痛的人生之后想要自杀,却突然觉悟了,剃度出家,从俗世一步踏入了僧途。 严格来讲,在被那生死危机笼罩于头上的时候,他也觉悟到了什么,只是他站在了更高的位置,拥有了更高的视角。 高于脱离俗世,高于剃度出家,甚至高于杀戮。 红黄绿三位法王脸上都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各自保持着自己的姿势和状态。 他们今天来这里可不是来听人辩法的。 命运?他们才是别人命运的操控者,而这个家伙竟然要跟他们谈论命运? 红脸血衣的法王依然高举着他的铡刀,绿脸绿衣的法王依然手握两把纸钱,黄脸黄衣的法王也端着三尖两刃刀在严阵以待。 看着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巴豆黯然神伤:真是晦气啊。 他曾经用他们的衣服扎过元宝,也扎过纸人,在祖宗的坟头焚烧。 “今天,我如果不杀了你们,对不起我自己,也对不起列祖列宗。” 巴豆缓缓举起了他的金杵。 “杀了他,记住你们答应我的事情。” 豹女的声音从一个方向传来。 巴豆一愣,心下不爽,“我跟你有仇?” “不,因为我喜欢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生不能跟你同床,死,我要跟你同穴,哈哈哈哈……。” 巴豆心里一沉,看向脚边的土包。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歪门邪说,这就是其中之一。他现在知道了,这个女人想要让他陪着她,就在这个简陋的坟茔里。 他们看上去是萍水相逢一场,却不知道前世有过什么样的瓜葛,即便没有,他这个武帝的身份似乎也非常诱人。 这个故事听上去像是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而其实呢,只是这个女人包藏的祸心。 女人心不可度量,他也不好说什么,那只有看他们的本事喽。 二 “戒生戒死戒轮回……。” 那些鬼魂又开始在他的耳边聒噪,也预示着杀戮迎来了高潮。 黄脸法王踏前一步,手中三尖两刃刀抖出一片刀花,刺腹,刺颈,刺头颅。 他身体柔韧,旋转自如,一招一式,像模像样。 巴豆的阴阳催魂棍法是大开大合的套路,合时,见招拆招,开时,一片罡气朝着那两位扑面而去,就像刮一阵风掀起他们的头发,就像朝着他们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让他们的脸色阴晴不定,恼怒大于羞耻。 他手中的金杵一式对三敌。 绿脸法王手中纸钱无数,变戏法一样,这只手抓出一沓那只手又甩出一片。 他突然翻开手掌,两把纸钱浩浩荡荡地朝着巴豆包围过去,当两边纸钱在另一边合拢之后,嘭得一声爆出一片火焰,火焰在巴豆的周围熊熊燃烧,仿佛要将他烧成灰烬。 巴豆曾经被地狱里的无象冥火烧了个透,这种火焰根本不放在眼里,火焰之中,金杵像火舌一样串出,一招捅在了黄脸法王的肚子上。 由于那火焰阻挡了他的视线,当他察觉的时候,他的招式刚出了一半。 黄脸法王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脑袋磕在了自己的脚面上,然而随即,他的腰部用力一收,身体又直挺挺地站立了起来,毫发无伤。 而在另一边,红脸法王始终举着他的铡刀在寻找机会。 他的那把铡刀也在不停地吸收着这片乱坟岗里的阴煞之气,道道黑气烟雾一样飘来,这里一道,那里一道,全部被那把铡刀吸了进去。 他看着头上逐渐被纸钱加固的鸟笼,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 他口里大喊一声,“退。” 黄脸法王和绿脸法王同时朝身后飞掠而去,而红脸法王的铡刀则引领着一片黑暗朝着巴豆笼罩而下。 黑暗像突起的一阵狂风,一念之间达到十二级,摧枯拉朽般将那些还在燃烧的火焰席卷而去。 狂风中,一个高大的黑影横起他的金杵迎向他的铡刀。 轰地一声巨响,黑夜连同大地一起发出了轰隆隆地巨大震动声,连那个悬在半空中的鸟笼都跟着震颤。 当震动停止,迷雾散去,黑暗再次笼罩这里的一切,周围便死一般的安静了下来。 那个鸟笼已经扣在了地上,巴豆已经被扣在了鸟笼的里面。而在那鸟笼之上,无数纸钱像灵动的蝴蝶,翩上翩下。 一个个鬼魂也逐渐围了上去,他们绕着鸟笼翩翩起舞,等待着篝火晚会的狂欢。 绿脸法王飞了回来,道:“火烧不死他,得想别的办法。” 红脸法王点了点头,看向乱坟岗的深处。 黄脸法王是走回来的,他一边走,手里一边变换着武器,煤油灯,蜡烛,白炽灯泡,一把螺丝刀……。 “戒生戒死戒轮回……。” 那些鬼魂又开始吟唱,只是声音很低,仿佛是在跟鸟笼里的人窃窃私语一般。 他们的手里也有武器,这个时候便显现了出来,是哭丧棒。 三 站在鸟笼里的巴豆皱起了眉头,因为先前他看到的世界散发着淡淡桃粉色的微光,而现在,他的眼前是一片漆黑。 除此之外,他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其它威胁,鸟笼的外面也没有声音,就像突然之间被埋进了棺材里一样。 这次,他的腿更加沉重了,根本抬不起来。 他伸长手中金杵朝前捅去,虚空?啥也没有碰到。奇怪了,他明明看到那个鸟笼扣了下来,然而鸟笼呢? “你们……。” 他刚说了两个字,巨大的回音就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好本事,在下佩服。 四 从来没有跟这样的对手交过手,一时间,三位法王焦头烂额。要是在以前,这个鸟笼只要扣下来,不出半个时辰,里面的人定然尸骨无存。 他们盘腿坐在地上,依然以三个方位操控法术。 漫天萤火虫一样的绿色磷火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汇聚,流沙一样向鸟笼里渗透了进去,而那个人连一点死亡的气息都没有流露出来。 乱坟岗里所有的花圈也都套在了鸟笼的顶端,在熊熊燃烧,整个鸟笼此时像一座辉煌的宝塔。 火光,绿色的磷火照耀着三个人的面孔时明时暗,周围的气氛紧张的像绷紧的弓弦。 这个场面连躲在一旁窥视的豹女的心都收紧了,幸亏这是在阴间,如果是在阳间,心狠手辣的她恐怕也得吓晕过去。 这本来就应该是阴间的催魂仪式,是他们魔鬼的狂欢,可是现在,仿佛巨大的危险正在滋生,对于他们的生死考验即将来临。 那个人不死,就是他们死。 第160章 丧盅 一 三位法王全力布置这个乱坟岗,豹女又利用了巴豆人性的弱点将他带到了这里,这本来就是一场十拿九稳的屠杀游戏,即使从现在的局面来看,依然是他们胜算。 只是可惜的是,红脸法王手中的铡刀已经碎成了一堆纸屑,终究没有斩下那个武帝的脑袋。 那些纸钱看上去是祭品,却也蕴含着玄机,天圆地方的造型本来就是法器该有的模样。 绿脸法王的核心法器就是一个六十四面体,每一个面都是一个大钱,大小不一,表面生着绿色的铜锈,像一枚古老的骰子。 这种东西,它的面越多每一个面就越接近圆形,面越多,所能囊括的法术就越繁杂,简直可以用包罗万象来形容,让他对付起各种各样的鬼怪也就更得心应手。 可以说他们拥有天时地利人和,在这个地域中,他们占有绝对的优势。 然而时间久了,他们也纳罕起来,就连全部的尸毒之气都被他们灌了进去,鸟笼子里依然没有任何征兆,他们甚至怀疑那个家伙已经根本不在里面了。 三个法王重新站立了起来,垂着手,仰着头,看着那漫天飞舞的绿色磷火,看着那些跳舞狂欢的湿鬼,整个人都陷入了茫然之中。 这个外形像鸟笼一样的符阵,他们称之为丧盅,即使他们被罩在里面也几无生还的可能。 然而他人呢?死了?跑了?他们竟然不能确定,按照他的实力,他起码得反抗一下吧? 不远处,开始猫着腰,探出脑袋的豹女现在站得笔直,她双手叉着腰,目光在三位法王身上扫来扫去。 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她也不知道,她在等结果。 她从来不信男人的鬼话,因为不信,她才会有今天,她才可以脱离他们的摆布,也因为不信这个男人的鬼话,所以她才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要我死可以,不过,你得先死。 她期待着,她就站在这里等着他死。 她才不管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她只要确定他的帝命就可以了,而且还是一个以武力称帝的枭雄。 只要他死了,她就可以开始她新的轮回了,即使投了那畜生道又有什么关系? 等来生的来生,她要跟着他去享受那人间的荣华富贵,而这一世到底发生过什么,谁又会知道呢? 等?她可以等。论她对男人的忍受力,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但是对于命运,她几乎充满了憎恶,也不知道上辈子自己造了什么孽,命运要如此捉弄于她,她必须改变自己的命运。 改变命运,非他不可。 二 丧盅里,巴豆用金杵拄着下巴,几乎要睡着了。 有时,他会扭动一下身体,因为脚下似乎有湿冷的潮气蒸腾而上,睁开眼睛发现是一片迷蒙的深灰色尘埃,那尘埃之浓厚,呛得他无法呼吸,所以他就干脆不喘气。 有时,他也会抹一把额头,因为在他的头上好像有一个浴霸,昏昏沉沉间,他做梦在浴室里洗澡,浑身淋漓,满头大汗,蒸桑拿一样。 睡梦中,他还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天空,发现无数的星星,只是那些星星闪啊闪的,闪成了眼睛的形状,像夜猫的眼睛。 在梦里,他还在独自叹息:从来不曾去过地狱,可总是梦见地狱;从来不曾见过鬼怪,可总是梦见鬼怪,你说奇怪不奇怪? 不知道今天,还会梦见什么样的大boss。 渐渐地,他意识更加模糊了,身体不自觉得扭成了一个麻花,缠在了金杵上。 他的金杵微微地散发着金色的毫芒,开始缓慢延伸,便粗变长,朝上生长,像一根丧盅的支柱。 三 乱坟岗里,四个人几乎同时抬起了头,因为他们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嗷——。 一个黑色的影子幽灵一样掠过他们的眼前,像是一只吸血的蝙蝠。 红脸法王刚扭过头去,影子就消失了。 嗷……嗷……。 黄脸法王欣喜的跳了起来,冲着声音的方向便奔了过去。 “丧尸?” 红脸法王疑惑。 绿脸法王更加迷茫。 豹女跃上一颗树,瞪着眼睛望了过去,只见茫茫夜色中一串串白色雾气喷向半空,数了数,有七个。 她皱起了眉毛。 远处,传来啪地一声响。 一盏煤油灯砸在了一具丧尸的身上,大火起,丧尸嚎叫得更加狂暴了。 豹女终于看清楚了来者的模样。 丧尸?不容易对付,你砍下他的头,他就用手提着头,你砍下他的一只脚,那只脚还会自己走路。 他们皮糙肉厚,烧不化,从他们身上的窟窿里甚至还会流出油脂,让大火烧得更加猛烈。 他们力大无穷,即使遇到老虎也能给撕成碎片。 这种怪物不但是人的噩梦,也是鬼的噩梦。 丧尸多是来之于偏远的土葬地区,本市极其罕见。 更为奇怪的是,在那七个丧尸的中间竟然还有一个女鬼,她长发遮脸,穿着一身宽大的高中生校服,看不到手也看不到脚,飘飘而行。 “杀了那个女鬼。” 豹女不可谓不聪明,一下子就看到了这其中的玄机,立刻向那三个法王发号施令。 一把菜刀旋转着向那个女鬼的头上飞去,女鬼伸手一抓,将菜刀抓在了手里。 然后是蜡烛,板砖……。 女鬼手持菜刀,将那些丢掷物纷纷砍了个稀碎。 红脸法王和绿脸法王却没有听她的,尤其是绿脸法王,他怜惜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六十四面体骰子,然后,朝着丧盅双手一招,那丧盅上的一枚纸钱便嘭地一声燃烧起来,火苗子穿过钱眼,烧成一根透亮的火柱。 然后,纸钱一枚一枚的都燃烧了起来,将丧盅烧成了一个大煤气灶。 四 张媛媛抻着脖子望向他们逃跑的身影,满脸不忿。 “哼,不傻,还知道是我们的大部队来了。” “张姐,快看。” “看啥?” “我们的老公要被烧死啦。” “是啊是啊,我们的老公要挂啦。” “烧死了才好呢,他要是死了,我们就去投胎,跟着他混,早晚憋屈死。” 她走到那破灯笼一样的丧盅面前,缓缓地绕着它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摇头。 “这家伙真是让人生气,就这么让人欺负。” 说话间,那个丧盅轰然坍塌,露出了里面的一根擎天柱子。 两只乌鸦绕着柱子飞旋一周,然后飞走了。 一个女鬼跑了过去搂着柱子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喊:“老公啊,你可不能就这样死了啊,你撇下我们可怎么办啊。” 巴豆也记不住那个给他哭丧的女人叫什么名字,总之,是他的老婆之一,没错。 他阴沉着脸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有点恼怒,但是极度压抑。 他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浮出水面,你们,沉到水底,这怎么刚答应下来,就反悔了呢?你们全部跑出来干嘛。” “干嘛”两个字说得很重,同时,他将手里的一个纸人摔到了大家的眼前。 那个纸人红脸红发一身红衣,只不过,他现在像一个被压扁了的充气娃娃。 女鬼们都不说话。 “没有想到这个家伙才是最弱的一个,被我乱拳打死了。” “哼,少来糊弄我们,你肯定是泡妞儿去了,说,到底去勾引哪个狐狸精去了?” 狐狸精? 巴豆朝身后看去。 “狐狸精还真没有,不过,美人豹倒是被我碰上一只,诶?她跑哪里去了?” 第161章 美人豹 一 豹女至今不敢相信她看到的一切。 在那个丧盅燃烧起的冲天火焰之中,一条黑龙攀附着一根通天巨柱扶摇而上,然后,在那遥远的天际,恶龙在九天之上咆哮,那阵阵吼声似乎又像是来之于远古,听起来缥缈却震撼人心。 在震惊中,她的心里竟然还滋生出一点快乐,那种快乐是久违的快乐。 是那恶龙唤醒了她人生之中唯一美好的回忆,就像来之于曾经那个青涩男孩的吻,那是一个潜藏在少女心中的梦。 爱和希望对她同样重要。 不过,当她撒开四肢逃跑的时候,她还是不甘心的回头看了一眼。 悲惨的命运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只要这个计划不成功,她就永远看不到希望。 她回到家中,坐在沙发上,就在她先前坐着的位置,看着她旁边的虚空发呆。 大堂里异常昏暗,虽然那盏巨大的水晶灯在发光,却照耀出一片女鬼的影子。 她们分布在大堂的各个位置,手中的灯盏高高低低,每一点烛火都只照亮了半张脸。 “难道机会就只有一次吗?” 她摇了摇头,神经质地笑了。 “武帝又怎么样,男人总是在女人面前不断犯错,你们说是不是呢?” 她的目光漠然地扫过女鬼的影子,继续道。 “或许是我的方法错了,他不像是一个不好说话的人。也许我可以跟他合盘托出我的来生计划,呵,那是多么美好的计划啊,完美的让人挑不出毛病,他不可能没有一点心动吧……。”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确实是这样,男人对付男人的手段跟我们女人总是不一样的,我应该发挥我的优势,你们说是不是呢?这是我的错,除了那一次,我总是在犯错……。” 她踱着步, “你们信吗,当我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记恨我,甚至还会喜欢我……哈哈哈哈……贱男人……哈哈哈哈……。” “他比传说中的要强大。” 大堂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的笑声停止,站在那里呆了片刻。 “当然。” 她承认,武帝哪里是那么好杀的。 “你们的命运之火越来越弱了……。” 豹女握紧了拳头,嘴角伸出两颗豹牙。 “在他没有出现之前……。” “那个计划显然更看不到希望,你依然会任人摆布。” “杀了那个女人或者杀了他对我同样重要。” “你或许还有别的出路,比如你现在的路就是你曾经的出路,路总是越走越宽的,只是你需要适当的做出调整。” 豹女踱起了步,身影掠过微弱的烛光。 “魏大人他不会骗我,他一直在帮助我。” 那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走到了水晶灯下。 他扬起棱角分明的脸,道,“我也没有理由骗你啊。” 他穿得西装革履,跟做律师的巴豆几乎没有两样,只是比巴豆更白净了一些,甚至更标致了一些。 “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知道魏大人为什么要帮助你吗?” 黑暗中,豹女在沉思。 “你想得太多了。”男人说道,“帮助你,其实也是在帮助我自己,当你的理想得以实现,对于我来说,也是莫大的机缘。” “你们都在利用我。” “显而易见。只是,这对于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另外,我付出的也不少啊。”他捏了捏自己的眼皮继续道:“三戒法王死了一个。” 豹女咬牙切齿,“都是废物,死了有什么可惜。” 西装男人摸着额头,转身走进黑暗之中。 显然,他没有反驳这个说法。 豹女没有说话,那个男人就这样走掉了,他有什么计划从来不会跟她说,除非他的计划中有她。 二 阴间的日子跟阳间的日子一样,对于她来说,永远都是这样寂寥,男人们在她的人生中来了又去,匆匆而过,最后,还是留下她一个人,孤独,寂寞,冷。 她习惯了,但是不接受。 她不接受命运对她的作弄。 豹女在镜子前转了个身,一套洁白的婚纱就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总是很美,无论是在活着的时候还是在死了以后,无论是做人还是做畜生,她永远都是这样美。 看着镜中的美人,她认为老天爷在暴殄天物,可是,她满肚子的怨气无法发泄,因为她找不到老天爷去算账。 “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好好打扮打扮自己?那些半老徐娘,残肢败叶怎么跟我比?” 她又转了个身,换上了一套红艳的旗袍,似乎不满意,接着,镜子中的旗袍不停地在变换着花色和款式,露肩,抹胸,立领,长袖,短袖……,而她的大眼睛也在不停地眨动,长长的睫毛忽上忽下。 那是电脑图片处理软件都无法呈现的效果。 她突然又转过头去, “你们说,他有没有喜欢过我?” 女鬼们都不说话,说错话了会挨打,说对了显然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大家一致保持缄默。 她摸了摸自己的尾巴,想起了什么。 “他其实对我挺温柔的,只是男人吗,都朝三暮四,能对你好一阵子就不错了。” 她又换上了那套豹纹超短,走过去,陷在了沙发里,全身缩成一只猫的样子。 “他可怜过我,你们说,那算是爱吗?” 她垂下脑袋,抵住了沙发。 突然,她如野兽般嚎叫一声, “只要他心软,我只要他一时的心软,我只要他对我心软一次……。” 她的爪子长出一寸长,在暗夜中发出寒光。 “你的老婆,哈哈哈哈……我帮你杀了她们……。” 三 西装男人走在荒凉的大街上,心中突然感知到了她的愤怒,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望向黄极公馆。 他阴恻恻地笑了笑, “我很了解你,我也相信轮回……凶残才是你的本性,老天爷做得没错,做一头嗜血的豹子起码是自由的吧。” 他的眼睛在暗夜里熠熠生辉。 说完,他继续走路,皮鞋践踏在柏油路面上,铿锵有力。 他喜欢这座城市,他更喜欢在夜晚的大街上散步。沉寂的夜晚,一个人的城市,散步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 他曾走遍所有的大街小巷,就一个人,从生走到死,从月光跳跃着的马路走到黄泉路。 第162章 来客 一 深夜,乱坟岗,荒草,枯木,和一群鬼。 巴豆在训老婆。 女人们一声不吭,先前为他哭丧的女人眼泪都没有流出一滴,她此时眼珠子转来转去,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脸色。 她看到脾气最大的张媛媛把嘴巴撅得老高,其他人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各自看天看地看夜色。 她们都是听到了乌鸦传来的消息,只听到凶险二字就全体出动了。 巴豆跟她们商量过的事情,她们什么时候放在心里。 这个男人不靠谱的好吧。 而巴豆是一个要面子的人,自己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家里的媳妇出来帮他骂街,多丢人啊。 这跟在酒桌上被老婆揪着耳朵拉回家的男人一样,太丢人了。 幸亏这里是阴间,否则,岂不是让人笑话。 当然,巴豆也不是纯为了面子的事,如果她们真得少了一个,他会不自觉的加深自己的罪孽感,他将来的路会越来越不好走。 还好,这些女人都是被生活淬炼出来的,脸皮不见得比他薄多少。 挨骂了,也不反驳,他自知无趣,最后圆话道,“好事情都被你们办砸了,不过,看在你们念夫心切的份上,今天就算了。” 她乜了一眼王思思,那姑娘很好辨认,她穿着高中生的衣服,不作妖的时候,头发染得乱七八糟,是他们这个时代典型的太妹,正是叛逆期,更惹不起。 他先前好像看到了那七鬼丧尸,这会子又不见了,大概被她收起来了。 看来,他去地狱那一段时间,她们也下了不少功夫,不但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在必要的时候,还能带出来给老公解围。 但是,这并不值得夸赞。 跟她们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浪费口舌。 他弯腰抱起了冯可可,转头就往山下走去。 看着身边的这一大帮女人,他边走边在心里叹息。 他这拖家带口的多不容易啊,在这阴间,无数的凶险潜藏在黑夜里,还都是一些豺狼虎豹,一个不小心,他的身边就会少一个人,而至今,那失踪的四个人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别说做人了,就是做神,他也上火啊。 朱倩倩和李文文四个人绝对不像他那两个兄弟说的那样,是被人绑架了,绝对不是,这就是他的直觉,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根据她们的性格和特点,他完全可以预料到一些事情。 朱倩倩能够带走的人,覃琳琳排在第一个。 那个女人鬼精鬼精的,心里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她们两个在一起,朱倩倩被她卖了,自己都不会知道。 孙乐乐其实是一个很会替别人着想的人,她关心每一个人对她的态度和看法,如果哪个人对她冷言冷语,会让她噤若寒蝉。 她的为人每一个人都清楚,当谁都有意见的时候,她就是那个唯一一个没有意见的人,也就是说,在没有人反对的情况下,她会支持每一个人的主张。 李文文要带她去哪里,她只会听从。 巴豆觉得,如果那些人想要利用这四个女人要挟他什么,绑架是一个极其愚蠢的手段,因为他们显然都不是什么下三滥的货色,他们的智商在他之上,他们的野心要大于他千百倍。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朱倩倩和李文文她们四个人如果去了黄极公馆,应该是分别进入了同一个门的两个会所,而且跟他今天去的两处地方完全不同。 这个阴阳界有多邪门,由此可见一斑。 三只乌鸦根据他的安排独自行动,不管有没有发现什么,他让他们保护好自己。 他们有三个人,本事都不小,又互相照应,根本不需要他担心什么。 他相信很快,那些人就会跟他一样,渐渐地浮出水面。 二 在楼下,门洞口,放着一把摇椅。 夜色深沉,黑暗中一片阒寂无声,一阵阵清风无声的刮过,摇椅轻轻的晃动,仿佛那上面坐着一个人。 102的老太太不知道去向。 102的门敞开着,里面也是黑隆咕咚,不见人影。 巴豆围着椅子在仔细观察,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周围也没有杀气。 其他人分布开来,也围着楼房四下寻找,依然不见踪迹。 没有人说话,彼此相遇,彼此摇头。 大家错身而过,扩大了搜索范围。 张媛媛站在大街上,目光扫过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一盏昏黄的路灯在她的头上微微晃动。 巴豆走过去,站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朝四周查看。 “奇怪的老人家。” 张媛媛皱起了眉头。 那个老太太是个瞎子,但绝不是个哑巴,可是她从来没有跟她们说过一句话。 这段时间,她也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栋楼半步。 “老奶奶高深莫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张媛媛说道。 “她如果失踪了,更难找。” “她的行踪和身份一样,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谜,好啦,大家都回去吧。” 巴豆朝女人们招了招手,又伸手扯张媛媛的胳膊,然而,她没有动。 她的目光看向大街的尽头。 在两旁绿化树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巴豆寻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发现了一点微弱的橙色轮廓,那轮廓拥有一定的曲线,是一个女人。 然后,他们听到了高跟鞋走在马路上的声音,啪嗒,啪嗒,由远及近。 “这就是你招来的狐狸精?” 张媛媛撇过头,很嫌弃地看着他。 巴豆失神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很舔狗的拉起了她的手,放在两手之间搓了搓,又亲了一口。 “媳妇错怪我了,她如果真得是狐狸精,那也是来吃人的,看看,满大街的杀气。” 巴豆努力的瞪眼观瞧,而那个女人的脸始终被树木的阴影遮盖着。 “人家是来吃你的……。” 她将他的手一甩,转身就走。 巴豆一顿紧张,慌忙再伸手去拉扯她,却拉了个空。 巴豆一惊,抬头寻找,别说是张媛媛了,整个楼下连一个身影都看不见了。 他赶紧看向楼上,发现每一户的窗户前都站着一个女人,不,是女鬼。 就连张媛媛都披散下了头发,遮住了眼睛,装厉鬼。 巴豆气不打一处来,用颤抖的手挨个指着她们,道,“瞧瞧你们这个样子,马上都给我滚回去,否则,小心我家暴。” 训完老婆们,就得接待客人,因为来客已经停下了脚步。 那个女人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裙,上身再披个朱砂红色的短皮夹克,精练的中短发,空气刘海,丹凤眼,鲜艳的红唇……。 这个女鬼的长相不算惊艳,但打扮绝对算是养眼。 特别是她的圆规叉式站姿,第一次让巴豆领略到了,原来作为一个女人真得可以这么拽。 这也让巴豆第一次产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他想扒了她的衣服。 他要一边扒衣服一边拍她的屁股,嘴里还要大声发泄:让你拽!让你拽! 巴豆朝天外翻了翻白眼。 艹,这个阴阳界,女鬼咋这么多。 第163章 巴本莉丝 一 巴豆抱住双臂,平视着眼前那个女人。 “显然,你是来找我的,我说的没有错吧。” 巴豆说道。 “我是巴本莉丝,是来跟你交个朋友的。” 巴本莉丝?巴豆皱了皱眉毛。啥玩意?这么奇怪的名字……光是听名字,探索指数就超过了百分之一百。 不料,巴豆摇了摇头,冷冷的回道,“我从来不跟女人交朋友……。” 巴本莉丝单边嘴角一抽,满脸挑衅的表情……也许那算是讥讽。 “我要跟你合作,常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我们也可以成为朋友。” 巴豆继续冷脸道,“我从来不跟女人合作。” 楼上的女鬼们先前还是白袍罩体,长发遮面,听到她们的老公说得这么硬气,全部变回了寻常装束。 尤其沈燕燕,她抻紧了睡衣,又将腰带在肚子上打了一个结,使劲拉了拉。 如果巴豆给她发号施令,她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痛贬那个狐狸精。 但凡是姿色超过她的女人,一律按照狐狸精处理。 巴本莉丝的脸部肌肉一阵抽搐,狰狞的厉鬼相呼之欲出。 但是,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跟我合作,对于你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巴豆不屑,继续刺激她,道,“这样吧,让你背后的男人出来跟我说话,你难道没有看到吗。” 巴豆将一只手指向楼上。 “看看我的女人,多听话,让她们老实在家里呆着,就老实在家里呆着,我这个做老公的又不是废物,还容不得她们抛头露脸,难道,你的男人是个窝囊废?” 天地间有那么一瞬间是极其安静的,也许是为了让巴豆不大的声音更加清晰,周围的一切都立刻沉寂致死,即使他说完了话,感觉大街上即使掉一根针,都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路灯依然洒下昏黄的光亮,一盏接着一盏,延伸至远处的夜色中,这样宁静的夜晚,巴豆还是很喜欢的,除了这个站在夜色中的鬼女人。 对方不说话,巴豆就不耐烦。 这就跟两个人谈恋爱一样,谈到一方无话可说,那就没啥好谈的了。 朝她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她赶紧滚。 谈判的第一步就失败了,这挫伤了女鬼的心。 她慢慢抬起了头,仰面朝向天空,却闭上了眼睛。 她需要缓一缓,巴豆的两句话噎得她窒息,半天喘不过气来,脑袋憋得嗡嗡作响。 “你这个女人真是不知好歹,难道我说话这么没有分量吗?难道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还是你从来就是这么拽?跟我交朋友?合作?有意义吗?赶紧滚,让你背后的男人来见我。” 巴豆继续刺激她,当着一帮老婆的面,说话当然要狠一点,绝对不给任何情面。 “嘶——。” 她拧动了一下脖子,“我会让你死……。” 巴豆金杵在手,他周围的空气像凝固的蜜蜡,将一切定格在一瞬间。 女鬼的声音被直接堵死。 夜色沿着蜜蜡的介质向巴豆渗透,黑暗像弥漫的雾气一样在慢慢侵蚀整条街道。 楼上的女鬼们丧失了分辨的能力,根本无法判断那是时间的流逝还是时间的凝滞。 张媛媛看到她的老公已经向前挪动了两个身位,姿势没有变,斗篷也凝固得像琥珀里的昆虫,而对面的女鬼已经瞪圆了丹凤眼。 她依然支着圆规腿,那逼格拉满的大长腿在路灯的照映下投射出几道同样被定格的影子。 下一秒。 一道风掠过对面的楼顶,数道暗影在黑夜中如疾风刮过。 也是这下一秒,金杵朝着那个女鬼当头砸下。 张媛媛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是他老公呈现给她的第二个画面,他手中金杵紧贴在女鬼的空气刘海上,离她的额头不到一寸。而那个女鬼眼珠子朝上,正看向那根金杵。 即使在张媛媛这个角度看过去,她也只看到了那个女鬼的眼白。 呜咽一声,一丝黑气扭动着腰肢升天而去。 一套衣服缓缓飘落地面。 大街上,昏黄的路灯开始轻轻摇晃,两旁的树木发出沙沙地声响。 巴豆弯腰,拾起了那套衣服。 二 在远处,一栋楼的某处窗户,一片迷蒙的暗色遮掩了屋子里的一切。 猫女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神情痛楚。 巴豆刚才那一棍,仿佛敲在她的脑袋上,这让看到此情此景的尸狗幸灾乐祸。 “你不是说他像个二货吗。” 尸狗不无讥讽的说道。 他站在她的身旁,歪着脑袋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时候的她才是那个最可爱的猫女。 然而他忽视了一点,女人心跳加快,要么是因为恐惧,要么是因为——心动。 巴豆从一个二货瞬间变成了一个杀伐果断的男人,这种意识与潜意识的碰撞对猫女的心理造成了冲击。 敌人也有可能是你崇拜的人。 女人恨得男人也极有可能是她深爱的人。 猫女抚摸着心胸,让自己缓缓平息。 她没有看尸狗一眼,而是闭上了眼睛,在仔细整理她内心深处的矛与盾。 三 大街上。 巴豆拎着那套衣服看了看,长丝袜上还坠着一双高跟鞋,黑色胸罩上还有奢侈品牌的logo……奇怪不?人都死了,衣服还不散。 “我不信你背后没有男人。” 巴豆捋了捋那两条丝袜,轻轻地将两只高跟鞋支在地面上,然后,朝着衣服里面吹了一口气。 整套衣服便稳稳地支棱了起来。 巴豆退后一步,歪着脑袋研究起来,脑子里回想着她生前的模样。 他伸出金杵在一条腿的膝盖处轻轻地按了按,又在她的胯部略作调整,最后,又抬起了她的一只胳膊,让她做出抹刘海的动作。 “嗯。”巴豆点头,“这样多好,有点女人味,如果你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说不定我会喜欢你。” 巴豆又突然抬起头,朝某个方位略做搜寻,一道无相之体便潜入夜色之中,如同他两只眼睛的延伸,一直朝前方搜索而去,当他的视线里搜寻到了那片乱坟岗,站在大街上的巴豆朝前伸出了一只手。 他五指一抓,抓起了那个红衣法王的纸皮囊。这套皮囊已经被所有人遗弃了,而现在,又被巴豆抓了回来。 当他收回胳膊,那套纸皮囊已经被他抓在了手里。 巴豆向后退了五步,仍旧朝纸皮囊里吹了一口气,然后,将红衣法王立在了巴本莉丝的对面。 他又最后做了调整,让两个人看上去像是在打招呼,比如:你吃了吗? 啊,啊,刚吃完,出来散个步。 做完这一切,巴豆的脸色才像那夜色一样,瞬间阴沉了下去。 第164章 巴本弥末 一 巴豆的本事显然跟以前不一样了,而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喝彩,楼上的女人们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明察四地,暗探八方。 无论风吹过松柏,还是那街道两旁梧桐的摇曳,无论暗影的斑驳,还是那荒草深处的窸窸窣窣,都逃不过那几十只眼睛。 这个世界掩藏着无数的风险,而她们的人生并没有因为堕落此地而结束,相反,这只是一种命运的转折,曾经的死亡对于她们来说只是梦之初醒。 然而,这个属于他们的城市,现在却陌生的可怕。 大街上,巴豆望向暗夜中的楼房,一片迷蒙的雾气在这片老区的楼房间游荡,这种景象和在人间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仿佛黎明即将来临,可是,这是一座下沉于阴间的城市,有着它的隐晦,凶险和无数难以揣测的祸患。 在那阴暗的角落里,有人来过,而无人离去。 巴豆指了指那两个假人,道,“我非常不喜欢你们这些人,从来行事都不光明磊落,缺乏那大族气象,不管是人族,血族还是神族,藏藏掖掖就让人讨厌,看到没,我这就叫杀一儆百。” 现在的巴豆,虽然杀了几个人,却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除了视线能够看得更远,手中的金杵用起来更加顺手之外,好像其它的并没有什么长进。 尤其是脾气秉性,还是老样子。 他盯着那张赤发红面法王的鬼脸,握了握拳头。 楼上传出一片唏嘘声,他的身后刮来一阵微风,后背上的毛发又直立起几根,他甚至能够感觉到立毛肌在拉扯那几根毛发。 他的那些肌肉像是藏在他皮肤下的精灵,它们高度戒备,随时向他发送危险的信号。 他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个满脸长着硬茬胡须的男人。 这个人颧骨突出,眼窝深陷,鼻梁高挺,男人味道十足。只是他的穿着吗,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哪个民族的民族服饰,或者是某种制式服装?比如古老的胡服骑射? “让你现身可真不容易啊,不过,我竟然没有感受到杀气,这是为何?” 巴豆也觉得不可思议,就很诚实的讨教道。 “我确实是来交朋友的。” 他说话的声音充满虔诚,虔诚到让佛都挑不出毛病,更虔诚到让巴豆都有了深重的负罪感。 “你的意思,是我冲动了?” 他摇着头,眼睛里有些许的哀婉之色,仿佛在为她的死去而怜惜。 看得出来,他只是在为她感叹命运。 “她是我的义女……。” “哦。”巴豆瞅了一眼那个死去的女人,继续道,“你应该有很多义女吧。” 他平放着双手,表情严肃,无悲无喜,也看不出怨气。 “在下,巴本弥末。” “哦。” 真是古怪的名字。 “你难道不为你的义女报仇?” 巴豆指了指那套直立的衣服架子。 他的目光跟着漠然地扫过,平缓的气息流淌而出,像一个得道高僧。 “仇恨会让我们迷失自我,迷失方向,迷失那颗寻求真理的心。” 真理? 这个词,让巴豆的头皮发紧。 在他活着的时候,凡是跟他谈真理的人都让他打怵。百分之一百就是1,而他们的存在连1都不到,让他崇敬不起来。 巴豆对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恨之入骨,难道他都一把年纪的人还需要他们来教育和指导? “你寻求你的真理,我寻求我的前途,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根本没有什么朋友好做的,至于生意吗,我从来不做生意。” 巴豆眯着眼睛看着他,“所以,你还是走吧。” “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我?不需要,朋友。” “难道,你就不想了解真相?” 他的口气依旧平和,却难以掩饰的咄咄逼人。他深邃的眼窝里泛着青光,仿佛一切的真相都将呼之欲出。 突然,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带着满世界的杀气朝着两个人笼罩而下。 巴本弥末大骇,他慌忙架起双手相迎,而巴豆则急速后退,单手握紧手中的武器。 “咣。” 一片明亮的白光闪现而出,而在那团爆闪的白光之中,一个老巫婆像一只猎食的大鹏鸟一样一闪而过。 她急速掠过马路,然后,稳稳地落在楼下,她的身影吸引了楼上投下来的齐刷刷的目光。 等她鼓胀的衣服平缓垂下,她没事人一样,将拐杖拄在地上,佝偻着后背,蹒跚着走向那把摇椅。 巴豆吞了一口唾沫。 他的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二 “老妖婆!” 远处,猫女骂了一句。 尸狗惴惴不安,道,“小心她听见。” “哼,我不信她听不见。” 尸狗忐忑,瞪大了眼睛。 猫女叼着一支烟,“显然,我们还没有触及到她的底线,更或者,她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还有他们。” 尸狗担心自己的智商再次受到侮辱,没有说话,眼睛只是狐疑地扫过她的脸庞。 “以后,离这里远一点,毕竟,我们可是一只弱旅。” 尸狗心里不服,他们只是人手少了一点,但个个都是精英,何况他们还有一个运筹帷幄的主心骨,他的眼界,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只是有一点,搭上了他们一半的人手从那畜生道将猫女拉了回来,让他至今心里不爽快。 不是说他不喜欢这个猫女,而是他认为他们还应该有更好的办法。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听你的。” 猫女吐出一口烟,眯着眼睛看向马路上那两具残骸。 “你猜她是什么人?” 猫女问。 “从来没有见过。” 尸狗老实回答。 猫女兀自摇头,“这个武帝的魅力可真大。”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总有人喜欢。” 尸狗附和道。 猫女弹了弹手里的烟灰,撇了他一眼,他的愚蠢又让她的脑袋清明了不少。 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我们走吧。” “是啊,没啥热闹看了。” 尸狗释放了本命魂,楼房的墙体,楼下的石头,小草,马路两旁的树木都瞬间抹去了一份生机,像是脱去了一层水分。 人的七魄与其它物种并无共生机制,强行牵制它们的气息来掩盖自己的行踪,结果就是造成机体的本源伤害。 不久以后,在人间的马路上将会有一棵树枯死。 第165章 知更鸟 一 巴豆并没有感受到他们离去的信息,因为那个老太太强大的威吓力还在发酵。 老太太像一只在他们头上盘旋的苍鹰,他以及他的女人们像一群躲在树丛里的麻雀一样,虽然不能说是瑟瑟发抖,却也是噤若寒蝉。 就在那个老太太杀人的一瞬间,其实巴豆就已经意识到了来人是谁,而且,他也轻易就做出了判断,她的击杀目标是那个叫巴本弥末的人,而并非是他。 正因为如此,巴豆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反杀的应激反应,否则,那个老太太也是要吃上一棍的。 巴豆的脑子有一阵子比较糊涂,处于懵逼的状态,不过随后,他站在大街上被深夜的寒气冰冷了全身,脑袋就开始变得清明起来。 他依旧盯着那个消失的身影发呆,而巴本弥末好像并未离去,他依然站在他的对面,他深邃的眸子愈加深邃。 他说: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作为我交朋友的诚意,我要告诉你的秘密就是关于你的真相……。 “咣。” 老太太一手杖把他打死了,魂飞魄散。 巴豆全身一激灵,猛得转过头去,他发现老太太正坐在她的摇椅上。 那椅子不停地摇啊摇,而她却已经睡着了。 难道巴本弥末是一个骗子? 如果不是,说明什么? 巴豆握紧了手中的金杵,看向老太太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恶意。 杀了她,只是他突然蹦出来的一个念头,而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他的理性依然占据了上风。 即使巴本弥末不是一个骗子,他也不见得是一个好人。 好吧,这就是一个三岁孩子都能够做出来的推理,大人们常对自己的三岁孩子说:给你糖吃的陌生叔叔不一定就是一个好人。 是啊,他可能包藏着最恶意的祸心。 想到这一点的巴豆依旧愤愤不平。 他走到老太太的身边,不客气的说道。 “这位老太婆,您是不是有点太冲动了?您是不是也把我当成三岁孩子了?即使您把我当成了三岁的孩子,您也应该知道,我的智商绝对超过狗的智商,即使我是一只愚蠢的狗,您也应该相信,我依然可以把他手里的糖全部骗过来,怎么?” 巴豆绕着她的摇椅转了一圈,摩挲着下巴上的胡子,继续道,“我对你的身份不感兴趣,请你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太嚣张,哼。” 说完,巴豆一甩胳膊,直接奔楼上而去。 这个老家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大人物,根本或者永远都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奶奶的。”巴豆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我以后如果再跟你废话我就不叫巴豆。” “奶奶的。”巴豆根本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要告诉我真相,你就杀了他,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吗,还是掩我的耳盗你的铃,啊啊啊,滑天下之大稽,啊啊啊,下一次,我肯定一棍子打死你,你这个白骨精。” 老太太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继续睡觉,可能进入了美好的梦中,遇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恋人,老太太的脸上荡漾出花朵绽放般的笑容。 二 鸣晨和鸣心冲破夜色的黎明,来到楼下,绕着老太太盘旋了一圈,然后化为人形,走上楼去。 巴豆坐在沙发上,仰头看水晶灯。 他周围的女人大气不敢出,因为她们的老公有点吓人,也不知道是傻了还是彪了,不过看他的神态,很像是会突然蹦起来拿刀砍人的样子。 鸣晨和鸣心推门而入。 “师傅!” 鸣晨也不管巴豆是什么状态,直接说道,“我们又发现了一个神秘的组织。” 鸣心道:“这个组织非常神秘,因为他们的每一个成员都叫‘知更鸟’。” 张媛媛马上问道,“知更鸟是啥鸟?” “姐,知更鸟就是傻鸟。”陈双双说道。 张媛媛不懂,但是她“哦”了一声,她不知道傻鸟是啥鸟,但是她知道“傻”是什么意思。 这些女鬼在做人的时候啥时候吃过亏,她们当然知道“傻”是什么意思。 巴豆木然地挥了挥手,漠然地道,“全杀了。” 鸣星和鸣晨具是一怔,手足无措起来。 陈双双说道:“他们能够死到这个阴间来,肯定是因为‘傻’的超凡脱俗,如此看来,老公英明啊,全杀了真得一点都不可惜。” 沈燕燕走过去,狠狠地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怒瞪着眼睛,意思是让她闭嘴。 “会拍马屁的人一般都是因为长得丑。”苏洋洋伸了一个懒洋洋的腰,说道。 她的肢体动作好像是在掩饰什么。 韩筱筱走过去,狠狠地拧了一把她的胳膊。 “哼,我丑得惊世骇俗,总比有些人漂亮地平淡无奇,没有特点好。”陈双双继续狡辩,论吵架,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张媛媛伸出大拇指,“姐妹们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吵架都吵得刚正不阿……。” “好啦!”巴豆头疼的站了起来,用手捏了捏眉心,看向鸣晨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知更鸟。” “哦,对了,知更鸟……。”巴豆踱起了步,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他又突然站定,潇洒的一转身,道,“全杀了。” 巴豆继续踱步,整个大厅里鸦雀无声。 他可能觉得要向大家解释点什么,就说道,“阴间没有无辜的阴魂和厉鬼,你们也要相信,我的金杵之下绝无冤魂。” 然后,他又用手指指着楼下道,“那个老太婆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老公,你是说遇到一只鸟就杀掉一只?”张媛媛小心地问道。 “嗯。”巴豆点头,脸上露出不屑之色,“奶奶的,知更鸟,一听就是外来物种,那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杀了就是了。” 他又将目光扫过每一张脸,继续道,“我是为了保护你们,所以,那些人都该死。” “那李文文她们呢?” 巴豆耸了耸肩膀,“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可不喜欢被人威胁,被人左右,至于你们,我想,结果跟她们一样,到时候,我会亲自送你们离开这里,投胎去,当然,要投个好胎。” 巴豆说完,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那性情薄凉至极,满屋子里的女人们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第166章 追杀知更鸟 一 知更鸟,在西方,就跟东方的麻雀一样普通,因为拥有鲜艳的羽毛,又被称为红襟鸟,长相上比麻雀漂亮,叫声也比麻雀好听。 它们跟麻雀一样成群结队,活泼好动,单纯,可爱,作为一种鸟,可谓说是优点很多,而作为人,那就代表着弱小,可怜,拥有着悲催的命运,特别是在阴间,绝对不是好鸟。 即使在人间,他们其实早就成为了“无辜的受害者”的代名词,人格被人随意践踏,羞辱,生命被人随意蹂躏,宰杀。 现在,有一群鬼自称是知更鸟,那意味着什么?他们绝对不会再随遇而安,逆来顺受。 他们要反抗,要报复,要借鸟之卑微来放大做人之苦,做鬼之冤。 他们将会像群居的鸟一样团结起来。 从鸣晨他们的调查结果来看,这些鬼组群特别庞大,用修仙界的话说,他们原先都属于散修,现在,当他们拥有了相同的名号,就开始成群结队,互相合作。 而之所以神秘,就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系统化,没有组织架构,因为这些人跟巴豆一样,自负,个体拥有极强的主观意识。 是的,他们现在确实都是有组织的人了,同时,又各自为战,散布在阴阳界的各个角落里。 巴豆依旧很好奇,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没有人告诉他,他也不会去随便打听,还是保持着他原有的习惯和作风,靠自己去了解,去探索。 他相信自己看到的和自己调查出来的,真相。而且,他更相信,拥有强大执念的人是不容易被轻易改变的,那么结果就是,全杀了,对于一个执律人,这必然是他的责任。 巴豆在桌子上写了五个字:救赎者公会。 他盯着这五个字陷入了沉思。 张媛媛她们之所以不知道有这个公会,有一个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们几乎不出头露面,也不怎么吸纳成员,只是在背地里调查了解某一个人,对他们有用的才进行精准对接式的拉拢,然后,他们所能救赎的人都是可以被轻易洗脑的人,至于救赎的结果吗……有待于进一步调查。 至于那个豹女?巴豆眯起眼睛,陷入了更为深沉的思考之中。 鸣晨和鸣心对巴豆还没有太多心机,他说什么就听什么,但是,那些女人们不一样,尤其是张媛媛,别看她学历不高,读书不多,可对这个世道却有着深度的认知。 她虽然不知道知更鸟,但是,当你把这个概念用平常的语言说给她听,她的领悟力也绝对不在他人之下。 她跑到巴豆的身边,小心地问道,“老弟,你到底想干什么,怎么干,跟姐说一说呗。” 巴豆白了她一眼。 在正常状态下,他的两只眼睛还是很正常的,看上去是个正经人。 “少打听,你们这些娘们,老实在家里呆着,有我在,还轮不到你们掺和。” 张媛媛一听这话就翻脸了,好声好气跟你说个话吧,竟然看不起老娘?还歧视妇女? 尤其是这口气,跟谁说话呢?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扬起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巴豆挠了挠头,再白她一眼。 敢打老公?试试看? 两个人一番眼神大战,最后,谁也没有赢,谁也没有输。 巴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他说,“能把自己比喻成知更鸟的人,岂是你们能够对付的。” 二 巴豆带走了鸣晨和鸣心,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们三只乌鸦除了能够向巴豆输出能力之外,依然可以独立思想和行动,完全不受巴豆的影响,这也是他们之间魔契的特点。 他们的法力可以主动输出,也可以被动输出,也就是说在关键时刻,巴豆甚至能够将他们全部的法力一下子吸干,然后,他们的自由就只能够去欣赏星空了。 “你们三人有什么想法,或者意见?” 坐在书桌子前,巴豆问道。 鸣心穿着花棉袄,扎着两个小辫,光洁的额头非常饱满,有着人族女孩的稚嫩和一种深深的朴素情怀。 她看上去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长相上当然是很标致的,只是没有完全长开。 她跟鸣晨像兄妹,气质上都没有鸣星成熟。当然,这是他们心中理想的样子,等时间长了,可能就是他们固定的模样了。 “师傅,杀那些人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鸣晨说道。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巴豆用手指敲着桌子,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对我有什么好处,可是吧,无论做人还是做神,我们都要做点什么,是不是?然后呢……。” 巴豆抱起了两只胳膊。 “看到我的太上之光了吧,我要做就做那个说了算的人,在这里,你要是不做点什么,你就会永远活在别人的阴影里,生不能生,死不得死,这种痛苦可能永远持续下去……嗨。” 巴豆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继续道,“而对于你们,我想,你们必然还要有‘业’绩。” 鸣星点头。 巴豆继续说道,“这些人已经潜藏很久了,我们要想摸清门路很难,正好,知更鸟这些散人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契机。一呢,我不信知更鸟跟他们没有任何瓜葛,因为在任何一个地方,最重要的资源都是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里的。二呢,别看他们看上去像是有组织,其实还是散沙一片,对付起来相对容易一些,咱们就先拿他们练练手。” 看着他俩专注的眼神,巴豆怕说的不明白,补充道,“因为他们散,无组织无纪律,所以,容易跟踪,你们不是很容易就发现他们了吗,我猜,他们平常也不可能有较大的集体活动,三五个可能就是他们平常行动的人数了。” 鸣晨终于也点了头。 “我没有什么计划,咱们抓住一个就往死里打,打他一个理直气壮,打他一个草木皆惊,天下大乱。” 鸣晨和鸣心对视一眼,再次会心点头。 “回头通知鸣星,随时保持联络,找到知更鸟之后,我们一起出动,到时候,我负责打架,你们负责捧场,他们,负责围观。” “好的,师傅!” “去吧,我相信很快,他们就要重新认识我了。” 三 送走了乌鸦两个人,巴豆走到窗前才忽然发现,窗外阳光明媚,一片大好春天。 第167章 追杀知更鸟2 一 巴豆来到楼下,放缓了脚步走下了最后三级台阶。 他竖起耳朵,102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让他感知到任何生命的迹象,而那只摇椅里也是空的,那个老太婆又不见了。 她到底是干嘛的,任他打破脑袋也猜不透。 那个巴本莉丝是他杀的,巴本弥末是老太太杀的,如果从他善良的人品出发来考虑这个问题,那就没有任何漏洞。 她在帮助他掌握生杀大权,并且要他时刻保持杀伐果断的行事作风,时刻规避被人蛊惑的风险。 多好的老人家啊。 巴豆走出门洞,闭上眼睛吸了吸鼻子,狠狠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 在暗夜里呆久了,像是在做梦,让人怀疑人生。这多好,美好的春天,无限的春光……。 巴豆睁开眼睛,再次回头看了一眼102的房门。 “老巫婆,保护好我的老婆们,如果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我这个武帝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巴豆迈开腿走向汽车。 “武帝?” 巴豆一边走一边摇头。 前辈子的事情他才不关心呢,做不做武帝又能怎么样,他都不当回事,怎奈,竟然有人如此上心。 “奶奶的,你们谁操心我的事情我就杀了谁。” 巴豆又开始骂骂咧咧。 他将车开上芙蓉大道,欣赏着两边芙蓉树上一片绯红的花朵,心情大好。 他叼着烟卷,嘴里唱着歌曲。 他五音不全的大嗓门像一连串摄魂的咒语,使那些漂亮的花朵一片片掉落,跟着他的汽车洒满一地。 阴阳界的白天像极了电影里的末日,放眼望去看不到一个人,马路上,只有他的汽车轰鸣而过。 二 芙蓉大道,有一栋甲级写字楼,楼房有三十层,即使在白天,每一层也都是灯火通明。 曾经有人说过,这栋楼所创造的gdp占到北仓市的十分之一。 写字楼里繁忙异常,人影晃动间,宛如人间的境况。 这栋楼里就有一个“知更鸟。” 他的心念和愿力之强大,从这栋楼所体现出来的情况就可以了解一二。 这栋楼在阴阳界里很明显有一个结界。 巴豆在停车场里停下车,看到的依然是空旷的街道。太阳炙烤着眼前的一切,视线里,汽车,地砖,旗杆,路牌等等仿佛都在慢慢融化,向着天空蒸发着它们仅有的生气。 进入大堂,却恍若人间。 几个保安员在有条不紊的工作着,他们有男有女,有的人在站岗,有的人在给来客登记,有的人在电梯旁协助来宾上电梯。 这栋大楼采取的是军事化管理,因为据传,这里进进出出的每十个人中就有一个是千万级别的大老板,所以,安保工作极其严格。 巴豆所看到的就是这栋商务大楼某一天的繁忙景象。 那个知更鸟在二十七楼,鸣星观察了很久才得以确定。 他像一个人间的迷失者,还依然活在人生的岁月里,天天坐在办公室里盯着那台价格不菲的电脑。 那台电脑是m国的品牌,一台电脑毫不夸张的说,可以在本市买下一套老房子。 他是怎么死的,巴豆现在还不清楚。 乌鸦鸣星的调查结果就是,他不属于任何一个组织,孤魂只围着这栋楼飘荡,符合知更鸟这些游魂野鬼的特征。 当他迷失自我的时候,这栋大楼便呈现出人间的样子,他便坐在了那台电脑前,鸣星从他的窗前飞过,只看到他被电脑屏幕照亮的脸庞。 他的脸有点婴儿肥,穿着白衬衣,戴着一副蓝光保护眼镜。 三 巴豆缓步走过那些人的身边,目光扫过每一个保安员的脸庞,然后,他终于确定,这些人生活的世界跟他并不在一个界面里。 他们完全看不到他,这让他诞生了一种自己真得是一位神灵的感觉。 这种感觉非常的玄妙。 这栋楼设置有安检过道,每一个进入大楼的人都手握一张磁卡,安保等级不亚于坐飞机。 巴豆走进过道,大步流星的走向电梯,当他穿过那些人的身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能够看清楚他们的表情,能够听到他们的言语,他们穿的衣服,他们的肢体动作,甚至,他还能通过面部的神态去琢磨他们的心理。 跟着三个人,他进入了电梯。 他看着前面女人的脖颈,使劲得吸了吸鼻子。 区别还是有的,他们统统都没有活人的气味,这是一片臆想中的世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个世界里的一个组成元素。 即使在真实的世界里,这里的每一个人也都是相对陌生的,他们的存在在彼此的人生里,无论是人间还是在这阴间,都不过是一道影子罢了。 电梯在上行,巴豆在沉默。 十二楼走掉了两个男人,二十楼,走掉了那个女人。无论是十二楼还是二十楼,在电梯门开启的那一刻,都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 电梯门关闭,继续上行。 四 二十七楼,巴豆走出电梯,站在了电梯间里。 二十七楼,有点诡异,气氛似乎紧张了很多,首先,是安静,这种安静是那种会让人心神不安的安静,安静到,巴豆只走了两步,那种踩踏地面的声音都惊天动地。 巴豆现在没有神识能力,所以,他闭上了眼睛,耳朵抓住一丝静谧朝着两边的走廊向远处延伸。 一无所获。 难道这一层被那个知更鸟强大的意识所保护? 想到这一点,他全身的汗毛竟然竖立起了一大片,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吱……。” 巴豆扭过头去,那边,打开了一道门。 然后,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是两个人。 巴豆皱起了眉头,眼睛盯住了拐角。 两个人……? 气氛更加紧张,脚步声停在了楼梯间的拐角。 果然,这两个人同他处在了同一个界面里,只是依然没有散发出人的气息,甚至没有鬼的气息。 脚步声又响起,是一个人,离去的方向……他似乎要绕到背后。 “艹。” 巴豆冲了过去,拐角处白光一闪,一把水果刀划过他的鼻尖,然后,他就看到了这个人的样貌。 他没有头,戴着兜帽的脑袋不知所踪,兜帽里是空的,而他的衣服袖子里却伸出了一只手,手上一把刀。 “什么鬼?” 没有回答,另一个人已经从身后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第168章 追杀知更鸟3 一 巴豆自从进入这栋楼的时候,其实就有所发现,他的金项链已经成了挂件,别说太上之光了,就是一根棍子也变不出来了。 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而这其实就是规则,就像手枪在水中,子弹打不出两米一样。 即使是太上老君也要讲究规则,否则,哪有百家争鸣。一人独大违背自然原则,也违背神道,天道。 你要想打破规则,需要有天大的本事,巴豆没有。在人家用愿力打造的城堡里,他能有两拳四腿就不错了。 在这个知更鸟心念造就的大厦之中,知更鸟就是天。 其实那吱地一声并不是开门声,而是两把水果刀切开空间的声音,在这里,更确切一点的形容,那声音犹如撕开一块布料。 这两个鬼潜藏在知更鸟的心境中,并从这个空间的隐藏模式中出来,杀来犯者。 说的形象一点,他们两个就是血管里的巨噬细胞,而巴豆就是那擅自闯入的病毒。 如果知更鸟们没有自己的依仗,早就死在那八大门的刀下了。 这些收服不了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如果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也没有任何利益可图,他们是能杀就杀的,绝对不会留为后患。 二 巴豆愣了不到一秒,正面无头鬼圈肘斜刺就是一刀。 面对这样的短刀,除了擒拿还有什么?咏春快打? 一念之间,巴豆空手夺白刃,左手掌心朝后,出日字冲拳式,右手单枕手过腹部朝上抓向它的手腕,同时在身后来了一脚‘猴子偷桃’踢向后面那个鬼的裆部。 前面那个鬼后退一步,收脚矮身,手中水果刀轻松滑出巴豆两手之间。 后腿踢了个空,巴豆身体顺势直接前压,掌变刀,拳出五指雷,连劈带打,直接将前面的那个鬼逼进了走廊里。 就在后面那个鬼从电梯间露出身影的那一刻,巴豆瞬间扭腰,重心后移,身体旋转三百六十度,一脚旋风踢扫向它的上半身。 巴豆的腿脚很少过胸部高度,这一脚也一样,踢向了那个鬼的胸口。 然而,那个鬼的身影像纸片一样轻,几乎是以瞬移的方式闪向走廊的深处,巴豆双脚落地,它已经相隔于两米之外。 巴豆后背靠向墙壁,微微弯着腰,以两侧余光紧盯住分布在走廊两侧的鬼。 忽然,他好像感知到了什么,低头一撇,发现自己的右小臂上出现了一道划痕,而奇怪的是,那划痕竟然是一条红色的血线……。 先前的一番交锋,可以说是谁也没有碰到谁,然而他,却流血了……他竟然流血了? 巴豆眉毛如刀锋,脸色立刻阴沉了许多。 在这个知更鸟的意识里,他的杀念虽然强大到无敌,但是他却并不知道他的“杀手”到底如何强大,按照他观看武打片的经验,他所臆想出来的杀手就是那些身手非凡的存在。 首先,巴豆就应该意识到,它们在这里是杀不死的,而他这个闯入者是必须死的,只有这样,这个知更鸟的心境世界才是完美的。 另一点,在知更鸟起杀意的时候,他必须看到血,看到他所痛恨的人鲜血飞溅他才会兴奋,他才会拥有满足感,这些都是这座堡垒的根本设定和必要条件。 也可以这么说,在这座堡垒中,死的外来者越多,他的意念就越强大,他的厉鬼形象就越丰满。 只是可惜,除了巴豆,这里很少有人来,因为没有外人来,他的杀念都变成了需要激发的隐藏模式。 隐藏模式一旦打开,自然杀无赦。 三 巴豆用手抹了一下伤口,不痛不痒。 他左手继续下滑,按在了右手臂弯处,心里有了合计,对于这两个鬼,以刚克柔根本行不通,必须以柔克柔才行。 这两只鬼,刀刚体柔。他们手中的水果刀,出刀时寒芒四射,收刀时却像一片草一样顺滑,非常邪门。 自从来到阴间之后,他打起架来一直都是鲁莽的,对方该不该杀,该不该死,打了才知道,现在,他就仿佛猜到了点什么。 两只鬼的兜帽同时微微抬起,一起朝巴豆冲杀了过来,他们手中的两把水果刀唰唰得削切着空气,凌厉刺激。 他们以密不透风的连续刀法杀向巴豆。 巴豆当然发现了他们刀法所笼罩的范围。 他一拳前出,一脚后蹬,前拳变掌,指尖戳向鬼的脖子,后脚蹬向鬼的小腹,却都是虚晃一招,令两个鬼身形停顿了半秒,巴豆身体一晃,直接闪进了电梯间。 他窜进了另一边走廊,快速奔走,脚踏地面的声音依然惊天动地,仿佛整个大楼都在震动一般。 这座堡垒是知更鸟的心念打造不假,可是来犯者却是一位真神。 巴豆此时还不懂其中的玄机,他绕行于走廊,寻找那扇门,迎上无头鬼的同时,来了一个玉女穿梭,反手扑面掌,劈挂锤,一击,一贴,一按,带不走则收,然后转身躲过一刀,继续上步分马。 他以冲撞的气势,向另一个鬼打出一记撇身锤,并借助前突之势变振臂劈手,却皆是虚晃而过,脚下再起凌波微步,身体轻松穿过两鬼阻击防线。 手中没有金杵,他也不想跟这两个杀不死的鬼太过于纠缠,他只想知道,那个知更鸟呢?在哪? 在走廊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那扇门。 这就邪门了,不过也不奇怪,他们本来就对这座大厦的内部“结构”一无所知。 这个阴阳界中所有的门,就像他的家一样,并非存在于一个界面之中,而那道门只有门内的人才能够打开,或者,他允许你打开,你用暴力开启的,只是一个随机的门内世界而已。 巴豆穿行于走廊,两个鬼在身后快步跟随。 他们没有脑袋的兜帽几乎一动不动,侧半身,手臂后拉,手中水果刀刀尖朝上,脚步飞快。 巴豆默然朝身后一瞥,不禁心里一激灵:难不成那兜帽里有人在窥视? 这种感觉在一瞬间极其强烈。 然而,这种需要分析才能获得的结果他根本没有时间考虑。 他一脚踹开一道门,两步跨了进去。 四 二十七层,某个房间。 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的知更鸟突然脸色大变,胖嘟嘟的大脸也在一瞬间肌肉横向拉伸,露出一副狰狞面容。 他握起拳头,用力捶打着桌面。 随着他全身的剧烈震动,头发散乱,眼镜歪斜。 他一把扯掉眼镜,狠狠地砸在地上。 他站起身,一脚将桌子踢翻,然后,仰天咆哮。 此时,进入房间的巴豆正在听那走廊里的脚步声,等着那两只鬼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好给他们一脚。 然而,他进入房间之后,却再也没有听到脚步声,就在他纳闷的时候。 从大楼的最中心发出一声轰天巨响,同时,巴豆眼前的墙壁地面突然同他一起向外扩张,不到一秒,全部在他面前土崩瓦解,而他的身体也被一股巨浪冲上云霄。 知更鸟的内心和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第169章 哦,警察 一 巴豆在被轰出知更鸟的心念堡垒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多少条刀伤,他就更没有发现,当他在空中翻滚的时候,那些血线像水一样在空气中蒸发掉了。 当他落在宽敞的市中心马路上,当他站稳脚跟,当他抬起头,这栋甲级写字楼依然英姿挺拔的耸立在他的面前。 “艹。” 他似乎马上意识到了,要想知道这个‘知更鸟’的名字,他需要去翻那生死薄,需要去找那勾魂的无常。 但是,别想找他的那两个兄弟,那两个家伙在工作层面还是拥有极强的责任心的,还是很讲究原则的,毕竟他们可是端了几千年铁饭碗的人。 他脸上的神经一阵抽搐,转头寻找乌鸦鸣星的身影。 即使是在白天,鸣星依然把自己潜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更别说在这个市中心了。 巴豆的脸庞慢慢沉寂下来,他闭上了眼睛,意念深潜,没有发现乌鸦的踪迹,他的灵魂深处也没有沟通的声音。 他知道,他被禁锢了很多来之于蛇精的能力,但是,他的视线穿过街道,穿过楼群,沿着他熟悉的路线一直来到了他家楼下。 他的视线朝楼上看去,家中风平浪静。 这就好,看来刚才的爆炸真得只是虚惊一场。 另一方面也说明,要想闯入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还要在他的心境中杀他,那就更是难如登天了。 他真得不是神明,暂时根本找不到破解之法。 他睁开眼睛,抬起头,看向天上的太阳。 阳光是真的,太阳却是假的,这就是阴阳界跟人间的区别。在这里,眼睛看到的都是虚像,而人间是有温度的,他感受不到阳光的温度。 他只能感受到寒冷。 明亮的的大街上刮起一道寒风,巴豆转头望向芙蓉大道的远方,在两旁芙蓉树的守护下,仿佛有一片寒潮正沿着马路向这边侵袭而来。 然后,是一阵汽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警车便出现在了巴豆的视线里。 那辆警车跟人间的一模一样,是一辆大众捷达轿车,东北特产,人称乡间小流氓。 警车一脚刹车停在了马路边,然后,从车里下来了一个警察。 他的身高有一米八,穿着一身飒爽的警服,扎着牛皮武装带,头上戴着一顶大盖帽,看不到眼睛,巴豆只看到他刚毅的脸庞和紧闭的嘴唇。 他看上去非常的英武,神俊,特别是他掏枪的动作。 这个警察二话不说,直接朝巴豆开枪。 巴豆的本能反应当然是躲避子弹,但是他忽然发现那颗袭击向自己的子弹速度很慢,特别是在冲出枪口的那一刻,缓缓旋转。 他看到那颗子弹顶着像船桨划水一样的波纹,朝着他的眉心而来。 他完全能够看清楚那颗子弹的样子,所以,他多看了一秒,甚至让那颗子弹贴着自己的睫毛飞过。 扎着武装带的警察他倒是第一次见。 这个警察一边走,一边朝他开枪,一连串的子弹排着队朝他射来。 他扭动着脖子,一连避让过去三发子弹的袭击。 然后,他猛地飞身而起,跳上左前方的一辆轿车的车顶。 他根本无法判断这些子弹的杀伤力,当然就不会去轻易尝试接住它们。 那个警察终于抬起了头,阴冷的目光像子弹一样朝他射来,直扎人心。 这是有多大的仇恨? 巴豆不知道,在他的印象里,他根本不认识他。 警察抬起枪口,对准了跳跃向半空的巴豆,继续射击。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了。 巴豆一个前空翻,跳上了另一辆汽车的车顶,继续跳向空中。 警察放下手臂,两步冲了过来,第三步高高跃起,在空中来了一个凶狠的侧踹,一脚踹向巴豆的腹部。 这一脚侧踹大有空手道大师的风采,伶俐,凶狠,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姿势极其漂亮。 巴豆在没有学习武术之前,对拥有这样身手的人非常崇拜,即使他后来也学会了那些腿法,依旧还是非常欣赏那些华丽的招式。 在半空中的巴豆并没有避让,他也很想知道对方这一脚的威力,然后,势大力沉的一脚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身体。 他的身体在重击下弯成一只大虾,轰得一声,远远地砸在了甲级写字楼的墙体上。 怎么说呢,很狼狈,直到从墙面跌落,他才稳住重心。 巴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冷冷的问道,“你也是一只知更鸟?” 警察微微抬起头,依旧阴冷的目光平视而来。 他笑了笑,笑得极其残酷。 很明显,这个警察跟大厦里的那些人不一样,是个灵体。 他能够感受到他的杀气,即使那两个无头鬼都没有这样的杀气。 只要是个可以打死的人就行。 巴豆取出了他的金杵。 面对这样的人,他的宗旨是什么来着:无法交流的人全都一棒打死。 二 那个警察继续露出残酷的笑容,抬枪扫射。 他的枪只是一把手枪,却有打不完的子弹,那子弹一颗接着一颗,奔着巴豆汹汹而去。 巴豆拎起金杵,“啪啪啪”,一挥之下,将那些子弹全部打飞。 然而,后面的子弹像机关枪一样排山倒海,一线又一面向巴豆覆盖而来。 他扣动扳机之快,射击之精准都是出类拔萃的。 活着的时候绝对是个人物。 巴豆前突右进,手中金杵横扫斜挑,也是挥舞的密不透风,凡是他射来的子弹全部被他击飞。 而他在不停地防御中也在不断地朝那个警察靠近,眼睛始终盯着他的眼睛。 两个人像几个世纪没有见到面的仇人,分外眼红。 不过,一个热武器,一个冷兵器,在这阴间相遇,谁能够想到? “我今天就要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执律人。” 巴豆突然勇猛前冲,手中金杵颤动嗡鸣,幻化出一片虚影,而在那片虚影之中,所有飞来的子弹却像落在盘子上的沙豆一样弹跳而去,跌落虚空不见。 警察都配有单警装备,他就伸手于身后取出了一把警棍。 他手腕一抖,手中警棍抽出一米。 “艹,一个死鬼竟然敢如此嚣张,让你尝尝我的催魂棍法。” 巴豆一棍砸向他的脑门,然而,那个警察身体之敏捷也非同小可。 他像一只陀螺一样,旋转两周,贴着巴豆的金杵欺身而进,猛然间,他手中短棍携带着一股诡异的毁灭气息朝着巴豆扑面而来。 巴豆左手用力一拉,右肘横向而出,手中金杵头变尾,尾变头,横推而出。 “啪”地一声。 那个警察的警棍直接敲在了金杵上,接着反向的力量,他双脚脱离地面,双腿在空中来了一个大大的横叉,越过巴豆手中的金杵,向后退去。 他的身体落地之后在地面急退五步,身体旋转一周,作蹲马式,看向巴豆。 他的帽檐依然压得很低,露出一双刚毅的眼睛。 艹。 看到这身警服,再盯着这双充满正义一样的眼睛,巴豆觉得此时,自己才是那个该死的罪犯。 这到底是什么鬼? 第170章 拆盲盒 一 来到阴阳界之后,巴豆的脑子是迷糊的,现在也不清醒,有时候还以为是在做梦,因为即使是在做梦,他在梦中也是非常理性的,行为模式和思想状态跟现实也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有人说,梦是现实的映射,而巴豆不这么认为。因为他每天都在做梦,而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梦都离奇得很。 这些梦就像是一个个盲盒世界,他在一步一步打开。 这个警察和那个大厦里的知更鸟对于他来说都是盲盒,打开了就是一个盲盒世界,需要他有耐心去探索。 对于他来说,黄极公馆的那道门是盲盒,那只美人豹也都是盲盒。 当然,如果他感到厌烦,那么,就砸碎这个盲盒,让它彻底消失,比如,面对巴本莉丝的时候,就是那么果断。 反正,自己早晚要将他们送走。 巴豆颠了颠手里的金杵,意识到了什么。 这些鬼的能力和本事也是天差地别的,还有他的杀心和欲望,潜意识里他又不想做个糊涂蛋。 他盯着那个警察手里的枪。 枪,可是一个稀罕玩意,无论在人间还是在这里。 不过,这个警察现在可是一个他需要清扫的对象,在这里,他才是那个执律人。 按照他两个兄弟的说法,他有这个生杀大权,只不过说法不同,他是以他的方式在解救他们,将他们送上那轮回之路。 巴豆缓步朝他走去,目不斜视。 那个警察将左手轻轻地按在了枪管上,再次微微抬起了头,眼中冷酷的目光在微微闪烁。 他在看什么? 二 甲级写字楼的第二十七层,胖而不失魁梧的眼镜男站在窗前,目光冷漠地扫视着楼下的两个人。 这是他的又一次挣扎之后的初醒,阴阳界的世界是他新计划的开始,这里也将是他新征程的起点。 他从来都是一个王者,任何时候,无论身处多么艰难的境地,他都不会屈居于人下。 不过,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这些鬼却被无端的冠上了名号:知更鸟。 他本来很敌视这个名号,因为太卑微,卑微到丧失生而为人的自尊和荣耀,然而奈何,这就像百多年前的颜色起义一样,知更鸟的鸣唱非常嘹亮,拥有席卷一切历史污垢,尘埃的力量,其震撼力犹如那首歌。 他抬了抬眼镜,既然是一个鬼了,那就无所谓了,他拥有自由的最大权限,还有帮手,这就足够了。 为了自己的冤屈和仇恨,每一个鬼都在为自己而努力的活着。 他生前,身价五千万。 他狂吼一声,从二十七层一跃而下。 三 眼镜男降落的速度绝对超过自由落体的速度,那是他作为一个鬼所拥有的加速能力。 他的体重超过二百斤。 他沉重的身体砸在地面上,方砖地面轰然砸出一个大坑,尘埃四起。 在他的世界里,他是一个霸主,拥有庞大的毁灭能力。 他在大坑里抬起了头,挑衅的目光针一样刺向那个魔鬼。 巴豆转过头,迎面扑来一股强劲的阴寒之气。 这个家伙穿着皮鞋西裤白衬衣,满身累累的赘肉,看上去甚是滑稽。 巴豆仰头看向二十七层,明白了。 但是他依然不明白,他手握太上之光,如此刚烈的武器,他们竟然毫不打怵,还要以身试法? 看来,在原子弹面前,也不缺乏那勇往直前的人,这是真的。 谁说天庭,那妖猴就不能闯?谁说那西天,小鬼就不能去?我是不是要对他们肃然起敬? “你不该来。” 眼镜男走到了距离他五米的地方,束手而立。 “哦,终于听到一个愿意说两句的了。” 巴豆不屑,“怎么,什么叫我不该来?” 眼镜男愤然道,“这里是阴间,你凭什么出现在这里,还有你手里的武器,它凭什么出现在这里,你们凭什么仗势欺人?” 哦,他说的话好有道理……不过,等等。 “你凭什么质问我?” “因为这是我的权利。” 他挥起了拳头,一拳砸向地面。 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拳,却好像扯动了什么, “轰。” 一股气浪震得他脚下的地砖翻飞,然后,一股强大的气流冲破禁锢的枷锁,将地面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向巴豆冲击而去。 我去……。 我为什么没有这种本事?哪有天理可讲……。 巴豆双手交叉于胸前,任凭那股气浪迎面袭来,然后,他的整个人又被掀上了半空。 巴豆右手握着金杵,左手捂着肚子,看着自己像一只被人家放飞的风筝,遥遥而去。 那个警察岔开腿,站得笔直,视线随着他的身影凝视着。 盲盒打开的世界让他难以琢磨。 四 巴豆接着那股力量,最后从半空中翻身而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高度已经不再使他恐惧,现在,身处一百米的高空还是离地两米,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因为大地就在脚下,如果他的两脚想着地,跳下去就行。他完全不知道这是阴脉之血带来的基因改变还是蛇精赋予他的能量转化。 他之所以甘愿去承受那一脚和这一拳,因为那都是他可以预见的伤害,而那个警察的枪,他却不敢轻易尝试,毕竟活着的时候就没有挨过枪子,危害程度不知。 巴豆落在一栋七层楼房的楼顶,这栋楼以前可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大饭店,下面三层是酒楼,上面四层就是住宿的宾馆。 酒楼的门前是一个小停车场,自带旋转广场,中间一个花圃,花圃中间一座雕塑,雕塑是一个传世的艺术品仿品,为一千多年前的一个男性英雄人物。 只不过,他被扒光了衣服,实在有点不雅观。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稍微有点超前,平常,难免被带着孩子来的女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肥胖的知更鸟和那个警察身影穿梭成两道黑线,早已经来到了这个小广场上。 鬼可以穿墙,这倒是真的。 他们分站在雕塑的两侧,仰起头,与站在七楼楼顶的巴豆对视。 “艹。” 巴豆轻蔑的俯视着他们,打也让他们打了,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那不就是该死喽? “我今天必须杀了你们,因为你们该死。” 巴豆弹跳而起,身体像一个激射的皮球一样翻滚而下。 第171章 摄魂枪 一 巴豆一棍劈下,宛如惊雷霹雳,地面传来轰得一声巨响,地砖被震碎一片,尘埃在气流的激荡下原地震动起三米多高,数块方砖直接被震成粉末,而在那些崩散的碎片中,两个身影也仓储躲避。 他们知道巴豆很强大,但是他们依然无所畏惧。 胖嘟嘟的知更鸟一只耳朵吊着眼镜,怒目圆瞪,在跳出巴豆的轰击范围之后,拉锯一样扯开了一只胳膊,然后一拳砸了出去,一团拳风像一枚炮弹一样轰向巴豆。 他嘴里愤怒的嘶吼着:“他们下套骗我,难道他们不该死?” 他再轰一拳:“我辛辛苦苦创业半生,凭什么让他们给我骗个精光?” 他再轰一拳:“我有错吗?” 他再轰一拳:“我凭什么要放过他们?” 他再轰一拳:“骗子当道,老天爷不公。” 在他的轰击之下,眼前这座七层楼的大饭店已经被击穿了几个大窟窿,楼房的一角坍塌下两层,巴豆的身下更是没有一处完整的落脚之地。 巴豆在仔细的听他说的每一句话,这些人,如果不是认为自己有天大的冤屈也不会变成厉鬼,他们如果不想着报仇,也不会变得很强大。 广场上到处都是他的拳风。拳风之上,巴豆脚踏虚空,蹦来跳去。 而那个警察则躲在一边,紧紧握着手枪,伺机而动。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我送你上路。” 躲避拳风的巴豆已经蹦到了三层楼的墙上,他一脚蹬着墙面,空翻而下,落在了那个雕塑的身上。 他一脚踩着雕塑的肩膀,一脚踩着雕塑的脑袋,冷冷的审视着那只知更鸟。 巴豆这辈子最恨那些无端诉苦的人,说给谁听呢,有本事,你干他去啊。 跟他说这些废话,他自然不爱听。 每一个人在发现自己上当之前都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被骗,活该。 “你那半辈子,白活了。” 胖知更鸟扶正了眼镜,鼓着两只眼睛不说话。 巴豆不屑地道。 “还有你,还想着自己是警察呢?自己怎么死的清楚吧,还认为自己有冤屈?” 巴豆将手中金杵指向那个警察。 “死了,那就是死了,在这里给我添乱就没有好下场。” 那个警察嘴角一歪,道,“我是怎么死的,难道你知道?” 巴豆摇头,开始胡说八道,“不知道,但是,总可以猜测一二,即使猜测不出来,以你们的身份往前推敲,然后,再看看你们现在这个样子,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听了他的话,那个警察气得浑身颤栗。 巴豆却继续说道,“我推演的结果就是,你们的死就是自找的。” 警察还没有等他说完,抬手就是一枪,然而这一枪打得不是巴豆,而是那座雕塑。 既然没有打他,他自然不当回事,他从那座雕塑上跳下,一棍敲向那只知更鸟。 胖知更鸟双拳击出,一道风墙迎向那根金杵,轰得一声,胖知更鸟的双脚在地面犁出一道沟壑,整个人便在地面上趟了出去。 他一脚向后撑住地面,并没有摔倒。 巴豆脚踏一步,便要挥出那第二击。 然而,他突然收住了双手,扭过头去。 只见那个警察还在疯狂的朝着那座雕塑射击,一枪又一枪,每一枪都打在雕塑的不同位置,胸口,肩膀,脑袋,肚子,大腿,膝盖,打得那座雕塑全身震颤,四肢扭曲。 奇怪的是,那座雕塑并没有被打碎,而是被打活了。 二 在巴豆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座雕塑抖掉了一身的碎片和尘土,露出了浑身的肌肉和两只眼睛。 他眼珠子一转,便有了灵魂。 他看了看那个警察,又看了看巴豆,然后仰天嘶吼一声,便纵身跳了下来。 他朝巴豆走了几步,弯腰捡起一片落叶盖在了自己的弟弟上。 卧槽。 巴豆愣了一下,心里就开始骂娘。 这个被激活的怪物竟然还有羞耻心?你说神奇不神奇。 这个怪物身高超过两米。 他在朝巴豆冲锋,探出肩膀,要以蛮力冲撞对手。 巴豆自然不客气,一棍朝着他的脑袋砸了下去。 金杵邦地一声砸在他的脑袋上,他的身体一顿,嘴里传出十几个人的惨叫声,一阵鬼哭狼嚎,吓了巴豆一跳。 这一击的手感太差,像是砸在了石头上。 “我说你们该死吧,看看,这是收了多少个人的魂魄,你们要报仇就报仇,折磨那些鬼魂干什么。” 巴豆说着,转身就跑,顺便一棍敲向那个胖知更鸟。 胖知更鸟直接屈膝一跳,竟然从他的头上蹦了过去,落在了那个怪物的身后,然后,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妈的,死了之后琢磨着怎么害人,活着的时候肯定没干好事。” 巴豆错身,回马一枪。 怪物躲避技巧不行,甚至可以说根本不知道躲避,挨了个正着。 只是这一枪手感依然太差,没有伤到那个怪物分毫。 巴豆继续跑,直接奔着那个警察而去。 他速度极快,身体像一辆过弯道的摩托赛车,倾而不倒。 那个警察没有丝毫畏惧之色,他判断好时机,竟然直接来了一个腾空后踹。 他脑袋几乎垂到胯下,躲过巴豆扫头一击。 他的这一脚后踹也是信心十足,技艺高超。 巴豆侧身,收势,两个人贴身而过。 他身后的怪物在咆哮,本来非常英俊的西方面孔变得异常狰狞。 巴豆现在心里非常清楚,这两个知更鸟的拳脚功夫对于他来说就是花架子,根本伤不到他,所以,邪门的就是那把枪里射出的子弹。 至于那个怪物,想必需要使用点催魂术一样的道法来对付才行,奈何,他不会啊。 其实,他早就应该意识到了,第一次看到那些飞行的子弹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异常的地方,就是那些子弹上似乎有一些花纹,即像是金属冶炼时候产生的纹理,又像铭文。 现在确定了,是魂迹。 他一定要找到那些玩弄鬼怪道行的人,杀了他们。 他腾空而起,跳上三层楼房,转身,双手握紧金杵,高举于头上。 你不是不会躲吗?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你的头硬还是我的金杵硬。 无数的光凝聚在那根金杵之上,阴阳界的天仿佛在一瞬间阴暗了下来,唯有他手中的金杵光芒四射。 第172章 北斗七仓 一 毫无疑问,金杵之下,无冤魂。 “嘭”地一声,像是一个气球的爆破,那个怪物活了不到十分钟,被巴豆打成了一片尘埃。 在爆闪的金光之中,十几缕黑烟呜咽着盘旋而上,缓缓地消失于阳光的照射之下,不知道去了哪里。 胖知更鸟抬了抬眼镜,似乎并没有为之所动。 他道,“你认为你做得一切都是对的吗?” 巴豆站在那一片慢慢飘散的尘埃之中,眨了眨眼。 “谁知道呢,使命而已。” “好。”胖知更鸟沉重的点了点头,“我姓袁,人称玉米大王,曾经在我们花店乡,我是第一个万元户,后来,我们乡,家家户户都是万元户,再后来,百万富翁超过一百户。我问你,我做到的,你能做到吗?” “哦,你就是玉米大王袁霖?” 巴豆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只是,他什么时候死了呢?他不知道。 袁霖继续推了推鼻梁上的防辐射眼镜,点了点头。 “你他妈的不好好的做你的玉米大王,跑到这里干几把毛。” 巴豆似乎有点生气,用金杵指着他,不客气的说道。 袁霖转头看向那座大厦的方向,心情沉重: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这些厉鬼,受生前成就的影响,果然都不简单。 “如果你们现在只想着报仇什么的,祸乱人间,那么,我还是要送你们上路。” “咔嚓。”他的身后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巴豆没有回头。 他们的本事确实不小,但是他已经基本摸清了他们的能耐,现在,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袁霖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他目光阴沉,道,“在这阴阳界,你不是老大。” 他继续道,“看到了死,我便看透了生,兄弟,你恐怕是谁找来的替罪羊吧,到时候,你的下场恐怕比我们还要惨。” 巴豆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个人物,知道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思考,不过,你看我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羊吗?” 袁霖道,“你比我更自负。” “是啊。”巴豆摸了摸脑门,然后朝天空一指,道,“看透了生,便看透了死。” “嗯。”袁霖点头,“不过,你要想杀我们还真不容易。” 说话间,天空一暗,阴风四起。 巴豆转头,寻找路灯,霓虹,然而,暗夜降临,伸手不见五指,甚至在这极致的黑暗之中,所有的生命气息都查不可闻。 无论你有几魂几魄,都深深地沉寂于黑暗的深渊之中。 没有气息,却有声音。 片刻之后,在他的四周,无数阴魂在呜咽,哭泣,远远近近,围绕着他。 在他的前方,出现了一抹灰,然后,是一个灰白的模糊身影,飘忽不定,像烟一样轻。 它飘飘悠悠的滑过巴豆的眼前。 “你好!兄弟!我是工程师金建国,幸会幸会。” 然后,这样模糊的身影被阴风刮过来一片。 “你好!兄弟!我是海归,风景集团副总裁高举,幸会幸会。” “兄弟?”巴豆摇了摇头,“谁跟你们是兄弟,滚,都给我滚。” 顿时,群鬼嚎啕,哭声撕心裂肺,仿佛伤透了心。 “滚!”巴豆大吼一声。 天空一亮,阳光明媚。 七层的大酒店完好如初,那个雕塑依然高高地站在他的面前。 巴豆皱了皱眉头,再四处寻找,哪里还有袁霖和那个警察的影子。 “妈的,北仓市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看你们能跑到哪里去?” 二 在不远处,一栋大厦的屋顶平台上站着一个人。 他大奔头,穿着梦特娇上衣,笔挺的西裤,铮亮的大皮鞋,一看就是一个老大。 他抹了抹打着发胶的头发,瞪着眼睛转过头看向身后,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黄煜兄!一个人间来的杂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个人说道。 黄煜伸出五指,一根一根的数了起来。 数了三个来回,放下手去,摇了摇头。 “变数太多,我们的好日子不好过啊,看看吧,刚刚有了点起色,这个武帝又来捣乱。” “听说在人间是一个律师,不过,我看是一个愣头青罢了。” 那个人说道。 黄煜摇了摇头,“不要小看他,至少他手里的那根家伙来头不小啊……。” “是啊,邪门,他应该是我们的人才对。” 黄煜道,“嗯,还不能枉加评断,魏大人,你手里的棋子还是太少了……。” 魏大人:“慢慢来,以防节外生枝。” 黄煜伸手指向远方,道,“他们好大的面子,让我们在这里苟延残喘,哼……。” 魏大人:“你就没有想过那三十六弥生阵?” 黄煜点了点头,“你继续你的计划,这里有我们几个人在,他们是不会插手的,否则,闹翻了天,对谁都没有好处。” 魏大人也点了头,“七大仓的建设还是需要人手的,那些人虽然不是绝定性因素,但毕竟都是不可或缺的。终究,我们还是要以七斗直指南仓。” 黄煜没有说话。 魏大人继续道,“只是那些鬼魂……我们现在还没有万全之法,好在,这方天地足够大。” 黄煜抬头看向天上的太阳。 “这方天地终究还是我们的。” 三 巴豆将金杵抗在肩膀上,大摇大摆的走在马路上。 “那里,我就知道你躲在那里。” 巴豆忽然伸手一指,说道。 说完,继续走路,跟个神经病似的。 不过,袁霖的话却一直萦绕在耳边:替罪羊?什么罪?什么羊? 这些他都想过,他的那两个兄弟的行为反复无常,难道没有玄机?鬼都不信。 这里的玄机太多了,而且很混乱,不稳定。 那些飘忽的鬼魂本来应该进入轮回,可是却变成了一群迷失者,在他去地狱的这一段时间恐怕都统统地变成了厉鬼的食粮,而那些心有不甘的人还活在自己的构想世界里,偶尔会阴魂一现……。 弱肉强食是乱世的规则,天下太平才是盛世的景象。只是这阴阳界的盛世到底应该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呢? 巴豆一边走一边想,将生前,死后,以及梦都细细搜索起来,然后,他想起他初来乍到的时候,那两个家伙好像说过什么破界者? 破界者?我得去找那两个混账问问,到底怎么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破界者。 妈的,作为一个神,能够来回于人间和阴间不是很正常吗? 上天庭逛逛也正常吧,起码有个正常人唠唠嗑啊。 巴豆将金杵一收,走向他的汽车。 只是,他忽然停住脚步:奶奶的,城隍爷的城隍府好像只有坐上那辆‘三鬼暴走’才能去吧,他根本不知道路。 不过,他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那个厌食头陀,恍然大悟。 第173章 灵诞寺幻像 一 巴豆开着车,一路狂飙,直接奔着城市的边缘而去,很快,他就来到那座山体公园的脚下。 厌食头陀的灵诞寺比窝棚还要寒惨,但是在巴豆眼里,却别有一种味道和景致。 巴豆的宝马车直接开到了灵诞寺面前,相聚十多米远,他一脚刹车,便从车上跳了下来。 这个阴阳界其实跟人间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如果你初来乍到,一睁开眼就出现在此地,你甚至会以为自己梦游刚刚苏醒。 而对面那个和尚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而这个奇装异服的哥们是来对他进行施舍的。 有成就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有个性的,当然,也不好相处。 巴豆摸了摸胡子,四下张望一番。 也不知道这个和尚天天在这里念什么经,荒郊野地的,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 “嗨,这位大师,我又来了。” 因为厌食头陀是闭着眼睛的,巴豆也没有跟他招手。 听到巴豆跟他说话,他这才不情愿的睁开了双眼。 “你又来干什么,化缘?不可能吧。” 巴豆拱手,嘻嘻哈哈道,“果然是大师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跟佛主化缘的事等以后见了佛主再说吧,今天吗,当然有求于大师了。 我啊,遇到了一系列的麻烦,他妈的,找一个帮忙的都找不到,所以,我来请大师助我一臂之力。” 厌食头陀摇头,“出家人了,不喜欢参合。这座寺院刚刚落成不久,老衲我……。” 第一句话就让巴豆的脸色变得难看,笑容没了,脾气就上来了。 “得了吧,大师啊,我问你,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知道吧?” 巴豆一步凑上前去说道。 厌食头陀立刻拉下了脸,这个家伙好没有礼貌,他很生气。不单单是他打断了他说话,更主要是因为他提到了他的死。 他鼻翼颤抖,嘴唇微微开启,想说句什么,却又无法开口,因为他不知道吉凶。 心中的愤怒难以抑制,手竟然也跟着抖了起来。 “嗯,你肯定也死的不爽快。” 巴豆似乎看透了人家的人生,继续指着地上的钵盂说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啊,在这阴阳界难道不是一个法宝?还有你的佛珠,啊呀呀,大师。” 巴豆放低了声音,继续道,“哪里弄来的?还有啊,那些鬼为什么不眼馋呢?” 厌食头陀用颤抖的手指捻动着佛珠,闭上眼睛,开始念经。 他大概是念了一段咒经,不远处的倒塌房子里传来一片哗啦啦的声音,仿佛一些石块从陡坡上滑了下来。 巴豆不予理睬,暗夜他都不怕,光天化日之下,他胆子就更大了,更何况他现在的处境,有着深重的讽刺意味,想找个人开开心心的打场架都找不到。 他甚至有点后悔将那个巴本莉丝给打死了,如果那个女人还活着,让他跳个陷阱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寻求一下刺激嘛。 如果再拉个养眼的美女一起玩,哪怕是那个讨人厌的骚啊气女郎,只要封了她的嘴,也必定情趣万千嘛。 这个可真不好说,如果不是在老婆们的众目睽睽之下,他真得能把那个女人给拐跑了。 稀罕物种都有其独特的魅力。 “老和尚,我把家里美艳的媳妇们都给撇下了,来找你谈感情,拉关系,你总不能不给我点面子吧,你再瞅瞅,你这座灵诞寺,庙小菩萨大呗? 佛主在天上都瞧不起你,没出息。就你这个不开窍的死脑筋,什么时候才能够发展起来……。” 巴豆对他当然是一无所知,他只是胡说八道一番,主要是看他的情绪变化,看看能不能扰动他的心念,好根据他的反应来步步紧逼。 上一次,对于巴豆的问题,他完全是猜的。 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哪像个有老婆的人? 他竟然还来问他老婆的事情,那肯定是他老婆出现状况了,在阳间是香消玉殒,在这阴阳界吗,鬼一只。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烟消云散,要么就是陷入了某种困境,鬼都知道怎么选择,他和尚岂会不知道? 厌食头陀被他聒噪的有点烦,再次不情愿的睁开眼睛,道,“你能帮我做什么?” 巴豆一拍巴掌,“当然是帮你建造一座大寺院。” 厌食头陀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用什么建?” 巴豆也是一愣,用什么建呢?他望向荒凉的四周,挨个琢磨他看到的东西和景物……。 奈何,都是一些残石断瓦,朽木烂枝,不称心啊。 他心里突然一喜,想起了什么,道,“大师,不瞒你说啊,地狱里有一种好东西,叫冥顽石。 我跟你讲啊,那东西那个好啊,比人间的黑曜石要好上一百倍,一千倍……不,一万倍。” 巴豆搓着手,在厌食头陀面前晃来晃去,兴奋地不得了。 “大师,你想想啊,将来,我们就用那冥顽石在这阴间打造一座宏大的,雄伟的,磅礴的……。 大大的,大寺院,他威武雄壮,漆黑一片,有着地狱般的伟岸雄姿,黯然耸立在这天地之间,大地之上,蔑视万千众生和鬼。 那震慑力,你闭上眼睛设想一下,那,将是多么了不起的伟大成就啊,人生除此,夫复何求啊。” 巴豆说的眉飞色舞,加上他夸张而丰富的肢体语言,“你,就是方丈,就是那座未来大灵诞寺的主持。” 巴豆张开双臂,拥抱着对面的大山。 “嗯。”厌食头陀总算点了一回头。 看在巴豆这么投入的份上,他也总该点一次头吧。 “那么,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厌食头陀依然有着很深的心理防备,毕竟这个世界,能够让他高兴的事情太少了。 “诶!大师你看我无忧无虑的样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能让大师帮我做什么,我其实啊,什么都不需要,唯独不能缺了你这个朋友。” “这个阴阳界啊,翻来覆去,我就发现你是一个正经人,有抱负的人,其他人啊,格局太小,心胸太狭隘了,我看不上他们。 不是吹,我跟你讲啊,前不久还有个娘们来找我交朋友,我一棍子就把她送走了。” 他突然感觉说得不对,就改口解释道,“这个阴阳界险恶,她早走早脱离苦海是不是,我也是做了一件好事,做好事吗,向大慈大悲的菩萨学习,我也是助人为乐嘛。” 厌食头陀咳嗽了一声,这个家伙口无遮拦,但是,看在大灵诞寺的份上,就不那么讨厌了。 “那么,我们现在做什么?” “现在?” 巴豆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皱了眉头……也是突然间,他的眉目豁然开朗。 “啊哈,走,大师,我们找城隍爷喝酒去,今天,咱们不醉不归,还有啊,咱们不是要建一座大灵诞寺吗,咱们跟他要地去……还要这座山,不够,那就要他半座城……。” 第174章 画大饼 一 北仓市的城隍府坐落在一片鸟语花香的神奇地方,这里有城隍爷的神力加持,四季变换,在阴阳界里别有一番天地。 这里也如同世外桃源,本来就是北仓市的属地,但一般人还真不得其门而入。 顺着一条山间小河沟,转过丘陵,穿过树林,然后便豁然开朗。 然而在巴豆的记忆里,这里应该是北仓市的一处墓园。 来到城隍府的门口,巴豆便发现城隍爷独自坐在院子里喝茶,一副没落的样子,像是刚刚醒过酒,提不起精神。 他发现门外的二人,只是转了转眼珠子,然后,打了个哈欠,继续喝茶。 “领导,我们两个不请自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蹭一顿酒喝。” 巴豆也不客气,首先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将茶杯送到嘴边的时候,才向厌食头陀招了招手,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里哪里来的领导,我可不是什么领导,想喝酒,随时来,不过……。”城隍爷用手指着他,欲言又止。 “呀哈,被您猜中了。” 巴豆嬉皮笑脸,“外面的世界可真不好混啊,爷,那些人的本事可比我大多了,对了,我的那两位贤兄呢?” 城隍爷拿眼睛瞪着他,没有说话。 “您看,你们也不跟我说实话,我这是处处碰壁啊,您说,我还能真得见到谁都敲他一棍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啊。” “大师,喝茶,喝茶,自己动手,在这里,没人伺候你。” 巴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吸溜,喝了进去。 “你没有遇到黄正公?” 城隍爷突然问道。 巴豆的动作一顿,放下茶杯,坐得端端正正。 他严肃的问道,“黄正公是谁?” “当然是这里的老大啦。”厌食头陀说道。 “卧槽,你也知道这个人?” “知道,但是他来路不明。”厌食头陀说道。 巴豆转了转眼珠子,道,“管他呢,如果他确实在背地里搞鬼,找我的麻烦,我肯定去干死他,爷,干死他不犯法吧?” 城隍爷噗呲一声站起身来,他捋着胡须哈哈大笑,“我去拿酒。” 看着城隍爷的背影,巴豆歪过头,小声的问道,“和尚,不会城隍爷也不知道那个黄正公的底细吧?” 厌食头陀闭上了眼睛,开始捻动着佛珠。 巴豆立马瞪起了眼,推了他一把,“诶,你这个和尚,跟你说正事呢。” 厌食头陀道,“帮我建灵诞寺。” “你这个老顽固,说了帮你建肯定帮你建,不过,把你知道的必须都告诉我,朋友知道吗,做朋友就要推心置腹。” 厌食头陀摇了摇头,“无量佛,我不知如来,如来知我。” “……。” 巴豆无奈的看着他,恨不得朝着他的脑门给上一拳。 城隍爷拎着酒壶走了出来,重新坐下。 “贤弟,你知道酆都吗?” 巴豆眨了眨眼,犯了糊涂,他摇了摇头。 “黄正公就是酆都大帝,冥界的王。”城隍爷说完,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 “王?” 城隍爷点了点头。 “然后呢?” 城隍爷摇了摇头,“喝酒吧。” 巴豆点头,城隍爷已经说得够多的了。 二 果然乱得有道理,因为王太多了,他黄正公是酆都大帝,他巴豆还是武帝呢,能不干架? “爷,你们跟我说实话,最后呢,是我给他打工呢,还是我把他干翻?” 城隍爷摆了摆手,“人生之痛啊,有生离也有死别,这浓茶烈酒,不过穿肠一杯,是苦是甜,一半一半。” “啥意思……。” 巴豆无奈的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啊,我知道的都是我品味过的。” 城隍爷给他倒了一杯酒,继续道,“厌食头陀,你的忙我已经帮过了。” “爷啊,我就是来替大师说话的,您看您把大师憋屈成什么样子了。这一点啊,您小气了不是? 就那么点个地方,放个香炉都放不下,还怎么烧香?拜佛,总得烧柱香吧?没有佛像,拜天地呐? 这里地盘这么大,我们蛮可以建个大一点的吗?你看那些孤魂野鬼多可怜,到处游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吃了呢,总得给它们建一座避难所吧?” 城隍爷有点不满,说他小气,他自然不高兴。 “我只管批地,不过,地面之上我管不了,建高了我说了不算。” 巴豆张了嘴,傻了半天:这啥说法啊,没听说过啊。 不过,他似乎领悟到了什么,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放在桌子上,然后把茶壶放在树枝的顶端。 “爷,您的意思,这个您不管?” 城隍爷笑了笑,“那就看你们的本事喽。” 巴豆一拍桌子,“行,和尚,爷都发话了,我们就这么干。” 厌食头陀睁了睁眼皮,乜了一眼,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和尚啥意见,巴豆也不管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大口灌下肚子。 “我跟你说啊,和尚,我在地狱里还见过一座大山,它老大了我跟你讲,比,比,比那座山都大,但是,它的占地面积只有针尖那么大,你信不信我将来给你建一座那样的寺院?” 巴豆摸了摸肚子,还没有讲高兴的样子,于是琢磨着怎么能够哄得这个和尚从凳子上跳起来,兴奋到猝死。 “我跟你说啊,你可别不信,地藏王菩萨懂这个,建灵诞寺这么大的事,到时候,他肯定会帮忙的,都是一家子,没有不帮的道理是不是,我都是个外人我都帮你,你,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城隍爷放下酒杯,道,“你为什么要帮他?” 巴豆一愣,道,“我们是朋友啊,做朋友吗,能帮为什么不帮呢?诶?我那两个贤兄到底哪里去了?……啧,这兄弟不如朋友啊,是何道理?” 城隍爷点了点头,再次端起了酒杯,非常享受得呷了一口酒,心里有开怀之盛意。 三 大饼,他给厌食头陀画出来了,香不香,好不好吃,他现在可管不了,他现在只会画饼,至于将来那灵诞寺能不能建起来,鬼才知道。 巴豆继续寻找那两个混账的身影,终于还是没有看到他们的蛛丝马迹,心里不爽快。 他道,“这两个家伙不会是骗我吧,跟我说什么喝阴脉之血的混脏话,陷害我于那不仁不义,大逆不道……禽兽不如……这都不足以说明我有多恶劣,卑鄙,我他妈的觉得我应该下那万恶不赦的地狱……。” 厌食头陀睁开眼,摸着自己光秃的脑袋……。 城隍爷放下酒杯,竖起了耳朵……。 “那么……。”城隍爷道,“你喝过阴脉之血了?” “当然。”巴豆道,“也不是很难搞嘛。” “喝了多少?” “吃了一滴……。” “哦。”城隍爷舒了一口气,端起酒杯喝酒。 “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 巴豆继续喃喃自语。 “什么意思?”厌食头陀也好奇起来。 “蛇王赠我一滴血。”巴豆掰着手指开始数数,“一个女人,两个女人……我没有记错的话,四十九个女人。” 城隍爷手里的杯子从手中脱落,艰难地咽下了那一口酒。 第175章 百花冢,无量碑 一 “怎么了,我活不长了吗?”巴豆问道。 城隍爷摇头,“以后啊,你就老实得在阴间呆着吧,哪里都去不了了。” “人间也去不了?” 城隍爷继续摇头,“阴脉之血太多了,你如果去了那阳间,全身血液都会沸腾,你将爆裂而死。” “死?”巴豆不信,“如果我死不了呢?” 城隍爷一怔,竟然不信? “必死。” “哦,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要去人间试一试的冲动,哈哈,不去也没有什么关系啊……不对啊,我那俩兄弟也太损了吧,他们就是为了把我留下来才这么做的?” 城隍爷道,“你本为极阳之体,在这阴间自然需要那阴护之血,否则,阴气噬体,你将不再是你,形体上不但会更像鬼,灵魂上会尽人之极恶。 你开始会焦虑,抑郁,暴躁,一点一点,就丧失了那人性,人性一旦丧失,你的神格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会变成一个恶神。 不过另一点,阴阳之于太极,也必然相辅相成,她们在保护你,你也在保护她们,甚至可以说是在拯救她们,对于她们的灵魂,来生都有很大的裨益。 如果她们的血脉一直被封在这阴间和地狱,那么即使投胎去了那阳间,身体上也必定受到各种疾患的困扰,病恹恹一生,精神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巴豆将信将疑,他只听取他话中可能透露出来的玄机,如果没有什么恶果就不算什么事。 城隍爷说的都不算什么事。 他摸了摸鼻子,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就是想去人间的,这还去不了了。 二 “爷,能不能给一点其它的提示,这个世界确实不好混啊。” 巴豆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问道。 城隍爷想了想道,“秩序,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巴豆不明白,但是,既然有秩序,那就必然有规则。 城隍爷指了指他的黄金吊坠,道,“自从它出现之后,阴阳界就被隐藏了起来,而自从你出现之后,它的秩序便出现了无规律性的变化,至于其中的缘由,还需要你自己去弄明白。” 巴豆不解,取下金丝残卷,放在了桌子上。 “你说的是这个,太上之光?” “嗯。”城隍爷点头,“它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如果它不出现在这里,会怎么样?” 巴豆问道。 城隍爷微微转了转头,盯住了厌食头陀手中的钵盂。 厌食头陀叹息一声,伸手将钵盂伸了出去,等到了吊坠的上方,他翻转手腕,钵盂倒扣,轻轻放下,盖住了那金丝残卷。 刹那间,天地一暗。 巴豆一怔,抬起头来,顿时吓了一跳。 城隍爷变成了一个怪物,眼睛铜铃那么大,额头鼓出两个大包,牛鼻子,肥厚而宽大的嘴唇,红脸红发红须,比那个红脸的法王还要恐怖……。 他张着嘴扭过头,又吓了一跳。 只见厌食头陀也变了,光秃秃的脑门油光发亮,像抹了一层黑色的鞋油,他目光阴鸷,同样的牛鼻子,鼻孔能塞进一个拳头……。 “这才是阴阳界的本来面目……。” 城隍爷说道。 “不过。”厌食头陀取回了钵盂,说道,“我的这个佛门法器还是不行,只挡得了一时,时间长了,会崩裂的。” 巴豆想了想,道,“其实,这玩意也没啥用,要不,我找个地方把它藏起来?还阴阳界一个本来面目?” 城隍爷点头,“最好不过。” 厌食头陀,“早该如此。” “那么,应该把它藏到哪里呢?” 城隍爷和厌食头陀俩人对视一眼,“南山,百花冢,无量碑。” 三 南山,巴豆知道,就是一座普通的山,不高,没有几颗树,春天和夏天,漫山遍野盛开着鲜花。 山顶上有一座五层高的圆形建筑物,有人说那是气象局的观测塔,也有人说那是森林防火的了望塔,到底干什么用的说不清楚,但是,早已经荒废了很多年。 巴豆很想知道这阴阳界的本来面目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所以,他并不介意将这个‘太上之光’给藏起来。 城隍爷说,只有天命之人能够做到,也许,他就是那个人。 所以,他更要试一试。 南山其实并不在这座城市的最南边,从现在的地理位置来看,甚至算是市中心。 因为它被称为南山的时候,这里的绝大部分人口都集中在那座山的北面,所以,它才被称为南山,一只沿用至今。 巴豆开着车,直奔南山而去。 山上有座塔,自然也有路,宝马车一直开到那座塔的大门口。 从车上下来,他便来到了建筑物的大门前。 大门的木质门框早就腐烂掉了,四面所有的门窗早已经不见踪影,站在门口,便能够看到一座黑色的石碑,石碑上以魏碑体阴刻着三个字:无量碑。 石碑立在塔楼的正中间。 他即使在生前也从来没有到过这里,根本不知道这座塔内的情况,至于这个无量碑,显然应该属于阴阳界所有。 巴豆手握卷轴,进入塔内,卷轴立刻便消失了所有的光辉,金色变成了土黄色,跟一个俗物没有什么差别了。 他来到无量碑的后面,轻轻掀起了石碑后面的一块石板,然后将卷轴放了进去。 当他盖上石板的那一刻,天空一暗,一种阴霾之气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的车也在发生着变化,那辆车在褪色,仿佛连续拍了二十年的影像在高速播放一样。 当他走到车的旁边,这辆车就仿佛已经渡过了半个世纪的岁月,陈旧,破败。 他再转身俯瞰北仓市,一种幽冥界独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四 人间。 木须子恍然一惊,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看向院子。 他匆忙起身,来到院子中,首先,看向那七口大缸,大缸里的七朵莲花依然盛开着,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是,大缸中的水好像在微微起着波澜。 同时,空气中仿佛传来一阵虚无而缥缈的声音。 嘛——咪——哞——。 山下,那三位老人同时冲出家门,以最快的速度奔跑起来,并不停地看向天空。 很快,三个人就聚到了一起。 他们彼此递过眼神,然后一起看向南山。 在进入北仓市的国道上,一辆风尘仆仆的202吉普车正在以六十迈的速度行驶着。 驾驶车辆的人正是洪放。 他将头探出窗外,看向天空,天空碧蓝,飘着丝丝白云,一望无际。 这时候,副驾驶座位上,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取过电话,接通了来电。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三十六弥生阵被催发了。” 第176章 异变 一 巴豆觉得,他的身体在起着一些微妙的变化,血液在体内奔涌,肌肉在收缩,身体变得空灵起来,整个人很快就变得轻飘飘的,特别是他的背阔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要挣脱出来一样。 那当然是他的魔灵之翼。 在他的眼前,身旁,视线之内,本来盛开的鲜花已经全部枯萎,此时,冒出丝丝渺渺的黑烟,仿佛那放火燎荒过的黑色原野。 黑烟在地面匍匐,湖水一样氤氲,如同那百花之魂。 远处,传来一声野兽一般的嘶吼,那声音让人心神不安,仿佛被久困的什么凶兽刚刚跳出牢笼,吼声极其舒畅。 然后是死一般的静寂,然而,没隔多长时间,从北仓市的各个地方,远远近近传来十数声吼叫,有的叫声像夜猫,有的像狼,更有的竟然还像人。 巴豆的脸庞刮过一丝寒风,他朝身后那块无量碑看了一眼,他也没有想到,那个‘太上之光’竟然还是一件镇界之器。 不过,有什么用呢?自欺欺人罢了。 既然这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他自然要领教一下这阴阳界的厉害。 他纵身一跳,跃到了十几米的高空,望着漆黑的地面,他心里大喜,也想开怀大笑,放声嘶吼。 他的背阔肌在剧烈颤抖,然而,那魔灵之翼终究没有打开。 他从空中落下,再次弹跳而起,只几个起落,他的身影就从这座百花冢的南山上消失了。 那座看上去有五层的荒废塔楼,其实在内部只有三层。一层为墟,二层为坛,三层为混沌。 墟不倒,坛不立,混沌不开。 二 黄极公馆的上空,浮现出一座海市蜃楼一般的庞大堡垒群。 在其中的一座大殿里,一个黑脸天王一般的男人从宝座上站了起来,抬头看向南山。 他看上去正值壮年的样子,四十岁开外的年纪,外形跟巴豆差不多,只是身上没有纹龙背凤。 他眼睛大如铜铃,却眯成了一道缝。 他长着一张黑脸,却隐隐透出蜡黄之色,略显病态。 这个人平常被称为黄正公,也就是酆都大帝。 他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袍子,名,(至暗之禁)。 大殿里非常地安静,只有几个小鬼擎着火把,每一个火把上都燃烧着一个灰白色的幽魂,烛火的形状,却五官俱全。 也许再过几万年,它们就会长出胳膊和腿,变成一个可以行走的火焰神。 就是它们用自己的身体照亮了这个幽冥大殿。 黄正公缓步走下台阶,突然转身看向天堂,道,“无——聊。” 三 北仓市北部的一处别墅里,猫女在嚎叫。 她双膝跪在地上,用双手狠狠地挠着自己的脸,长长的指甲沾满了鲜血,她的脸已经被自己挠得血肉模糊,但是,依然不难看出那是一张猫脸。 突然,她一把抓起身边的一个大花瓶,奋力一摔,砸碎了对面的一面镜子。 站在她背后不远处的尸狗垂着头,一声不出。 他的头发遮住了双眼,看不到表情,只看到一抹阴冷的目光从那头发的缝隙里射了出来。 他不敢说话,因为他要是说话的话,不管好听不好听,那个女人都会扑过来挠他,咬他。 这个女人如果朝他发疯的话,他的心里会更不爽。 在尸狗的不远处,窗户边上,则站着另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唐装,叼着烟斗在吸烟。 他同样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回头。 就让猫女叫一会儿吧。 四 黄极公馆里,被巴豆称为美人豹的女人跟猫女的反应则完全不同。 她也站在铜镜前,但她张着嘴在用手指摸自己的牙齿。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还是那么美,大大的,圆圆的,长长的睫毛再煽动两下,一样勾魂摄魄。 她甚至都被自己给迷住了,特别是那牙齿,那个臭男人如果看到了,难道不会血脉喷张? 她又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同样是猫科动物,难道这舌头不性感? 她撩起裙子,朝镜子里的自己温柔一笑,学着西方公主的模样给自己施礼。 男人们不喜欢像野兽一样狂野的女人?她不信。 特别的男人总是有特别的癖好,她喜欢那些有特点的男人,她总有办法让他们拜服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何况,本质上,她还是那么温柔的一个小女子呢。 五 黄极公馆门口,黄煜站在自己的大奔面前,脸色暗沉。 他在心里骂了无数声娘,因为以他们的神力竟然再也无力支撑起一片属于他们自己的天空。 那辆大奔已经锈迹斑斑,看上去,用不了多久就会化为一堆尘土了。 好日子没过几天,又回到了解放前。 他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因为他的义父从来不跟他解释。但是他也知道,肯定跟那个小子有关,这笔账早晚要找他去算的。 他捋了捋自己的大奔头,用舌头刷了刷牙齿,牙痛般的裂了裂嘴,然后转身回门内去了。 六 北仓市体育场内,一束光从天堂照耀下来,照映着舞台中间的两个身影。 一个穿着一身黄色唐装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正在非常投入的演奏大提琴。 而在他的身前,穿着一身曳地长裙的女人正在跳舞。 她今天穿得衣服是绿色的,她跳得舞蹈便是那孔雀舞。 他们一个弹奏,一个舞蹈,都非常的投入,仿佛外面的世界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那大提琴声非常的悠扬,那舞蹈非常的柔美,吸引了不少观众。 灯光偶尔会沿着观众台转上一圈。 只是奇怪的是,在那灯光的照映下,出现了一群动物的身影,有猴子,有猪,有长颈鹿,有老虎,黑熊,河马……。 好家伙,他们在给动物们表演。 在人间,他们是观众,动物们被关在笼子里,而在这里,动物们竟然成了观众。 他们根本不在乎。 宏大的体育馆里,一男一女,他们在过着他们潇洒的人生。 七 巴豆来到山下,再次从空中落下。 他低下头看向地面。 地面弥漫着一层黑气,像雾又像蒸汽,即使薄薄地一层,也完全笼罩住了大地,让他根本看不清楚脚下的情况。 他此时才想起了城隍爷和那个厌食头陀。 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喜欢这样的阴阳界,难道,阴阳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是他看不见? 让一切丑恶暴露在彼此的眼前,让一切凶厄呈现出它们不为人知的本质,才是他们想要的? 切,管他呢。 巴豆一跃,跳到了一栋楼房的房顶,朝着家中而去。 第177章 桃花巷四君子 一 桃花巷,一家门面不大的乐器店铺里,一个干瘦颀长的男人在拉二胡。 他长得很奇怪,四肢都是一般粗细不说,躯干和脑袋竟然也是一般粗细的。 他穿着一件紧身的灰色丝滑长袍,长袍紧紧地贴在身上,不凸不凹,像是软泥捏出来的。 他的两只眼睛是紧闭着的,但是,陷下去两个大坑。 他拉得乐曲很不美丽:哇啊——啊,哇——啊啊……滋——啦……滋——啦……。 屋子里一共有四个男人,乐器也有四种。 除了他的擦弦胡琴之外,还有三件拨弦乐器,分别是琵琶,古琴和古筝。 提着琵琶的男人站在窗口,他探出脑袋,看着头上刚刚飞掠而过的一个人影,思索了半分钟。 这四个男人都手指奇长,又干又硬,骨节很大。 站在窗口的男人用他的鬼爪子摸了摸下巴,转过头去,道,“大哥,你的二胡还是不够劲啊,还是少了那一张蟒皮。” 拉二胡的男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咧嘴一笑,“嘿嘿,现在,我感觉我的鼻子又灵了不少,好像也闻到了那蟒妖的气味了。” 正在调琴的男人也抬起头来,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个‘文武七弦琴’道,“我想要那龙角做‘岳山’,我想要那龙筋做琴弦,我想要那……。” “哦,我也想要……。”另一个盘腿的男人拨了一下古筝的弦,说道。 他们的乐器分别叫:鬼谷,鸣珠,老龙,阴雀,当然,这也是他们的名字。 他们擅长的拿手曲子分别叫:鬼唱晚,黄泉落,老龙吟,大坟荒。 他们最厉害的曲子为怨和咒级别,但是现在,似乎那琴的材质都不行,根本弹奏不出来。 鬼谷二胡的琴柱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一大截脊梁骨做的,已经被磨得惨白惨白的,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竟然透着羊脂玉般的温润光泽。 老二拨了一下鸣珠琵琶的琴弦,那琵琶的面板上便泛起一片静脉网的纹路,隐隐呈现出暗红的血色。 音质依旧还是那么的让人提不起精神,他的脸色暗沉沉的。 他的脸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没有血也没有肉,跟其他三个人都差不多。 他搓了搓脸颊,道,“女王殿下最近沉迷于西洋音乐,似乎对于我们的要求也不是那么苛刻了,而这天……。” “天变了……。” “不错,我听到了无数的阴魂在歌唱……。” “难道是我们的狂欢季到了。” “不,是大家的狂欢季,到了。” 大家相互看一眼,外面群魔涌动,他们也跟着血脉喷张。 “那声音可真美啊,可惜,他们竟然都不懂得欣赏。” 阴雀拨动古筝,却是“咚”地一声。 “呜——啊——。”他的古筝里传出一声气息衰竭般的低吟,仿佛是那人生的最后一口气。 他享受那声音,陶醉一般的扬起了下巴,美滋滋。 “可惜啊,那厉鬼的冤魂我们一个都没有抓到……。” “抓不到,嘿嘿,那就亲手杀他几个……。” 鸣珠的耳朵突然抖了抖,瞬间贴向了那扇窗户,片刻,他又转过头来,道,“我似乎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 “一个厉鬼的幽魂,她在唱着那哀怨的歌曲……她很强大,是一个女人。” “二哥的耳朵果然不一般,在我听来,那声音怎么都一样,嘿嘿,味道也一样……。” 阴雀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女厉鬼?漂亮,二哥,我们去收了她。” 鸣珠点了点头,道,“这种音魂还没有人跟我们争,但是,我们依然要小心,能够杀死她的人显然也不好对付,就刚才,我看到一个人,魔一样的一个人……。” “难道是那地狱的大门被打开了……。” “也许是他自己跑出来的,我们得躲着他一点儿,在不知道他的身份之前,千万不要招惹他。” “嗯,二哥说得是,最近,女王殿下跟那个圣女来往的非常密切,听说现在吃起素来了,不知道要修什么道,我们偷偷摸摸的做点事情,千万别太张扬了。” “对,猥琐发育。” 二 巷子非常安静,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天空泛着一点青蓝色的光。 这里跟人间的光景差不多,就是那深更半夜里的老区,破败肮脏,漆黑一片。 四条带鱼一样的人影排成一排从巷子里走了出来,正是那鬼谷,鸣珠,老龙,阴雀。 他们的肩膀上一左一右,一左一右的扛着他们的乐器,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巷子口。 鸣珠突然站住,伸手拦住了后面的三个人。 黑暗中,有目光在闪动,鬼谷则竖起了耳朵。 大街上,黑雾匍匐的地面像氤氲的山谷,湿潮,阴冷。 街道上,那薄薄地雾气在一层层的震荡。 一个人佝偻着后背从大街的远处蹒跚着走来。 “卖——灯笼!” 那是一个苍老的老太婆,她的脸上布满老年斑,死的时候大概是患有白内障,而且死后眼睛也不会转动,只是那样漠然地盯着脚前的路。 她手里提着唯一一个灯笼。 “卖——灯笼啦……。” 灯笼是纸糊的,南瓜样式。 “谁买灯笼啊……。” 那灯笼里的灯光非常微弱,只能照亮她的脸。 阴阳界的天变了之后,路灯就再也不会亮了。 这灯笼肯定会有人买。 “镇魂灯?” 老二鸣珠说道。 “是摄魂社的人。” “她是巫女潘英姬的娘?” “嘘。” “卖——灯笼啦,谁买灯笼啊。” 老太太蹒跚着从他们的巷子口走过。 “猥琐发育,不惹她。” 其他人点头,然后,化做四道灰影射天而去。 三 “老太婆,灯笼怎么卖?” 一个声音从旁边的一栋房子里问出来。 那声音非常粗俗,就像一个山沟里的屠夫。 “嘿嘿。”老人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 “魂三钱。” 老太婆说道。 “你看我值几个钱?” “嘿嘿,来来,我给你称一称。” 黑隆咕咚的门洞里劈出一道光,黑光,直劈向那个老太婆。 老太太不紧不慢,抬起了手里的灯笼。 那灯笼里的烛火噗地一声,大放光芒,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大街,仿佛是燃放了一个闪光弹一般。 在那一刻,一道黑色的人影被灯笼吸了进去,一把剔骨弯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老太太用手遮了一下灯笼,仿佛是在安抚那奄奄一息的烛火。 然后,她继续朝前走去。 “卖——灯笼啦,谁买灯笼啊……。” 第178章 我的头呢? 一 巴豆跳上一栋高楼,站在二十层楼的楼顶朝远处张望。 整个北仓市的楼房都沉寂在一片朦胧的黑影之中,而那些不知名的野鬼一直都不消停,有的很亢奋,有的像是生命垂危的样子。 而在北区的一个方向,一阵光亮闪了几闪,从那里传来的一连串的哀嚎声便戛然而止。 巴豆揉了揉眉毛,瞪眼观瞧,他发现黑夜里呈现出一片灰蒙蒙的色彩,而远处,在不同的方向,有几处微亮的光晕在晃动,时隐时现,泛着土黄色,不是火烛也不是灯。 群鬼一旦骚动起来,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他什么事了,他可以隔岸观火了。 他对那些鬼物们可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跑过去看它们自相残杀似乎有点残忍,也不是他的兴趣。 在这回家的路上,他驻足了好几次,那都是因为脚下的异动,但是,当他停下脚步,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瞬间销声匿迹。 奇怪的是,天空上,只有他一个人在蹦蹦跳跳,那些会飞的鬼一个都没有遇到。 他此时想起了那个怀有鬼胎的丫头,也不知道是被人吃了还是去了什么地方。 他站在房顶的边缘朝下面看去,眼睛微微闪动着红光,他脚下几百米范围内的夜色便暗淡了一半,可以看清楚所有景物的轮廓。 他微微屈膝,打算跳向对面的一栋矮楼上。 这时,脚下的马路上传来一阵骨碌声和脚步声。 两个人? 巴豆顺势蹲下,看向马路。 他看到一个‘人’晃动着肩膀从树的阴影里走了过来,只是……他竟然没有头? 他的头呢? 巴豆瞪眼观瞧,才终于发现,那个人的脚前滚动着一个‘皮球’,正是一颗脑袋。 那颗脑袋滚动两下,便停下来左右看看,很滑稽,很有趣。 它停在了巴豆的正下方,突然道,“我的头呢?” “嘶——。”巴豆吸了口冷气。 什么玩意? 他在跟我说话吗? “我的头呢,你们谁看到我的头了?” 哦,不是在跟我说话,那他在跟谁说话?是他脚下的人? 很显然,他的脚下是有‘人’的。 自从暗夜降临,这座城市到处都是‘人’。他们潜藏在黑暗的楼房里,守着自己的宅院,等待着猎物上门,或者等待着成为别人的猎物。 巴豆用手摩挲着楼顶的边缘,撑起了后脚跟。 他不是一个猎杀者,但是在别人的眼里,他像一只审视着老鼠的猫。 “是不是你们抢走了我的头?” 那颗脑袋回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你们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头?”他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哀怨,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在欺负他一样,屈辱,无助。 这个时候,巴豆的脚下有人说话了,他道,“你这个傻……。” 他只说了四个字,那颗脑袋就从路面上飞了进去,然后是咀嚼声,那声音清晰到让人毛骨悚然,就像一只猫在你跟前吃耗子一样,连皮带骨头,嗑呲嗑呲的。 他的身体还站在马路上,但是,他抬起右手抹了把自己的嘴,那样子就像他的脖颈上真的有一颗脑袋一样。 片刻功夫,他的脑袋又从楼里面飞了出来,骨碌碌,滚到了他的脚下。 那颗脑袋张了张嘴,一阵干呕,然后,呸地一声,吐出一块骨头。 他又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开始抠牙,抠了半天,那颗脑袋又呸了一声,打了一个饱嗝。 “你们这些小偷,坏蛋,再不还我的头,全部吃光。” 这一次,没有人跟他说话。 他再次回望自己的身体,“我什么时候才能再长出一颗头来啊。” 他又瞬间惆怅失落起来……。 巴豆朝上翻了翻白眼。 能够在阴阳界的大街上横着走的‘人’可都不简单啊。 “是不是你偷了我的头?” 巴豆一愣,朝下看去,正跟他的两眼对视。 一片寂静,一片沉默,沉默中,巴豆想跳下去踩他的脑袋。 妈的,你找你的头,看我干几把毛? 滚。 巴豆朝他无声的呵斥道。 那个人的身体一哆嗦,立刻上前一步,马上弯下腰,迅速抱起他的脑袋就跑了。 大街上传来一串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声音渐远,终于不得见。 这就对了吗,我不惹你,你干嘛要来惹我? 巴豆站起身,纵身一跃,跳过大街。 二 那个人抱着脑袋一顿狂奔,跑了能有几百米,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朝背后看去。 巴豆根本就没有追过来,他似乎安定了不少。 他一只手托着脑袋,一只手按在了胸前,仿佛那胸腔里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他手里的脑袋却没事人一样看向前方,因为就在他们的正前方,马路中间站着一个人,一个长满胸毛的大汉。 虽然都是出来猎食的,却难免也会成为别人的猎物。 大汉长相上很粗糙,但是也有温柔的时候。 大汉探出头去,盯着那双眼睛呵呵一笑,道,“这颗脑袋可真新鲜啊,难道是刚刚被人砍下来的?”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大砍刀。 他将大砍刀扛在肩膀上,继续呵呵地笑着,哈喇子都流了一地。 “真得这么好吗?不需要大爷我亲自动手,就白送我一颗人头?” 吸溜。 他将那一串口水全部吸了回去。 “你看到我的头了吗?” “……。” 那个大汉愣了一下,随即就变成了一个老顽童。 他像在逗一个小孩子一样,舒展开了脸上所有的肌肉和筋骨,欣喜道,“我看到了呀……哈哈哈哈……。” 他又伸出一只手,就像要接住那颗头颅一样,“我真得看到了呀……。” 然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肯定是你偷了我的头,还我。” 话音未落,那颗脑袋就从他自己的手上飞了出去。 迎面,一把大砍刀带着呼啸的风声一刀砍下,在那刀影之中,是一张凶恶狰狞的脸。 然而,那张脸一僵,眼珠子就变成了斗鸡眼。 他看到,就在他的脖子上,吸着一颗脑袋。 “啊——。” 一声惨叫,他的脖子上鲜血狂喷。 “还我。” “啊——。” “还我的头。” “啊——。” 大汉伸出手去抓那颗脑袋,无奈就是抓不着。 他又挥刀疯狂劈砍,结果全部砍了一个空。 那颗脑袋不停地在他的身上啄来啄去,将他的身体啄出数个血窟窿……。 惨叫声终于停止了,而撕咬声还在继续。 最终,那个大汉就这样摇摇晃晃,朝前迈了几步,“啪”地一声,摔在了大街上。 那颗脑袋还在他的身上咬来咬去,最后,大汉的身体只剩下了一堆白骨。 那颗脑袋还伸出舌头,舔光了地上的最后一滴鲜血。 第179章 收美人啦 一 巴豆家里。 他的女人们全部安静的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大街。 大街上,除了那个巴本莉丝和那个法王的残骸之外,看不到任何人影,跟平常一样,好像再没有什么了,而其实,还有一个女人的呜咽。 她从街道的一侧呜啊一声出现,然后拖着长长的尾音,奔向街道的另一头。 楼上女人们的目光便追随着那声音而去。 随后,那声音又变成了沉重的喘息声,由远而近,仿佛一个隐身人贴着地面飞了过来。 当她来到那身衣服的位置就停住了,喘息声变得愈加沉重。 楼上的女人们不说话,也依然面无表情,因为她们已经观察她很久了。 自从那天空暗下来之后,她就一直在这里徘徊,各种嘶吼,嚎叫,折腾了一阵子,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巴豆给她摆得造型还没有任何变化,那是一个妩媚女子的造型,只是那造型跟她粗重的嗓音几乎完全不搭边。 都是鬼,谁也不怕谁,都是女鬼,谁也不会可怜谁,只是楼上女人们的目光似乎不是那么的冷漠,也没有幸灾乐祸的神情表露出来。 她们也遭遇过人生的低谷,也曾经历过人生的磨难,并对精神的折磨和摧残深有体会。 她们就是那样面无表情的审视着她,心无波澜。 此时,这条阒寂的大街给人带来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没有一声惊雷炸裂天际,所有的人都将坠入深渊。 突然,从天空闪电般惊现四道灰色的身影,他们落在巴本莉丝的身前和身后,各现出两个颀长的人影。 他们来到时只有那四道光,无声无息。 他们的左手里都拖着家伙,分别是琵琶,古筝,古琴和二胡,正是那桃花巷里的四君子。 四个人盯住了巴本莉丝的残骸,几秒钟之后点了点头,然后,同时转头看向楼上。 十几双眼睛在那里盯着,他们当然要向她们致意。 他们知道,那个女鬼的音魂对楼上的人来说毫无价值,而他们也完全不会去骚扰那些女人。 这个音魂显然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他们气定神闲,仿佛信心十足。 打过了招呼,四个人再次盯住了那个女人,而巴本莉丝的音魂似乎早已经折腾累了,已经再无反抗之力,反抗之心。 鸣珠慢慢转动手臂,将大拇指按在了琴弦上。 “叮——。” 他拨动了琴弦。 那琴弦在轻微的振动,而那叮得一声却持久不衰,力道强劲,让人耳鸣,并愈鸣愈痛。 首先,楼上的两个高中生就摁住了耳朵,紧闭上了眼睛,而冯可可则转过了头,看向她自己的古筝。 “叮——咚——。” “吱——嘎——。” 大街上,四个人同时发动了攻击。 冯可可抱紧她的娃娃,向后退了一步: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难听的弦音。 只是奇怪的是,那个女人那里竟然没有什么反应,仿佛那些声音对她来说只是儿戏一般。 “不好。”鬼谷突然说道,“她在憋大招……。” 他话音刚落,那个巴本莉丝“嗷”地一声大吼,一缕黑气便冲天而去。 “哇,还真是强……。” “追。” “哈哈,果然是我喜欢的……美女,别跑。” 二 大街上的四道人影转瞬即逝,等那两个高中生再次定睛观瞧,哪里还有什么人的影子,鬼都看不到一只了。 她们的视线朝空中搜索,却见一个黑影一跳一落,速度极快的蹦到了大街上,正是她们的老公,巴豆。 但是,她们一点都不兴奋,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仿佛这个人跟先前的那些人一样,都是不速之客。 巴豆在大街上转了个身,像狗一样吸了吸鼻子。 “有骚气。” 他道。 然后,他迈动脚步,围着巴本莉丝的残骸转了一圈,鼻子在人家的衣服上嗅来嗅去,跟一个猥琐男差不多。 “好重的骚气。” 他摸着下巴,盯着那件衣服的头部,自言自语。 突然,他一把抓起那身衣服来到了红脸法王的面前。 他朝衣服里吹了一口气,巴本莉丝就像东瀛的鱼旗一样横了起来。 然后,他将巴本莉丝轻轻地放到了红脸法王的怀里。 退后一步看了看,姿势缺乏美感,他摇了摇头。 然后,他再次做了调整,让巴本莉丝的一只胳膊搂住了红脸法王的脖子,另一只手摸着他的脸。 “我看你们俩站在这里也这么久了,彼此也这么熟悉了,我就成全你们吧,做一对好朋友总比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好吧。” 姿势一定要足够让人羡慕,最后,他抬起了巴本莉丝的一只高跟鞋,让她的脚尖高高挑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竖起一根手指对红脸法王说道,“记住,我就是你们最好的朋友,在你们最不幸的时候,最倒霉的时候,还热心帮助你们的,唯一的人。 这段佳话将从此流传,好啦,现在我宣布,你们将从此获得自由,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启程吧,祝你们幸福。” 巴豆又转到了红脸法王的身后,道,“走喽,向着新生活,进发喽。” 他朝红脸法王的后背吹了一口气,红脸法王立刻迈开腿朝前走去:他抱着那个巴本丽斯,顺着大街,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 三 “各位夫人看到啦,那个狐狸精早就有主了,我今天成人之美,让他们终于做成了那患难夫妻,好啦,都别看了,老公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们闹心啦。” 巴豆在大街上走了几步却又停下脚步,再次深深的吸了吸鼻子,道,“不过,怎么还有男人的味道……。” 楼上的女人们依然不说话,一个个,目光都变得冷漠起来。 巴豆摸着下巴,仰着头,“今天,来过帅哥?……难道是已经被你们吃了?” 她们冷着脸,不作回答,一个一个朝身后退去,终于退到了黑暗的深处。 “切,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的味道怎么样,好吃不……。” 他甩动着肩膀和两条腿。 “切,小气。” 她们不搭理他,但是巴豆还是朝楼上挥了挥手,走向楼道。 这时,三只乌鸦也出现在楼房的上空,它们绕了半圈,落在巴豆的身旁,现出人形。 “走,回家说话。” 巴豆朝他们一招手,率先走进楼道里。 第180章 大角医生 一 桃花巷四君子对那道逃跑的音魂穷追不舍,但是显然,他们没有声音跑得快,追出去几条街道便失去了她的踪迹。 他们的追杀速度也不慢,根本刹不住车,继续沿路追寻。 为了抓住她,他们甚至对于脚下的另两起屠杀现场视而不见,一掠而过。 不过很快,他们停下了脚步,四道身影嗖嗖地落在了一处七层楼的民房之上。 “她的气息……。”鬼谷摇了摇头,道,“我闻不到了,也听不到了。” “前面是什么地方?” 阴雀看着眼前黑压压的楼宇,一时间有些发蒙。 “医院。” “是啊,这里就是北仓市的重点医院,数数,那些楼,一栋,两栋,三栋,那栋楼房就是住院部,那里是急诊……。” 北仓市的重点医院是和他们的医学院建在一起的,规模宏大,占地面积不小。整体建筑几乎都是红砖房,高高,矮矮,密密麻麻一大片。 此时黑隆咕咚的,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不过……。”鬼谷吸了吸鼻子,“好凶。” “有一个大人物在这里。”鸣珠说道。 “不错,这就是他的领地,而且,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是什么人?” “当然是一个医生。”鸣珠说道,“这个人有怪癖,不属于任何组织,也不是新近崛起的‘知更鸟’的势力,他是完全独立的一个人。” “那他可有什么宝贝?能杀不?”阴雀问道。 “不知道,没有人见过他……或者说,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老龙附下身,朝楼下张望,道,“那个女人到底跑哪里去了?” “是啊,跑哪里去了呢?”阴雀也来到楼房的边缘,附下身。 “必然,肯定……。”鸣珠指了指医院,继续道,“我们要相信大哥,她就在这里,因为她根本无处可逃,如果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她只有死路一条。” “难道她来找医生救命来了?” “哼哼,在这阴阳界,没有人能够救得了她。所以,她只是来寻求庇护的。” “难道那个医生会给予她庇护?”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鸣珠瞪着眼睛,审视着那片如同墓冢一样的阴暗楼房,他想寻找一下那个医生的身影,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别说医生了,躲在医院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流露出半点气息和一点声音,或者说,这里真的就只有那个医生一人。 “这里是挺邪门的,别的地方都弥漫着一层一层的血光之灾,而这里,却是反常的安静。” 阴雀说道。 “所以,才凶。”鬼谷说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老龙道,“奶奶的,好不容易逮到一只,竟然没抓到,还是让她跑了。” 鸣珠抚摸着他的琵琶道,“不是我们不敢进去,而是,我们不能太张扬,现在,我们需要制定一个新的计划了,按照计划一步一步来。” “对,从易到难的计划才最适合我们的发育,毕竟,我们手里的魔琴缺陷太多,用着实在不太顺手。” 鬼谷道。 “听大哥二哥的。” “那么,什么样的计划才最适合我们呢?” 阴雀道,“大哥二哥,打游击去怎么样?” 鬼谷和鸣珠相互看了一眼,鬼谷点了点头,道,“这次听老四的。” “好。” 鸣珠抬起头,看向东北方向,然后向大家使了个眼色。 他们四个人扛起家伙,再次排成一排,一蹦一跳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二 医院中,某间解刨室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在灯下忙碌。 这间解剖室里只亮着唯一的一盏灯,那是一盏溅满猩红鲜血的白纸灯笼,那点点滴滴的血迹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一副抽象主义的画。 灯笼里的烛火不是那么的明亮,所以,照射在那个人的身上也只是映出他的一个影子。 面对灯的那一面,可以看到白大褂上淋漓的血迹,而另一面则是一片漆黑,只隐约能够看到一个轮廓。 灯光将他的身影投射在旁边的墙壁上,让他显得更加诡异,因为他的头上长了一只大角。 那个角看上去像是一只犀牛的角,至于到底是什么动物的角没有人知道。 一道如清风般的呜咽声从窗前掠过,医生的身影一顿,然后缓慢的转过头来,一只绿莹莹的眼睛看向窗外。 那眼睛看上去像猫头鹰。 这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是绿色的,如果没有白天,那么,他的眼睛就永远是绿色的,像一团凝聚的荧光。 他没有额头,眼睛之上就是那只弯曲的大角,看上去威猛而怪异。 他的目光闪了闪,盯着窗户的眼睛一眨不眨。 他伸手往嘴唇上安装上一个东西,像是一只大鹦鹉的嘴,但又不是。 他用手按了几次,好像没有成功,便取了下来,然后,吐了一口唾沫,直起身来,缓缓地朝窗口走去。 是谁打扰了他的工作? 竟然还有人敢来打扰他的工作?在他的地盘? 他走到窗前,看向阴沉沉的院落,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一周,然后,盯住了一个墙角,那里有一道风在打着旋,搅动着几根枯枝败叶。 他把眼睛瞪得溜圆,明白了,那是一道随风飘摇的音魂,只是她看上去很特别的样子,跟别人略有不同。 这种音魂是跟别人无法交流的,除了会哭泣之外,还会嚎叫,释放着各种不痛快。 他们一般都沉寂在黑夜里发出各种声调的声音,让这个阴阳界听上去更加恐怖,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威胁和利用价值,就是说,对他来说没有用处。 大角医生转过头,看了一眼解刨台,然后,握着他手里的手术刀,走向门口,打开了门,沿着走廊向外走去。 走廊里,挂着一排尸体,有人,也有动物,而且,全部扒了皮,血淋淋的。 这座医院里挂满了这样的尸体,偶尔,他会停在某具尸体面前,用手术刀切割一番,没有什么灵感便会继续做别的事情。 这些尸体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在去往地狱之前被他截留了下来,他用自己研发的麻醉药剂麻痹了他们仅剩下的魂魄,让他们陷入了沉睡之中。 三 大角医生走下楼梯,来到了墙角,审视着那个空无一物的地方。 如果他没有听错,这个人是一个女人,级别高于厉鬼,可能是一个神族。 只是,这里不是她的领地,能力衰减的比较厉害,气息微弱。 大角医生点了点头,道,“我允许你在这里逗留,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以后必须归顺于我,毕竟……。” 他扬起头看向天空,继续道,“毕竟我有时候还是感觉,闷得慌,正好,有你来给我解解闷儿。” 说完,他依然站在那里审视着她。 过了片刻,他点了点头,道,“稍等。” 大角医生迅速来到医学院里的一间实验室,在货柜前目光一扫,伸手就取过了一瓶药剂,然后,再次来到了那个墙角。 他将药剂瓶盖打开,对着墙角喷了一下。 那里便呈现出一个女人的乳啊房的轮廓,像是一层薄膜,透明的。 很不错。 他继续沿着那轮廓仔细的喷起来,手上动作极其细致,如同在给一件工艺品涂色一般。 很快,一个完全透明的女人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由于她是透明的,看上去像穿了一件紧身衣,她的身体凹凸有致,线条流畅,比例完美。她啥都不缺,五官看上去也是极其的标致。 “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捏了捏鼻子,“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是一个科学家,呕,你也可以叫我医生。” 第181章 修炼法则 一 客厅里,大家再次齐聚一堂。 巴豆首先在大家面前秀了一把浑身的肌肉,因为他看上去明显比以前更强壮了。 而其他人则表示,没有任何变化。 特别是三只乌鸦,神力跟以前差不多,只是感觉现在这个世界好像更适合他们的生存了,让他们有一种回到了家乡的亲切感。 听到这个说法,巴豆摁住了太阳穴。 阴间吗,果然还是要有一个阴间的样子,无论什么人试图改变它都是不对的。 正因为如此,城隍爷和那个厌食头陀才认为那个‘金丝残卷’看着不顺眼。 巴豆揉了半天太阳穴,然后,仰躺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点了一只烟。 此时,他的脑子里想着一个人物,就是那个酆都大帝,冥界之王。 他没有搞明白那个酆都大帝跟阎王爷他们的关系,即使在人间,有些体系也是很复杂的,历史问题和延续千年的传统总是影响着新的管理制度。 还有规则,秩序,系统等等,他都想不明白。 以前,他听说过什么混乱纪元,不是只有星系存在混乱纪元,就连生存在星系里的种族都存在混乱纪元。 人间的混乱纪元就跟那三国争霸差不多,甚至还有更乱的,迫使过秦始皇统一了度量衡,等等,而这个阴间仿佛更乱,乱得让人没有头绪。 不过,这里的种族倒是好像一个都不缺,没见识过的仿佛都在一点点的浮出水面……。 他歪过头看了一遍他的女人们。 道,“你们看到外面的情况了吧,我们好像是一支弱势群体啊。” 他看向张媛媛,张媛媛马上扬起了下巴,眼睛瞪着天花板。 巴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叹息一声,随口又吐出一串烟圈,转头看向那三只乌鸦,问道,“你们可有什么修炼之术?修炼之法?适合,适合我的各位夫人们变得强大的那种?” 适合? 三只乌鸦面面相觑。 变强大应该不难,只是,他们也见识过了发生在各处的那些杀戮场景,所以,这个‘适合’二字就需要人来耐心琢磨了。 “以魂炼魂。” 鸣心说道。 “什么意思。”巴豆问道。 “字面意思。” 巴豆站起身,走到了窗前,他的视线越过窗户,拐着弯路朝前延伸,一直来到了马路上,然后他就看到了两只鬼。 他们都是青面獠牙,死鱼眼睛,露在衣服外面的指甲透出一种肮脏的黑,不但看上去让人恶心,还会让人心悸。 他们俩不再卖豆腐脑油条了,他们的简易铺子上挂满了各种残缺的肢体和器官,有的血淋淋的,有的却已经腐烂,散发着熏天的臭气。 他们的每一张小桌子上都放着一只大碗,大碗里盛满了白色的脑豆腐,那脑豆腐可就真的是脑了。 此时,那只男鬼用一把大锤子在用力的砸一根粗大的骨头,砸碎之后,他会递给女鬼老太太,老太太再用勺子小心的将骨髓挖到碗里,等待出售。 在他家的附近,他以前经常看到的‘人’都在,奇怪的是,他们竟然活得很好。 巴豆摸了摸凸出的额头,道,“行吧,只要是……。”巴豆指向窗外,继续道,“那边有家餐馆,只要是你们别去点餐,告诉老板上两颗人头就行。” 二 说道以魂炼魂,当然就要涉及到那些残缺的魂魄。而那魂魄如何修炼,三只乌鸦也表示不是很精通。 他们本身的法力来之于木灵族,是几棵老树的赠予,而他们最擅长的是吐纳天地之阴气,毕竟这是在阴间,毕竟,他们的实际年龄其实都是过万年的。 时间上,巴豆等不起,对于那动辄几百上千年的修炼之法,他不感兴趣。 他既然来到了这个混乱纪元,当然要快刀斩乱麻,带着他的女人们杀出一片新天地。 另一点,他的女人们,无论是谁,无论再少了哪一个,都是他人生的失败,他绝对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巴豆朝张媛媛勾了勾手指,“姐!你来,老公我最爱你了。” “切。”张媛媛白了他一眼,“带着妹妹玩去吧,姐不稀罕。” 巴豆离开了沙发,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朝门口走去。 “老公今天就稀罕稀罕你,走,回家说去。” 三 等巴豆和张媛媛出了门,沈燕燕扭动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也给自己来了一根烟。 她问道,“你们也没有发现李文文她们的下落?” 鸣晨鸣星和鸣心都摇起了头。 乌鸦三人表示,他们并没有发现朱倩倩等四个人的踪迹,没有人知道她们到底身在何处。 先前,巴豆跟其他人一样,对此都保持着缄默,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而对于她们这些女人来说,不见到她们的人就是一块心病,仿佛她们的命运直接牵扯到了她们自己一样。 在一起的时间久了,那种感觉便越来越强烈。 可是,那黄极公馆内的具体情况,大家还不是十分的清楚,谁也没有去过,再巴豆没有点头之前,谁也不敢去。 “现在,外面的情况越来越严峻了……。” “是的,我们在家里呆着,看似安全,而其实呢,我都快被压抑的要死啦。” “大姐,你有什么好办法?” 沈燕燕闭上眼睛,吐出一口烟,道,“能有什么好办法,除非我们能够拿出一个看上去无懈可击的计划,否则……。” 她耸了耸肩膀,“我们还得听老公的不是吗?” “哼,说来说去,等于白说。”陈双双表示不满。 沈燕燕张开眼睛,目光在她的职业装上扫了扫,道,“我们都知道,咱们这里就你的学历最高,而且,实力也最强,对不对?大姐我说的没错吧?” 陈双双不说话。 沈燕燕继续道,“你的嬗变术到底有多强悍其实连你自己都不清楚对不对?我想,你一旦发生裂变,我们这些人都会受到攻击,而且根本不是对手,你也根本控制不了你自己,对不对?” 沈燕燕叹息一声,道,“长得难看就是报应,不过你可别怪我们,也许在一千年以前,你确实做过对不起我们的事情,现在吗,我们也不跟你计较了,你最好……。” 她看向门口,“他现在还不知道,你也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别轻易裂变,咱们的老公要是狠下心来,可能真得六亲不认啊。” 乌鸦鸣心听到她这么说,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双双看,像一个好奇的小姑娘。 裴芳芳道,“陈姐裂变起来真的很吓人的,我见过,对付那个假道士的时候,如果不是她,我们哪里能够控制得了那个骷髅怪龙。” 沈燕燕道,“那个时候不一样,她的‘母皇恶灵’刚刚苏醒,现在不一样了。” 母皇恶灵? 乌鸦鸣心眨了眨眼睛:难道她曾经是‘皇后’? 她又看向别的女人:她们都是妃子? “放心吧。” 陈双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道,“如果需要,我会自己杀进黄极公馆里去。” 第182章 媳妇,上 一 荒凉的大街上,夜色掩映之中,一个小女孩提着灯笼跑出一条巷道,她不停地回头张望,面色苍白,表情惊恐,仿佛她的背后跟着一条狼。 这个小女孩穿得非常的素净,但是衣服的用料和做工都相当的不错,是高端的麻布制品,如果按照平常眼光来看,她应该出之于一个中产以上的家庭。 她穿着一双轻盈的粗布绣花板鞋,从小巷子里飞奔而出,然后,迅速躲到墙角,竖起耳朵仔细搜寻那追赶她的声音。 然而,小巷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那个怪物没有追过来? 好惊险,她用手捂着胸口,轻微地喘着粗气。 她看一眼灯笼里的烛火,那烛火比先前可是旺盛了很多,她似乎可以回家了。 她有一双清秀的大眼睛,但是,仿佛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历经过艰难岁月的洗礼,那双瞳中有着坚定的意志,隐忍,坚强,百折不挠。 她抻了抻衣角,朝着大街的两头张望,深邃的夜色里寂静安逸,好像这段路已经被人清洗过了,也没有什么暗藏的危险了。 但是,为了谨慎起见,她还是需要观察一会儿,毕竟,那些难缠的家伙们都不笨。 她用手拍了拍灯笼,里面的烛火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噗”地一下,扩张出一大团橘黄色的光晕,光晕暗淡而微弱,却足可以笼罩住女孩的全身。 女孩就像从那冰天雪地里进入到了一间拥有暖气的房子,全身顿时感到温暖舒适又无比的惬意。 然而,在旁边的一处房子的外墙上,一双手正在交替地爬行,这两只手完全是直立的,像两只脚一样行走在垂直的房屋墙壁之上。 它一步一步走到了三层楼房的高度,光线也明亮了很多,于是,可以看到它的手臂和手掌没有一丝的肉,只有几根筋和骨头。而在它的两条手臂的上端,顶着一颗骷髅头。 这个怪物的全身没有一丁点的血肉,肱骨连着肩胛骨和锁骨,上端就是一颗骷髅头。 它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当它站到了房顶上,不远处,女孩手里的烛火,也是这暗夜里不多的光亮在它的身上照出了一道模糊的影子,那影子投射到旁边的一面墙体上,便呈现出一个恐怖的巨大骷髅头。 这个怪物的身高恐怕超过一米六,如果跟那个女孩站在一起应该不差上下。 它空洞的眼睛盯住了那个提着灯笼的女孩,超过三秒的凝视让它看上去恐怖至极。 先前,女孩尝试着用那盏灯收它的魂魄,然而,它却是一个骷髅灵族,无魂无魄。 他当时也在猎杀一只猎物,刚刚将猎物吞进肚子里,就引起了女孩的注意。 女孩寻着那咕咚地吞咽声找了过来,然而,魂灯没有指向性反应,便让女孩诧异了,而当女孩终于看清楚了它的样子便受到了惊吓,然后,失魂落魄的跑了。 女孩当然清楚这个怪物非同寻常,但同时,她也忘记了,有那个镇魂灯笼的保护,在北仓市,她几乎是没有生命之忧的。 现在,女孩有了依仗,变得极其镇定。 她抬起头看向那个骷髅怪。 二 两个人都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觅食者,可是现在,他们变成了死对头。 骷髅怪决定吃了那个女孩,夺下那盏灯。 巫女潘英姬培养了十几个女弟子,用于将来好壮大摄魂社,为灵媒社团提供充足的养分,而这些女弟子必须接受各种残酷的训练。 今天,由她的母亲亲自带领了几个女弟子出门试炼,她们每一个人都有一盏潘英姬亲自为她们打造的属于她们的镇魂灯。 当然,潘英姬没有说过,拥有了那镇魂灯就不会死,毕竟,那每一盏烛火都非常的微弱。 骷髅怪的利爪虽然纤长,却比雄鹰还要粗壮,如同一头成年黑熊的爪子,尖端也是非常锋利的,像十把经过黑油淬火的钢刀,黝黑,冰冷。 这个骷髅怪应该死于毒杀,因为他的骨头几乎都是黑色的,除了那个大脑壳。 女孩知道,这个家伙的爪子有毒。 灵媒社团的成员都是女人,她们不善于打斗,所以,精通各种巫术。而创立摄魂社的潘英姬和她的女弟子以制造镇魂灯的造诣为最高。 能够在阴间漆黑的世界里亮起一盏灯显然都不简单。 女孩缓缓举起了她手里的灯笼,照亮了那个骷髅怪的脸庞。 收不了它,那就得试一试,杀死它。 三 女孩左手掐了个印,缓缓推出,一道柔和的灯光瞬间从灯笼里射了出来,像一根长针刺向那个骷髅怪。 骷髅怪却手肘微弯,纵身一跳,从高空扑向那个姑娘,他锋利的黑色手爪子像老鹰一样张开,直接抓向女孩的头颅。 女孩脸色微变,立刻张开手掌,一掌拍在了灯笼上。 一个巨大的手掌光影从灯笼里“嘭”地一声拍了出去,迎面扑向骷髅怪。 这个光影手掌无比巨大,仿佛一只散射向空中的灯,那个骷髅怪根本无法躲避,只见那一片光影滑过它的身体,将它的骨头表面洗掉一层灰尘一样的碎屑。 碎屑像风一样沿着他的身体朝身后流逝,而骷髅怪却迎着激流而上,同时,那种被侵蚀的痛苦甚至让它的骷髅脸庞都瞬间扭曲,它张大了嘴巴一声大吼。 女孩的瞳孔一阵收缩,慌忙后退两步。 就在骷髅怪的爪子抓向灯笼的刹那间,刺啦一声,橘黄色的光晕破碎成一道道残影,仿佛一只鸡蛋被啄出了一个洞,飞溅出一片蛋黄。 同时,那盏灯笼里,几十道黑气受到了惊吓一般,带着尖利的嘶吼声在里面乱窜,慌成一团,烛火照映着它们丝带一般的影子漫天飞舞。 退后两步的女孩被逼得弯腰后翻两个筋斗,柔韧的身体像冰上芭蕾一样舒展。 她落地之后,敏捷地窜向马路的中间,因为那个骷髅怪双手一沾地就再次扑了过来。 后背面对骷髅怪的姑娘灵巧的将身体旋转起来,同时送出灯笼,强光在骷髅怪的脸上瞬间爆闪开来。 她牙关紧咬,秀眉如针,目射金芒。 然而,这个灵族的骷髅怪确实不一般,更因为那女孩的灯盏实在太过于微弱,并不是一个成熟的镇魂灯,所以,没有将暴怒的骷髅怪逼退半步。 骷髅怪的爪子从灯笼底下划过她的衣襟,最长的两根手指在她的衣服上割开了两道口子。 女孩踉跄后退,显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还没有站稳,嘴里清呵一声“嗨”,再次将手掌全力拍向灯笼,一团光柱瞬间爆射而出。 骷髅怪这一次不敢硬接这一击,单手撑地,直接将另一只手臂和脑袋甩了出去。 女孩终于站稳脚跟,大口喘着气。 她的嘴角已经渗出了鲜血,小腹部也是殷红一片。 她左手抚摸着灯笼,那烛火再次释放出橘黄色的光晕。 这光晕有镇魂和疗伤的作用,只是可惜,她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 对面,一扇卷闸门下,骷髅怪双手撑地,已经安静地站在了那里,对着女孩,再次给予死亡凝视。 四 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道口,巴豆抱着胳膊,微微扬了扬下巴,对他身边的女人道,“媳妇,上。” 第183章 我是你姐 一 巴豆带着张媛媛出来找乐子,寻着那微弱的烛光来到了这处战场,当看到那个骷髅怪,他瞪着眼睛摸了摸脑门。 阴间这种地界,首先你要分辨你所看到的物种,它是一个强者还是一个弱者,然后,你才能去简单的分辨一下它是好人还是坏人。 不过,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只看到那个丫头恐怕是要死了。 提着灯笼的女孩大概有十五岁上下,干瘦,打起架来很灵巧的样子,他觉得,如果让她死了应该会很可惜。 张媛媛一直在转着手腕上的一个金手镯。 她结婚的时候,置办了三件首饰,一对金耳环,一串金项链和一个手镯。 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手镯,戴在手腕上之后几乎从来没有摘下来过。 在他们的对面,微弱的烛火照映着女孩苍白的脸。 她现在已经失去了所有逃跑的机会,而且,别想着会有姐妹们来拯救她。 潘英姬对出去试炼的女弟子有严格的要求,只要离开家门,生死完全靠她们自己。 这看上去很残酷,而这正是阴阳界里的生存法则。 她没有救援,也没有退路,只能放手一搏了。 她将手中灯笼轻轻往上一挑,那只灯笼便悬在了她跟那个骷髅怪之间,缓缓旋转,同时,洒下一片如同雨雾般的迷蒙光芒。 平常,阴魂厉鬼如果被这样的光芒所侵蚀,很快将会丧失行动能力,他们的身体也会渐渐地被稀释和分解,有血肉的,血肉会化掉,骨头里的孔隙也会逐渐扩张,最后变成一堆疏松的粉末。 南瓜形状的灯笼突然一个倒转,上面的孔对准了那个骷髅怪,而就在同时,骷髅怪却从原地消失了。 在迷蒙的烛光里,一道黑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半个街道。 女孩两根手指朝灯笼一点,那个灯笼所投下的一道光柱便追随那个骷髅怪而去。 却不想,刹那间,那道黑影已经窜上了半空,阴森森的利爪闪电般抓向她的脑袋。 女孩仰起头,瞳孔收缩,脸色聚变,慌忙调转那个灯笼来阻挡这一击。 然而,只听刺啦一声,那个纸糊的灯笼竟然被撕裂开了一道口子,火光飞溅中,骷髅怪的那只手爪上像是被喷了一口酒精一样烧起了一层橘黄色的火焰。 还在空中的骷髅怪攻击之势并没有减弱,它的脑袋突然一转,甩起了一条胳臂,那只冒着火焰的手爪便像鞭子一样向女孩的脸上扫去。 当女孩看到那手爪的时候,那锋利的尖刺已经近在咫尺。 她心里咯噔一下,闭上了眼睛。 心想,完了。 然而,她的耳旁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就像在她的耳朵里点燃了一个爆竹一样,她的大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那声巨响险些震碎了她的魂魄,而她的整个人也被掀翻在地。 那个骷髅怪像一个在半空中被拦截的皮球一样翻滚落地。 等它支起两只胳膊站稳,骷髅怪这才发现大街上的张媛媛。 张媛媛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她抬起握着金手镯的手,瞪起眼睛看着骷髅怪,道,“黑灯瞎火的欺负小姑娘,该打。” 她走到女孩的身边低下头去,刚刚清醒过来的女孩这才抬起头来跟她对视。 女孩知道,是这个扎着马尾巴辫子的阿姨救了她,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个看上去像邻家大婶的女人就是一个善类。 她的眼睛盯住了那个金手镯,双手拖着她的身体挪向她已经掉在地上的灯笼。 二 “你是什么人?”骷髅怪突然问道。 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北方口音浓重。 “我是你姐。” 张媛媛的口气极其霸道,怒瞪着那个骷髅怪。 骷髅怪点了点头,道,“很好。” 他的声音凶厉了三分。 狭路相逢,当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它很强,你小心。” 趴在地上的女孩一把抓过她的灯笼,起身就跑,逃命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张媛媛一句。 而那个骷髅怪已经弯曲了两只手臂,像是要飞扑过来的样子。 就在下一个瞬间,骷髅怪突然张嘴一声大吼,同时,脑袋暴涨五米多高,张开的大嘴如同巨大的地狱之门,朝着张媛媛笼罩而下。 张媛媛气定神闲,挥手一甩,十几道手镯的金色光影像一把把弯刀朝骷髅怪迎面斩去。 然而,没有用。 骷髅怪一口就将张媛媛吃进了嘴里,只是,在那一刹那间,躲在卷闸门前观战的女孩似乎看到一道黑影也同时闪了进去。 然后,她就听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媳妇,这个家伙真得很强啊。” 接着,骷髅怪的骨骼便发出咔呲咔呲的声响。 随着那声音的出现,骷髅怪的嘴巴缓缓打开,一个男人黑色的身影像开天辟地的盘古一样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他一只脚踩着骷髅怪的牙床,另一只脚搭上了它的牙齿,而他的双手正托举着那个骷髅怪的上颚骨。 魔鬼一样的男人歪过头看向女孩,道,“小姑娘,它有几魂几魄,你知道吗?” “灵族。”女孩眨了一下眼睛,回答道。 “难怪这么厉害,看来是我大意了,差点搭上了我最喜欢的老婆。” 他又回头看向身后,道“媳妇,你看一下,它嘴里有没有一颗蛋?那应该是一个好东西啊。” “不好,快走。” 张媛媛在他的身后突然喊道。 巴豆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鼻子里就闻到了一股恶臭,那股臭味瞬间就让他的胃翻江倒海。 看到张媛媛从他的身旁飞奔而出,他也从那怪物的嘴里跳了出来。 他只回头一瞥,就看到一股粪水从那怪物漆黑的嗓子里喷了出来。 “卧槽。” 两个人蹦到了旁边的楼房上,这才回头查看。 大街上,那个怪物喷出了一堆东西,臭气熏天。 “这么晦气的玩意,我可真不喜欢。” 巴豆查看着自己的身体,还好,身上没有沾上脏东西,虚惊一场。 “它怎么什么都吃,看,那是什么玩意的爪子?” 张媛媛朝那堆脏东西指了指。 “有什么好看的,不看,容易留下心理阴影。” 巴豆盯着那个家伙说道。 那个骷髅怪吐出一堆粪水之后就缩回到了原来的大小,但是,它还在一阵干呕,好像巴豆他们两个才是脏东西,进到它的嘴里,倒了它的胃口。 它将爪子伸进嘴里挠了挠,然后才站直了抬起头,看向两个人。 张媛媛抬起金手镯道,“看姐姐怎么收拾你。” 却不想,那个怪物突然间就跑掉了,它的两只手爪瞬间转动得像长了两个轮子,眨眼间就跑地无影无踪。 “嗯。”巴豆点头,“虽然没有杀了它,但是我知道他怕我,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好好收拾收拾它。” 巴豆看到那家伙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转头看向那个女孩,道,“诶,小姑娘,你是什么人?” “你们要杀我吗?”女孩提着残破的灯笼,问道。 “现在不会。”巴豆说道,“我现在没有找到杀你的理由。” “那谢谢,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那女孩一闪身就跑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第184章 檀婴 一 张媛媛望着那个女孩消失的巷子,略有不解。 “老公,那个怪物也不追,这个姑娘难道也不追吗,起码,咱们跟过去看看啊,看她去哪了。” 巴豆摸着下巴,一会儿瞅瞅远处的街道,一会看向幽暗漆黑的楼群。 看了半天,方才说道,“别着急,这是咱们的城市,这里,这里,那里都是我们的地盘,急什么。” 他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我没有闻到他们老大的气味,那些家伙都不着急,咱们就跟他们耗下去,我就不信了,天天躲在家里,他们难道就不闷得慌。” 巴豆指着远处一点闪动的灯光,道,“该出来的总会出来。” 张媛媛甩了甩马尾巴辫子,道,“哪里出来的这些怪物,它们到底要干什么?” 巴豆仰起头看向天空,在他们的头上是一片化不开的黑,无论他怎么瞪眼都穿不透那片黑暗,好像上面罩着一层幕布一样,莫名的让人有一种压抑感。 “山坡上既然有羊,当然就会出现狼,没什么好奇怪的。” 巴豆看向四周,在他的感知里,没有任何危险。 “这里有个冥界之王,我好像听说过,又好像没有什么印象,不过,我敢肯定,在我们的轮回之路上,这里是我们的必经之地,也受到了他的掌控。” “你的意思是……。” 张媛媛仿佛知道答案,但依然略有疑惑。 “该惹到他的时候总是躲不过去的,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希望你们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看看那个跑掉的怪物,你根本就不是对手。” “我还没有出杀手锏呢,姐姐我的杀手锏起码能要它半条命。” “别那么自信。” 巴豆指着那个女孩逃跑的方向道,“那个灯笼不错,应该是个不错的镇魂器,既然它能镇魂,那么就能够收魂,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找回你们的那一魂,当你们拥有了三魂三魄,再说。” “你这么自信?” “相信我,你们可是我武帝的老婆,自然带有那皇族的气运。” “切,现在却变成了鬼?” “这只是一种考验和磨练,走。” 二 两个人在城市楼房的上空蹦蹦跳跳,一路向北而去,因为在巴豆的判断里,北方山区多野兽,他要过去看看,是不是这里的蝎子也成了精。 他们的正北方向有座寺院,叫灵音寺。平常香火也不错,主持是一个女人,非常低调,所以寺院规模不大,围墙里面只有两个大殿和前后院。 巴豆生前没有到这座寺院拜过佛,但是他知道具体方位,可是,当他们离开城市,来到山中那个环路尽头的时候,半山顶却空空如也。 这座寺院不在高山之巅,四周的大山都比这座山高,而寺院所在的山头也并不能称之为山,只能说是一道高耸的山脊。 “这就奇怪了。” 巴豆站在山顶凹凸不平的石头上,举目四望,阴森森的山林还在,而那阳间的寺院却不见了,仿佛在这里从来就没有建设过。 “我好像对这座寺院没有什么印象。” 张媛媛说道,“我生前可是没少拜过菩萨。” 巴豆道,“这座寺院名气不太大,以前也很简陋,后来吧,来了一个出家的女博士,大学教授在这里修佛,她的学生们集资将这里扩建了一番,有了点香火。” “噢,当老师可真好。” 巴豆摸着脑门,眉头紧锁。 “奇怪奇怪……难怪那个厌食头陀要自己建寺院,原来这阴阳界里没有寺院啊……。” “那个和尚呢?” “切,别提了,除了建寺院,那个家伙暂时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走,我们到山里转转去。”巴豆吸了吸鼻子,“我好像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不,是奶香味。” 张媛媛也吸了吸鼻子,说道。 “应该是那边,不远,翻过那座山。” 巴豆说完,带着张媛媛跳下山坡。 三 两个人在山间飞掠,掠过山顶,跳下悬崖,来到了一个山谷里。 山谷里多荒草和石头,他们所能看到的所有树木全部枯死了,没有一点生气。 然而,就是在这样沉寂的山谷里,却传来时隐时现的啃食声,那声音听上去不是很恐怖,就像家猪在吃玉米一样。 “还是血腥味,有野兽。” 巴豆说道。 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视线却穿不透那片黑暗。 山谷里,雾气更浓,有半人高。 张媛媛用手扇了扇身边的雾气,道,“还是奶香味,而且,还是母乳的味道。” “哦。” 他看着张媛媛的胸脯,说道,“这辈子还没娶过老婆,没怎么闻过,不过,我相信你。” 张媛媛白了他一眼,“走啦,去看看野兽。” 巴豆点头,拉起了她的手,跃上了山谷的半山腰,寻着那气味飞掠而去。 很快,他们俩就来到了一处半山腰的大树下,两个人攀着枯死的树干朝下方看去。 山谷里有一处地方雾气比较稀薄,隐隐地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轮廓趴在地上,那应该是一个怪物,有十多米长,而在它的身上有一团肉乎乎的东西在蠕动。 “那是什么?” 张媛媛分明看清楚了他的样子,但还是不确定的问道。 巴豆瞪着的眼睛露出震惊之色,因为那团白色的肉乎乎的东西分明是一个婴儿。 他在啃食那头不知名的怪物。 “鬼婴?”巴豆道。 “我说吗,怎么有奶香味,这个小家伙还没断奶呢。” 巴豆伸出一个手指,“他在吃,吃……。” “吃肉。” “嘘——。” 鬼婴两手撑着怪物的脊背,将头从它的身体里抬了起来,回头朝山上望过去。 他有一双纯黑色的大眼睛,没有瞳仁,却散发着一种诡异的黑色光芒。 这双眼睛让你根本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在注视着你。 巴豆和张媛媛一动也不敢动,敛息屏气,怕惊扰了他。 野兽在吃东西的时候和护犊子的时候是最凶恶的,而怪物,恐怕护起食物来比野兽要残暴十倍。 因为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气息朝着他们俩迎面扑来。 鬼婴的嘴动了一下,又一下。 他竟然开始咀嚼嘴里的食物。 他满脸都是鲜血和残渣。 而他们三个人好像在对视……这气氛有点怪异。 “孩子,我的孩子,你在哪里啊……。” 突然,山谷里传来一个女人绝望的呼喊声,把他俩吓了一跳。 那个鬼婴猛地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女人伸着一只手朝他走了过来。 然后,他便像一支箭一样激射而出,白色的身体在黑色的雾气里趟出一条笔直的白线,如同一束光。 那个鬼婴竟然逃走了。 第185章 鬼母 一 “孩子,我的孩子。” 山谷里,那个女人的身影缓缓朝他们走了过来,她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到处寻找着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找不到了,她的嗓子沙哑而浑浊,声音凄惨而绝望。 这个女人穿着一条卡其色休闲裤,乳白色针织衫,只是上衣的两个袖子已经破碎,挂满线头。 她剪着齐肩短发,那头发黑密,柔顺,充满弹性,年纪不大,应该不超过三十岁,而且,长得很漂亮。 她的脸上化着死人妆,表情已经定型,基本没有什么变化。 她的妆化得很浓,脸上色彩丰富,只是可惜,她的眼睛已经泛着死鱼白。 她前伸着两只手,一只在后,一只向前探索。 她的脖子已经变得僵硬,转动起来像个机器人,一顿一挫。 她似乎并没有发现那个鬼婴已经逃走,也可能她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个鬼婴。 她走到那个野兽尸体的旁边,嗅了嗅鼻子,脑袋在脖子上转了一圈,然后扬起头来。 显然,巴豆和张媛媛藏身的位置已经暴露,鬼婴和这个女人都轻易地发现了他们俩的存在。 当她迎面看过来,巴豆不禁失声说道。 “卧槽,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吓人的女鬼……。” 这个女鬼的死鱼白眼睛里点着两颗猩红的朱砂痣,看得巴豆都瘆得慌。 “别说话,不好惹。” 张媛媛按住了巴豆的嘴巴。 下面,那个女人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虽然那两点猩红注视着他们的时间不短。 都是鬼,眼神和目光没有灵魂和心意交错,自然也漠然而过。 而其实,她寻找的只是她的孩子,对别人根本没有什么攻击性,除非你故意招惹了她。 如果是那样,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因为这个女鬼有一个本领,叫“亡母之怨”,更像是一种精神疾病,病发时,能招来无数鬼婴的冤魂,并对周围的一切进行无差别的攻击。 女鬼并没有低下头看一眼那野兽的尸体,而是继续向前走去,寻着那檀婴散发出来的奶香味。 等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幽远的山谷深处再次传来她动人心神的声音。 “孩子,我的孩子……。” 二 等山谷里彻底寂静下来,两个人这才一跃而下,来到了那个野兽的尸体跟前。 这一次,巴豆闻到的就不是血腥味了,而是恶臭。 他用手扇了扇薄雾,一具膨胀得要爆开的动物尸体就呈现在了两个人的眼前。 它没有鳞片,也没有毛发,全身光秃秃,油腻腻。 “这是什么东西?” 张媛媛捂着鼻子,“怎么这么臭?” “夏天死的,所以臭了,它内脏器官都腐烂发酵,所以,肚子里充满气体才像这样圆滚滚的……看上去像是一只……蜥蜴?” 巴豆向后退了一步,用眼睛丈量着它的体长,“不过,这么大个的蜥蜴,怎么可能……。” “所以,它不是蜥蜴,而是鳄鱼。” “北仓市哪来的鳄鱼。” “老弟,这里是阴间。” “那也不是鳄鱼,我宁愿相信它是一只大耗子,也不认为它是一只鳄鱼。” “你是说它本来就已经死了?” 张媛媛摁了摁它的皮,有点硬,相当的厚实,感觉像烤乳猪。 她又走到它的头部,低下头寻找它的眼睛。 “等等,媳妇……。” 巴豆伸手极快,一把就扯住了张媛媛的手臂,然后,两个人一起向后飞去。 在他们的视线里,那具野兽的尸体发出‘嘭’地一声闷响,像是放了一个屁,强大的冲击力让周围的浓雾都发生了剧烈的翻滚和动荡。 “它没有死?” “哦,媳妇,作为一个怪物,它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是它重新苏醒了?” 两个人落到了附近的一棵枯树上,瞪眼观瞧,张媛媛更是琢磨个不停。。 “那个鬼婴只是在它的后背上啃了一个洞。” 巴豆继续说道,“冥界物种的本来样子……稀奇,古怪。” “它站起来了。” 张媛媛瞪圆了眼睛,这样的怪物她当然也是第一次见。 那只蜥蜴一样的怪物用后腿艰难得支起了上身,像是喝醉酒了一样左右晃动了两步,这才稳住身形。 这个怪物很奇怪,它圆滚滚的头部没有蜥蜴那样的大嘴,后肢极其粗壮,像是电影里的暴龙,而在它的脖子下方有一个黑洞洞的大窟窿。 “看,那个窟窿应该是它的嘴,我去,它还有牙……。” “嗯,只是你不觉得奇怪吗?这玩意长得四不像,难道那个冥王有这么大的创意,竟然造出了这样的物种,即难看又恶心,即使地狱里也没有这样的丑八怪啊。” “老公,它好像发现我们了。” 只见那个怪物蹒跚着朝他们的方向转过了身,它张着嘴,伸出了一根奇长的舌头,那舌头灵敏的像一条蛇。 巴豆目光阴冷地看着它,却道,“走吧,这玩意对我们没有用。” “呼,呼,呼……。” 这时,那个怪物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在喘息,又像是在示威。 “不好,走。”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黄色的液体从那怪物的嘴里喷了出来,像是消防车的高压水枪喷出来的一道水柱一样,直奔他们而来。 巴豆拉起张媛媛的手,纵身跃出,飞身疾走。 在他们的身后,就是他们刚刚呆过的那棵大树被黄色的液体喷了个正着。 那棵树在液体的腐蚀下快速消融,等他们跳上旁边的悬崖,那棵树的位置只剩下了一滩污水。 三 显然,那个怪物依然还是受到了鬼婴的重创,根本没有追过来。 巴豆脚步不停,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老公,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等到了一处山巅,两个人在山上吹了一会儿阴风,张媛媛问道。 巴豆摁了摁太阳穴,叹息一声,道,“我可真不喜欢这个阴间啊,那两个混账却让我当什么老大,说实在的,我压根就没这个意向,所以啊,我们还是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我觉得啊,活着都难,何况离开呢。” “是啊,真是身不由己啊,特别是还有你们,唉。” “哟,这就气馁了啊,不像你的风格啊。” 张媛媛调侃道。 “得了吧,他们说你们是我的老婆,我接受,不管是不是我都认,其他的吗,我根本不在乎。 看看这个操蛋的地方,那些人竟然还活得一包劲,让我跟他们争,稀罕,恶心我呢?” “哼,哼。”张媛媛捏了捏嗓子,道,“老公啊,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考验你,考验我们,说不定我们真得是神族,但是,没有业绩的话,不好提拔,所以,把我们投放到这里干点什么。” 她活动着十指继续说道,“曾经的那些人不都是玩这样的套路吗。” “好啦,不说了。” 巴豆搓了搓手,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用手指点着黑茫茫的江山,道,“为了你,为了你们,我就做一把这里的老大。” 第186章 潘英姬 一 摄魂社,一间宽敞的厅堂里。 在中间位置摆放着一个长方形的方正棺材,棺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造的,但是它的表面像是镀了一层红色烤漆,透着塑料制品的通透光泽。 那个被巴豆救下的女孩此时正安静的躺在棺材上,这口棺材显然是专门为她打造的,尺寸正合适。 女孩紧闭着双眼,长长的漂亮睫毛一动不动。 她还是穿着那一身素净的衣服和那一双绣花的鞋子,不过,她已经‘死’了。 她的双手,以及脖子已经变成了紫黑色,并有着向脸部蔓延的趋势,她的小腹部还有一片凝固的黑色血迹,显然,她就是被那个骷髅怪毒死的。 女孩身体的上空飘着属于她的那只灯笼,灯笼在缓缓旋转,洒下一片雨雾般的柔和光芒,笼罩着女孩的全身。 在她的四周挂着八条大红色的落地绸缎,绸缎上画着奇异的符文,颜色比绸缎更加殷红。 这每一条绸缎其实都是幡,有一根竖直的旗杆,在每一根旗杆的顶端都趴着一只小鬼,名罗刹鬼。 这种鬼本来是吃人肉的恶鬼,臭名昭着,但是同时,它们也是守护神者,几乎全部来之于地狱。 在红色幡的外围,站了一圈的姑娘,她们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拎着一只灯笼,而且,有几个人的脸上和手上都有伤痕。 在女孩的左侧正前方的一把椅子里则坐着一个老太太,她双手拄着拐棍,闭着眼睛,灯笼里的烛光映着她脸上苍老的褶皱和道道沟壑,在一片阴暗之中泛出阴郁的死亡气息。 而在棺材的下方,则盘腿坐着一个女人,一个打扮得非常漂亮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花哨的古装,款式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一个朝代,但总体上是非常惊艳的,可能是因为她特别美,所以,给人一种风华绝代的感觉。 她年龄不大,看上去二十岁出头。 她盘着乌黑的发髻,插着一根碧绿的眼镜蛇发簪子。 她双手握在一起,自然的放在腿上。 她微微抬着头,看向那女孩的尸体,她面容楚楚,神色不悲不喜。 没错,她就是巫女潘英姬。 二 老太太睁开眼睛,缓缓伸手取过一根竹竿,这根竹竿就是挑灯笼的那根杆子。 在竹竿的顶端,也就是竹隔上刻有一个骷髅头面孔,这面孔的窟窿眼里镶有两颗巫灵的眼珠子。 女孩是怎么死的,她们都一清二楚。 老太太轻轻捻动着竹竿,口中念起了咒语,那竹竿的顶端便冒出丝丝白烟。 白烟按照固定的路线游走,逐渐地在空中画出一个人形的轮廓,正是那个女孩,然后,两颗眼珠子也缓缓地漂移而出,最后镶嵌在那人形轮廓的眼睛上。 那个烟雾女孩瞬间就有了灵魂。 老太太用手轻轻地扇了扇,道,“去吧,去吧。” 烟雾女孩眨了眨眼,然后轻轻地飞了出去,她环绕在大家的头顶上,舞动着缥缈的长袖,旋转着柔美的身姿。 那烟雾一会儿淡一会儿浓,一会儿散,一会儿聚,轻灵,飘逸,如同一个飞天。 烟雾女孩最后来到自己的尸体之上,慢慢地躺了下去。 随即,八面红幡之上便传出一阵阵呜咽之声,那哭声让人动容也让人惊悸,那哭声震荡着红幡猎猎作响,殷红的符文流淌下鲜红的血液。 然后,八个旗杆上的罗刹鬼也一同向那女孩的尸体吐出一股股白色的浓烟。 浓烟如水,向女孩的尸体不断浸透下去。 随着烟雾向女孩身体的沉浸,那具尸体便迅速的干瘪了下去,并在烟雾的侵蚀之下逐渐消融殆尽,只留下一副骷髅骨架被裹在她的衣服里。 这时,潘英姬缓缓地抬起双手,向上托举而起。 一连串的咒语从她的樱唇之中喷薄而出。 包裹着女孩的烟雾便在那咒语之中越来越亮,仿佛每一个烟雾颗粒都在发光一样。 最后,强光一片,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有两个女孩甚至都抬起手来进行遮挡。 突然,潘英姬双手往灯笼上一推,人形的强光便往中间一缩,“噗”地一声,悬在半空的那盏灯笼烛光大亮,那团烛火像一个挣扎的灵魂一样,剧烈扭动,疯狂燃烧,发出连串的滋啦滋啦的声响。 潘英姬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伸手取过灯笼,缓步走向女孩,来到了她的身边,她将灯笼递到了女孩骷髅头的脸上,看着她最后的面孔。 她道,“好妹妹,你就安心的走吧,我们终有再相聚的一天。” 说完,她将灯笼一推,推向了老太太。 然后,她突然像一个乐团的指挥一样挥舞起双手,同时,身体疯狂扭动,两条腿也左右移动。 那八面幡开始围绕着她们急速旋转,八只罗刹鬼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红色的棺材随着她的舞姿竟然开始缓慢融化,向女孩伸出无数血色触手,触手爬满她的全身,渐渐地将她裹成了一具红色的木乃伊。 这个木乃伊像一尊女神雕塑,表面光滑,线条流畅,大红的漆面散发着纤尘不染的光芒。 最后,潘英姬将这尊雕塑缓缓托起,直立于大堂的一处墙壁之上。 雕塑的眼眶里有两颗巫灵之珠。 潘英姬盯着那两颗眼珠子看了片刻,突然长袖一甩转过身来,朗声说道,“姐妹们永远与我同在。” 三 在这个阴阳界里,几乎所有人的魂魄最后的下场不是被封就是被镇住,有的成为一种强大的魂器,有的被人消化殆尽。 酆都大帝黄正公为了维持自己的声誉和地位,将很多人的魂魄一分为二,为三,然后送进轮回,致使一些人拥有了残暴的本性,一些人平庸一生。 巴豆对这一切几乎都是一无所知的,所以,他此刻就带着张媛媛来到了黄极公馆的门外。 两个人站在大街上,看天看地看大门。 他想做这里的老大,永远避不了这道门。 “你是说,那个姑娘肯定是进入了这道门?” 张媛媛来到门前,伸手摸了摸那紫铜的大门。 “也未必,他们应该还有自己的门户,也许,当他们不想见我的时候,就会是这样的。” 说着,巴豆伸手就推开了那道门。 果然,如他所说,门内就是一个废弃的ktv会所,桌椅板凳扔得到处都是,垃圾和杂物满地,墙壁和吊顶都耷拉下一半,破烂不堪。 张媛媛站在门内,鼻子里闻着发霉的味道,满眼狼藉的景象让她倍感不爽。 “李文文她们到底去了哪里呢?” 张媛媛捏了捏鼻子说道。 “我也很想知道。” 巴豆看向幽黑的楼梯,回忆着往生的记忆。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有人说道。 “请问,是武帝前来造访吗?”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悦耳,很动听。 张媛媛立刻拉下脸来,马上冲了出去。 巴豆紧随其后,跟着来到了门外。 只见一个极其年轻貌美的姑娘花枝招展的站在台阶之下。 她白皙的脖颈,笑颜如花,如果忽视她发髻上那根眼镜蛇的簪子,简直就是一个仙女。 她作了个揖,“两位好,我叫潘英姬。” 第187章 赠魂灯 一 巴豆和张媛媛两个人的目光在潘英姬的身上扫来扫去,终究没有搞明白她到底是干嘛的。 这个女人美吧,确实美,不过巴豆又不是没有见过美女,但是在这个地方遇到这么美的美女无法不让人心生警惕,而她发髻上的眼镜蛇似乎也在提醒着别人什么,比如她的蛇蝎心肠。 他们俩作为北方人,当然也不认识蜀锦,更不知道什么是“陵阳公样”,根本看不出她服饰的端庄华丽与秀美。 巴豆的目光逐渐凝重起来。 张媛媛则一直是冷眼怒目,女人长得这么漂亮在她的眼里就是一种罪。 不是能吃人就是能抢人家老公,她的眼神能够在那女人的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潘英姬的脸上一直挂着含蓄而温婉的笑容,对这两个人的反应毫不介意。 等两位看也看过了,她便缓步走上台阶,伸手推开大门,道“两位里面请!” 大门还是那道大门,但是这一次,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宏大的世界便缓缓展现在两个人的眼前。 大门的里面是一座古代的皇宫。 这座皇宫载浮载沉,首先呈现的是一个半俯瞰的视角,等到渐渐清晰,一座雄伟的大殿就出现在他们的正前方。 两个人站在潘英姬的身后都看傻眼了,因为这是一个明亮的世界,当那明媚的阳光普照而下,让他们一瞬间就变成了穿越者,他们穿过滚滚红尘,穿过阴霾和雾霭,来到了某个盛世的王朝。 “请!” 潘英姬提着裙摆缓步朝里面走去。 “一座寺院?” 张媛媛皱了皱眉毛,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巴豆。 “这里没有寺院。” 他跨进大门,闭上眼睛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也没有菩萨和香火。”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明白了,这个潘英姬就是这里的老大,否则,她会做更多的介绍,比如:我们女王殿下已经恭候多时,等等。 他以前接触过大人物,名片上只有他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简单到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认识,只能说你是孤陋寡闻。 等张媛媛也走了进来,那两扇紫铜大门在他们的身后便缓缓关上了。 潘英姬半转过头,依然朝他们微笑着道,“这里只是国公府,很早以前,我们就住在这里。” 巴豆紧跟上去,走在她的一侧,问道,“那么,你曾经是郡主?国公的女儿?” “算是吧,很早以前的事情啦。” 潘英姬道。 张媛媛也跟了上去,走在巴豆的另一侧。 她比较直爽,直接问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你说吧,你属于哪个社团还是什么组织?” 潘英姬道,“在这阴间只有一个女人家的组织,那就是灵媒社团,没错,我就是这个社团里的人。” “不是老大?” 潘英姬摇了摇头,“不是。” 张媛媛还要问,被巴豆伸手阻止了,“媳妇,别着急,该说的,她肯定都会告诉我们的。” “请!” 他们已经走过了宽敞的石板铺就的院子,来到了第一座大殿的门前。 大殿的檀木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间古朴的厅堂,看上去,似乎不是那么的奢靡,木料的家具,字画,瓷器,等等,像一座老宅。 “客人请!” 潘英姬退向一侧,躬身邀请。 巴豆向她略微躬身,迈步走了进去。 张媛媛则昂首挺胸,大步跨入门槛。 二 等三人落座,四个女孩也分左右伺立在三个人的两边,另一个女孩则在上完茶之后轻轻退去。 “这几个女孩子看上去怎么有点面熟?” 巴豆每一个女孩都盯着看了一会儿,说道。 “她们如果提个灯笼你不就熟悉了吗。” 张媛媛道。 “哦,媳妇提醒得好,老公我恍然大悟啊,潘姑娘,那个女孩子呢?她回来了应该提到我们吧?” 潘英姬微微地点了点头,道,“实不相瞒,真实的情况是,她已经死了。” “啊?怎么死的?” “她的灵体受到了剧毒的侵蚀,她的魂魄已经无法在稳固她的形体了,我们也束手无策,只能想别的办法安抚她的灵魂,所以,她已经死了。” 潘英姬朝旁边招了招手,一个女孩子便拎着一个灯笼走了过来。 她指着那个灯笼道,“我希望让她自己亲自感谢你们的相助,无论你们出于什么目的,当然,如果二位也喜欢这个灯笼的话,可以作为薄礼相赠。” 张媛媛马上站起身来,走过去接过了灯笼。 “谢谢!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她像是得到了一个宝贝一样,捧着灯笼,喜滋滋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巴豆盯着那烛火,眼睛一眨不眨,脑子里却似曾相识的想起了什么。 美人豹的那些女人们都有一盏这样的烛火,只不过她们端着的是圣杯,燃着的是灯芯。 而那火苗却极其相似……。 他对属于别人的东西向来都不怎么感兴趣,如果别人送他礼物,收亦可,不收也罢。 礼物这种东西,最终会落在谁的手里谁也不知道,至于对他有什么用? 他向来认为对他有用的东西太少,别人都当成宝贝的玩意他也只是偶尔光顾一眼,往往提不起兴致。 活着的时候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就好像他对那‘太上之光’的态度一样。 如果问他这里的东西让他挑一样,喜欢一样,恐怕也只有这位楚楚动人的潘大美人了。 巴豆微微地转过头来,盯着潘英姬的眼睛道,“灵媒,那么,你们可以去人间?” 潘英姬依然笑得温婉,道,“实在抱歉,根据盟约,我不会为您提供任何服务。” “那么,你就是我们的敌人喽?” 张媛媛不客气的说道。 “确实,可以这么说。” 潘英姬说话的口气一直都是很平和的,不说话的时候她就盯着巴豆看,但是,张媛媛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她在琢磨什么。 她火气很大,道,“别以为我怕你,我敢来,就敢打你,你这个狐狸精。” 巴豆摸摸脑门,道,“我媳妇就这脾气,别介意哈。” 张媛媛哼了一声。 潘英姬却含笑点头,“知道。” “嗯。”巴豆指着其中一个姑娘道,“这些都是你的得力干将?” “她们都是我的女弟子,我是她们的师傅。” “这样啊。” 巴豆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继续研究那个灯笼的张媛媛,这才道,“能送我一个吗?这个姑娘或者,那个姑娘,都行。” 张媛媛一愣,瞪着眼睛转过头来:巴豆的话里是什么味道,她品不出来。 潘英姬不愠不火,坚决道,“都——不行。” 然后,再看巴豆的眼神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小气。” 巴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我以后可以常来吗?” 潘英姬略作沉思,看向屋子的房梁。 “等到你们要杀我的时候,我确实可以自己送上门来的,如果是潘姑娘你想亲手杀我的话,我定将人头奉上。” 巴豆眨着眼睛,一副厚颜无耻的样子。 “你看我多好,绝不会让你为难,只要姑娘你喜欢或者需要,我随时白送你一颗人头,无论是你们灵媒社团啊,还是那些什么社团啊,我统统都不关心,只关心呢,姑娘你的,你的……。” “啪。” 张媛媛在他的后脖颈上拍了一巴掌。 潘英姬站起身来,作了个揖,道,“英姬在此先谢过武帝。” 巴豆摸着自己的脖颈继续道,“啊,我媳妇就是这个脾气,以后看习惯就好啦,对啦,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来取我的项上人头?” “并没有商讨过此事。” 潘英姬重新坐下,也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巴豆摩挲着下巴上的胡子,百无聊赖的说道,“看来那些家伙挺自信的吗,既然如此,干嘛要搭上你这样一位美得让人心疼的姑娘呢?不懂,不懂啊。” 潘英姬耐心地听着,也不发表额外的意见。 “那么,今天就这样吧,我们先告辞了,等改天我再自己来。” 巴豆站起身来,继续道,“媳妇,咱们走吧。” 潘英姬站起身,再次作揖,“欢迎武帝下次光临,恭送!” 巴豆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再看她一眼,昂首挺胸朝门外走去,等他走到了院子当中,就听到张媛媛在他的背后威胁潘英姬道,“你给我小心一点,如果李文文她们出了什么事,就抓了你去充后宫,我替你的武帝做主了。” 第188章 爱个名字 一 张媛媛双手捧着那个灯笼高兴的一直都合不拢嘴,她可是听说过,这种灯笼在阴阳界可是非同一般的存在。 巴豆看到她兴奋的样子表示很无奈。 挖苦道,“这种灯笼人家随便就造一个出来,既然她能够造得出来,就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你干嘛高兴成这样?” “你管不着。” 张媛媛随口就顶了回去。 行,当他白说。 “不过,你会用?” 张媛媛白了他一眼,“回去研究研究呗,别给老娘我找事,有本事,你给我造一个出来。” 两个人来到了家楼下,没看到那把摇椅,自然也不见那个老太太。 巴豆将耳朵贴到102的门上听里面的动静,结果被张媛媛一把扯上了楼。 非礼勿听。 他们俩进入沈燕燕家里,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闷烟。 “其他人呢?” 巴豆问道。 沈燕燕指了指铺在客厅中间的那面幡。 幡还是那面粗麻布做得幡,跟以前没啥两样。 巴豆蹲在幡前伸手摸了摸。 幡这种东西在阴间是常见的一种物件,只是被不同的人赋予了各种功能,作用不尽相同。 “里面到底有什么?” 巴豆问道。 “是一个道士开辟出来的洞天福地,不过具体位置在哪里,我们现在也没有搞清楚。” 沈燕燕说道。 巴豆点了点头,招呼张媛媛,“我们一起下去看看。” 张媛媛朝这边撇了一眼,转了转眼珠子,“你还想去地狱?咋了,那里有念想啊?” 李丝蔓的身影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巴豆就不免有点心虚。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要冷眼盯住找事的人看上片刻,直到看到让对方心虚,不再招架。 然后,巴豆一手按住那个囚字,缓缓地探下一只手臂。 “很深。” “废话。” “你不去,我自己下去。” 按照他对门的了解,那些门在什么时候开启,并不是他可以掌控的,也不是他想进就能够随意进去的,可以随意进出的门户,才是这些设置的常态。 张媛媛哼了一声,继续研究她的灯笼去了。 巴豆则冲着那个‘囚’字一头扎了进去。 等巴豆下去了。 沈燕燕才吐着烟圈问道,“搞到一个好东西?” “一个灯笼而已。” 张媛媛将五斗橱上的一盏台灯移走,把灯笼放了上去,这才招呼沈燕燕道,“来,大姐,一快研究研究。” 沈燕燕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目光一甩就盯住了那团火苗。 这是一团自从点燃之后就不曾熄灭过的火苗,只是现在比以前燃烧的更加旺盛。 沈燕燕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踏着拖鞋,扭着屁股走了过去。 自从上了点年纪之后,她就变得有点慵懒,身上的肉仿佛越来越肥厚了。 她抻着睡衣的腰带,像一个重量级的柔道大师。 为了挺起那对巨大的尤物,她用力挺着上身,于是,屁股也跟着撅得老高,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作为大姐的派头。 她走到灯笼的旁边,瞳孔微缩,凝神观瞧。 她用舌头刮了一圈牙齿,然后,“呸”地一声朝着那火苗吐了一口唾沫。 国公馆里,正在打量着她们两个人的潘英姬吓了一跳。 一束火焰突然被那个肥婆喷了出来,险些喷在她的脸上。 沈燕燕道,“死狐狸精,再看我,喷死你。” 潘英姬也很愤怒,花容失色,张口骂道,“老妖婆,走着瞧。” 二 巴豆来到山洞里,先打量了一圈,将不大的山洞走了一遍,等走到原位,这才抬起头来朝上看去,在他进来的入口,仿佛有一个白色烟雾和黑色阴影形成的八卦图。 八卦图同样在缓缓旋转,如同一片迷蒙的光晕。 这地方确实不错,被女人们收拾的很干净,没有一点血污和异味,是一个喝杯小酒的好地方。 巴豆跺了跺脚,“咚咚咚。” 脚下很空洞,隐隐传来嘈杂声。 他再用力一踩,一脚落空,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下面,也不知道是第几层,烟雾缭绕,光怪陆离,灯光闪得巴豆自犯迷糊。 光影中,一群天使般的美人在跟那几个僵尸在狂欢。 僵尸们都穿得西装革履,正牵着姑娘们的手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烟雾弥漫间,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他的到来显然干扰到了他们,惹起了僵尸们的众怒,一个僵尸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张着骷髅嘴,扯动着脸部丝丝缕缕的肌肉,渗出红色的血光。 他朝巴豆吐出一股寒气,寒气扑面而来,侵人骨髓。 巴豆用手扇了扇,想说几句什么,却不想,那七具僵尸怪叫着朝他扑了过来。 他们张牙舞爪,声势惊人。 “艹。” 巴豆不甘的骂了一声,纵身一跃,直接冲破了沈燕燕家的地板,跳到了客厅里。 下面,几位姑娘纷纷招手收回了悬在各处的珍珠耳环,重新戴到耳朵上,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也跟着纷纷跳了出来。 张媛媛在朝巴豆招手。 “老公,你来。” “怎么了?” 巴豆赶紧走过去。 “这玩意确实稀罕啊,你来看看,盯着时间稍微长一点,就容易产生幻觉,能够看到里面好像有一个极乐世界,有人在那里召唤你,让你情不自禁地想跟着他走。” 张媛媛说道。 沈燕燕补充道,“光明宏大,让人向往。” “有那么神奇?” 巴豆走到灯笼面前,将脸贴了上去。 他盯着那火焰看,看了半天,直起身来。 “看到什么了没有?” 张媛媛迫不及待的的问道。 “我看不到。” 他目光扫过两位的眼睛,道,“稍微有点精神分裂症状的人才幻听幻视,我吗,不太可能看到,好啦。” 他转过身去,走到沙发里坐下,将茶几上的一只雪茄塞进嘴里,瞅了瞅全部到位的女人们。 “我现在宣布一项决定,为了给你们加上一道烙印,以后啊,你们每个人的名字里改一个字,比如张媛媛,以后就叫张媛爱,你,丫头过来。” 他揽过冯可可,道,“你以后就叫冯爱可,不,叫冯可爱,记住了吗?” 冯可可点头。 巴豆不高兴,指责张媛媛道,“你这个姐姐做得不好啊,这丫头现在还不会说话,去去,以后跟姐姐们好好学学,不说话,真让人受不了。” 巴豆直接将冯可爱推了出去。 “还有你们,这丫头太自闭了,天天就知道玩,一个个的,我说话听到了没有?” 女人们都瞪着眼睛看着他,都憋了一肚子气的样子。 “你叫什么来着,裴芳芳?以后就叫裴爱芳,走。” 他上去拉过她的手,“老公带你玩去。” “我也去。” 陈双双站了出来,“老公,我不想叫陈爱双,我想叫陈无双。” 巴豆转了转眼珠子,拉过她的手,“行啊,你也是老公的小可爱,走,咱们玩去。” 第189章 跟我闯天下去 一 离开家门,他们便进入了无边的暗夜之中。 潘英姬的弟子有试炼,巴豆也要带着他的每一位老婆到这黑夜里去训练。 想在这个邪恶的阴间里生存下去,不锻炼不成长是不可能的。 天赋异禀固然重要,后天的磨练什么时候都不可以缺失,即使在人间也是要跑跑步,看看书,不断地自我进步。 他本来计划一次带一个出来,跟她们一起长长见识,同时,也让她们锻炼一下身手。 张媛爱刚弄到了一个灯笼,就让她研究去好啦。 放下她不管,这一次带出来俩,不过不要紧,遇到危险,他可以带着她们逃跑嘛,他有两只手,一边拉一个,不多也不少,正好。 三个人跳上楼顶,四下查看,只看到那萧索的街道上,无人光顾的摊位和两个老人。 一个瘦的皮包骨头的流浪汉在绕着他们的居住区楼房转圈,他形单影只,孤鬼一个。 “这周围没有什么人。”裴爱芳说道。 “哼,敢来这里挑衅的本来就没有几个人,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 陈无双说道。 巴豆看向那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里相当的不爽,他不允许在他的庇佑下,这两个鬼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做那人肉生意。 是谁允许他们这么做的? 不过,现在还不是清理门户的时候,要完全搞清楚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才行。 巴豆做很多事情都是三思而后行的,他依然保持着一个律师理性的行事作风。 “真安静啊,怎么这么安静呢?” 裴爱芳看向远处。 在她们的眼里,黑夜跟白天一样,没有什么不适应的,黑暗的恐怖只是相对于人族来说的。 这两个女人的脸上毫无惧色,甚至还有几分欣喜和兴奋。 “那边。”巴豆指向西南方向。 那个方向有一片湿地,后来被修建成了一个人工湖,沿着人工湖旁边的国道一直走,就会离开这座城市。 “他们好像全部转移到了郊区,城市里确实已经被扫荡一空了。”陈无双说道。 “那我们就走吧。” 裴爱芳说着,抓住了巴豆的手。 巴豆也握住了陈无双的手,三个人一起飞跃而出。 二 人工湖。 五六个身影分布在岸上各处,阴冷的目光审视着水里的三个人。 这三个人都是水淋淋的,长发披肩,一身黑色缟素,是男是女根本无法分辨。 他们都是生前死于这个湖里的人,有自杀的,也有溺死的,还有被抛尸于此的人,不过,现在都是鬼了。 他们仿佛是站在水里,水面齐腰。 “听说,有人在招揽你们,而你们也有那个意向?” 岸上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来,他抬了抬眼镜,露出正在脱水的肥厚脸庞。 这个人正是‘知更鸟’组织成员之一的袁霖。 “我也听说,你要做‘知更鸟’的老大?你这是膨胀了吗?是谁给你的胆量和勇气?” 水中,为首的那个人湿漉漉的长发下露出一只阴森而发光的眼睛。 “呵呵。” 袁霖冷笑一声,然后,他掏出了一把匕首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他又转身看了身后几人一眼,就在水鬼们冷漠的注视下,他捏起了自己肚子上的一块肥肉,一刀切了下去。 三个水鬼盯着那块肉,都不自觉的流下了口水。 好肥美的一块肉啊,鲜血淋漓,红艳艳的,真新鲜啊。 袁霖举起自己的那块肉道,“我不但有胆量,还有勇气,而且……。” 他伸手一抛,将那块肉向湖中扔去,肉还未落水,一个黑色的身影随即窜出水面,像一条凶猛的大鱼。 一张大嘴张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吭呲一声,他一口就吞下了那块肉,然后,鱼一样滑入水中,随后,闻到血腥味的黑影从各个方向游来一群,在水下往来穿梭。 袁霖的脸部肌肉跳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冷笑,继续割下了肚子上的另一块肉,再次带着血抛入湖中。 湖水里引起了一阵骚乱,三个身影同时跃出水面争抢那块肉。 他身上还真不缺那几块肥肉,平常是累赘,现在正好割来喂鱼。 “而且,我从来都是一个很大方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让我的手下吃亏,舍己为人也一向是属于我的美德。” 袁霖一边说着,一边割自己的肉。 第一个称自己为‘知更鸟’的人是一个无名小卒,很年轻,大学毕业之后没多久,连续换了五份不称心的工作之后,在家中待了两个月,便得了抑郁症,跳楼自杀了。 他天生卑微,死了之后依然卑微,永远徘徊在自甘堕落和奋发图强的矛盾之中无法自拔。 其实,他作为一只鬼还是很强大的,只是他无法意识到而已。 注定,他不会成立一个强大的组织,也无法成为一个领导者,而作为一个生前在一方呼风唤雨的大佬,袁霖则完全不同。 他走到哪里都要做一个大佬,天变了之后,那种欲望便越来越强烈。 于是,他行动了。 ‘知更鸟’既然是一群人,就永远不可能是一盘散沙。 强大的领导力是他作为一只鬼的优势,很快,他就纠结了一帮人,他们志同道合,全部以他为马首是瞻。 袁霖跟他们说,凡是没有组织的人,也不同意加入‘知更鸟’的人,全部杀掉。 做事要有决断力,壮大组织也要笼络更多的人才,这就是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等他建立了自己的威信,笼络到了足够的人手,还有什么是他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呢,何况,他还有人间的仇恨。 那仇不报,此生不了。 他将身上的肉切了一块又一块,全部投喂了那些水鬼。 他简直就是拥有那大慈悲的菩萨,割肉喂鱼,大善人。 “怎么样?以后跟着我,你们也算是名正言顺了。从此再也不会忍饥挨饿,跳出这个湖,我们一起去做更大的事业,把我们自己的命运永远操控在自己的手里……。” 袁霖滔滔不绝,湖面上不断的有人冒出水面,一个,两个,一片……密密麻麻。 他们以前是一群自由自在的鱼,守着这一片水域,做着那无忧无虑,无欲无求的水鬼,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天,变了。 袁霖很有眼光,因为这群水鬼数量庞大,群龙无首。 三 人工湖的旁边,临湖而建的住宅楼楼顶上,巴豆搂着他的两位夫人的肩膀,耷拉着腿和她们俩并排坐在房顶的边缘。 他们在看风景。 湖岸上,那成排的柳树虽然早已经枯死,却依然骨姿柔顺,阵阵阴风吹来,别有一番情趣,特别是那个人的演说,无论什么时候听一遍,都让人热血沸腾。 听着听着,巴豆甚至也有跳下去的那个冲动,跟着他,闯天下。 第190章 白鹭泊 一 不得不说,袁霖的演讲是非常具有煽动性的,就在他脚下不远处的一个下水道里,一具被污水浸泡的高度腐烂的尸体都翻了一个身。 他瞪着茫然的眼珠子看着漆黑的石壁,认真的倾听了片刻。 他的身体高度腐败,全身唯有两个眼珠子是完好的,转动自如。 终于,他从污水里坐了起来,将险些滑落的眼珠子重新摁回眼眶里,然后,漠然地盯住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只剩下了骨头,惨白惨白的,看着让人哀伤,绝望。 谁见过自己的白骨?这显然是一种痛。 他的意识在疼痛中缓缓苏醒,一个冗长的梦在脑子里翻腾。 他终于咧开嘴发出了无声的惨笑,同时,一股污水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跟着污水一起流出来的还有肥大的蛆虫,它们在粘稠的腐败液体里奋力挣扎。 不但他的肚子里有蛆虫,他的浑身都爬满蛆虫。 他用力的抖了抖头发,抖落一片大蛆,然后,他从污水里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站起,他仅有的皮肤也大块大块的脱落而下。 他的已经化为脓血的脸跟污水一样顺着身体流淌,露出森森白骨,他的脸上随即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他的胸腔里也塞满了东西,他很难受。 他用一只手按住肚子,用力吸了两口污浊的空气,然后,“哇”地一声,他的嘴里瞬间如泉涌,无数的白色大蛆混合着黑黄色的污水一起被狂喷而出。 吐完了,他低下了头,他的两颗眼珠子一起向脚下看去,无辜得看着那些在粪水里争先恐后爬动着的大蛆。 当疼痛到了尽头,一切似乎都麻木了。 那些蛆虫白白胖胖的,显然比自己更富有生命力,而他虽然活着,却活得这么惨。 他咧着嘴,惨笑着,向前挪动着脚步,因为外面有人在呼唤他,呼唤他新的生命。 然而,他已经许久没有走路了,只蹒跚着朝前面走了几步就一头拍在了污水里。 他扭动着身体,挣扎着抬起头朝身后看去,于是,他看到了自己更加惨不忍睹的脚骨头。 在他的肚子上还有一个大坑,坑里养着一包子大蛆,它们拥挤在一起,同样体力充沛,拥有着旺盛的生命力。 他已经不介意了,就让它们在自己的身体里开心的活着吧,看到它们充满活力的样子,似乎对自己也是一种慰藉。 站起来,他要跟它们一样,充满勇气和对生的希望。 二 湖里的人影越来越多,逐渐地布满了整个湖面,仿佛全世界的水鬼都跑到这里来了。 这片湿地,以前叫白鹭泊,已经存在许久了,比北仓市建市都要早,所以,这里的水鬼自然不少。 不过,如此声势浩大,让站在袁霖身边的其他人都感受到了场面的壮观。 他们从袁霖背后的阴影里走到台前,沿着湖边栈道站了一排,仿佛在检阅他们的大部队一般。 这其中,就有那个警察,他武装带在身,配着枪,英姿挺拔,像一个大将军。 袁霖有些激动,比先前更激动,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激动。 虽然这里没有人间的群情激奋的呐喊声,但是沉默中更有沉默中爆发的不可估量的力量。 他握起了拳头,他要呐喊,发自肺腑,发自内心, 他要放开嗓子高声嘶吼, 起来,让我们团结起来,全世界受欺压……的。 突然,“噗通”一声,栈道下的水面溅起一大片水花。 水里,一团更为肮脏的黑水在湖水中迅速扩散,周围的水鬼像受到惊吓的鱼一样四散而逃。 接着,栈道下伸出一个骷髅爪子,一个全身爬满大蛆的人涌动着身体从下面爬了上来。 他因为紧张而喘息着,“我,我来了。” 楼顶上,巴豆三人看到那个家伙,同时捂住了嘴,虽然都是鬼,但是这个鬼也实在太恶心了。 裴爱芳和陈无双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放开手,朝着楼下哇哇大吐,就跟生前的每一次剧烈呕吐一样,只是,她们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任何物种,除了猫狗和几种常见的宠物,其它的,凡是爬满人身上的东西都会多少有点让人反胃,何况,大蛆。 巴豆皱着眉毛,这样的人他也见过,在刑案的现场,但是现在,那尸体活了。 这算是什么呢? ‘密集恐惧’? 巴豆揉了揉眼睛,仔细观瞧,他觉得,凡是跟恐惧有关的一切都必定内藏玄机。 他们的动静引起了袁霖等人的注意,他们几乎同时转过头来,看向房顶上的三个人。 巴豆慌忙朝他摆手道,“我带着两位夫人来逛街,不是来跟你打架的,你忙你们的,我们看看风景就好。” 那几个人顿时面露阴冷之色。 巴豆这个人让他们善恶不分,琢磨不透。 而就在这时,数道黑影各走一线,从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向着白鹭泊疾驰而来。 不但巴豆感受到了那凶煞之气,站在岸上的几个人也觉察到了什么,他们瞬间提高了警惕,朝着不同的方向张望。 在这个阴阳界,无论是神族还是血族,强者几乎都拥有着相同的气息。 自古以来,圣出于草民者比比皆是,无论道家还是佛家,没有谁会小看一只蚂蚁,也没有谁会去抬高一个武帝。 众生平等,只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不好,大家做好战斗准备,来者不善。” 袁霖厉声警告道,“风流鬼,你快走,快去喊人,你要告诉他们,有人要对我们‘知更鸟’下手了,他们要赶尽杀绝。 如果我们再不团结起来,大家都会死,绝对没有活路。” “好。” 噗通一声,那个人跳进了湖里,游鱼一样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想跑,哪里跑。” 这时,空中传来一声大喝,一道黑光剑一样朝湖中射去。 湖水中,群鬼受到惊吓,泛滥了整个湖面,引起一片震动,漆黑的水面上激起巨大的浪花。 “好你个袁霖,我们老大已经忍你很久了,你竟然跑到这里来兴风作浪,受死吧。” 一个人影从一栋楼上一跃而下,落在了栈道上。 他脚尖一点,从那个爬满大蛆的尸鬼头顶上飞身而过。 “斗魂七魄!” 有人失声叫道。 “不错,有眼光。” 另一个人也站到了楼顶上,斜眼撇了巴豆三人一眼,嘴里哼了一声。 来人正是斗魂社的顶梁柱,斗魂七魄。 他们分别是‘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只不过,这次来的只有六个人,少了那个‘尸狗’。 “武帝好有闲情雅致啊。”站在楼上的人用略带挑衅的口气说道。 艹,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这个武帝,只是听着像一个笑柄。 巴豆顺其自然,不作计较。 他搂住了两个老婆的肩膀,冷言道,“那你就滚远点,别在这里打扰我跟两位夫人调情。” “哼,武帝你最好别走喽,只要稍等片刻,我们老大即刻就到,哈哈哈哈……。” 说完,带着一串猖狂的狞笑声,他也跳了下去。 巴豆吸了一口冷气,向身边问道,“他嘴里说的老大可是那个斗魂社的老大?” 陈无双抬起一根手指指着那个人的背影,道,“没错。” “呕,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竟然自己送上来了。” 巴豆摸着脑门,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老天仿佛在逼着他杀人……。 陈无双道,“要是平常,想见他还真见不着呢,我也想见一见呢,老公,他要是长得比你还英俊咋办?” 巴豆恍然,这个陈无双是个女人中的色鬼。 “媳妇真是个痴情种啊,不过不要担心,如果那小子让你动了心,老公我就成人之美,一起送你们上路,让你们来生做对欢喜鸳鸯。” “轰。” 湖面突然炸响,一道水柱冲天而起。 第191章 白鹭泊2 一 三双眼睛朝下面看去,却不知道看哪一边是好,因为下面已经乱作了一团又一团。 斗魂社只来了六个人,可是,却搅动得白鹭泊鸡犬不宁。 在巴豆的眼里,斗魂社的六个人手里握的刀散发着淡淡地绿色荧光,所以,他们的位置很好辨认。 他们手里的刀很特别,刀柄一米多长,刀身也有一米多长,像剑一样纤细,宽度大概三公分多点的样子,笔直笔直的,但是刀尖像是被斜切了一刀一样,跟东瀛的武士刀有点类似。 这种刀叫鬼头斩,刀格的部分就是一个骷髅头,骷髅头的嘴里含着刀身。 鬼头斩也是一种魂器,并无实质,平常不用的时候,骷髅头会将整个刀身吞进肚子里去,变成一根骷髅头拐杖。 斗魂七魄七个人本来是酆都的殿神,后来,下放到阴阳界,专治阴魂厉鬼,可以说,他们也曾经是神职人员,跟牛头马面差不多。 甚至可以说,现在的斗魂社就是酆都大帝的执法大队,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拥有生杀大权的捕头。 这七个人的战斗力当然非同一般,可以说,鬼魂见之,必退避三舍。 此时,‘臭肺’已经跳进了湖里,满湖追杀那个‘风流鬼’。 既然鬼头斩已经出窍,水鬼自然也不会放过。 只见‘臭肺’一刀便将一个水鬼穿胸而过,那绿荧荧的刀光在水鬼体内迅速扩散,将它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荧光体。 水鬼惊恐地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身体像一个绿色的大气球一样鼓胀起来,然后,‘嘭’地一声,炸得粉身碎骨。 这些鬼的魂魄对于斗魂社的魄神来说没有任何价值,杀了就杀了,绝不多看一眼。 血族的鬼,有很多在人间封过神,还有很多带着人族的厄运来到这个阴阳界,能力和本事也是不容小觑的,比如那个警察和袁霖,与神族都有一战之力。 ‘伏矢’在岸上追杀袁霖,‘雀阴’在跟警察对峙,‘非毒’‘除秽’和‘吞贼’三人则在对其他人围追堵截。 奇怪的是,那个浑身爬满大蛆的怪物则是安静的站在那里,进退两难间,茫然得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将站在哪一边,他不知道,他是否要参与进这场恶战,他依然也不知道。 “你,兄弟!” 巴豆见他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看着太恶心人不说,关键还有点可怜,于是就要对他进行一番指点。 腐烂鬼转过头,两个眼珠子上下左右各自转动一圈才终于稳定下来,斗鸡眼一样看向巴豆。 他的那两个眼珠子过于神奇,让巴豆都不禁多看了几眼。 “嗨,兄弟,你的老大正在被人追杀,你还不赶快过去帮一把。”巴豆继续说道。 腐烂鬼的一颗眼珠子瞬间转向一边,追寻着袁霖的身影而去。 “对,就是那个戴眼镜的胖子,还不快去。” 袁霖那边,作为一个死胖子,他竟然跑得飞快,每跑一步,就在背后留下一道身影,‘伏矢’鬼头斩一刀砍过去,便击碎一片黑幕,爆出一团漆黑的浓雾。 ‘伏矢’穿浓雾而过,不断挥刀击杀,留下一连串的暗幛。 袁霖在大搞迷烟阵,他并没有跑出去太远,甚至可以说,他并不是在逃跑。 等他转了一个大圈,那个‘伏矢’已经完全陷入了迷烟阵之中。 袁霖生前既然被称为‘玉米大王’,自然财力雄厚,称霸一方,所以,他还有个别称,叫‘土皇帝’。 在他的家乡,无论黑道白道,他都可以一手遮天,绝对不是一个小人物。 他没有跟斗魂七魄的任何人干过架,所以,比较谨慎,而其实,当天变了之后,他就已经发现自己的神力暴涨,欲望和意念都无比强大。 他幻化出的一个身影缓缓转身,朝着‘伏矢’露出了一个胖子独有的和善笑容。 他满身鲜血淋漓,手握匕首,脸上却和煦温暖,祥和友善,任谁看到都会心神一惊。 更何况,这样的胖子有两个,三个,全部都在冲着他微笑。 如果是别的鬼恐怕会产生某种幻觉,而‘伏矢’仿佛见过大世面,根本不吃他那一套,挥刀即斩,这种鬼魂,砍上他上百刀,他的本体也必然将魂飞魄散。 ‘伏矢’也很想知道,他还能够让自己砍上几刀,所以,刀刀不留情。 鬼头刀既可杀鬼,当然也可以斩魂。 本来,袁霖也打算分魂偷袭,哪怕以乱象震住他一秒钟,然而可惜,他却在‘伏矢’无情的斩杀之下伤痕累累。 他的魂力已经被削弱的很厉害,可是,他依然没有找到任何机会。 时间拖得越长对他自己越不利,毕竟,魂力的消耗是有限的。 迷烟之中,袁霖凌波微步般再次化鬼分神,终于来到了‘伏矢’的身后。 他抬起一掌,全力朝着‘伏矢’的后脑勺拍了下去。 这一掌在天上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笑面佛掌,在阴间吗,是半魔化的鬼压顶,手掌展开十米,倾覆而下。 这一掌他还没有对任何人使用过,既然遇到强敌,当然要出一手绝活。 ‘伏矢’刚结果他的一个分魂,绿荧荧的刀光晃出一片虚影,心里便冷笑一声,双手握紧鬼头斩的长柄,回身就是一刀,朝着那个硕大的手掌直刺而去。 袁霖发出‘啊’的一声惨叫,这种痛来自于灵魂的深处,仿佛一根针扎进了胸腔。 痛是真痛啊,但是,既然有痛感,那就说明他还没死。 跑,老子不吃眼前亏。 跑。 这是袁霖的第一反应,他随即化作一道黑影,迅速脱离了那把斩魂刀笼罩的范围,在迷烟之中一顿穿梭。 知道斗魂社的人不好惹,但是他也不是孬种。 作为一个曾经的王者,他不甘心。 疼痛刺激了他所有的神经,如同一个人瞬间分泌出了大量的肾上腺素。 他的鬼影越跑越寒冷,最后,裹挟着一股寒流绕着‘伏矢’急速飞旋,同时,手中匕首寒芒一闪,划出一道血光,切向‘伏矢’的脖颈。 ‘伏矢’以静制动,当那道血光闪现而出,他手中的鬼头斩也是绿芒一闪。 “嗡……。” 红光绿光闪成一片,仿佛有人在他们俩的耳朵边上弹动了一根琴弦,两个人的灵魂同时颤了三颤。 袁霖显然更弱一些,在强光爆闪之下,他依然肥胖的身躯现出原形,被直接震飞了出去。 作为一个有魂有魄的灵体,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翻滚两周后才狼狈的站了起来。 他的眼镜耷拉在一边的耳朵上,白色衬衣全部撕裂,露出鲜血淋漓的肚子。 他有点神魂颠倒,意识不清,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挺得住,于是,他慢慢地直起了腰。 “哼,早就该杀你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做老大,下辈子吧。” ‘伏矢’缓缓举起他的鬼头斩,那道绿荧荧的刀光如同斩神之剑。 第192章 白鹭泊3 一 迷烟在缓慢扩散,已经逐渐将袁霖两个人笼罩在了其中。 他们的身影在迷烟中只呈现出半遮掩的状态,很有点烟雾弹的效果,而这也几乎是袁霖所能释放出的全部鬼气了。 在自己释放的鬼气中,他有安全感。 面对强悍的对手,他也永远不会丧失勇气和斗志。 不过,袁霖看着那鬼火一般的刀芒,顿感自己的卑微和渺小,一种任人宰割的悲催感也是瞬间袭上心头。 只是这种感觉的记忆仿佛来的非常的久远了,又像是刻在他灵魂深处的一道伤疤。 曾经的他,赤贫的穷。 穷和弱小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伤害,比用刀子割他的肉还要疼,一千倍,一万倍的疼。 他的瞳孔一阵扩散又一阵凝缩。 “不。” 袁霖一声大吼,震耳发聩。 巴豆三人听到那暴怒的吼声,齐刷刷的转过头去,看向那片迷烟。 迷烟浓重,他们根本看不穿。 迷烟中,鲜血飞崩间,袁霖的全身已经变得殷红中泛着黑。 他要孤注一掷,进行那最顽强的搏杀。 他像一只暴怒的黑熊一样昂起了头颅。 “哼。” ‘伏矢’冷笑一声,一步踏了出去,然而……。 他茫然的低下头去,看向脚下的迷雾。 他踩到了什么?怎么是软绵绵的? 在他的对面,袁霖也是一惊,因为他的脚也踢到了东西。 两个人刚刚提起的凶悍之气同时一泻千里。 他们俩互相对望一眼,同时鼓起腮帮子朝地面吹了一口气,然后,两个人就呆住了。 只见地面爬满了如同肥猪一样的白色大蛆。 就在他的眼前,一只大蛆抬起头,将圆形的口器冲着‘伏矢’张了张嘴,它没有牙齿,但是有一圈肥厚的嘴唇。 那嘴唇竟然是粉色的,充满某种诱惑的粉红……白嫩透亮的皮肉,像是一道美味。 疑惑的‘伏矢’用余光瞥了眼左右,同样的几只大蛆都朝着他抬起了头,张开了嘴,仿佛一群嗷嗷待哺的幼崽。 在极致的诱惑之下潜藏着极致的危险,他知道,所以,他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刀柄。 突然,那几只大蛆一阵痉挛,肚子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一股恶臭便向他迎面袭来。 作为一个神族,他绝对不希望自己的对手如此低级,恶心,讨厌。 奈何,几股黑色的腐烂液体瞬间喷向‘伏矢’。 ‘伏矢’拔地而起,同时,手中鬼头斩朝着前面那只大蛆一刀劈了下去。 “噗”地一声,那只大蛆爆出一片黑白相间的浓浆,飞溅的到处都是,恶臭弥漫。 迷烟外,腐烂鬼哀容沮丧,无比心痛的呜咽一声。 他伸出一只枯手,颤声道,“小宝贝,我的小宝贝儿啊……。” 作为一个鬼怪,他必然有着一个鬼怪的属性,可是作为一个人,他偏偏又是一个善良而懦弱的人。 两种意识纠缠在一起,让他的内心愈加的矛盾。 然而,无论做人还是做鬼,最怕遇到同类,当他发现这个同类跟他拥有相同的嗜好的时候,他立刻就认清楚了他自己。 丑陋,肮脏,龌蹉,残忍,这才是他自己。 他是鬼。 他捏起肩膀上的一只大蛆,全力朝着伏矢丢了过去。 他的两只眼球变得血红,狰狞地喊道,“给我吃了他,报仇。” 爬在他身上的大蛆听到了命令,也非常的兴奋,快速的游走,在他的身上来来往往,爬来爬去,一时间,繁忙异常。 他既然分的清同类,自然知道谁是异类。 他又伸手掏向自己的肚子,抓起一把大蛆送到眼前,万分怜惜地看着道,“我的小宝贝儿们,该换换口味了。” 说完,他将一把蛆朝着‘伏矢’全部甩了过去。 “吃,吃了他……。” 一片大蛆朝着‘伏矢’兜头而下,‘伏矢’也是吃了一惊,他身形急掠,跳上对面的住宅楼顶。 站稳身形,他怒目圆瞪,看向自己的鬼头斩。 那刀身上有一道道肮脏的污迹。 腐烂鬼的浓液可以腐蚀他的魂刀。 他皱起了眉头,再次朝下面看去,却蓦然间,看见一道道身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下方,‘雀阴’跟那个警察卞赤官打得也是不可开交。 卞赤官的身手有目共睹,同样冷血而强悍,对于袁霖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战友,关键是他手里还有魂器。 他手中枪里的子弹禁锢着很多狂暴的灵魂,射出去之后仿佛大风刮过树林,带着一片低沉的呜咽之声。 ‘雀阴’的鬼头斩似乎比“伏矢”的刀更快,更迅捷,一刀劈下,直接将它们释放了出来。 那些鬼魂围绕在周围,声嘶力竭的哀嚎着,更使得整个白鹭泊鬼气冲天。 水鬼们乱了一气,毕竟,那么多人被一个人追杀,作为鬼,面子上一样过不去。 渐渐的,他们三五个人聚在了一起,递送过眼神,便开始合计着如何反击。 其中几个人还在有效的配合下躲过一劫。 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同伴惨死在自己的家园里,一种国恨家仇一般的情感便油然而生,仿佛在那些流逝的岁月里,他们也曾有过那深刻的教训。 当湖面一点点变得平静,就连斗魂七魄也感受到了危机。 阴郁的湖里,睁开了一片水母一般的眼睛。 他们在审视着苍天,审视着屠杀者的冷酷。 袁霖从那一片久久不散的迷雾里走了出来,他的肚子上依然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没有逃,跟那个腐烂鬼站在了一起,仰头看向高高在上的‘伏矢’。 能够出现在这个战场上,只要不是他们的人,那么,必然就是自己人。 “嗨,兄弟!” 对面楼顶,巴豆冲‘伏矢’招了招手,像是老朋友一样打着招呼。 “伏矢”瞥了他一眼,然后抱住了胳膊。 巴豆打了一个哈哈,继续道,“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能够活到现在了,原来你们就这么几个人啊,你看看人家,来帮手喽。” “哼。” ‘伏矢’的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还担心他们不来呢,那么接下来,就请武帝好好欣赏吧。” 第193章 白鹭泊4 一 对于巴豆来说,审视也是一种态度。 审视着别人的生离死别,喜怒哀乐,命运的跌宕起伏,对巴豆来说,似乎更加让他充满乐趣。 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永远都是这样的乌烟瘴气,永无宁日,从不消停。 无论利益之争,还是那生死较量,别人的故事仿佛也能让他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 他生前,自己几乎没有故事,但是,别人的故事无数。 作为一名律师,他经历的每一场官司似乎也都充斥着火药味和血腥味,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为了活着,为了自己的权利,拿起法律的武器和握紧手中的刀所能带来的启示总是耐人寻味。 这些人的事他经历的多了,他自己的命运轨迹似乎也更加明朗起来,所以智者,更善于冷眼看世界。 在这里,只要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他的视角就像上帝。 他搂着两位柔软的夫人,玩味一般地看着斗魂七魄。 温柔乡里依然有英雄的美梦,而继续跟这些人打嘴架,他兴致缺缺。 无论是作为曾经的武帝还是曾经的律师,现在都不是他可以做出裁决的时候。 他朝‘伏矢’摆了摆手,意思是你赶紧忙你的去吧。 ‘伏矢’白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就纵身跳了下去。 湖面,一个身影踩着水面,从远处只几个闪跃就跳到了岸上,正是那个追杀风流鬼不得结果的‘臭肺’。 那些鬼都各有所长,而论逃跑,那都是他们的天赋。 斗魂七魄杀人,需要彰显的是震慑力,他们永远不可能用手里的刀杀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叛逆者。 ‘臭肺’的刀从那些冰冷的眼睛上方掠过,留下一道绿荧荧的细长轨迹,那道轨迹书写着强权者无处不在的光辉。 在那光辉之下,禁言,禁行。 很快,‘伏矢’等六个人再次聚拢到了一起,而他们的对面只站着三个人,袁霖,卞赤官和腐烂鬼。 而其他的‘知更鸟’则潜伏在周围各处,意向不明。 他们所有的人都能够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大战仿佛一触即发。 在那些火速赶到的‘知更鸟’中有一个人,便是那血衣裹身的‘月下弧’。 他生前是一名物理老师,最喜欢那弯曲时空中,一道道光所运行出来的优美弧线,那仿佛是他生命中的永恒赞歌,时刻谱写着无限宇宙中最华丽的乐章。 ‘月下弧’并不是‘知更鸟’的一员,他是一个野鬼,但是,他对阴阳界中的局势变化,风云变换同样非常关注。 他能来这里,主要是因为这场冲突似乎也关系到了他这个野鬼的生存之路。 他蹲在一个水榭亭子上,来到这里的第一眼便看到了耷拉着腿坐在房顶上的巴豆。 那个人他从来没有小觑过,只是他的默默无闻让人捉摸不透,不知道他代表着谁的利益,拥有什么样的势力。 他对他同样静观其变。 二 六把刀垂在身后,让斗魂七魄六个人看上去神圣而不可侵犯。 作为神族,他们永远带着阴间王者的光环。 然而,灭神,上万年来,也是在这片土地上,神话一般的流传着数不尽的风流人物和他们的故事。 袁霖显然也将是那风流人物中的一个,他抬了抬眼镜,瞥了一眼巴豆。 那也是一个王者,只是不知道他魔鬼一样的外形里裹着一颗什么样的心。 到底是人心,还是魔心。 不过,他身上有很多肉,根本不介意他也来咬上一口。 他转头看向腐烂鬼,这个人可是他今天的意外收获,对于他的存在,很显然,让斗魂七魄忌惮。 光是那一身腐烂的肉都会让人退避三舍,更何况他还用自己的肉饲养着一群大蛆。 腐烂鬼是一个陷在迷失自我的一种状态之中的鬼,他流露出来的哀伤气息极其庞大,可以影响到身边的每一个人。 苏醒对于他来说,仿佛意味着更加深重的灾难,对往生的迷茫,对现世的悲悯,都在时刻折磨着他。 如果没有这一生的记忆可能还好一点,因为本性上,他软弱而善良。 他哀怨地眼神看向身旁不远处的警察。 突然说道,“我死的好惨。” 卞赤官微微转过目光,凝视着他完全分离而视的眼珠子。 这个腐烂鬼在生前必然是一个‘失踪人口’,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也许在若干年后,一个来湖里钓鱼的人会钩起他的一颗头颅,不过,那对于他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他已经死了,他的尸体在腐烂,在那臭气熏天,暗无天日的下水道里,生着蛆。 卞赤官目无表情,因为他自己,也死了。 腐烂鬼继续道,“你能替我申冤吗?” 卞赤官很少跟人交流,他死得也不甘心,但是他从来不跟别人诉苦,当然他也不关心别人的惨,非正常死亡的人,哪一个不惨?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警服。 这身衣服他很喜欢,可惜啊,作为他曾经的荣耀和责任,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也永远不可能向别人做任何承诺。 “杀了他们,我替你伸冤。” 袁霖突然说道,伸手指向了对面的六个人。 腐烂鬼抬起头,两只眼珠子瞪着那六个人。 善恶他分不清,但是敌我的气息他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谁是要将他置于死地的人,他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了。 注视着他们手里的刀,他哀叹道, “你们不像好人啊,我死的这么惨,你们为什么不帮助我申冤,手里还握着刀,可我一直都是个良民啊。” 腐烂鬼脸上的窟窿里淌出乌黑的腐烂成水的血肉,一滴一滴地摔在地上,发出啪嗒得声响。 “伏矢”等人的目光更加阴冷了。 腐烂鬼仰天长叹,“老天不公啊……。” “老天不公……。” 湖水里,无数的水鬼冒出了头,也跟着他一起呐喊,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而在他们其中,有几个身影格外诡异,在巴豆的凝视之下,他们现出了原型,原来是几只癞蛤蟆。 癞蛤蟆不稀奇,稀奇的是它们的个头太大了,而且,它们统统长着一双人的眼睛。 在震天的呐喊声中,斗魂七魄依然冷漠。 老天不公?他们听过无数次了。 他们坚信,凡是来到这里的人,没有枉死之人。 孽由己生,他们也不会枉费口舌,那不是他们应该做的和擅长的。 既然他们手中有刀,那么,他们只会帮助你尽快解脱。 “伏矢”六人已经观察了足够的时间,将周围的状况和人员分布都看了个明白。 不知名的人物来了很多,而不管多少,一律按照暴徒论处。 六个人提起长刀,双手握刀。 腐烂鬼的眼里终于狂暴的嗜杀之色,他抓起了一把身上的大蛆。 扯来嗓子,声嘶力竭地喊道,“腐烂吧,一切的一切,在这无边的黑暗里,腐烂吧……腐烂。” 第194章 白鹭泊5 一 随着腐烂鬼的嘶喊,他全身所有的组织,全部都开始腐化,化成污脏的浓水,顺着他的骨架往下流淌。 就连那两颗眼珠子都顺着那浓稠的液体滑落而下。 浓水在他的脚下漫延,无数的白色大蛆在那黑污的液体里涌动。 它们在烂泥里奋力扭动,朝着那斗魂七魄的方向张着一张张大嘴。 涌动中,它们的体型也在放大,很快就变成了一头头小肥猪。 随着他腐烂的进程加快,一股股恶臭弥漫开来,就连站在他身边的同僚都到达了无法忍受的程度。 袁霖和卞赤官也迅速逃离,将这片战场留给了腐烂鬼自己。 斗魂七魄六人还是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的变化,而其他人也是一样,想看一下他到底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因为腐烂鬼的骨头都化掉了,只剩下了一颗头颅。 在那滩烂泥之上,冒出一片黑烟,渐渐地将腐烂鬼笼罩在其中,只剩下那颗白色的头颅还清晰可见,仿佛污泥里的一朵白莲花。 在那一堆烂泥里,好像又有什么东西慢慢地支棱了起来,像是腐烂鬼抬起了一条手臂。 那条手臂一顿摸索,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两个眼珠子,它抓起眼珠子又重新摁到了骷髅头的眼眶里。 他的两个眼珠子转了转,重新将斗魂七魄看了一遍。 “腐烂吧……!” 他的嘴里发出低沉而极具震撼力的声音,同时,骷髅头下缓缓抬起了两条挂满黏液的腐烂手臂,那手臂极其粗大,比一个人还要粗。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但是,根本看不清他的身体和两条腿。 他越升越高,最后,挺起了足足有四米高的身体。 他全身黑污的黏液淋漓,无数的大蛆在上面攀爬,看上去恶心无比。 巴豆抹了一把额头,心想,这家伙不会是地狱里的那个蛊王泥詹的分身吧?不是说它五行金木水火土都占全了吗? 这具腐烂鬼难道是水属性? 不得而知。 腐烂鬼扬起头颅,发出一声嘶嚎,“嗷——。” 随即,他的两个眼球迅速看向‘伏矢’和‘臭肺’,他拔起一条被黏液粘在地面的脚,向前迈了一步,同时,奋力甩起一条手臂,鞭子一样抽向他们。 半空中发出呼啸的风声。 “呼——。” 他的数十米长的手臂像八爪鱼的触手一样砸向对面的两个人。 “噗呲”一声,拍在地上。 一股强大的气息在周围蔓延,空间为之震荡。 烂泥飞溅中,‘伏矢’和‘臭肺’两道身影向两侧急速躲闪而出,其他人也是各自寻找站位,迅速将腐烂鬼团团围在中间。 他们彼此之间没有语言交流,只递换了一下眼色,手中长刀便一同朝它斩了下去。 六道光华竖直劈下,他身上的大蛆感受到了威胁,顷刻间钻进了腐烂鬼的身体里不见踪影。 六道荧光劈在他的肩膀上,头颅上,在他的身体上斩出六道切口的痕迹,深浅不知,一路向下,烧灼着他的身体滋啦作响,那伤口上冒出阵阵黑烟,一股恶心的焦糊味道也随即蔓延开来。 “哞——噢——。” 斩魂刀的威力当然非同小可,腐烂鬼作为一个有魂魄的灵体,当然也吃痛。 那痛苦让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然而,周围所有的观战者都对他的哀嚎无动于衷,依然冷眼注视着这一切。 地上的几十个大蛆听到了它们主人的惨叫,迅速涌动身体,爬向周围的各个方位,抬起头,张开嘴,对着斗魂七魄一顿狂喷。 暗夜中,一股股散发着绿色磷光一样的污水射向四面八方,半空中,六道身影迅速逃离喷射范围。 二 楼顶上,裴爱芳看得两眼发直,陈无双却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声。 “这家伙的战力真是不弱啊,可以比肩神明,可惜,太丑陋,也太恶心了,是不是,爱芳?” 巴豆转头看向身旁美丽的裴爱芳。 裴爱芳天生漂亮,跟李爱文一样,只是她的脸蛋线条更加柔和一些,目光也更加清澈一些。 “嗯,嗯。” 裴爱芳不停地点头。 巴豆不怀好意道,“他跟你们一样,都是我的,嘿嘿……。” 裴爱芳反应缓慢,却也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他……他……。” 她伸出一个手指指着那个怪物。 “对,没错。” “所以呢?” 陈无双冷淡地问道。 “所以,我不会让他死在这里,不过,我现在还不会出手,因为他们的老大就快来了,也许,已经来了。” 下面,腐烂鬼的一条手臂挥舞向半空,几乎从他们的眼前席卷而过,甩过一片腐烂的液体。 三个人同时将身体歪向一边进行躲闪。 裴爱芳捂着胸口,嘴里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好吓人。” 三 “腐烂,腐烂……。” 下面,腐烂鬼不停地嘶喊着,两条手臂挥舞得像两条巨大的蟒蛇,追逐着斗魂七魄的身影。 腐烂的液体漫天飞溅,数十只大蛆满地爬动,方圆百米之内看不到第二个人影。 他的漆黑的浓水也在不停地流淌,流淌进了湖里,在湖水里一点点扩散,那些水鬼也在不停地退向远处进行躲避。 “集中力量,砍他的头。” ‘伏矢’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命令。 此时,腐烂鬼的全身都是一道道切痕,不停地冒出一缕缕青烟。 而他的头颅上也有几道清晰的黑色痕迹,就像手术后缝合的疤痕,让他的脑袋看上去更加恐怖。 ‘臭肺’已经蹦到了他的身后,躲过他飞舞的手臂,然后一刀朝他的脑袋砍了下去。 腐烂鬼左手臂卷向‘雀阴’,一只眼珠子突然探出看向身后的‘臭肺’。 ‘臭肺’突然被他的那只眼珠子蹬住,也是心里一慌,劈出去一半的刀跟着抖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跑。 刹那间,腐烂鬼的右手臂已经从他的背后席卷而至,‘啪’地一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是腐烂鬼手臂的最前端,像一条响尾蛇的尾巴,柔韧而滑腻。 这一击不够要命,但也将‘臭肺’砸向了地面。 他张牙舞爪的向地面砸去,身体完全失控,眼睁睁地看着地面上的五六只大蛆向他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嘴。 在他向地面跌落的同时,‘除秽’抬手一刀劈向那根手臂的前端,几乎是贴着‘臭肺’的身体一刀斩下。 “嗷”地一声,腐烂鬼半米多长的触手前端竟然被一刀斩断,黑色的浓水像水柱一样喷射而出。 而臭肺跌落的地面并没有人救援,他在落地的一瞬间,一刀横扫,直接切掉了三个大蛆的脑袋。 等‘臭肺’再次站起来的时候,他也变成了一个腐烂鬼的模样,全身像是掉到了粪坑里。 更倒霉的是,他的周围全是肥硕的大蛆,它们涌动着身体,快速朝他爬了过去,一边爬一边朝他狂吐口水,一片荧光铺天盖地。 ‘臭肺’简直无路可逃,紧急时刻,他孤注一掷,直接钻进了一只大蛆的嘴里,然后,那只大蛆变得荧光而透明,隐约可见一个人影在他的肚子里晃动。 一道荧光刺破皮囊而出,那只大蛆便‘嘭’地一声爆炸了。 “腐烂,腐烂……。” 腐烂鬼的两个眼珠子变得赤红,挥舞着那只受伤的手臂仰天怒吼。 “嗷—噢——。” 第195章 白鹭泊6 一 斗魂六魄战一人,如果是在人间,神的脸面都被他们丢尽了,但是在这里,没有人在乎这些,六个人依然围绕着腐烂鬼酣战不止。 腐烂鬼就是一堆支撑起来的烂肉,里外全是腐臭的黏液和脓血,要想杀死他,斗魂七魄根本不得其法。 他们算是正牌的神族,根本没有巫术和其它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杀手锏,一把斩魂刀就是他们的武器。 ‘臭肺’手握一把斩魂刀在大蛆群里左冲右突,只见一只大蛆突然被鼓吹成一只绿莹莹的大气球,晶莹剔透的,然后就是嘭地一声炸得浓浆四溅。 那些大蛆一只接着一只统统都变成一只只硕大的气球,然后,全部爆炸。 腐烂鬼的脚下传来一声声爆破声,这让他更加懊恼和愤怒,甩起一只手臂直接朝着‘臭肺’拍了下去。 那巨大而其长的触手挥舞在半空,风声呼啸,阴影笼罩,比巨蟒更加骇人,在阴间,恐怕连死神都没有这般威势。 仿佛生死临头,‘臭肺’化作一道黑影直接飞走,正好落在了巴豆三人的脚下。 他的外形上本就是一个完整的人类,原本是一个雕塑,除了眼睛特别大之外,基本与人族没有太大差别。 作为酆都大殿的恶神,他们甚至都没有此时的巴豆更像一个魔鬼。 他浑身都沾满黑色淋漓的黏液,臭不可闻,又狼狈至极。 他瞪着一双狰狞地眼睛看着远处的腐烂鬼,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扭头朝楼顶上看过去。 巴豆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然后朝他招了招手,打了个招呼。 看客们依然潜伏在四周,不知道都在合计着什么,按照他们的估量,即使他们全部出动,杀死斗魂七魄的可能性依然为零。 当他们的目光统统聚焦在巴豆身上,对这个刚出世不久的魔头似乎有了新的认识。 只是,那个大魔头搂着他的两个娇妻,悠闲自得的,让他们琢磨不透。 对于巴豆这种看破生死的人,他到底在想什么,还真没有人知道。 在更远的地方,一栋楼顶,潘英姬挑着一只灯笼,安静地站在那里,柔和的烛光照映着她秀美的脸庞,而她的双眼则专注的看着巴豆三个人的背影,一动不动。 在她的旁边,另一栋楼上,豹女叉着腰,一条长尾巴在身后摆来摆去。 她的理想很简单,不能跟那个男人同生则一定要跟他同死。这个世界她同样不喜欢,所以,一定要跟着他一起走。 这个世界跟人世一样,没有人会真心帮助她,她只能靠自己。 她瞥了一眼潘英姬,然后,再瞥一眼。 显然,潘英姬对她缺乏关注,显然,她对她的存在司空见惯,根本不当一回事。 “都是鬼,装什么仙女,哼。” 豹女不骂她一句心里就不痛快,她撇了撇嘴,呲了呲牙,吐了吐舌头。 潘英姬只是朝她转动了一下眼珠子,依然不搭理她。 比这个更恶毒的话她都听过,说她心高气傲又怎么样,她就是这个样子。 被困在阴间不得超生根本不算什么,她依然做她自己,在哪里还不是活。 豹女煽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然后伸手一指,道,“看看人家,要凑热闹就要站个好位置,没有好位置,那就去抢一个。” 她指得是另几个身影,有男有女,同样鬼鬼祟祟的躲在阴暗处,探头探脑。 “今天可真热闹。” 她说完,最后看了一眼潘英姬,便弯腰纵身跃出,她四脚落地,跟一只豹子没有什么两样。 看着那只豹子矫健的身影掠过一栋栋楼顶,潘英姬理了理发髻。 她头发上那只蛇形簪子的眼睛便突然闪动了两下,是两点蓝幽幽的光。 二 人工湖畔,腐烂鬼似乎变得更加狂暴了。 他的两条手臂挥舞的像两条鞭子,砸向地面,地面就出现了一个大坑,碎石和黏液同时飞溅;砸向房屋,一整栋楼便轰然陷落,而在他手臂的影子里,斗魂六魄在疯狂逃窜,一魄未定,一魄惊起。 腐烂鬼全身的伤口都在流出黑黄的浓水,他的嘴里却仍旧不停地说着,“腐烂,腐烂……。” 他挪动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湖畔,然后,他的那只受伤的手臂卷曲,啪得一声拍到了湖里,砸起千层浪。 随即,湖水激荡着朝着那只触手汹涌而来,竟然是被他吸进了身体里。 他的身体也在暴涨,从四米多高迅速涨到了近十米高度,而且,他的全身都开始鼓胀,鼓胀得像一具巨人观,站在他的脚下,根本看不到他的头颅。 他变成了一座更为庞大的腐烂的肉山。 “腐烂……。” 随着一声大喝。 腐烂鬼喷出一片黑色的瀑布,瀑布席卷而下,仿佛是那泄洪的江水,直奔‘非毒’和“雀阴”汹涌而去。 那两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惧之色,转身便飞速逃离,而在他们俩的身后便是那滚滚巨浪。 巨浪滔天,他们简直无路可逃,即使他们蹦到天上,那浪头依然朝着天空席卷而去。 腐烂鬼的一只触手在湖里吸水,嘴里的瀑布便狂泻不止。 巴豆终于用双手抱住了脑袋,似乎也被惊到了,就差说那四个字啦:我的天呐。 “果然很恐怖,看啊,那些房子。” 裴爱芳也震惊的大声说道。 黑污的洪水卷入巷道,两旁的楼房瞬间向中间倾倒,化为一股更大的洪流,朝着市中心滔滔而去。 那滚滚的滔浪声仿佛也在呐喊:腐烂吧,一切的一切……。 斗魂七魄的其他人也纷纷逃向各处进行躲避,因为如果他们此时靠近或者进行攻击,下一个浪头就将拍向他们。 “老大怎么还不来?” ‘臭肺’终于忍不住了,这是血族里的强者,他们根本奈何不了他。 腐烂鬼是一个受到天谴的人,而被天谴者,必然拥有巨大的能量。 要想知道他的根源,必然要去阎王殿里翻看他的档案资料,这一世,上一世,乃至于前前世。 ‘伏矢’阴着脸不说话,他也没有想到,这里竟然会突然杀出一个腐烂鬼,而在这之前,他们对他根本一无所知。 现在更麻烦了,因为酆都跟阴司阎王殿根本就不是一个系统,要想整明白这个家伙的真实身份,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酆都大帝黄正公根本就不可能亲自参合这些事情,这个腐烂鬼就只是他们要解决的麻烦。 这个麻烦即使很棘手,作为八仪门的大人黄煜也不会参与和干涉,至少现在不会。 有些鬼很强大,但是,终究不是王。 在这阴阳界,比这个腐烂鬼还厉害的人物比比皆是,作为一个大人,他们只需看一眼他们的命运轨迹罢了。 三 “真是一个雄壮的男人啊。” 突然,巴豆的身侧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有点熟悉,巴豆一怔,愣在那里。 裴爱芳和陈无双则迅速转过头去。 她们发现那里站着一只豹子,她很漂亮,是一只容貌出众的美人豹。 她有一双勾魂摄魄的狐媚眼,长长而弯曲的睫毛上下煽动,连她们两个女人看到了都不免神情一动,心生爱怜。 四 人间,巴豆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又合上了,继续他的噩梦。 在他的噩梦里,是漆黑的夜,夜色中有那个一座山一样的腐烂鬼,街道上粪水横流,而在这个不堪入目的画面中,竟然还有个靓丽迷人的美人豹,当然,还有一个魔鬼一样的家伙,搂着他的两个娇妻……。 第196章 白鹭泊7 一 “畜生道?” 陈无双终于乜了她一眼,转过头来不再看她,样子比那个潘英姬还要清高。 “哎哟,姐姐,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只豹子。” 裴爱芳跟着说道,“只是,豹子是要吃人的……老公,她是来找你的吧?” 巴豆终于转过头去,再次一惊,没想到第二次见面,她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不过,正如裴爱芳所说,这确实是一只非常漂亮的花豹子,她长着一双人眼,跟湖里的那些癞蛤蟆差不多。 她长而弯的睫毛根根可见,两只瞳孔收缩间,色彩变换,非常迤逦,让人着迷。 那双瞳盯着看久了,总有一种勾魂摄魄的感觉,令人心驰神往。 两个人对视,她的神情非常精彩,这让巴豆想起了以前的记忆,在某个会馆,萍水相逢之下,这样的眼睛确实充满着吃人的欲望。 他眼中所见即使她心里所想,在他,不过如此。 豹女此来有点咄咄逼人,大有想要什么伸手就抢的架势。不过,她既然要来找巴豆的麻烦,自然避免不了他身边的女人,被别的女人们冷嘲热讽她都习惯了,根本不在意。 只要能够拿下这个男人,那些女人算什么,她的目标只是这个男人。 终于,她又重新注视着远处的腐烂鬼,并没有把他们三个人太放在眼里。 正如她所预料的,这个武帝对她根本就没有杀心,即使她再谋杀他一百次。 她对他根本没有防备之心,杀不了他那就死在他的手里,悉尊命运的安排。 巴豆抹了抹额头,重新搂住了两位夫人的肩膀,叹息一声道,“都是红颜薄命,何必互相伤害呢。” “……小心好心肠没有好报……。” 裴爱芳将头偎依在巴豆的怀里,抚摸着他胸前的纹龙,幽幽地说道,仿佛是在提醒,也仿佛是在警告。 “真是好媳妇啊……人生得此贤妻,夫复何求啊。” 二 斗魂七魄还在到处躲避,不是他们怕死,而是沾染了一身的大粪实在是让人笑话,毕竟他们可是神。 人工湖里的水位在下降,而腐烂鬼吐出来的全是恶臭熏天的粪水,仿佛他吸光了全市的化粪池一样,在本市的街道上形成了一股滚滚的污水洪流。 看他那个架势,他恐怕要将整个北仓市全部泡在粪水里。 袁霖和卞赤官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巴豆寻了个遍,没有发现他们俩的身影。 ‘知更鸟’组织依然还是一盘散沙,没有一个他们共同拥立的老大,他们还是各自为战的。 团结要看形势,比如那个月下弧。 他依然蹲在凉亭之上,漠然的目光扫过湖面,往往跟那些水鬼四目相对,却都彼此静默。 他们都在等,等那个改变局势发展的人出现。 突然,人工湖的对岸出现一声佛号,这声佛号虽然不够洪亮,却低沉而宏大,带着阵阵的微波扫过整个湖面,激起一片片涟漪。 那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全都转过目光寻找那个和尚的身影,包括腐烂鬼。 他挺直了喷吐,从湖水中抽出了他的手臂,警惕地看向对面。 那是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他穿着一套暗黄的僧服,腰间扎着一个草绳腰带,脚上穿着一双麻布僧鞋,长相普通,却有一对浓密的眉毛。 “哈哈哈哈,小僧‘一步禅’刚刚来到本地,还请各位多多关照啊。” 他笑声爽朗,口气豪迈,看上去有四十多岁,却自称小僧。 他脚步轻盈,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的路,但是,看他的精神头,一直走到西天都没有问题。 他从西南方向来,走的是国道。 没有人搭理他,他自顾自的端起手中的‘酒碗’,大口得喝了一口酒。 那只‘酒碗’太大,洒了一声酒浆。 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那个‘酒碗’非同一般,是一个半球形状的颅骨,上面纵横交错的裂纹像是一道道符文,带着阴间独有的隐晦气息。 “他竟然用人的头颅做酒碗?” 陈无双说道。 “那就是一个恶僧喽。” 裴爱芳说道。 说话间,那个‘一步禅’已经踏着湖面飞身而出,直奔他们的方向而来。 他身轻如燕,急速掠过从湖面掠过,湖里的水鬼们纷纷向两旁躲避,给他让路。 “恶僧?” 巴豆皱起了眉毛,目光冷峻。 吃人的人他见得多了,但是恶僧,他还真没有见过,不过,一个拎着头颅做酒碗的恶僧跟一个拿着骷髅棒子当刀使用的鬼怪显然区别不大。 这里可是阴间,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三 ‘一步禅’脚踏湖面,潇洒的跳到了湖岸边的马路上。 他啪叽啪叽踩着粘稠的路面,对恶臭和腐烂的液体根本不屑一顾。 他环视四周,再次端起‘酒碗’灌了一口酒。 “小僧一路斩妖除魔,杀尽天下污秽,却不想刚来此地就遇到了这个腐烂鬼。” 他撸了撸袖子,道,“来来来,小僧且与你一战。” 斗魂七魄身影纵掠,很快就沿着马路旁边的楼顶站了一排,一栋楼站一个。 他们首先看了一眼坐在居中位置的巴豆三人,重新将目光锁定了那个‘一步禅。’ 这个和尚他们不认识,确实是一个外来的和尚,只是不知道这个和尚念得是什么经。 ‘一步禅’朝斗魂七魄拱了拱手,道,“腐烂鬼我也遇到过,在我的大力金刚掌之下,不过是一滩烂泥而已,诸位神官,看小僧的好戏。” 说完,他便一掌朝着那个腐烂鬼拍去。 腐烂鬼已经观察他很久了,烂肉山上,白色的头颅转了几圈,似乎早就知道了和尚的来者不善。 他的两只巨大的触手游荡在身体周围,像蚯蚓又像蛇。 对于和尚的突然出手,他似乎并不惊诧。 那只手掌拥有湖水一样的形态,在和尚伸出手的同时暴涨而出,将腐烂鬼完全笼罩在了其中。 湖面传来一片惊呼。 佛家的大力金刚掌他们也没有见过,但是那威势却毫不参假,任谁在那一掌之下都没有活路,只有死路一条。 腐烂鬼没有躲避,两只眼珠子瞪着那只巨大的手掌,看着那手掌当头拍下。 “轰”地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为之一抖。 所有的人心里都是一紧。 果然,正如恶僧所说,在他的一掌之下,腐烂鬼真得变成了一滩烂泥。 第197章 白鹭泊8 一 “哈哈哈哈……。” ‘一步禅’一阵大笑,缓缓地收回了手掌。 他的手掌黏糊糊的,很湿,很滑,很赃。不过,他很得意,在自己的衣服上抹了抹那肮脏的右手。 他将身后拉过头颅酒杯,又狠狠灌了一大口酒,这才朝着斗魂七魄拱了拱手,道,“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在关注于他,而是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那滩烂泥。 腐烂鬼已经变成了一大堆烂肉,烂肉上是一个巨大的手掌印。不过,污水横流中,那滩烂肉稀泥一般朝着湖里缓慢的流淌而去。 巴豆皱了皱眉头,因为腐烂鬼的气息并没有消失,他还没有死。 恶僧的一掌确实威势不小,不过,腐烂鬼丝毫没有抵抗就不正常了。 此时,大家都清楚,腐烂鬼还活着。 这一点,似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为什么那个‘一步禅’不知道?任凭那一大堆烂泥流进了湖水里……。 “这只是一个见面礼,贫僧初到此地,还请各位多多关照,贫僧没有什么爱好,只是好喝一口,如果这位老铁看得起贫僧,是否可以请我到府上一叙?” 他的目光看向巴豆,眼神灼灼。 巴豆心里不爽,这个家伙多半也是个舔狗,他完全知道斗魂七魄在这个地界的身份和地位,当然也能够看出来巴豆也非凡人。 这种自来熟的人他也见过不少,以前吗,他遇到这种人都是直接回绝,转身走人,根本没有跟他们攀交情的想法。 巴豆探下头道,“大师是在跟我说话吗?” ‘一步禅’很单纯地眨了眨眼睛,道,“正是。” “啊——。”巴豆有点无奈,用力地楼了搂两位夫人道,“我家中女眷太多,实在不方便啊,大师,要不,您再等一等?斗魂社的大人马上就要到了,作为一个社团,他们应该是非常好客的。” 巴豆转头看向‘伏矢’,‘伏矢’一脸的凝重表情,似乎对这个外来的客人也不是那么的友好。 “嘿嘿,我是看得起你,怎么,你看不起我?” 恶僧突然变了脸色,恶狠狠的说道。 “您说的没错啊……。” 巴豆漫不经心的说道,然后指着湖里那逐渐扩散的黑水继续道,“您刚才应该跟我打声招呼才对,毕竟在我们这个城市,虽然大家都多多少少有点恩恩怨怨,可也都是熟人啊,既然您是初来乍到,也应该问问我那个腐烂鬼跟我是什么关系吧,您怎么知道他不是我的朋友呢?” 恶僧面色一沉,仰头看向斗魂七魄。 ‘伏矢’似乎根本没有说话的意思,更没有拉拢他的意向,至于巴豆说了什么,他毫不在意。 “大师!” 突然,豹女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冲他抱拳说道,“如果您能杀了那个腐烂鬼,怀玉就请大师到寒舍一坐。” 豹女向他抛了个媚眼,温柔一笑,指着湖中继续道,“大师小心啦,他——回来啦。” 二 湖面上,人工湖的正中间,隆起了一座山。 山头上,端放着一个温润如玉的白色骷髅头。 此时的腐烂鬼已经跟先前不一样了,不再是十几米高,而是几十米,甚至上百米的高度。 当他从湖里渐渐耸立起来,水流顺着他的身体滑落而下如同山涧坠落的溪水,即使在夜里也传来一片哗啦啦的清脆声响。 他仿佛一座高大的岛屿,黑暗而巍峨,而在他的身下,数不清的水鬼站在水中,露出上半身,一道道冷漠至极的目光凝视着岸上的恶僧。 ‘一步禅’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他挠挠头,没有惊诧,也没有胆怯。 他再次端起‘酒杯’,双手捧着酒杯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喝起了酒。 然后,一步禅’抓起‘酒杯’直接扣在头上,顿时,他的脑袋迅速呈现出金属化,镀金一般覆盖全身,让他看上去宛如一尊金佛。 他朝着楼上一拱手,道,“小妮子,看好爷爷的手段。” 说完,他一步踏上虚空,两步已经窜至半空,直奔那颗骷髅头而去。 水鬼们在他冲过来的那一刻,全部都缓缓地没入水中,无数双眼睛变成了湖水中的一片涟漪。 然后,水中出现巨大的声响,腐烂鬼从湖水里同时抽出了七八条手臂,每条手臂都有几百米长,覆盖了整个湖面。 当这些触手一般的手臂伸向半空,如同一道道林立的巨柱,挡在了恶僧的面前。 ‘一步禅’就像一只在密林里飞翔的小鸟,剑一样刺向腐烂鬼的头颅。 腐烂鬼撩起一只手臂直接朝着恶僧砸去,半空中风声呼啸,同时,一条条巨大的黑影在水面之上乱舞,让他看上去犹如地狱里的恶魔出世一般。 面对那条袭来的巨臂,‘一步禅’将下巴一扣,身子一挺,直接用黄金般的光头顶了上去。 “啪……。” 一柔一刚在空中相撞,半空中传来一声巨响,一片片金色的光晕以恶僧的头颅为中心荡漾开来。 腐烂鬼的手臂仿佛敲在了一面实心鼓上。 一阵强大的风暴向着湖面席卷而去,在湖面激起一道道巨浪。 无数道黑影在水中乱串,他们在等待那个恶僧的落水,好在水下进行围剿。 然而,半空中却出现了一个伪金刚佛影。 他全身金光闪耀,佛像庄严。 他微闭着双眼,双手合十,顷刻间,一只金色的巨大手掌出现在腐烂鬼的眼前。 腐烂鬼的头颅左右扭动,七八条手臂在空中一阵狂舞,同时迎向那只手掌。 “咣……。” 半空中再次传来一声巨响,如同敲响了一只巨锣。 ‘一步禅’的金色佛手引起一阵剧烈的晃动,那伪金刚的光影险些破碎。 半空中明亮异常,在一片金光之中,腐烂鬼白色的头颅超凡脱俗,冉冉如一颗星辰般耀眼。 “啊……腐烂……。” 腐烂鬼的声音低沉而宏大,一如雷声滚滚。 他的几条黑色的巨臂垂入水中,再次抬起,霎时间,以他为中心,直径有五百米的一个巨大水柱从湖中升起,仿佛江河倒流,朝天而去。 巴豆和其他站在楼顶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看向那座黑暗的大山。 只见在那水柱之上,一只手掌缓缓抬起五根指头,就像一只扇贝张开了嘴一样,掌面朝下。 当那手掌完全立起来就瞬间拍了下去。 “轰。” 一声巨响。 那水柱像爆开的一朵浪花在远处绽放,然而,却有什么东西伴随着隆隆的雷声滚滚而至。 巴豆数人的瞳孔都是一阵收缩,因为黑暗中仿佛射来了无数只箭,裹挟着一片风雨声。 “哗啦啦……。” 一阵狂风暴雨在他们的头顶上轰然砸了下来,瞬间,他们都变成了落汤鸡,全身浇透。 第198章 白鹭泊9 一 巴豆抹了把脸,还好,确实没有腐烂味。 不过,他转过头去,看向‘伏矢’。 “这些人的本事可真大啊,是谁允许他们拥有这么大本事的?” 他们几个人穿着上虽然一样,但是长相上还是有点区别的,特别是这个‘伏矢’,两道眉毛之间有两道很深的竖纹,中间凸出一块,像只小鹿刚刚顶出一块鹿角,让他乍一看上去像是长了三只眼。 ‘伏矢’似乎觉得他的话非常幼稚,幼稚到不可理喻的程度,所以,鼻子里哼了一声。 不过,对于巴豆的来历他们还是不太清楚的,所以,也不能完全蔑视。 他道,“如果他们都是一些宵小之辈,那么,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说的没错,是这个道理,巴豆点头。 “那么,武帝……。” “嗯?”巴豆疑惑的再次转过头去,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他要说什么……。 ‘伏矢’抱拳道,“请问武帝,你要帮谁?” 他问得一本正经,完全不是在试探,不过,巴豆不喜欢撒谎,但也不见得轻易跟他讲真话。 另一点,他巴豆在他们眼里显然是个人物,至少他自己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 无论在人间还是在阴间,你没有点本事和名头,谁会搭理你? 他既然来到了这里,当然不会只是凑个热闹。 可惜啊,这阴间的人物一个比一个晦气,没有一个能够看上眼的。 这很难办啊,难道他巴豆要带着一群丧尸和鬼打天下? 巴豆漠然地转头看向湖中心,腐烂鬼的几条手臂还在空中乱舞,到处追杀那个恶僧,只是,在一片黑暗之中,就连腐烂鬼本身都不容易分辨,更别说那个恶僧的影子了。 他用力的楼了搂两个夫人的肩膀,道,“媳妇,你们有什么见解?这两个人物,我们起码要帮一位吧?” “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陈无双说道。 巴豆吸了口冷气,说道,“如果我能够到人间走一趟,找几个朋友问一问,说不定就能够知道那个腐烂鬼的身份,也许是某个朋友的亲戚呢,不过,那个和尚看上去来头更大。” “他们能给钱不,要是不给钱,谁也不帮。” “嗯,媳妇说的有道理,我们来阴间一回,总得为来生攒点积蓄吧……。” 巴豆冲着‘伏矢’道,“我听我媳妇的。” 裴爱芳却对‘伏矢’说道,“那个和尚在帮助你们斩妖除魔,我们要是帮助了那个和尚,岂不是跟你们就是一伙的了,可是,我们好像不是一伙的啊。” ‘伏矢’嘿嘿一笑道,“我们确实不是一伙的,不过,帮我们干活不见得就是我们的人,武帝放心,如果你喜欢,这两位你都可以带走。” 巴豆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哦,没想到你们这么大方。” ‘伏矢’道,“看你本事。” 二 他们双方在说话,湖里两个人在打架,而其他的人则在继续观望。 阴间没有什么明确的利益冲突,只是来到这里之后,就连那些自杀的人都要好好的活着,因为这里似乎更公平,所有人的潜力都被彻底发掘出来了。 有冤的人报冤,有仇的人报仇,完全看你本事。 人工湖里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声响,由远而近,仿佛是那钱塘江的潮水。 只见那腐烂鬼的身下已经现出了河床的淤泥,而湖水则形成一股滔天的巨浪朝着岸边滚滚而来。 原来是腐烂鬼发出了一声怒吼,所有的手臂同时拍向了湖面。 这时,陈无双却突然说道,“奇怪啊,老公……你看,天怎么要亮了呢……。” “噢?” 巴豆顺着她的手指看向东方,东方的天空一片红艳的朝霞,仿佛真有一个太阳要从那地平线下跳出来一般。 那火红的天空带着一种迷人的异象照亮了整个北仓市。 “老大终于来了。” ‘臭肺’欣喜的说道。 “轰” 湖里的大潮撞击向湖岸,再次下了一场大阵雨,瓢泼的湖水倾盆而下。 他们却依然目不转睛的看向东方。 在那宏大的朝霞背景之下,出现了一个白衣身影,他凌空走来,步履稳健,却有着无法掩饰的闲散,就像在散步一样,而他前进的速度却其快,只看到他迈了四五步的样子,人却已经到了眼前。 他四十岁不到的年纪,黑发白面,竟然真得是一个非常俊秀的帅哥。 帅哥一步走到大街上,脚踏地面,依旧不紧不慢地朝着巴豆的方向走来。 “咳咳……。” 他一只手捂着嘴,轻轻地咳嗽着,明媚的眸子看向裴爱芳。 巴豆明显地感觉到,被他搂在胳膊下的爱妻浑身哆嗦了一下。 巴豆承认,这个男人跟那个美人豹一样,眼睛同样勾魂摄魄,是个女人都受不了。 只是……。 “咳咳……。” 他放下手……他竟然满嘴都是血……他在吐血……。 偶买噶的,他在吐血……巴豆睁大了眼睛——以前,人们说这是什么病来着?肺痨? 难道他是一个肺痨鬼? 就在巴豆发愣的一会子功夫,视线也是一阵恍惚,然后他就发现,那宏大的朝霞竟然像影子一样被他拖在身后,一片血红……。 “你好!在下薛布施。” 他就那样站在大街上,仰头朝着巴豆拱了拱手。 “你是斗魂社的老大?” 巴豆和气地问道。 “嗯……咳咳……我就是斗魂社的会长,幸会幸会。” “噗——。” 他吐出一口鲜血……。 然后,那被他拖在身后的朝霞就像流动的鲜血一样开始蠕动……缓缓流向地面。 他就像一具从血泊里站立起来的苍白尸体,除了眼睛,毫无人色。 同时,一股强大的气息向着湖面席卷而去,仿佛那摧枯拉朽的无形飓风,在湖面横扫而过。 站在空中的‘一步禅’的僧衣猎猎作响,而他的体表,竟然被这股强风揭去了一层皮,那层镀金一般的表面化成一片灰尘,瞬间荡然无存。 而那个腐烂鬼的所有手臂都在朝着相反的方向倾斜,身体上的黏液都被吹得丝丝缕缕。 巴豆眯了眯眼。 若是讲打架,别说他了,那个腐烂鬼他都打不过,但是显然,作为一个他们心里的‘武帝’,薛布施只是在他的面前露了一手而已。 “你是冲我来的吧?” 巴豆说道,“如果不是的话,那咱们后会有期,毕竟,这里的一摊子烂事你总得收拾一下吧?” 巴豆说着就站了起来,要不跟他干架,要不走人,他绝对不会继续待在这里看这个斗魂社老大的戏。 “咳咳……武帝别着急走啊。” 薛布施伸出一只沾满鲜血的手,阻止道。 他的血是那种鲜红鲜红的血,非常醒目,刺激人的神经。 巴豆根本没有挪动脚步,冷眼看着他,看着他的身下不停地流出鲜血,染红了他身后的整个大地。 他转过头去看向湖面,继续道,“稍等,我干活很快的,虽然病体多受折磨,但是收拾一下这种小场面还是不再话下的,然后,咱们慢慢聊……。” 第199章 白鹭泊10 一 豹女挪动着四肢,猫一样爬到了楼顶的边缘,蹲在那里,如同一只正在捕猎的野兽,俯瞰着薛布施的背影。 看到她的样子,巴豆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就调侃着说道, “你好像很怕他的样子,刚才他来的时候你躲起来了?” “怎么会呢,我是担心他看到我之后会影响到正常发挥嘛,本来就身体不好,如果再受伤了,我会心疼的。” “你们很有夫妻相,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巴豆继续调侃。 豹女自然是有着一张豹子脸,她朝巴豆微微张开了嘴,眼睛里放出一点光彩,那样子就像看到了一块美味的肉。 “哦,你好像更喜欢我——吃我,不过,我皮糙肉厚的,我也担心硌了你的牙,如果那样,我也会心疼的。” “你不记恨我了?” 豹女眼眸明亮。 巴豆摇摇头,“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值得我记恨的人,何况你还是一个小女人……。” 巴豆挑了挑眉毛,“有本事那就来杀了我,吃了我也行。” “嘘。” 裴爱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巴豆无奈作罢,调戏女人,他本来就不擅长,还是观赏一下斗魂社老大的表演吧。 整个白鹭泊异常安静,只有半天空一道身影从远处掠过,正是那个发现形势不对开始逃跑躲避的恶僧一步禅。 薛布施缓慢地走到了人工湖的边缘,轻轻一跳便蹦到了木质栏杆之上。 湖面吹来阵阵微风,他的白色衣衫轻轻浮动。 湖中心,腐烂鬼依然像一座小岛一样耸立在那里,他的七八条手臂在风中摇摆着,柔软而轻灵,仿佛绸缎般柔顺。 巴豆似乎了解腐烂鬼的体性,这样的人他见过,不陌生。 他生前应该是那种不喜欢主动招惹是非的人,如果跟什么人发生冲突了,他都不会先动手,等挨了别人一顿揍,独自忍受过屈辱和疼痛之后,才会看到他的反抗。 “咳咳,我给你们一次机会。” 薛布施环顾过四周,终于开口说道。 他的身后依然拖着一片鲜血,仿佛那曳地的红色长裙,地毯一样铺开,延伸到远处。 在他的脚下,鲜红的血液也是一滴一滴地顺着栏杆跌落,摔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好吧,巴豆捏了捏裴爱芳的肩膀,活动了一下脖颈。 这里是阴间,见怪不怪。 薛布施伸出一只手,“我数十声,要么滚,要么死。” 他冷眼看向腐烂鬼,余光扫视着一切。 “一……。” 围观在各处的人开始有了骚动。 “二……。” 一道红色的人影从一座凉亭上跃起,飞出一个大弧线,绕过核心区域落在了巴豆的身后。 “三……。” 周围的各条街道,胡同,一道道黑色的身影急速逃遁而去。 “四……。” 黎明一样的天空中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腐烂鬼依然不动声色,仿佛在等待死神的审判。 “咳咳,五……。” “搞事的人跑了。” 巴豆摸了摸脑门。 “六……。” “老公说谁呢?” 裴爱芳问道。 “当然是袁霖那个家伙啊……。” “七……。” 薛布施的脚下,鲜血流淌进了湖里,在迅速扩散。 “八……。” 白鹭泊的西南方向,有一片广阔的芦苇丛,此时,芦苇丛中人头攒动,几只癞蛤蟆浮在水面,警惕地注视着薛布施的方向。 那一片湖面被染得血红血红……。 “九……。” 腐烂鬼的骷髅头上出现了两个黑洞,他的眼珠子不见了,一股股的黑气从中涌出,完全看不出他是不是很愤怒,但是,他确实很愤怒。 “十……咳咳……很好。” 二 薛布施转身,轻松地从栏杆上跳了下来。 他依然在流血,身后血流成布。 而在他的身后,湖面呈现出了殷红色,从这一边到那一边,完全凝固成平滑的表面,像某种流体,也更像血豆腐。 “他好像很喜欢这个湖,那就让他在这个湖里继续腐烂吧……咳咳……武帝兄!是你下来呢,还是我上去呢?” 薛布施缓步走到大街上,仰起了头。 他深邃柔情的目光让巴豆很不适应,这种男人对谁都是风情万种的样子,让巴豆很想蹦过去揍他一顿。 巴豆眨了眨眼,看向白鹭泊的中心。 说实话,他很想跳到那座腐烂山上去看看腐烂鬼的状况,因为他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一座堡垒,飘舞着数条丝带,根本不像是一个怪物。 巴豆摸了摸下巴,低头道,“你找我聊天可以随时来嘛,北仓市又不大,何必选择今天?” “咳咳,今天我正好有空。” 薛布施说道。 “可是我今天没有聊天的兴致啊……。” 他想起了那个牙犬龙次郎的话:我是一个孤独的人啊……。 聊天就要跟老朋友聊,可是老友最怕见面了,大家往往都是独自生活,彼此挂念,见了面,也只是一杯酒而已。 散去人间无数,人生无非红肥绿瘦。 都独自清修的习惯了,见与不见,聊与不聊就无所谓了,而如果是在这种地方,如果不是老朋友呢? 巴豆远眺,四处张望,“那些人,你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要不然呢?” “要是我是你,就全杀了。” “咳咳,这里是轮回之地,你杀得过来?” 跟陌生人聊天,当然都想套点话出来,可是,谁跟你说实话呢? 这个轮回之地,真是麻烦无数啊。 巴豆站起来,走到了豹女的身边,坐下,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尾巴。 开口道,“这位美人已经在此恭候你多时了,我看啊,我继续陪我的夫人去,你也找点乐子吧,别没事来勾引我了。” “咳咳……噗。” 他又吐出一口鲜血。 “武帝可真会做那顺水人情啊……。” 豹女的手指上迅速长出锋利的指甲,她用那指甲勾了勾弯曲的睫毛。 她仿佛心不在焉,又仿佛暗藏杀机。 “你想变得更漂亮也可以,只需要我做点什么,不过我认为,你的眼睛已经可以迷死所有的男人了。” 巴豆起身又走了回去,重新坐到两位夫人的身边,怅然若失的望向那个腐烂鬼。 他知道薛布施有手段,不会轻易出手,要是出手的话,也只会是对付他‘武帝’。 巴豆叹息一声,转头看向那个月下弧。 “你又何必参与呢?” ‘月下弧’缓缓仰起头,看向天空。 天空之上一轮明月,洒下一片月光,圆形的大光斑照射在楼顶,让他们几个人的身影愈加的清晰,醒目。 还有他们的脸,他们的眸子,以及他们的内心。 第200章 母王之怒 一 巴豆搂过两位夫人,三个脑袋挤在一起,然后嘀嘀咕咕。 陈无双脸色微变,而裴爱芳则心领神会,似乎早就知道了他的想法。 他的想法就是:要想办法跑路了。 打不过,他跑得起,而且他认为,如果他们选择跑路,薛布施只会瞪眼睛和摇头,绝对不会追着他们打。 他可是一位绅士,暗地里做些啥不知道,这种场面必须保持他绅士的派头和脸面。 作为巴豆,带着两位女家眷,他才不会盲目跟人动手,瞻前顾后的跟人打架,放不开手脚,那还不如不打。 瞧瞧那个美人豹,今天吃定他的两个女人了,一副胜券在握的阴险模样。 这两个人仿佛合计好的一样,一切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咳咳……。” 薛布施用手遮住嘴,继续咳出鲜血,而奇怪的是,他从来不擦嘴,任凭满嘴流血,像是刚刚啃噬完猎物的野兽。 “武帝一直在人间混,恐怕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而你即使现在来到了这里,我想,恐怕也没有人能够明白的告诉你这里的规矩,咳咳,武帝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最善于做出明智的选择,所以我认为,这对于你只是一个选择的问题。” “嗯,你说的有道理。” 他说了什么,巴豆完全没有听清楚,他只清楚一点:我永远不会跟你们混。 听着他啰里啰嗦的讲着废话,烦的很。 他瞥了一眼豹女,她叫什么来着,怀玉?呵呵,好名字啊。 她是一块玉,美相公怀中玉,可惜,不是他的。 既然不是他的,他自然不用怜惜喽。 巴豆朝薛布施拱了拱手,“听君一席话当胜读十年书,我这就回去跟我的夫人们好好研究研究,然后做出选择,咱们后会有期。” “咳咳……武帝可以现在就做出选择。” 他妈的,巴豆这个气啊,凭什么? 要挟我? 王八蛋不是吗? 老子是喜欢被人要挟的人吗? 巴豆身体朝后仰着,双手轻轻地拍打着两位夫人的肩膀。 而在他的身后,月下弧则在清冷的月光下长出了十个锋利而纤长的手指。 看看,真正的朋友都会自己选择站队,根本不需要太多的废话。 豹女半转过头,露出豹子的两颗尖牙,朝着‘月下弧’龇牙咧嘴。 斗魂七魄随即也纷纷射出,各自寻找站位,将他们三位团团包围。 巴豆无奈地摸着脑门,这就是逼宫啊……。 如果打架,人家七个人对‘月下弧’他们三个人,而巴豆则会去应对薛布施。 生死难料啊,伤了残了更是在所难免……巴豆可不喜欢做这种无论如何都是自己吃亏的买卖。 巴豆伸出一只手:停。 然后,他站了起来,朝薛布施招了招手,道,“我们俩到那座腐烂山上促膝而谈怎么样?” 巴豆的‘谈’字发音很重音,仿佛在说‘杀……。’ “咳咳……。” 薛布施笑了笑,笑他的天真有趣。 “可以,那我们就一边走一边聊。” 他的‘聊’字说的也很重,好像也在说,那我就奉陪。 “好。” 巴豆飞身而下。 二 一白一黑纵身而出,都是一步踏向湖面,湖面像一张巨大的水床一样微微震颤,在黎明的红霞映衬下更是泛起一层层的血光之灾。 一个人永远不知道他的功夫到底有多深,只有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他才知道自己的本事有多大。 薛布施脚步轻灵而身手矫健,他手臂一挥,一道红色的光刃像青龙偃月刀的刀锋一般划出狭长的弯弧,斩向巴豆。 刹那间,就将巴豆的身体斩出两道残影。 那血色弯刀无形无质,却凌厉无比,再者,薛布施只要出那一刀,便只放不收。 红色的弯刀闪电一般刺向岸边,嗖得一声,一颗一人多粗的柳树便轰然倒掉。 这是无差别攻击,在这里,让他讨厌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要接受他的愤怒一击。 巴豆轻松躲过第一道斩杀,身形不停,朝前飞奔的同时,微微转头。 他发现薛布施的全身都在闪光,艳红的,暗红的,深红的,黑红的,光,一片片,一道道,清晰可见。 那流淌在他身体里的仿佛是他的血液,那些凝固成一团的,仿佛是一团炸药,在他爆发的一瞬间,两尺长的半弧锋刃便激射而出。 巴豆这时才认识到,他的意识从来就没有这么清晰过,清晰到可以窥视对手体内奇经八脉的程度。 难道这就是神识? 又有两道红色的锋刃飞旋而来,而在那锋刃发出之前,巴豆已经有了明确的预判,虽然那预判时间短到百分之一秒,甚至千分之一秒,但也足够他做出有效的躲避。 他甚至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让那两道锋刃贴着大腿和肩膀飞过。 这绝对不是在戏弄对方。 而薛布施那幽深的眸子里,温情已经坠落向深渊,顷刻间已是无底的黑暗。 那黑暗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的地狱之火。 他的双手上盘旋着两把无形的圆盘样武器,因为看不到实质,只看见两道红色的锋刃在围绕着圆盘的边缘旋转。 如果那圆盘周长是一米的话,那两道弧形锋刃便是一尺多长。 在他不做攻击的时候,两道光弧旋转很慢,而在他爆发的时刻,便呈现出一片飞旋的红色光斑。 那两道红色的光弧非常的纯粹,不带黄,也不带紫,比夜色中的红绿灯更加纯粹。 巴豆很少嘲笑别人,所以,他并不会抽动嘴角给予冷嘲热讽,目光冷峻而坚毅。 面对突然飞来的一片光刃,他的身体再次化作片片残影,躲闪之快,让人根本看不见他的踪迹。 他的移动轨迹又像是光波一样弯曲,整得薛布施的两个眼珠子不得不左右晃动。 巴豆到底身手如何,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那把‘剑’,也就是‘太上之光’此时根本不在他的手里。 这就是杀他的最好时刻。 三 楼顶上,裴爱芳看得两眼发直。 不无担心的说道,“陈姐,他为什么不还手。” 陈无双撇了一眼豹女怀玉,道,“那还用问,我们的老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主要是他没有武器啊。” 裴爱芳道,“那你借他一把刀啊。” 陈无双道,“那都是我的本命魂器,怎么借?” 裴爱芳仿佛突然有所领悟,猛然转头看向那个‘月下弧’的双手,眼睛盯着他纤长而锋利的长指甲喃喃道,“这可糟了啊……。” “哼,欺负我老公……。” 陈无双愤怒的双眼将斗魂七魄一一扫视,最后,那凌厉的目光仿佛一根针一样狠狠地扎了豹女一下。 她浑身一哆嗦,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母王不怒,因为她有威严,母王暴怒,天下依然可以血流成河。 第201章 母王之怒2 一 腐烂鬼已经变成了一座凝固的肉山,被薛布施用一种血咒的密术给封印在了人工湖里。 他所遭受的痛苦没有人知道,因为他一不呻吟,二不求饶,除了那些飘舞的手臂,仿佛也看不出任何生机。 他的手臂很粗壮,也很柔软,由于被腐烂的黏液包裹,表面像严重感染化脓的皮肤,泛着黑色而油亮的光泽。 巴豆来到他的面前才发现那些蠕动的大蛆。 它们统统钻出腐烂鬼的身体,张着一张张大嘴挤满了他的全身。 巴豆虽然不是密集恐惧症患者,但是,全身也难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飞身跳到了肉山上。 上面竟然非常的宽阔,总有个几百平米的样子,而在中间位置,一个平常大小的骷髅头则安静的被搁置在那里,看上去有点突兀。 腐烂鬼空洞的窟窿里一无所有,死气沉沉。 “你不会是来找帮手的吧?” 薛布施也站到了腐烂山上,盯着那个骷髅头说道,“咳咳,想都别想,除非我死了,咳咳。”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就像是真的在和老朋友聊天一样。 巴豆摇摇头,似乎叹了一口气,道,“我有点可怜你,病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重新投胎去,要知道,现在的医疗水平完全可以将你治愈的,看看,即使在这里也不缺美人啊,你这满嘴鲜血的,影响接吻质量啊?难道你要找个吸血鬼做老婆?” “咳咳……。” 薛布施道,“别贫嘴了,即使打赢了我,我也不会听你的。” “是啊,不听话的人都得死,对于我来说也一样。” 薛布施似乎觉得这话蛮有趣,于是,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人生总是这般残忍,对谁都一样。 他回眸看了看黎明的血色,天空和湖泊,仿佛都很美,到处都是红艳艳的,清明而又惬意,安静而又祥和。 谁说他们没有福泽?只是那些人太过于偏执而已。 一个人活一生,一世,不能够太过于苛求,苍天在上,谁不是在努力以自己理想的方式活着呢? 命运的轨迹都是交互的,所有的得失依然取决于他们自己。痛苦也好,快乐也罢,自己领悟吧。 他扬起头,他的血色影子摇曳而下,丝滑而流畅,辉映着朝霞的色彩,让他犹如非凡的天神。 可惜,这里还是阴间。 巴豆的黑色斗篷也不自然的飘荡起来,在这腐烂山之巅,与薛布施两两对峙着。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了。” 巴豆道。 薛布施点了点头,明白就好。 “我似乎看到了我的下场……可惜,北仓市最高的建筑只有一百多米,无法俯瞰全市。” “放心,圣女会为你专门打造一个更高的十字架,只要你喜欢,而我却正好欠她一个人情。” “哦,圣女?” 巴豆转了转眼珠子,余光扫过周围的一切。 “她长得好看吗?你赶快招呼她过来让我瞅瞅,如果确实是那人中龙凤的美人胚子的话,你告诉她,我自己爬到那个十字架上去。” “咳咳……。” 薛布施左手上的光环急速转动了两圈。 还好,他没有说出让他无法忍受的话,虽然圣女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如果有人敢轻浮于她,必然要遭受他最残酷的打击,因为他根本无法遏制自己的愤怒。 巴豆仿佛窥视到了他的内心,心情瞬间大好。 “哈哈哈哈……。” 他开口大笑,道,“你这种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自信,不过,自信就自信吧,偏偏还要跑到我面前来装大爷……。” 当一个人无所顾忌的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他就明确了对自己的态度,薛布施明白。 “嗯,我们确实……咳咳,道不同不能为谋啊。” 巴豆握紧了拳头,因为他的眼里,薛布施全身各种红色调开始疯狂的闪动。 他现在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红色,橙色,粉色的世界。 在他的眼里,好像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融化在了那些色彩之中,变得绚烂而又柔和,真实而又模糊,就像梦中的幻象。 薛布施微微弯腰,慢慢向后抬起手臂,眨眼间,一道光轮如同飞速旋转的齿轮一样,唰得一声贴着巴豆的肩膀切了过去。 然而,他刚扭动了一下身体,另一道光轮也飞速而至,接着,又是两道光轮交叉飞旋而来。 巴豆躲得有点狼狈,身体被他扭成了面条。 在神识的支配之下,他根本无法优雅得去面对那一次次的斩杀,这说明什么? 是不是说明人家依然高他一筹? 猛然间,他全力爆发,身体如同拔地而起的旋风,飞旋而出,与半空中绕出一个半弧。 在某一个瞬间,感觉力量达到了某种极致,便一拳轰了出去。 这一拳击向半空,可是,他却感觉推动了一座大山,就在臂力爆发的一刹那,肩膀一松,一道拳罡如同轰出去的炮弹脱离了他的手臂,裹挟着呼啸的风声朝着薛布施砸了过去。 巴豆心里大喜,就是这手感,如同劈向那个叫巴本莉丝女人的一剑。 在他的视线里,薛布施眉头紧蹙,突然双臂交叉,像一把剪刀,蓄力向外横切,切向那道拳罡。 咔嚓一声,如同天地间的一声惊雷。 有什么东西在薛布施眼前爆炸了,薛布施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绚烂的血光之中,而巴豆却被一股强大的气浪直接掀翻了出去。 他就感觉轰得一声,如同被一个五百斤的沙袋撞了个满怀,满耳朵都是嗡嗡声,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二 “老公!!!” 楼顶上,裴爱芳吓得大叫。 在他的视线里,薛布施仿佛被罩上了一层红色的保护罩,而巴豆的身体却像一根崩断的木头,远远地被人抛了出去。 欲施人于力,必受反噬,这好像就是太极中借力打力的效果,你虽然力量很大,可是你却根基浅薄,自己都承受不起。 极远之处,巴豆的身体砸断了一根粗大的柳树。 他还没有丧失行动能力和意识,刚挣扎着要站起来就“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的鲜血是沸腾的,滚烫的,喷在地上,顿时就烧焦了一片枯草,仿佛那硫酸泼在了皮肤上,让土地都烧成了焦炭。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剧烈的凝缩,硬得像一块生铁。 这一边,裴爱芳情急之下就要跳下楼去,却突然被身边的异象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太紧张了,以为那个豹女杀了过来,等她回过神来,只看到一个黑影如同一道丝线一般刺穿了清冷的黎明,在一片血光之中,呈现出一条灰白的印记。 “陈姐!!!” 与此同时,她的脸庞袭来一片逼人的寒气,接着,一片伶俐的寒光交错而至。 “唰唰唰……。” 她的头发丝被切下一片,在眼前飞扬。 第202章 母王之怒3 一 也许,保护美女是男人的一种天性。 ‘弧’拥有十根纤细微弯的利爪,如刀如剑,一如他的生前所好一样,光滑而锐利,是他的本命魂器。 他现在就用那十根利爪在保护美女。 裴爱芳看上去是柔弱的,她生前是一名研究生,拥有高知份子的独有气息,‘弧’作为一名物理老师,崇尚知识,热爱理想,她的美完全可以让他生死相随。 爱美对于他来说本就是一种英雄主义,无论她是不是自己的女人。 斗魂七魄六把斩魂刀根本无视‘弧’的存在,刀刀斩向裴爱芳,仿佛只有杀了她才能够对巴豆造成重创。 似乎在他们的眼里,其他人本事再大,也都是一些宵小之辈,根本不值一提。 ‘弧’的身体,肌肉完全萎缩,脂肪全部脱水,红衣裹身,跟一副骷髅架子区别不大,然而,正是因为如此,让他的身形看上去更加犀利。 斗魂七魄六人将他们俩团团包围,他们冷静而沉着,不慌不忙,随时向裴爱芳递去一刀。 那每一刀都带着摄人魂魄的杀气,而‘弧’站在裴爱芳的背后,向两侧伸展着十根手指,冷峻的目光逐个扫过他们的脸庞。 气氛异常的紧张,仿佛时间都凝固了,只有刀光不时的划开沉寂的夜色。 那幽绿的刀光更增加了迷幻的色彩,让裴爱芳变成了一只更加惊恐的猫。 她站在‘弧’的身后瑟瑟发抖,面对那一刀刀的斩杀不时得发出惊呼,主动贴向‘弧’的身后寻求庇护。 无论从心理还是战力来说,裴爱芳算是巴豆所有女人中最弱的一个了。 然而,她越是惊慌失措,‘弧’就越是沉着冷静。 两个人被围攻,站在一旁的豹女怀玉却根本没有出手,她只是不停地龇牙,像野兽一样展露着她的凶厉,而她的目光则不时得看向远处,搜寻着薛布施的身影。 她凶是凶,但是跟以前一样,往往只做陪衬,很少自己出手。 对于现在的局面,她似乎不是很满意。 她撇过头,远远地望向那盏灯。 她心里有怨气,那个娘们从来不关心别人,在联盟里独来独往,多半的时候也只做看客,即使现在。 潘英姬依然挑着那盏灯笼,橘黄色的灯光映照着她绯红的脸色,无声无息。 而在更远处,猫女和尸狗两个人则站在一处楼顶上,彼此沉默着。 尸狗还是那么猥琐,手中也没有武器。 他用手指刮了刮鬓角凌乱的头发,视线里是那座暗沉沉的腐烂山。 “那个老巫婆根本就没有来,看来,我们胜算的几率不高。” 尸狗说道。 “你们?” 猫女道。 “哦,是他们。” 尸狗心虚的抹了抹眼珠子,他虽然是他们的人,但是,他有自己的追求。 猫女虽然总是跟他作对,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她的喜欢。 “哼,一帮蠢货。” 猫女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嗯,跟我一样,不聪明。” 尸狗讪讪地道 猫女突然紧张起来,抻着脖子看向一道身影,那个肥胖的身躯正跃上一栋楼,正是还在附近徘徊的袁霖。 “走,我们过去杀了他。” 二 坐在堤坝上的巴豆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但是他有些发怔,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怪物。 腐烂山上,病恹恹的薛布施刚要跳下山追杀巴豆,却见一道柔顺的身影突然拦住了去路。 此人正是陈无双。 她将脖子扭动得咔咔作响,不停地张着嘴扯动脸上的肌肉,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煞气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让薛布施都不得不收回了脚步。 “咳咳,你……。” 薛布施有些意外,要打架,他只会跟巴豆打,从来没有想过会跟他的女人干仗。 “斗魂社的老大,了不起么。” 陈无双的声音都变了,变得苍老而阴沉。 她继续拧动着脖子,将脸转向身后。 薛布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可是,他心里却催促着自己赶紧走开,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挪动脚步。 当陈无双的脑袋转了一圈,她的那张脸就变了,变成了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太太。 那褶皱满脸都是,仿佛又跟年龄没有关系。 看到那张脸,薛布施的眸子一瞬间暗淡了下去,心仿佛也跟着沉了下去。 就在他的注视之下,那张脸竟然从中间裂开了,露出了另一张面孔,竟然是一张面具一样的假面。 雪白雪白的面孔上只有三道刀口,一刀切开了嘴,两刀切开了眼睛。 假面仰天长啸,突然转过头去,又露出了一张面孔,这张面孔更吓人,是一张化着死人妆的鬼脸,红白色调,红得鲜红,白的惨白,乍一看跟东瀛的艺伎差不多,但是,更加恐怖。 陈无双朝着薛布施一阵开怀大笑,三张面孔交换一遍,接着身体也开始告诉旋转,也不知道转了几圈,看得薛布施眼睛都花了。 然而,当他再次看清楚她的时候,陈无双已经变成了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 她有六只手,每一只手里都握着一件兵器。 “欺负我老公,杀了你。” 她有六只手,每一只手里都握着一件奇怪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兵器。 有几样认识,分别是凤头簪子,扇子,瓷瓶和一串耳坠样式的铃铛,而另两样薛布施就略有点眼熟,一件是葫芦模样,黄金打造,看着很像是一种乐器,上面有纹饰。另一件是什么完全靠猜,因为握在她手里只露出一个针尖。 这些东西都不像武器,但是很明显,肯定威力都不小。 薛布施看到那些东西还是有点发怔的,不知道她会先用哪一个对付自己,而他的心里同时却也是矛盾的。 无论这个娘们好不好惹,他都不打算应战,无论如何,他都要先跟那个魔头分出个胜负。 心里拿下主意,他随即双手一拢,手臂掀起了身后的血色布幔,那布幔如瀑如布,也如朝霞之血雾,瞬间遮天蔽日,几乎挡住了他身后视线里的一切。 “杀了你。” 陈无双大喊一声,一只手臂一挥,一声凤鸣,她的身前便出现了一只火红的凤凰,那凤凰的眼睛像红宝石,眼皮是翠绿色的,她全身像燃烧的火焰。 凤凰一出,毫不迟疑,直接朝薛布施扑了上去。 薛布施的目光闪了闪,马上用双臂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将双手一扬,眨眼间,他就消失在了那血雾之中。 同时,火红的凤凰也一头扎进了血雾里。 血雾一阵翻滚,然后才终于传来了凤凰的叫声,只是那声音特别遥远,仿佛山谷里的回音。 陈无双的那张巫婆脸转了过来,朝着血雾里嘶哑的说道,“想跑,哪有那么容易,孙子乖啦,来来来……。” 陈无双拿着折扇的手臂一甩,哗得一声,扇子打开,白光一片。 扇子上是一副三水画卷。 此时,那画卷舒展而开,水光山色,粼粼微波之中,有数只白色的天鹅在嬉戏。 然而,这画面只打开了一瞬间就彻底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那半天血色幕布。 豹女看得真切,但是,完全没有看明白,等视线变得清明,那座腐烂山上已经空无一物。 朝霞消散,暗夜降临。 第203章 花半月 一 楼顶上,裴爱芳瞅准机会就想逃跑,已经跑过了三栋楼,然而,他们依然在斗魂七魄的团团包围之中。 她的逃跑也给‘弧’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毕竟两个人还达不到配合的默契,她要跑,六把刀便紧随其后,而‘弧’却又不得不守护在她的左右。 其间,‘伏矢’他们互相递了个眼色,两把快刀便交换着开始偷袭‘弧’。 六个人如果真动了杀机,显然,‘弧’即使本事再大也难逃升天。 斗魂七魄的斩魂刀在楼顶上幽芒四射,杀红了眼的‘弧’左挡右防,然而,他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了裴爱芳的身上。 很快,‘弧’就有点吃不消了,那六把刀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将他砍得伤痕累累。 疼是不存在的,他也不流血,因为他的血早就凝固了,但是魂力在降低,就像干了一天的体力活一样,突然之间,精疲力竭。 就在薛布施消失的时候,犹疑不定的豹女猛然转过头去,便看到一束如一轮弯月般的明亮刀光从天际划下,在那刀光剑影之中是‘臭肺’难以置信的双眼。 这便是‘弧’的本命绝技,“弦月斩”。 弦月弯刀,可断人间生死诀别,可斩地府离魂落魄。 弯刀无形,只出弦月。 这是生死一刀,拼尽了他的全力,在那巨大的威势之下,‘臭肺’躲无可躲。 滋啦一声,一片白光闪过,‘臭肺’被一劈两半。 看到那两掰的身体缓缓朝两侧倒下,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尤其是裴爱芳,眼睛里闪着狂喜的光芒,差一点就跳起来为‘弧’鼓掌。 却不想,‘弧’突然单膝跪到了地上。 他剧烈得喘息着,眼中流露出痛苦挣扎的痕迹。 这也怨不得他,如果逃走,他还是可以活的,可为了这个女人,一直在这里挨打,被人围攻,这个下场便是早晚的事。 他目光悲悯,即悲悯自己的死,也悲悯他人的生。 他目光一瞬间暗如死灰,因为他看到,那个倒下的‘臭肺’只是一个纸扎的假人。 他微微转头,继续用那悲悯的目光看向身后的裴爱芳。 他已经尽力了,今天,就要跟这个女人一起死掉了,看着她的脸,他竟然有些欣慰。 死得其所啊。 二 远处,从潘英姬身后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带着面纱,阴冷的眸子凝视着远处的裴爱芳。 她是一个女人,身段非常苗条,像瑜伽教练一样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衣。 她身段被勾勒的极其诱人,十个男人看到了九个得流鼻血,另一个会因为得不到她而悲愤而死。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如果没有人介绍,谁也不会相信,她就是灵媒社团的老大,她叫花半月。 她的冷是真冷,你在她的眸子里永远看不到属于女人的那种媚色,温柔也早已经离她远去。 她抬起手臂轻轻晃动着手腕,然后,在她周围的阴影里便出现了数个‘纸人’,不,应该叫人偶,因为有的是布做的,有的则是泥捏的。 它们无一例外,全部由高端的手法涂满彩绘,个个都画得非常漂亮,特别是五官,一笔一画,极其逼真,只是可惜,连鬼的气息都没有,完全由花半月自己操控着。 刚才,‘弧’的那一刀,砍杀的就是一只人偶。 那只人偶被施与了密术,嵌有‘臭肺’的命数,再辅以两魂三魄,别说是在这个地界了,就是在神仙手下,作为灵媒社团的老大,也能为他换回一命。 人偶的出现是瞬移,一瞬出,一瞬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就会出现在某个地方,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它们也会突然消失。 它们罗列在两旁,像一群侍女,也像一群护卫。 潘英姬用一只手指向腐烂山,说道。 “你还是来晚了,薛大人被他的皇后掳走了。” 花半月没有说话,阴冷的眸子发着冰冷的目光。 她何曾担心过别人的生死? 现在,她的眼里只有那个武帝。 那个武帝才是这个地界里最大的魔头,无论他来到这个地界多长时间,也无论他做过什么,从现在开始,他就是这里最大的魔头。 她朝天上的‘海市蜃楼’看了一眼,开口道,“黄正公是个蠢货。” “不,他是个傻帽。” 潘英姬马上纠正道。 ‘海市蜃楼’里,黄正公正慵懒地陷在他的椅子里打着哈欠,突然,他蹙起了眉头,朝下方不屑地一瞥。 “艹。” 话一出口他就马上捂住了嘴,“不是我说的,是我替那个魔头说的。” 盯了那个魔头许久,被感染了,没办法。 三 湖畔,巴豆跳上楼顶,他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胸脯。 作为一个旁观者,或者说,作为一个男人,他是了解‘弧’的。 这个世界上,女鬼都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但是,男人即使变成了鬼,还不是那个德性。 这个世界上,哪有无缘无故的情谊?都是萍水相逢一场。 楼顶上,斗魂七魄早就收起了他们手里的刀,冷漠的目光注视着两个人,仿佛就那样盯着看,就能够将他们俩盯死。 而那个豹女的表情则难以琢磨。 她站得不远,尾巴翘着不动也不眨眼,就像突然被人定住了一样,只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惊醒。 作为一个女人,她对别的女人拥有同情和怜悯之情,就在某一刻,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要死了,她竟然有些失落和茫然。 然后,她就对上了巴豆的目光。 巴豆冲她笑了笑,那意思好像在说,别怕。 在他的眼里,拥有爱恨情仇的人都是正常人,在这个阴阳界里,这个美人豹怀玉就是他认为最正常的一个女人,不像一个鬼。 巴豆在众目睽睽之下弯下腰,拍了拍‘弧’的肩膀,道,“兄弟,你要死了吗?” ‘弧’无精打采的垂着头,仿佛能够将身体支撑到现在不倒下都是拼尽了最后的力气。 巴豆叹息一声,立马就有点不高兴,冲着裴爱芳呵斥道,“媳妇,你有点不厚道啊。” 裴爱芳妩媚一笑,点了点头,道,“谁叫他那么勇敢?在这么勇敢的男人面前,人家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女子吗。” 巴豆无语,再次叹息一声,女人装嫩,不就是为了寻求男人的庇护吗? 你如果投入进来,要么给钱,要么送命。 “媳妇,欠债是要还的,欠了人家的情也是要还的……。” “老公,他没事吧?” 终于,裴爱芳不无担心的问道。 “不知道,我又不是医生,不过,你可以问问他们,哼哼,如果不说,我就拆了你们的黄极公馆。” 巴豆眯了眯眼,狭长的眼睛里扫过一道道厉色。 “哟,好大的口气。” 谁? 巴豆猛然转过头去。 他看到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在他的神识之中,现场所有的人都在他的感知之中,然而,这个女人……。 她从哪里来,什么时候来的?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人偶,心里便咯噔一声。 第204章 我就是规矩 一 巴豆明白了,是那些人偶身上的绝对死气遮掩了这个女人所有的气息,不过,能看出一点表面的门道根本不算什么。 他不知道人偶的奥秘,更不知道花半月的人偶还有很多种。 花半月,本来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一如她风情万种的风姿,只是可惜,玩人偶秘术,把自己玩得走火入魔,神魂分离,用人间的话讲,她就是一个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她的人还站在那里,而她的神魂却不知道去了哪里,然而,也会在一瞬间,她又神魂归窍,比如现在。 潘英姬挑着灯笼也来到了巴豆的面前。 她向巴豆介绍道,“还不认识吧,那就让我来给你们做个介绍吧,这位就是我们灵媒社团的大人花姑,花半月。” 巴豆没有多少惊讶之色,只是朝潘英姬点了点头。 然后,他的目光就变得炽热起来,在花姑的身上炽烈的燃烧起来。 他的表现顿时让潘英姬和裴爱芳两个女人尴尬无比,甚至局促不安起来。 因为巴豆肆无忌惮的盯着人家的胸看,那眼神仿佛要钻进人家的衣服里面去,然后,他又绕到人家的背后,盯住了人家的屁股。 花半月跟朱倩倩可不一样,真材实料。 巴豆其实是一个怪胎,有一身的怪癖,别看平常跟什么大人物小人物都能够交往一番,也能够聊上一聊,其实,内心孤僻的狠。 无疑,花半月也是一个怪胎。 只有怪胎才能够吸引怪胎。 巴豆绕到花半月的身前,盯着她的眼睛道,“给你面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去拆了那黄极公馆。” 花半月被巴豆用眼睛猥亵了一番,她倒是毫不计较,毕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非礼她的男人不多,至今还活着的更少。 但是,听了他说的话,她的眼睛里便流露出一股极度的厌恶之色,恨不得上去一爪子挠瞎他的眼。 巴豆盯着她的眼睛笑了笑,然后,竟然更放肆的伸出手去要揭人家的面纱。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别人不明白,本来是生死较量,怎么到了他这里,味道就变了呢? 不过,巴豆的手伸出去一半,便停在了那里。 他瞥了瞥其他人的目光,再次盯住她的眼睛道,“回头我去找你,记得给我留个门,我可不喜欢吃闭门羹。” 说完,他收回了手,望向腐烂山,道,“你们看到我媳妇了没有?她去哪了?” 花半月的心沉了一半,又浮出水面,终于松了一口气。 说心里的真实感受,她还真欣赏这种光明正大的挑衅的,似乎别人也看出来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动过一点杀机。 “没想到,武帝还真是一个情种啊,只是,你这样处处留情不好吧。” 豹女用指甲挑了挑弯曲的睫毛,说道。 巴豆摸了摸额头,又刮了刮鼻子,道,“怀玉是吧,请问,我对你留情过吗?” 然后,他恬不知耻的开怀大笑,道,“这个世界上能够让我动心的人还真没有让我遇到过,不过吗……。” 巴豆再次盯住了花半月的眼睛道,“我钟情于你哟……。” 这个世界上很多的恩怨纷争都是因为女人而起,巴豆毫不介意也玩上它一手,抓住这个女人,然后,搅它一个天下大乱。 “有时间……。” 巴豆走到她跟前,贴上一张丑陋的大脸,道,“请这位女士教教我这里的规矩,如何?” 花半月的眸子很深邃,深邃到完全抹去了喜怒哀乐,恩怨情仇的痕迹。 也许在别人看来,这叫做,冷,但是在巴豆看来,却个性的迷人。 怪胎吗,都不缺乏那偏执的魅力。 不想,花半月只微微眨了一下眼睛,道,“规矩?武帝还不知道吧,我们这里其实没有规矩。” “哦,怎么说?” 花半月抬起纤纤玉指,捻动着面纱,微微转头,看向那座腐烂山,道,“只要你喜欢……。” “好。” 巴豆一拢手臂,道,“我现在申请,请你花姑退避。” 大家都是一愣,不知所以。 巴豆朝着花半月摆了摆手,“咱们之间如果有事,我希望单独跟你解决,就咱们俩,好啦,你赶紧走吧,我这里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 斗魂七魄同时吸了一口冷气。 这种办事风格,他们没有遇到过啊,咋了,真把自己当成武帝了? 他们同时亮出了幽绿的斩魂刀。 那意思,大家一起上,杀了这个魔头。 巴豆心里冷笑,一转身,背后的斗篷唰得一声,迎风招展。 他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们,现在要不要跟我动手,最好去问问你们的老大。” 巴豆站到楼顶的边缘,望向腐烂山,“你们的老大呢?把我媳妇拐跑了?” 他刚才因为担心裴爱芳,确实没有发现他们俩是怎么消失的,一转头的功夫,人没了。 他看了一会儿,没看出门道,又盯住了那个苟延残喘的‘弧’。 说道,“还有你……不过,算了。” 他又看向潘英姬和花半月,道,“我的这些媳妇啊,是我的责任,也许,确实是命运的安排,不过,我给她们所有的自由,这也是她们的权利,现在,就麻烦一下潘姑娘,护送他们俩回家。” 潘英姬点了点头,竟然主动走过去,将‘弧’给搀扶了起来。 巴豆觉得裴爱芳有些发木,就解释道,“不要把敌人看得那么坏,还没有到最后生死一战的那一刻,大家还是可以互相帮助的吗,走,回家去。” 他说完,再次转身,盯着湖面审视一番,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胸腔里顿时燃烧起一股炽烈的火焰,犹如那怒火中烧。 腹中翻腾,嗓子里的通道已经打开,巴豆张开嘴朝着那湖面就喷出了一股火焰。 火焰熊熊,正是那地狱里的无象冥火。 斗魂七魄傻了眼,豹女呆若木鸡,而花半月的眼睛里则出现了莫名的惆怅,一瞬间,媚黛梢头。 二 潘英姬搀扶着‘弧’在另一栋楼上半转过身,挑过灯笼。 她看到一片橙黄的火焰在整个白鹭泊的湖面蔓延,但是,她完全看不出那是火在燃烧还是血在燃烧。 然后,她看向那个背影,不算顶天立地,不算器宇轩昂,甚至,没有任何威慑力。 她的心里莫名的升起一种悲壮的情绪,耳朵里仿佛听到了那所有死去的人在呐喊,在嘶鸣,在这暗无天日的阴间,挣扎……。 让一切都在那火焰里燃烧吧,所有命运里不屈的灵魂跟着颤栗吧。 第205章 攻心有术 一 花半月站在巴豆的身后,神情无法琢磨,至少,目光闪烁的豹女怀玉就没有搞懂她在想什么。 而她自己的心里似乎有着某种无法掩饰的兴奋。 都说高手深藏不露,她也从来没有低估过这个武帝的能耐,只是,他看上去依然是一副受人欺负的样子,这一点她还是想不明白。 能打,那就去杀啊,为什么一直畏畏缩缩的呢? 她的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越想心里反而越高兴,下一步,就一定要好好思量思量,如何能够把他给拐走了,当然,不是跟他私奔,而是跟着他一起去死。 说得好听一点,她要跟着他一起去投胎,并且,用她的本命魂器与他的命数紧紧相连,永世不分。 她的本命魂器可不是用来跟人打架的。 她走到巴豆的身后,任凭那斗篷拂过她的脸庞,她满脸陶醉。 如果她身旁站得是别人,定要骂她一句‘婊子’之类的粗话,然而,花半月只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 巴豆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闭上了嘴,转过身来,瞬间对上了她迷惑人心的眼神。 唉!巴豆在心里叹息一声。 这个娘们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他恨不起来,总是那么楚楚可怜,如何恨? “怎么样,你破了他的血禁没有?” 花半月问道。 巴豆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歪过头看了一眼腐烂山,道,“谁说我要破他的血禁了,那个小子。” 他指着腐烂鬼说道,“就让他在这里先呆着吧,否则,又多了一个麻烦,对了,你怎么还不走?” “你让我走我就走?” 花半月没好气的说道。 “以后你得听我的。” 巴豆严肃的说道。 这话气人不? 什么道理,连那斗魂七魄都快到了忍耐的极限,这么嚣张的人,他们确实没有遇到过。 “凭什么?” 花半月心里也非常的恼火,半魂飘逸,半魂生烟。 “就凭我喜欢你,哈哈哈哈……。” 说完,巴豆放声大笑,心里畅快无比。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他更不要脸的人吗?她花半月也没有遇到过啊。 花半月有几魂几魄没有人知道,人家可是玩灵媒的,三魂七魄都是可以独立存在的,有温情,有冷漠,有怜悯,也有大爱,当然,还有暴力。 一时间,她的所有魂魄都在奋力挣扎,一如她内心纷乱的情绪,扭曲了她的面容。 巴豆发自肺腑的一句话摧毁了她的神魂,突然之间,‘嘭’地一声巨响,就在他们的旁边,一个‘人偶’竟然无端的爆炸了。 接着,‘嘭’‘嘭’‘嘭’,那些人偶一个接着一个炸得粉身碎骨。 巴豆摸了摸额头,难以置信得盯着她的眼睛。 巴豆说的是真话,他就喜欢这种有个性的女人,因为她拥有着让人着迷的魅力。 那种神秘的魅力在别人预示着灾厄,但是在他,则有着强烈的探索的欲望,仿佛可以为此而寻求一生。 就因为是真话,她花半月就真得无法承受了。 因为真爱是有着庞大力量的,那力量可以让人生死相随,也可以摧毁一切。 可是,真爱,她需要吗?她从来都不需要。 这个阴间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花半月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双手握成了实心的拳头,然而,她的眼神却是涣散的。 莫名其妙,巴豆一时间有点懵逼,他想做点什么,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确实不熟啊。 而她现在是危险的,巴豆能够感受到那种难以把控的危机,仿佛,她也随时会爆炸一样。 “武帝真是厉害啊,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旁边,豹女怀玉突然幽幽地说道。 “还从来没有人对她造成过这么大的伤害啊……就凭您一句话……难道是攻心之术?” 巴豆眉梢一挑,直接挑飞了她的一片欢心,豹女吓得再也不敢吱声。 他可不喜欢别人对他的真性情妄加评论。 “你们。” 他指着斗魂七魄道,“跟我一起过去看看。” 二 看着巴豆离去的背影,豹女怀玉陷入了沉思。 爱情,她有过吗,没有,但是,并不代表她没有真心喜欢过一个人,虽然那个人只给她的人生留下了一抹伤感的回忆。 活着的时候,豹女的伤都是她自己给自己造成的,就像拿着烟头摁在胳膊上,对于那种痛感的体会远远大于一个男人对她造成的伤害。 试问,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如何才能够对她造成真正的伤害呢? 不可能,在她灵魂的深处,她无比坚强。 所以,她喟叹的只是自己的命运。 如果不是命运的捉弄,也许她也会有一个知心的爱人,美满的婚姻,可是,天生丽质的她却凄苦一生,独自走过风风雨雨,黑天白夜。 在那无数的夜晚,于某个男人的床上清醒,那个时候的她也像巴豆一样开始了理性的思考,思考那个男人对她的爱。 她的妩媚,她的柔情,她的嗔痴皆来源于此,所以,巴豆才能够感受到她的真实,一个沉浮于人世的真实的女人。 至少在这阴间,她算是单纯的。 她缓缓转身,身后只剩下了花半月一人。 所有的人偶都炸了。 她还是搞不懂,一个不着调子的男人为什么会对花半月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如果是她自己,绝对不会。 男人嘴里的鬼话,她永远不听,何况还要去,信。 不过,她幽幽的道, “喜欢就是喜欢,还需要再进行解释吗,真的不需要啊,就像不喜欢一个人一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论你多优秀,愿意并能够为我付出多少,我不喜欢你就依然不喜欢你”。 唉! 在天道轮回之中,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契合度是多少,那都是有定数的,都不是一个生产线上生产出来的螺母螺帽可以无限搭配,也不是那个人可以给予多一点这个人就少一点。 皇帝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只是一种规矩而已,如果皇帝动了真心那也只是针对一人而已,比如李隆基和杨玉环。 不过吗,这在巴豆又不一样,因为他本是一个极其理性的律师,说话爽快只是性格使然,但是如何去喜欢一个人,却没有固定的方式,全凭心意。 于是,他转头就把花半月给撇到一边去了。 他现在担心的是陈无双。 如果陈无双出了什么事,他这个拥有责任和使命的人岂不是很失败? 失去了做人家老公的资格岂不是也等于做人的失败,一个失败的人凭什么再去跟人家说我喜欢你? 责任重大,一个人绝对不能丧失做人的成就感,这才是他的命。 豹女能够感受到花半月紊乱的气机,作为灵媒社团的老大,神魂出窍到处游荡本就是她的专长,但是无论如何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看到十几个,甚至几十个花半月的虚影鬼魂一样散布在四周,她们沉浮缥缈,虚虚实实,但是无一类外,都在紧盯着自己的本体。 突然,花半月抬起一只手指向腐烂山的方向,目露凶光,无比冷酷地说道,“杀了他。” 第206章 冷冷清清 一 巴豆五行属火,能够口吐无象冥火那也是来之于地狱里的机缘,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把这个能力看成是一种本事,或者说,用那火去杀人。 这就像一个历经各种磨难的人一样,他其实已经拥有了某种潜能,也许是更加坚定的意志,也许是永远催不垮的心,更可能是一种创造巨大财富和价值的能力。 当他在人群中崛起,当他鹤立鸡群,当别人开始仰视他的时候,他的成就才像火一样在那些人眼中熊熊燃烧。 而别人看到的和他拥有的根本就不是一种东西。 巴豆就从来不觉得那有什么了不起,别人羡慕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不断成就自我的人,永远在惊叹别人的创造力和本事,如果可能,他当然要学上一学。 至于他所拥有的,比如一把杀猪刀,他只会用来杀猪,当然,必要的时候,他会用来防身的。 不得不说,他是一个蛮横的人。 也更是一个让对手琢磨不透的人,这么说吧,斗魂七魄手握斩魂刀来杀他,如果杀不死他,他甚至都会替他们着急,甚至恼怒于他们的无能,最不可思议的是,急性子的他甚至会强行教他们杀死自己的方法。 对,你要杀他,并杀死他,让他敬佩。 一个不能杀死自己的对手不是一个好对手,如果没有一个可以真正于他抗衡的敌人,人生将会是多么的无趣。 打不过我,那就要听我的,绝对不允许你反驳。 此时,斗魂七魄六个人就是那样身不由己的跟着他来到了腐烂山上。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源于他作为一个武帝的威严。 即使有一天,他们一刀捅死了他,他们依然不曾拥有过的那种帝王的威严。 巴豆径直来到了腐烂鬼的骷髅头跟前,耐心得审视着那两个黑窟窿。 他没有看出什么门道。 他用脚跺了跺脚下橡胶一样的烂肉,引起大蛆们的一阵骚动,除此之外,似乎那两个人的消失跟腐烂鬼并无什么关系。 “邪门?” 巴豆歪着脑袋挨个审视着他们,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便问道,“你们怎么好像少了一个人……。” ‘伏矢’冷笑一声道,“回禀武帝,我们确实只来了六个人,从那个时候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六个人。” 武帝的称呼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从来都带着戏谑的味道,不过,巴豆并不在意,毕竟,他们可是要杀死自己的人。 巴豆哦了一声,其实,他们来了七个人还是六个人,他才不关心呢。 “你们也联系不上那个叫薛布施的家伙?” 斗魂七魄六人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不过,他们还是忍了。 指名道姓,平起平坐,也符合你武帝的身份,给你面子。 ‘臭肺’丢出去一个眼色,‘非毒’便拱手道,“薛大人法力高深,行事光明正大,所以,绝对不会做那种下三滥的事情,他去了哪里,还是请武帝问问你自己的老婆吧。” 好吗,他们到底是谁拐走了谁? 凭空打开一道门,难道不是他们的特长? 他妈的,打打架,两个人竟然偷情去了,这一点,巴豆还真不敢保证,毕竟,女人的嬗变是让他永远头痛的事情。 再说了,那个薛布施是什么人,他也不了解啊。 巴豆仰头看天,犯着男人都容易犯得错误。 心里还在埋怨那个陈无双。 那个家伙满嘴都是血,你又不是吸血鬼,难不成还真动了心? 当然,要骂人,就得将两个人一块埋汰埋汰。 一个男人,长着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还真是一种罪啊。 巴豆拍了拍脑门,回忆着那个三头六臂的怪物,若不是她穿着职业装,巴豆还真认不出她来。 他不知道陈无双什么时候通了那佛道,竟然修起了菩萨,而且还是手握兵器的菩萨,跟那个恶僧有什么区别……。 在心里,他还是希望他们这些人不要修魔修鬼修的太过分,否则将来不好翻身。 对了,那个恶僧呢? 他走向腐烂山的边缘,极目远眺,四下搜寻,终究不得结果。 既然是恶僧,自然有他的邪恶和诡秘之道,先不管他了。 巴豆重新走回骷髅头身边,附下身拍了拍他的脑袋,和颜悦色道,“兄弟,你能告诉我你看到的吗?你难道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颗骷髅头微微转动了一下,似乎在跟他对视,只是那两个黑窟窿里依然消失了那两颗眼珠子。 巴豆直起了腰,道,“首先呢,你不要以为我能够救你,除非你告诉我应该怎么救你,其次呢,如果我帮助了你,这份情谊你必须牢记于心,并且在以后要加倍奉还,当然,如果你帮助了我,我对你也是一样的,这人情世故的道理啊,天经地义……。” 巴豆唠唠叨叨,斗魂七魄冷眼相视。 这个武帝废话可真多,道理讲多了,不是废话是什么? 难道别人都不懂得那些道理吗?难道那些道理是圣经?即使那个圣女也不会像他一样婆婆妈妈啊……。 几个人义愤填膺般都想拔出刀来砍了他,相信那个腐烂鬼也不会有意见。 半天空,酆都大帝黄正公微微地探了下头,又摇了摇头,道,“明明知道杀不了他,还要跟他打,你们傻不傻……唉!是我傻,是我傻,花姑骂得对。” 他突然瞪圆了眼睛,从宝座上站了起来,走向大殿的中间,朝着花半月道,“花正艳,你上来啊,傻子总是想不明白一些事情,你上来喝杯茶啊。” 花半月听到他的召唤,几十个身影倏然间一抖,同时朝着她的本体直接撞了过去,将那具本体撞了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豹女的脚下。 花半月其实没有名字,但是她有很多称呼,就像一个男人被外甥称为舅舅,被侄子称为叔叔一样,都是他一个人。 花半月扬起头,望向天空,冷言道,“我不跟蠢货为伍。” 黄正公跟巴豆一样,嬉皮笑脸道,“你说我蠢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聪明,然后我就思考如何去做一个聪明人,你看,其实我是有进步的,只是,还得请花姑多指点指点吗。” “不去。” “嗯?” 黄正公立马变了脸色,伸手一招,“你给我上来。” 二 豹女怀玉略有疑惑,她看到花半月身影一晃,人便消失了,感觉是向上飞走了,于是她就抬起了头看向天空。 花半月跟黄正公说话就像两个人在打电话一样,豹女虽然站在她的身边,但是根本不知道她在跟谁通话,也不清楚具体说话的内容。 仰起头,她似乎就明白了,花半月是被黄正公请走了。 豹女知道黄正公,但是她没有见过,当然,也没有去过酆都城。 别看她在黄极公馆有一道门,但是,那道门却不是她豹女的。 冷冷清清,楼房顶上终究还是剩下了她一个人。 来的人不是为她而来,走掉的人甚至都不跟她打个招呼,不过,好在她不是那种伤古悲秋的人,也不是在乎红肥绿瘦的人。 全世界没有她搞不定的男人,这就是她的自信,因为有了这个凭仗,变成一只畜生她都不介意,现在,她还会介意什么呢? 她翘起尾巴,猫腰来到楼顶的边沿,然后纵身一跳。 第207章 这个娘们不好惹 一 巴豆蹲在腐烂鬼的骷髅头跟前,再次友好的拍了拍他的脑袋,话说多了,就得有点礼貌性的动作,比如握手。 奈何,那个家伙除了转动头颅之外,根本没有其它的反应。 难道是被禁言了? 巴豆似乎明白了,那个薛布施不但封禁了他的行动能力,还封了他的嘴,有可能,他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智商恐怕都不如一个一岁的娃娃。 懵懵懂懂,像极了要去投胎的样子。 巴豆直起了腰,脸色阴沉。 他走到腐烂山的一侧,朝下面的湖水望去,湖面还在燃烧,可是,却不见效果,没有把那个薛布施给逼出来。 按照他的想法,我要破坏你的禁制,你当然要想办法来制止才对,起码能够感应到什么吧? 可是,那个家伙到底哪里去了? 难道是掉到地狱里去了?地狱里的禁制肯定更强悍一些,就像一个专门的斗兽场,为猛兽准备的一个血腥的战场,任你在里面翻天覆地,终究逃不出那个牢笼。 只是,薛布施和陈无双两个人谁斗谁就不知道了,也没有个看客。 现在的他必须找人来开刀,以发泄心中的愤怒,比如斗魂七魄。 他抬起头,狭长的眸子里闪出一道红光。 ‘伏矢’直接打了一个激灵。 跟他们废话显然没有意义。 ‘伏矢’只感觉到胸前一紧,然后,整个人就被拎了起来,而那个魔头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他压根就没有看清楚。 他看到的是站在他旁边的‘非毒’那同样错愕的眼神,也许,他自己的眼神更加无助,于是,‘非毒’的眼里就充满了惊恐。 两个人一同飞上了天,并排飞向黄极公馆。 巴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投掷铅饼一样将这两个家伙丢了出去。 打架?巴豆生前从来不跟人动手,这就是他教训人的方式。 其实,所有的必杀都是源于对手的杀气,如果没有必杀他之心,也激不起他的杀心。 斗魂七魄吗,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他们,如果找麻烦,也当然是去找他们老大的麻烦。 扔出去两个,巴豆还要去抓另两个,他要把他们全部扔回老家去。 可是,他还没有伸出手,突然,脚下一个不稳,他们所有人都跟着晃了一晃。 他立刻稳住身形,定睛观察,发现不但他们,腐烂山也在晃动,整个空间都在晃动,仿佛来了地震一般。 什么情况? 其他人的眼里也都流露出惊骇之色,全部抬头看向天空。 半空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裂,隐隐地发出巨响,只是那声音,你仔细去听得时候,又极其遥远,好像不存在。 难道是幻觉? 巴豆审视了一番那几个人的脸色,确认不是他们在搞鬼,他们也是无辜的人。 当他看到臭肺的时候,‘臭肺’竟然莫名地抬起一只手,指向半空,好像在跟他传递什么信息。 半空中有什么?海市蜃楼? 巴豆不知道,虽然酆都大帝在上面,却不是他能够看到的,而在酆都大帝的眼里,这阴阳界就是酆都城的一部分。 现在,虽然划分出一条不清不楚的界限,毕竟很多人不得其门而入,甚至包括倒霉神和夜游神那两个家伙。 “你是说,你们老大在那里?” 巴豆也伸手指着半空。 半空之上,空间在扭曲,让人产生一种眼花的错觉。 他们几个人同时点了点头,道,“你老婆也在那里。” “难道是什么障眼法?” 巴豆疑惑。 他们可怜,摇头道,“我们确实不知道。” 突然,就在他们的头顶上,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劈在了他们的脚下。 大家都吓了一跳,就连巴豆都向身后急速飞掠而去,堪堪停在了腐烂山的边缘。 闪电劈开了一条缝隙,露出里面的一线蓝天。 忽然,有人大喊,“武帝……。” 薛布施在那缝隙里露出半张脸,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但是巴豆还是看到了他一瞬即逝的身影。 血还是满脸血,满身血的样子,只是那一身衣服仿佛被什么扯成了千丝万缕,样子极其狼狈。 巴豆摸了摸额头,发了一阵痴呆。 如果没有猜错,薛布施跟女人打架,输了,而那个女人显然不是别人,就是陈无双无疑了。 是女人都不好惹啊,算你倒霉,偏偏惹到了我老婆,那个女人,说实在的,我都惹不起。 巴豆缓缓蹲下身,朝腐烂山下看去。 这个湖现在就是一个炼狱,而他,准备跑路。 女人如果在外面惹了什么事,所有的账都会算到她男人的头上,他需要回家躲一躲,重新理一理头绪。 另外,自己的女人跟人打架,他在这里,帮也不是,阻止也不行,所以,干脆跑路。 突然,他的身后又传来一声惨呼,“武帝,快来把你的老婆带走……。” ‘咔嚓’ 一道闪电从那道缝隙里射了出来,“轰”得一声砸在湖面,激起一阵惊涛骇浪,顷刻间,天空中便下起了一场猩红的血雨。 二 脸上淋着血雨,巴豆犹豫不决。 而那边,斗魂七魄却蠢蠢欲动,特别是‘除秽’,他竟然小心的走到了那个裂缝处,探头朝里面查看。 也许,他只是刚看了一眼,他的胸前便爆闪出一片白光,‘咣’得一声巨响之后,‘除秽’竟然消失了。 然后,在他们身后的极远处发来‘除秽’惨烈的呼喊声,只是巴豆不清楚他在叫什么? 是在喊救命吗?疼? 真是有点太悲壮了。 ‘除秽’被一耳光煽了出去,‘雀阴’却也跟着蠢蠢欲动,大概也想尝试一下那个娘们的厉害。 有些事只有亲身经历了,疼,挨在自己身上了才会有深刻的体会,那种感觉对于一个武人来说,说不定也很爽。 巴豆看着“雀阴”,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个裂缝走了过去。 他走的很小心,带着某种向往,不偷窥一眼绝不会死心的决心。 那个世界到底有什么,他们不知道,但是那蓝天白云确实吸引人的目光。 巴豆和其他几个人也都迈动了脚步,朝着那裂缝处移动,同时,自然将最前面的“雀阴”当成了挡箭牌。 裂缝里,一道巨大的影子从众人的视线里掠过。 那是大鹏鸟? 几个人终于挨到了裂缝口。 “哦,天鹅……。” “雀阴”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白天鹅。 在它的翅膀笼罩下,薛布施在亡命奔逃,而在他的身后则闪动着道道寒光。 那些都是陈无双的本命魂器。 这个娘们到底有多厉害,“吞贼”也迫不及待的想见识一下,他努力的探出头去,却不料,直接迎上了一张大白脸。 啊……。 “吞贼”灵魂一颤,就像被瞬间禁锢住了一样,丧失了所有思考和行动的能力。 “快跑,这个娘们不好惹……。” 第208章 无净天 ilwxs.com 一 然而,只是片刻间,吞贼大喊一声,首先缩回了脖子,接着,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 他这次是自己跑的,速度并不比那个被一耳光煽飞出去的‘除秽’慢。 现在,腐烂山上就剩下了‘雀阴’和‘臭肺’两个人。 他俩“唰”地一声亮出了幽绿的斩魂刀,全部后退一步,严阵以待。 这两个人要对陈无双动手,可是却忘记了他们的身后还站着人家的老公呢。 不过,巴豆抱起了胳膊,也不作声,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已经确定了,那个三头六臂的女人就是陈无双,虽然那每一张脸他都不认识,不过不要紧,即使是原来的那一张脸,他也不熟悉。 陈无双在这些人看来是他武帝的老婆,也是被某人甩给他的一个责任,但是在他的心里,夫妻的名分就像递到法庭的一纸诉状,情爱几分,恩怨几何,都是那法庭上愤怒的咆哮,不是味道。 谁说这些女人不是来跟他讨债的? 悠悠岁月,时间长河,无数过往本来都已经烟消云散,虽然历史谜团重重,而情债永远都是那些说不清理还乱的破事,没完没了。 裂缝里传来薛布施不甘的嘶吼,也不知道他在吼什么,看他那个逃跑的样子,也不像是没有还手之力,可终究还是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雀阴’和‘臭肺’递了个眼色,仿佛准备着一起冲进去。 巴豆在他们的身后发出一声冷笑。 两个人这才想起他们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都猛然间转过身来。 巴豆摇了摇头道,“你们真得不是她的对手,那可是菩萨相。” 这个所谓的‘菩萨相’,巴豆以前在梦里见过。 ‘雀阴’和‘臭肺’一左一右,门神一样守在裂缝的门口,眼神游移不定。 突然,一道金色的箭矢刺破裂缝的空档,带着尖啸的呼声扎向巴豆,巴豆悚然一惊,迟疑了那要命的半秒,‘滋’地一声,被那一针扎了个正着。 巴豆之所以没有躲闪,是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扎他这一针的人正是他的皇后陈无双。 既然有情债,当然要还,即使平常,陈无双要扎他一针,他也不会躲闪,总得让女人心里除了那一口恶气吧。 另一点,这一针也只是陈无双发泄心中的不满而已,扎在了他的肩膀上。 巴豆的迟疑也有这个原因,既然判断出是不要命的一针,便没有躲闪的必要了。 陈无双六只手中有一只手本来握得是一把小镜子,不过后来吧,心境破碎,割破了她的手,从心里流出一滴血,凝成一把血针,这根针,专扎负心汉。 这一针扎在巴豆的身上,看得那两位目瞪口呆。 二 女人恼怒起来,对男人是无差别攻击的,不但是老公,爱人,男朋友,也可能是老爸,男同事,男上司。 只要是个男人,完全都有可能成为她发泄的对象,只要你惹到了她。 阴阳界,邪恶的乱世,黑暗的地界,说实在的,跟她一个小女子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关心她那点破事。 巴豆用手摁着肩膀,也发了一阵呆,眼睛茫然地扫过‘雀阴’和臭肺,大概是希望能够从他俩的眼神中得到答案。 然而,那是徒劳的。 也许巴豆永远不会知道。 薛布施有个根本原则,就是不打女人,作为一个能够迷死万千痴情女人的男人,他只善于发挥他的优点来攻击和俘获女人,而不是用手里的刀。 即使他要一个女人死,也要那个女人心甘情愿的为他而死。 活着的时候是这样,死了以后也是如此。 陈无双在她的无净天里,追着薛布施满世界的打杀,可是那个男人就是不还手,而那个男人却是她的敌人。 作为一个敌人的男人都对她这么好,都不忍心伤害她一个指头,可作为她老公的那个臭男人竟然把她当成丑八怪一样看待,压根就没有一点怜惜之情,还站在那里说风凉话,你说心里气不气。 再看到他那个对自己漠不关心的样子,心里就更气,气顶到了头,挥手就是一针。 她老太婆的那张脸沟壑纵横,但是,眼睛里没有光芒,没有悲悯,没有愤怒,也当然没有情感。 她转过那张大白脸,两把无形的凌冽刀锋瞬间切开了眼睛,寒芒一闪,蓝天白云的无净天顿时寒霜一片。 她再转过那张死人脸,恶狠狠地瞪了巴豆一眼。 “无净天,收。” 心里不爽,她也没有打仗的兴致了。 陈无双将手中折扇一抖。 “轰——。” 一声巨响,仿佛有一个大气球在他们眼前爆炸了,爆炸的瞬间没有光,也没有冲击波,只是空间一震便飞出两个人影,一个翻着筋斗云消失在了天际,另一个凌波微步从天而降。 薛布施拼尽全力将无净天劈开一个口子,终究还是没有得偿所愿,他被那巨大的空间压缩爆破能量掀飞得无影无踪,连一点气息都没有留下。 仿佛被女人吐出的一口恶气一样消失了。 ‘雀阴’和‘臭肺’仰起头去搜寻他们的老大,却哪里还有薛布施的影子,正纳罕着呢,陈无双扭动着屁股风风火火地从他俩的中间穿了过去。 她上去一把揪住了巴豆的耳朵,撇都没有撇那两个人一眼,揪住巴豆拎起来就走,一边走一边恶狠狠的说道,“我再叫你老公我不是人,我再跟你出来我就不是陈无双。” 看着两个人踏火而去,‘雀阴’和‘臭肺’两个人又傻半天。 作为神,他们根本不理解这玄乎其玄的人类行为,都他妈的死了,鬼一只,还打情骂俏,做给谁看呢? 不过,这就走了? 湖面上飘过来一道人影,正是去而复返的‘吞贼。’ “那个娘们哪里去了?老大呢,哪里去了?” ‘吞贼’把自己窝囊了一把,脾气很大,仿佛不干掉那个娘们,他这一世英名便会就此毁于一旦。 ‘臭肺’吸了口冷气,朝天上转了转眼珠子,也不说话,只朝‘雀阴’招了招手,便飞身而走了。 ‘吞贼’虽然怒气冲冲,火冒三丈,但是,熄火也快。 他最后一个跳下腐烂山。 一阵阴风刮过,腐烂山上的那颗头颅以摆动的方式转了几圈,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弄他一般。 然后,他张开嘴,像一个傻子一般笑了起来,白痴的可爱。 第209章 有鬼 一 巴豆以为陈无双是在演戏,跟他玩一把金蝉脱壳的苦肉计,但是显然,从她手上传来的力度告诉他,这个娘们是真的在发脾气。 女人发怒,都是河东狮吼。 巴豆不说话,不辩驳,打死都不。 当然,他也不反抗,直接被陈无双拎到了楼下。 陈无双将他往那个老太婆平常坐得位置一撇,就匆匆上楼去了。 巴豆揉了揉耳朵,心下不爽,他妈的,这一路上,老了人在看热闹了,本来吧,那些人在等着看谁会死,谁会赢,结果却看到了一个女人在发泼。 作为一个男人,巴豆也不能解释啥,根本就是有苦说不出口。 这简直就是作为一个男人的耻辱。 不过,他揉了揉鼻子,哼了两句歌词,调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就朝着那两个老家伙走了过去。 男人傻的时候都善于蒙骗自己。 楼上那些女鬼到底都有些啥本事,他其实根本就不清楚,现在上去,灰头土脸的,丢人。 那老两口本来是卖早餐的,豆浆豆腐脑,油条,小米粥咸菜啥的,可是现在,他们的铺子上血淋淋的。 两个人面目狰狞,比年轻的女鬼吓人一百倍。 他们还长着人的面孔,但是那鼻子那嘴那眼睛,还有耳朵,仿佛都是来自于不同的野兽。 老头挑着两颗野猪一般的粗粝獠牙站在铺子里看着巴豆朝着他们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不慌不忙地在套袖上擦了擦血迹,向来人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他面皮上的褶皱也像体重超过五百斤的老母猪的脑袋,褶皱像鞋底一样粗糙不说,毛孔非常粗大,滚过烂泥一般沾满污垢,插着同样粗壮的毛发。 他眼球外突,笑的惊恐。 巴豆走到眼前,发现那个老太太正背对着他在切肉,一条粗壮的大腿已经切了一半。 她旁边的案子上放着很多血肉模糊的白面包子。 盯住那包子,巴豆吞了口唾沫,莫名的,那包子让他产生一种要啃食的欲望。 在这阴间,鲜血仿佛能给人带来食欲。 他可是好久都没有那种饥饿感了。 “我的大律师,好久不见啊。” 老头开口说道,说话还是像以前那样客气,不过,他看人的眼神像是在研究一盘大餐。 巴豆摸了摸下巴,道,“在这阴间,知道我是律师的人可真不多啊。” 他朝旁边随便一指,继续道,“他们都叫我武帝。” 老头眨了眨眼,问道,“武帝是做啥的?一个月挣多少钱?能娶到媳妇不?” 巴豆朝身后一指,道,“大爷诶,我可真不缺媳妇。” “那,你缺啥?” 巴豆看到身旁那个马扎,一屁股就坐了上去,然后,不客气得道,“谢谢大爷关心了,你从来都是一个好人,只是,你这做得是什么生意?” 大爷莫名其妙的朝身后看了一眼他的老太婆,道,“孩子啊,我们老两口能做啥生意,不是一直都在这里摆个摊子混饭吃吗?现在虽然孩子都出息了,可是我们总也不能啥也不干回家养老吧,我们就寻思着,等儿子毕业了,再给他准备个买房子的首付,等将来娶媳妇了,生孩子了,那也得不少钱吧,一想到钱啊……。” 老人叹了口气,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挣钱对我们这样的人啊,太难了,你说啊孩子,为啥挣钱那么难呢?” 巴豆拍了拍额头,心中恼怒,很想起身踹烂他们的摊子。 看到巴豆不善的目光,老头仿佛突然醒悟,立马给他舀了一勺子殷红的血豆腐,盛在碗里给他端了上来。 “饿了吧,来,别客气。” 老人把那只碗轻轻地放在了小桌子上,转身又回去了。 乖乖,血? 顿时,一种腥甜的气味冲进了他的鼻腔里,大脑传来愉悦的信号。 盯着那碗血,巴豆听到了胃里咕咕叫的声音,潜意识里,他好像已经端起了那只碗一口干了下去。 就这一愣神儿的功夫,巴豆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他猛然转头,再次盯住了那张脸。 老人赧颜一笑,道,“我这手艺啊街坊邻居啊,那可都是有口称赞的,就这个味儿可比那孟婆汤强出不少啊,咋了,孩子,你现在的口味变了?” 啥?孟婆汤? 巴豆猛得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目光再次扫向他的摊位。 他眼神恍惚中,看到一片白花花的大腿,有的脚趾上还涂着鲜红的指甲油……。 艹。 晃晃悠悠,巴豆转身往回走。 他的身后,老头赶紧抓起两个肉包子,朝他喊道,“孩子,工作那么辛苦,带两个包子回去吧,晚上饿了好吃啊。” 二 吃? 巴豆满脑子都是吃,满脑子都是那白花花的肉,满脑子都是那腥甜的鲜血……。 耳朵里,仿佛有一条恶龙在深渊里咆哮。 它饥渴难耐。 巴豆发疯一样跑到楼下,一脚踹开了101的门,只是屋子内一片狼藉,鲜血已经凝固成了黑色的污泥。 但是那股血腥味依然掩盖不住从女人身体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那种味道即使很淡很淡,淡去了春夏秋冬无数年,似乎所有的单身汉也依然都能够嗅得到。 那味道,真香啊……。 他抓心挠肝,眼珠子赤红。 “饿啊,我的心肝,饿啊……饿……。” 他又一脚踹开了第二道门,那道门里是西方经典的公寓式装修,可是那敞开式的厨房里依然是淋漓的血迹,飞溅的血滴到处都是。 这依然是一个血腥的凶杀案现场,地上有摔碎的碗和玻璃杯子,凌乱的血脚印和女人的一缕缕头发。 只是,这里散发的是浓重的霉味和腐烂的味道,这股混杂的怪味冲进鼻腔,让巴豆逃也似的转身就跑。 他朝楼上跑去,接连踹开了这栋楼的每一道门。 然而,那每一道门里都破败不堪,仿佛已经被荒废了一百年。 “心肝,饿啊,老公我饿啊……。” 巴豆站在702的房间里,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变成了灰色调,破碎的水晶灯挂着一串串珠子,仿佛在以这种方式展现那曾经的奢华。 黄金在腐朽,时间在沉寂,一切都已经死去。 他迈步走向窗户,因为窗外似乎有一线明媚的天光。 旁边,真皮沙发已经腐烂得像牛皮纸一样,不但褪去了原有的颜色,还长了一层一层的霉斑。 他目光扫过整个大厅,心便不由自主的朝着死亡的深渊里坠去。 在那深渊的最深处,恶龙依然在咆哮,只是那声音听上去无比惨烈,仿佛正在濒临死亡。 “哞——。”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低嚎,巴豆魔鬼一样魁梧的身体便从高处的窗户蹦了出来。 在他的身后,破碎的玻璃在飞溅,闪现出一片迷乱的光辉影像,仿佛是穿越了人类的空间。 然后,他站在了大街上,茫然地望着天空。 天空漆黑一片。 他又木然的转过身,便发现那每一扇窗户的后面都站着一个冷漠的女人……。 她们无声无息,全部都是鬼一只。 “哈哈,我终于看到你啦……你怎么在这里啊……。” 这时,一个乞丐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他衣衫褴褛,像一棵枯树挂满了破布条。 他蹦跳着来到巴豆的眼前,挑了挑遮挡眼睛的凌乱头发,歪过脑袋瞪着眼珠子看着他。 “我好像认识你啊……你……是谁啊……快说,你到底是谁,站在这里干什么……。” 他说话的口气很冲,却更像一个不知好歹的顽童。 巴豆没有反应,他的神魂处在一种未知的动荡之中。 那个乞丐又瞪着眼珠子转过头去看向楼上。 这一看不要紧,让他吓了一跳。 他一缩脖子,满脸惊恐。 他突然一下子蹦得老高,跳得老远,撒开腿狂奔而去。 他一边跑一边大喊,“鬼啊,有鬼啊……。” 第210章 迷途知返 一 厌食头陀已经穿街走巷的走了十几里路,这对于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生前,他很少跨出寺庙的大门,一年到头不是前院后院,就是面对着青灯菩萨,而现在,他必须去做那个苦行僧。 他端着钵盂,浑身黑气缭绕,残破的佛珠耷拉在脖子上,像石头一样冰冷。 南山并不远,但是,这个城市如果用脚步来丈量的话,却非常大。 也不知道他是造了什么孽,同样都是鬼,而他几乎不具备做为一个鬼的基本道行。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阴间的行走,因为无论哪一只恶鬼看到他都会本能的绕着走,绝对没有吃了他的想法。 这就有点玄妙,虽然生前他是要立志成佛的,但是,修行大半生,却并没有成就那金身,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到大期将至,于是,干了件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要做的事情。 是的,他以非常手段偷走了镇寺之宝,就是那件钵盂。 这件钵盂看上去稀松平常,但是,有人传言,它是佛祖曾用之物。 只是这个传说,厌食头陀是不信的,他只相信老主持的说法,老主持说,得此钵盂者,能得三千大世界。 厌食头陀知道它是一个宝贝,所以,他要将它据为己有。 至于偷吗,纯属凡人之见。 终于,他来到了南山的脚下,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再回望一眼那些在角落里觊觎着他的眼睛。 理了理身上破烂的衣服,他开始登山。 此山不高,也不巍峨,但是它虚无缥缈,仿佛并不是这个阴间所有之物,只是那阳间的一个浮影。 南山笼罩着一层更加浓重的雾气,能见度不超过十米。 而就在厌食头陀开始登山的时候,浓雾之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一颗巨大的菩萨头颅。 菩萨微微低下头,睁开了眯闭的双眼,只是那双眼睛里空无一物,只有一片晦暗的天空。 她看不见世人,世人也看不见她。 人间,灵宝寺的半山腰,观音菩萨像已经隐入层层雾霭之中,因为今天山里的雾气格外浓重,前来拜菩萨的人即使睁大眼睛,也只能看到菩萨手中的玉净瓶反射出的一点微光。 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大山里极其普通的一天。 雾霭笼罩之下,寺院依然门庭如市,香火鼎盛。 南山并不险峻,可是路却非常难走。 这里的草木死了都在生长,已经长满了整个南山,密密麻麻,荆棘丛生,寻常人根本是找不到登山之路的。 终于,茅草缠住了他的脚,荆棘挂住了他的衣服,厌食头陀举步维艰。 厌食头陀皱起了眉头,但是他没有怨气。 他非常有耐心,用手一点一点的将那些拦住他的野草和树枝木头拨开,同时,他依然在心里唉声叹气,又缓缓开口道,“都是草木一生,你们何必来难为于我?” 怎奈,草木闻之不惊,也根本没有发现木灵族的任何气息。 此地为阴间,自然也不会有那山神在此驻守,当然,这并不妨碍厌食头陀继续跟他们絮絮叨叨。 今天,即使路走不了了,他还可以爬,爬不行,他还可以翻滚,总之,他一定要登上这座山。 然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挣脱而出,刚轻快的走上两步,脚尖踢到了一块石头,厌食头陀一个飞扑,直接拍在了地上。 这一跤摔了个狗吃屎,他手中的钵盂也飞蹦了出去。 这一次,他是真得来气了,张口就要骂人,但是下一秒,他的整个人却以难以想象的姿势弹了出去。 他一下子扑到了那个还在地上翻滚的钵盂上面,紧紧地将钵盂护在胸口。 重新抓住了钵盂,这并没有让他宽心,而是气愤地抬起头,冷冷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那魑魅魍魉就潜伏在他的四周。 “生不见如来,死必去南山。” 他咬牙切齿道。 他奋力一挺上身,从地上重新爬了起来。 这座南山,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巴豆可以来去自如,但是,别人就是不行。 这个未得道的和尚也是一样。 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座上,厌食头陀已经走了几个时辰了,跌跌撞撞,摸爬滚打,终于把自己整得衣衫褴褛,头破血流。 这还不打紧,他依然还可以咬牙坚持得住。 只是突然,他猛然抬头便愣在了那里。 就在眼前,是一个熟悉的草窝,那踩踏过的枯草,那被他折断的枝干依旧历历在目……。 他茫然的回过头看向身后,在一片浓雾之中,他七窍冒烟……。 他又不是佛,如何不生气? 即使他是佛,此时也是一佛出世,两佛升天。 他的脸变得更黑了,头上的戒疤像烧灼的烙铁一样,赤红赤红的,岩浆一般马上就要爆发出来。 就在这时,南山上传来了隆隆之声,声音非常之宏大,近听,远在天边,远听,近在咫尺。 除了那声音,天地间一片寂静,再无声响。 那声音仿佛在念经,又仿佛在歌唱,厌食头陀却听得极为清楚。 那声音是女低音,在告诫他,“迷——途——知——返……。” “噗通。” 厌食头陀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腰部深深地弯了下去,脑袋抵在石头上,双手努力的向上托起钵盂。 他嘴唇颤抖,因为他想说话却直接引起了嘴部肌肉的痉挛,终究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可是,在他的心里,他已经说出了那三个字:谢菩萨。 二 如果巴豆在这里,肯定照着他的屁股踢上一脚,并臭骂他一顿:烂和尚,菩萨用你谢! 不过,这样的机会今天遇不到,以后一定会让他遇到。 慌慌张张,厌食头陀提着破碎的僧袍直奔南山下而去。 他去找巴豆去了。 现在他知道了,也确定了,在这个阴间,只有一个人能够帮助他,甚至解救他。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半山腰的浓雾便缓缓地散淡开来。 接着,一个老太婆拄着拐杖蹒跚着从浓雾里现出身形来,如果巴豆在这里定然会大吃一惊。 这个老太婆是谁啊? 大名不知道,真身是什么鬼也不知道,但是,凡是见过她的人都知道,她就是住在巴豆楼下的那个老奶奶。 她曾一杖打死巴本弥末。 她也是一个狠人,而且,她竟然出现在南山,一个人,走过了厌食头陀走不了的路。 老太太理了理鬓角的头发,略微回头道,“你何必来一回呢?这地界,交给我老太太就行了,我肯定会护着他的周全。” 迷雾里,随即走出一个农妇,四十多岁的样子,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 她烫着时髦的头发,但是却潦草得扎在一起,只用了一根橡皮筋。 她抬着脚跟朝山下张望,然后在围裙上擦了擦双手。 她跟老太太道,“你看到了什么?” 老太太抬起手臂指着山下,道,“黄极公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那个钵盂……。” 老太太双手拄着拐杖,用一种认命的口气说道,“已经是他的了……。” 第211章 魔噬 一 沈爱燕的别墅里,月隐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只是那雪白的床单上躺着一个猩红的血人有点渗人。 只要是血族的人类,都有着清晰的人生记忆,他们的死对于他们来说,就像一场梦。 而这阴间的一切就是那梦一般的延续。 沈爱燕站在床前正盯着潘英姬,对于她来说,这个女人比那个男人更让她感兴趣。 小家碧玉一般的女子她生前根本就没有见过,除了那会所里的小姐穿上了旗袍,再就是猪头上插两根葱装大象的。 沈爱燕心里不服气,她想起以前陪着她老公去南方一个朋友家里做客,在那栋别墅里,她见过一个温润如玉的女孩,当时,她的第一眼就在想,将来,一定要把她娶回家做儿媳妇。 可惜,她那个不成气候的儿子败了她一大笔钱,被她两棍子抽到国外去了。 再后来,那个女孩来北仓市,身边带着一个同样精致的男孩子,像电影里的小鲜肉似的,娇嫩娇嫩的。 女孩没做介绍,她也没有问,大家在一起匆匆吃了一顿饭,便再也没有见过。 想起那个女孩,沈爱燕心里就不爽,因为她选儿媳妇也选错了人。 因为后来,据女孩的爸爸说,他闺女宠那些小鲜肉宠得不行,在他们身上花的钱都够他再买一套别墅的了,让他很上火。 小家碧玉? 沈爱燕斜眼乜着潘英姬的香肩,鼻子里哼了一声,还不是那么回事。 有钱,一样玩男人。 潘英姬完全能够感受到她的鄙视,不过做女人吗,要么让人可怜,要么就是让人嫉妒,她才不会跟这个丑老太婆一般见识。 她的眼角异常伶俐,但是她的目光却紧盯着悬在床上的那盏灯笼。 这盏灯笼本来是用原色的麻布罩着的,但是现在,却泛着红色的朦胧光晕。 灯笼里燃烧着一颗蜡烛,只是那火苗一动不动,根本看不出在燃烧的迹象。 这说明他的生命体征还是非常平稳的,死不了。 不过要想恢复吗,需要她运用她的治疗方法,只是,一点是别人接受不接受,另一点,她自己是不是真心愿意……。 这个治疗方式有点复杂,过程又比较繁琐,需要把月隐搬到她的国公府里去。 潘英姬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过身以平和的眼神看着沈爱燕。 沈爱燕挺了挺胸脯,撅了撅下巴,道,“治不好不要紧,死了也没关系。” “死——?” 月隐吐出一口气,猛然间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眼皮一挑,睁开了双眼。 两个女人同时转过头去,只见那蜡烛的火焰一顿疯狂的摇摆,险些熄灭。 月隐的眼睛很空洞,没有任何的神采。 等了片刻,不见他再有什么反应,两个女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就听嘭得一声,月隐又直挺挺地躺了下去,在他的身下,乳胶的床垫水一般颤动。 看着她的床,沈爱燕一阵心痛,她的床什么时候躺过这样肮脏的臭男人。 她撇了撇嘴,道,“大惊小怪,怕死啊。” 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 裴爱芳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大姐,老公出事了,快,快去看看吧。” 说完,她转身又跑掉了。 沈爱燕的经历比较丰富,什么事没见过,在她的心里最大的事不是死人,而是做生意赔了钱。 然而,她老公曾经一下子赔掉五千万她都没有眨一下眼睛,试问,还有什么事能够扰乱她的心。 她朝着潘英姬挑了挑眉毛,道,“你,不一起出去看看?” 潘英姬点头,先伸出手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二 沈爱燕扭动着屁股走在前头,像个老鸨一样身后跟着个花魁一般的艳丽女子。 她走到窗前,一把推开了落地窗,来到了阳台上,微微低头朝楼下看去。 她们的老公巴豆安静地站在大街上,死人一般僵硬。 他的眼神就跟刚才的月隐一样,非常空洞。 她朝楼上楼下都瞥了几眼,目光扫过那些女鬼的身影,没好气的说道, “慌什么,我们又不靠这个王八蛋活着,只是……。” 她半转身去,盯着潘英姬的侧身,继续道,“他这是怎么了?” 潘英姬也不知道在合计什么,没有说话。 她其实只看了巴豆一眼,然后,目光其实是向周围搜索而去,因为在她的感知里,四面楚歌。 她在这里呆得时间可是有点长了,是非之地,她其实已经准备离开了。 至于他这是怎么了,谁知道呢,发生在这个人身上的怪事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知道答案。 “老公!”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站在马路上的巴豆身体一震,一个踉跄便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引来楼上一片唏嘘之声。 巴豆莫名其妙,仰头朝楼上看去,却发现那些女人们都盯着他的身后。 他仿佛有所领悟,缓缓转过身去,便是吃了一惊,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尊蜡像。 此时的他只是一道影子,魂相体。 大梦初醒,而梦里干过什么,他完全记不起来了。 然而,他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再次转身望向楼上,便看到潘英姬正在用她的纤纤玉指捻动头发上的那根蛇簪子。 潘英姬已经看出来了,那是魔龙的反噬,这对于武帝来说是一场大劫难。 降得了龙,他就是帝王,降不了,只能同归于尽。 而如果他降得了那魔龙……。 她抬头望向远处……。 “武帝,就让我来帮你一把如何?” 她突然开口说道。 “怎么帮?” 巴豆说道。 “让我试试,帮你收了那条恶龙。” 说着,潘英姬取下了头上的那根蛇簪子。 她将簪子握在手中,盯住了那恶龙的眼睛。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比如地狱,她断然不敢做此尝试的想法,而现在,那恶龙的神魂被封住了,她正好可以取它的魂魄,至于能不能取到,她迫切地想试一试。 “妮子,好大的胆子。” 突然,一个具有无比震慑力的声音响起,轰鸣一般响彻天地间。 潘英姬的脸上瞬间出现了慌乱之色,但是,她反应迅速,随即转身就跑进了别墅的深处,只留下一道华丽而蹁跹的身影。 沈爱燕的心里也很惊诧,但是她不动声色,瞪着眼珠子寻找那声音的来源。 可是,耳朵嗡嗡一阵之后,神识所探,纤毫不察,仿佛,那声音来之于天庭。 惊雷一声,天地沉寂。 这时,三只漆黑的乌鸦煽动着翅膀落在了对面的楼顶上。 它们在楼顶上走来走去,警惕地看向四周。 “那个女人跑了。” 一只乌鸦说道。 “让师傅杀了她。” “早晚的事,现在怎么办?” “魔龙要喝血,那就喂饱它。” 第212章 魔魇 一 潘英姬认为他们俩可能同归于尽是看得太严重了。 巴豆是帝王之身,极阳之体,降一条恶龙还是不在话下的,只是,既然是来之于地狱的恶龙,必然有它邪恶的一面,而那种恶对他的生命没有伤害和威胁,只会是影响到他的性情和胃口,也就是说,可能让他变成一个昏君,暴君。 残暴是人的本性,是三魂七魄中非常邪恶的一面,只是巴豆的内心深处总是有一个倔强的声音在不断得提醒他,他,不需要靠残暴来体现自己的强大,他还有别的手段。 奈何,在他的灵魂深处,他依然饥渴难耐。 那些晶莹而光滑的胴体,温热而腥甜的血液,新鲜而肥硕的白肉对他都充满极致的诱惑。 巴豆出窍的灵魂除了外形接近半透明之外,他的自我感觉还是非常良好的,对于一个神族的神来说,灵魂与躯体本来就是两码事。 看着自己的身体,就好像看到曾经的自己跟某个女人媾和一样,无数情景重现,看清了罪孽,也看清了自我。 无论杀人越货还是男女通奸,皆是玩世不恭的混世魔王。 这也许是一种潜意识,大家都希望自己长得漂漂亮亮的,活得潇潇洒洒的,可是,总是天不遂人愿,我们总是在干一些龌龊的事情,晦气的事情。然后,再重新审视自己的灵魂,进行自我批判。 这个时候,除了深重的罪恶感之外,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审视别人的时候岂不等于也在审视自己,那么,审视自己就应该看得更加透彻才对。 难怪佛家要舍了这具躯壳,不是没道理是不是? 巴豆绕着自己的身体转圈,然后盯着那条恶龙的眼睛审视半天。 他明白,这具躯体封存着那条邪恶的地狱之龙。也许,他们也有温顺的时候,但是,毕竟是地狱里的邪秽。 巴豆摸着下巴抬起头,他朝三只乌鸦招了招手。 警觉地鸣星挪动着脚步,眸子在黑夜里闪耀着黑亮的星星一般的光泽,仿佛是那晶莹的黑曜石。 他们的周围有很多不祥之物,这不得不让他们提高警惕。 他煽动着翅膀从楼顶飞了下来,身影划过半空便现出人形,继续滑翔到巴豆的身边。 “师傅!” 他朝巴豆出窍的灵魂拱了拱手,看向那具躯体。 巴豆拍了拍脑门,道,“看来,需要你们为我护法了,你们三个能镇住它不?” 巴豆指了指那条恶龙。 鸣晨和鸣心也跟着飞了下来,落在身旁。 他们同样盯着那条恶龙。 鸣晨道,“师傅,这在于你,终究还是在于你自己,我们帮不上什么忙。” “嗯。” 巴豆转头看向楼上,眼睛盯住了郝爱玲。 这个妞也很漂亮,特别是她的胸部有一道完美的曲线,与她的身高体型协调得无可挑剔。 她妖娆而又婀娜,让他的眼睛异常闪亮,像一只在夜里发情的猫。 自己的媳妇如果长时间冷落,不搂着,那还不成别人的了? 巴豆打了个冷战,可是,这帮混账的女人对付起他来仿佛有无限的手段,让他白忙乎半天,床边都没有摸着。 一个人除非变成一个傻子,否则,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深层的欲望是什么,其实他所需要的,远在天边近在咫尺。 他吸了吸鼻子,森林广袤,猎物丰盛。 如若吃饱喝足,眼睛里便只有那些漂亮的脸蛋了,说白了,他想要的也无非就这么简单。 能怎么办,在这邪恶的阴间,一切欲望都是自由萌动的,他所要做的就是释放自我,当然,要带着那条恶龙一起,呼吸这自由的空气。 龙吗,万兽之王,自然有它作为王的霸道。 巴豆打了一个哈欠,拍了拍嘴。 困意总是与饥饿相伴。 吃好,睡好,身边再来个美人相伴,夫复何求? 现在吗,与其让人看笑话,还不如成就自我,反正死了就是一滩烂肉,造吧。 就在巴豆有所行动的时候,厌食头陀从一栋楼的楼脚处疾步走了出来,口呼佛号。 “无量佛!” 二 “老僧坐定,可神游万里,恭喜武帝!我出家数十载都不曾有你这造化。” 厌食头陀,本为出家的和尚,可是,自从跨出寺庙大门的那一刻起,他便自称厌食头陀,是僧非僧,端着乞讨的苯钵不讨饭,拒绝饮食人间烟火。 巴豆瞪着眼,再次看到的他仿佛更邋遢了,活得凄惨。 不过,他说的啥玩意,乱七八糟的,你那是坐化了吧。 “大师,你这是从哪里来的啊?你这是跟谁打架去了?战况好像很惨烈啊……。” 巴豆迎上一步说道。 厌食头陀只在心里酝酿着自己的大欢喜,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哪里管他说什么。 他快速倒腾几步,来到眼前。 谄媚之色?……胡说八道就知道奉承人……奉承人的话总是让人百听不厌,即使没啥道理……。 巴豆脸色不悦。 “曾经佛祖入地狱道,也是历经无数磨难,终成正果……这里。” 厌食头陀扬起一只手,视线跟着指尖掠过楼上众多美人佳眷,继续道,“五浊恶世也。” 他绕着巴豆的躯体踱步,口口称赞。 “五浊,劫浊、众生浊、命浊、烦恼浊、见浊,是为五浊。你这具躯体身在五浊恶世必具有那五浊之心。 劫浊,生相杀,死亦相戮也,灾祸因你而起,种种劫难皆因你而生。 众生浊,心中诸法无道法,佛法,混乱而不成体统,致使那善恶交杂不清,虽立于天地却不知天地之开明而混沌于恶世也。 命浊,去而归来兮,死而不知其寿也,入此恶世,其命短也,而此命非命,薄于法之不净,堪忧哉,不忧而不厚其后世也。 烦恼浊,贪心,妄言,痴情,好色,凡人之毛病也,祛之不尽而生恶相也,晦人于相而自灭于生也,安得净法之不净,生生之念,无穷无尽也。 见浊,淫邪,霍乱,腐败,见之不断,见之无我,浊世之不清,浊世之不明,恹恹如病,死亦怨愤也,此心不正,此目不睁,浊世盛而净土溃也。” 巴豆抱着胳膊听了半天,却独盯着他那奇异的脑门发愣。 和尚念经,即使讲得是那大道佛法也让人烦不胜烦,还好,谁都没有听进去。 这会儿,巴豆已经跳起来好几次了,照着他那个脑门就是几个大锛头。 一锛一浊,那才叫爽。 厌食头陀摸着脑门,疑惑得看着诸位。 没听懂? 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时间讲给你们听。 和尚自然还是心中欢喜,起码,他们听得认真。 巴豆不想搭理他,这种人,你说什么话都不行,总会惹来烦恼无数,他还自以为在给你祛除烦恼。 “恭喜武帝,神游净土。” 厌食头陀最后总算说了个简单的。 “神游个屁。” 巴豆影子一晃,他的躯体顿时怒目圆睁,狭长得眼睛瞪得溜圆,跟那寺庙里的护法差不多了。 周围大小鬼怪俱是悚然一惊。 第213章 有大物 一 街道的尽头,一颗脑袋在地上滚动,骨碌几下便停下来朝巴豆的方向张望。 那颗脑袋还在不停地干呕,也不知道这阵子吃了多少东西,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倒了他的胃口。 看到巴豆,他似乎骨碌的有点快,这让他的身体不得不加快脚步,小跑着紧紧地跟上那颗头颅。 隔着老远,那颗脑袋就大声的喊道,“你们看到我的头没有?” 他的声音像一个耍无赖的地痞,仿佛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他什么。 三只乌鸦跟厌食头陀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身就匆匆往楼里走去。 巴豆燥火攻心,全身都在冒着青烟,丝丝缕缕,仿佛那即将焚身而死的焦炭。 这颗脑袋吗……。 巴豆瞪着眼睛看着他,努力地遏制着自己不上去一脚跺了他。 那颗头颅终于骨碌到了眼前,仰起头倔强地跟巴豆对视。 而在他的身后,他的躯体却噗通一声朝着巴豆跪下了。 这一跪有点惊骇,萍水相逢,无缘无故。 巴豆又没有想过杀他,何必求饶,再说了,这个傻子的本事可不简单,是少有的能够活到现在的人。 那颗头颅不得到答案是绝对不会回头的,仿佛那具身体跟他没有关系。 “我的头,你还我的头。” 他面部狰狞,顽劣而幼稚。 巴豆喘出一口气,这个家伙难得能够让他集中一下注意力。 他盯着那一刀切的脖颈,仿佛对那刀伤很熟悉,像是一个专业的刽子手干的。 小孩子,不跟他两样。 他上前一步拾起了那颗头颅,端到眼前仔细审视一番,两双眼睛对视,大眼瞪小眼,凶光对怒火,仿佛大战一触即发。 不过,巴豆腾出一只手在他的头顶上拍了拍,然后走到他的躯体旁边,耐心地将那颗头颅按在了他的脖颈上。 骨碌鬼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脖子,然后又摸上了自己的后脑勺,随后便陷入了疑惑得沉思之中。 但是很快,他又摘下了自己的脑袋,捧在手里看着自己的脖子发呆。 巴豆也不管他,扬起头看向楼上,他的女人们都退下了,看不到一个身影,不过,在702的阳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一个灯笼。 那灯笼笼罩着一层酒红色的微亮光芒,却不见烛火。 这玩意本来就叫摄魂灯,并非什么吉祥之物,也不知道张媛爱将它挂在那里是什么用意。 而不管怎么样,这只灯笼都给整栋楼带来了一种年味般的喜庆。 楼内,裴爱芳慌里慌张地冲出卧室,大叫道,“不好啦,那个血人怪失踪啦……。” 沈爱燕很头疼,头疼这个女人,惹祸精。 她在沙发里吸着烟,朝着天花板吐出一串烟圈,道,“有什么好奇怪的,肯定是潘英姬那个娘们把他给带走了,这样也好,省得他留在这里祸乱内宫。” 裴爱芳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恶鬼与美人面容交替出现,当着她的面在大家面前说这样的话,简直令她无地自容。 作为一个女人,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喜欢谁,但是她总是清楚谁喜欢自己。 不过,不管是送关怀的,还是送钱的和送命的,作为一个美女,她的身边也从来都不缺那些男人,当然也不会当回事。 至于其他的女人,也没有把沈爱燕的话当回事,因为在她们的人生里,也从来没有断过那样的男人。 那样的男人不管是做什么的,有多聪明,有多大的本事,也都很好对付,既然喜欢自己,那就容易受到自己的摆布,不听话的当然就是假喜欢,以前处理起来很麻烦,不过现在吗,直接杀了。 张媛爱走到阳台,探下头去,盯着阒寂无人的大街看了半天。 楼下,一个人都没有,巴豆已经带着那个骨碌脑袋的鬼走了,可是,有些鬼怪还徘徊在周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回头扫了一眼郝爱玲,这个娘们穿着一条花纹诱人而性感的瑜伽紧身裤,套着一件肥大的白色休闲衬衫,生前跑去健身房专门勾引那些体格健硕的健身教练,现在吗,也不是个安分的主。 “你应该为咱们的老公做点贡献,男人吗,没有女人在身边怎么行。” 张媛爱扬了扬鼻子,鄙夷地说道。 这时,陈无双却突然抬头,满脸的愤懑之色,张口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美得他。” “哦,那他大概是去吃那个娇滴滴的潘英姬去了。” 张媛爱重新走进客厅,抱住了胳膊。 沈爱燕目光看向窗外,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们这些女人啊,无论多么自立,无论自己多么有本事,可这一辈子的幽怨欢喜还是受到男人的左右的。恐怕在那最终的结局里,没有那个家伙的身影,都会不得圆满。 二 602室,冯可爱在弹古筝,鸣心坐在她的对面,虽然她不是唯一的听众,但是她听得最专心,最入迷。 这间公寓所在的地址并不在北仓市,而是在那遥远的南方,在殷七月的家乡。 厌食头陀此时正站在她的挂像前盯着她的眼睛出神,旁边陪着鸣晨和鸣星两人。 他大概想跟这个女人神交一番,奈何,殷七月的目光却投进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里。 和尚最后端起了他的钵盂送到画像眼前,道,“我这里有三千世界,不知道女施主现在在哪一个世界。” “铮——。” 冯可爱娇嫩的手指一拨,瞬间,这些人就被带进了厮杀声,马蹄声震天的古战场。 急急行军令。 厌食头陀凹凸不平的脑袋仿佛一下子被放大了数十倍,这种急促的韵律与那天籁之音背道而驰,并不是他所喜欢的,对他的修行百害而无一利。 “无量佛。” 心不宁,神不定就需要呼唤他的佛祖。 “大师也没有那破解之法?” 鸣星问道。 厌食头陀摇了摇头,道,“恐怕此间无人能得其法,不过,她为武帝献身可是自愿的,这是一个奇女子也,既然是一个奇女子当必有奇遇,机缘恐怕不在你我之下。” 说完,和尚转了个身,走到了窗前。 鸣星和鸣晨紧跟上去,对于他们来说,佛祖在天,和尚在地,既然见不到那如来,跟大师保持一点亲密关系绝对不是一件坏事。 他们俩陪着小心,虔诚地在厌食头陀身上化缘,也不断地朝那个钵盂里探视,然而,那个钵盂里始终空无一物。 那个钵盂里曾经被孟婆倒了一碗水,厌食头陀没有喝那口汤,而是端着一钵盂的水哀叹连连。 此生事未了,他也不去那来世。 鸣星和鸣晨对厌食头陀虔诚的那股劲,鸣心完全能够看出来,不过吗,她对这个长相吓人的老和尚可没有什么好感,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认为这个和尚可不是一个善类,也不知道他来找师傅干啥,总之,他也是来索取的。 虽然师傅的剑送出去了,可是,他总有一天是要拿回来的。 她坚信这一点。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胸闷,然后,身体一轻,整个人就向那地面摔去。 在她还没有落地之前,她看到了另两个人同样惊骇的眼神。 巴豆几乎在一瞬间,抽空了他们三个人的身体。 惊骇一闪而过,趴在地上的三人马上明白了。 有大物。 第214章 大怪物 一 他们的师傅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强悍对手,竟然需要抽空三个人的神力来应对? 在他们三个人之前的巡视之中,根本没有发现那样的物种和怪物。 当然,他们三个人现在的神力即使跟陈无双对上都不是对手,即使到外面打个妖怪都需要瞅准时机。 鸣星鸣晨和鸣心三人用力在地上爬动了一下,却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 这个时候的他们是非常脆弱而危险的,别说冯可爱了,就是厌食头陀一钵盂砸下来也能要了他们的命。 难怪巴豆没有给他们布置新的任务,也没有让它们继续到外面巡视。 他现在需要借力打力。 发现异样,冯可爱停止了弹奏,顺手抱起了她的娃娃,在她的感知里,鸣心脆弱的像一只猫咪,而且,仿佛命若游丝。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她知道,现在,他们需要她的保护。 在三界,包括人间,一个人的能力和本事的大小永远跟年龄无关,很多了不起的人其实在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仰望蓝天了。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挪步走到了鸣心的面前,低下头看着她的脸。 厌食头陀还沉浸在自己的失落之中,根本听不到身后轻微的声响,更何况,他的神识几乎为零感应,最大的依仗只是手中的钵盂和立地成佛的坚定信念。 然而,他依然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乐曲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宁静也一样摧毁了他的心神,瞬间将他拉入深渊。 就像在一刹那间被人抛弃一样,突然变得极度空虚,这一刻仿佛有着无限的失落和孤独。 他虽然是一个和尚,但是不能怨他,如果人们不去寺院拜佛,佛也会孤独,无论是谁都会陷入这种恐惧之中,特别是在他刚刚有了粉丝的时候,这让他猛得转过身来。 二 夜幕下,一个漆黑庞大的身影跃至半空,一拳轰下,一栋楼瞬间崩塌,而在那四散飞溅的乱石中,巴豆在奔跑。 此时,四面八方有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盯着他狼狈的模样。 本来,在那些鬼怪的眼中,他是个大魔头,很有可能是他们未来的庇护人,可是,他似乎要让他们失望了。 作为一个王者,恶龙的食物当然要营养丰富,所以,在那神识的探视中,巴豆嗅到了一股特别的气味,这股气味来之于医学院。 那气味对于恶龙来说,极其诱人,比巴豆贪恋的胴体更加吸引人。 这让巴豆毫不犹豫的直接做出了决定,既然要吃,那就要吃那个营养最丰富的。 怎奈,他恶魔一般的身影刚刚出现在医学院,便从那阴森森的楼宇间传出一声嘶吼。 第一击便是一个绝杀,那股庞大的杀气像一面大山一样迎面袭来,一瞬间,巴豆本能的使出浑身力量,并抽干了鸣星三个人的神力与之对抗,这才堪堪躲过一劫。 那么,那个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它有五层楼房那么高,身上布满青黑色的鳞片,鳞片异常细密,无论那个怪物动作幅度有多大,所有的鳞片都紧紧地贴合在一起,泛着一层层青黑色的光芒。 它有两条粗壮的大腿,就像电影里的暴龙一样,但是那两条腿却不是弯的,而是像人一样,是直立的,奇怪在于它依然还长着暴龙一样的双脚。 它身后拖着一条二十余米长的尾巴,几乎跟身体等高长度了,依然粗壮青黑。 它的上身跟人类似,长着一颗硕大的人脑袋,只是那脑袋仿佛动过无数次植皮手术,被人缝缝补补,更因为无法愈合,血肉翻飞,还是不完全对称的结构,这让长着两只眼睛的动物很难对它进行对焦,根本拿不准他的具体样貌。 但是有一点敢肯定,那颗脑袋狰狞无比,心理素质差一点的,直接吓死。 这颗脑袋就是大角医生别出心裁的杰作。 在他的行医生涯中,他见过数不清的残破头颅,有被人拿刀砍的,硫酸腐蚀的,高空坠落的,火烧的,车祸撞击的,等等。 那一幕幕惨不忍睹的画面在他的脑子里重现,便让他一点点地打造出了这么个玩意。 但是这个玩意他依然还是不满意,因为吓不死鬼,所以,他又为它打造了一个身体。 这个身体就了不得了,穿着一身坚硬无比的铠甲,即使大角医生调配出来的最优良的试剂也无法对它腐蚀分毫。 这种鳞片,刀枪不入,就连斗魂七魄的斩魂刀都不会在上面留下丝毫痕迹。 它站立在那里,雄壮的身体超过人间从古至今所有的健美冠军。 至于它到底是一个什么玩意,连大角医生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它强悍的战斗力可以横扫阴阳界。 但是长时间以来,这个怪物没有踏出过医学院一步有一个根本原因,那就是大角医生对杀人和称王称霸从来都不感兴趣。 然而,如果有人胆敢侵犯他的领地,那就必然是死路一条。 对于这个怪人,黄极公馆的人从来都不曾惹过他,但是巴豆不知道啊。 一个人总是默默无闻就难免被人忽视,在这个阴阳界,大角医生已经被人忽视很久了。 作为一个魔头,身披武帝的光环,前来索命,能不引起大角医生的震怒? 巴豆在亡命奔逃,天上的黄正公却笑呵呵地在看戏,戏吗,到了精彩的时候,就必须关注一下,即可以愉悦心情,也可以略作点评。 他的身旁陪着花正艳,只是花正艳不知道他在乐什么。 为了给花姑解疑答惑,黄正公用手朝下一指,幸灾乐祸地道,“那家伙捅了马蜂窝喽。” 他说医学院是一座马蜂窝,此言不虚。 医学院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大角医生亲手打造出来的怪物不计其数,甚至有很多半成品,次品都被古怪的他直接抛弃了。 有很多创造本来就没有一个根本的概念,都是他随性而为,结果打造了一半,他直接失去了耐性,便随手一抛。 大角医生有多怪,看他的长相就知道了,他连自己都下得去手,何况他人。 他对自己的打造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有时候长着一对獠牙,有时候长着一只鸟嘴,鼻子也是换来换去,眼睛更是红一阵蓝一阵白一阵,没有固定模样。 不过,唯独从他额头延伸出去的那只大角令他非常满意。 那只角拥有一个完美的弧度,让他看上去不但雄壮威武,而且更具有非凡的魅力,符合他变态一般的口味,是他迄今为止最为称心的杰作。 他的身体唯一没有被自己改造过的恐怕就是那双手啦。 没有其它原因,只是因为那双手是人类的手,是一双最具有创造力的手,灵巧的手,他还需要用它们去握紧那手术刀。 此时,大角医生站在医院的连廊里,透过玻璃窗望向那个逃窜的身影。 这个人他从来没有见过,但是他身上怪异的气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气息仿佛是,龙。 第215章 都是怪物 一 “轰……。” 一声巨响,巴豆的身体就像一只脱手的风筝,遥遥而去。 作为一个魔头,跟人拼体力耐力爆发力往往都是下下策,然而,对于巴豆这个阴间的新手来说就难免了。 他一直都认为他的长处是用脑子,是那张可以舌战群雄的嘴,而不单单是拳头。 吃亏,吃苦头,他倒是也从来不介意,作为一个习武之人,武力的提高总是在被人无情的蹂躏之后,也如同那钻过别人裤裆的韩信。 真正的王者,都是被人千锤百炼打出来的。 像他这样的顽固分子并不鲜见,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无论在哪一个群落里都会发现这样的稀罕物种,只是他更加顽固不化一些。 特别是现在的他,跟人打架还是需要别人提醒的,比如带个知心的老婆或者生死同命的乌鸦徒弟。 那样,就会有人不断地在他身边督促他:你倒是喷火啊,你不是会喷火吗? 这样的人现在一个都没有,那个骨碌鬼的身体正躲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他的双手紧紧地捧着自己的脑袋,任凭那颗头颅龇牙咧嘴瞪眼睛,他都绝不松手。 怎奈,怪人都有犟脾气,只要打不死他,巴豆就坚信自己有那反超的机会和手段。 那头怪物的拳头像两个流星锤,全身的鳞片像生铁淬炼出来的,全都坚硬无比,但是,对一身魔鬼道道行的巴豆来说,依然还不至于致命。 巴豆已经挨了那最生猛凌厉的一拳,但是那一拳的威力还是有点逊色,至少在感觉上,不像地狱里那个骑龙家伙的一剑,他还扛得住。 巴豆认为,如果你的一拳能够让我有一种震慑灵魂的惊恐,比如,能够将他体内恶龙的魂魄击飞,那么,他就服你。 可是迄今为止,无论是薛布施还是这个怪物,都没有伤到恶龙分毫,也没有激起恶龙的一丝颤栗。 恶龙墨奎的反应就是他最直观的感受。 他体内的那条恶龙在一点点的苏醒,只是他不知道,其实,是那条恶龙的一切正在一点点地跟他融为一体。 当有一天,他胸口的恶龙眼里彻底失去神采,他身上盘着的龙只是一个普通的纹身,恶龙墨奎就真正死掉了。 它变成了武帝,武帝也成就了它,而巴豆也向那九龙之帝迈出了第一步。 一千年的轮回里,每一生都是重新开始。 二 要想打人,首先得挨揍,练习武术的人都知道。 挨得起揍的人,只要你打不死他,最后的结果往往都是他后来居上,赢得最后的胜利,在数不清的影视剧里,这样的情节并不少见。 另一点,一个人挨揍的时候也是在评估对手的武力。 对手只要打不死他,就会暴怒,而对于一个烂对手,他往往一鼓作气,再而三,三而竭,你最后不用动手反击,他自己就会一泻千里。 可是,这个恐龙怪显然不一样,他的发挥非常稳定,几乎每一击都是必杀技。 楼房在不断地轰然崩塌,巴豆在亡命奔逃。 这个阴阳界也不是完全靠神力撑起来的,还有那强悍的体魄,接近神的造诣。 蛤蟆虽然弱小,但是它有剧毒,平头哥虽然弱小,但是它百毒不侵。 很多妖孽都有他们的专长,几乎无人可及。 这个恐龙怪没有魂魄,也没有魔丹,身体里只有大角医生植入的一根神经。 那是他从自己的身上取下来的,名字叫残暴。 恐龙怪越上半空,无论是一拳砸下,还是双脚之一踏,无论多高多结实的楼房也瞬间变成一堆废墟。 只是这一会子功夫,它已经将医学院的一侧踏为平地。 “嗷……嗷呜……嗷……。” 恐龙怪捶打着自己的胸膛“砰砰”作响,可是下一秒,它雄壮的尾巴朝着折而复返的巴豆横扫而去。 距离有点远,所以,它扫飞了一栋楼的废墟,那些砖石钢筋瓦块便铺天盖地朝着巴豆倾泻而下。 不过,打不过,不代表他躲不过。 巴豆轻松跃起,飞身跳上了医学院的一栋楼,在这栋楼的后面是一片同样高度同样结构和外形的楼房,看样子像是宿舍区。 这片楼是红砖垒砌,水泥预制板打造,时间久远,哪里能够经得起他们两个大怪物的折腾。 站在楼顶,巴豆得意地回眸一瞥。 那意思,有能耐,你来拆自己的家啊,再凶残的物种都会投鼠忌器吧。 然而,他的余光里,一个阴森恐怖的身影鬼一样矗立在那里,他心里一惊,马上转过头去查看。 一袭白衣? 大山崩于前而他岿然不动,巴豆狭长的眼睛狠狠地眯了眯,在他的眼眶里,两团酒红色的光晕在发酵。 哇,好漂亮的大角……。 这个怪物顶着一件巧夺天工的工艺品?如此逼真,栩栩如生,是重口味里的上等佳品。 作为一个魔鬼,那只大角起码能够让他兴奋三天,搂着它睡觉。 再看他的眼睛,他好像也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一种难以抑制的惊喜呼之欲出。 现在好像还不晚,那条龙还没有被他完全消化掉。 两个贪婪的人,眼睛里都绽放出了无比贪婪的目光。 大角医生伸出颤抖的双手,“把它送给我……。” 三 啥意思?巴豆莫名其妙。 再看那个家伙,穿着一身白大褂,手指白净纤细,比他的那些老婆们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要吃了你。”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不用看,就知道是那个骨碌鬼。 骨碌鬼站在医学院的高墙上,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白痴一样看着两个人。 而那个恐龙怪则安静的站在墙外,像一尊魔鬼乐园里的恐龙雕塑。 大角医生转头怒视着他。 然后,他伸手指着那个恐龙怪道,“还不给我吃——了他。” 吃? 恐龙怪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茫然。 “给我弄死他——。” 大角医生勃然大怒。 骨碌鬼被那一声爆喝吓了一跳,然后,少有的紧张起来,他在自己的手里弹了一下,转过头去。 随后,街道上便传来了他惨烈的呼救声:“哥哥救我!” 他的声音本来就像一个稚童,再扯着嗓子喊,怎么像个可怜的弱女子。 巴豆浑身一哆嗦。 那声音有点销魂啊。 第216章 斯芬克斯女神 一 阴间吗,永远都不缺乏这种残酷的美,仿佛那平淡无奇的人生,你的热血在那灵魂的深处激烈震荡。 娇喘与嘶喊,美女与野兽,永远都是那么的触动人心。 不过吗,巴豆此时自身难保,哪里管得了他。 骨碌鬼的声音在绕着医学院的周围转圈,叫喊的声音从不同的地方传来,却在转瞬之间,看来,他逃命的速度并不慢。 巴豆斜眼看向大墙外。 在那阴暗的角落里,根本就没有人,到处都是鬼。 他们像一群觊觎着富人家的穷鬼,潜伏在你的视线之内,总想着添一把火烧了你的豪宅,或者,在适当的时候扔出去一把刀子,助人为乐。 巴豆明白,你不吃人,总有人要吃你。 大角医生算是一个正人君子,不是一个小人,因为他的欲望在无限释放,喜怒哀乐全部都表现在他的脸上。 他还是那么的兴奋,天上掉下了一块大肥肉,落在了他的天罗地网里。 这完全是白送啊。 医学院里传来一片脚步声和厚重的喘息声,它们来之于巴豆的四面八方,急诊大楼,住院部,教学楼,解剖室,体育馆……甚至,他的脚下。 夜未免有点安静,所以,那些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仿佛就响在耳边。 他甚至能够从声音分辨出他们的体重,速度,狂暴程度,脚掌厚度大小以及形态,甚至于他们的移动方式,因为有人竟然拖着自己的身体在地上爬行,而有的人发出的声音像一条疯狗,还有的声音像一只正在发怒的刺猬。 没办法啊,如果让巴豆去形容,就是那个样子,因为他生前连动物园都没有去过,只见过凶残的小动物。 一只小动物在朝他发脾气,而他往往是在找乐子。 当然,如果现在,巴豆还不知道大角医生要干嘛,那他就真的是一个傻子了。 巴豆撇了撇嘴角,脸上露出一丝鄙夷之色。 他又不是个傻子,对于这种未知的领域和这个陌生的人,他才不会跟他们在这里耗下去。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偏执狂都拥有令人着迷的个性,但同时,他们又极度危险,不能用善恶来区分,也不能用好坏来评价,是敌是友更是不容易把握。 所以吗,巴豆又想着开始溜了。 天大地大,你自己在这个窝里折腾吧,我不陪你玩了。 心里做了决定,巴豆便一跃而起。 然而,就在他的头上,突然掠过一个巨大的阴影,那阴影里有寒光一闪,仿佛一把刀切过他的脖颈。 巴豆的心一沉,重新落在了楼房之上。 当他再次仰头看向天空,只见几只巨大的蝙蝠一样的怪物正在他的头上盘旋。 同时,一滴殷红的鲜血雨滴一般飘落,不偏不倚,正砸在他的脑门上。 好新鲜的血啊,还是甜的。 恶龙在他的眼里放出光来,似乎在巴豆内心的深处,他的灵魂狂喜般的愉悦。 恶灵的鲜血才是最诱人的美味。 那么现在,到底是谁吃谁呢? 在大角医生的创造里,没有腐烂的肉和发臭的血。 也许在那些罐子里和大缸里还装着福尔马林和浸泡尸体的药水,但是,这些家伙永远都是新鲜的。 对于这一点,大角医生自有他的办法,他可不喜欢腐烂的气味,对那些腐败的东西从来都深恶痛绝。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可是一个圣洁的人,就像天使。 在一个医生的眼里,女人有丑俊之分吗?没有。对于一个男医生来说,显然,他看过的女人的容貌和身体比其他人要多得多,所以,他也从来不认为他的创造很丑。 在这里,他就是上帝,不拘一格造怪物。 当审美忽视了外貌,达到了一个更高层次的境界,美与丑便有了另一种涵义。 龌龊的东西会更加龌龊,晦气的东西也必然更加晦气。 他的怪癖更胜于巴豆,让某些东西变得更加纯粹,这也是将巴豆吸引来的原因。 大角医生仰着头,看着他亲手打造的怪物,内心竟然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曾经,他的理想也是帮助那些渺小弱小的人,让他们拥有一个强壮的身体,霸道的身体,比如那埃及的狮身人面像,那着名的斯芬克斯,他们都长着人的脑袋兽得身体,那身体无论狮子老虎,还是牛马羊蛇,都不要紧,数千年来稳居神族的行列。 所以,那些翱翔在上空的怪物都长着一颗人的脑袋,其中一只是个女人。 她有一对惊人的翅膀,完全展开犹如地狱里的乌鸦鸣星。 大角医生在打造她的时候,突然怜惜起了她的身材,老天爷给的尤物就是上天的恩赐,不能无情的抛弃和毁坏掉,所以,他将她打造的非常完美,斯芬克斯女神提溜着一对傲人的乳啊房。 半兽半人,还是个女人,更是一个丰满的女人……。 巴豆仰着头,张着嘴,感觉自己的鼻子里腥甜的气味更浓重了,那里面在流血……。 他生生得咽了一口唾沫,第一次觉得做鬼也不错……。 二 巴豆的目光太过于贪婪,这让斯芬克斯女神可能感觉自己受到了凌辱,冲着巴豆露出了两颗獠牙,目射凶光。 巴豆一缩脖子,指着天空对大角医生说道,“她的身上还有缝合的痕迹,我猜测一定是你给她动得手术吧,不过,她的那一对虎牙是不是长得有点太长了?” 大角医生听了这话,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只女怪物,然后再微微的点了点头。 道,“听你这么说,确实不完美。” “对头,好好一个大美女被你给糟蹋了,人家都点一颗美人痣,你却弄上去两只獠牙,你再想一想,女人都是要谈恋爱的吗,将来,两个人接吻,一张嘴,呲出来两颗獠牙,它影响接吻质量啊……。” 大角医生又点头,“你说的对,考虑不周。” “还有啊……。”巴豆道,“你让她回避一下怎么样,打我这样的小人物,用不着这么多人啊,更何况,打她我也下不去手啊,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很漂亮的吗,这么魔性十足,让人垂涎三尺,爱都爱不过来呢,动手打?你舍得,我可舍不得啊。” 大角医生这下有点怒了,看着那个怪物,咬着牙道,“没关系,如果你能够打掉她的獠牙,正好按照你的心愿,我再帮助她添上两颗酒窝,岂不是两全其美?” “fuck。” 巴豆也愤怒了,作为一个大律师,在法庭上,法官都被他给回避掉很多次了,在你这个医生面前竟然不行?太不给面子了。 巴豆冷冷的说道,“你果然也是一个欠揍的……。” 第217章 斩龙 一 大角医生,喜怒无常。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很快,他那白色的身影就从巴豆的视线里消失了。 作为一个医生,他怎么可能伸手跟人打架,简直是一个笑话。 他没有回头,匆匆走进医学院那幽黑的楼宇深处,而在他的身后,各种怪物已经将巴豆重重包围。 天上,地下,巴豆似乎无路可逃。 只是经过了不长时间的了解和判断,巴豆就对这里有了一个大概的分析,现在,他不得不硬扛一把了。 不打,出不去了。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来这里的目的,在他灵魂的深处,那条恶龙一直都异常兴奋。 它已经饿得太久了。 天上,那头女怪物锋利的爪子从他的头上划过,似乎对巴豆带着无限的怨愤,却又不敢轻易尝试,毕竟,作为一个怪物,那来之于灵魂深处的威胁还是存在的。 就像一头羊看到了一只老虎,即使那老虎在苟延残喘,奄奄一息,羊也不敢轻易上去踢它一脚。 看着那些畜生,巴豆的心里渐渐地升起一丝残暴的情绪,还有对那个大角医生的极度憎恶。 即使是一个普通人,惹恼他的后果也是不可想象的。 他握紧双拳,一声大吼,那残暴的气息如同一股股强劲的短频风暴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如同半空中炸响了一颗炮仗,大角医生身旁的窗户都被震得轰然作响,他停下脚步,瞪着眼睛转过身,冷眼望向窗外。 然而,巴豆已经跳下了楼顶,直接落在了一头怪物的身上。 只一拳就震烂了那家伙的内脏,它的脊柱瞬间凹下去一个大坑,全身都在剧烈的颤动,然后,只嘭得一声,在那手术的缝合处,血肉飞溅而出。 这是一头什么怪物不知道,但它庞大的身躯可以让巴豆轻易地跨坐在它的后背上。 巴豆的手用力的往下刺去,一把抓住了他断裂的脊柱,然后用力一扯,拽出一件血淋淋白花花的脊椎骨出来,那节脊椎骨像弹簧一样在他的手里晃动,如同一件兵器。 他手腕一抖,这件兵器横扫而出,鞭子一样抽在刚刚靠上身前的一只怪物的脑袋上。 然后,巴豆看都没有看那个怪物一眼,伸手扳过胯下怪物的脑袋,一把扯了下来。 在这一刻,他愣了一秒,因为他手里捧着的是一颗人头。 这颗死而不绝的人头张着大嘴朝他喷出满口的恶气,眼睛瞪得仿佛要撕裂开来一般。 人头? 巴豆看着他的满嘴鲜红,眼睛狠狠地眯了眯,在那眼眶里,似乎闪动着一丝人性的光辉。 吃还是不吃,仿佛在这一刻成了一个无法抉择的难题。 而在他的脑子里呈现出的却是那个岿然不动的白大褂身影。 艹,这个该死的大角医生。 巴豆在心里骂道。 这时,一股巨大的威胁从后脑处传来,巴豆本能的转身,同时,手里那颗人头呼啸而出。 “嘭” 脑袋撞脑袋,他的眼前炸出一片血雾。 他伸手抓住那只即将拍在脸上的利爪,一脚踹出,撕拉一声,怪物的身体飞出,而那一整根手臂便被他抓在了手里。 他张嘴咬住其中一根爪子,“嗑滋”一声,咬断一截。 他咀嚼了两下。 “呸。” 不好吃。 他的身边已经吼叫声响成一片,可是他完全听不见,只有满眼狰狞的面孔。 飞身而上,一拳砸烂一颗脑袋,猩红的鲜血迸溅在脸上,不管,转身,一脚踢断一条粗壮的大腿,那怪物不知道疼痛,扫过一条手臂,巴豆直接欺身而上,伸手摘下了那颗头颅。 这是一颗什么脑袋? 它有一双小眼睛和硕大的耳朵……像……。 艹。 他奋力一撇,丢出了那颗脑袋,然后一猫腰钻到了一只怪物的身下,伸手一揽,腰部一扭,一个庞然大物便跟着飞了出去,轰然砸在一面墙上,跌落在地,身体软得像一摊泥。 大角医生站在一扇窗前,冷眼看着窗外的场景。 然而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在他的旁边有一条走廊,那条走廊的两侧挂满了血淋淋的尸体,那些尸体就像遭到了千刀万剐一样,骨头架子上布满没有刮干净的肉丝,碎块。 这些难道是他的杀手锏,并不是,他从来就没有什么杀手锏。 此时的他是平静的,因为他的脑子在思考,思考那些经不起一击的创造,如果他看明白了,也许在这之后,他将打造出更加了不得的怪物。 不过现在嘛,他还是要拿下那条龙。 略作思索,他缓缓转身,走向了大楼的深处。 二 巴豆打得异常凶猛,也异常暴力,他的每一拳每一脚都必然对那些怪物造成重创。 所谓的拳拳到肉,一击必杀想必也不过如此。 他已经打到了医学院的操场上,这个操场是没有经过改造的,历史上刚建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周围没有任何建筑,并非新建成不久的体育馆。 巴豆抓着一头怪物的腿,向一群冲过来的怪物轰去。 然后,他挺起上身扬起了头,看向还在空中盘旋的大鸟。 空对地,它们还没有向他发动攻击,然而,那显然也没有什么用。 除了那只巨大的恐龙怪,大角医生打造的怪物都是不堪一击啊。 在周围,看热闹的鬼怪似乎也都露出了欣喜之色,只是,没有人知道它们为什么而欣喜。 然而,就在它们的注视之下,从医学院的一处窗口飞出了一道白影。 那是一个柔美而纤细的女子。 女子如同飞天,从恐龙怪的胸前划过。 是的,那个恐龙怪竟然也回来了,它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大山。 众鬼物的眼中慢慢地露出了惊骇之色,因为一种恐怖的气息缓缓袭上了他们的心头。 巴豆显然也有所感知,慢慢转过了身去。 那女子飘然而落,还是那么美,那么让人怜惜。 卧槽……。 看到这个女人,巴豆惊讶,这姑娘怎么在这里?她不就是那个腹怀鬼胎的女孩子吗? 他没有看错,就是她。 第218章 斩龙2 一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答案显而易见,大角医生这个怪人已经不是人类了,他已经拥有了神的冷漠和魔一般的疯狂,只是他的方式跟别人不一样而已。 苏东坡说,高处不胜寒,你如果上升到了那个高度,并且还活着,别人就会称呼你一声,大神,同时,你自己也必将寒彻骨髓。 另一点,作为一个天才,偏激,顽固,执着,冷血,最容易入了那魔道,所以,别以为他会正八经的去怜惜一个女孩子,这个女人和无数落在他手里的女人一样,只会变成他的一个试验品。 没错,他在用他的手段和方式在培养那个鬼胎。 巴豆狠狠地眯了眯眼睛,因为在整个操场之上,只有这个女人透露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煞气。 就像一个怕鬼的人在半夜里遇到了一个真正的鬼。 这个鬼的恐怖远远超过那些怪物。 她此时更像个被那无数人形容过的女鬼啦。 她满头的长发垂下,遮住了整张脸,而她的一袭白裙也是垂直洒落,连一道褶子都没有,仿佛有一股神力抚平了一切的障碍曲折,让那棉质长袍丝绸般顺滑。 她微微抬起的小臂上,两只惨白的手就像两把白钢打造的冷兵器,任谁看上一眼都会打一个激灵,至少,在周围那些看热闹的鬼怪们眼里,这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当然,她真正的可怕是她腹中的胎儿。 只是巴豆忘记了,她怀孕几个月来着?可是,不管几个月,那孩子都是一个鬼胎。 巴豆握了握拳头,作为一个男人,他从来没有想过,今天要跟一个怀了孕的女人打架,所以,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既然都是鬼,他们就依然站在一个同样平等的位置,他是一个男人,那是一个怀孕的女人。 操场上,怪物们引起一阵骚动,那些怪物匍匐于地面,像一只只冷血的鳄鱼一般朝着他爬动,已经形成了一个严密而厚重的包围圈。 巴豆轻轻地抬起头,因为作为一个人族,当他的懦弱和顾虑对本身形成了干扰的时候,他体内的恶龙的灵魂就开始启动了自保的意识,屏蔽属于人性的情感,极力占据了主导位置,同时,也迸发出狂暴的杀机。 他的眸子反射出红光,浑身开始蒸发出氤氲的黑气,那是恶龙的气息。 可是,那个鬼胎好像无所畏惧,初生牛犊都不怕虎,何况一个还未诞生的人类幼崽。 一股煞气在那女子的腹部酝酿已久,此时,一股庞大的寒意从她的体内渗透而出,缓缓向四周蔓延,大家可以看到,那女子的周围已经结了一层细密而厚重的白霜。 那白霜在扩散。 当然,白霜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鬼胎因此释放出来的戾气。 大家仿佛听到咦——地一声。 接着,一个漆黑的婴儿的脑袋探出母亲的身体,阴冷的眸子死死得盯住了巴豆。 但是,他只看了一眼就缩了回去,然后,那女子的腹部便呈现出一个圆形的黑雾,如同一个黑洞里酝酿着一团黑色的风暴。 恐怖的气息席卷了整个操场。 猛然间,一张魔鬼的面孔从那黑洞里探了出来,狰狞着朝着巴豆张开了一张大嘴。 这张嘴像是一个拳头一样瞬息而至。 这个鬼婴的威慑力有多大,巴豆竟然没有逃出那张巨口,身体被锁定了一般,直接被它吞噬了进去。 毕竟是一个女人和婴儿,巴豆不灭的人性还是给了他们母子俩一个主动进攻的机会,只是他没有想到,竟然躲不开。 恶龙在那张嘴里咆哮,完全是黑气构成的巨婴的脑袋在剧烈震动,一瞬间,那魔头的身体上出现了无数只手掌,拳头,大脚。 婴儿在吼叫,恶龙在吼叫,那团黑气上天入地,完全失去了一个婴儿脑袋的形状,像是一只气球里被装满了水,水里塞了一只暴龙。 暴龙在奋力挣扎,绝地反击。 “轰”地一声巨响。 那团奇形怪状的黑气终于达到了极限,被巴豆彻底爆破,无数道黑气如同一根根箭矢一般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巴豆挺身站立,冷眼看着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肚子上,婴儿恶毒的眼睛瞥了一眼傍观者,甚为恼怒的样子,仿佛是那些人干扰到了他的发挥一样。 女鬼微微抬起头,从发丝的缝隙里露出一只眼睛,一只黑色的眼珠子被裹着一圈殷红的血色之中。 她的双手将那只婴儿的脑袋抱住,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仿佛在安抚他暴躁的情绪,在母亲的教育中,遇到挫折根本不算什么,受了委屈也不要紧。 女鬼在发生着某种身体上的嬗变,她的小臂和双手已经不再白皙而纤细,而是长出了一层冷血动物的皮肤,像蛇,不,更像鳄鱼。 那皮肤上长着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她的双手抱着婴儿的脑袋,团来团去,再次团出一股恐怖的黑色风暴。 这股风暴有着精准的攻击目标,再次朝着巴豆席卷而去。 巴豆只给她们母子二人三次主动进攻的机会,这便是那第二次。 这股风暴也异常强大,第二次将巴豆吞噬掉了,在黑色的风暴的外面,人们的视线里已经失去了他的身影。 而在风暴的里面,巴豆的四周狂风大作,那黑气即是风,风即是黑气。 那些黑气以一泻千里的威势从他的身旁滑落,卷走尘埃无数。 风暴也形成了一个筒形的管道,管道内,巴豆的眼前就是那张婴儿的大脸。 那张巨大的脸狰狞着撕裂成各种形状,扭曲成一个个怪物的面孔,只有那双眼睛还是那婴儿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流血,在撕裂,眼珠子,眼角,都在疯狂的喷射它的暴戾,他的凶残在被无限释放。 然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是巴豆第一次有了一种疲劳感,仿佛神力在流逝一般。 在威力巨大的风暴之中还能够稳稳站立就已经让他消耗了不少神力,体力明显有所下降。 巴豆内心深处也是暗暗吃惊,因为这黑气风暴仿佛在撕毁他跟恶龙的契约。 而那张狂暴的脸仿佛在跟恶龙谈着什么交易,以魔鬼的方式。 混乱是他的大脑产生的记忆,犹如精神造像,呈现出一处处世界的样貌,也许跟佛祖的三千世界差不多,只是更为模糊,一会天堂,一会地狱,不断地在他的神识里打造出一个真正的鬼蜮。 他的周身魔影无数,巨大而凶残的嘴脸到处都是,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撕扯着他的神经,破坏着他那人族依然匮乏的认知。 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他必将精神崩溃。 二 医学院的大墙上,骨碌鬼再次用手托着自己的脑袋站在了那里,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发,仿佛也在安抚着他那不安定的情绪。 骨碌鬼的眼睛有些茫然,单纯的目光里闪动了一丝异样的色彩,仿佛某个空间撕裂开了一道口子。 那是历史最深处的记忆,在那记忆之中,一把巨大的砍刀映在他的瞳孔里,然后,他便看到了自己的躯体和那脖颈上狂喷的鲜血。 他在那一刻身首分家。 “武帝……。” 骨碌鬼喃喃地说道,仿佛想起了什么。 但是很快,他又以稚童的声音大声喊道,“老大……。” 他的声音尖细而伶俐,如同那破空之剑。 没错,这个骨碌鬼的脑袋就是武帝时期的巴豆下令砍下来的。 他是君,而他是臣。 无论相识还是相认,恩恩怨怨,无始无终。 第219章 斩龙3 一 那个鬼胎儿并不紧紧是一个人类的幼崽,他还带着人族基因的神秘序列,在科学还没有诞生之前,它被称为太玄。 他来到阴间,便具有了那根源性的破坏力,这也是大角医生妄想的一部分。 你以为他会让一个鬼胎儿握着砍刀去杀人吗?怎么可能呢。 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魔鬼都是诞生于人族,就像在鱼凫白的魔兰花谷里被那离阳真火焚烧的魔头一样。 不过吗,这个鬼胎只是一个不完全成熟的试验品,谁也不知道他成熟的样子到底是什么,也许还是个鬼,也许是个魔。 其实,连大角医生都不知道,他提取的培养液不但有人族之精华,还有从各种兽类身上萃取的各种氨基酸和生物酶,甚至还有抗生素。 当然,这些东西在阴间应该有别的名字,可是大角医生从来不认为这阴间跟阳间有什么区别。 在他的心里,他更喜欢这里,因为这里仿佛有着无限的自由,他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心意胡作非为。 大角医生安排的这场杖也一样是一场实验,在实验之中,他那颗脑袋还在不断琢磨着,如何能够拿下那条龙。 他就像一个无比沉稳的猎人,遇到凶猛的野兽,不紧不慢的挨个投放他的羽箭,他的弓弩,他的大炮,火炮,直到将那猎物成功捕获。 龙啊,他以前还真是没有见过。 二 操场上,巴豆还在全力支撑,因为他根本就无法从那风暴中心全身而退,他没有武器,没有咒语,没有法术,只有一条被禁锢的龙。 那狂暴的鬼胎似乎真得把龙给镇住了,他在渐渐平息,慢慢地融合成了一张稚嫩的脸。 他闭上眼睛似乎陷入沉睡,安静地像一个孕育了一千年的圣婴。 而这种安静仿佛有着庞大的吸引力,吸引着一切劳苦奔波的生命回归母体,享受那永世的安宁。 巴豆的神识受到了某种牵引,很快,他的灵魂便出现在了一间温暖的房子里。 他满眼都是粉红色,粉红色的天,粉红色的地,粉红色的墙壁,柔和而惬意,让他充满困意,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将他一点点拉入沉睡之中,和那个婴儿一起,褪去一身的疲惫。 在房子的正中间,一个婴儿躺在襁褓里,仿佛有母亲的喃喃细语在耳边回响。 这是所有的人族铭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触动心神。 当巴豆走向那个婴儿,也在顷刻之间,这间屋子里便出现了几十个妈妈的身影,她们身姿飘逸,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对那婴儿浓浓的爱意。 她们缓缓地将他围在中间,用那慈母独有的目光注视着他。 这是一个温馨的时刻,然而,在风暴之外,女厉鬼突然睁大了惊恐的双眼,她的双手在颤抖,嘴里发出绝望的嘶喊:“不,不要抢走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 巴豆听不见她的声音,他只看到几十个女人轮流抱起了那个孩子,在逗他笑,逗他开心……。 这是无人可以拒绝的母爱,伟大的母爱,母性之爱。 “滚啊,走开。” 女厉鬼放声大喊,而旁观者却根本不知道她在喊什么,它们只看到骨碌鬼的脑袋吸在了她的脖子上。 对于这个突然跑过去揩油的龌龊鬼,他们似乎也表示了愤怒,乘人之危,下流,无耻……。 那个女厉鬼可是这个阴阳界里难得一见的美人啊……只是她白嫩的脖颈已经不见了,只有裸露出来的粗糙的皮。 骨碌鬼啃不动也咬不动,他锋利的牙齿似乎都要崩断了,却只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一滩滩口水。 看到这个场景,大角医生再次愤怒了,双目挣的恐怖。 天空之上,斯芬克斯女神如同一只捕猎的隼一样俯冲而下,两只锋利的爪子在一刹那间便抓住了骨碌鬼的头颅,然后,将他带上了天空。 半天空,那个骨碌鬼冲着斯芬克斯女神头颅露出了同样的獠牙,獠牙对獠牙,好像他们才是那天生的一对。 大角医生两侧的额头青筋暴跳而起,呈现出一条条蓝靛色的血管,如果只看这一点,他竟然还是一个血族的人类。 此时的他已经忍无可忍,看着那些纠缠不清的厮杀,简直就是对他的创造的一种羞辱。 杀,杀了他们。 他的心里发出一声怒吼。 恐龙怪抬起了一条腿开始朝着操场方向狂奔,而那些数不清的怪物则四散而去,它们跳出高墙,冲上大街,爬上高楼,蹦上楼顶。 在大角医生的眼里,那些旁观者同样可憎,该死。 他已经忍耐它们很久了。 这里是他的地盘,他不允许任何人窥视和围观。 三 在不远处的一处楼顶,上面支着一个花圈,花圈上簇拥着一朵朵盛开的白色菊花,而在花圈的正中央,端坐着一个老道。 老道穿着一身金黄色的道袍,这一打扮并不奇怪,奇怪在于连他的头发胡须都是金黄色的。 他一动不动,虽然闭着眼睛,却也是看热闹的旁观者之一。 而在他的不远处,恶僧一步禅在喝酒。 他不时得瞥一眼老道,脸上满是轻蔑之色。他看不上那个老道,也同样看不上那个大角医生。 当然,旁观者中还有追了袁霖半座城的猫女和尸狗。 知更鸟的种群实在是太庞大了,那些人不帮助袁霖打架,但是却为他做各种掩护,放各种烟幕弹,帮助他逃跑。 然后,他们又一起跑过来看大角医生降龙。 毕竟,巴豆这个魔头对于他们来说更加具有吸引力。 另一点,他们惧怕大角医生不是因为他打造了一堆怪物,而是因为不躲得远一点,他们完全有可能变成他的试验品,天知道那个怪人会在他们身上做什么实验。 天上,酆都城的大殿内,花半月正在琢磨着黄正公的脸色,因为他难得在她面前沉默地像个男人。 黄正公支着胳膊,捏着下巴盯着下面的医学院,眼睛一眨不眨。但是花半月似乎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不是那样,她又怎么会说他是一个蠢货。 阴森森,暗沉沉的酆都城其实是一望无际的,面积之广阔,跟庞大的地狱有的一拼,然而,酆都城却是一座空城。 四 “轰——。” 医学院里,恐龙怪一拳砸在了女厉鬼的后腰上。 然而,表面上看,他似乎一拳打在了女鬼的身上,而其实,那可以杀神的一拳带着强烈的罡气,是雄性强者无以匹敌的力量加上了暴龙基因的加持。 这一拳轰得就是他武帝巴豆,因为这是以刚克刚的一拳。 女鬼的身前传来一声狂吼。 “嗷——。” 风暴翻滚中,一条漆黑的恶龙影子被那一拳给轰了出来。 第220章 斩龙4 一 从来没有人小看过那只恐龙怪,但是它也只是一条大角医生的看家狗而已。 操场上,那团黑色的风暴已经完全消失,巴豆安静的站在那里,微微地低着头,而就在他的眼前,也同样安静地站着那个女子。 她微微仰着头,看着巴豆。 她已经恢复了原貌,纤细的身材楚楚动人。 她长发垂肩,皮肤白皙而娇嫩,脸蛋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如同花朵初开。 她就像一个人间堕入情网的女子,痴痴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 两个人再往前各走一步,巴豆就能够将美人搂进怀里。 就是这样一个距离,就是那样一个姿势,仿佛在永恒的时间长河里,两个孤独的人穿过重重暗幛,迷雾,经历各种风雨飘摇的岁月,跌跌撞撞,终于走到了一起。 当然,他们此时都是鬼,目光空洞。 而在女鬼的身后,高大雄壮的恐龙怪昂起头,看向天空。 医学院的上空,是一大片墨染的乌云,就像被大风刮过来的一片积雨云,沉甸甸的,散发着庞大的阴郁而压抑的气息,笼罩着这里的一切。 乌云里,有野兽低沉的嘶吼,时而呜咽,时而咆哮。 他们知道,那是龙,来之地狱里的恶龙。 这一次,被恐龙怪一拳打出窍的是那条龙,而在那间暖色调的房间里,巴豆的怀里正抱着那个胎儿。 他的身旁站着那个女鬼,两个人像一对刚刚获得宝宝的幸福夫妻一般,偎依在一起,万分恋爱地注视着他们的爱情结晶。 任凭屋外风云变幻,两个人都深深的沉浸在属于他们的幸福时光里。 他们的小窝仿佛温馨而甜美。 二 医学院里,大角医生更加的恼怒了,他瞪着那片积雨云,愤怒的眼睛在喷火。 恐龙怪那一拳打出了恶龙的窍魂,却对那魔契没有任何影响,那玩意是蛮力解决不了的问题。 大角医生的眼睛上下转动,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那一对狗男女,内心翻腾,无法平静。 这时候,从他的身后飘出了一个女人,正是透明化的巴本莉丝。 巴本莉丝绕着他转了一圈,大概在查看他的状态,却被大角医生一把搂在了怀里。 巴本莉丝本是一个异域的女子,还是神族,而她现在的样貌,缥缈而空虚,非人,非鬼,非神,晶莹剔透,不但心灵纯净,还没有恶世里的污垢,干净得出尘,似乎也正好符合了他作为一个医生的怪癖。 他对这个空壳爱得不行。 他轻轻地揉捏着她的身体,愤怒的情绪渐渐便获得了平息。 三 灵魂出窍,只是带着一魂一魄而已,并非灵体。 在这个时候,那出窍的灵魂操控不了他的躯体,而那躯体也跟死机一般,没有灵气。 但是,除了缺少了那脑子的控制,其它一切都是正常的。 这可是武帝的躯体,那些妖魔鬼怪们似乎也不敢轻举妄动,它们一部分虎视眈眈,一部分怪物现在更恐惧的是那出窍的恶龙。 在阴间,它们并没有见过龙,然而那龙带来的压迫感仿佛早就存在于它们的骨子里,对于怪物来说,那可是食物链顶端不可征服的存在。 恶龙无形,却在空中关照着一切。 黄袍老道睁开了眼睛,同样抬高视线看向那乌云密布的天空。 他没有说话,从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不可察,但是,一步禅判断,他绝对不是天上下凡来的神仙,哪里来的神仙会扛着个花圈到处走。 难道是法器?笑死人。 他虽然不是一个正经人,但是,并不妨碍他笑话别人,这乃是他平生的乐趣之一。 一步禅再喝一口酒,打算跟老道交个朋友。 在跳上这栋楼之前,他低头看了一眼攀爬在高楼墙壁上的几只怪物。 他对那些怪物可没有什么胃口,如果那个大角医生会用它们的皮肉骨头血液酿酒的话,说不定他会尝上一口。 只要是被称为酒的,哪怕是用那腐烂鬼身上的大蛆酿造,他也不会介意。 “嗨!老道,难道你是来打怪的吗?” 一步禅跳到他的身边,将那个头颅酒杯背在身后,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看着道人。 老道并非慈眉善目,相反,面色带着七分鬼气,从这一点来看,他在阴间待得时间也不短。 老道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了,也并不介意他来烦自己,仿佛这是必然。 老道摇了摇头,道,“对于它们来说,我们总是外人,你看,是不是我们在侵犯人家,如果他们有告状的地方,我们总是讲不清道理的。” 讲道理?这话多可笑。 但是他没有笑,而是摸着脑袋,“那你在干嘛?” 老道,“大师可以随处化缘,我当然,也一样。” 一步禅指着巴豆,道,“奔着那个武帝来的?” 老道盯着他后背上的酒杯看了片刻,道,“他是不是武帝又能怎么样?人间走一遭,死了,头颅还不是一样会被大师做了那酒杯。” “哦,你说的没错。” 一步禅指着自己的后背说道,“不过吧,我只是借他的金身头颅一用,毕竟这阴间太过于险恶,而贫僧我又无那一技之长。” 老道转过头去,仿佛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自会有人来讨个公道。” 一步禅一甩袖子,哼了一声道,“你说话可真没有水平,无趣。” “嗯。”老道点头:跟你能说出什么水平,对牛弹琴尔。 老道半转过身,伸手摘下花圈上的一朵白菊花。 一步禅撇了他一眼,提起袖子来到楼顶的边缘,一屁股坐了下去,耷拉着双腿,独自喝酒。 四 医学院内,大角医生放下一瓶药剂,又看了一眼旁边罐子里的怪物,摇了摇头。 他抓起了他的手术刀,来到窗前,冷眼看着巴豆——他要去解刨那具躯体,对于这件事,他有着强烈的欲望。 本来,他也不想那些怪物伤害到他,他的身上多一道口子反而会影响到他的心情。 这里是他的地盘,在这里,他从来无所畏惧。 五 广场上,骨碌鬼的无头身体伸着双手在满学院跑,天上那个长着翅膀的女怪物飞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那两个家伙仿佛谁也吃不了谁,谁都拿谁没有办法,就那样僵持着,在天空飞来飞去。 远处楼顶的老道已经摘下了第十朵白菊花,将它们统统插到了另一侧。 一步禅回头看了一眼,眨了眨眼睛,但是,他对那个花圈上即将呈现出来的阴阳双鱼图并不惊诧。 他只是疑惑。 这个世界上爱管闲事的人太多了,当然也不缺乏那插足乱世之人。 只是,老道到底要干嘛呢? 六 那间特别的房间内,巴豆在跟女鬼对话。 巴豆道,“好可爱的孩子啊……。”‘可惜他还没有出生就死了……。’ 女鬼道,“他是我的儿子……我可爱的儿子啊……你喜欢吗?”‘你要是喜欢的话,那就做他的爸爸吧……。’ 巴豆道,“虽然不是我的儿子,但是,我不是不可以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男人吗,这个肚量还是有的。” 女鬼道,“我好高兴啊,那么,你叫他一声儿子吧……。” 巴豆摇头,道,“你们母子啊,确实挺可怜的,可是你不觉得我更可怜吗?……别人弃如敝履,我却视若珍宝……。” “轰”得一声,巴豆和女鬼之间爆闪出一片刺目的白光。 第221章 斩龙5 一 面对那一声爆炸,大角医生握着手术刀停住了脚步,这一次他没有生气,对于这个家伙,他本来就没有什么计划,这个世界上的很多机缘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而最关键的一点,他现在可是连一个称心的下属都没有。 不过没有关系,他独来独往习惯了,可不喜欢带个狗腿子和徒弟。 没有伙伴,他自己就是自己的伙伴,没有随从,他为自己工作。 他坚信自己强悍的生命力和才华完全可以掌控这一切,虽然偶尔也会出现一点岔子,也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点波澜罢了。 谁还不经历一点风雨? 没有人帮他一把,那么,所有的事情就得慢慢来,他不着急。 其实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他做过很多事情,神识游历而走,做着各种无聊而琐碎的工作,以告慰他那颗懒惰的心。 没办法,对于很多杂务他都意兴阑珊,他这颗脑袋有时候也很迟钝,需要展现另一个更勤快的自己。 如果他能够分身的话,想必那个自己会把这些事情办得更妥帖一些,那样,他只要站在手术台前就可以了。 现在吗,只能说是时机未到。 大角医生仰着头看向半天空,因为那里还有一条龙。 他自从离开人间之后,依然还留在这个他工作了半生的医院里,只是脑子里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好在,他就像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一样,突然以死亡的方式释放了自己的大脑,然后,他就真正获得了自由,从人格到神格。 他从来没有去研究过人间和阴间的区别,仿佛人生的经历本来就该如此,因此,他也忘记了,其实他也是一只鬼,一只拥有非凡神格的鬼。 二 女鬼的愤怒将巴豆硬生生从那个房间里给挤了出来,一股超乎寻常的力量将他们两个人炸得翻飞了出去。 女鬼暴怒,仿佛一个正常人类大量的分泌出了肾上腺素一般,启动了野兽的基因序列,眼睛,脸蛋,鼻子,嘴巴,全身都开始变异。 这一点,只能说明大角医生的工作非常全面,至于结果,现在看来还是让他满意的。 大角医生看了一眼那个女鬼,随即再次转身离开。 巴豆被打回了原形,身体翻飞七百二十度,以一个漂亮的姿势将腰胯一拧,后背斗篷哗啦一声,他便转过身来。 在他的对面,那个女鬼除了还有一双人族的眼睛之外,连眼皮都变成了野兽的模样,只是他无法分辨,那是一只什么兽,在他的认知里,没有见过。 这时候的女鬼可不一样了,拨去人族的外衣,便呈现出了野兽的体魄,可是那身段,那曲线还是一个人,一个曾经孱弱的美人。 此时的她,不乏那女性机体的诱惑,仿佛对于任何一个雄性鬼怪来说,更美,更诱人。 巴豆吸了口冷气,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种族来,他竟然觉得这个妞儿比他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妞儿都更加的具有吸引力。 他想把她搂进怀里尝尝鲜。 但是很明显,首先,需要制服她。 也许是女鬼感觉到了他目光的淫啊邪,脸上的肌肉一阵抖动,瞬间张开嘴,朝着他一声嘶吼。 她的嘴里黑气缭绕,仿佛有一个无底深渊。 同时,她向前一跳,巴豆只感觉到她向前跳了一步,可是那身影分明在高速旋转,以数个前空翻的伶俐动作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巴豆的眼前。 一只利爪如同一把大刀朝着巴豆当面切了下来。 这一击非常玄妙,所展现出来的力量也绝对不敢小觑,虽然他想搂着她,但是依然不敢以身犯险,可见她这一击的威力。 巴豆侧身抬起一脚踹向她的小腹,却一脚踹空,那个女鬼的爪子和身体紧紧地贴着巴豆蹭了过去。 就在两个人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巴豆有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很强大,真得很强大。 当他转身,女鬼的一只手爪已经伸到了他的脖子上,两个人此时如果有人给他们拍张照片,就像女鬼正在搂着他的脖子一样亲密,因为巴豆也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那只爪子。 冰冷,这是巴豆寒彻透体的感觉,仿佛人生中的某一天,他握住了一具尸体的手。 那是哪一世的体会他当然想不起来了,但是,那种感觉极其的让他不舒服,那分明是他的一个至亲的尸体,或许,也是他的一个曾经的爱人。 那种感觉一瞬即逝。 女鬼的第二个爪子已经劈面而下,如此近距离的打斗,在巴豆抓住她那第二只手的时候,他们的脸已经近在咫尺了。 这个时候再看这个女鬼的脸那就恐怖了,连巴豆都觉得这个怪物骇人,还搂着亲呢。 巴豆双臂用力将她的胳膊一扭,一个大摔背直接将这个吓人的怪物就给丢了出去。 女鬼脱身飞走,却眨眼间不见踪影。 艹。 她跟那个恐龙怪可不一样,她本质上还是一个鬼,一个厉鬼,一个被变异功能加持的厉鬼。 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巴豆的神识仿佛被封锁掉了一般,也许跟那龙魂的脱体也有关系,毕竟他的神力就是从人家那里借来的。 因此,他竟然找不到女鬼的位置,四周,他所能搜寻到的方位都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这个女鬼的任何气息。 本来吧,这个女鬼的气息就跟那些怪物的气息不同,她这一消失,巴豆吸进了满脑子的血腥味。 而那乌云里的恶龙仿佛在跟他同呼吸,天空中传来那龙愉悦的呻吟声。 他的脚边骨碌过来一颗人头,还有几颗被他先前扭掉的人头也一样,像是被一股无形的风刮动,满操场骨碌起来,它们以不同的路线在向巴豆靠拢。 天上也被封锁,斯芬克斯女神的翅膀掠过厚重的乌云。 突然,就在巴豆的脸侧,空间划出一道闪电,那是女鬼的利爪,直接切开了一道缝隙,切向巴豆的脖子。 即使还没有碰到他的脖子,巴豆都感觉到脖颈一凉。 艹。 恼怒的巴豆飞起一脚,整个后背瞬间贴于地面。 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了地面上的一颗头颅。 艹。 三 天上,酆都城。 花半月道,“他死了吗?” 黄正公道,“怎么可能呢,他是武帝,极阳之体知道吧,自带金身,可不比那磐若波罗大金刚体差多少啊。” 花半月道,“真得杀不死他?” 黄正公犹疑了半秒,答非所问道,“作为一个曾经的帝王,如此狼狈,你不觉得比死更无法让人接受吗?” 花半月没有说话,她的一个分身脱离而出,自己找地方缓缓坐了下去,仿佛一肚子心事。 黄正公摸了摸脑门,疑惑道,“花正艳,花姑?哪个是你?” 花半月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傻子,这都是我。” 四 操场上,轮番进攻不得其果,女鬼伶俐的身体一阵翻转,最后,轻轻地落在了恐龙怪的肩膀上。 在他们的头顶上,风云变幻。 第222章 斩龙6 一 楼顶上,黄袍老道已经布置完了他的花圈,圆形的大花圈上正是一个阴阳双鱼图。 看着那个花圈,一步禅再次撇了撇嘴,道,“怪哉。” 既然是一个道人,除了到处打抽奉之外,偶尔,他们也是愿意助人为乐的。 就像那徒脚的和尚,难道只是去到处乞讨化缘?如果遇到哪家死人了,他们也很善于帮助超度一下那个亡魂。 帮人吗,当然得会帮,巴豆就从来不盲目去帮助别人,即使给人钱也要注意方式,人的穷富可是一个变量,而那属于人的尊严却是永恒存在的。 帮不好,惹祸上身。 现在,对于这个老道来说,如果不是趁火打劫,显然就是要赠人玫瑰喽。 一步禅相信,披着一头金发的道人,绝对不会在这里明目张胆的打劫,而那个大角医生显然也是独立存在的人物,谁有本事都可以去找他的麻烦,没有人会有意见。 他也没有意见。 当然,老道要去帮助那个魔头,他也没有意见,但是……一步禅撇了一眼远处,好像……那里有什么人不高兴……。 另一个地点。 袁霖阴沉着脸不说话。 在他的身旁,一只男鬼手里握着一把银色的小锤子,先前,他用这把锤子将一只怪物砸成了一滩烂泥。 这只小巧的锤子正是他的本命魂器,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一个工程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本命魂器竟然只是一把小锤子,不过还好,这把锤子威力很大,作为一只鬼,他竟然用得很顺手。 “袁霖,你认为他以后还会跟我们过不去吗?” 男鬼问道。 “金老哥,你要记住,只要不是跟我们一伙的,早晚都会变成我们的敌人。” 袁霖说道。 “嗯,我觉得你说的不假,毕竟人心险恶啊,即使是神,他们也没有帮助过我们什么啊。” “那么,你认为谁会成为我们的朋友?” 警察卞赤官掂了掂手里的枪,问道。 袁霖知道他的意思,不屑道,“别忘了,灵媒社团的花姑如果不帮助我们,我们还有一条路是可以走的。” 他伸手指着脚下,“我们去地狱。” 金建国认为那条路更不好走,在以前吧,官道走起来就难,他可是深有体会的,还没有离开学校就已经很难了。 他道,“难道我们就没有那可以跟她们做交易的东西?没有资源,我们可以跟那个大角医生学学吗,自己打造吗。” 当然,天下没有白帮的忙,不过,袁霖没有说话。 卞赤官举起了他的本命魂器,向巴豆瞄准。 另一个地点。 尸狗挑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道,“这些人间来的家伙,太他妈的不好对付了。” 猫女在吃东西,已经吃半天了,还没有咽下去,可能是直接塞进嘴里一只大怪物。 尸狗没好气的道,“你的吃相很难看,我的美人。” “咕咚。” 猫女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其实她不经常进食,怎奈,这次没有什么收获,让她感觉内心极度空虚。 肚子里没东西,那就得吃,脑子里缺东西也得吃,这是无数女人的经验。 听了尸狗的话,她很生气,道,“我不是你的美人,滚,叫别人去。” “嘿嘿。” 尸狗惨笑,道,“你们人类啊,缺点咋那么多呢,不知道好赖,干嘛对喜欢你的人态度这么恶劣,我认为这是你的荣幸才对。” 猫女不屑,道,“你懂个屁,喜欢我的人……哼,不说了。” 自从长出了一张猫脸,猫女的态度更加恶劣了,而且,她如果不说几句粗话就无以发泄心中的愤怒一般。 “对了,你这条狗,你好像忘记了,我也是从那人间来的家伙。” 二 医学院内。 飞在空中的几只怪物几次想闯进那片乌云之中,可是那片乌云仿佛有形无质,并不是它们可以碰触到的。 斯芬克斯女怪依然还抓着骨碌鬼的脑袋,她的身影再次掠过巴豆的头顶。 骨碌鬼脾气愈加暴躁了,虽然那一对奶啊子总是在他的眼前晃,但是那个娘们根本就是不解风情。 他偏过头,看到了巴豆便蹙起了眉毛,一股怒气再次由心而生。 “王八蛋,你还我的头。” 巴豆听到叫骂声,盯住了那颗头颅。 那个鬼胎的根源性伤害的释放似乎让这两个人跨越了空间和时间,搭上了一线因果感应。 有仇?不像。 恩怨不清。 巴豆正在努力思考,骨碌鬼却再次喊道,“是你砍了我的头。” “哦,那又怎么样,你来找我报仇啊。” 巴豆说道。 跟一个智商不高的低能儿对话,话要简单明了,顺着他的意思直接说呗。 “报仇?” 那个无头尸体突然停住脚步,浑身一哆嗦。 历史数千年,哪有臣子找君王报仇的道理……骨碌鬼睁着一双白痴的眼睛,傻傻地盯着眼前的那一对奶啊子。 三 楼顶上,黄袍老道捋了捋胡须,道,“还是让我来帮你一把吧。” 说完,他的长袖拂过花圈,瞬时,一条黑色的游鱼从那水下潜过,游弋于白色花丛之下。 一步禅喝了一口酒,然后将头颅酒杯甩向身后,瞪眼观瞧。 他知道,魔契,是一种高级领域的存在,魔鬼道的顶层建筑,没有一定的修为和造诣,要想撼动它,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老道到底是个什么善类。 黑鱼游弋间,那个花圈光芒大盛,一束跟花圈等直径的光束瞬间射向天空的那片乌云。 乌云里,恶龙仿佛被人射了一剑,顿时传出疼痛一般的咆哮。 一步禅皱起了眉头:原来这个老道比自己还坏,哈哈,坏一百倍。 却不想,老道微微的乜了他一眼,继续捋着胡须,道,“不是帝王之体,却要降龙,简直是笑话。” “你说谁呢?” 一步禅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当然要问上一问。 不过,他没有等来老道的回答,因为医学院的上空风云大作,天地间刮起了那十四级的大台风,如同末世之灾难。 一步禅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因为他看到一条墨黑的龙从那乌云里探出头来,只一口就吞下了一只长翅膀的怪物,然后,天地间一片昏暗,即使他是鬼也睁不开眼睛,看不透这灾厄下的迷雾。 医学院内,大角医生的道行必然是最高的,甚至远远高于一步禅那个烂和尚。 在他的视线里,天上那条龙跟地上的那个魔头已经是连在一起了。 兽首人身,这就是黄袍老道帮得忙。 看到这个场景,大角医生终于撇下了手里的手术刀,快速走向了他的大药罐子。 在他的大仓库里,一排罗列了十个大药罐子,药罐子不大,不到一人高,钢化玻璃打造,浓稠的墨绿色液体里泡着十个不同形态的生物,看上去都是动物,只有一颗像植物,也许说它是某种菌类更恰当一些。 那个大罐子上贴着一张标签,上面写着六个小字:五行属土,剧毒。 第223章 五行霉藻 一 医学院的操场上,一只乌云凝聚而成的恶龙在翻云覆雨,而巴豆却已经消失不见。 大家只发现他被一团黑云裹挟之后就看不到踪影了,而那里就只有一条龙。 来自于地狱里的龙可跟皇帝龙袍上的龙不一样。 它狰狞如洪荒猛兽,全身墨黑幽暗的鳞片,尤其是它的两只巨大的眼睛,波动着一层层隐晦的凶光,犹如通向地狱的隧道,仿佛能够将所有看向它的一切都吸进去。 那是死亡的气息,来自最阴暗地狱里的无数恶念。 这就是恶龙与极阳之体融合之后的产物,霸道,凶残,吞噬一切。 恶龙在咆哮,而周围所有的人都在逃跑,因为恶龙的攻击几乎是无差别的,首先,天上的那些长翅膀的怪物几乎全部都变成了它的腹中餐,然后就是地面。 一阵黑色狂风肆虐之后,黑云覆盖之下,那些怪物也全部被它吞噬了进去。 就连那只恐龙怪也躲之唯恐不及。 它肩膀上骑坐着那个野兽化的女鬼,朝着医学院的后山一路狂奔。 在恶龙的黑云席卷之下,医学院外面所有的怪物都被顷刻间扫荡一空。 半天空,斯芬克斯女怪物抓着骨碌鬼的头颅轻轻地煽动着翅膀,她巨大的翅膀伸展开来,悬浮在医学院的上方,犹如那乌云伴生的恶灵。 她的爪子里依旧牢牢得抓着骨碌鬼。此时,两个人都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生怕一丝惊扰就惹火上身。 野兽只要是饿了,是食物都吃,而他们始终有着一种伴虎之忧。 越是极端的生灵,无论什么物种,其实都是最怕死,因为他们永远只有两种欲望,活着和恐惧死亡。 恶龙的终究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恶灵,它的吃法,那就是风卷残云,狼吞虎咽。 骨碌鬼的嗓子里咕咚一声,然后,抬转过头去,瞪着眼睛看向那个女怪物,女怪似乎也有所领会,微微低下头,四目相对,鬼怪看鬼怪,竟然生生相惜。 它们仿佛大难不死,劫后余生。 不远处的楼顶上,一步禅喝了一大口酒,压压惊。 他看了半天热闹,这才开口说道,“这阴间啊,都是一些饿鬼啊。” 一步禅挠着头瞥了一眼那个道人,继续说道,“武帝又能怎么样,切。” 说完话,他再将头颅酒杯甩向身后,坐等那条龙继续清缴医学院。 金发老道现在不搭理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他的花圈旁边,看样子是在观察和思考,如果发现不足之处,也好尽快弥补。 自古捣乱的人,他的心态永远都是唯恐天下不乱。也许他还有什么使命在身,但是谁知道呢。 老道的花圈里,有一团黑白相间的涡旋在缓缓酝酿,仿佛酝酿着一场更加恐怖的风暴。 而花圈散射出去的那片光愈加的柔和,迷蒙一片,像是透过云层洒下的阳光。 那片晦涩的光依然照耀着那条恶龙,给它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让它的轮廓在那片乌云里更加清晰。 现在的医学院外面,连一根骨头渣子都看不到了。 二 在医学院的一栋楼前,大角医生捧着他的宝贝,将它轻轻的放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他不是在说什么咒语,而是像在安抚一只宠物一样,说着某些贴心的话,而那只宠物却只是一株丑陋的植物,样子有点像海洋生物海带,只是上面长满霉斑,乍一看,更像是盛开着一朵朵铜锈般的小花。 在阴间,长得难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长得好看,那就更邪性。 大角医生瞅了一眼天空,然后蹲下将花坛里的土扒出一个小坑,这才将那株植物栽进去,将根部培植上土,直起腰来。 他看着那株植物,道,“人都说入土为安,可我们入了土却更不安省,而你不一样,入土,化生,我的宝贝儿,长吧,大地之宽广,之深厚,那统统都是我给你的爱,给你的自由,长吧,生长吧。” 大角医生扬起双臂,“看到没有,那条恶龙,给我吃了它。” 说话间,海带一样的植物立刻就有了生命的迹象,那肥厚的叶片仿佛充血了一般,缓慢舒展开来,就像一个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人在伸展四肢一样,而它叶片上的花朵也在尽情的绽放,绽放出炽烈的红。 它就这样活了过来。 医学院的四周,本来匍匐于地面的浓雾也仿佛有了生命,微波一般荡漾,继而,向四周开始蔓延而去,牵动着整座城市,海平面一样。 而在那浓雾之下,大地之中,仿佛也有什么东西在生长,诸般邪恶污秽都在蠢蠢欲动,仿佛同时受到了邪灵的召唤,化为道道怨毒的黑气向医学院游走而来。 骨碌鬼的无头躯体首先发现了异常,跳着脚从操场上飞奔而过,他双手张牙舞爪,似乎在惊惧般的大喊,这引起了骨碌鬼头颅的注意,他在斯芬克斯女怪的爪子里皱起了眉毛。 楼顶上,金毛老道和一步禅都提高了注意力,瞪着眼睛朝医学院的地面观瞧。 地面上的动静太大了,气息也太过浓重了,但是,两个人都判断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木灵族的气息远不是这个样子的,而邪灵的聚集似乎又不会这么的温和。 直到那地面的浓雾里闪动出点点红光,那是一朵朵的霉斑在激情绽放。 “卧槽。” 一步禅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啥玩意这是?” 他看到一朵朵衬着绿色描边的小红花喷出一束束白色的雾气,瞬时间,整个地面都是,就像那里有一张张嘴一样。 接着,仿佛有什么怪物在地面涌动,仿佛是一条条巨大粗壮的手臂,那手臂漆黑,表面光滑,犹如八爪鱼的触手。 那些巨大的触手在地面游走,而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也爬上了医学院的每一栋楼房,渐渐地,再也看不到楼体的模样,到处都是闪动的红艳霉斑。 “不好。”老道惊呼一声。 只见那些手臂突然从浓雾中的地面暴起,一起卷向半空中的恶龙。 恶龙在乌云里发出一阵阵咆哮,歇斯底里一般串向更高处。 接着,一道黑色的人影剑一样刺向天空,而在他的下方,无数只触手如影随形,对他穷追不舍。 “有毒。” 金毛老道吸了吸鼻子,“好浓重的毒气。” “是那白雾。” 一步禅马上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五行霉藻。” 金毛老道好像终于知道了那是啥玩意。 一步禅恍然大悟般摸了摸头,突然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道,“金毛老怪,这个武帝恐怕要被人毒死了,哈哈,从来都是他赐给人一杯毒酒,不想今天在这里栽了跟头,哈哈。” 一步禅继续摸着脑门道,“真是邪门了啊,我走遍这天下,就是没有搞懂,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杀帝王呢?他们又不想做皇帝,可偏偏却不希望皇帝活着。” 金毛老道没有功夫跟他废话,他马上站到了那个大花圈的背后,双手画符,一阵忙活。 一步禅白了他一眼,这就是他看不上道门的原因,净搞一些花里胡哨的玩意,繁琐,麻烦。 他取过头颅酒杯,帽子一样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顿时,一片金光水一样流泻而下,他马上就被镀成了一个金刚和尚。 天不怕地不怕的一步禅,有了这个金身护罩,天王老子都不怕。 三 现在的医学院已经变成了一个海洋世界,数不清的巨大海带生物伸展着几十米高的叶片形成了一片海底森林,而在那叶片森林之中,一朵朵霉斑还在不断地喷射着一股股的白雾毒气。 这景象绝对是人间之下的盛景之一。 已经躲得远远的袁霖几人回望向医学院的方向。 金建国说道,“那个大角医生果然不好惹啊。” 袁霖道,“我们有没有可能跟他成为一伙?” 金建国撇了他一眼道,“这还用想,自古以来,怪人走的都是一条孤独的道路,什么时候跟别人为伍过?” 袁霖道,“我从来不信,遇到我,谁都得改变,从穷变富,从苦到甜。” 警察卞赤官拔出了他的枪,用枪口顶了一下大盖帽,道,“我现在竟然开始担心起那个家伙了,如果他死了,是不是会很可惜?” 听了他的话,袁霖站起身,背着手仰望天际。 他缓缓开口道,“你我有使命的人,还没有完成人生的宏愿,怎么可能就那样死去?有些事还没有做完,死,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其他人都不说话了,沉默着站到了他的身边,跟他一起望向那片海带森林,而在那森林之上,再也听不到恶龙的咆哮。 第224章 毒 一 厌食头陀在家中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因为他听到了三只乌鸦的对话,开始为那个武帝担忧起来。 既然他被后世人称为武帝,那么,在他的那个王朝也必然会有文帝。 武帝建功,文帝立业,厌食头陀非常向往有那么一天,如他们这样的帝王会给他封个冥王佛什么的,既然他心中的如来不来,那么,这个武帝显然就会成为他真正的贵人。 在这阴间又能怎么样,修行的道路依然千万条,他凭什么不可以走这一条。 三只乌鸦盘腿坐在地上,面对着面。 他们闭着眼睛在打坐,因为他们此时帮不上任何忙,也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的庇护,只能静下心来等待。 小丫头冯可爱则搂着她的少了一跳腿的破娃娃安静地站在一侧,她从他们三人的气息上在判断吉凶,所以,眼睛总是在三个人身上移来移去。 其实,她早就有所发现,那所谓魔契的玄妙之处,只是她还太小,并不懂其中的玄机。 在她曾经忍受过的岁月里,天空和她的心境一样永远暗沉沉,仿佛她一出生就在地狱。 然而,她总是看不透那一切,人生的悲和喜,还有那参不透的快乐。 别人曾经给予过她的爱太过于凶蛮,那统统都不是她所喜欢的,但是,她似乎懂得那份爱的伤害,就如同她作为一个鬼的能力一般。 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娃娃,并在它的身上寻找那真正的爱,虽然是她施与它的,却能让自己得到安慰。 她虽然是一个孩子,可是在这里,没有人把她当孩子,因为大家都是鬼,和那些女鬼一样,大家平起平坐,没有谁会去真正关心别人,更不会以照顾一个孩子的方式来关心她。 但从作为一个鬼的能力来说,就连厌食头陀也不曾小看过她。 这个和尚在围着他们乱转,目光数次落在了她怀里的娃娃身上。 虽然这个和尚没有什么本事的样子,但是他明显知道那个鬼娃娃的厉害,因为那里面有一只怨灵。 她还没有人类开化的心灵就死了,只带着满世界的怨气和生而为人却不曾为人的愤怒和不甘。 死亡让她变得更加纯粹,作为一只鬼娃娃,自然是向死而生。 厌食头陀自然不是担心巴豆会死,他只担心那些邪恶给他带去某种伤害,如果那样的话,就会影响到他的进度。 在短短的时间内,他就已经幻想了无数遍,总是希望这个武帝带着他们以势不可挡之势冲向未来,冲向理想中的大圆满。 这让他在一段时间之内兴奋不已,就如同一个中了大奖的人渡过了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 他不相信命运,他只相信他的修行,他的劫难只在于自己,可是别人不一样,特别是这个武帝,既然能够成为一代帝王,必然命运坎坷。 现在,他为他的坎坷而担忧。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时,他手中的钵盂突然有了动静,那首先是一种分量感,这个钵盂变得很轻。 这个钵盂里有三千大世界,世界很大,却顷刻间轻如鸿毛。 厌食头陀瞪大了眼睛,因为钵盂里呈现出了一个世界的界面,界面里,一个金发老道朝他瞥了一眼。 一僧一道在这一刻互相琢磨了一秒钟。 然后,他就看到了巴豆。 二 巴豆现在很惨,身体悬浮在九天之上,身上长满霉斑,红的绿的像是一个重度皮肤病患者,他的皮肤仿佛在溃烂,但是在厌食头陀看来,他好像穿上了一件诡异的衣服。 五行之毒,出之于一个变态的医生之手,自然不是凡品。 在大角医生种下那颗霉藻的时候,他已经不再向往解刨那条龙了,而是满怀对那个魔头的愤怒。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作为一个医生,精湛的医术当然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但是,他依然需要更多的是敬畏,犹如他的尊严一样,永远不喜欢被人侵犯。 此时的巴豆感觉不到痛,因为他的痛永远都在灵魂的深处。 他的意识还非常清醒,清醒得在琢磨自己的状态,因为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跟灵魂脱壳一般。 大蛇墨奎在他的灵魂深处发出了最后一丝呻吟便再就无声无息了。 但是他知道它没有死,因为在他的脑子里,似乎有一头远古的荒兽在吟啸,那仿佛是对他的召唤,就像在永恒的死寂之中,心灵的最终归宿。 神格永远不是人的属性,当你无法完成那生而为人的夙愿,就只能飞升于那五行之外,在旷古的时间之中游荡,没有着落。 意识中,他似乎伸手摸了摸那条龙,并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一个纹身而已,他不明白,作为一个人,他为什么要去凭仗一条大蛇呢? 也许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吧,当你欺骗了自己,那么别人也就跟着你欺骗自己。 什么武帝不武帝的,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法庭上,站在那里趾高气昂的跟人怼,那个时候,他总是自信满满,即使手里的证据不充分,他也永远得理不饶人,不拿出那种状态那就永远别做律师。 人生还有太多遗憾,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可是现在,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被卷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漩涡之中,身不由己。 而那一切本来就是他缺乏意愿的努力,难道那就是生命的挣扎,挣扎于活着和挣扎于命运? 真正善良和豁达的人,可以说是明智的人,永远都是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很少去挑别人的毛病。 所以,此时的巴豆也没有想过去记恨那个大角医生。 在每一个人坎坷的命运里,总会有绊脚石的出现,带着各种灾厄和磨难折磨你,今天是个医生,明天可能还会出现另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他们都潜伏在你的必经之路上,当你走到了这一步,就看到了他们脸上淫啊邪的微笑。 作为一个律师,他什么人没有遇到过呢。 就在巴豆胡思乱想的时候,金发老道捋了捋胡子,隔着时空,瞪了一眼厌食头陀。 道家和佛家都有通玄之术,玄通相近时,难免在时空里有所碰撞,仿佛释放了同一个频率,在那相同的波段发生了共振效应。 而这个效应就是在钵盂和那个花圈之间产生的。 金发老道仰头看向天空,在那霉藻森林之上,有一束光。 他才不关心那五行之毒,他关心的是那条龙,都是神族,建立的根本却是不一样的,不打碎那些邪秽的念想,即使是神族的人类也会被拉进深渊。 那还不如去做一个纯粹的人,做什么神? 在他的修行之路上,有人帮过他,他今天也要帮人一把。 当然,要帮自然是去帮助那个可成大道之人。 金发老道在思考,他有道法,但在以往的经历中,所有的道法都是有依托的,比如这个花圈,而现在,他在思考那五行霉藻。 那可是好东西,可惜,被这个大角医生给浪费了。 就是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造物都有价值,只是在不同的人眼中价值不一样,就仿若一块石头,在有的人眼中就价值千金,在有的人眼中就只能去砌墙。 他相信大角医生是一个不开窍的老顽固,即使你告诉他那是一块宝石,他依然还会用它去砌墙。 当前碰到这种东西,当然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在金发老道深感意外的同时,自然也寻得另一份大欢喜。 作为一个得道之人,最大的能耐其实是:你为我用。否则就是无用,神仙若无用,世上哪来求道之人? 现在,他就在琢磨如何借那五行霉藻一用,好让他正在做的事情锦上添花。 三 大角医生站在窗前,抬着眼皮看着天空。 既然他现在没有了解刨那条龙的想法,自然就要回归到往日的生活之中去。 他跟那个魔头本来也没有什么仇恨,狭路一场相逢而已,现在胜负已经确定,至于那个家伙的死活,他怎么可能再去过问。 他一手搂着巴本莉丝,一手指着天空说道,“从来没有人可以从我的地盘活着离开,你要相信我。” 他一个人孤独惯了,从来也不喜欢别人的奉承和附和,而巴本莉丝这个透明女人正符合他的需要,比如那手感,比如那永远不存在的异心。 所以,他说完话转身就走掉了,他的工作有很多,他一直都很忙。 第225章 消毒 一 斯芬克斯女怪抓着骨碌鬼已经逃得远远的啦,但是,在安全距离之外,他们俩也转过身来望向那霉藻森林的高处,因为在那里还有那个魔头的气息。 斯芬克斯女怪跟鬼魂不一样,她没有魂魄,只是被植入了一根人族的神经而已。 她现在依然服从于大角医生,只是,作为服从者,或者,被人利用和指使者,她其实跟骨碌鬼的身份一样,都算是大佬的随从,既然身份属性相同,也必然有相通之处。 在大角医生眼里,根本就没有把这个捣蛋的骨碌鬼放在眼里,现在,连巴豆他都不在乎了,怎么可能还去关心一个不足挂齿的骨碌鬼。 但是女怪就是抓着那颗头颅不放,两个人在战力方面仿佛旗鼓相当,作为鬼怪,他们自然有衡量对手水平的能力。 女怪可从来没有小看过那一颗头颅,在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是使劲浑身解数也只能堪堪控制住那颗头颅,而再无余力和它法。 对于骨碌鬼也一样,堪堪保住性命却无法再进行更致命的打击,后来就只能那么尴尬的对峙着。 现在吗,他们成了两个最无辜的人,更是抉择艰难。 女怪似乎在思考,是不是撇了手里这颗人头,而骨碌鬼也在思考,是不是跟这个女怪交个朋友。 两个人已经互相对视了好几眼,最后,他们还是一起看向了天空。 而骨碌鬼的无头身体就站在他们俩的下方,伸着手准备着随时接住自己的脑袋。 “你觉得他会被毒死吗?” 骨碌鬼突然问道。 而女怪根本没有说话的能力,因为大角医生已经断绝了它们所有怪物说话的权利,它们是他的创造,不需要说话,听话就行了。 对于一个孤独的人,一个绝对自负的人,他永远不想听到别人的意见,那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聒噪,一种对于他大脑和神经的摧残,他永远不喜欢那种烦恼。 但是,它们还是会发声的,既然是怪物,当然要能发出恐怖的怪叫声,因为那声音有时候也算是具有一定杀伤力的武器。 可是,女怪只是呲牙咧嘴的做出了凶恶的样子,它嘶吼起来必然是凶残的,而那无法表达它的意思,所以,它依然没有出声。 “噢,好吧,我原谅你了,那么现在,你带我上去看看。” 骨碌鬼说道,“他是我老大。” 女怪一怔。 这个要求似乎不过分,因为对于一个头颅来说,恐怕飞不了那么高,只是……。 女怪看向那片恐怖的森林,那里显然是一片禁地,对于她来说,那些毒雾也是可以将她轻易杀死的,谁愿意白白送死呢? 那些霉藻拥有剧毒,五行所属,恐怕除了灵族,没有人不怕的,即使是神族,也必定大伤元气,那个家伙不就是个神族的魔头吗。 没有真神的封号,谁敢一试? 不过,是个人都能够看出来,既然是五行所属,必然遵循着某种规则,只要是毒物,它们的毒素都是有限的,为了自保,它们也不可能全部的将毒雾都喷射出去。 那些毒雾就是被那些触手牢牢控制着,喷出来再吸收进去,如此循环,以保证自己最强悍的实力,所以到现在,并没有外溢出医学院的势力范围。 只是大家都不了解大角医生的心性,早都躲得远远的。 二 楼顶上,金发老道已经变成了一个光头,脑门铮亮,竟然比那个和尚一步禅还要亮。 他手里捧着一束自己的头发,眼中毫无怜惜之色,只是脸面变得更加阴沉。 一步禅取下头颅酒杯,朝他眨了眨眼睛。 他心下会意,难怪自己成不了佛,修不成那正果,正是缺了老道这种善心。 只见老道将金色发丝很细致的缠绕在那花圈的白色花朵之上,让每一朵花瓣都绑缚上金色的发丝。 在他忙活这个工作的时候,一步禅就端着酒杯围着他转圈,他们虽然各走其道,但是,并没有什么过结,更何况,他这个和尚只是个混江湖的,走到哪里,有抽奉就打点抽奉,没什么油水的事情就混个乐呵。 无论是哪个世界,都不缺乏他这种看热闹的,只是他的热情更高一些而已。 “难道,这是药引子?哈哈,本禅师可不懂医术啊,今天算是开了眼喽。” 一步禅的兴致很高,似乎也看出一点门道来,便以他一贯地调笑口气说道。 老道人自然是不搭理他,只专注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老道用金发做道具还是不错的,起码比那些鸡血驴蹄子什么的更体面一些吧。 等老道忙活完,就开始打坐,手上掐着印,嘴里念念有词,随着他的手指凭空画出符箓,那个花圈便金芒大放,缠缚着金丝的白色花朵在一片金光之中向天空飞去。 这个操作看上去赏心悦目,因为那些花朵在远处炸开了一束束烟花,烧成一片金丝火焰。 而在那火焰之中,那个魔头像是全身敷上了一层白色的药膏,他不停地挠着自己的皮肤,仿佛全身其痒无比。 只要是身体有了触感,那就等于回了魂。 却不想,魔头在半空上恼怒的大喊,“谁在帮我?不知道其心何意?” 一步禅正朝着半空看得专心,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不高兴起来。 “呀呵,老怪,那个人真是不知好歹啊,好心总是被人当成驴肝肺了。” 一步禅摸着脑门转过头来,却愣在了当场,身后哪里还有那个老道的影子,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三 女怪煽动着翅膀,抓着骨碌鬼正在向那高空冲刺,却突然见到一个全身冒火的家伙迎面飞来。 “老大,你还没死啊。” 骨碌鬼兴奋的大喊道。 巴豆眼冒金星,裹着一件花瓣繁杂的衣服正在恼怒之中,便没好气的跟他说道。 “你被人砍了脑袋都死不了,我还能死喽?” 说完,他飞身跳上一栋楼房,回头看向医学院。 女怪伸展着翅膀,将骨碌鬼的头颅抛了下来,那具身体飞速窜上楼顶,接住了自己的头颅。 “哈,老大,你的纹身更漂亮了。” 骨碌鬼依然兴奋的说道。 巴豆抬起头看向那个女怪物,道,“怎么,被你泡到一个妞儿?” “泡妞这种小事情,不足一提啦,不过老大,你可曾想起来,是你砍了我的头?” 骨碌鬼总是要跟他讨个说法的。 巴豆拍了拍身上的火,全身还是其痒无比。 他道,“如果真是那样,那又怎么样?” 骨碌鬼恼怒,“你到底想起来我是谁没有?” “哈,茫茫人海之中,你如果不跟我打声招呼,我怎么会知道你是谁?” 巴豆看着他,一本正经的道,“那么,你到底是谁?” “我……我——。” 骨碌鬼竟然想不起自己是谁,他只是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曾经砍了他的头。 “想不起来?不过不要紧,等以后有机会,让你砍了我的头。” 巴豆说道。 “我不要你的头,你还我的头。” 第226章 藏弥佛 一 巴豆的身上还在燃烧着一层淡蓝色的微弱火焰,而那个道人的金色头发已经变成了一条条金色的拉丝纹理,将那些霉斑和白色花朵描上了金边。 现在的这个纹身的图案看上去非常的诡异,仿佛真的给他穿上了一件新衣服,而且还是花衣服。 不过,这个纹身就漂亮了,虽然漂亮的有点渗人,不过在阴间吗,这就是特色,皮肤病变的极致体现。 巴豆在心里叹息,本来想做一个体面人,怎奈,到头来还是弄得满身污秽。 他摸了摸胸脯,那条纹龙的气息再次无法感知到了,大蛇墨奎仿佛中了毒。 他转头看向医学院,这时候的医学院就是一个海底森林的盛景,数不清的海带伸展着肥厚的叶片,叶片之间弥漫着层层白色毒气。 他不知道这种毒到底有多厉害,但是抱着死不掉的决心,他还是生出了再次冒犯的冲动。 不过吗,他轻轻抚摸着皮肤上的那层淡蓝色火焰,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怨怒。 他虽然是不怕死的,也心无畏惧,但是,这个阴间它祸害人啊,好端端的一个风流倜傥的律师,来这里没多久,看看,变成了什么样子。 老天爷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恶心他吗? 他强压着心里的怒火,早晚有一天,他会去找老天爷算账的,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特别是在黑暗的深处,潜藏着一些人,好像是在暗地里帮助他,却总感觉包藏着什么祸心。 作为一个老油条,这是一种不好的感觉,就像那人间无数的善意,其实都是图谋不轨,就像袁霖的遭遇一样,越是脸面人物,那种善意所图对他本人来说都是毁灭性的。 所以,他总感觉自己被什么人玩弄于手掌之中。 “老大,你在想什么?” 在他的身旁,骨碌鬼瞪着傻白甜的眼睛看着他。 哦?巴豆看着那双眼睛,那是一双单纯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玄机。 巴豆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看来,这是一个最值得信任的人,却是一个傻子。 “我在想你的冤情。” 巴豆说道。 “我?”骨碌鬼诧异,用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头顶,继续道,“我没有冤情,要是有,我会为自己伸冤的。” “你不是说,我砍了你的头吗?” 巴豆道。 “啊,那你还我的头就好啦。” 骨碌鬼说道。 “诶,还真是这个道理。” 巴豆再次叹息,如果人们之间的恩仇都像这个道理这么简单就好了,那么,阴间就不会有那么多厉鬼了。 斯芬克斯女怪在他们的头上盘旋,那个女怪瞪着一双同样没有什么内容的眼睛不断的审视着两个人。 巴豆朝空中的她指了指说道,“骨碌鬼,以后要跟她好好联络一下感情,说不定她是你前世的老婆呢。” 骨碌鬼仰起头,朝她招了招手,道,“我们是好朋友。”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傻子才能找到好朋友,因为他们的感情确实单纯。 那个大角医生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巴豆根本不清楚,不过以后的路还很长,有些人总是需要一点点去了解的,不是现在。 巴豆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楼顶,因为在那里有个人正在跟他热情的打招呼。 那个人正是一步禅和尚。 这个家伙,巴豆可不想跟他为伍,交朋友交不了,永远敌友不分的一种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为了某种利益出卖任何人。 他对这种混江湖的痞子深恶痛绝,一眼便能看透他。 巴豆的身上最后冒出了一股黑烟,那火焰才终于熄灭了。 “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他没有搭理一步禅,转移视线看向骨碌鬼。 “这说的什么话,你本来就是我老大。” 骨碌鬼说道。 “嗯,这样也好,既然有这个缘分,那就一起混吧,无论是人间还是阴间,路总是那么漫长,多一个同伴便少了一份寂寞。” 巴豆说道。 二 巴豆转身刚要走,却看到有三个人影从那半空中飘然而落,仿佛就来之那霉藻森林之上。 只是他们的装束很奇怪,都穿着纸制的衣服,衣服的样式也非常特别,像是某个着名设计师的概念设计,非常前卫。 他们有一女三男。 女人居中,两男落后一步紧随其后。 他们都很高大,女人的身高起码也有一米七五,而那两个男人更是高达两米的样子。 他们虽然都是东方人的面孔,却透露着一种西方神族的气质。 他们直接来到了巴豆二人的眼前,面容肃穆而冷峻。 “这里果然是梦境。” 那个女人说道,“你是谁?” “你在问我吗?” 巴豆问道。 “正是。” “我……我是一个律师,叫巴豆,也是来神游的,请问你们从哪里来,做什么?” 巴豆反问道。 “我们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受到梦的指引,就来到了这里。” 那个女人说道。 “什么意思?你们不是鬼那就是神族?” “神族?不是。” “你们这装束很特别啊,怎么感觉像是刚从t型台上走下来的样子。” “哦,你说这个啊,这是藏弥佛。” “藏弥佛?” 巴豆诧异,这是什么佛? 他刚要问个缘由,突然看到一个女人气势汹汹的从天而降,正是那个灵媒社团的老大花半月。 她身影飘忽,却清晰可辨。 她落在他们的旁边,那三个人转过头去。 花半月没有跟巴豆打招呼,直接冲他们说道,“你们终于还是来了,我相信你们是来找我的,时间上有点仓促,马上跟我走吧。” 截胡? 巴豆有点不高兴,先前他说什么来着,这个女人以后就是他的女人,而作为他的女人,凭什么不正眼看他一眼。 巴豆正要发火。 骨碌鬼却一下子跳了过去,拦在了他们中间。 骨碌鬼道,“你们太没有礼貌了,没看到我老大还站在这里吗,这就想走,还有你,凭什么说他们是来找你的?” 花半月没有回答骨碌鬼的问题,而是跟巴豆说道,“你们最好不要搞事,我只有已个时辰的时间,如果事情搞砸了,一切后果都要你来承担。” 她口气不善,惹不起。 巴豆笑了笑,道,“既然是花姑的大事,那就请便吧,本来,我也没想过要做什么。” 他摊了摊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花姑白了他一眼,带着那三个人就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巴豆还在喃喃自语,“藏弥佛,看样子很神秘啊,不过,听他们的语气,怎么不像是佛,而像是一种装束的风格。” 他之所以这么想,就是因为她回答的是他的提问。 灵媒社团,果然事情很多。 第227章 诛心咒 一 沈爱燕的家中装修着有一间书房,虽然它的主人几乎从来不看书,但是,书房里有几排非常有排面的书架,书架上也是摆满了各种名着,除了古典书籍,凡是出名的作品也都不缺。 虽然沈爱燕几乎从来也不进去,但是,书房里依然还是有一张非常讲究的大书桌。 现在,巴豆就坐在书桌的椅子上,伏案思考。 他的周围当然还站着他的女人们。 沈爱燕围着书桌转了一圈,然后,站在了巴豆的身后道,“早知道这间书房是为你准备的,装修的时候我会更用点心的。” “书房有书就好,其它的没啥讲究吧。” 郝爱玲说道。 最近,张媛爱好像总是看她不顺眼,所以,她一定要在老公面前刷刷存在感。 其实,她的存在感在张媛爱之上,毕竟,人家住在七楼,如果不是家资殷实,她也玩不起健身运动,这一爱好可是花钱如流水。 本来,张媛爱想要张口说点什么,却突然不说话了,因为她家没有书房,当然也不知道郝爱玲家中有没有书房。 这一担心是对的,因为郝爱玲的家中有一个怪人老爸,他们家中最值钱的东西全在书房里,而且书籍之多,绝对不输于一个小型博物馆。 另一点,这个女人的学历可真不低啊,艺术类院校,学霸级人物。 巴豆的眼前放着一本书,叫‘易经’,没有别的什么悬念,打开来,就是那部‘易经。’ 巴豆翻了翻,说道,“我们的文化之所以那么伟大就是因为它很古老,你们说是不是,能够用文字记录并延续下来,在所有的文明里,都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不过,真得有那么了不起吗。” 巴豆继续翻书道,“你们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里这么多书,却没有花半月那些本领的记载,是什么道理。” 这个问题,张媛爱回答不了,可以说,住在五层以下的人都回答不了。 那几个高中生都没有接触过,国学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进入培训课程,虽然大家都知道,但是,研究过的就更少了。 沈爱燕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衣服,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有专攻,你以为那些人都是道貌岸然的老师吗,不把正八经的东西藏着掖着,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家族延续个几千年,他们又不是佛,没有那个心胸的。” 巴豆起身,又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聊斋志异’。 “我从小看过这本书的电视剧,鬼怪写的真好,全是女鬼,印象里,那些女鬼可比你们漂亮多了,只是……。” 巴豆翻了翻,“讲故事的。” 他撇了那本书到桌子上,说道,“我计划建立一个体系,我的意思呢,那些人确实都很了不起,但是,以后要全部进入我建立的体系之中。” “体系?” 裴爱芳说道,“我们不就是在一个体系之中吗,谁也没有置身于世外啊。” “我说的体系是……。”巴豆扫了一眼各位,“咱们这里谁画画画得好?” “当然是珊珊喽。” 张媛爱说道。 珊珊是谁?巴豆的目光扫向那几个年轻的,最后,盯住了黄爱珊。 是那个空姐,鬼灵精怪的丫头。 巴豆点头,道,“好,以后,我要让你学会鬼画符以及所有的符箓画作都由你来负责。” “画出来?” 黄爱珊有点疑惑。 “嗯。”巴豆点头,“你要相信,真正的画作都是有灵魂的,山川,河流,树木,房屋,统统都是有灵魂的,我以前常常听人说什么龙脉,龙脉从哪里来,还不是来之于那山川大地? 你要将它们统统给画出来,让什么龙脉老虎脉统统都呈现于纸上,我们要将它赋予神力,否则,当以后我们再次遭遇到大角医生那样的人物,还是要被人家打得丢盔弃甲。” 巴豆从书架上找出一本古代名家画册,随手撇给了黄爱珊。 然后,他看了一眼张媛爱道,“你擅长什么?” “我?” 张媛爱愣住了,她擅长什么?她如果真得擅长什么,岂会将那只灯笼挂起来? “张姐擅长骂人,呵呵,骂街也行,打起架来就是一个泼妇。” 说话的是王思爱,高中生太妹。 “很好。”巴豆道,“以后你负责下咒语。” 他将手里的‘易经’撇过去,道,“结合你的能力,先在这里面找找相关的东西。” 张媛爱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委屈,抚摸着胸口唉声道,“诛心啊……。” “很好。”巴豆拍了拍巴掌,“诛心咒,不错,你就先研究这个诛心咒吧。” 二 二 书这种东西不翻不知道,一翻开来,发现这个世界玄机无数,古人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但凡有点文化的,整天研究那些天地玄机。 这种种玄机虽然缺乏科学的依据,但是有一点很了不起,它们是成系统的。 在整个的文化体系里拥有一个个庞大而繁杂的系统。 如果巴豆要建立的是一个独属于阴阳界里的的神学体系,那么,大角医生所在的领域就将是一个独立存在的系统。 先不提建不建立的事,至少得让自己的脑子里有一个清晰的脉络,对于一个改革开放初期出生的知识分子,巴豆的学历可不低啊。 特别是他的初恋女友,在那个年代,作为一名硕士研究生,那都是人中龙凤了,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既然学过点知识,那么,就要抓住重点,这个世界总是要有一个标准来衡量的,就像封神榜一样,无论你是谁,都要归位,有了明确的秩序,乱象再乱也只是表面现象而已。 从他来到阴间之后,通过自己的认知和总结,他就首先将妖魔鬼怪精灵做了分类。 谁能说这种分类没啥用呢? 巴豆拿着笔写下了这些名词,然后在前面打了一个括号,括号前写了两个字:五行。 巴豆又翻出一本心理学的名着,然后,根据神格和人格等等的种种解释,又标记出了神族的记号。 他们没有秘籍,而巴豆就不信了,每个人生来都有独享的天赋,而作为鬼怪,他的女人们也是每一个人都拥有至少一件本命魂器。 这些都是线索,都是文化体系的开端,当然,这个阴阳界还属于一个更大的体系,它建立在佛教文化之上,然后,还有个酆都城系统,阴阳界系统,幽冥界系统和地狱系统。 当写下这些,巴豆皱了皱眉毛,这不就是一个大学吗,这些都是学院派。 在这个大学里混的人各持技能,也有人本领通天,而神族就像大学老师,但不代表他们的学生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非神族的各类在能力上完全有可能碾压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师们。 至于他们的能力吗,比如骨碌鬼,天赋异禀,而想要更强大,那么,就要把他扔进一个学院派里去深造。 天赋从哪里来? 巴豆划了一道大弧线,然后,打了一个箭头,箭头指向,五行二字。 然后,另一个学院派系统也出现了。 巴豆写下了三个字:裁判所。 ok,以后,我的社团就叫裁判所,当然,要挂出这个牌子还需要那些人的承认,是的,也许是敌人和对手,但是,人家不承认确实也不行。 不过不要紧,权力和名望完全可以来之于普通民众,阴阳界里的冤魂厉鬼数不胜数,他们以后就要靠自己的了能力来成就这一目标了。 巴豆写写画画,很快,一张纸就被他涂鸦的乱七八糟,很混乱,但是,实际上,一点都不乱,将等级制度和政工划分出去,只找专业,一切就变得简单了。 专业从哪里来,当然是从天赋,天赋从哪里来,自然是出于五行。 五行有它的起始设定,这就好办了。 如果缺乏专业性,那就逆流而上,寻踪觅祖。 那些什么摄魂社,灵媒社团,还是什么斗魂社,圣女的,都不要紧,他们的专业以后都将会在他的笔下一点点展露出来。 第228章 裁判所 一 自古以来,狂妄的人都喜欢往外扔个大头,既然他武帝的名头都被人扔出去了,那么巴豆的裁判所就应该应运而生了。 凭什么你们有自己的社团,而我不可以有? 拟好了这个计划,巴豆搁下了手中的笔,他朝医学院的方向拱了拱手,他需要感谢那个大角医生。 在罪恶都无法救赎的阴间,一样存在指引者。凡是能够给予他任何启发的人,他都视为良师益友。 当然还包括那个创立“知更鸟”组织的人,他当然有机会也要去会上一会。 既然要做点大事,那就要夜衣潜行,他的首要任务自然是要先让自己变得强壮起来,原本他以为自己还行,可是现在他必须低下头来。 在哪里都一样,跟人抢生意,抢买卖,抢风头,没有点真才实学是不行的。 他的武帝名头在那些人的眼里只是个笑话,事实如此,他必须严重面对。 关键是,自己既然死不了,那就必须要体面的活下去。 既然他的女人们都还拿得出手手,那就着重培养她们。 没有人给他秘籍和修炼之法,那么,他也可以去抢,在阴间吗,抢又不犯法,所以吗,他首先要从熟悉的人下手,自然要去抢那个潘英姬,当然,最好能够把人抢到手。 巴豆越想越兴奋,抢人的事,他喜欢,如果最终能够把那个花姑也搞到手,他未来的裁判所想必就会纵横这个阴阳界。 在哪里都是要出人头地的是不是? 他抚摸着自己的皮肤,又有点恼怒,凭什么,总有人要对他的这具躯体不怀好意?按照他们的意思就这样被人家打造成一个魔头了? 多悲催? 我就是我,凭什么要按照你们的套路走? 巴豆掰着手指,因为他听说这个阴间还有个女人,叫什么圣女?想必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还有那个弹奏钢琴的,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属于哪个社团,不过将来,他都会将他们收入麾下,如果达不到这个目标,他终将在此无所作为。 他相信,他的理想是伟大的,他相信他的计划会越来越完美,到时候,在他完全可以掌控这个阴间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将浮出水面,而这里将迎来新的秩序。 不过,在理想到来之前,除旧迎新的过程就不可避免,而且显然,这个过程会非常惨烈。 二 当巴豆走出了那间书房的时候,大角医生却在用柴火煮一锅沸水。 大角医生并没有收回那株霉藻,相反,他要利用它的毒素打造出新的物种,他要让他未来创造的每一个怪物都有毒。 毒素如果不能分离提取,那就让怪物们吃出来,但是首先,他还是要从自己的基本技艺出发,配出毒素原液,然后以手术的方式在怪物的牙齿上钻一个管道,在它们的头颅里移植一个毒腺囊。 在人间,人类的基因都可以改造,让他给怪物安装一个毒腺囊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他瞪着窗外的霉藻森林看了一会,两颗眼珠子便旋转了九十度,横瞳变成了竖瞳。 那个魔头有龙体,而他有龙睛,打不死你,吓死你。 大角医生用手指扣了扣眼珠子,然后轻易地就取出一颗来。 他将那颗眼珠子放到另一只眼珠子前,对视了数秒,好像很不满意的样子。 自己虽然很威武,但是还不够吓人,他有时候希望自己的样子能够吓死自己,那么,他的功力和境界就无人可以超越了。 他思考着,同时将手里的眼珠子朝着不同的方向看去,而就在那颗眼珠子看向身后的时候,他猛然转过身去。 在他的身后有五具刚刚完成不久的怪物,剔除了表面皮肤和脂肪,只有暗红的肌肉和白色的筋腱,最近獠牙短缺,嘴巴上都是一个大窟窿,但是看上去更加骇人。 随即,他将眼珠子按进眼眶里,疾步走过去,握起拳头,挨个在它们的脑袋上敲了敲。 嘴里呵斥道,“都给我滚出去,没有牙,可以吃素,瞧瞧,那是别人永远都不会得到的美味,赶紧去吃吧。” 他将那五个怪物全部驱赶了出去,然而,怪物们冲到霉藻森林里便发出了凄惨的惨叫声,别说吃东西了,就连走路都难。 它们每走一步,身上就流下一滩粘稠的液体,还没有走出十步,庞大的身躯连骨头带肉就都变成了一滩腐烂的液体。 意料之中,这对于喜怒无常的大角医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他毫不怜惜,又用手指扣了扣眼珠子,转身离去。 三 走出书房之后,巴豆叫来了所有的人,包括厌食头陀,三只乌鸦和他刚收的小弟骨碌鬼。 他要向大家宣布他的计划,不过,他忘记了带那张纸。 那张纸上是潦草的涂鸦,任人也看不出上面有什么计划,就连裁判所那三个字都遭到了他无意的涂抹。 还好,大家都知道裁判所所代表的意义,一个大的方向和决断,这就足够了。 但是,他的女人们好像对此反应不够强烈。 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一样,仿佛在听一个跟自己无关的故事一样。 不痛不痒。 最怕这样的,男人热血沸腾,媳妇当头泼冷水。 现在,她们沉默着,比当头泼冷水更让人无法接受,连反对意见都没有吗? 巴豆走到张媛爱的面前,指了指她的鼻子道,“你不说一句话吗?支持还是反对?” 张媛爱挺起了她倔强的鼻子,眼睛看向一边,不回答。 巴豆这个气啊,用手指着其他的女人们,气得说不出话来,直到他的手指指向了沈爱燕。 她欲言又止。 “说。”巴豆气不打一处来,吼道。 沈爱燕抱住了胳膊,脸上难得的挤出了一个笑容,道,“老公别生气啊,你要成立什么裁判所,我倒是没有意见,可是,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可曾问过我们?问过我们想怎么样吗?” 听了这话,巴豆更气,“有什么想法就说,还非要等到我来问?” 张媛爱摇了摇头,“直男啊,没得救喽……。” 巴豆抱着脑袋,想把自己的脑袋从脖子上扭下来,他又看了一眼那个骨碌鬼,正好,还给这个讨债鬼一颗头颅,这一生一了百了。 沈爱燕向前走了一步道,“鸣星说的好,以魂养魂,不过,那只是狗吃屎的道理,我们现在都不感兴趣了,你说的专业,我们倒是觉得是一个不错的意见,大家也有那个意向,不过吗,成立裁判所,难道夫君真得打算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地,从此我们就跟着老公你做这阴间的怨鬼?” 巴豆脑袋嗡嗡作响,听到这里,差点没炸了,感情那前世的缘分也只不过是缘分而已,根本就没有那灵犀一点通。 现在不就验证了? 如果他们活着,他跟其中任何一个结婚,都摆脱不了那离婚的宿命。 巴豆也不惯毛病,直接说道,“如果你们有什么自己的打算,那也好,咱们分道扬镳。” 说完,巴豆转身就走。 “老公,你去哪里?” 也不知道谁在背后喊了一声。 “我去找潘英姬。” 张媛爱摸着胸口,“诛心哦……。” 第229章 女王殿下 一 袁霖带着卞赤官等人还在围着医学院转圈,因为他不死心。 如果能够跟那个大角怪物结成联盟,想必,将来的他会更加的如鱼得水。 袁霖本是水中金命,五行属水,命格为金,水是他的财气,金是他的人生荣耀。 袁霖瞪视已久,转头问道,“这个医生以前应该很了不起吧,不知道你们谁认识。” 卞赤官的视线一直都在审视着另一个方向,因为那里有一只猫科动物,那个女人所释放出来的气息总是给予他一种压迫感。 金建国是一个工程师,平常也是一个孤陋寡闻的人,而高举生活在他那个职业经理人的圈子里,自然都跟这个医生没有任何交集。 高举道,“无论我们做什么,是干哪一行的,其实都是一种修行,他修行他的,我们修行我们的,不见得就必须要走到一起,你为什么要把他看得这么重要。” 高举跟着袁霖自然有自己的想法,虽然将他推为老大,但是,他本人依然保留自己的见解。 在这里,他不想承担那些老大身份带来的麻烦和祸患。 他们这些人中,就属袁霖的学历最低,如果不是那样,这个一方财主也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人耍,耍到只剩下一个裤头遮羞。 当然,确实没有人怀疑他的能力。 袁霖有一点比较好,他很善于听别人的意见,能够听进去,也能够分析出道理来,否则,根本说服不了别人。 以前玩期货也不要紧,期货是一个好东西,只是,他没交到好朋友而已。 如果他没有死,被人家骗得倾家荡产也不算什么,他完全可以从头再来。 现在吗,他也没有什么可以被人去惦记的东西了,都是鬼,当然要共谋出路。 他对高举所说的修行不感兴趣,那属于文化人的一丝惆怅和修养在他这里什么也不是。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这一生活得不够,他也不可能饶了那两个家伙。 来到了阴间,也不可能让什么人骑在自己的头上拉屎。 袁霖指向远处,道,“那只猫,当然还有一只豹子,这两个来之于畜生道的女人虽然不好对付,但是,站在它们背后的人才是我们的最大威胁。它们想让我们死,凭什么?既然水火不容,那就跟他们干。” 他摸了摸自己血肉模糊的肚子继续道,“没有人可以小瞧我袁霖。” 高举笑了笑,说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个花姑本事那么大,可她为什么还在这个阴间里混?她为什么不去投胎,她为什么不去升天?” 袁霖道,“你说为什么?” 高举道,“命。” 二 巴豆说去找潘英姬自然就去找潘英姬。 他走出家门,然后故意路过那两位老人的摊位,发现那个老头在给一位顾客上菜。 只是奇怪的是,那位拥有苗条身段的女性顾客只是一个纸人。 她有一头柔顺而乌黑的长发,但是,她只是一个纸人,哦,应该说是人偶。 花半月的人偶?巴豆皱了皱眉头。 那个花姑竟然用一只分身的人偶来监视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用意。 这只人偶让他倍感不爽,不过不要紧,以后,他自然会再去找那个女人算账。 这终究是一笔账。 来到黄极公馆的门前,巴豆又疑惑起来,因为黄极公馆的大门口此时站着两个守门人,一边一个,一男一女,都是泥捏的。 不错,巴豆点头,迎上去说道,“我要见潘英姬,麻烦两位去通报一声。” 男性泥偶马上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但是,不答话,也不负于行动。 这令他很无奈,难道让他冲着一个泥偶发脾气吗? 花姑显然在试探他的气量。 他瞪着那两个泥偶,顿感晦气,在那些个系统里,总是充斥着这种晦气的东西,没办法,作为一个体面的律师,一个魔头,不跟它们计较。 他喊了一声:“潘姑娘,开门。” 然后,推门而入。 这一次,门内不是那个腐烂的会所,而是黢黑一片,而在一定距离的远处,燃着一盏灯。 那盏油灯放在一面桌子上,桌子的后面坐着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正是那个弹钢琴的。 她依然穿着那身红色的礼服,丰满的胸脯在幽暗的灯光照耀下格外显得胸前沟壑深邃。 她有一头乌黑的秀发,披着一件大红的斗篷。 巴豆也不客气,径直走了过去。 这里没有给客人准备椅子,他就站在那个女人的对面。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她竟然是跪姿,而且,她在洗牌。 她洗牌的动作极其纯熟,手法让人赏心悦目,只是那扑克牌上的图案异常古怪,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当然,她洗的是塔罗牌。 难道她是一个会占卜的巫女?巴豆抱起了胳膊。 “先生,请坐。” 坐? 巴豆看到桌子前面铺着一张地毯,明白了这里的习俗,于是,直接跪坐到了地毯上。 “算命?” 巴豆问道。 “不是,刚跟圣女学了点皮毛,我这是在复习,而恰好,您来了。” 那个女人说道。 “我本来是要见潘英姬的,可是为我敞开大门的却是你,那么请问,女士怎么称呼?” 巴豆问道。 这个女人笑了笑,答道,“他们都称呼我为女王殿下。” 她的嘴角带着一丝讥讽,仿佛也在讥讽他那个武帝的名号。 “罢了,算我来的巧,那就给我算一命吧,正好,也让你测试一下自己算命的水平。” 女人接着笑了笑,道,“我真得不算命,是不信哦。不过吗,这塔罗牌学起来也不难,你看这每一张牌都有它的释义,只要记住了它的解释,糊弄一下别人还是蛮让人开心的,然而,对于你来说……。” 她放下手里的牌,盯着巴豆。 “我不可能知道黑夜女神的神谕,塔罗牌也占卜不出你我的命运。” 黑夜女神?巴豆挺直了腰杆,真是风云际会啊。 他盯着那副牌,不知道里面的吉凶富贵跟老道的挂签有什么区别,释义汇总成一本书,那就依然出之一个古老的文明。 占星,炼金,灵数,符箓,法器,金木水火土,在庞大的数据库里,分门别类,一个人的命运走向便有了依托。 而那指示的一切即代表神谕?黑夜女神的神谕? 他想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作为神族,可有那一战? 只是那古老的神灵岂是他能够打得过的? 不过,打不打的先不说,他倒是很想见识一下女神的风采。 “这里是圣女的地盘?” 巴豆道。 他的问话有点粗俗,但是,女王殿下并不介意,来者是客,另一点,能够以女王的身份接待武帝,也算正统。 女王殿下道,“圣女让我跟你说一声,多少年前,所有圣物都被封禁,可是总有人去破坏规矩。这才是引起动荡的原因,而你我却不可避免的身陷其中。” “你跟圣女的关系很好?” 巴豆问道。 “朋友。” 第230章 陌刀 一 巴豆本来还想跟这个女王殿下说点什么,却不想,她将三张塔罗牌翻开来,自言自语的道,“禁口无遮拦,禁行为放浪,哦啊,还要禁欲。” 巴豆眨了眨眼,看向那三张牌,牌面却只印有一个黑色的边框,四面封禁,再无内容。 他再去看那个女王,只见她身上的漆红向周围蔓延开去,于是,四周的黑暗也逐渐地变成了一片迷蒙的红色,像是大雾天里太阳的光晕。 这跟他的赤珠所看到的绝大部分的红是一样的。 “武帝殿下。” 她说道,“我只是一个传话人,不过,如果您也喜欢音乐的话,当春水流淌过大地,当花朵开满庭院,当明月高悬于山巅,我可以在一个清凉的夏夜,请你小酌一杯,不过,是喝茶啊。” “仅此?” “仅此。” 说完,她吹灭了那盏油灯。 寒风吹过他的耳畔,巴豆从地上站了起来。 迷蒙的红在他的周围渐渐散去,眼前便还是呈现出了那道门,门前,依然是那两只人偶。 这时候,“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了,从门缝里探出一张豹子脸。 豹女怀玉扇了扇弯曲的睫毛道,“武帝可要来我这里小坐?” 巴豆不屑道,“难道你要投怀送抱,不过吗,我现在对你失去兴趣,因为你这个丫头总想吃了我。” 豹子脸展露出深深的笑意,“人家被你说的好邪恶啊,可是您想过没有,那是我的心意,在这漆黑的夜里,人家孤单的时候总是在想你,可你却一点都不想我。” 话说的可真好听,巴豆撇了撇嘴,不过,漂亮的女人是永远都得罪不起的,可是巴豆也不怕得罪她背后的男人。 已经明确的立场让他们永远水火不容,他现在以及以后永远都不会再对这个女人贡献什么怜悯之心。 本来在他的计划之中,这个女人就不上数。 他更是对她的这种暧昧态度不感冒,现在更没有那个心情跟她打情骂俏。 他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道,“我今天是来见潘英姬的,关门关门。” “哼,你还敢来,薛布施等着找你算账呢。” 嘭地一声,紫铜大门被豹女关上了。 随即,从大门的门缝里渗出殷红的血液,巴豆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没有后退一步,静观其变。 耸人听闻的故事似乎听得太多,也见识太多了,可是,从巴豆的角度来看,那些人显然忽视了他的理解能力和思考范畴。 你们被封禁的圣物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从来就没有打过圣物的主意,更何况,以前都是闻所未闻。 他只是专着得盯着那不断流淌的血液,早把圣女的话撇到一边去了,在这之前,他一直都在琢磨那个女王殿下,心里合计着如何将她拿下。 那个女人神秘得很,比花姑啊,潘英姬啊更加难以把控。 按道理,这道门里还有一个嗜血社,可是,这一段时间他并没有见过其中任何一个人,包括那个血影当步。 那个女王殿下属于哪个社团,他就更不晓得了。 门内传出巨大的喘息声,仿佛某个野兽在里面张开了大嘴,但是很快,声音戛然而止。 “装神弄鬼,哼。”巴豆没好气的说道,“以后,别跟我玩这一套了,我又不是没有见过血,还有什么怪兽,吓唬我呢,潘姑娘,开门。” 巴豆走上前去,一把推开了那一扇紫铜大门。 二 这一次,门内是弥漫的尘土,遮天蔽日,巴豆吸了吸鼻子,竟然闻到了火药味儿。 这是战争的味道。 而他的视线之内,仿佛火山爆发一样,全是一眼望不穿的火山灰。 这次,他又进入了哪里呢? 看这个样子,反正不是天堂,倒是有点像地狱,毕竟地狱里现在也应该是闹翻天的状态。 他迈步向前,努力的向尘埃的深处看去。 突然,他的脚脖子被人一把抓住了,心里大吃一惊,赶紧低头查看,却看到满地白色而凌乱的尸骨,而就在他的脚下,有一副只剩上半身的骨头架子,正是这个人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用那只残缺的骨头爪子努力地抓紧了巴豆的脚脖子。 巴豆歪下头去看他,希望能够从他的骷髅洞里看到生命的迹象,然而。 “杀,杀……。” 那个骷髅头的嘴里艰难地喊出了最后两个字,就脑袋一歪,彻底死去。 杀? 这个骷髅鬼的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把兵器,正是唐朝的陌刀。 巴豆探身,将那把陌刀握在了手里。 这把陌刀原本就有四十多斤重,可是,巴豆握在手里像握着一根木头,轻飘飘的。 陌刀有一根长柄,长柄的中间部位磨得黝黑铮亮,泛着油光,而根部和尾部却生有铁锈。 这把陌刀的刀身就完全不一样了,就跟新打造出来的一样,拥有一道道清晰的火焰纹,刀身完美无缺。 巴豆知道这是一件上等的兵器,但是他却嗅到了墓穴的味道,如果不出所料,这把刀应该是某个人物的陪葬品。 握着这把刀,看着满地的残肢碎骨,巴豆的心里五味杂陈,说实在的,打打杀杀,他真的对此厌烦至极,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他转身看向身后,黄极公馆的大门已经关闭,关闭之后彻底消失,他已经通过了那道门来到了另一个地界,不再是北仓市。 他知道,潘英姬所在的宅院也不在北仓市,然而,那所谓的国公馆到底在哪里,他也不知道,毕竟,他很少去内地。 他迈步在那累累的尸骨之间,仔细搜寻,希望能够再找出一个活人来,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在那上百具尸骨之中,竟然再也看不到一把陌刀,他手里的这把刀就是唯一的一把陌刀。 这个时候,他福尔摩斯的脑袋开始运转,眼睛不断得在那些残尸的断截面上扫来扫去。 最后他断定,如果猜得不错,这里所有的‘人’都是死于这把陌刀。 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一大帮人在砍杀一个人。 可是,他重新来到那具尸骨的身边,蹲下去查看,看了一会儿,自顾自地晃了晃脑袋,因为这具尸骨毫无特点,跟那些残尸并无区别。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了,这些人在争抢这把刀。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唐朝的陌刀可是一件极为稀罕的兵器,实物在后世没有几个人见过。 那么,他举起了那把刀。 “我得到了一件宝贝。” 第231章 亡灵世界 一 巴豆提着陌刀往前走,迈过一堆堆残碎骨头。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站住,你是什么人,敢拿走我的战利品,胆子不小。” 巴豆一怔,果然,正主出现了。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看到了一副骨头架子,只是这个怪物的长相更加稀奇,不对,应该是结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这个怪物身上的骨头一根不少,只是,躯干部分的肋骨全部被挤压到了一起,在盆骨上像堆叠的鸟窝。 它的脊柱在背后弯成弓形,感觉比平常长了一倍,像水壶的把手,又像驼着背,吊着一颗头颅。 它手里握着一件兵器,同样是巴豆没有见过的,像是一件古兵器,类似战戟。 那个怪物一挥手中的战戟,就要冲上来干架。 巴豆道,“你确定你能打得过我?” 他说着话,手里也没有闲着,将陌刀一横直接迎向那把战戟。 怪物似乎杀心很重,根本不关心他说了什么,抡圆了手里的长兵器,带着尖啸的呼声,一戟劈了下来。 两把冷兵器相撞,锵地一声,巴豆双臂一震,向后退了一步,而那个怪物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又退了一步,这才使两个人之间拉开了距离。 怪物在思考着什么,一出手它似乎就明白了什么,杀了这个人确实没有把握。 “你从哪里来?” 怪物问道,声音沙哑,仿佛吃了几辈子的沙子,把嗓子磨坏了。 “阴阳界。” 巴豆道。 “哈哈,又是阴阳界,你们不去投生,在这阴间瞎转什么?不过,阴阳界有你这种怪物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这样的怪物,你是不是来自地狱?” 怪物道。 怪物?巴豆总是将别人看成怪物,没想到,第一次被怪物当成了怪物,多稀罕……。 “哦,我确实去过地狱。” 巴豆面色难堪,但依然跟它说道。 “啊哈,这就对了,那么,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怪物继续问道。 “这里是哪里,难道我不可以来?” 巴豆问。 “这里是亡灵世界,你难道没有看到吗?这满地的尸骨就说明这里非死即生。” 怪物说道。 “亡灵世界?跟阴阳界有什么区别吗?” 巴豆疑惑的问道。 “亡灵世界都不知道,看来,你真得还是太嫩了,我们这里。”怪物将战戟拄在地上,扬起了另一只手继续道,“从来不投生。” “哦,不进轮回?” 巴豆更加疑惑,第一次听说阴间还有这种地方。 “正是。” 怪物肯定的说道。 “那么,请问怎么称呼?” 巴豆谦虚的问道。 “都可察是也。” 怪物有问必答。 “都可察,你好你好,我是来交朋友的,你,就是我来这里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巴豆堆上满脸笑容,将手中陌刀双手奉上,那神情就像一个身份卑微的奴才。 “现在,物归原主。” 都可察看到巴豆递过去的陌刀,又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他道,“战利品,只能从敌人死去的尸骨上拿到,当你迈过他的尸体,他的一切才都是你的,从来没有白拿的道理。” “哦,你是说,非要杀了我再得到它才称你的心意?” 巴豆似乎明白了。 “向来如此,不过……。” 它看了一眼那把陌刀,又看了看巴豆,道,“既然被你得到了,那么它就是你的了。” 巴豆笑了笑,“没关系没关系,君子不夺人所爱……。” “放屁。” 怪物凶巴巴地道,“规矩就是规矩。” “哦,我喜欢遵守规矩的人,你好,我叫巴豆,是一个曾经在地狱里被淬炼过的……的猎魔人。” “猎魔人?什么猎魔人?”怪物再将手一扬,道,“我们在这里打了几千年,从来没有见过魔。” “哦,那你现在见到了,我就是魔。” 巴豆将陌刀也拄到了地上,站直了身体,而在他的周围,弥漫的黄沙在缓缓地沉寂下去,视线渐渐开阔起来。 刚才的一场战斗好像打得很激烈。 他扬起头看向天空,天空像颠倒的沙漠,一片昏黄。 都可察好像对它是不是魔不感兴趣,转头看向远处,在地平线的距离,依然有一大团黄沙在涌动,看样子,那边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这个怪物说它们打了几千年的仗,那么,岂不是说它有几千年的道行? 巴豆继续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打仗,还打了几千年?” “我们为战争而生,也必将为战争而死。” 都可察道。 “战争是为了什么?到底想得到什么?” 巴豆打破砂锅问到底。 “为了我们的大王能够顺利回归。” 都可察道。 卧槽,还真是一群忠心耿耿的人啊,只是,都几千年了,它们的大王还没有回归? “那么,你们怎么知道你们的大王还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巴豆问道。 “当然,我们一直守护着那魂之封契,王之灵柩,终有一天,我们将迎接王之回归。” 卧槽,阴间守墓人啊。 二 巴豆本来还想问点什么,不过突然,都可察飞身而起,拎着他的战戟便夺路而走。 巴豆正要跟上去,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听那声音正是骨碌鬼。 “老大,我来了。” 一颗人头像一只高速飞行的皮球一样划过巴豆的眼前。 随后,骨碌骨碌,它在地上停了下来。 他吐出一口沙子,呲牙咧嘴。 然后,他的躯体也出现在了巴豆的身后,他大步流星,几步就跨了过来,跨过那成堆的尸骨,来到了巴豆的眼前。先前,正是他的一脚将那颗头颅踢了过来。 “谁送你来的?” 巴豆问道。 “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她跟我说,你很烦啊,然后,就帮了我一把,呀,我忘了说了,先前,我砸了他们的门。” 骨碌鬼老老实实的说完,又发脾气道,“以后,你不准再抛弃我,到哪里都要带上我。” 巴豆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道,“这个鬼地方,我也不想来的啊……。” 骨碌鬼跳到了自己的手上,各个方向眺望一番,道,“好地方。” 第232章 傀儡 一 好地方? 黄沙漫天,简直就是四野八荒,竟然被他说成是好地方?巴豆的心沉了沉。 人间就一片天,却没有想到这阴间竟然是好几片天。 他朝地面瞅了瞅,这里除了黄沙就是骨头渣子,看着那些残肢断臂的一堆堆白骨,多么晦气啊,不过,倒还真像是阴间该有的样子。 巴豆想跟他说句话,却突然想起来,他竟然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兄弟,你怎么称呼啊?” 巴豆虔诚而又和蔼的问道,毕竟,在这个阴间,人家骨碌鬼可是老江湖了。 稚嫩是他的本性,经历才是他的人生。 骨碌鬼抬起一只手挠了挠头,他似乎想不起来他是谁,虽然他明白无误的确定就是眼前的这个人砍了他的头。 “沙——。”骨碌鬼抬手指向远处,道,“沙木错。” 沙木错?巴豆摇了摇头,毫无印象,不过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奇怪?比沙和尚还要奇怪。 巴本莉丝,巴本弥末,血影当步等人的身影在他的脑子里闪过……也许……巴豆拍了拍脑门,也许阴间的鬼怪们都是这么奇怪吧。 “老大,那边很热闹啊,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骨碌鬼瞪着眼睛看着远处的黄沙。 巴豆回头瞥了一眼身后,黄极公馆的大门早已不见踪影,他此时又能怎么样? 对于这个世界,他还是一个新人,而作为一个新人,仿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走。” 巴豆拎起他手中的陌刀,一跃而出。 两个人一前一后,扑腾起满地的黄沙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这个亡灵世界,不扑腾还好,只要有点动静就是黄沙漫天的景象,如同一场大雾,即使巴豆的赤珠都难以穿透那重重迷障。 二 巴豆二人刚刚来到那片黄沙的边缘,就见一个人从里面滚了出来,看样子像是遭到了重击。 巴豆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因为同时,又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骷髅怪被人打了出来,他们长的一样,气息一样,这让他根本无法分辨哪一个是都可察。 他们也没有关注到两个外人,而是统统翻身而起,又冲进了漫天黄沙之中。 在那片黄沙里,有铿铿铠甲之声,轰轰脚踏地面之声,唯独没有嘶喊声。 “这里好奇怪啊。”骨碌鬼摸了摸脑袋说道,然后,突然之间,他的脑袋便飞上了半空,同时增大了一百倍。 他鼓起腮帮子,朝着那片黄沙奋力一吹,噗……半天空刮起一阵狂风。 狂风奔腾而去,视线之内瞬间被他开辟出了一片明朗的空间,只见一只几十人的军队罗列其中,站成了一个方阵。 “哦?” 巴豆睁大了眼睛。 那些人好生奇怪,他们全部穿着黑铁一样的铠甲,手持长矛,面无表情,而他们的样子像——兵马俑? 他们都是泥捏的啊? 就在巴豆疑惑的时候,骨碌鬼却道,“啊,我说呢,原来是傀儡大军,难怪这么大的阵势。” “傀儡大军?” 巴豆问道。 “正是,他们可是亡灵世界里的正牌军,只是,没有看到军师诶。” “什么军师?” 突然,一个人吼道,同时,一个骷髅怪物从傀儡列阵的前方跳了出来,来到了两个人的眼前。 这个人就是都可察了,巴豆熟悉声音。 都可察用手中战戟指向那片傀儡道,“他们的脚下有一个棋盘,他们只能在棋盘里活动,需要个屁军事。” “哦,你是说,这是人家的地盘?” 巴豆眯了眯眼睛问道。 “那又怎么样,我们的战利品谁也别想拿走。” 巴豆和骨碌鬼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都可察的骷髅头悬在半空,长长的脊柱屈伸了几下,道,“有人进入了那王之领地,他们从里面偷了一样宝贝出来,可是,那个家伙被我们杀了,可是,我们打不过这些傀儡,怎么样,你们杀得了他们不?” 王之领地?难道是墓地?皇陵?巴豆又眯了眯眼,仿佛在那黄沙背后出现了一个轮廓。 他们遇到盗墓贼了?这个贼可真够厉害的。 他看了一眼都可察,又盯住了他手中的战戟,心里有了判断:看来是盗墓厉害,打架不行的那种选手。 巴豆捏了捏下巴道,“什么宝贝?” 都可察道,“一把青铜剑,那是王的佩剑,这个天下独一份。” 巴豆看向骨碌鬼,然后点了点头。 给他的这位兄弟弄把宝剑也不错,以后跟着他,不能两手空空,见人就张嘴咬吧。 “那把剑,如果是我们拿到了就是我们的了?”巴豆问道。 “就是这个规矩,谁拿到就是谁的,战利品永远属于胜者。” 都可察器宇轩昂的说道。 “我们是朋友,这不太好意思吧。”巴豆说道。 “狗屁的朋友,在这个亡灵世界,哪里来的朋友。”都可查毫不客气的说道。 他的嗓子依然沙哑,否则,必定豪气干云天。 “那,我就试一试……。” 骨碌鬼瞪着无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群傀儡,作为一个幼稚的人,他根本想不到这里面还会有什么玄机。 都可察听到他这么说,手一招,他的人马便立刻都从里面跳了出来。 他又将战戟狠狠地插到地上,摆手道,“请。” 三 巴豆跟人咬文嚼字时间长了,拥有丰富的经验,起码,耳朵很灵。 战利品永远属于胜者。 好,没毛病。 不交朋友,在这亡灵世界,一样没毛病。 都可察作为一个鬼怪,算是一个好鬼怪了,起码,他把什么话都说得很明白,不是一个小人。 巴豆握着陌刀,做了几个扩胸运动。 陌刀刚刚到手,总得习惯习惯,在它变成一把趁手的兵器之前,肯定是需要杀几个人的。 那些傀儡穿着铠甲又怎么样,看年代,他们的装备要比他手里的陌刀落后个几千年的样子,就是说,他手里的陌刀都要算是高端武器了。 军队给人的威压感可是不一样的,在那遥远的过去,纵使有一位侠客能够于千军之中取上将首级,那过程也必定是万分凶险的。 不过吗,巴豆一路冲锋而去:这些傀儡不过是一个个土疙瘩而已。 那把宝剑就在他们的护卫之中,杀,将他们统统剁成土块,取,那把剑。 巴豆一跃而起,一刀劈向其中一个傀儡。 那个傀儡面无表情,而在他们所有人的身上,也几乎没有任何神力流淌的气息,看上去比花半月的人偶要低级的多。 一刀劈下,巴豆似乎信心十足。 这些傀儡竟然不知道躲闪,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可是……几乎在同时,那些傀儡齐刷刷的转过头来看向巴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寒意瞬间侵袭了他的大脑。 他的敌人身份在这一刻被他们深深铭记。 第233章 破军 第233章,破军 一 巴豆太小看这些泥捏的傀儡大军了,在先前,都可察他们一大队人马攻打了那么长时间,没有占到任何便宜,还被人家打得狼狈不堪,可以说,要想拿到那把剑根本没有一点希望,否则,都可察怎么可能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 单人破军,这是一个壮举,即使在历史之中,英雄几何? 巴豆的陌刀劈下的那一瞬间,大地传来隆隆响声,傀儡大军的阵容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就在恍惚之间,巴豆的这一刀便劈了个空。 他们脚下有棋阵,这一点,都可察已经跟他说过了,但是,这个棋阵的变化他却没有说,因为他不知道。 而就在那一刀还没有收回的时候,巴豆感觉到了一股庞大的力量由刀身上传来,他慌忙往后拉扯他的陌刀,然后,飞身而走,时间哪怕在晚上那么一秒,他的整个人都会被那个棋阵收进去。 事实证明,人大脑的反应速度永远比这种大阵要快上那么零点几秒,就好像一个人跟世界上最快的汽车进行赛跑一样,首先启动的永远都是人。 置身半空的时候,巴豆朝大阵里看了一眼,他发现大阵之中到处都是骨头渣子,想必正是都可察战死的同僚,如果他刚才被大阵控制住,恐怕也会被砍成尸块。 对于突然出现的一个新面孔,傀儡大军也有了新的动作。 他们整齐划一,不但所有的目光全部凝视着他,而且,手中长戟也统一的挥舞了起来,左一下,右一下,铿锵有声。 这些傀儡人,除了是泥身之外,肢体动作倒是跟真人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身上的衣服没有布料的质感,只要是扭动起来,都如同橡皮一样可以伸缩,没有留下任何褶皱。 在不远处,矗立的都可察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他看上去就像一副骨架雕塑,跟蛇王鱼凫白没有太大差别。 没办法,做了三十多年的人类,这个世界在他的眼里总是显得那么不真实。 看着那些傀儡,巴豆当然还要试一试。 既然他们都属于棋盘里的棋子,那么,当然有必要先摧毁一个,找到一个突破口。 这个世界上没有死局,只要改变游戏规则或者打破棋盘,一切必将被颠覆。 他向这些傀儡的身后望去,在那朦朦黄沙之中,有一片建筑,当然,那里没有楼宇森森的庞大宫殿,也没有高大林立的石柱,而只是一片精巧的塔楼和石像生,它们仿佛按照某种规格设计星罗棋布。 好像,好像真的是一片皇帝的陵墓。 再看这些傀儡,巴豆就有点纳罕了,难道是秦始皇陵? 生前没有去过,现在自然也看不出来,不过这些傀儡跟照片上看过的兵马俑还是有些区别的。 首先,他们的身材更加威武雄壮,身上的盔甲更加逼真,个个都是全副武装。 他吐了一口沙子,现在能怎么办,既然来到了这里,当然要干点什么,而面对这些傀儡大军,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巴豆一步窜了出去,跳到了军阵的另一个方向,然后再起跳,蹦到了军阵的后方,他这样做,是为了观察棋盘。 当他的脚尖落地,地面薄薄的一层沙尘便轻轻浮动,然后,露出一片灰色的大理石一般的表面,而在那理石上仿佛有奇异的花纹。 巴豆蹦跳数次,那些傀儡人都毫不含糊的朝着他移动的方位转身,队列依然整齐划一,林立的长戟也一起指向了他。 “老大,只要把他们打出棋盘之外,他们就是一滩烂泥。” 突然,沙木错在那边遥遥喊道。 “废话”。 巴豆在心里骂了一声。 “有本事,你来打。” 这些傀儡横八竖八,整整八八六十四人,别说其它人了,就是巴豆看一眼都觉得瘆得慌,其中玄妙绝非人类所能破解。 他虽然此时半妖半鬼,可依然还是顶着那颗律师的脑袋。 他的视线穿透了军阵的每一道缝隙,在努力寻找他们可能存在的漏洞,然而,这个军阵完美的就像一个整体。 不管那么多了,巴豆再次跳到他们的后方,在中轴线的位置抡起了他的陌刀,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朝着军阵的正中间一刀劈了下去。 这一次,他同样借用了三只乌鸦的神力,一刀劈下。 他手里的那把陌刀仿佛有千斤之重,缓缓切开了沙尘,那沙尘像一块固体的豆腐一样缓缓朝两边张开。 然后,就是轰得一声巨响,大地都是猛得一颤。 在这巨大力量的轰击之下,军阵中的傀儡以那个中轴线为中心,迅速向两边倾倒,越靠近中间位置倾倒的幅度越大,离他越远,倾倒的幅度依次递减,一瞬间,仿佛倒下一大片。 然而,一股惊涛骇浪卷到最远处却被迅速弹了回来,仿佛撞到了什么东西,庞大的冲击波毫无征兆的被瞬间吞噬,一切眨眼间恢复如常,每一个傀儡都安然的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 他们不是人,脸上依然没有表情,而巴豆狠狠地眨了眨眼睛,先前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重复来重复去,却依然没有搞明白刚才那一瞬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不得不说,直到现在,他还是顶着一个凡人的脑袋,邪门的事情他搞不懂一点都不奇怪。 而那些傀儡,经过他这一击,整个军阵就被激活了。 他们依然以中轴线为中心,两边的傀儡迅速移动开来,以一个半弧形将巴豆包围在其中。 当这两队人对他展开包围的时候,巴豆就感觉到了不妙,立刻转身朝后方突围。 打不过,当然要跑,可是,他跑不了了。 在他的脚下,密集的网格在闪烁着隐晦的光芒,玄密的图文正在被逐渐点亮。 他不知道,他的帝王印记在他的命格里是一把启动玄机的钥匙,只是福祸相随,变量无数。 八列傀儡两边分别为四列,都以半圆形将他团团围住,移动速度之快简直超出他们的想象,每一队都在身后留下了一片虚影。 巴豆低头看了看地面,这诡异的一幕幕似乎触发了他脑袋里沉淀的记忆,那是高中时期的某节物理课,也是这个世界让他惊叹的一部分,如同天机。 这里的棋盘就像一个量子场,在量子理论里,这些单个的傀儡的位置拥有无数的不确定性,只能以阵确定其具体身位。 不但如此,一声马啼,就在他的正前方,两尊肥硕健壮的石头巨马猛地抬起了双蹄冲着他飞奔而来,而在那马背上,端坐着两个傀儡大将军,他们更加雄伟强壮,宛如两座大山。 看到那两个人,巴豆一愣,立马转头往回跑,好汉不吃眼前亏,能跑则跑吧。 然而,只见眼前一片阴影晃动,数只长戟已经当头罩下。 他也不犹豫,挥开臂膀奋力朝那些长戟斩去,半空中传来一片叮当之声。 而在这时,从那些人影之间的空档里又刺出了数只长戟。 刹那间,雷电带风火,席卷黄沙一片。 第234章 姑娘救我 第234章,姑娘救我 一 在巴豆的眼里,那些傀儡已经不再是一个个单独的个体,而是一片,一片黑暗的尘土,铺天盖地。 他们手中的长戟无比坚韧,灵动异常,在他所有暴露出来的空档之中大开大合,神出鬼没。 头顶一片,脚下一片,四面八方全是那冰冷的剑戟和一张张木然的脸。 那些傀儡仿佛懂得移形换位之术,只要他们动起来就是一片虚影,然后于任何一个点位瞬间消失。 在都可察和沙木错两个人的方向看去,只有一片鬼影在围着巴豆转,如同一团旋风将他团团包围。 而在另一侧,两匹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两位大力神将却在严阵以待。 傀儡们的战术并不是那么巧妙,一批人冲上去劈上一戟便迅速后撤,撤到另一个位置,绝不影响到第二波人的冲杀,而无论是后撤的人还是冲杀的人,他们都在不停地为再一次冲锋做准备,将进攻的次数无限次叠加。 他们的衔接也是天衣无缝的,所以,外人根本看不出他们的具体位置。 都可察已经很久没有动一下了,因为在他看来,那个被包围起来的家伙必死无疑,而他现在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还没有死? 他就那样等待着,等待着巴豆的死亡。 被困在战阵之中的巴豆也很勇猛,体力充沛,他也将自己的武艺和神力发挥到了极致,然而,即使那样,他也觉得,他的身体应该早就被戳出了无数个窟窿,可是,他就像在做梦一样,没有感觉到疼,甚至,没有感觉到受伤。 他一直在朝着那墓地相反的方向在突围,却依然被死死的压制在包围圈的中心。 将那些傀儡砍成土疙瘩,白想啦,他除了去应对那些战戟之外,根本分身乏术,也就是说,他一直在被动防守。 这个军阵很奇怪,当巴豆冲进‘棋盘’之中,所有的黄沙似乎也都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压制,从最开始的黄沙弥漫到后来逐渐沉淀而下,只留下一片清明。 没人知道这里的玄机。 巴豆也根本不知道这里的禁制和规矩。 那些傀儡守护的是王之墓穴,他们的剑戟受到了禁制的限定,那就是遇龙则避。 这里,龙之所指并非是纹身上的龙,而是指天子,也就是帝王。 帝王墓里的咒语从来不施加于龙体,无论是哪一代的帝王都受到同样的尊重和保护,那些坟墓本来就是按照帝王的仪制世代建立起来的。 在人间,那段岁月非常漫长,可是,当那一座座帝王墓沉寂于此,按照阴间的历法,前后相距的时间却极短,特别是在这亡灵世界。 二 而对于这座墓葬来说,巴豆毕竟是一个外人,而作为一个外人,既然来到了别人的家里那就应该尊重人家的规矩。 可是,他啥也不懂,就擅自闯入了人家的禁地。 外面来了一位‘王’,在墓地的深处,有人也受到了惊动,她在缓缓苏醒。 地下,离王之灵柩不远处,有一只漆红大棺材。 这个棺材就像新的一样,就像在殷红的鲜血中浸泡过的一样,有一种鲜活的气息,却又神秘而阴森。 在这里,连时间都跟着一切被安葬了,那曾经的荣耀与繁华,随着所有的尘埃落定,沉寂在这深深的地下世界里。 有口殷红的棺材也是死一般寂静,就在这寂静之中,那棺材的棺盖子突然飞蹦而起,不知去向,而四面棺材板也随即向四周翻倒在地面,没有一丝尘埃被惊起,异象依然只是异象本身,因为一切都发生的无声无息。 里面呈现出一位仰面躺着的白衣女子,她的嘴里含着一只发黄的珠子,那颗珠子看上去平淡无奇,只是上面有一团淡淡的黑气在默默流转。 这个女子的仪容显然跟一具尸体不同,她更像是在睡觉,同时,享受着某种高级的spa护理。 能够陪葬帝王的女人,容貌自然不俗。暗沉沉的房间,一个安眠的大美人,即使她是一只鬼也必然会有无数的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美人仿佛睡不醒,却突然间,从她的嘴里喷出一股青烟,又像是在严寒的冬季向外吐了一口气,然后,她嘴里的珠子就不见了,而她也瞬间睁开了眼睛。 她就这样活过来了。 她缓缓坐了起来,首先侧耳倾听。 只看五官,她玉脂明眸,眼如皓月,肤如凝脂,腮畔落桃花,樱唇流香麝,毫无疑问,她就是一个大美人,即使没有那一颦一笑,也依然犹如那花屏中复苏的尤物,只是,仿佛顷刻间,人鬼难辨,在这亡灵世界里,她的脸愈发苍白,眼眸赤红,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上去像一只名副其实的鬼了。 但是很快,她双眼中的血色又渐渐消失,活成了一个普通女人的模样。 她轻轻地站了起来,整个人依旧无声无息,而在她的周围是十数盏长明灯,灯光闪烁着,辉映着她凌厉的眼眸。 显然,她为有人惊扰了她的美梦而不悦。 此时,灯光在她的眼眸的辉光下竟然显得有些微弱,而她的眼睛比灯光更加明亮,照亮了这个幽暗的墓穴,也照着她自己毫无血色的脸庞。 她长裙曳地,亭亭玉立。 只是她的衣着仿佛有些保守,看不到玲珑曲线,不过,就现在人的眼光来看,她也是三十加的年龄。 她目不斜视,只是抬手理了理头上高耸的发髻,如同某个仪式之前,然后,她的身影便漂浮而出,如同日常的某一天。 她一步一步穿过狭窄阴暗的通道,身姿轻盈,脚步稳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仿佛那点声音都是对王的不敬。 她就像在自己的家中散步一样,来到了王穴所在的大殿之中。 在大殿的正中央是一座方形的‘金字塔’,而在‘金字塔’的顶端安放的就是王之灵柩。 只是此时,她看到的只是攀附在‘金字塔’顶端的九条龙。 那九条龙浑身长满金色的鳞片,银色的毛发和金色的龙角,只是可惜,它们全无声息,依然还在沉睡之中。 大殿金碧辉煌,也非常宏大,站在女子的位置看向金字塔,也总有个数百米之遥,而在他们之间则是那壮丽的人间山河。 女子没有向王鞠躬,也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穹顶上的银河繁星。 她轻轻的朝着那银河抬起了纤纤玉手,一道流光瞬间闪过,然后,她的手里便出现了一把七星手杖。 三 在王之墓穴的外面,巴豆依然在奋力抗争,而那两尊人马石像生还没有出手。 如果他不是那极阳之体,早死八百回了,然而,即使他是那极阳之体,也渐渐的力不从心。 烦躁,悲愤,恼怒,等等负面的情绪开始逐渐充斥着他的大脑。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些泥捏的傀儡竟然如此厉害,让他根本脱身乏术。 而在‘棋盘’的边缘,沙木错也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要想进入王之领地,不懂点密术是根本行不通的,所以,他清楚的知道,只要他再往前踏入一步,必死无疑。 ‘王的禁地’就如同套在奴隶脖子上的一把枷锁,也是这片天地里的法则,即便沙木错像孙悟空一样神通广大,也必须敬畏这里的规矩。 敬畏是一种力,一种庞大的压迫力,那种压迫力对于他来说就像一种不可抗力,一旦进入其中就像进入了一个真空空间,无法喘息,也只需要一瞬间,强大的空间压力就会将他压成一张纸,这种恐怖的力量侵袭在他的心头,让他寸步难行。 王陵的护卫队虽然个个都是泥捏的,但是,也个个顶盔贯甲,更有玄妙的“棋局”布置在其中,都是王朝术士最顶级的设置,这其中的玄机密术至今无人可以破解。 在这个亡灵世界,所有的王之灵墓都是让人望墓兴叹的,从这片墓地坠入亡灵世界开始,能够从这里活着走出去的人屈指可数。 都可察作为一副骷髅架子,也在焦急地看着那片军阵,努力在寻找那个成功进入王陵的家伙,说不定他还没有死,自古以来,真正的大神往往都是无名之辈,他们一旦出世就是大手笔,如果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死了,岂不是暴殄天物,老天爷的手法不至于那么烂吧。 然而,他跟沙木错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现,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无论他将自己的脖子拉得多么长。 他们互相对看一眼,渺小与没落的气息瞬间笼罩着彼此。当他们一无所获,他们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巴豆身上。 这个人在都可察的眼里显然是个无名之辈,不过,从现在开始,他就让他刮目相看了。 能够进入军阵的人,从来都是只剩一堆骨头渣。 都可察垂下头来,他从现在开始相信这个人是一个魔了,来之地狱。 巴豆作为一个律师,他的领悟力和洞察力显然是超群的,即使他没有进过地狱,只跟地狱里的人接触一番,他都会有那个自信,相信自己会比别人对地狱有更深入的了解,何况他还在地狱里小转了一圈。 有一种狂妄叫什么来着,叫自信,因此他才敢胡作非为。 这种自信也是一种力量,压迫着那无数渺小者的神经。 在都可察默默的注视之下,巴豆正在极力挣脱那八八六十四个傀儡的围攻,但是,在这个棋盘里,他仿佛已经被锁定,那些长戟高高举在他的头顶,左一片,右一片,像是一片收割稻草的镰刀向他倾斜而下。 这是一群拍不烂的泥巴,而他则是深陷泥潭的人。 就在巴豆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在那两匹战马的身后出现了一个身影,她岿然不动,全身一尘不染,白的艳丽,仿佛黑暗画屏中的一束春光,只是,她没有人的气息。 她单手握着一枝北斗七星的手杖,手杖上的七颗宝石在暗沉沉的光线里微微地发着幽光,正是那个刚刚苏醒的女子。 巴豆蓦然回首,眼角瞥见了一个白衣女子,按照他的认知,此时此地,这个女子必然是破局之人。 他也不管那么多了,手中陌刀大开大合的挥舞了几下,便大喊道,“姑娘救我。” 第235章 巴礼佛 一 那女子没有说话,依然面无表情,她只是轻轻的抬起双臂,微微一震,七星手杖里似乎窜出一条龙,金光一闪便飞去空中不见。 那漫天黄沙就突然跟着一惊,然后,倏然坠落,场面宏大而壮观,整个亡灵世界如同下了一场沙砾大雨,同时,那六十四个傀儡也全部收回了它们的长戟,再次整齐的列成了一个方队,变回死寂的泥塑。 终于消停了……巴豆澎湃的血液瞬间沉寂下来,他瞪眼瞧了瞧那些傀儡,心有余悸般得抹了一把额头。 他的感觉还是对的,这么凶险之地,突然出现了一个冰清玉洁的圣女,必然不简单,看来,他猜对了。 巴豆收起陌刀,立马转过身去,屁颠屁颠的朝那个姑娘跑了过去,自己做了错事,就应该有惹祸的觉悟。 路过那两匹战马,巴豆朝那两个傀儡打了个招呼,跟两个死物嬉皮笑脸道,“两位将军好啊!” 那两个石像生没有搭理他,他也不在乎,脚步不停,一溜小跑继续朝那个女子跑过去。 巴豆就像在一场场大梦中苏醒,到现在依然都觉得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就像一场笑话,而他就是那突然冲进舞台上的蹩脚的戏子。 他不知道,这是他的人格和神格在发生着剧烈的碰撞,让他自己都人鬼不分,时而清醒,时而浑浑噩噩。 就是这样,浑浑噩噩的时候,似乎有人要给他一个角色,而清醒的时候,他偏要破坏他们的计划。 他的人格在否定神迹,而他的神格在不断地将他拉进深渊。 而当他极度清醒的时候,作为一个王者,他就是不喜欢被人摆布,这是铭刻进骨子里的印记。 自古以来,无论布衣还是王者,在进入到森严的等级制度之前,他们都是自由的,他相信,只有不被束缚的灵魂才能掌控自我。 而作为一个王者,他还有他偏执的一面,就像他明明知道那个都可察的小心思却要偏偏入他的套一样。 他不记恨他,就像他跟这里的任何人都不记仇一样,他只是在本能的向自己的命运挑战。 “谢姑娘!” 巴豆朝白衣女子拱了拱手,然后弯腰谢礼。 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但是,他绝不主动提出问题,仿佛多问一个问题都是一种失礼行为。 这个女子面无表情,没有愤怒也没有逐客的迹象。 女子只是微微点头,算是还了礼。 既然有了礼尚往来,巴豆瞬间放松了不少,他看着眼前这个秀色可餐的女子,情绪在庆幸和玩味之间波动的同时,心里甚至还嘀咕了一句:果然有大家之象,不纠结于小节。 女子转身即走,转身的同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巴豆立刻跟了上去。 在走到陵墓门前,女子停了下来,微微转头道,“见王,卸甲。” 巴豆明白,随手将他手中的陌刀向旁边一丢。 再好的兵器也只是一把兵器而已,他又怎么会在乎。 他昂首阔步跟在了女子的身后,走进了这座神秘的王陵。 二 巴豆第一次进入帝王陵,而对于王陵他没有什么研究,显然也没有什么兴致去琢磨,他只是紧紧地跟在女子的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的背影,品评着她的步伐和身段,这对于他似乎更有兴趣,别有一番滋味。 巴豆在心理上依然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当他跟随那个女子来到了这个宏大而富丽堂皇的地下宫殿里的时候,当他抬起头直视那九条金龙,他依然被深深的震撼到了,与此同时,一种极度的卑微之感瞬间侵袭了他的全身。 仿佛他渺小如蝼蚁,对王之敬畏油然而生。 同时,他的灵魂仿佛被进行了一场涤荡,如同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站在了淋浴头之下,一切尘土油污被洗涤一空……当然,这也是一种来之于王的洗礼。 巴豆一动不动,整个人像一尊雕塑。 而在他的旁边,那个白衣女子正在打量着他。 也许女子非人,心绪波澜不惊。 “巴礼佛?” 女子突然开口说道。 她的声音清冷又悦耳,将怔住的巴豆唤醒。 巴豆皱了皱眉毛,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大名?” 女子轻叹一声,面庞便笼罩上一层霞红,仿佛涂抹上了一层脂粉,脸色红润起来,而不再是一只鬼。 女子道,“你刚出生不久便染上恶疾,险些丧命,你母亲抱着你四处求医,虽然那个年代医疗水平有限,但还是保住了你的性命,后来,你母亲抱着你去寺院祈福,寺院主持给你取名巴礼佛。” 巴豆一愣,心有不悦,脱口而出,“靠,这你都知道……。” 巴豆的大名很奇怪,巴礼佛?就像一个姓关的女孩子起了一个名字叫关音一样,所以,少有人提及,即使在他正常的社交关系中,他都不报真正的大名,而以巴豆自称。 女子笑了笑,将手中的七星拐杖向空中轻轻一抛,一束流光射向天空,顿时,天穹之上,群星闪耀。 女子伸出纤纤玉指,道,“你是其中一颗。” 听她这么说,巴豆伸了个懒腰,然后抱住双臂,不以为意道,“是呀,他们都叫我武帝。” 女子不可察觉的会心一笑,将手指指向自己,道,“我姓姬,原名十三妹。” 巴豆摸了摸鼻子,道,“我知道从前有个女子叫十三姨的……。”巴豆本来想讲个幽默,但是,他点到即止,可能是因为关系不太熟,或者,他又瞬间警醒,想到了王之威严。 女子不做计较,微微点了点头,道,“小时候,家里人口太多,点数为名。” 巴豆也跟着点头,他忽然觉得,以后肯定还会和这位女子打交道,路既然很长,那就慢慢去了解,现在,他要问点别的。 他指了指天穹上的繁星,道,“我想知道,我死了之后,怎么入那轮回?” “轮回?” 十三妹挑了挑眉毛,略有思索,才道,“轮回,前不见首,后不见尾,你已经在那轮回之中了。” 巴豆听后,抱起双臂,严肃起来,“那,我们的王呢?” 十三妹道,“这里已空,只有我,没有王。” 说完,她伸手一招,七星拐杖流星般滑落,再次握在了她的手中。 “从今以后,我要跟着你,离开这里。” 三 十三妹的语气和回答其实就是在告诉巴豆,不要乱打听,有些事情,任凭你旁敲侧击,她都是不会说的,巴豆明白。 巴豆看着她手里的那个七星拐杖,摸了摸下巴。 十三妹的拐杖像是青铜打造的,古朴而陈旧,一看就是个老物件,只是,上面以天上北斗七星的序列镶嵌着七颗红宝石,而那七颗宝石有时候非常明亮,璀璨的像钻石。 这个拐杖的造型怎么看怎么不像女人用的东西,握在十三妹的手里让她看上去像个巫女。 巴豆对此有些疑问,但是,这些问题,问还是不问,仿佛又无关紧要。 他的知识太过于匮乏,一时间也搞不懂,这个拐杖算是一件祭器还是礼器。 “你难道不是王的人?” 巴豆小心的问道。 “即使是王,也有王的使命,我也有我的。” 十三妹说道。 “使命?” 巴豆微微抬头,喃喃自语。 “在天有天命,在地有人命。我们每一个人都没有闲着,都在积极的完成自己的使命,你以为你死了,而其实,你还在劳碌奔波,我也一样。” 她又一指那九条龙,道,“王就在履行他的使命。” 她又指了指天,“玉帝历劫十万三千二百劫,王也要去历劫,当然,还有我们。” “嗯。”巴豆点了点头,同时,一种玄妙之意由心而生。 非常难得,在这阴间,只有两个人跟他正八经的讲话,而且,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是目光灼灼,义正严词,一个是鱼凫白,另一个此时就站在他的身边。 他认为,她应该获得自己的尊重。 “那么,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巴豆问道。 “我要先清理门户。” 十三妹忽然声音凌冽,而在她冷峻的面容展露的一瞬间,仿佛整个亡灵世界都打了一个冷战。 四 亡灵世界很大,大到无边无际,而自从十三妹苏醒之后,那漫天的黄沙全部落在地面,于是,整个亡灵世界就变成了一个大荒漠,到处都是荒原,到处都是漫漫黄沙和遍地的骸骨。 这个世界有一种恍惚的黑暗,暗得发黄,又黄得清明。 在这黄沙之上,是一座连着一座的王之坟墓,一眼望不到边。 站在陵墓门前,巴豆用脚拈了拈地上的黄沙,他发现,这所谓的黄沙其实都是骸骨的粉末,就像在赤道周围那些海岛的沙滩一样,全是粉碎的珊瑚渣滓。 没有土,空气似乎格外清新,整个大地反射着人间昏黄的光辉,让那些骨头渣子琉璃般明净。 在稍远的地方,沙木错和都可察站在一起,而他们的身后,散落地站着一些骨头架子,他们的脊柱高挺而弯曲,吊着一颗颗头颅,像一群鸵鸟。 巴豆拾起被他撇掉的陌刀,抬头便看到十三妹提着一把剑从他的身旁走过。 那就是王的两把佩剑之一,长一百六十厘米,青铜打造,名太阿。 十三妹本来想直接进入陵墓,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在某一瞬间,在她的灵魂深处,魇龙打了一个哈欠。 她转头对巴豆道,“总有人对王不敬,而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他们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嗯。”巴豆点头,而其实,他也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十三妹继续道,“对王陵的尊重是一个民族尊严最大的礼数,凡是来犯者都是必杀的异端。” “嗯。”巴豆继续点头,心里却在想,他这是遇到女侠了,她生前,起码是一个民族英雄吧,但是,即使是花木兰,恐怕,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吧……。 就在巴豆胡乱想着什么的时候,十三妹却突然转身,高举太阿剑,道,“武帝!沙场校军,请点兵!” 第236章 魇龙 一 “铛”地一声,天地间响起一声宏大而低沉的嗡鸣声,仿佛有什么人在地下几十公里处敲响了一面锣。 巴豆微微皱了皱眉毛,然后,狭长的眼睛像一尊不入世的佛像一样,眯成了一条缝隙。 他挺起胸膛,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身体的存在感让他的意识更加清晰,似乎,也更加耳聪目明。 没有人告诉他,要想成为真正的武帝,需要九龙归一,也就是说,在这亡灵世界,同样沉睡着一条龙,它沉睡在亡灵世界的龙脉里。 当武帝降临,那沉睡的龙同样将被唤醒,而这条龙在帝王的梦里被称为魇,与他们的命运息息相关。 随着那宏大的嗡鸣声渐渐地稳定成一种山谷间的回音,另一种声音便出现在大地之上,仿佛是那万千军人的一声声呼喝。 嗡鸣声渐渐缥缈,呼喝声便逐渐清晰,同样低沉而宏大,仿佛整个亡灵世界被扣在一口大铁锅里。 在巴豆的视线里,地面黄沙翻起,一个个泥捏的士兵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 他们个个顶盔贯甲,手持长戟。 兵马俑? 巴豆抬起头,望向地平线的远方。 王的大军有多少人巴豆并不清楚,但看那长戟林立,黑压压的一片也足够震撼,跟地狱里的百万蝎子大军有的一拼。 当所有的士兵全部破土而出,天地间便传来一声恶龙的咆哮。 巴豆四处张望,却没有找到那声音的来源,因为四面八方都是回音,不过,他熟悉那声音,恍惚间,巴豆似乎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恶龙。 大蛇墨奎名不见经传,但是,即使龙的后裔混得像一条虫,本质上它依然是那龙族,既然是龙,就总有觉醒的那一天。 “果然如此。” 十三妹放下手臂,坚定的说道。 果然如此什么?巴豆微微转头,但是,他没有获得答案,站在他身旁的女人就是一个封建王朝里的人物,让他很不舒服。 在他骨子里,凡是不自由的人他都不喜欢。 可是很快,他又挺了挺胸膛,道,“王的大军既然这么庞大,这么雄壮威武,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人胆敢来侵犯,不知道姑娘的清理门户怎么说?” “武帝应该看到,在我未苏醒之前,这亡灵世界乌烟瘴气,被那些异端搅得天昏地暗,而这里是王的圣地,绝对不允许他们胡作非为,我希望武帝能够肃清这些异端,还亡灵世界一个清净。” 十三妹说道。 “异端?” “还有强盗。” “强盗?”巴豆知道什么是强盗,只是十三妹所说的强盗绝对不是那些宵小之辈,而是来这片土地上强盗走了无数金银财宝的人。 不过,他现在不关心那些。 “为什么是我?” 巴豆摸了摸鼻子问道。 “魇龙沉寂于大地,异端和强盗必然横行于世,王与民都将不得安息……暗夜长眠是道不假,可真命天子出世也是那形势所驱,你来了,那就是你。” 十三妹幽幽地说道。 巴豆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一脸惆怅。 十三妹也不管那么多了,再次举起太阿剑,高声说道,“以王之名,恭请武帝!” 二 唉!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巴豆在心里叹息一声。 人世间有多少女人望夫成龙,无疑,眼前这位也是。 他的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他是一个大丈夫,绝对不能憾姬女之所愿。 此时的巴豆只想给人讲一个故事,不过,讲给谁听呢? 他抬起头,再次看到了沙木错和都可察,那就这两位吧。 此时,沙木错和都可察等人都被挤在一块狭小的空地上,不时地向他投来期待的眼神。 都可察的表情看不出来,但是他的手下那帮人,腿骨抖得都有点散架了。 而他的兄弟沙木错则用手指挠着脑袋上的毛发,到处张望,四处查看,愈发的傻了。 巴豆漠然的看着他们,却依然在心里讲起了那个故事。 曾经有个人叫荆轲,被姬子丹戴了一大堆高帽,最后,去做了那刺秦王的千古英雄,哦……。 他的目光锁定了十三妹手里的那把太阿剑,想必当年,王大概就是用这把剑斩下了荆轲的脑袋。 “武帝!请!” 十三妹突然扭头说道。 眼睛对眼睛,巴豆感受到,十三妹有着一种强硬的态度和执行力,那同时也是一种压迫感,不容他有任何推辞,就像他曾经的女友。 在她坚定的目光审视下,巴豆无奈,嗯了一声,点头道,“不过,我有个请求。” “请说。” 巴豆伸手指了指沙木错和都可察,道,“我需要这两位大将军助我一臂之力。” “可以。” 十三妹非常爽快的应道。 巴豆点头,三步向前,于陵道的尽头,背对王的墓穴,双腿站立,昂首挺胸。 他单手立陌刀于身旁,抬起了下巴。 同时,仿佛有个人以低沉的声音在吟唱: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三 得到了武帝的答复,十三妹再次举起了她手中的七星拐杖,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但随着她的频率越来越快,逐渐变成了一种吟唱。 这种吟唱让巴豆嘴角抽搐,因为听着像念经,让他头痛。 不过,随着吟唱来到高潮,大地之下传来一声呼应,这让巴豆猛得睁大眼睛。 只见一个庞大的暗影如同一片夜色一样从地下缓缓升起,顷刻间笼罩了半个天空。 看到那个身影,十三妹的眼睛里绽放出难得一见的光彩,仿佛看到了她的情郎。 她停止了吟唱,无声的笑了起来,竟然还露出了白得发亮的牙齿,就像一个现实中的美人。 在这昏暗的世界里,她此刻正沐浴在一片明媚的春光里,仿佛正在被那黎明的阳光照耀。 “龙?” 巴豆终于看到了那个庞大的身影,那是一条黑龙,只是这条黑龙与大蛇墨奎不同,它有五爪,龙鳞隐隐泛着金光。 “巴礼佛,它醒了。” 身后,十三妹兴奋地说道。 巴豆很不喜欢别人叫他大名,他还是觉得在老家的时候,孩子们被老人们称呼为狗剩子,栓子什么的更顺耳。 他歪了歪头,发现十三妹已经站到了他的身旁,一手握着太阿剑,一手握着七星拐杖,伸出双臂要去拥抱那条恶龙。 她青春明媚,朝气蓬勃,像一个爱神……。 恶龙冲着他们一声咆哮,十几种风瞬间席卷而来,在强风之中就有九道龙卷风扶摇而上,在那龙卷之后,正中,是恶龙那张黑色的大脸。 “我是对的,从今天开始,它就属于你。” 十三妹继续说道,“魇龙,化形。” 随即,将她手中的七星拐杖的一端直指恶龙的鼻孔。 这条龙是王的梦魇……。 恶龙听到指示,在暗如墨汁的天空一阵翻腾,然后,化成一道黑影朝他们奔腾而来,当它冲破暗幛,便一声嘶鸣,化做一匹黑色的骏马。 好漂亮的马,皮毛如锦缎,四蹄如麒麟,健壮如公牛,鬃毛飞扬,全身没有任何瑕疵……它一跃而出。 骏马绕着他们跑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他们俩中间。 巴豆看着它的眼睛,那眼睛里透着人性,像小时候,他爷爷养的骡子。 巴豆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说道,“唐僧有白龙马,没想到今天,我竟然拥有了一匹黑龙马。” 巴豆突然又对上了十三妹的眼睛,眯了眯,问道,“我们这是要去西天取经吗?” “不,犯我王者,虽远必诛。” 说完,十三妹翻身骑上了身旁的一匹石像生,那是一匹石头巨马。 巴豆这才发现,在他身前身后的所有石像生都活过来了,包括那骑着石头马的石头将军。 这是要打仗啊……人家就来偷了你一把剑,你却因此挑起了战争……我地大物博,区区一把青铜剑算什么,像他巴豆这么慷慨的人,如果有朋自远方来,定要好好款待,喜欢什么,拿走。 不过……巴豆抬头看了一眼王的大军,然后,朝沙木错和都可察招了招手,翻身上马。 不远处,都可察的骷髅身躯腾空而起,于大军之上跃到半空,抖落无数黄沙,落地,再次弹跳,等他来到巴豆的眼前,立马单膝跪下,道,“武帝,步兵骑兵已经就位,弓箭手战车已经就位……。” 巴豆摸了摸下巴,他这个武帝是假的啊……但是,这个都可察好像是真的啊……。 还有那个沙木错,一般情况下,皇帝是不杀文臣的,大多被砍掉脑袋的都是武将……。 我总得需要一个军师吧……我的军师呢? 巴豆四处张望,却只看到了重兵重甲的石像生,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十三妹的身上。 难不成,终究,领导王的大军的是这个小妮子? 他可是听说王的大将有一个人叫白起的,不知道这个英灵还在不在这里……。 就在他忧虑重重的时候,沙木错向空中抛起了他的头颅,那颗脑袋瞬间膨胀一百倍,冲着遥远的天际一声大吼,他像一个扩音喇叭,卷起一团黄沙旋风般朝远方席卷而去,一路摧枯拉朽,气势不俗。 而他的身体也迈开大步朝巴豆他们跑了过来。 巴豆皱了皱眉,他的这个兄弟活着的时候有可能是个战神,但是毕竟脑子坏掉了,是个傻子啊……。 巴豆再次放眼望去,大风从坡上刮过,暗地沉沉的大军无声无息,一片片幽冥之气弥漫开去,浑浑噩噩之间,冰寒刺骨……。 “十三妹,我们再没有将领了吗?” 巴豆问道。 十三妹没有看巴豆一眼,只是举起了他的太阿剑,道,“众将士听令,以王之名,驱除鞑虏,扫平异端……。” 一番激昂陈词之后,十三妹微微转过头来,道,“巴礼佛,我们该出发了。” “ok,出发。” 第237章 阿育王 一 亡灵世界,冥界大军,浩浩荡荡朝着西方进发。 在军阵的前方,大军之上,一颗硕大的头颅迎风招展,长发如旌,正是那沙木错的脑袋。 他位居大军的正中,高高在上,是整个大军的先锋官兼探马。 在大军之后,巴豆和十三妹并驾齐驱,他们的两旁是两列石像生,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都可察率领的骷髅军团。 只是不经意间,巴豆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可察的骷髅军团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量。 在巴豆的身后,白花花的一片,黄沙经过无数年在他们的身体上打磨,让他们的骨头看上去毫无瑕疵,就像医学院里的标本一样干净,甚至,纯洁,就像一件件艺术品。 他们手里握着各种各样的兵器,高高的脊椎骨上挑着一颗颗白森森的骷髅头。 由于阴间的光线比人间昏暗得多,使得那骷髅头的暗影部分格外阴暗,不过,可能是因为巴豆天生就重口味,他就喜欢这种残酷的美。 残酷之中,他仰头看向天空,头上,黄沙如海浪般退去,风云变幻之间,山河倒转。 也许,转过前面那个山头,就会看到落日,正好配上一首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突然之间,大军停下了脚步,巴豆错愕间,看见沙木错的脑袋从阵前飞了过来,带着一阵阴风。 他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身旁的十三妹。 “不好了,前面有人在打架。” 沙木错吐出一口沙子,说道。 “什么人在打架?” 十三妹问道。 巴豆朝前方看去,只见漫漫黄沙像沙尘暴一样在前方翻滚,令前途一片苍茫。 哦,变天了……。 “我去看看。” 沙木错说完,又一阵风得刮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巴豆无奈啊,他的这个探马不太称职啊,难不成,以后需要他提出一个问题,他才去解决一个问题? 不过,看在他是一个傻子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有人在打架?打架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巴豆盯着远处的沙尘暴说道。 “这阵势可不小,武帝不可掉以轻心。” 十三妹说道。 “我们这是要去清剿别人,怎么,难道是有人也来找我们干架了?那,岂不是正好?” 巴豆依然不以为意。 十三妹皱了皱眉头,但是,她算不出来前方的玄机,那显然对她来说也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这个时候,还得我来不是? 巴豆看到了她的无助,于是,盯着前方,握紧了手中的陌刀,他拍了拍黑龙马的脖子,对十三妹说道,“我过去看看。” 跟一个小妮子在一起,出于礼貌,什么事都要跟她说一声,他不太习惯,还是赶紧跑路的好,毕竟,他也不是一个称职的武帝。 随即,黑龙马便腾空而走。 他跑了,十三妹还要坐镇后方,自然是不会跟过来的。 黑龙马脚踏一片如墨汁的黑云,撒开四肢,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沙尘暴的面前。 沙尘暴那边与这一边形成了一条明显的界限,那一边,沙尘滚滚,如同黄河被卷到了天上,而这一边,一粒沙子都没有。 巴豆看到沙木错在不停的往外吐沙子。 “呸呸,老大,沙子太呛人了,进不去。” 他挤眉弄眼,就是缺了那身体,如果他的身体也跟过来,想必他会用手去扣鼻子。 巴豆朝着眼前的沙尘暴看去,只见这沙尘暴席卷天地之间,里面暗无天日,隐隐传来喊杀声,嘶鸣声,兵器的撞击声,响声一片,遥远而宏大,就像在大年夜的乡下眺望城市里的烟花。 巴豆道,“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 巴豆说完就策马而走,直接冲进了沙尘暴当中。 只是这沙尘暴的范围太大了,黑龙马跑了半天,那喊杀声就在前方,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样子。 巴豆仿佛进入了一片混沌的世界。 就在巴豆拎着陌刀,策马狂奔的时候,他的左侧似乎出现了一片清明的天空,好像他跑了很久,那片明亮的天光始终伴随着他。 诧异中,巴豆勒住了黑龙马,转头望去。 果然,那片天空中闪耀着一片金光。 他调转马头,朝那片金光一头闯了过去。 很快,他便看到一头白色纯洁的大象站在一片翔云之上,大象的后背上驮着一个四面透风的凉亭,黄金打造,雕刻的那是繁花似锦,各种缎带琳琅满目,一派皇家贵族的气息。 当然,里面坐着一个人。 巴豆眯了眯眼,发现他是一个健壮的美男子,他端着杯子在喝酒,不时的抻着脖子朝下面张望。 而在他的身旁一侧,坐着一个美艳的女人。 她端庄高雅,身上几乎没有任何配饰,只有一片薄纱面巾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眼睛和半截鼻子,很明显,她有一个高挺的鼻梁和一头漂染的红发。 他们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专注地看着下面的战场。 而在他们的身后有一支乐队,曲乐祥和,歌舞升平,一派悠然于天外的景象。 他也发现了巴豆,先是一惊,然后又展颜一笑,因为额头上点着一颗红点,挂一条金链,竟然有点娘娘气。 是个三哥? 巴豆心里纳罕,再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装束和眼神,绝对是三哥没错了,因为巴豆在他们大学那简陋的电影院里看过一部电影《大篷车》,对里面的人物印象深刻。 “呕,是个东方来的武帝啊。” 他站起了身道,“远道而来的朋友,来喝一杯吧,我这里可有那上好的美酒。” 巴豆也不客气,朝他做了个揖,然后挂上陌刀,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过去。 就在他走到大象身边的时候,那神族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巴豆幡然醒悟,脱口而出道, “阿育王?” 阿育王笑了笑,被人认出来让他很高兴,道,“是我,正是我,来,武帝,请坐。” 想必,他身边的女眷就是他的王后? 出于礼貌,巴豆的目光只是扫了一眼那个女人……然而,感觉……无论从装束,还是神态,或者说是人种上,他们又好像不是一路人……。 亭子很大,中间一个小桌子,巴豆一步走了上去,在阿育王的对面盘腿坐了下去。 阿育王给巴豆倒了一杯酒,却没有跟他干杯,自己喝自己的。 他端着酒,几乎半裸的上身呈现出雄健的肌肉群,这说明他跟巴豆一样,曾经是个可以骑上战马去冲锋陷阵的帝王。 这样的帝王可真是不多见,纵观全世界也没几个啊,这对于热爱武术运动的巴豆来说,增加了几分亲切感。 他微笑着说道,“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艾丽诗基嘉尔女士。” 巴豆哦了一声,果然,听名字就不是三哥的女人,不过,她叫什么来着,巴豆没记住。 出于礼貌,巴豆朝她点了点头,盯着她的眼睛,说了声,“你好!幸会!” 这个女人没有说话,神情也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气氛有点尴尬,巴豆喝了一口酒,问道,“前面,谁在打架?” “哦。”阿育王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道,“是大流士那个家伙,他去底比斯神庙把荷鲁斯砍成了两半,将那个神杀死了,虽然后来,他又帮助法老建了一座阿蒙神庙,不过,这让所罗门很不爽,所以,他们打起来了。” “呕,是这样啊。” 巴豆知道法老,但是,荷鲁斯是谁,阿蒙又是谁?他一无所知,所以,他也只能哦一声了。 他喝了一口酒,也抻着脖子往下看,但是,他看到的依然是那漫天黄沙。 显然,他的境界没有这位阿育王高。 “在那边。”阿育王戴满黄金首饰的手指向西方,“亚历山大的大军正在严阵以待。” 巴豆摸了摸下巴,亚历山大?大帝?他对大流士没啥印象,但是,那个年轻的大帝却名气不小,好像武力非凡,不但武力非凡,而且,他还是智者亚里士多德的学生,可是文武双全啊。 这些家伙怎么都在这阴间?他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我们的始皇帝哪里去了? 就在他瞎琢磨的时候,阿育王以友好的口吻问道,“武帝,你认为,他们谁能赢?” 巴豆摇了摇头,老实答道,“不知道……他们打了多久?” 阿育王端起的酒杯停在嘴边,挑了挑眉毛说道,“总有个几千年了吧。” “那还没分出胜负?” 巴豆不解。 阿育王喝了口酒,摇了摇头道,“那个大流士可是一个神族,据说他曾经是那天神下凡去人间试炼的,只是可惜,大业未成,你知道前些个时候,他还想来跟我比划比划,可我那个时候在忙着编纂三藏佛经,没搭理他。” 试炼?神族的试炼?像菩萨一样,也不时的到人间以凡人的身份转一转?就像天上老君一样,没事骑头青牛也到人间走那一遭? 大流士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巴豆并不感兴趣,只是喝了口酒,顺着聊天的内容问道,“你的孔雀王朝他也要觊觎?” 阿育王咧嘴笑得可爱,道,“哝,我现在住在无色界,香巴拉天国,以他的修行,还找不到我。” “是啊,这可是亡灵世界。” 说道亡灵世界的时候,那个女人微微地抬了抬头,再次看了巴豆一眼。 巴豆感叹道,“那个家伙是不是执念太重了,困在这阴间走不了了?”。 阿育王看着那个女人哈哈一笑,随即跟巴豆说道,“其实,住在冥界也挺好的,无论冥界也好,天界也罢,有什么区别呢,何况,还有很多天神,比如,那厄瑞波斯和倪克斯兄妹都住在冥界,只有凡人才住在人间,武帝,你现在不是也住在冥界吗。” 听他这么说,巴豆不以为意,只是略微发窘的笑了笑。 阿育王继续道,“我本来想找大流士谈一谈的,却不想那个家伙一根筋,脑子里只有他的琐罗亚斯德,不过算了……。” 阿育王转念一想,“这就是定数,看来,也只有你能收拾收拾他了,武帝,你不是带来了那千军万马吗?” 阿育王朝着东方张望,脸上的神情少有的认真起来。 他突然站了起来,抬起了手,以悲悯的口吻道,“结束吧,武帝,让他们结束吧!” 说着,阿育王便凭空消失了。 巴豆诧异,这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 耻辱啊,一个受人尊敬的人是不可能被人就这样抛弃在一个尴尬的境地的……。 略有不满的巴豆从地上站了起来,四周查看不见其人,无奈,他自己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他再朝那个不说话的女人一拱手,“女士!告辞!” 第238章 母神 一 看着巴豆离去的背影,艾丽诗基嘉尔依然不动声色,因为在她的眼里,这个东方来的武帝依然不值一提,当然,关键是,她的那个让人讨厌的妹妹就在这里。 等两个男人的身影都彻底消失了,艾丽诗基嘉尔才缓缓地抬起手臂,端起了桌子上的那杯酒。 作为冥界的主宰者,她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大美人,虽然,她常不以真面目示人。 而且,她跟她的妹妹不同,她有一个好脾气,特别是近几年,交上了阿育王这个好朋友之后,她也明白了,由于信仰力的范围局限性,她的国度也只是到那沙尘暴的边缘。 艾丽诗基嘉尔喝了一口酒,捏了捏她的长睫毛,然后,看向巴豆刚刚离去的方向。 其实,她最近正打算去东方,因为她早就听说,东方冥界的统治者也是一个女人,这就很难得了,另一个冥界的女人太过于凶残和丑陋,性格乖张暴虐,跟她妹妹一样难以让人琢磨,不好交往,所以,她打算去东方交个朋友。 如果,假如……她捻动着桌子上的一颗芭蕉叶,再次看向巴豆,可惜,巴豆已经离开了沙尘暴的范围,她看不到他了。 假如那个冥界女王跟这个武帝的脾气一样好的话,说不定,她们会成为好朋友,好闺蜜……毕竟,她被她的妹妹烦的不行,而她又没有一个理想的去处可以消遣和散心。 一想到她的那个妹妹,她就有点生气,因为无论她妹妹是邪是恶,是美,是善,是战争女神,诡计女神,爱神,还是欲望女神,亦或者是sex爱女神,哪怕是被人称之为神妓,她都在人间拥有着强大的信仰力。 她的名望太高了,高到让她望尘莫及,在她妹妹的脚下,她渺小如砂砾……。 她端起酒杯,手指却在颤抖,因为就在近几年,她的妹妹跟卡利亚一样,被人尊称为母神。 艾丽诗基嘉尔朝身后看了一眼,阿育王这一次跟以前一样,是真的离开了。 他从来都是一个不告而来不告而走的人,人生没有告别就没有离散,没有相聚就没有分离,他随时而来,随时而走,早就习惯了,无论这里来了多么尊贵的客人。 她是懂他的,所以,对于那个愠怒的武帝越发的看不起。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艾丽诗基嘉尔仰向身后,略作小憩——她可是这冥界的女王。 “姐姐!” 一声清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那声音甜如蜜。 艾丽诗基嘉尔没有反应,依然闭着眼睛,仿佛正在沐浴着那夏日的暖阳。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出现了。 看到艾丽诗基嘉尔没有搭理她,便撅起了小嘴,朝下方看了一眼道,“一出看不完的戏,难道看腻了?” “累了,乏。” 艾丽诗基嘉尔依然闭着眼睛。 小女孩四下里瞅了瞅,道,“阿育王没有来吗?” “你可以现在就喊他过来。” “才不。” 小女孩抱着胳膊,探着脖子朝下方张望,道,“真可惜,今天将会上演一出大戏,他竟然看不着。” 艾丽诗基嘉尔不屑道,“演戏的主角他已经见过了。” 小女孩不解,“那,他为什么要走?” 艾丽诗基嘉尔道,“可能,他对你的恶作剧不感兴趣了。” 小女孩扯了扯嘴角,脸上瞬间拂过一层阴云,又顷刻间消散。 “神的消遣难道不是对那些愚蠢人类的恩赐?只有这样,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做快乐。” “哦,那你去跟人族说吧。” 艾丽诗基嘉尔懒洋洋的说道。 “才不,这是属于我们神族的秘密。” “哦,那,我们的秘密太多了。” 小女孩挑起了伶俐的眉毛,冰冷的说道,“也包括你无数次都想杀了我。” “哦,我亲爱的妹妹,你应该为自己能够活到现在而感到荣幸,因为这是作为你不幸的姐姐能够给予你的唯一恩赐。” 艾丽诗基嘉尔缓缓地睁开眼睛,缓缓地直起身子,端起了她的酒杯。 继续道,“伊南娜,我最近打算要去拜访一位朋友,可能要离开冥界一段时间。” 伊南娜本来就有些生气,现在更生气了,道,“我本来就没有冥界的法则之力,你如果走了,我会多无聊啊。” 艾丽诗基嘉尔终于笑了起来,道,“我亲爱的妹妹,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虽然被你说了无数次。” 伊南娜眼珠子一转,道,“行,不过,在你离开之前,帮我做个游戏。” 艾丽诗基嘉尔道,“为了你的心上人,我却总在为你牺牲。” 伊南娜立刻拉下脸来,“哼,他?你即使再牺牲一千年一千次,他也不会领你的情,我也不会,因为你在他面前从来不说我的好。” 艾丽诗基嘉尔以蔑视的方式眨了一下眼睛,以示对这话语的否定,然后继续以柔和的方式讥讽道,“他知道你的心意,就像那所有知道你心意的人一样。” 伊南娜惆怅起来,“那又能怎么样呢?他依然不喜欢我,他甚至连杀我的心都没有。” 艾丽诗基嘉尔终于再次感到烦了,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块形状怪异的羊脂玉石朝着伊南娜伸手递了过去。 “给,拿去玩儿吧。” 二 在神界,各路大神都会通过符文和密咒等方式将他们所拥有的法则之力转移和储存到宝石,兵器,书卷等等物品中去,而使那些东西变成一种攻击武器或者秘钥,拥有一定的威力和作用。 至于他们都会选择什么物件,那就要看他们擅长什么和喜欢什么了。 擅长兵器的,一般都会选择兵器,擅长书写的就会选择书卷,画轴等,比如雅典娜,她的盾牌就是储存和熔炼进了多种法则之力的武器,包括熔炼进了美杜莎的头颅。 再比如潘英姬,她喜欢的灯笼也是存储了某种法则之力,只不过,加上了炼魂的方式。 仿佛,潘英姬的道道更深一些,因为她即炼人魂,也炼己魂,炼人魂就像往一个保险柜里装财宝,而炼己魂就是对这个财宝柜子的控制力,而终极追求就是达到人器合一的地步。 就像这个保险柜,里面装满财宝,你打开它却需要一把钥匙,而达到人器合一,就是你想让它打开,它自己就打开了,跟你的思想一致,再也不需要什么咒语和秘钥,别人没有钥匙,永远打不开。 艾丽诗基嘉尔送给伊南娜的羊脂玉就存储着冥界女王的法则之力。 当然,这块在沙漠里随手捡来的羊脂玉只能使用一次,它的里面是一道来之于女王的敕令。 没办法,她很多时候都需要去满足一下她这个该死的妹妹的要求。 三 阿育王回他的香巴拉去了,两姐妹什么都知道,在不同的天国里她们都有自己的领地。 虽然伊南娜想获得更多,但是,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宠着她,她也就能在自己的家族中闹腾闹腾,离开了天父的地盘,她其实还是很危险的,拥有陨落的可能。 在外面,虽然她也能获得爱,但,真没有人惯着她,比如巴豆,绝对就是一个不惯毛病的人,无论你长的多可爱,是那爱神,还是母神。 她完全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可控的领域里,她更加的肆意妄为,无所忌惮,以获得更多的存在感,提升她的信仰之力。 艾丽诗基嘉尔要去东方交朋友,她完全知道这一点,在家族之中,没有任何人做任何事能瞒得过她那颗聪明的脑袋。 艾丽诗基嘉尔丢给她那颗玉石之后就走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伊南娜只是撇了撇嘴。 只有你会交朋友吗?难道我不会?如果我出去交朋友,会交到更多的朋友,包括那个丑八怪的海拉,连那个没有朋友的女怪物在将来都会成为她的朋友,何况别人。 她坚信这一点。 她缓缓走出亭子,走到白象的脖颈上,然后整个人趴下去,抱住了白象的脖子,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耳朵。 她扯过白象的耳朵,将脸贴上去,轻声软语地道,“白象,白象,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现在你告诉我,悄悄的告诉我,你爱我吗?” 四 离开的艾丽诗基嘉尔回到了她的冥府,刚刚坐上她的女王宝座,她的七大判官就围了上来。 他们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睛死死得盯着他们的女王,而在以往,他们只会用这种眼神盯着一具尸体。 艾丽诗基嘉尔无动于衷,只是幽幽的说道,“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你们可都是我最忠实的奴仆。” 一个判官冷冷的说道,“我的女王,你太软弱了,小心你的王位不保。” 另一个判官也冷冷的说道,“小心你的陨落。” 艾丽诗基嘉尔换了个姿势,用一只手肘支起了下巴,目光中终于有了那冥界女王的威严。 “你们的消息倒是很灵通,我也听说那东方的神族他们每一个人都曾经进入过轮回,做过那凡人,当然,那是他们的规则,可是,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 她凌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继续坚定的说道,“我的规矩没有人可以侵犯。” 结果,一个判官根本没有惯着她,以活腻歪了的口气说道,“你活着,当然是这样,可是,如果你死了,那就不一样了。” 听了这话,艾丽诗基嘉尔本来可以暴跳如雷,但是,她还是忍住了,只是,她愤怒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因为她的奴仆们说得没错,虽然他们的世界观拥有一定的局限性。 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想到了今天遇到的那个家伙,那个魔头。 东方来的武帝?呵呵,那个武帝啊,完全就有可能将她斩落……。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而这种危机其实早就笼罩了这里的每一个人,像压在众神心头的一块巨石,让他们无法喘息。 其实,这种危机从大流士斩杀荷鲁斯开始就已经存在了,而那个时候的大流士却还是一介凡人。 这能怨谁呢?只能说是他们神族的傲慢和不可一世种下的恶果。 当曾经的蝎子王将他的老婆蝎子女神抬上至高神位的时候,他们就应该反思了,可是他们没有,直到今天都没有。 我亲爱的妹妹,母神?呵呵,在这种危机面前,就连她的伊南娜都不值一提。 而这也是她对伊南娜态度逐渐缓和的根本原因。 无限制的内耗完全可能从内部彻底瓦解他们的神族,瓦解他们的神国。 到时候,他们也可能还活着,但是居无定所,成为那到处乞讨的落魄游魂。 艾丽诗基嘉尔缓缓闭上眼睛,朝着她的奴仆们轻轻地摆了摆手。 “都下去吧。” 第239章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一 巴豆骑着他的黑龙马冲出了沙漠风暴的范围,而此时,沙木错的身边却多了那个十三妹。 “里面什么情况?” 十三妹看到巴豆冲了出来,赶紧问道。 巴豆横刀立马,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里就是他们的幽冥界,而控制这里的人应该……应该是一个女人。” 巴豆的脑子里呈现出了那位端坐的女士身影,也就是戴着面巾的艾丽诗基嘉尔。 巴豆的感觉往往很准,所以,也故意在她的面前耍了点小脾气。 在那漫漫黄沙之上,还能够悠然于世外的人,除了那个女人还能是谁?只有这里的主宰才有资格招待像阿育王那样尊贵的客人。 “听你的口气,瞧不起女人?” 十三妹纨绔的一笑,问道。 巴豆看了她一眼,心里不忿,即使你是王的大祭司又能怎么样,在仲尼的眼里,都是祸水。 十三妹好像完全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火上浇油道,“我们的冥界掌管者也是一个女人。” “呕?”巴豆心里咯噔一下。 这怎么说?巴豆蹙眉,我们的幽冥界不是那个黄正公和十殿阎王吗?哪里来的女人? 十三妹仿佛获知到了他的疑问,继续道,“我们的后土娘娘可能进入那轮回里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后土娘娘?” 巴豆思绪翻涌,想起他曾经学过的知识,在我们的博物馆里有一只鼎,叫什么来着,后母戊鼎? 巴豆摩挲着下巴,说不定,那个后母戊鼎就是某个帝王用来祭祀他母后的器物。 所以,那位娘娘就是在轮回中的后土娘娘……? “老大,不好了。” 这时,沙木错一声惊叫。 巴豆回过神来。 三个人同时看向前方的沙尘暴。 只见,沙尘暴以数倍先前的速度翻涌开来,很快以他们为中心向两侧卷起两道沙尘巨浪,巨浪越卷越高,直到遥远的天际,不知道高达何处。 而在他们的正前方,则出现了一道峡谷,露出铺满砂砾的土地。 峡谷很深,一直延伸到荒无人烟的尽头。 在狂沙巨浪的顶端,伊南娜撇掉了手里的羊脂玉,朝着下方轻蔑的一笑,然后转身就走掉了。 “可恶,这个冥界的女王真卑鄙。” 下面,十三妹骂道。 巴豆邪魅地一笑道,“果然,同是女人,你能够感受到她的卑鄙和无耻……哈哈哈哈。” “巴礼佛!” 十三妹大叫道,“你给我正经点,看你那个魔头的样子,我已经极力在给你正名了。” 这语调……仿佛有些熟悉……仿佛是他上一辈子听惯了的,比如,来之于他女友的呵斥……。 巴豆不以为意,摸着下巴道,“你还是叫我武帝吧,那,作为武帝,现在,就让我们来研究研究,这个自古以来,这个最难攻打的峡谷之地吧。” “老大,这种地方向来都是百万大军的葬身之所。” 沙木错肯定的说道,眼中却毫无恐惧之色,仿佛对于一只鬼来说,死是一种乐趣,一种向往,一种无可比拟的激情。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吧?” 巴豆说着,微微抬起头,看向两侧沙尘暴的顶端。 “只有这一条路。” 沙木错继续说道。 “是啊,不过,这也算是阴间的一条阳关大道了。” “你说的没错,直通西域。” “看来,这个女王对我们不错,直接给我们打开了一条崭新的丝绸之路。” “多么伟大的道路啊,可惜啊,却来了一帮强盗。” “哟,你小子,怎么忽然之间不傻了,这让我很难适应啊,兄弟。”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把十三妹听烦了。 她立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高声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怕什么,我王的大军从来无所畏惧。” 十三妹伸出她手中的太阿剑,“杀过去。” 怕?我说怕了吗? 巴豆挑了挑眉毛,对沙木错说道,“没问题,怎么样,我的将军,你走左侧,我走右侧,我们王的大军就走这条阳关大道。” “黄沙粒粒汉阳关,大军赳赳越千山,走一个,老大。” 沙木错精神饱满,兴奋异常,斗志昂扬。 哟,还会吟诗呢……好。 汉阳关?好,好一个汉阳关。 “那就走一个,兄弟!”巴豆提起他的陌刀,对十三妹说道,“我们先冲,你随意。” 就在这时,峡谷里忽然传来万马奔腾之声。 愕然,放眼望去,只见阳关大道上,狂沙起,尘土飞扬之中,有人已经吹响了那冲锋的号角。 “我靠,人家比咱们还猛,那还等什么兄弟,冲。” 二 “呼”的一声,沙木错的头颅已经冲了出去,由于速度太快,脑袋上的毛发都烧成了赤红的火焰,火焰又如同一道拉长的风帆,遥遥而去。 巴豆也不敢怠慢,立刻跟了上去,黑龙马一声嘶鸣,一道如同书法大师笔下的狂飙墨迹便从十三妹的眼前刮向前方。 两个人风风火火,迎着冲锋的敌人就冲了上去,巴豆在向前冲锋的时候看了几眼悬在头上的沙尘暴大山,又看了几眼跟他并驾齐驱的沙木错。 打架这种事,他从来不关心能不能杀死对方,他只关心自己的同伴会不会有生命危险,特别是对于沙木错来说,他的可能的死完全有可能跟敌人的身手无关。 至于他自己吗……。 两个人的冲锋速度都极快,巴豆已经准备好了,将陌刀紧握在手中,随时准备着斩杀他的第一个敌人。 然而,狂奔中的他却突然勒住了黑龙马。 因为,在他的正前方,来之于沙漠的大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冲锋的脚步,在他们的对面站成了一片。 他们的头上都裹着厚厚的白色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 而此时,笼罩着他们的黄沙像一层层雾幔一样缓缓沉落,一层层,一粒粒,于万千人之中涤荡而下,然后,大地匍匐,万籁俱寂。 他们静静地站立着,散发着死一般的诡秘气息。 被几百双眼睛盯着,巴豆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沙木错对视了一眼,搞不清他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咚” 突然,一声鼓响,那声音柔和而轻灵。 巴豆眯了眯眼,因为这一声“咚”像音符。 果然,“咚,嘭……铛……” 对面,奏响了一种古老而神秘的音乐,并且有拨弦琴和擦弦的悠扬曲调。 随着音乐声越来越优美,鼓声越来越浑厚,只见一个丰满而柔美的女人顶着一把刀从人群中一步一扭走了出来。 她伸展着双臂,浑身上下都在扭动,虽然看上去有些怪异,但是巴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舞蹈。 只是这种舞蹈很奇怪,看得巴豆一阵紧张,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威胁在缓缓降临。 “哇哦,老大,好美的波斯刀舞,看那把刀,舍施尔弯刀,好精美的弯刀啊……。” 沙木错看得有点痴迷。 “刀舞?难道,他们也是在欢迎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 “怎么可能,老大,这可是一种献祭的仪式,我们就是他们准备献祭给天父的祭品。” 沙木错说话的口气那是相当的愉悦,让巴豆都不得不跟着愉悦一下。 “哦,那可要好好欣赏欣赏。” 其实,看到这一幕的尹南娜也很愉悦,一对傻子。 对面的女人单手握刀,随着音乐的节拍朝着巴豆缓慢的劈下,只是那动作慢得啊,让巴豆都着急。 当那把刀终于落了下来,又有两个女人顶着刀从人群中舞蹈而出,分列第一个女人的左右。 一人舞蹈变成了三人舞蹈。 接着,又有四个女人穿插而出,两两相间,伴随着节奏感极强的舞步,她们均衡地站成了一排。 她们好像都是舞蹈高手,动作虽然不算行云流水,却协调一致。 七把刀在手,随着密集的鼓点,舞女们的节奏加快,旋转,劈杀,像七朵激情绽放的沙漠之花。 “莫哈德七剑。” 沙木错白痴一样瞪大了天真的眼睛,仿佛有哈喇子从嘴巴里流了出来,让巴豆都觉得,她们那浓浓的异域情调,充满神力的舞蹈确实比肚皮舞好看多了,特别是那浑身颤抖的肉确实值得一看。 不过,当她们的动作缓慢下来,她们轻颤的双臂,微微抖动的肩膀,恭谨的双手,谦卑的身躯,仪式感拉满的肢体动作,仿佛……仿佛……。 巴豆抬头看向天空。 没错,她们在向她们高贵的天神献祭……而他就是她们的祭品。 不得不说,这舞蹈,杀伤力不强,羞辱性极高。 三 “老大。” 沙木错的那颗头颅又燃烧起了熊熊大火,只是散发出的是他极度恼怒的气息。 那,是他的愤怒之火。 “兄弟,别急,我们不打女人。” 坐在马背上安然自若的巴豆对他的兄弟温柔相劝。 听到这话,在天上看热闹的伊南娜都忍不住扑哧一笑。 “好可爱的东方神族啊,不过小伙子,你们的神都像你这样可爱吗?” 伊南娜喃喃自语,眸子里闪动着爱神独有的光辉。 不过突然,笑容从她的脸上瞬间消失,邪恶的杀气悚然一震,一丝阴霾掠过眉梢。 峡谷里,巴豆内心也是悚然一惊,当然,他担心的是这个主动发起攻击的人,毕竟,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敌人到底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存在。 就在他微微转头看向身后的时候,一只透明如同水印一般的狮子头,裹挟着一股无相之风,发出一声震慑山谷的狮子吼,如同一枚导弹一样朝那七个女人轰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候快,从对面的军阵之中瞬间闪出一个身影,跳跃两次,第二次速度翻倍,虚影一晃,一刀劈下,将那颗不知道攻击力几何的狮子头劈成了两半。 狮子头化作零星的振波在空气中缓缓散去,破碎的光华闪了几下,彻底消失不见。 音乐停止,舞女退下。 巴豆这才跟那个男人对上了眼,他依然蒙面,体格雄壮,魁梧,身上没有盔甲,手中一把弯刀。 “大流士?” 巴豆问道。 “不错。” 大流士回道,声音浑厚,姿态傲慢。 巴豆拱了拱手,道,“兄弟讲究啊,帝王级的接待仪式,也算是给足在下面子了,不过我吗……。” 巴豆朝身后看了一眼,“毕竟千里迢迢,也没带仪仗,失礼失礼。” 说着,巴豆翻身下马,并再次朝身后看了一眼。 显然,刚才的攻击是十三妹发动的。 他不知道十三妹可以操控十三种风,但是他同样能够感受到十三妹懊恼的怒火。 没办法啊,遇到他这样的猪队友,再高雅端庄的女人也得发飙。 十三妹操控的十三种风分四级,一级大风,五种;二级狂风,四种;三级暴风,三种;四级一种,涡旋风。 刚才那一击,只是大风的一种,由于风形状本身的不可控性,所以被她糅合了狮子印手法,威力不大,所以,天上的伊南娜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她的神格要高于这些人太多了,还不到让她发脾气的程度。 峡谷里,巴豆再次朝大流士拱了拱手,道,“听闻大流士乃是那千古一帝,曾经做出那斩杀神明的壮举,令在下佩服,今日得此一见,威武,霸气,果然名不虚传……。” 先前说过了,巴豆对这个大流士没啥印象,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从阿育王那里获得的信息添枝加叶。 他拍马屁的功夫都是从酒桌上学来的,虽然他很少用,奈何他学的全面,属于见多识广,随便就能来几句的水平。 可惜,大流士好像对异域文化的这一套不感冒,心无波澜。 巴豆说了一大堆,奈何大流士无动于衷的表情里再无一点聊天交友的欲望。 大流士可能也觉得他的废话太多了,你既然带了那千军万马过来,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絮絮叨叨? 他缓缓地抬起了他手里的弯刀……可能是因为巴豆还没有进入打架的状态,所以,他的眼睛里也没有杀意,但是,他做出了那请战的手势。 “好,爽快人。” 巴豆转身,从黑龙马上取过了陌刀。 “请。” 第240章 竖琴伴奏者,大卫王 一 巴豆是武帝,大流士也是,而且,他们都是曾经久经沙场的老将,在马上征战四方,拥有一身杀人的精湛武艺。 巴豆来幽冥界没有多久,道行不深,但是奈何他有帝王的光环加持,完全可以与大流士一战。 巴豆和大流士都是君,故,都以君子之礼仪开始打斗。 互相施礼之后,大流士的眼中杀意瞬间翻涌,一股澎湃的神力迎面扑来,巴豆便一刀挥出。 两把兵器撞击在一起,巴豆才发现,大流士就像一台战斗机器,拥有澎湃的动能,源源不断的斩杀让他一刻都不得喘息。 向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招式都是徒劳。 巴豆的手中只有一把陌刀,而陌刀这种武器,主要是用来斩马的,有上百斤重,但在巴豆的手里,轻如一根柳枝。 巴豆毕竟学过传统武术,有一定的功底,但也在大流士凌厉的劈击之下只能以身法节节后退。 大流士用得什么招式他根本看不出来,沙木错也看不出来。 他只看到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火星四溅的同时,叮叮咣咣的刀剑碰撞声如同雨打芭蕉般密集。 一阵阵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不断充斥着大家的耳朵,大流士的弯刀就像雷响战鼓般不间断的劈击在巴豆的那把陌刀之上。 两个人一个回合已经出刀上百次,都说兵器这种东西,一寸长一寸强,然而,巴豆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节节败退。 天地间的某种法则非常奇怪,君子对君子,即使他们是神族,是鬼魂,是妖魔,他们身上所有的歪门邪道却在这时都以公平的竞技原则均衡的体现了出来。 什么妖法邪术全被压制。 而其实,大流士的战力相当恐怖,他是沙漠风暴,是弯刀上的璀璨的锋芒,拥有可以席卷整个亚非欧大陆的庞大力量,可以说,在天父的眼界之内,天下虚左以待,再无一人可以出其右者。 波斯大帝,一代翘楚,其丰功伟业,即使凯撒都望尘莫及,绝对没有人可以小觑。 虽然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多少有些落魄,装备看上去极其寒酸,那也是因为这里是冥界的原因,在冥界女王艾丽诗基嘉尔的地盘,试问,有谁能过得体面? “铛”得一声巨响,沙木错的耳朵里传来一阵嗡鸣声,他赶紧捂住耳朵,却突然发现,他的手,没了……。 “我的手呢?” 他疑惑万分,“老大,我的手呢?” 大流士和巴豆都被彼此的最后一击震的分开来,一个手在抖,刀在颤,一个在浑身上下一阵哆嗦。 很明显,巴豆不敌,他的眼神迅速在沙木错的脑袋上一扫,然后,才狠狠地喘息了两口。 一口气,两个人兵刃相击过万,这是巴豆没有想到的,大流士的刀太猛,速度,太快,如果不是巴豆的陌刀拥有他的法力加持,让他拥有一定的手感,他恐怕接不了大流士几刀,因为那会让他失去对那把弯刀的直接判断力。 “兄弟,不用担心。”巴豆安慰沙木错道,“在我们来这里之前,你的手被我剁下来了,我把它们放在家里了,因为我怕你这个家伙把它们给弄丢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沙木错恍然大悟,“谢谢老大。” “别客气。”巴豆朝他随意的摆了一下手,顺便,活动了一下手指。 巴豆稳了稳心神,看了一眼他的兄弟之后,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陌刀。 而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嗓音传来,那声音干净,通透,入耳即明。 那个声音喊到,“两位住手。” 巴豆慢慢地抬起了头,缓缓看去。 二 来人是谁啊,巴豆不认识。 那是一个帅小伙,满头恣意生长的茂密的黑色头发,脸部曲线棱角分明,凹凸有致,深深的眼窝,高高的鼻梁,拥有一种立体几何的美感,仿佛是那毕加索人像三维画作灵感的根源。 他穿着简朴的粗布衣服,赤着脚,肩膀上扛着一个硕大的竖琴,像一个追寻着先圣的脚步,游历于荒漠的旅者。 巴豆皱了皱眉毛,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大流士。 大流士意会,开口说了他们相识以来的第二句话。 “这位是大卫。” 大卫?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大卫? 巴豆盯着他手里的竖琴——搞音乐的? 大卫,帝国的缔造者之一,虽然国土面积不大,但是,却是将圣父大神蒙特蒙送上至高神位的存在,也是所罗门之父。 大卫开口道,“你们别打了,你们一打架,整个冥界都在震动,小心惊了天国。” “咔嚓。” 大流士的弯刀入鞘,然后抱起了胳膊,眼睛不知道在看天,还是在看地。 此时,香巴拉天国,阿育王在接待贵宾,一位是大势至菩萨,一位是观自在菩萨。 这位观自在菩萨可不是观世音菩萨,他长着满脸的络腮胡子,和大势至菩萨一样,都是男相。 三个人坐在一起,同时看向艾丽诗基嘉尔的幽冥峡谷。 峡谷里,大卫放下他的竖琴,用手指轻轻一拨,“铮”,一道弦音响起,微微震颤,回响在峡谷之中。 他道,“我不想扫你们的兴,毕竟我曾经也是个有脾气的人,今天,我刚刚去请了一位好朋友回来,本来也是想为你们这单调的冥界生活增添点色彩,正好,也在此借女王的地主之谊,为你们两位送上一场公平对决。” 说完,他又拨动了一下琴弦,柔和的目光望向峡谷的对面。 直到这个时候,巴豆才发现,在他的身后,半空之中,狂沙之上,正盘腿坐着另一个帅小伙。 这个帅小伙跟大卫的帅又不一样,极致的夸赞甚至可以用美得让人窒息来形容。 他拥有一头金发,羊脂玉般的皮肤,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简直,漂亮的不像话。 而更让巴豆惊掉下巴的是,这个哥们的怀里竟然抱着一只琵琶。 “现在。”大卫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峡谷中的每一个人,道,“由我和布拉基为各位献上一曲,十面埋伏。” 三 巴豆还在发愣,沙木错的脑袋飞了过来,贴近巴豆的耳朵说道,“老板,你咋跟我一样变傻了呢,难道你还没听明白吗?你是大布斯,两国交战,哪里有国王跟国王掐架的道理,古所未闻。” 他又小心的朝身后一瞥,再次神秘兮兮的说道,“我觉得你跟大流士两个人应该找个地方喝杯小酒,泡个温泉汤,然后再走上那尊贵的二楼,找个人谈个情说个爱,俗话说得好,人生三大铁,没有在一起泡过鬼妓都不算交情,而跟他打仗的事,交给老弟我,包在我身上。” 他将奥音拉成了不音,并且拉了老长,又挑飞了几个重音,声调上自有一番戏谑的味道。 不过,巴豆很吃这一套,傻子的情商和智商有的时候总是高正常人一筹。 打仗的事交给你,交朋友的事交给我,好了,明白了。 巴豆翻身上马,然后,朝三位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跟沙木错告别道,“兄弟,这里就交给你了。” “老大放心。” 话音落下,“嘭”地一声,沙木错的脑袋剧烈燃烧起来。 第241章 峡谷之战 一 巴豆骑着他的黑龙马转身就往回跑,却不想身后传来一声啊的惨叫,那叫声老凄惨了,惊得巴豆一哆嗦,马上勒住了黑龙马。 就在他要转身查看的时候,只看见一团火从他的身旁刮了过去,比他跑得还快。 原来,沙木错这个家伙直接朝着大流士冲了过去,张开大嘴要吞了人家,结果,斩杀过神灵的大流士根本没惯着他,一刀,将他的嘴劈裂到了耳后根。 “跑啊,老大。” 已经跑出去老远的沙木错高声大喊。 而他们的身后已经是杀喊声震天。 十三妹的大军同时启动,迎着巴豆二人也冲杀了过来。 头上,“嗡”地一声飞过一片箭雨,接着,又是“嗡”地一声。 巴豆回头看了一眼,大流士的大军人仰马翻。 这才是大军作战的正确打开方式。 “好,射得好,射死他们。” 沙木错悬在半空的火球大呼小叫,“冲,冲鸭,兄弟们,冲,了却君王天下事,留下脑袋记功名,给我冲……”。 他们的头上,一阵阵箭雨不断飞过,而在他们的身下,王的先头大军潮水一样涌进了峡谷之中。 在峡谷的两侧,大卫和布拉基朝着下方看了一眼,然后,拨动了琴弦。 一曲十面埋伏。 在半空中给大军助威的沙木错还在大呼小叫,却突然被一股沙尘暴吸引。 只见从对方的大军之中窜出一股烟尘,如同一列高速行驶的子弹头列车,带着满身奔腾的黄沙直接冲进了王的大军之中。 这个人正是大流士。 他冲进了人群,速度不减,弯刀左右开弓,一时间,数不清的胳膊,腿,脑袋上下翻飞,人群像炸了锅一样被这辆列车撕开了一条沟壑。 这一幕,在大卫二人激昂的乐曲中进入了高潮,仿佛,那乐曲为大流士独奏。 巴豆他杀不了,但是其他人,在他的刀下只有送人头的份。 巴豆一看,这个家伙不讲武德,竟然自己冲出来了,于是,就打算掉转马头也冲过去大开杀戒。 然而,沙木错的行动比他还快,早已经掉头冲了过去。 他的大嘴张开,因为嘴角撕裂,下嘴唇在地,上嘴唇已经噘到了天上,看样子,能够一口吞掉峡谷里的所有人。 巴豆看了一眼大流士的冲势,还是担心起了十三妹,所以,他快马加鞭,还是朝后方撤退了出去。 冲锋而上的沙木错眼中放射出光芒,马上就要大快朵颐,吃个痛快,却突然之间,眼珠子放大数倍。 只见在他的正前方,于敌人军阵之中升起并展开了一对巨大的翅膀……。 不对,那是一个女人展开了双臂,她宽大的袖袍像帷幕一样垂下,伸展的双臂拥抱着整个大军,像一位博爱的母亲,用双手保护着她的孩儿们。 “萨满巫师……。” 沙木错惊叫一声,嘴里吐出一片狂沙。 这个萨满巫师体格巨大,头上身上各种首饰佩戴的满满当当,头发上也插满了羽毛,全部向外伸展开来,仿佛那里正蹲着一只发情的孔雀。 她的额头上涂满了油彩,五颜六色,最吓人的是她的脸,就像在茅草屋的墙壁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白灰。 当她缓缓升起,身上便立刻插满了远道飞来的箭羽。 王的弓箭手还在不停地放箭。 女巫怒目圆瞪,口中“嗨”得一声,全身的箭羽一震,仿佛有了灵性一般瞬间拔出,箭身微微震颤,然后,唰得一声全体掉头,整整齐齐。 “去。” 随着女巫一声呵斥。 “嗡”地一声。 一片箭雨从沙木错的头上飞过。 沙木错暴怒,冲着那个女巫师就吐出了一口火焰,打算烧死她,然而,他吐出的却只是一口沙子。 沙子?沙木错似乎也有点吃惊,不敢相信。 沙子,他吃的太多了。 愣了片刻的沙木错也没办法,继续朝那个女巫师吐沙子。 “呸,呸,啊呸……。” “嗡” 一阵箭雨朝他飞了过来。 在他放大的眼球中,那片箭雨如同一片蝗虫,遮天蔽日。 沙木错转头就跑,带着满身燃烧的火焰。 他一边跑还一边大呼小叫。 不过,说的最清楚的一句话就是,“老大说了,我们不打女人。” 二 峡谷的边缘,巴豆和十三妹站在一起,他们坐在马上的身姿挺得笔直,脸上都是凝重的表情。 在他们的头上,风声呼呼作响,一黑一白两股大风正在纠缠着飞旋,旋出一个巨大的圆盘,无数的简支被吸入其中,消失不见。 他们的视线里,在大卫和布拉基激情的演奏之下,大流士那股沙尘暴已经朝着他们滚滚而来。 他这一路冲杀,虽然杀得残肢断臂满天飞,可依然阻止不了王的大军前进的脚步,就在他的身后,双方两股冲锋的大军已经在峡谷中撞到了一起。 “老大,那边有个女人,长得太吓人了。” 沙木错裹着一团渐渐熄灭的火焰跑到了他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像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孩子。 他的脑袋已经缩回了平常大小,只是毛发上还冒着缕缕青烟,后脑上插满箭羽,狼狈的如同一只快被烧焦的豪猪。 沙木错的身体看到脑袋跑回来了,赶紧走过去,抬起双手在那颗脑袋上一顿拍打,最后的余烬也熄灭了。 他双手抚摸着脑袋,万般怜爱。 巴豆摸了摸胡子茬,心想,死不了就好。 十三妹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盯着那股沙尘暴,握着七星拐杖的右手却越来越紧。 巴豆看了看她发白的手指,又仰起头看着天上那巨大的风盘,他知道十三妹正在憋着大招,而他也想见识见识。 先前,她只是抬起手杖指向天空,然后微微搅动,一丝风便从那手杖之端诞生而出,接着,便是两丝风,虽然只有两丝风,却感觉她搅动得越来越吃力,直到那两丝风变成了两股大风,呼呼作响,并逐渐被她盘成了现在的样子。 大流士越来越近了,他们已经听到了那把弯刀切开骨头的声音……。 巴豆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数着:三……二……一……。 十三妹的身体从马上腾空而起,嘴里大喝一声,“暴风。” 在半空中的她双手掐了一个大金刚轮印,朝着大流士一拳轰了出去。 拳声呼啸而出,并发出嘭,嘭,嘭,一连串地巨大音爆声。 大印当空,如同一枚拖着尾焰的导弹,朝着大流士笔直得砸了过去,裹挟着远远高于十二级台风的力量。 正在人群中酣战的大流士感受到了威胁,挥刀直劈而下,一刀开山辟地。 只听,“嘭”得一声沉闷巨响,人群里,如同一枚炮弹头击中了一面鼓,三道环形风波一瞬而逝,同时,大流士像一只放飞的风筝向半空中倒飞而去。 “暴风。” 一击之后,十三妹便急速下坠,脚尖刚点到马背上就再次弹跳而起,继续砸出了第二个大印,独钴印。 而此时,大流士刚被掀上半空。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胸前就又炸开了一枚炮弹,在那一瞬间,庞大的能量炸出了一团涡旋风,暴风产生了巨大的扭力,再次将大流士的身体掀飞。 十三妹的攻击不停,第三次跳到半空,口中依然大喝一声,“暴风。” 这一次,大流士已经被逼退到了峡谷的中间。 十三妹,暴风,三击。 重新落在马背上,她发出了沉重的喘息声,看样子是累得不行。 暴风三击,是她的极限。 她的眼睛还依然死死的盯着大流士,看她那个样子,像是要扑上去挠他。 没办法,对付大流士,她只能使出全力。 然而,即使这样,大流士也是毫发无损。 不是说她的暴风不厉害,那要看针对谁,如果是面对一支军队,暴风狂卷之下,风如利刃,无人可以幸免。 只是,那种暴风是无差别攻击,不如跟奥义九印配合那样精准。 看到大流士被击退,两名骑着战马的石像生便冲了出去,手中高举着宝剑。 而在他们的身后,紧紧跟随的是一队精骑兵。 “暴风……暴风……暴风……。” 同时,从王的大军之中传出阵阵高呼:暴风……暴风……暴风……。 这是来自于这支远古的军队最有气势的呐喊,喊声一片,潇潇荒漠为之震撼。 第242章 峡谷之战2 一 一队骑兵,沿着大流士开辟出来的沟壑一路冲杀而去,呐喊声,震天。 如果在以前,可能没有人能够阻挡得了王的大军,而这冥界的路却是另一番景象。 滔滔黄沙在头上翻滚,无数阴魂凄厉吟啸,还有那数不清的神,在窥视。 巴豆抬起头,仰望苍天。 他们有神在护佑,他完全知道,可是他搞不懂,这漫漫荒漠有什么宝贝可以庇护的呢? 他们还要把我献祭给神? 巴豆扯动了嘴角,无奈而凄苦的笑了笑,他们的神要我干嘛呢? 唉,巴豆叹息一声。 贫瘠之地啊……连王都不曾来过,也不曾向往过……。 他的目光扫过昏黄的天空,有那么一瞬,他似乎看到了神……。 站在半空看热闹的伊南娜也在注视着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爱神的心脏“嘭”地跳了一下。 武帝?好一个武帝。 这个武帝显然跟大流士不一样……。 伊南娜按了按胸脯又抿了抿嘴,只要是能够给她带来快乐的人,她都喜欢,如果还能给她带来什么意外的惊喜,那么,就更让她开心了。 不过,她缓缓趴在了她的卧榻上,漫不经心的抓起了一把沙子,朝着身下缓缓洒去,口中幽幽地说道,“这出戏,我属实看腻了,无论接下来多么精彩……。” 在冥府的女王宝座上,艾丽诗基嘉尔感受到了来自于她妹妹的快乐,嘴角流露出一抹凄惨的微笑……。 峡谷里,大流士已经退到了大军的后方,他隔着整个峡谷与巴豆遥遥相望。 在以前,他没有冲出过这片沙漠,现在,他依然也冲不出这片沙漠。 不过,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一个沉默的人。 他甚至都没有抬头去看一眼那个大卫,仿佛大卫的存在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跟他压根就没有关系。 在大卫和布拉基热情不减得弹奏下,他的目光就那样默默地注视着峡谷的前方。 一批又一批的勇士,拎着他们的战刀从他的身旁冲向血肉横飞的战场……一如他们曾经的人生。 这一边,都可察挤过人群,来到了巴豆的身边。 他朝巴豆和十三妹拱了拱手,要请战! 连战车都跟着冲上去了,所以,他也要去,他还有那百万骷髅大军,他也要做冲锋官,率领他的大军踏平西域。 巴豆看了他一眼,劝说道,“你就别去了,就你这副骨头架子啊,走不了多远就变成一堆渣滓了。” 巴豆指向峡谷,道,“你显然跟他们不同,当我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所以,你就在这里看着吧……好好看。” 随着巴豆的话音落下,峡谷里发生了骤变。 最后一粒沙子从伊南娜的指尖滑落,一路翻滚而下。 艾丽诗基嘉尔的冥界跟巴豆所在的冥界有一个明确的界限,在这一边,那些沙子可是真沙子啊,大漠广袤,即使死几个人,也早就烂得没有影了,那里还有什么骨头渣渣,全是如假包换的沙砾。 这粒小小的沙子一路翻滚,撞到一粒沙子体积就增加一倍,而这一路,无数的沙子像铁屑遇到了磁铁一样,疯狂汇聚而来,让这粒沙子的体积呈指数增长。 由于它的体积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冲击力也变得越来越强,而当它的能量达到一个临界点,再靠近它的沙子便被直接崩飞。 这一路也崩飞了数不清的沙粒,而那些沙粒都是同样急速翻滚而出,向着四面八方恣意扩散,很快,链式反应被接连触发。 当那轰隆隆的声音响彻云霄,大流士在峡谷中抬起了头,第一次看向天堂,也是在这时,他的眸子里急速闪过一丝人性的光辉。 巴豆,十三妹,沙木错,都可察四个人都听到了那来自于天堂的滚滚雷声,于是,他们都仰起了头。 “妹子……。”巴豆道,“你知道什么叫黄粱一梦吗?” 十三妹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很好。”巴豆道,“不过很快,你就知道了。” 十三妹好像压根就没有在思考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眼睛眯起,瞳孔收缩……。 她突然飞身下马,拎着她的七星拐杖像一个失魂落魄的小女孩朝着峡谷狂奔而去。 “她要干嘛啊,老大。” 沙木错瞪着一双傻白甜的眼睛,挠了挠头,顺便拔下了脑后一个箭头,含在了嘴里。 巴豆没有说话,他从来不劝人行善,就像他也从来不劝人作恶一样。 “她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都可察肯定的说道,“这个峡谷现在变成了一个大口袋,就像……就像弥勒佛的人种袋一样。” 巴豆依然没有说话。 “明明知道这是一个口袋,一个陷阱,可他们为什么还要往里钻啊……。” 沙木错仿佛更傻了。 “完了,我王的百万大军……。”都可察狠狠地将他手中的武器插进了沙地里,跺了跺脚。 “不可能。” 远处,十三妹一声咆哮。 焦躁的她昂着头,身体四面打转。 她举起了她手中的七星拐杖,朝着天堂高声大喊,“二八星宿,助我一臂之力……。” 天堂没有回音,只有那滚滚的雷声越来越近。 “二八星宿,请……。” 十三妹喊哑了自己的嗓子,嘴巴还在大喊,却再也没有声音发出来。 她吞了一口唾沫,情急之下,弯腰一跺脚,身体蹭得朝着峡谷的上空窜了出去。 嘴里大喝一声,“第四级,涡——旋——风——。” 她将手中的七星拐杖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只是,这个圆画得有点艰难,画到三分之二的时候,仿佛承受到了千万斤的阻力……。 沙木错张大了嘴巴,抬起手,艰难地指向前方,指向十三妹的身影。 似乎,他给了十三妹力量,那个圆终于画完了,她的拐杖在圆圈合上的那一刻,峡谷里顿时狂风大作。 一个窈窕的龙卷风从那个圆里,拐杖的一端,甩出一条细长的尾巴,然后,尾巴一抖,直接席卷大地而去,也就是在一眨眼的功夫,一个硕大的风之旋涡在峡谷里诞生了。 它由下而上,朝着天堂扶摇而去。 二 “看吧,巴礼佛,我成功了。” 十三妹朝着巴豆兴奋的大喊,高兴的像一个小姑娘。 不是巴豆打击她。 他跳下马,阴沉着脸,伸手指向那个龙卷。 “你的涡旋风很强大,可是,能撼山否?即使能撼动山岳,那么,能撼神明否?”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就连沙木错都没有完全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沙木错刚想问,却看见十三妹满脸笑容地跑了过来,险些迎着巴豆伸出去的胳膊跳到他的怀里。 而这时候,沙木错发现,巴豆的手指在缓缓地朝下移动,表情也跟着逐渐凝重起来。 就在十三妹还要跟他讲些什么的时候。 巴豆道,“是大流士。” 当一个人专着起来,即使凡人都会神明附体。 此时,在巴豆的眼里,远处的大流士已经杀意冲天。 大流士? 十三妹听清楚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巴豆目不斜视,依然盯着前方,道,“你们都在这里等着,这一次,不杀了他我就绝对不回来。” 说完,巴豆起身就迈步往前走。 却不想,十三妹一把拉住了他,同时伸手取过了王之宝剑,太阿。 她将宝剑双手递给巴豆,道,“用这个。” 巴豆看向那把宝剑,这是一把青铜剑,并且,还是一把双手剑。 “好。” 巴豆伸手抓住了剑柄,胳膊用力一抖,“铮”地一声抽出了那把宝剑。 然而,他没有再看那把剑,目光直接甩向前方,双手握住剑柄,脚下生风,一,二,三,三步一跃而走。 第243章 大流士,殇。 一 其实,在太阿剑出鞘的一刹那间,坐在女王宝座上的艾丽诗基嘉尔猛然惊醒,只是,惊醒之后的她竟然犯了糊涂,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大脑竟然是空白的。 做噩梦了吗?没有,她好像压根就没有睡着,可是,她好像又梦到了什么……。 同一时间,伊南娜的心里也咯噔一声,趴在卧榻上的脑袋猛然抬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而就在这时,两个身影,一黑一白,各自拖着一条风之尾翼,像两颗对撞的子弹头,一个从峡谷的这一边,一个从峡谷的那一边,头对着头,轰然相撞。 大流士,殇。 巴豆双手握剑,一直冲到了峡谷的尽头,而在他的身后,大流士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化为了一抔细沙,纷扬而逝。 大流士所有的波斯大军,每一个战士,每一个将军,甚至每一个统帅都统统化为一抔细沙,同时纷扬而逝。 也在同时,大卫和布拉基用手指挑落了同一个音节……他们缓缓抬头看向峡谷的高空,在他们的眸子里,铺天盖地的巨石从天堂纷纷砸落……。 二 峡谷被填满,沙尘暴又滚滚而至,那一道女王的敕令也到了终结的时间。 艾丽诗基嘉尔抻着脖子,倾着耳朵听了片刻,随后,身子一软,又陷在了她的宝座里。 这是她的领地,无人可以侵犯。 伊南娜也只是怔了一下,明白了,她的这个游戏结束了。 她总是这样,拉了一帮人来陪她玩游戏,而她却又是那第一个对这个游戏意兴阑珊的人,总是轻易遗忘掉这个游戏最开始给她带来的快乐。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第二个游戏。 她摘下插在头发上的一枝花朵,捻动了几下,朝着身下丢去。 “送给你,我的王。” 其实,大流士的灵魂早就不在这里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他的倔强,至于他到底去了哪里,只有天父知道。 还有那冥界的女王,她们冥界的生活确实太过于单调了,这也是她能够容忍她的妹妹胡作非为的原因之一,毕竟,有时候,她也能从中获得一点乐趣。 峡谷里,终究曲终人散。 巴豆转了几个身,将太阿剑扛在肩膀上,看着眼前能见度如同大雾一样的弥漫黄沙,挑了挑眉毛。 杀戮并不能激发他的昂扬斗志,所以,他现在要回去了,那个神秘的女人也并非他的向往,这个时候,他开始想念他的老婆们了。 他吹着口哨,迈步往前走,打算就这样走出女王的冥界。 却突然,一股强大的恐怖气息迎面而来,犹如那汹汹的潮水,裹挟着一股股腐臭的味道。 他吸了吸鼻子,野兽? 他立刻警觉起来,将扛在肩膀上的宝剑双手握住,严阵以待,然而,他刚要准备迎战,一个念头涌上心头,转身拔腿就跑。 从他的背后,那漫漫黄沙之中瞬间冲出七头狮子。 它们都是雄狮,拥有着雄壮的身躯。 它们张着大嘴,发出一声声咆哮,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巴豆一口吞下肚子。 在天上的伊南娜看到巴豆狼狈的样子,咯咯地大笑起来。 “我的王,既然来了,还想走啊……咯咯咯咯……。” 然而,她的笑声突然停止了,脸上浮起一丝愠色。 下面,七头雄狮紧追不舍,慌不择路的巴豆亡命的奔逃,简直落魄的一塌糊涂。 正应了那句话,虎落平阳被犬欺。 然而,巴豆不经意间的一瞥,竟然发现有人在看他的笑话。 就在他的不远处,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马车上端坐着一个巨人一样的马夫,身背一把超级巨剑,他手里牵着马绳。 而在他的身后,车厢里,则端坐着另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朴实,却戴着一顶王冠。 而在他们的头上,一个狮头人身的怪物正扇动着巨大的翅膀悬在半空。 巴豆也算见多识广了,见怪不怪,他放缓脚步,一步一步走向那辆马车。 他身后的那七头雄狮也瞬间冲散,将他们四个人团团包围,只是,它们看上去都是很驯服的样子,垂着头,走来走去,不时朝四方张望。 巴豆知道,这几头狮子不吃人,要是吃人的话,他活不到现在。 这是有人不让他走啊,那个人是谁?是你吗? 他停下脚步,依然将太阿剑扛在肩膀上。 马车里的人起身,跳下来,缓步走到一头狮子面前,温柔得抚摸着它满头的毛发,脸上流露出和煦的微笑。 巴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风度不俗的男人。 “在以前。”他道,“它们的主人是神殿里的圣女,也是我们天父的挚爱。” 哦,巴豆似乎明白了,他这是受到了圣女的眷顾啊。 这个时候,一个暴躁的女声大吼道,“吉尔伽美什,离我的小可爱远点,不准你抚摸它们。” 哦,圣女出现了,不过巴豆觉得,他此时像个电灯泡,因为出现的是一个小美女,完全没有圣女的样子。 她撅着嘴,看上去怒气冲冲,实则,她已经开始了她打情骂俏的游戏了。 来人正是伊南娜。 这也正是她撒娇卖萌的一种方式。 吉尔伽美什挑了挑眉毛,无奈地摊了摊手,叹息一声道,“你的游戏很精彩,只是可惜,他们结束了。” “呕,吉尔,你又在取笑我。” 伊南娜瞬间软了下来。 她的七头狮子看到了主人,有的上去舔她的手,有的散步到一边,还有两头在梳理彼此的毛发,还有两头干脆坐了下来,都是一副闲散的样子。 吉尔伽美什没有再搭理她,而是转头看向巴豆,正色道,“是你,杀了大流士?” 巴豆将宝剑扛在肩膀上,挺了挺胸脯,道,“正如您看到的那样,没错,是我杀了他。” “很好。” 吉尔伽美什优雅的转身,厉色道,“我的好兄弟恩奇都也是好武之人,可是他这一生,既没有斩过神,也没有斩过王,而你,你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竟然杀了我们的王……。” 巴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你就别啰嗦了,来吧,恩奇都是吧,来,我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巴豆双手握剑,摆好了打架的姿势。 伊南娜对男人之间的打斗不感兴趣,无论他们是敌是友,那都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情,她只想知道,谁喜欢她,她只关心这个,如果他们不懂得取悦她,那么,才是她需要憎恨的。 所以,无论是恩奇都要打巴豆,还是吉尔伽美什挑衅巴豆,她都置若罔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恩奇都跳下马车,低头审视着巴豆。 巴豆抬起下巴……豁,这个家伙太高大了……威武雄壮,宽厚敦实,像一座大山,即使他手中的太阿宝剑长一百六十公分,都无法将他一剑劈成两半。 恩奇都缓缓拔出他背后的大宝剑……。 巴豆看着那把比他还要高的大宝剑,似乎有点绝望……。 他微微转头,看向那个小美人伊南娜。 伊南娜朝他调皮的挑了挑眉毛。 他搞不懂,这个女神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但是看样子,小女神对他充满信心。 不得不说,虽然刚刚见面,无疑,这个小女神是他有史以来碰到的最让人舒服的女孩子。 吉尔伽美什回到马车上,坐上了他的宝座,端起杯子就要喝上一口,可是,他却突然愣住了。 不但他,将宝剑抵在地面上的恩奇都也愣住了,两个人同时对视,因为他们的对手,跑了。 第244章 武帝大战恩奇都 虽然,吉尔伽美什说话不好听,也没有给巴豆什么好脸色,那个恩奇都也威武雄壮,像个惹不起的主,但是,巴豆却并没有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任何残暴的气息。 甚至在神态上,高大的恩奇都也没有蔑视过他,明显不是一个让他讨厌的坏人。 这就让人费解了。 打架?这架怎么打?即使以大流士之名,这个幌子也根本站不住脚。 如果是单单对他这个外来人……。 外来人怎么了?难道不可以交朋友? 关键是他们看上去也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啊……。 巴豆向来喜欢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所以,跑吧。 拥有魔灵之翼的巴豆脚步很轻,三步窜到半空,拜拜了,两位,后会有期。 就在巴豆得意的狂奔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风,疾驰而至,呼得一声,让他的后脑勺发凉……。 好快的速度啊……简直难以想象。 拥有巨大身躯的恩奇都已然来到了他的身后。 恩奇都也是双手剑。 他高高举起大宝剑,朝着巴豆的后脑勺就一剑劈了下去。 让你跑……。 巴豆诡异的身躯往旁边晃了晃,似躲非躲,虚虚实实之间,就避开了这一击。 恩奇都的一剑劈了个空,贴着巴豆的鼻子朝下方斩去。 只听脚下轰得一声巨响,劈到了下面的一座大山。 急速闪挪到一边的巴豆近在咫尺。 两个人首先都往脚下看了看。 巴豆不免为他担忧,劈了女王的大山,恐怕是要挨挠的。 然后,恩奇都看到,这个家伙对着他摇了摇头,道,“兄弟,你的剑能发却不能收,看来,还没有达到那种至高境啊。” 恩奇都愣了一下,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他似乎听出了那种蔑视的意味,瞬间恼怒万分。 举起大宝剑就要再次对巴豆进行暴击,却突然眼角寒光一闪,那散发着清冷气息的宝剑竟然就在眼前,剑尖直指他的鼻子。 这是什么剑法,恩奇都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老师教过他。 更因为他天生就战力非凡,根本就没有几个人能够教得了他,而他的诞生就是用来教训别人的。 而教训别人,就是要把剑砍到他的身上,撕裂他的皮肉,切断他的骨头,剁掉他的手脚,让他知道什么叫痛,什么叫苦,什么叫死亡威胁……。 他的大宝剑连神都忌惮,当初,要不是恩利尔跑得快,就连天空之神都必将陨落在他的大宝剑之下。 他是蔑视天神的存在。 可是现在……他顿时怒火中烧。 嘴里像胡哇哇一样哇哇大叫,再一剑朝着巴豆劈了下去。 这一剑可就要命了,要不是恩奇都的自我修行不高,直接就能将巴豆锁定,动都动不了。 这是暴怒的一剑,同样将脚下的一座大山劈成了两半,而这一剑的威力也让冥界发生了一场地震。 连艾丽诗基嘉尔的王座都跟着颤了一颤。 不过这一次,艾丽诗基嘉尔似乎也习惯了,脸上云淡风轻。仿佛孩子在家中打闹,砸了她的一个碗。 一剑再次劈了个空,又看到那个家伙已经跑出了老远,正撒开双腿亡命狂奔。 恩奇都那个气啊。 又追了上去,只一闪又来到了巴豆的身后,但是,他刚要提起大宝剑,巴豆也跟着一闪,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一剑没劈出,憋得慌,再追。 然而,同样的把戏再度上演,这一次,巴豆贴着他的肩膀呼得一阵风刮走了。 哇哇哇哇……恩奇都气得七孔冒烟,要不是他心中没佛,佛都得跟着他升了天。 狂躁的恩奇都仿佛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再次追上了巴豆,不得不说,他拥有让巴豆忌惮的速度,就如同他的爆发力一样。 可是这一次,恩奇都竟然忘了挥剑,冲过来想用他那粗壮的双手生撕了这个就知道逃跑的懦夫,卑鄙的小人。 却不想,太阿剑带着一道寒芒,无声无息降临在他的头上,大惊之下,恩奇都抬起大宝剑格挡。 咔嚓一声,天空中仿佛炸响了一声惊雷,一道闪电从两件兵器交合之处飞崩而出,撕裂了长空。 由于恩奇都是受力一方,巨大的力量顺着双臂倾泻而下,即使壮如巨人的他也闷哼一声,直接跪下了一条腿。 那个姿势仿佛在向他尊贵的客人献上他最贵重的礼物,大宝剑。 奇耻大辱啊……。 恩奇都蹦了起来,挥剑就砍,而巴豆劈出了这成神一剑的瞬间,早就收剑而走了。 恩奇都像疯了一样,一剑,轰,再一剑,轰……。 无论巴豆躲向哪里,哪里都会挨上一剑,一时间,女王的冥界被他劈了个鸡飞狗跳,面目全非。 而在恩奇都的这种疯狂输出之下,巴豆当然只有躲得份了,他甚至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还好,巴豆不像恩奇都那样块头巨大,身体的灵敏性要远远超过他。 巴豆就开始发挥出了他的躲避战术,左闪一下,右闪一下,躲来躲去,绕得恩奇都头晕,本来脑子就被气得有点糊涂,现在,更晕,转着圈子追寻着巴豆的身影。 然而,当他再次提起大宝剑的时候,却突然间发现,他的眼前俨然已经失去了那个家伙的身影。 哪里还有什么人。 曾经,在他战力的鼎盛时期,吉尔伽美什跟他可谓是,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哪里,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而就在他四处查找巴豆的身影的时候,却猛然间发现了异常。 他缓缓地抬起他的大宝剑,为了看得更清楚,也为了证明不是自己眼神不好使,他将宝剑送到眼前。 只见一道残缺的伤口愕然出现在他的大宝剑之上。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恩奇都的目光刹那间分崩离析,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他的心也瞬间如坠冰窟,整个人在一声惨叫中瘫软在地。 这完全不能怨他,试问,天下有几人识秦皇的太阿? 而从天上直坠地面的巴豆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寻着一个方向便拔腿就跑。 本来,他完全可以再偷袭恩奇都一剑的,甚至两剑,他甚至相信,两剑之下,那个家伙即使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然而,他根本就没有杀这个人的心,自然要尽快走开,甩掉在这里惹来的一身麻烦。 而与此同时,身侧响起一声嘶鸣,他的黑龙马竟然在跟他一同奔袭。 巴豆二话不说,骑上黑龙马,一片黑云压境,直接从这片天地里消失不见。 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吉尔伽美什什么话都没有说,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面不改色,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大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这就是一代帝君的气度。 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恩奇都的肩膀,道,“兄弟,你可曾忘记我们曾经的许诺和誓言?” 恩奇都从自己的怀里缓缓地抬起了头,道,“没有。” “这就对了。” 吉尔伽美什姿态和声音同样迟缓地道,“我们终究还是要成神的,去往那天父降临的神国。” “是。”恩奇都从地上站了起来。 吉尔伽美什道,“走吧,放下这些累赘,去往我们的神国。” “好。” 说完,两个人上了马车,带着胡哇哇走掉了。 伊南娜的身影从虚空里一步踏出,先是看了看巴豆,然后才朝着吉尔伽美什的背影望去。 她嗤笑一声,道,“我亲爱的吉尔,难道你认为你能够走出我的手掌心吗?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伊南娜笑得开心无比,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让她开心得了。 第245章 汉谟拉比 一 巴豆骑着他的黑龙马一路狂奔,却不知不觉间冲出了沙漠。 他勒住了黑龙马,抬头望去,然而,他并没有看到黎明初升的太阳,反而,在他的正前方是一片更加黑暗的连绵不绝的天空。 那黑暗拥有着不同的层次,浓淡疏稀,远远近近,高高低低,仿佛是那九重天,只不过,那气息仿佛能要了人命。 他似乎忘记了,这里是冥界,只是更遥远的冥界。 他身在何处,他并不知道,无垠的荒漠让他完全丧失了方向感。 他拍了拍黑龙马,黑龙马抬起四蹄,慢慢地朝前方走去,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悬崖很宽,左右不见尽头。 站在悬崖顶端往下看去,是一个深渊,深渊深不见底,寒气冲天。 巴豆吸了口阴寒之气,缩回了脖子。 这时,一个声音从他的右侧传来,巴豆一惊,他竟然没有发觉这里竟然还有人。 他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悬崖边上,一座小山包的顶上站着一个老人。 老人和蔼可亲,扣着一顶极具民族风格的小帽子,穿着朴素,却别有一番风韵,仿佛是那太上的化身。 他道,“别再往前走了,小伙子,那里可是塔尔塔罗斯地狱。” 果然,在这阴间碰不到什么世外桃源。 巴豆走上前去,拱手道,“谢谢老人家。” 老人道,“你从哪里来啊?” 巴豆朝深渊的反方向一指,“东方。” 老人高兴,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巴豆吸了口气,吸得牙花冰凉,但是马上,顺口道,“是的,老人家,先圣说的好,三人行必有我师,我是一个非常好学的人,我就是特意来找您拜师学艺的。” “好好好”老人高兴,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道,“你肯定是认识莫哈德的,是他让你来找我的?” 莫哈德?巴豆脑袋转得很快,马上想起了先前峡谷里的事情,沙木错说什么来着……莫哈德七剑? 圣人啊……。 巴豆面对这样一位慈祥的老人,不得不诚实回答,道,“不是。” 老人继续问道,“那是谁让你来找我的啊?” 巴豆老实道,“我虽然不认识莫哈德,但是,我看过他编撰的莫兰经,里面讲了无数的道理,仿佛那浩瀚的法典,我觉得很了不起,所以,就寻着他的足迹而来,寻找先圣。” 老人高兴,道,“那你找对了,你找得就是我,我就是那万王之王……伟大的帝国缔造者,伟大的法律奠定者……。” 老人又合起双手,跪下去,虔诚的望向天堂道,“伟大的太阳神沙马什,您终究还是没有忘记我啊……。” 老人先前在身后藏着什么,这个时候被巴豆发现了,那是一块墓碑……不对,界碑……还不对……镇压……他眯了眯眼……他终于看清楚了。 巴豆在心里惊呼一声:汉谟拉比法典……。 那这个老头就是……巴豆慌忙从马上翻了下来,作为一个学法律的人,这个老头绝对是先圣。 汉谟拉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慌忙站起来,用手遮挡着石碑,对巴豆道,“你想看吗?” 巴豆点头,“想看。” 汉谟拉比道,“看可以,但是不能白看,伟大的众神之神奥丁就看过,代价是献祭了他自己的一颗眼珠子,所以,他缔造了伟大的神国。” 他突然又收住了嘴,转头朝另一个方向看去,继续道,“可是那个了不起的阿图姆,他也想看,却什么也不想给我,结果咋样,他最后葬送了他的整个神国,使得那个嚣张跋扈的赛特现在混得像个乞丐。” 巴豆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 “那么,宙斯呢?” 在巴豆的眼界里,他觉得宙斯更加了不起。 “他?” 汉谟拉比朝深渊看了一眼,带着几分蔑视。 他摇了摇头,道,“一个靠繁衍子嗣来壮大的神国能有什么前途,不过,小子我看好你啊,如果你能够把雅典娜娶来做皇后的话,宙斯那个小子说不定还可以东山再起。” 听了这话,巴豆的脸瞬间僵住了。 “嗨,老头,又在这里说人家坏话。” 一道靓丽的身影闪过,老头慌忙护住自己的下巴,可是动作还是慢了,被揪住了胡子。 一番纠缠没有脱手,他拍打着那只葱白的小手,道,“伊南娜啊伊南娜,你让我老头子多活几天吧。” “不松。” 老头也没办法,一边握住自己的胡子一边探出头来,继续以循循善诱的方式问巴豆道,“你打算把什么献祭给我啊?” 看着那张和蔼可亲的脸,巴豆想了想,道,“您看,我把自己的性命献祭给您如何?” “性命?” 汉谟拉比立刻变了脸色,抓起身旁的一根拐杖两步就奔到了巴豆眼前,跳着脚用拐杖打巴豆的脑袋,一边打一边骂道,“臭小子,我一个老头子要你的性命有什么用,有什么用?臭小子……。” 巴豆委屈,看向伊南娜。 伊南娜手里没了那山羊胡,尴尬的握了握手指,然后,耸了耸肩,仿佛在说,无能为力。 二 老头子依靠着那座石碑,痴痴得看着他的太阳神,问尹南娜道,“我让你找的人你找到了没有啊。” “阿喀琉斯?”伊南娜扯了扯嘴角,“没有。” “他可能成神了。”老头道。 好像这事在他的预料之中。 “成神了我也不知道,他又不可能去往我的神殿……。”尹南娜道。 她很不高兴,只要是谈论跟她无关的事情,她都不高兴。 “他要是真得去了你的神殿,我可能就真得再也见不到他了,你这丫头,他要是落到你手里,那还能跑得出去?” 老头略有惆怅的说道。 这话倒是真的,试问,哪一个帅哥美男能够逃得出她的手掌心?何况英雄的阿喀琉斯? 老头仿佛对尹南娜非常了解,但是伊南娜不以为意。 她从头上摘下一朵花在手里把玩,同时,瞟了巴豆一眼。 巴豆抱着胳膊,正面对着塔尔塔罗斯的地狱,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离我的徒弟远一点,他浑身都是毒,小心中了他的毒,即使对于一个神来说,这一点也是非常的危险。” 老头头都没抬,继续警告道。 “你真收他做徒弟啊?”伊南娜马上态度就变了,撒娇道。 “见不到阿喀琉斯只能收他喽。” 老头抚摸着太阳神,又吹了吹他脚上的沙子。 “我的好徒儿,你在想什么啊?” 巴豆转头,说了三个字,“道,法,论。” “嗯,不错,看来,我没有看走眼,只是这道是啥道啊,这法是啥法啊,还有这论……。” 老头像个老顽童,转身依靠着石碑,殷切地问道。 “哈哈。”巴豆打了个哈哈,含糊得道,“宇宙虽然大,道理还不是一样的。” 他绕到石碑的背后,探出头来,用手拍了拍石碑,道,“师父,法,当然就是这个法喽。” 伊南娜眼珠子一转,将巴豆拉到一边,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告诉你啊,真正的宇宙法典其实在我这里,我看老头儿可怜,一直没有告诉他。” 宇宙法典?巴豆眼珠子也学着她转了转,“好神秘啊。” “那是,怎么样,也拜我做你的师父?” 她朝巴豆抛了个媚眼。 巴豆挠了挠头,走到一边去了,“不拜,不稀罕。” “切。”那边,汉谟拉比嗤笑一声道,“神,已经没有多少秘密了。” “哼。”伊南娜跟老头打嘴架自然是打不过的,这并非她所擅长。 老头叹息一声,对这个丫自然是头毫无办法。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望向茫茫沙漠,道,“神尊重法,人才能尊重法,只有这样一脉相承下去,才能发扬光大吗,哪有不繁荣昌盛的道理。” 曾经,这里可是他的地盘,生活的都是他的子民。 想起他的王国,老头对自己的建树很得意,随即又抬起双手,拥抱着苍天,以苍老遒劲的嗓音朗声大呼道,“真理之下,万法归一。” 第246章 汉谟拉比2 一 一刹那间,风涌云动,滔滔云浪从沙漠之中疯狂卷出,摧枯拉朽一般掠过他们的头顶,朝着西方奔涌而去。 巴豆看着天空,内心一阵骇然,他不懂,一个早已经死掉的老国王竟然会有这么大的神力。 不过……他依然仰头看着天空……这片云……好像越界了吧……。 果然,这个时候,从那深渊之中传来一声怒喝,仿佛惊醒了某个沉睡已久的怪物。 “老家伙,你又在这里作什么妖?” 这就是塔尔塔罗斯?那深渊地狱的主宰者? 巴豆诧异,好浑厚的声音啊……有点神的意思了。 “哼,塔尔塔罗斯,你们的神国都要亡国了,可是这地狱却越来越兴旺了,恬不知耻……你们这些罪孽深重的人……。” 汉谟拉比跳着脚,跑到了悬崖的边上,内气十足的朝着下面大吼,“你出来啊。” 塔尔塔罗斯仿佛被老头触到了痛处,半天没说话。 而天上诸神,在这个脾气暴躁的老头面前,全部都保持着缄默。 塔尔塔罗斯是地狱里的老大,跟艾丽诗基嘉尔是一个级别的,不过,好像在深渊里生活久了,没有什么生气和斗志。 巴豆站在汉谟拉比身后的不远处,心里合计着他的战力,大概,可能,这个塔尔塔罗斯的身手跟那个黄正公差不多。 说到黄正公,他至今都没有见过,同样都是一些缩头缩尾的家伙。 老头掐着腰,继续以挑衅的口吻大喊大叫,“哼,神,我怕你啊。” 老头脾气上来了,在悬崖的边缘走来走去,“塔尔塔罗斯,把我的好徒弟还给我,把阿喀琉斯还给我……让那些混蛋的家伙永远不要来烦我……。” 老头用一根手指指着深渊,厉声训斥道,“路西法,我知道你们在搞阴谋,可是,我不管你们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要你胆敢出来,我就掐断你的翅膀,还有利维坦,你这条臭虫,想从老头我的身上爬过去,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老头在那里骂的起劲,而巴豆则听得一愣一愣的。 老头将七大罪恶天使滔滔不绝的骂了一个遍,最后又补充了一句道,“特别是你别西卜,你这只让人作呕的苍蝇,永远不要再踏入我迦南圣地,你就永远呆在地狱里吧,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鬼王到底能够繁衍出多少徒子徒孙来。” 伊南娜看到巴豆向她投来惊噱噱的目光,便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伊南娜最不擅长的就是骂人了,作为一个成名已久的古老大神,她从来都对发生在他们神族里的那些龌龊的事情和纷争不屑一顾。 仿佛,那都是小孩子过家家,不是不好玩,只是她不喜欢而已。 巴豆没有在伊南娜的身上寻得某种共鸣,所以,验证了他的某些猜测。 这个丫头绝对不一般,只有可以蔑视蚂蚁的存在才能无视蚂蚁的存在。 老头骂完了,只转了一个身便双膝跪地,又合起了双手,虔诚的目光望向天堂,“至高无上的天父,拉·耶布·舒华·蒙特蒙……永远不要饶恕这些罪人,惩罚他们……。” 二 塔尔塔罗斯的地狱里再也没有声息,仿佛那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人,只有阴郁晦涩的无尽黑暗。 巴豆摩挲着下巴,眸中阴晴不定,因为他能够感受到,感受到那些与正能量相反的气息,永远在与这个世界对抗。 不但对抗天父,法律,规则,甚至,对抗光明。 他们不做声,可能是因为犯不着跟这个老头发生冲突,无论他骂的话有多难听。 他们虽然也生活在阴间,但是明显跟东方的阴间里的人不一样,在东方的阴间,鬼怪们都向往重生,向往获得新生,可是他们,向往的是毁灭。 听着汉谟拉比左一个天父,右一个天父的叫着,巴豆看了看天,然后,再次看向伊南娜。 那个国王吉尔伽美什说啥来着:她是天父的挚爱……。 伊南娜的道行到底有多高深,巴豆根本看不出来,所以他便以各种方式在不停得琢磨着她。 在巴豆的眼里,他还是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单纯的像个天使,虽然有点顽皮。因为,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世界里,这非常难得一见。 然而,就在他盯着伊南娜看得时候,她的手里却突然多出了一个湛蓝湛蓝的手杖。 那种蓝就像神的眼睛一样深邃。 伊南娜的这个手杖是青金石打造,顶端镶嵌着一颗溜圆的灵石,名为尼比鲁,所以,她的手杖又叫尼比鲁星杖。 只见伊南娜的眸子里倏忽间闪过一丝厉色,她手杖上的那颗灵石便射出一道激光,向雕刻着汉谟拉比法典的那块石碑激射而去。 巴豆的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里,他是想阻止的,但是,直觉又告诉他,站着别动。 果然,在伊南娜的一击之下,只见一道黑影向北方逃窜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汉谟拉比从地上跳了起来,朝着那个黑影大叫道,“基努,你这个卑鄙的小偷。” 被老头称为“基努”的这个人是一位邪神,破坏之神,非常古老,否则,也不可能在伊南娜的一击之下还能活着离开。 不过,这个人的战力一般,否则,他也不会马上逃跑。 当然,这是相对于伊南娜来说的,因为,众神有时候也称他为刺客,神出鬼没,凶狠歹毒,功夫了得,即使比他更厉害的人,有时候也会一不小心栽在他的手里。 他喜欢潜伏在众神的影子里,干一些莫名其妙又见不得人的勾当,很顽劣,只要众神提起他,都对他深恶痛绝。 但是,这个人一直又善恶不明,没有明确的立场,好像,也干过一些好事,仿佛那创世神,在创造人类以后,不得已,画出了他的影子。 老头一边骂一边朝着那块石碑跑去,不用怀疑,如果伊南娜出手再晚一点,这块石碑现在就不会好好的立在这里了。 老头走到石碑前,神情庄重,威严肃穆,像换了个人一样。 他用双手摩挲着石碑,对石碑的表面进行仔细的检查。 那个无耻之徒,有时候也对得不到的东西进行破坏。 还好,被伊南娜发现的及时,他还没有这个机会。 伊南娜一击之后,见没有伤到他,也没有追,她完全知道,即使追也追不上。 那个家伙就像天父的眼屎,总是让人无奈。 她收起手杖,眯着眼睛看向巴豆,那眼神,仿佛被外人窥视到了家丑。 但随即,又风轻云淡起来,朝着巴豆嫣然一笑,却也并不解释什么。 那边,汉谟拉比抬起头,看向基努消失的方向,捻着山羊胡幽幽得道,\"这是第几次了?他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不,他一直胆子都不小……他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不,他一直都在明目张胆的挑衅……。\" 老头越想越气,仿佛,这一次真得被激怒了,他再次从地上跳了起来,张牙舞爪的朝着深渊大喊大叫道,”塔尔塔罗斯,你这个瞎子,胆小鬼,你为什么不收了他,他应该下地狱……。 第247章 汉谟拉比3 一 老头似乎是终于骂累了,总是在这里一个人唱独角戏,也确实骂得乏味而孤单。 他停止了谩骂声,刚要转身往回走,却随即目光一凝,郑重的看向西方。 西方,大片的黑云在此刻倒卷而回,带着滚滚沙尘,比先前的威势更加猛烈。 而就在巴豆发愣的时候,那云层里突然电闪雷鸣,紧接着,一道闪电朝着巴豆直劈了下来。 巴豆没有躲闪,任凭那道闪电劈在了自己的身上。 然后,全身冒着袅袅青烟的巴豆对汉谟拉比说道,“师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呀!” 而直到现在,老头的身体始终稳如泰山,伊南娜也没有动一下。 这件事情,里面的玄机太多了。 其一,按道理,他们发动攻击应该首先对付的是汉谟拉比,毕竟,是他挑起的事端,然而他们没有,首先拿他的徒弟开刀。 也许,在他们看来,巴豆属于一只软柿子。 其二,到底是谁操控的这道闪电不得而知,恐怕他们追究起来,对面的大人物也会赖账,毕竟在神界,也不乏那无耻之徒。 其三,对于汉谟拉比来说,他本身并不具备攻击的能力,因为他不是打架的选手。 作为王,他是个那个需要受到保护的人。他可以挑起战争,但是他永远不会亲自参与打斗。 其四,伊南娜也在静观其变,因为她跟巴豆一样,发现这一击的威力并不大,算是警告或者是试探,别人在警告他们,她也在试探巴豆的能力。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巴豆竟然没有躲避,这一点,让她深感意外,也令她瞬间对他刮目相看。 其五,艾丽诗基嘉尔没有出手有两个原因,根本原因是,只要没有威胁到她的王权和触犯她的权威,她现在也不喜欢参与这些破事。 另一个原因是,她的妹妹就在这里,只要有她的妹妹在,即使天塌下来,她都不需要眨一下眼睛。 其六,受到攻击的人是巴豆,而巴豆毕竟是一个外人。 而作为一个外人,你就要做好随时被人当靶子的准备,没有这个觉悟,在这个世界里根本混不下去。 其七,作为一个外人,巴豆也在心里衡量这里面的利益冲突,既然那一击的威力不大,受点皮肉之苦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要知道,对敌人最大的羞辱就是,我站着不动,任你捶,这就是一个强者嚣张的底气。 其八,巴豆被人打了,虽然伤害不大,但,不能白打吧? 老头子,你不给点意见? 然而那边,汉谟拉比神情严肃至极,一直死死得盯着那片云里的动静,似乎也并没有听到巴豆在跟他说话。 他没有看向自己的身后,似乎也并不关心那些天神的态度。 他也不关心伊南娜的反应,就像没人关心他的情绪一样,似乎,他也并不关心别人的态度和对他的看法。 “好吧,能够站在这里就没有无辜的人。” 巴豆将太阿剑抱在怀里,抬起下巴看向对面,身姿傲慢,仿佛在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三个人又再次沉入深深的缄默之中,任凭对面风涌云动,电闪雷鸣。 二 就像巴豆能够预见到的一样,对面,有人已经怨气滔天,战争一触即发。 于是,他提醒道,“师父,您老人家可要小心了。” 老头终于开口道,“我看不惯这些搞阴谋的家伙,看不惯,当然要骂,骂不过瘾,那就打,畏畏缩缩,藏头露尾,让人笑话。” 说完,老头转身跑到石碑的面前,再次转身,背对着石碑抬起双手,拥抱向那片来之于西方的乌云,朗声道,“我,汉谟拉比,万王之王,向你们宣战。” 对面没有回答,只有一声炸雷响彻云霄,那片乌云里闪现出一团耀眼的光芒,光芒爆闪之间,一杆长枪稳稳地出现在空中,仿佛那团火焰喷出的一颗子弹。 那杆长枪开始速度很慢,却倏忽间带着刺耳的尖啸声朝着汉谟拉比刺去。 这一次,威力巨大,连巴豆的心头都涌起一股危机感。 那杆枪的枪身刻有繁杂的金色符文和图案,并且,遍布蓝色的雷电,可见,这是能够要人命的一枪。 说时迟,那时快,巴豆一步跃起,双手剑一剑劈下,太阿剑无声无息的一闪,便是叮得一声。 那杆速度极快的长枪本来快得像一束光,而在巴豆的一击之下现出原形,然而,它只是发出一阵嗡鸣便再次从巴豆的眼前消失。 巴豆一惊,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心想,完了。 然而,当他回头,却只看到一截断掉的长枪被汉谟拉比握在手里。 原来,站在不远处的伊南娜再次出手,救了老头一命。 伊南娜手握手杖,脸上露出蔑视之色。 果然是天父的挚爱,那只手杖是非同寻常的神器,特别是镶嵌在手杖顶端的那颗溜圆的灵石,仿佛储存着巨大的能量。 巴豆此时总算有所领悟,原来,伊南娜就是老头的凭仗。 老头翻转那杆断掉的长枪,在枪头唾了一口,不屑得道,“哼,废铜烂铁。” 说完,他将那杆枪往旁边一丢,“再来。” 这杆枪是谁的,没有人知道,当然,他们也不在乎,在神界,废铜烂铁的玩意同样一堆。 这个时候,对面的乌云里发出三声响:铮,铮,铮。 三只箭羽破空而出,一只射向汉谟拉比,一只射向巴豆,另一只射向伊南娜。 巴豆没有犹豫,直接冲向守着石碑的老头,而在他的一侧,伊南娜的反应也是相当迅速,同样冲向汉谟拉比。 仿佛心有灵犀,两个人还忙里偷闲,互相对视一眼。 然而,那箭羽竟然还带有跟踪功能,其中两箭同时偏转方向,急速向着一起汇聚而来。 这三支箭同样带着强烈的杀戮气息,不用猜就知道,出手之人是一员大将,拥有非凡的神力。 巴豆不敢怠慢,速度不减的同时,回手一剑,而同时,伊南娜在空中的身影急速旋转三百六十度,手中的手杖激射出两道激光。 却不想,就在巴豆的宝剑将要切断那支箭羽的刹那间,对面的乌云之中,抬起了一柄巨大的斧头。 当巴豆的眼角看到那柄斧头的同时,那柄斧头的体积也瞬间暴涨开来,接着便被人一斧头劈了下来。 这一斧头可谓是神界的一道绝杀技,斧头柄还延伸进天空的乌云里,而那柄巨大的斧头已经朝着他们当头劈下,一道毁天灭地的气息瞬间将三个人的身影湮灭。 好一招帽子戏法,一击三杀。 在这一击之下,巴豆只能拼尽全力挥出一剑,他也顾不上其它的了,能不能挡住,只看这一剑。 一剑挥出,巴豆就顿感不妙,两件兵器相撞之下,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身传来,他的宝剑被直接震飞,而他的身体则像剑柄上的一束破烂的布条一样,被太阿剑带着在空中急速翻转,砸向远处。 轰得一声,尘沙四起,巴豆的身体被直接砸进了大地之中。 巴豆背部着地,眼睛看着天空,脑子在丧失意识的那一刻,他看到自己的双手还牢牢地握着太阿剑,姿势还保持在那劈击的一刹那间。 如果只是物理性的攻击,比如被人从一万米高空的飞机上丢下来,砸在地球上,对于巴豆来说都是小儿科,可是,他现在遭遇的是神力创伤,一种无形的破坏之力犹如注射进他血管里的药物一样侵袭全身。 仿佛,全身的血脉全部断掉了,寸寸破碎……一片黑暗袭来,遮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巴豆的心在缓缓下沉,时间仿佛在命运之河里飞快流逝,一瞬,一秒,一天……。 “老头!!!” 巴豆猛然惊醒,仿佛睡了一万年。 他腰部一用力,整个人就从地下弹飞了出去。 第248章 女战神,伊南娜 巴豆重新回到战场,第一眼便看到了伊南娜。 她此时一身劲装,头戴头盔,肩部护甲上分别镶嵌着一颗扁圆的黑色陨石,一条华丽的项链铺在胸前。 她像是在半空中跳着一支优美而又激情四射的舞蹈,随着她的旋转,跳跃,不断地从她的手杖中射出一道道激光。 而在悬崖的上空,被她击中的兵器一件接着一件爆炸成无数碎片,在宏大的黑云背景之下犹如一片盛开的烟花。 “师父?” 巴豆向那块石碑看去,却哪里还有汉谟拉比的影子,只有一块孤寂的石碑耸立在那里。 这个老头从一开始就没有人族的气息,也没有神族的气息,仿佛只是那一抹幽魂,连死都无声无息。 巴豆根本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先前是,现在更是。 “师父……老头……。” 看着那片荒凉萧索的山坡,巴豆的心脏一阵收缩,悲情无法抑制的涌现而出……他浑身战栗,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身体就像散了架一般。 有些人的相识与时间长短无关,所以,虽然他们认识不久,但是,汉谟拉比的离去依然给他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他双腿一软,朝着那块墓碑跪了下去……。 冥界广阔,却终究留不下一个单纯的老人……他虽然顽固,偏执,霸道,可是,他何罪之有? 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末路神灵……都陪葬吧……。 巴豆缓缓地抬起了头……在他模糊的视线里,他仿佛看到,在那石碑的旁边,汉谟拉比在朝他招手,并向他投来顽皮的一笑。 “徒儿,你拿什么献祭给师父啊?” “性命!” 巴豆举起了他的长剑。 他双手握剑,从地上弹起,一路狂奔,就要冲出那悬崖而去。 他要大开杀戒,放手一搏。 “小心。” 伊南娜大喊一声,但是,还是晚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从悬崖的一侧,冲出一个怪物,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直接冲杀了过来,离着巴豆还有数百米远便轰出一拳。 一个硕大的拳头,拖着长长的手臂虚影,直接砸在了巴豆的身上。 “嘭”地一声,巴豆直接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了那块石碑上。 由于这一拳挨了个正着,几乎吃透了那一拳的威力,巴豆浑身瘫软,从石碑上滑落,跌坐在地。 他没有死,甚至还非常清醒,就像在擂台上被人击中了下巴,全身麻痹三分钟。 他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就用那看着尸体一样的眼神瞪着那个怪物,脑袋里没有任何杂念,只有手中握紧的长剑。 即使在此时,他依然没有意识到,他跟这些古老神灵的差别。 他更不知道,在这一方冥界里,根本没有凡人和血族,而那地狱里关押的全都是恶魔,怪物和那些在众神之战中被打下神坛的失败者。 他们现在虽然落魄,但是依然战力逆天。 他们始终相信,终有那么一天,他们会再次杀上天界,占有所有的天国,让世界颠倒,命运轮回。 他们不但蔑视曾经把他们送进地狱里的人,还蔑视所有的神路践行者,苦行僧和无数蝼蚁。 在他们眼里,伊南娜和那些人一样,让神族丢尽了脸面。 “伊南娜!” 那个怪物站在大地上,仰头看向天空。 他有一双瞪得溜圆的大眼睛,脸蛋跟眼球一样,像鼓着两个包,鼻子塌陷,只剩两个鼻孔,嘴巴歪向一边,这奇特的长相,都是曾经神战时付出的代价。 他全身的肌肉像千年的老树根,长满苔藓,而苔藓之下,是那累累伤疤。 “我们的神国,怎么会有人族的伊甸园?” 他的声音底气十足,但是语气平缓,就像在跟老朋友聊天一样。 他这话在巴豆看来就是没事找事,而且,极其低级。 对面的攻击完全停止,伊南娜从半空中跳了下来。 站在这个怪物的对面,她看上去像个八岁的小女孩。 伊南娜认真的看着他,道,“呕,我的英雄,难道你能够为我赢得更多的领地?” “不能。” “呕……。” 伊南娜开心的笑了笑,道,“你想拥有的我也想得到。” 伊南娜张开双臂转了一圈,“我想得到的那么多那么多,即使我现在比你拥有的多得多,可我还是想得到那么多那么多,呕,我的英雄,你正脚踩我的家园,让属于我的土地遭受蹂躏和屈辱……。” “屈辱?哼,是谁让我们受尽折磨,看看我这一身遭受灾难的模样,你们却并不知道为此忏悔,而现在,该是我们拿回来的时候了……。” 他俯视着伊南娜,眼睛里看不出任何表情,仿佛,他也不是在跟这个小姑娘说话。 他继续道,“我忠实的奴仆们,难道你们还要呆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狱里?还有你们这些缩头缩尾的家伙,你们的荣耀只是来自于我的堕落,你们的神国正日落西山,看看现在,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几乎丧失了你们所有的勇气……。” 伊南娜目光一凛,怒斥道,“闭嘴,你这个丑恶的怪物。” 说着,尹南娜跳了起来,首先发动了攻击。 一道激光向那个怪物射了过去。 而同时,那个怪物也向她冲了过来。 光束在那个怪物的肩膀上打穿了一个洞,而他轰出的一拳将伊南娜脚下的地面砸了一个大坑,尹南娜的身体随着无数的碎石一起翻飞而出。 这个怪物出手根本不进行躲避,进攻就是躲避,攻势极其迅猛。 而伊南娜的打击方式非常单一,只是靠手杖上的那颗灵石发射激光。 那束激光非常厉害,几乎是无坚不摧,然而,即便如此,也无法将那个怪物一击毙命。 怪物朝着伊南娜双拳轮番击出,一拳接着一拳,并且,脚下奔跑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直接朝着伊南娜后落的身影冲撞了过去。 伊南娜虽然在不断后退,但是,手上的攻击根本就没有停。 当他们的身影从巴豆的眼前掠过,他看到那个怪物的身上已经被击穿了十几个洞,那些洞都在冒着丝丝黑烟,并同时传来一股焦糊的味道,闻着,像是烤猪肉。 而伊南娜则毫发无损。 尘土飞扬之中,怪物双拳同出,两只拳头再次齐头并进,带着赫赫威势朝着伊南娜而去。 尹南娜仿佛被锁定一般,并没有躲避,而是后腿蹬向身后的地面,微微俯首弯腰,用两侧肩膀分别接住了那两只拳头。 那怪物的拳头便轰击在了她肩膀上的那两块黑铁陨石之上。 嘭的一声巨响,一道璀璨的光华闪过,怪物那庞大的身躯竟然被直接震飞了出去,朝着身后遥遥坠落。 那个怪物像是一只被掀翻的野猪在地上滚了数滚,然后,迅速的爬了起来,样子很是狼狈,但是,战力依然充沛。 这一次,他似乎直接改变了战略,朝着巴豆这边瞥了一眼。 巴豆目不斜视,晃了晃肩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迎战。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跑,快跑。” 第249章 王之盾 一 巴豆听到这声音,愣了片刻,瞬间大喜。 “师父!你还活着啊……。” “跑啊,我的傻徒儿……。” 汉谟拉比根本就没有灰飞烟灭,其实,他的一丝游魂早就跟这块石碑融为了一体。 现在,他就躲在石碑里,恨铁不成钢的大喊。 “跑。” 跑?哪能那么容易跑掉。 虽然,伊南娜跟雅典娜一样,都是西方神族中战力的顶流存在,但是,想保住他的性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个怪物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们现在已经是四面楚歌,那所谓的规则在这场风波面前摇摇欲坠。 大怪物冲着伊南娜投去轻蔑的一笑,然后,看都不看巴豆一眼就朝着他轰出了雷霆一拳。 就在这生死危机的一刹那间,只见伊南娜手腕一抖,一张金色并镶着深蓝色围边的羊皮画卷从她的手中飞出,画卷随即打开,上面画得是一个太阳。 当那个怪物看到这个太阳的那一瞬,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死亡危机直击心头。 没错,这是由主神位级别的人物制造的大杀伤力高阶武器,在高阶装备里可以排进前十,排第一的甚至可以秒杀宙斯。 嘭地一声,一团炽热的橙红色火球如同流星一样砸向怪物,而同时,他的那一拳也轰在了石碑之上。 由于怪物的能量根基被破坏,飘摇不定,巴豆惊险的避过了这一击,而那一边就惨不忍睹了。 火球带着高热的能量从怪物的身体上冲刷而过,将他所有的皮肉毛发洗劫一空,只剩一副刚刚可以站立的残缺骨架。 但是,怪物依然没有死,他凄惨的大叫一声,转身跳进了塔尔塔罗斯深渊。 “漂亮,我的伊南娜!” 老头在石碑里爽朗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我太阳神神威,试问,天下谁人能敌,哈哈哈哈……。” 老头继续挖苦道,“我说你们没落了吧,你们不信,现在,总该相信了吧,哈哈哈哈……。” 似乎,老头高兴的有点早,因为,拥有这样威力的卷轴,毕竟是稀罕物品,连伊南娜都只有一个,算是她的杀手锏装备了,扔出去,就没啦。 而那些一直在看热闹的人们仿佛就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二 首先,从那乌云里探出一颗大蛇的脑袋,它漆黑的头颅上两颗圆溜溜的眼睛,中间是两枚暗黄的竖瞳,散发出一股邪恶的气息。 它微微扭动脖颈,分别看了看伊南娜和巴豆,然后,在周身的乌云翻涌之中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巴豆也明白,那些人也在衡量利弊,否则,早就现身了,也不能只躲在乌云里往外扔一些废铜烂铁。 从神界的规矩角度讲,他们之间肯定签订过某些协议,受某些法律条文的约束,所以,把那些玩意扔出来可能都不算过界。 他观察了一下尹南娜的神态,发现她还跟先前一样,周身没有任何神力的波动,情绪极其稳定,状态良好。 巴豆回头问道,“师父!您老人家没事吧。” “哈哈哈哈。”汉谟拉比开心的大笑道,“放心,放心,我的好徒儿,我老人家哪能那么容易死掉,就凭他们,没有几把像样的神器,想伤到我,白日做梦。” 嗯,巴豆明白,即使是神,也需要一把好兵器,否则,同样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巴豆摩挲着那块石碑,跟石碑说话,似乎有点别扭,便道,“那,师父,您老人家还待在石碑里面不憋得慌吗?” “唔……。” 老头一时语塞,好像轻叹了一口气道,“师父我出不去啦,徒儿,除非再让那家伙劈我一斧头,还有可能把我震出来,不过,我看是希望渺茫啊……。” “难道,这里面别有洞天?” 巴豆摸着下巴,脑子里想象着一副画面:在一个漆黑空洞狭窄逼仄的屋子里,一个老头正在蒲团上盘腿打坐……。 这时候,伊南娜道,“石碑就是他,他就是石碑,他是老糊涂了,总想跑出来,可是他一跑出来,这块石碑就有可能被人偷走,一块神器,没有灵魂怎么能行。” 啊,巴豆明白了,先前那一击的威力太过于恐怖了,直接将老头的神魂封印了进去,要想让老头出来,那就需要打破石碑,可是石碑一旦破碎,老头也就彻底灰飞烟灭了。 “哈哈哈哈,知我者,伊南娜也。” 老头又瞬间脾气爆发,大吼道,“你们这些鬼孙子们,太心胸狭隘了吧,一股浓浓的小家子气熏得我老头子睁不开眼,哈哈哈哈,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啊,是谁先来打我啊,要不,一起来吧,来打我啊。” 老头和伊南娜心里都清楚,现在,在这里窥视的是完全不相容的几股势力,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伙的,但是,他们完全有可能站在统一战线上,来对抗他们共同的敌人。 这一点,汉谟拉比完全清楚,但是他完全不在乎。 来,一起来,这就是王之霸气。 三 巴豆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是师父的好徒儿,所以,得听师父的话。 “不用怕,我的好徒儿。” 汉谟拉比心情大好,继续道,“尹南娜,像这样的高阶武器你还有多少啊?” 伊南娜听他这么明目张胆的询问,无奈地看着石碑,不说话。 “怕什么,你要向我学习,别藏藏掖掖的,有什么好东西就要让他们看见,让他们看到我有多少战车,我有多少攻城锤,我统统都会把它们拉出来,让他们好好瞧瞧,想跟我打仗,就要把家底亮出来,先跟我比一比。” 伊南娜扯了一下嘴角,挑了挑眉毛,然后再朝石碑摊了摊手。 “什么?没有了?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我刚收的徒儿,难不成今天就得跟我这个老头子一起埋葬在这里了?” 伊南娜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巴豆好气又好笑,这老头……。 “师父!”巴豆道,“刚才那个画卷真厉害,您老人家会制造吗?” “我会个屁。” 老头道,“制作那玩意得需要天赋,不是给你张图纸你就能给本王造一辆战车出来的,有的人看了一辈子图纸他也造不出来,无论他有多厉害,多能打仗。” “哦……。” 巴豆有些失望。 “虽然我不会,但是,我知道制造的方法,徒儿,你难道也想学那玩意?” 巴豆大喜,点头如小鸡啄米。 “哼,看你的样子,就算本王给你张图纸,即使你照着葫芦画瓢,整出一辆战车来,恐怕也是歪歪扭扭不成气候……。” “师父……。” 巴豆小心的惨叫一声。 “师父不是挖苦你啊,就凭你的那点法力,即使造出来也只是个炮仗,杀不死他们的,所以,你还是省省吧,专业的事情留给专业的人干吧。” “嗯。” 巴豆点头,这话说的明白。 第250章 我有一壶好酒 一 “我的老国王啊,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吵……”。” 一个慵懒的声音从悬崖边上传了出来。 谁在说话? 巴豆抬眼望去,只见,随着一阵乱石滚落深渊的声音,在悬崖的顶端搭上来一只手。 那只手沾满泥土和污垢,不知道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巴豆眯了眯眼,等待着怪物的现身。却不想,那边传来“哎呀”的一声惨叫,随即响起身体撞击岩石的声音,扑通扑通,听着都疼。 汉谟拉比叹息一声,规劝道,“欧西里斯,上不来,就别上来了。” 悬崖下传来沉重的喘息声,但是,他还嘴硬,道,“你总是说这种混账话,我,欧西里斯,爬个山坡根本不在话下,要不是你在这里聒噪个不停,让我今天的酒喝的不够尽兴,这个小破山坡,对于我来说,还不是一步登天的事。” 只听,“嗯哼”一声,憋足了力气的欧西里斯一个鲤鱼打挺,双脚终于勾住了悬崖顶端。 对于这个结果,他似乎很满意,打开酒壶,倒吊着身体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这口酒喝得心满意足,他便道,“老头,我有一壶好酒,来来来,随我喝一杯。” 说着,一只羊皮酒囊从悬崖下面飞了出来,直奔石碑而去。 这时,一道身影轻轻飘过,一把接住了酒壶。 这道身影正是伊南娜。 伊南娜握着酒壶,看着那双脚露出玩味的表情。 她道,“我的哥哥!妹妹陪你。” 说着,伊南娜拔掉酒壶的塞子,仰头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喝完,又把酒壶原路丢了回去。 “哈哈。” 欧西里斯爽朗的大笑,再次憋足了力气,嗯哼一声,再来一个鲤鱼打挺翻上悬崖,伸手接住了酒壶。 他晃晃悠悠的往前走,边走边道,“那帮爷们都不爽快,喝酒还得找我的爱神,噢-卖-嘎,我的美人,你今天穿得这身衣服我可不大喜欢。” 说完,他用力拔下酒壶塞子,仰起脖子狂饮。 汉谟拉比看到他喝得痛快,心情也变得大好,和善的问道,“今天的酒是从哪里弄来的呀?” “当然是酒神送我的啦,天下美酒,唯出酒神。” 欧西里斯说完,朝着西方的那片乌云伸出了大拇指。 巴豆看着这个人,仔细打量。 他虽然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满身尘土,但是,难掩其非凡的气质。 他的相貌更不用说,宽宽的额头,浓眉大眼,刚毅的脸庞,全身破烂肮脏但不失威严,像个神王。 当然,他是一个放荡不羁的王。 巴豆现在很想知道,他因何而放荡不羁,脸部为何总是故意扭曲。 “刚才……” 欧西里斯一手拎着酒囊,环顾四周,道,“是谁在惨叫,为什么叫得那么凄惨,这么凄惨的叫声,我可是很久都没有听到了啊……。” 他抬起半边眼皮盯着巴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盯视之下,巴豆不自觉的浑身一哆嗦。 还好,他仿佛没有看到这个人一般,又把视线挪走了。 他又吸了吸鼻子,用脏兮兮的手扣了把眼珠子,然后,不确定的望向悬崖,又不确定的走到悬崖边上,一步一小心的伸着脖子探出头去,朝悬崖底下张望。 “不会是赛特那个家伙吧?除了他,我不知道还有谁会跟您老人家过不去。” 他又忽然转头,以一副受难的表情看着伊南娜,道,“他死了吗?” 伊南娜不做回答,只是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呕……。” 他瞬间面瘫。 “欧西里斯-!你这个混账,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 半空中突然传来怒斥声。 一个人从虚空中款款走出,在越过界线的那一步,仿佛踏碎了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他的身体就在水波纹中晃来晃去,但是,依然不失那端庄的仪态,翩翩的风采。 “fuck。” 欧西里斯看到他,唾了一口,蹒跚着向前走了两步。 抬起了那只提着酒囊的手指向他,“赛特……。” 赛特笑了笑,却没有展现出任何笑容。 欧西里斯继续道,“你再不出来,所有的人都会跟我一样,认为你早已经陨落了,毕竟现在这个世道,陨落掉一个陌路的神灵根本不算什么稀罕事。” 说完,他没有转移视线,紧盯着赛特的眼睛又喝起了酒。 听了这话,赛特哈哈大笑。 “那么,你为什么现在出来了?” 欧西里斯问道,“是来杀我的吗?” 赛特向他展开两只手掌,他两手空空。 “哎呀!” 那边,汉谟拉比嘘唏一声,道,“他应该是来杀我的,毕竟,杀死我只需要用他的一根小手指就够了,哈哈哈哈……赛特,你说,你是不是个小鸡肚肠的人?” 赛特没有转头,那块石碑跟其它所有的石头沙子尘土一样,全部都在他的审视之下,何况其他人。 “不,老头儿,你错了。” 欧西里斯抬起一只手,朝着石碑的方向晃动着一根手指,然后跟赛特说道,“有人曾经警告过我,说,不要在背后说你这个家伙的坏话,因为他们认为你心眼很小,小得只能……” 欧西里斯夸张的比划了一个大小,“小得只能用来皂爱。” 他即将如同花朵绽放的表情又突然冷却,悲愤道,“可是我说,no。” 他的手掌随着说话的口气狠狠得往下做了一个劈击动作。 他脸上的肌肉可能因为用力过猛,被他自己拉成了偏瘫状。 他认真的看着赛特,继续瞪着眼睛道,“你怎么可能心眼那么小?对不对,我的兄弟?” 说着,他提起酒囊,将那个黑洞洞的圆孔朝着各位展示了一下,最后,对准了赛特,道,“你得心眼绝对不可能这么小,肯定比这个大……哈哈哈哈。” 说完,欧西里斯开心得捧腹大笑起来。 巴豆吸了吸牙齿,像这种低级的笑话他听得太多了,只是没想到,这些大神彼此戏弄起来也跟人类一样低级。 赛特并不生气,毕竟这个笑话有点冷,在这个众神彼此缄默的时刻,他欧西里斯才是那个笑话的焦点。 他抛弃了那个疯子,表情玩味的看向伊南娜。 爱神的盛名仿佛天下人皆知,唯独他赛特不知其味。 “呕,爱神,你得这身打扮我可一点也不喜欢。” 伊南娜朝他抛了个媚眼,极近温柔地喃喃说道,“呕,我亲爱的赛特,在你的天国里,你一直都是我的最爱,一直都是我挚爱的赛特,每当我想起你的时候,我的心都在颤抖,我无数次在心里呼唤你的名字,赛特!赛特!!赛特!!!” 听了这里,赛特也不自觉的打了一个激灵,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第251章 借刀杀人 赛特笑够了,缓步走来,双脚踏在沙地上。 他穿着一袭洁白的长衫,整洁,干净,身上没有任何配饰,像是一个深居浅出的修行者。 此时,他高大挺拔的身姿再配上他高傲的气质让他显得非常伟岸。 他再次审视了一遍大家,只是这时的他,美眸流转,含情脉脉,仿佛受到了爱神伊南娜的感染,变成了一个情种一般模样。 最后,他还是盯住了伊南娜,浓情而炽烈,那目光中好像要冒出火来。 他口气咄咄逼人,道,“那么,我的女神,我赛特用什么方式来爱你呢?” “杀了我。” 伊南娜朝他眉目传情道。 “哈哈哈哈……。”赛特再次开心的大笑道,“果然是我的挚爱,如此懂我的心意。” 感受到了某种杀意,巴豆的全身立刻紧张起来。 汉谟拉比却道,“我的徒儿,跟他们这样的人物打架,你还不够资格啊,师父奉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走为上策吧。” 巴豆道,“师父,这个家伙看似平和,实则浑身杀气,仿佛全世界都是他的敌人,不但你我,还有他们,仿佛都跟他有仇似的。” 汉谟拉比难得的严肃起来,道,“你看他倒是挺准……这个家伙现在想重新建立威信,并且,要用自己的力量震慑四方,让各路大神重新对他另眼相看……嗨。” 最后,他深深地叹息一声。 那边,欧西里斯举起了他的酒壶对赛特说道,“要不,兄弟也喝一壶吧,喝了这壶酒,如果你跟伊南娜打架打输了,也好找个借口,到时候,可以说是我陷害你的,让你喝了酒,脑袋不清醒,变成了比我还愚蠢的傻子,哈哈哈哈……。” 说完,欧西里斯开心的大笑起来。 赛特没有搭理他,一个酒鬼,还不至于让他大动肝火。 他朝着西方缓缓地抬起了左手,伸开手掌。 乌云里,似乎有人领会到了他的所求,只见一道白光晃过,一把兵器直接飞到了他的手里。 接过兵器,赛特挑了一下眉毛,一丝不满被他一个眼神挑飞。 他手里握得是一把普通的西洋剑,并非什么神器,当然,如果是在巴豆看来,那就是一件宝贝了,因为,这把剑镶金鎏银,嵌满宝石,制作精美,做工不俗,一看就不是凡品。 赛特将西洋剑在手里颠了颠,并笨拙的甩动了两下,看他那两把刷子,他似乎对这件兵器并不熟悉。 不过无所谓,他赛特跟人打架,用什么兵器根本不重要,甚至可以说,拿一把兵器,只是对对手的尊重。 毕竟,他的对手是身份显赫的伊南娜。 那边,有一个雅典娜,这边,有一个伊南娜,在神界顶级战场上,不尊重她们两位的后果,就是会死得非常难看,不是会被人打死,而是,会被人骂死。 赛特手持西洋剑,朝着伊南娜微微一笑传情,接着,脚下迈开优雅的步伐,如同凌波微步一般,身影一步一虚,一步一实,还没等巴豆看清楚,他的一剑已经直击伊南娜的咽喉。 伊南娜脚步更轻,脚踏地面,不会惊动一粒沙尘,仿佛是从那界面之外投射进来的一个投影。 穿着一身劲装的伊南娜英姿飒爽,但是,她的脸上流露出的永远是那天真烂漫的少女气息。 她抬手轻轻一格,手杖轻点西洋剑的剑尖,手感看上去那么轻,而那把西洋剑却瞬间朝上拱起,接着一弹,“嗡”地一声,险些将它从赛特的手里弹飞。 赛特处事不惊,手腕一抖,重新掌控手中长剑,随即,再次上步,斜挑,直刺,速度之快,仿佛手里握着一条雷电丝线。 那边,欧西里斯瞪圆了眼睛,惊呼一声:“呕-卖-嘎-得。” 看上去,伊南娜似乎轻松应对,但是,她却在赛特凌厉的攻势之下节节后退。 巴豆看得目不转睛,但是,他已经看不出那一招一式了,只能看到两个身影仿佛已经贴到了一起。 两个人的手都在快速的挥动,好像两口子在闹着玩一样,就差鼻子对着鼻子喘气了。 而在这期间,他们虚虚实实的身影不断让人陷入迷惑之中。 他们仿佛没有任何神力波动,什么大神级别的威压感仿佛从一开始就荡然无存,这使得,在他们身边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风轻云淡,毫不相干。 在一阵激烈的缠斗之中,突然,伊南娜的身体朝后飞去,看那样子像是挨了一击。 果然,赛特现出实体,他的一只胳膊伸得笔直,五指并拢,手掌立起。 他双膝并拢,微蹲,另一只手将西洋剑贴在身后,姿势充满东方神韵。 看他手掌的高度……赛特道,“我前不久去东方偷艺,这是新学来的一招,这一招虽然对女士不够友好,但毕竟非常好用,今天一试,果然……。” 他说的心不跳脸不红,但是伊南娜却面绽桃花,高兴的问道,“这一招是为我学的吗?” 赛特表情一僵,他竟然忘了,他的对手是爱神,而就在他愣神的那一秒,尹南娜的表情瞬间阴冷下来。 “你犹豫了,那就不是了……。” 说话间,一阵香风刮过,赛特只觉得胸前一热,一阵剧痛传来。 在他的下巴往下,左侧胸前,那身洁白的衣衫被烧了一个洞,还在丝丝得往外冒烟。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尹南娜一击完成。 她用她的手杖上的那颗尼比鲁球在赛特的胸前盖了一个章。 伊南娜小有怨气,但是依然媚色飞舞,道,“虽然你对我不好,但是,我还是那么爱你,这是我给你留下的一道印记,代表我对你的爱——至死不渝。” “呕,我的兄弟。” 那边,欧西里斯提起他的酒囊,指着赛特严肃道,“这是你的荣誉。” 赛特站直了身体,冷言道,“我不杀你,并不代表我杀不了你……。” 他仿佛在说: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猫。 当然,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向虚无的天空。 他这是在挑衅,仿佛那幽怨极深。 他的目光又看向欧西里斯,这一次,欧西里斯本来就站不稳的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 欧西里斯惶恐的问道。 赛特冷冷的道,“我从来不饶恕罪人,所以,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需要地狱,今天,你就做那第一个亡灵,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吧。” “你敢。” 欧西里斯大吼一声,但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第252章 王之盾2 一 在赛特的眼睛里翻涌着无限的杀机,在欧西里斯看来,那就是如同深邃的宇宙一般的深仇大恨。 欧西里斯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在他们的命格与气数之中,他今天,难逃一死。 恐惧在这一刻,侵袭了他的大脑,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白,为什么,赛特真得要置他于死地,因为无论如何,他们都属于同一神族。 他茫然的脸庞僵成了石头,身体几乎是本能的一步一步朝后退去,仿佛生命的根本救赎就是远离死亡。 然而,赛特是强大的,没人能躲过他的必杀之心。 巴豆根本不懂他们之间的情感纠葛,恩怨情仇。 在这一刻,他只能看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心里并不希望那个放荡的家伙死掉,而当他的这个心里诞生的时候就说明他跟欧西里斯是一伙的,他们的命运也在这一刻有了牵绊和瓜葛。 “师父!” 他轻轻的呼唤了一声,声音低到甚至连自己都听不见,而就在这一刻,一股强大的威压之力瞬息而至,从四面八方,前胸后背,将他的身体往一起压缩,特别是扼住了他的脖颈,险些让他窒息。 幸好,那只是赛特意识中的一念。 一念而过,依然悲风惊草木,狂浪卷石滩,咫尺又天涯。 物哀。 穷途。 陌路。 俱灭。 仿佛,汉谟拉比和伊南娜都清楚,欧西里斯今天必死无疑,所以,他们无声无息,等待结局。 而就在这让天地窒息的时刻,赛特轻轻的抬起了一只手,探向虚空,瞬尔,在他的指尖仿佛撕开了一道裂缝,而当这道裂缝被撕开的刹那间,欧西里斯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不-。” 赛特对他的哀嚎置若罔闻,信手从那裂缝里抓出了一座大山,直接朝着欧西里斯丢了过去。 他的动作至始至终从容不迫,仿佛杀个人只是他的弹指一挥。 \"轰\"得一声巨响,整个艾丽斯基嘉尔的冥界遭遇到了十二级强烈地震一般,剧烈摇晃,使得那悬崖上的沙石像瀑布一般朝着深渊里倾泻而下。 不知道赛特从哪里搬来的一座大山,被他握在手里的时候像一坨屎,砸在地上像一块巨石,但实际上,欧西里斯即使是那孙悟空也飞不出这座大山的笼罩范围。 终于,在欧西里斯的死亡面前,赛特面无表情,伊南娜和巴豆心无波澜。 无冤无仇,不悲不恨。 时间仿佛过去了两秒,大地还有余波,而那无数被震起的沙尘却在缓缓降落,艾丽斯基嘉尔的冥界也随着那尘埃落定而渐渐平息下来。 万籁俱寂之中,赛特微微抬起了头,眼睛里浮起一丝不满。 他转过头,朝着巴豆的方向看过来,这让巴豆立刻紧张起来,但是他马上发现,赛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身后,这也让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镌刻着汉谟拉比法典的石碑不见了。 “我亲爱的赛特。” 伊南娜道,“你永远不会知道,当我们的命运轨迹重合的那一刻,未来会发生什么,即使那近在咫尺的下一秒。” 赛特似乎并不生气,仿佛一切变化都依然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沉声道,“我的爱神!我想,你应该喜欢更刺激的游戏。” 赛特的脸上流露出残忍的微笑,继续说道,“你也应该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够给你带来永恒的快乐。” 说着,他又一伸手,再次从裂缝里抓出了一座大山。 看着这座大山,伊南娜明亮的眸子里终于有了怒意。 “轰。” 一山摞一山。 二 大山有四级,一山一地狱,一级一罪恶。 山上也有高楼,高楼拔地起,一楼一境界,四楼即巅峰。 为什么这座大山会令欧西里斯那么恐惧,就是因为那座大山携带着他们冥界的法则之力。 当他这个没落的冥王名存实亡,赛特便成为了主宰者。 然而,你动用你们冥界的力量来杀人可以,但是,这里是什么地方? 如果触动了艾丽斯基嘉尔的利益,女王是必然要发怒的。 果然,艾丽斯基嘉尔的身影从远处飘然而至。 赛特看到她过来了,便收住了手,脸上的表情也同时丰富了起来。 显然,他从来没有惧怕过。 艾丽斯基嘉尔看着那已经没入地面的大山,镇定的道,“赛特,没想到你这么慷慨,我们许久未见,再次见面你就给我送来了这么大的一份厚礼。” “薄礼而已,只要你喜欢。” 赛特无所谓地展开手掌,仿佛他所能把握皆可送人。 “薄礼……。” 艾丽斯基嘉尔轻微的皱了皱眉头。 这两座大山带有一方冥界的气运,山移运走,只是,这其中所蕴含的是何种气运,不得而知。 也就是说,没人可以判断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赛特难道是在借花献佛,一举三得?只是不知道他能得到什么,或者说,他想得到什么。 “赛特!” 艾丽斯基嘉尔心平气和的说道,“阿图姆难道能够容忍你的这种败家行为?” 显然,艾丽斯基嘉尔不认为她的冥界镇不住这几座大山。 赛特听了这话,心里哈哈一笑道,“我亲爱的艾丽斯,你有多长时间没有看到他了,你认为他还活着吗?” 听了这话,艾丽斯基嘉尔蹙起了眉头。 要说一方神国,家道中落,确实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了,如果从这点来看,她艾丽斯基嘉尔反而成了那收破烂之人。 至于阿图姆的死活,跟她则完全没有关系。 她怔怔地看着赛特,现在,她要搞明白的当然是这个隐匿已久的人。 他到底想干什么?而无论他想干什么,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好处,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允许他在自己的地盘清理门户,但是,他必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至于他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时间,她并不在乎。 艾丽斯基嘉尔扬了扬下巴道,“把你要做的事情做完,到时候,如果你还有兴致跟我聊一聊的话,那就请到我的冥府一叙。” 赛特点头,很绅士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阵风吹过,艾丽斯基嘉尔的身影消失不见。 第253章 王之盾3 等待了几秒钟的时间,确定艾丽诗基嘉尔确实走了,赛特便转身看向伊南娜,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道,“那么,我亲爱的伊南娜,现在,让我继续完成你喜欢的游戏吧。” “不。” 尹南娜道,“我很不喜欢,因为你所做的一切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呕,我亲爱的赛特,你为什么不请我到你的天国里坐一坐呢,难道,你的天国现在只剩下了那残垣断壁?” 尹南娜的声音温柔中透着一丝丝怜悯,仿佛,她也在为她的爱人伤感,心痛。 赛特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只是回头望向他那曾经富饶而繁荣的家园。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故国不堪回首,可是赛特的情绪依然毫无波澜,因为他是一个有执念的神。 他回过头来,朝着伊南娜狡黠的一笑,道,“我跟贝斯特许下过承诺,我们的天国在还是不在都无所谓,因为终有一天,我要给她打造一个崭新的世界——我要让她亲眼看到,你们在我的面前一个一个的陨落,请相信我,我的女神,只有死亡才能让你们获得新生。” 伊南娜不屑地翻了一下白眼,继续挖苦他道,“我亲爱的赛特,无论如何,你今天是要失算了。” “呕,怎么说?” 赛特的口气仿佛在嘲讽。 伊南娜道,“王之盾可镇万里山河,而你今天又遇到了我,我如果不是你的最爱,那么,就是你的劫数,也许,我也可以用我对你的爱让你获得新生。” 赛特皱了皱眉头,看向那两座大山。 在山下,是那块王之盾? 赛特能够感受到,欧西里斯确实没有死,他还拥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 即使那个家伙今天活下去,以后,他也有的是机会杀了他——他现在是越来越看那个家伙不顺眼了。 赛特摊开一只手,对伊南娜道,“送出去的东西我从来不会再拿回去,你也要相信我,我决定的事情从来也不会改变。” “呕,我亲爱的赛特,你知道我有多爱你这顽固的态度,偏激的模样。” 伊南娜道,“我永远都会怀念你的。” 她说着,轻轻地抬起了她的手杖。 她手杖上的那颗尼比鲁球拥有着一个星球的能量,在那庞大的力量之下,杀死一个小小的赛特简直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可是,她毕竟好久没有杀人了,特别是像赛特这样的一方天国主神,所以,她现在的神态显得极其凝重,就像一个大祭司,在向天地献祭。 尼比鲁星球缓缓旋转,蓝色的光华渐渐闪现出来,而随着那颗星球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那颗球体便呈现出漆黑的颜色,并疯狂的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亮。 无数的光向着那颗球体汇聚,而在那颗星球被催动的时候,法则的力量也在保护着它的主人,无论是谁在这一刻都无法靠近伊南娜一步。 在她的周围三十米之内,都是诸神不可侵犯之地。 无限的光被那颗星球吸收掉,艾丽诗基嘉尔的冥界本来就很昏暗,而随着尼比鲁星球的旋转,一切都逐渐隐匿进黑暗之中。 这玩意到底有多恐怖,没有人知道。 而当这一方天地之中,只剩下了那个蓝色的圆环和中间那个小小的黑洞,所有的人,包括赛特的心都收缩到了一起。 仿佛,灾难马上就要降临,而没有人不惧怕死亡。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天空突然被撕裂开来,一大片光亮倾斜而下,如同在乌云中洒下的阳光,将伊南娜的身影照亮。 “伊南娜。”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伊南娜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不满,因为那是天父的声音,而天父在这个时候出现,肯定是要阻止她。 伊南娜最不喜欢别人违背她的意愿,破坏她的好心情,哪怕是天父。 果然,天父洪亮的声音继续响起。 他道,“我曾经警告过你,尼比鲁星球的力量代表着毁灭,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以随便动用。” 随着那声音的回响,天地之间一点点有了光明,仿佛有一颗太阳正从东方缓缓升起。 光明从新照耀着赛特,而这个家伙还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 当那恐怖的压力退去,他依然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其实,尹南娜早就应该向他发动攻击,只是贪玩的她也很好奇,想看一看那颗尼比鲁星球极限爆发的样子,毕竟,催动那玩意的机会并不多。 现在,她瞪了一眼已经离去的天父,将高举的手臂放了下来。 “赛特,你惹到我了。” 她嗔道,“以后再遇到我,肯定没有你好果子吃。” 赛特的脸色有些阴郁,因为他心有不甘,甚至,憎恨起命运,为什么,拥有这样强大力量的神器会在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手里,而他赛特却一无所有? 其实,有很多人都跟他一样,都抱怨过,但是有什么用呢? 这个小丫头深得天父的喜爱,从来都是一个多宝女。 她的占有欲望也很强,包括男人和宝贝,只要有好东西她都会想方设法的得到,哪怕闹得神殿鸡犬不宁。 而随着天父的神国越来越强大,她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七块宇宙法典,尼比鲁星杖,这两样宝物现在都在她的手里。 当然,还有汉谟拉比的王之盾。 巴豆当然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他现在关心的只是汉谟拉比的安危。 他盯着那两座看上去像两块巨石的大山,在静静地等待着时机,只要有机会,他肯定冲过去,不管用什么方法,他相信,他一定会将老头解救出来。 “赛特,我现在看到你就很烦,还不滚。” 伊南娜朝着赛特伸手一指,呵斥道。 巴豆看着她发怒的样子,心想,果然天下的女孩子都一个样,不好惹也惹不起啊。 相亲相爱的时候,你侬我侬,打打闹闹,乐趣无穷,可是一旦翻脸,直接六亲不认。 今天,激怒她的当然不是赛特,而是天父,是她至亲至爱的人。 天父的意思很明白,闹着玩可以,来真的,绝对不行。 那边,赛特满脸晦气,仿佛出门之前没看挂历,诸事不顺,杀人不宜。 “哼,后会有期。” 他一甩袖子,转身便消失于虚空。 见他逃走了,巴豆马上朝着那座大山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在思考着对付这两座大山的办法。 却不想,一道粗壮的光束射来,轰得一声,那块巨石像一枚炸弹一样在他的眼前爆炸了。 其爆炸之剧烈,直接将巴豆掀翻在地。 巴豆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那缓缓升入高空的蘑菇云。 这当然也是激怒姑奶奶的后果。 在伊南娜的眼里,这两块大山狗屁不是,天父领地之广阔,信仰力深厚而庞大,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谁稀罕那些不怀好意的馈赠? 没兴趣。 第254章 王之盾4 一 很显然,这座大山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大山,它所蕴含的能量在一个地界来说是相当恐怖的。 可以说,它相当于东方的五岳之一,而就是这样的一座大山竟然被赛特随便搬了过来,现在,又被伊南娜随手一击,化为乌有。 巴豆有些发怔,他根本搞不懂他与他们的差别,但是有一点敢肯定,那差别是巨大的。 其实,他所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在这一方地界的神灵有着贵族般的傲慢,他们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普通人的亡魂在冥界游荡。 这也是为什么,巴豆没有看到一个孤魂野鬼的原因,但凡见到一个都是大神,无论他们有多邪恶,有多丑陋。 巴豆也不得不承认一点,他们无法用善恶好坏来区分,就比如这个伊南娜。 他回头去寻找伊南娜,却不想,身后空空如也,根本不见那个丫头的身影。 伊南娜击碎了那座大山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至于什么原因,巴豆只能认为这是她的脾性使然。 她来无影去无踪,从来如此。 巴豆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也许就是人家大神的特性吧。 他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恢复了一下身体的状态,然后缓步走到了那个大坑的面前。 这个爆炸之后的大坑其实不大,那个巨石山多大,坑就多大,直径不超过二十米,深度也不超过五十米的样子。 他朝下方看去,看到坑里还有一块巨石,形状就像灵璧石一般,有着一整座连绵群山的全貌。 巴豆皱了皱眉头,顿时明白了,摧毁其中一座大山只是伊南娜发泄的一股火气,而并非是她要解救被镇压在下面的那两个人。 这位女神脾气可真大,几乎完全跟着自己的性子来做事,心情不爽了,就发泄一通,发泄完了,转身就走了。 他叹息一声,这个丫头,不定性啊,是一个被天父宠坏了的女神,恐怕现在,正跑去找天父耍脾气呢。 能有什么办法呢? 无论在他们的冥界还是在神国,只有这些真正的神族在互相纠缠和伤害,相亲又相杀,而且,这种现象可能从创世之初就已经开始了。 相爱的时候,他们是一家人,不高兴了,挥刀就杀人。 当然,巴豆自然是搞不懂西方神界中那些混账关系的。 现在,他要解决眼前的问题,如何将这块巨石从大坑里挪走。 二 “师父!” 巴豆朝着坑里大叫一声。 “呦,是我的好徒儿啊,你竟然还活着?” 汉谟拉比有些意外。 巴豆吸了口冷气,这什么话,难道我还能死了不成。 “难道……是那个家伙死了?不会吧,你得跟伊南娜关系多好啊……这简直不可能。” “师父!伊南娜走了,那个赛特也不在这里了,现在,只有我。” 巴豆道。 “这是为啥?难道我真得是老糊涂了?” 汉谟拉比仿佛一头雾水。 “师父!先别说那些了,让我来研究研究,怎么把这座大山搬走。” 巴豆跳下大坑,站在了山头上。 “什么?哈哈哈哈……。” 汉谟拉比大笑道,“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哈……。” 巴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啥意思? “我的傻徒儿啊,这座山啊,除了赛特,是没有人可以搬走的,而且,最坏的一点,赛特将它丢来之后啊,他也搬不动喽。” “呕?” 巴豆用脚踩了踩山头,对汉谟拉比的话疑惑不解。 但随即道,“可是,伊南娜已经打爆了一座啊。” 汉谟拉比很有耐心,继续道,“打爆它可以,没错,伊南娜拥有尼比鲁星杖,但是,要想搬动它,那是不可能的,你想一想,用箭射杀一个人和把这个人扛起来是两码事,不是吗。” “那怎么办?让我去再把她找来?可是,怎么找呢?” 巴豆道。 “别费心了,徒儿,她做事,要看她的心情,我猜啊,她现在肯定是心情不太好,这个时候,就别惹祸上身了。” “嗯。” 巴豆明白,道,“师父说的有道理,那么,师父!您老人家难道就没有办法吗?” “我?哈哈哈哈,徒儿,老夫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啊。” 巴豆道,“伊南娜说,您的王之盾可是能镇万里山河的啊……这……。” 汉谟拉比道,“她说的没错,我的徒儿。” 巴豆显然不是傻,他只是在套话,现在,他明白了,所谓的王之盾是干啥用的了。 巴豆抬起头,叹息一声道,“看样子,我们只能等了……。” “等?哈哈哈哈,徒儿,上一次,伊南娜心情好的时候,是在一千年以前,而近几千年来,她统共就来过两次,这是第三次。” “呕,卖,嘎,德……” “你这个蠢货,傻瓜……。” 这个时候,突然从大坑里传来了欧西里斯的声音。 他很生气,道,“快点把我弄出去,这是什么鬼地方,我的胳膊,哎呀,我的腿,我动不了了……哎呀呀……。” 巴豆顿时横眉怒目,想上去跺他一脚。 苏醒过来了,第一件事不是说点感谢的话,而是骂人。 “傻瓜,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你手里拿的宝剑难道是用来泡妞的吗?” 欧西里斯继续大声呵斥道。 我的宝剑? 巴豆提起太阿剑,端到眼前审视着……。 “你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动手?快点动手啊,我受不了了,我要死了……。” “……我的徒儿,你手里的宝剑好像真的也是一件神器啊……。” 汉谟拉比不确定的道。 “我的老国王啊,你的王之盾能镇万里山河,他的宝剑也一样……你这个傻子,还不动手,快点,用你的剑劈了这座该死的大山。” “好。” 巴豆不再怀疑,飞身而起,朝着那块石头用尽全力一剑劈了下去。 “咔嚓”一声,大山被劈成了两半。 三 大山从中间断开,有可能是山脉被斩断的缘故,随着它的破碎,逐渐散成了一堆乱石。 乱石之中,赫然是那块石碑,完好无损的立在那里。 巴豆眨了一下眼睛,因为大坑之中出现了乱象。 他的周身仿佛被瞬间灌满了透明的水,而水却在莫名的激荡。 不好,巴豆一个跳跃,飞身而走。 而就在他的身后传出了轰得一声巨响,无数的乱石飞蹦上半空,哗啦啦的如同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接着,从那个被扩大了数倍的大坑中晃晃悠悠的走出了一个人来。 这个人正是欧西里斯。 他走到坑外,一屁股坐了下去,将头发一甩,开始往嘴里灌酒。 “老国王啊,赛特真的要杀我。” “那么,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汉谟拉比平静的道。 “打算?……没有,他们说我是丧家之犬,说的没错,哈哈哈哈……丧家之犬……哈哈哈哈……。” 第255章 天父 一 “祷告吧,父的孩子,向全知全视的父忏悔吧,将你所有的罪都告诉祂,祂会解救你的。” 汉谟拉比无比认真的说道。 “不,我不需要解救,我没有罪……。” 欧西里斯仰着头大吼道,“我也不想死。” 这就是他对父发出的怒吼,这就是他的罪——汉谟拉比仿佛无比心痛。 “你打不过赛特的,只要你离开这里,赛特随时都会杀了你,难道你还要回那地狱里去?寻求塔尔塔罗斯的庇护?” 欧西里斯没有回答,继续仰头灌了一口酒,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跺着脚大吼道,“我是神,我不是凡人,我凭什么会死,我为什么会陨落……说啊,告诉我,全知全能的父!!!” 他扯着嗓子,声嘶力竭。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欧西里斯!” 这一次,汉谟拉比也被激怒了。 巴豆这一辈子遇到很多酒鬼,他们喝多了也耍酒疯,但是,像欧西里斯这样清醒的还真不多。 看他的样子,酒神给他的酒显然是掺了假,灌不醉神的酒就不能算好酒,起码在东方,你要是喝上一杯酒神的酒,那还不活成神仙……。 巴豆将宝剑归鞘,重新扛在肩膀上。 既然那个找他麻烦的伊南娜走掉了,他认为,他该回家了,就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向汉谟拉比告辞。 至于这个欧西里斯——再落魄的神也有神的傲慢,骨子里显然也没将巴豆当回事。 正好,他也不喜欢跟酒鬼交朋友——跟酒鬼胡扯的日子总是没有个尽头,浪费时间和生命不说,还要死掉很多脑细胞。 宝剑归鞘,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这声音吸引了欧西里斯的注意,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将巴豆当成空气。 “兄弟!你从哪里来?” 欧西里斯满脸褶皱,口中酒气冲天。 他面对着巴豆的身体前倒后仰,总是站不直溜。 他瞪着眼睛,眼中的情感极为复杂,好像巴豆的回答如果让他不满意,他就跳起来杀人。 看他的一身破烂,他比一个在异国他乡沦落街头的流浪汉更加不如,依然让人避而不及,好像随时都会对你产生犯罪的念头,一旦盯住了某个人就伺机打劫。 “东方。” 巴豆用手指了指欧西里斯的身后。 欧西里斯的身体晃了晃,用手掌挤了挤似乎有些僵硬的脸,道,“东方?” 他好像不太理解这个词代表着什么,使劲甩了甩脑袋,用手胡乱一指,继续问道,“那边?东方?” “是。” 巴豆答道。 “那边有什么?” “我的家和我的老婆们。” 巴豆道。 “哦……那么,你是一个国王?” 他盯着巴豆扛在肩膀上的宝剑,艰难得做了一个扩胸动作,“疆土大么?……人口多吗?……军队庞大吗?……有——神吗?” “欧西里斯!” 汉谟拉比怒道,“我看你是在地狱里呆得太久了……。” “闭嘴。” 欧西里斯朝着大坑怒吼道,“老头儿,现在,我有新的计划了……呃。” 他打了一个酒嗝,继续问巴豆道,“跟我做一笔交易如何?我的国王……我,欧西里斯,丰饶之神,我将带上我所有的一切跟你去东方,只要你为我建一座神庙,奉我为守护神……。” “欧西里斯……。” 汉谟拉比这次是真的怒了,扯着嗓门大吼他的名字。 欧西里斯充耳不闻,用一根手指指着天,继续说完了他要说的话,“我就是你的天父……。” 二 “哦!” 巴豆不咸不淡又不无讥讽的道,“你现在看上去确实有点酒鬼的模样了,佛主要是听到你这话都能乐上半年。” “哼,我,丰饶之神,还能缺了这壶酒……。” 欧西里斯满不在乎,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 他再往嘴里灌上一口酒,然后,朝着西方大声说道,“你们这些卑鄙的家伙听着,我,现在要跟着这位王去往东方,如果赛特找你们问我去了哪里,你们就照直说,我……。” 他甩了一下手臂,音量同时低了下去,“不会介意。” 然后,他又转身走向那个大坑的边缘,整个身体趴了下去,伸着脖子道,“我的老国王啊,你认为我的计划怎么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直在地上打滚。 “唔……你的计划不错。” 破天荒,老头竟然消气了。 “我的徒儿啊。” 老头满嘴沧桑的说道。 “师父!” “嗯。”汉谟拉比满意得答道。 “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们师徒总会有再见面的机会,师父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只有送你一句话。” “什么话,为什么不送给我?” 欧西里斯耍起了无赖,朝着那块石碑瞪起了眼睛。 “师父,您说。” 巴豆道。 “好,等你有一天变得强大了,首先,杀了他。” 汉谟拉比一口气说完。 “杀了我……哈哈哈哈,杀了我,哈哈哈哈……。” 欧西里斯翻个身,仰天大笑,“我的老国王啊,你真得是老糊涂了。” 汉谟拉比意味深长的说道,“欧西里斯,我被你烦了几百年,现在,你就去烦我的徒儿去吧,前路遥遥,好自为之吧。” “放心吧,老头儿,不过,我得拜托你一件事情,如果将来你看到伊西斯,那就跟她说一声,让她来东方找我……。” 欧西里斯用一个肘子支撑着身体,小酌了一口闷酒,眼神迷离的望向他的故乡。 “走吧,走吧,赶紧走吧,看到你就烦。” 汉谟拉比不耐烦的说道。 “师父!东方不远,只要我有机会就来看您老人家。” 巴豆走到大坑前,朝着石碑拱了拱手,说道。 “好。” 汉谟拉比说道,但是,他仿佛憋了一口气一般。 瞬间,周围狂风大作,那无数的碎石被卷入空中,大片的尘土和砂石在空中飞扬,呼啸着朝着大坑中刮去。 狂风打着旋,将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一层一层的堆砌起来,只几个呼吸之间,便在大坑之中堆积出了一座乱石塔,结结实实的将那块石碑封在了其中。 乱石塔非常粗糙,却有三十米多高的样子,看上去摇摇欲坠。 等风停止了呼啸,石塔中便传出了哈莫拉比的声音。 他道,“徒儿,师父在这里等你。” 巴豆跪下去,朝着石头塔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拱了拱手,道,“师父!保重!” 第256章 判官索魂 巴豆横扛着宝剑,两条胳膊搭在两边,手指随着嘴里哼的小调打着拍子,懒散得走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 哼个小调,偶尔唱一段香港四大天王的流行歌曲是他这趟寂寞旅程中唯一的消遣。 在他的身后不远处跟着欧西里斯。 由于那个家伙步履蹒跚,所以,巴豆不得不经常放缓脚步,耐心的等待他一会儿,这样,就不至于将他落下太远。 这个家伙,还在一边走一边喝酒,但是即便如此,他看上去却依然像一个快要渴死的冤魂野鬼。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嘴唇干裂,双目失神,无精打采,跟他们初见的时候相比,可以说,精神状态一落千丈。 此时的他仿佛只剩奄奄之一息。 由于他是大神,所以,巴豆也没有当回事。 巴豆的黑龙马不知去向,好像印象里早就失去了它的踪迹,不过无所谓,那可是一条龙,拥有自主意识,至少到现在为止,巴豆还并不能与它以任何方式沟通。 他猜测,这可能跟十三妹有关,毕竟,它可是十三妹召唤出来的恶龙。 再次放缓脚步,巴豆抬起头看向天空,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里可是冥界,没有太阳,可是,他们就像走在炎炎夏日的沙漠里,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流逝。 这种奇怪的感觉首先来源于他不经意间转头的一瞥。 他发现欧西里斯那个家伙,脸上像新陈代谢一样起了一层层皮屑。 特别是他用手刮脸的时候,纷纷扬扬的掉下一大片。 而这种奇怪的现象他似乎并没有察觉,继续喝他的酒,走他的路。 沙漠里此时没有风,而巴豆哼着小曲已经到了无聊的程度,可是,那女王的沙尘暴却人间消失了一般,极目远眺便可以看到遥远的地平线。 这让他有了一种回到人间的感觉。 难道他们走着走着就走出了冥界? 巴豆停下脚步,转身等待着欧西里斯走到眼前。 这个家伙,现在已经是拖着两条腿在走路了,疲惫不堪,哪里还有一点神的样子,跟先前嚣张跋扈的他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欧西里斯。” 巴豆问道,“作为一个神灵,你有什么样的本事?” 欧西里斯似乎对他的问题不敢兴趣,也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跟巴豆说话的欲望。 以前是,现在也是。 两个人一路走来,不曾有过任何交流,所以,他似乎也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他在巴豆的身旁停下,满脸沧桑的望向前方。 从出发到现在,他们走了多久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过。 此时的他似乎很难受,努力张开嘴,扯动着脸部的肌肉。 他的脸比先前,仿佛老了二十岁。 特别是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神的光彩,再也无法让巴豆感受到任何威压感。 那种主神级别的审视彻底消失不见,他仿佛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介凡人。 巴豆并不气馁,继续问道,“作为丰饶之神,你能让这沙漠变绿洲,牛羊成群吗?这趟旅程太单调了,我想看看万马奔腾的大场面。” “能。” 欧西里斯终于不耐烦的说道。 “那么,你能让这沙漠里的天下雨吗?我想要一条河,或者,让那雨水灌满一个湖泊。” 欧西里斯看也不看他一眼,又说了一个字:能。 但是,他似乎变得有气无力了,搪塞着回答了巴豆的问题之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头灌酒。 可是在巴豆的眼里,他脸上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去水分,让他渐渐地变成了一具干尸的模样。 由于脸皮收缩脱水,他的眼球就如同充血一般布满血丝,并且向外凸起,看起来已经相当恐怖。 特别是他的衣服本来就已经破烂不堪,此时,如果他躺着不动,那就真的跟一具千年干尸没啥区别了。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巴豆接着问。 “异常?呵呵,这个鬼地方,能有什么异常,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到现在,这里从来就没有任何变化,你以为那个女人会把她的地狱变成天堂吗?” 咕咚咕咚,说完,他又不停地往嘴里灌酒。 看着那个喝不空的酒囊,巴豆确定,他依然还是一个神。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茬——奇怪不?他虽然也感觉到身体的不适,但却并没有像欧西里斯一样变化那么大。 而就在他低头思索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欧西里斯在认真的看着自己的手。 那只手跟他的脸一样,只剩干涸的一层皮裹着骨头。 巴豆屏住了呼吸。 然而,欧西里斯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甩了甩粘在手上的沙子。 当他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只向前走了两步便甩掉了两只鞋子,一步一只。 巴豆也在这时发现,从他那甩掉的鞋子里,迅速爬出了两只黑色的蝎子,它们朝巴豆舞动了两下钳子便一头钻进了沙子里,不见了。 “东方可真够远的啊,我的王,我们还需要走多久?” 欧西里斯扬起已经露出白骨的额头朝着东方张望。 他的两只脚冒出了丝丝黑烟,随着他的走动,最后的皮肤也被炙热的沙子烤焦了,或者说,是被蝎子毒腐蚀殆尽了,只剩下了白森森的骨头。 看着他的背影,巴豆皱了皱眉头,终于想到了那个女王。 只是,他不知道她对欧西里斯施与了什么样的法术,竟然让他无法察觉自己身体的变化。 巴豆现在很矛盾,因为那个女王正在迫害的是欧西里斯,而不是他。 如果他是一个明智的人,那么,他就要若无其事的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事实好像也正是如此,至少,欧西里斯就是这么认为的。 欧西里斯走在前面,而在他的身后,脱落的皮肤洒落了一地。 他终于变成一副骨头架子了。 欧西里斯还有一头茂密的头发,只是像一窝枯黄的杂草,而在那杂草丛中,他的两颗眼珠子浓化一般胀满了整个眼眶。 难道……巴豆想,女王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恶心一下这个口出狂言的神灵? 答案不得而知。 一身破烂的布条搭在他的骨头架子上,随着他的身体晃动,而他还在一边走一边喝酒,就跟先前一样。 他脚步不停,走在前头,向着巴豆指引给他的东方。 第257章 判官索魂2 ilwxs.com 一 “哼,我就不信了,你能走出我们女王的冥界……。” 在一个高耸的沙丘之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当巴豆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一个行走在丝绸之路上的商人,因为他长着两撇阿凡提一样的漂亮胡子,穿着一身华丽的衣服,脖子上,胳膊上挂满各种各样的珠玉宝石,金银首饰。 还好,他有一双邪恶的眼睛。 就是他那阴森的目光让巴豆警觉起来,这气息不就对了吗,此人,来自于地狱。 而欧西里斯的遭遇也便有了答案。 没错,这个人就是艾丽诗基嘉尔的七个判官之一。 他平常的工作之一就是守护冥界的一扇大门,凡是从此门路过者必须给他留下一样财物。 他会将那些东西一样一样的挂在脖子上,套在胳膊上,所以,他看上去非常富有。 沙丘之下,只剩一副骷髅架子的欧西里斯依然在埋头走路,边走边喝着他的闷酒。 而在他萧索的背影之后,巴豆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和他始终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 巴豆一边走路一边歪过头去,盯着那个目光不善的人。 现在,他依然不能有任何行动,因为他们还没有主动发起任何攻击,特别是,他们的目标只是欧西里斯。 这一路上,巴豆在不停的警告自己,不要多管闲事,明哲保身。 他盯着那个人,不停地在心里念叨着:明哲保身,一定要明哲保身啊……。 然而,更加古怪的事情似乎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明明巴豆他们的脚步没有停,可是,那个人的身影却始终跟他保持着不变的距离,不变的角度和方位。 巴豆也很快意识到了,他跟欧西里斯在围着沙丘转圈……。 欧西里斯的脚步不停,巴豆的脚步也不停。 转圈?那就转吧……他也很想知道,这个圈能转到什么时候。 不变的影像如同一张固定的画面,就那样顽固的呈现在巴豆的视线之中,直到第二个人出现。 这个人的打扮与那个大胡子几乎一样,至少长相和穿着上差别不大,唯一的区别是,在他的身上挂满粗大厚重的锁链。 那锁链像是生铁打造的,比一个成年人的胳膊还粗,一圈一圈的绕在他的脖子上和胳膊上,而锁链的两端则分别握在他的两只手里。 当这个人出现的时候,巴豆发觉,欧西里斯的酒,终于醒了。 他逐渐放缓了脚步,直到完全停了下来,然后转身,扬起下巴,看向沙丘的顶端。 这两个人,不但分别守护着女王冥界的一道道大门,他们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那就是追命索魂。 “欧西里斯!” 那个大胡子洪亮的声音响起,“你是否给我们的女王带来了财宝?” 欧西里斯摇了摇头。 “难道,你不知道女王的规矩?” 欧西里斯点了点头。 “知道就好,那么,你的财宝呢?” 欧西里斯提起酒囊向着沙丘上递去。 “混账!” 大胡子怒斥道。 另一个判官哗啦啦地抖动着手里的锁链,道,“欧西里斯,听说你曾经是那富饶之神,可是现在,你却没有给我们的女王带来一件礼物,而我们也将履行女王的命令,将你拿下,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囚犯。” “囚犯?” 欧西里斯茫然的说道。 “嘿嘿。” 锁链判官不怀好意的一笑,道,“正是,既然你是那富饶之神,那么,你就留下吧,我们这片沙漠也荒凉的太久了,也该有那么点生机了,就让我们把你贡献给这片土地吧,相信我,这会是你无上的荣耀。” “哦,做肥料啊……。” 欧西里斯抬起一只手,将枯草一般的头发捋向身后。 他知道,他们没有开玩笑,因为谁都知道冥界女王的权力有多大。 曾经,奥丁的儿子,光明之神巴德尔就是被冥界女王海拉索取了性命,然后,诸神的黄昏降临。 “嘿嘿。” 锁链判官瞬间狰狞,肩膀用力一抖,那条粗大的锁链便脱手而出,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凭空朝着欧西里斯飞了过来,带着机械时代独有的轰隆之声。 巴豆在心里无奈的叹息道:一切,凭天由命吧……。 铿锵一声,长剑出鞘。 二 豁出去了,巴豆打算与他们一战,他双手握紧长剑,奔向那飞来的粗大锁链,然而,他的身体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飞。 巴豆在半空中转过头去,就在他的视线里,欧西里斯将他打飞的一只手臂还没有收回去。 错愕,迷茫之中,他发现那条锁链像蛇一样缠住了欧西里斯的那副骨头架子……。 嘭得一声,巴豆摔在地上,而同时,欧西里斯施加在他身体上的神力也随即消失。 他一脚着地,腰部用力一扭便飞身而起,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这时,他听到欧西里斯漫不经心的道,“我以为只有赛特想要我死,没想到你们也想要我死……。” 听了这话,那个全身挂满财物的家伙立刻挤出满脸的笑容,和气得道,“哪里话,欧西里斯,你错怪我们了,我们可是一番好心,反正你现在跟一个废物没有什么不同,与其让你继续堕落下去,不如让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在这片沙漠里继续发光发热,也不枉你富饶之神的威名啊。” 欧西里斯单手抓着锁链,那一头的判官也在双手用力,两个人将锁链拉得笔直。 挂满财宝的家伙眼珠子在两个人身上反复转了转,也像是在判断那条锁链的状况,结果好像很令他满意。 他的两撇胡子得意地颤了颤,随即露出轻蔑的一笑。 “欧西里斯,不要再挣扎了,从古至今,能够从这条锁链中挣脱而走的人,我还没有见过。” 他用手捻着胡子,继续道,“你越挣扎越痛苦,所以,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也好让我们兄弟二人顺利的交差,否则……哼哼。” 欧西里斯没有说话,依然在奋力抗争。 巴豆眯了眯眼,快速的在心里判断了一下这两个人的战力。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这两位的身份不就是牛头马面吗? 这时候,他的那两个兄弟,倒霉神和夜游神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 他们的战力如何呢? 巴豆盯着那个锁链……这些神职人员,其实本事并不大,出外执行任务,完全仰仗着手里的家伙。 一旦损失了那吃饭的家伙,他们恐怕也只有逃命的份。 而欧西里斯可是一位实打实的主神级别的存在啊,他们竟然可以用一条锁链与之抗衡,说明这条锁链必然被施加了某种诅咒,专门用来缚神。 那边,对峙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只听那个判官大喝一声。 “呼……。” 粗重的锁链瞬间带着欧西里斯从巴豆的眼前掠过,转眼间,已经到了沙丘的另一边。 “呼……。” 锁链再次从巴豆的眼前横扫而过。 巴豆的心都悬起来了,也不知道欧西里斯那副骨头架子还能支撑多久。 “嗨!” 判官大喝一声,欧西里斯被锁链甩到了百米高空,接着,直接朝着地面砸去……。 这个时候,欧西里斯的那一身破烂衣服已经荡然无存了,只剩一副凄惨的骨头架子……。 一股怒火涌上巴豆的心头。 在这个世界上,落魄的人无数,谁还没有倒霉的时候……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轰……。” md……。 第258章 患难兄弟 一 巴豆从地上跳起来,直奔那条锁链而去,双手握着他的长剑就一剑劈了下去。 这一剑,他几乎使出了全力,而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巴豆被震得弹射而出,身体在空中无法控制的转了十几圈才将将稳住身形,但是,即使这样,也是相当狼狈的。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欧西里斯的声音,只不过,那声音的传播方式有些古怪,是来自于他的耳朵里,就像用手捂住耳朵说话一样的感觉。 欧西里斯道,“我的兄弟,没用的,这条锁链如果能够被你砍断,那么,艾丽诗基嘉尔的冥界岂不是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放心,他们杀不死我的。” “呼——。” 锁链捆绑着欧西里斯从巴豆的眼前扫过,他被锁链缚住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他的那副骨头架子就像一个在风雨里飘零的纸片玩偶,只能看到手脚在胡乱飘荡。 “呼——。” 粗大的锁链朝着巴豆横扫而来,裹挟着一股强风。 那边,锁链判官阴沉的脸庞更加黑暗,而财宝判官则用那套满金戒指的手指指着他,恶狠狠的道,“这家伙也该死,连他一块也杀了。” 不过,这条粗大笨拙的锁链要想砸到巴豆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轻易的就躲过了这一击。 “轰——。” 锁链砸在地上,将地面砸出一道触目惊心的沟壑,而在那沟壑里,欧西里斯的那颗骷髅向他投来一瞥。 并对他说道,“他们——是——杀——不——死——我的。” 锁链继续远走,声音渐小,当他的话说完,欧西里斯又再次被甩到了巴豆的眼前。 “我不信。” 巴豆再次跳了起来,朝着那条锁链疯狂劈砍。 这一次,他的一只手抓住了锁链跟着欧西里斯一起被卷上天空。 他抓着锁链,一剑又一剑的劈向那条锁链,然而,除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条锁链连一道斩痕都不曾留下。 “没用的,我的兄弟。” 欧西里斯道。 这个时候,两个人已经近在咫尺,巴豆转过头看着他道,“你不是说我的太阿剑可镇万里山河吗?” “哈哈哈哈,我的傻兄弟,这女王的锁链在这片领地可以锁住任何人的魂魄,包括——神。” 巴豆皱起眉头,在耳边风声呼啸之中转过头去,看向那个锁链判官。 在巴豆的怒目瞪视之下,财宝判官瞬间紧张起来,嘴里喊道,“小心,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要来杀我们。” 他说的没错,巴豆手腕用力,直接跳上了锁链,迎着呼啸的狂风,脚踩着锁链朝着那两位判官冲了过去。 他的速度很快,几步之后,一个健步挑起,双手剑便直接朝着锁链判官的脑袋劈了下去。 铛得一声,他的眼前闪出一道火花,然后,他才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身边,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长刀,而此时,他正看着那把被削掉一截的断刀愣神。 与此同时,“嘭——。”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出一个大铁球,结结实实地砸进了巴豆的怀里。 巴豆狂喷一口鲜血,身体直线飞出,摔在地面上,激起一片沙尘。 “无知之徒——在女王的领地也敢放肆……。” 谩骂声响起,从那沙丘的顶端传来,清晰入耳。 巴豆翻身坐起,努力的呼吸着,眼角余光则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噢,我的兄弟,我忘了告诉你了,他们一共有七个人。” 欧西里斯使用内传音跟他说道。 “难道你就一点,咳咳,对付他们的办法,咳咳,都没有吗?” 巴豆吐出一口恶气,伴随着零星的血沫飞舞。 他缓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以为你一直在憋大招,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你在任人宰割……咳咳。” “呼——轰——。”他的身边尘土飞扬。 判官的锁链裹着欧西里斯,将他砸进了巴豆身边的沙土里。 “你们不是想说话吗,成全你们,难兄难弟,在临死之前当然要好好聊聊,彼此交代一下遗言,哈哈哈哈……。” 判官们总有五六个身影,趾高气昂的站在沙丘的顶端,一片华服飞扬,珠光宝气。 欧西里斯的脑袋在尘土中艰难的转过头去,看向那几个判官,也放声大笑道。 “哈哈哈哈……你们不是要杀了我吗,我看你们怎么杀了我,哈哈哈哈……。” “你是主神,想想办法,兄弟!” 巴豆鼓足一口气,说道。 “想办法……呕卖嘎得,我是主神,呕卖嘎得……。” 欧西里斯的眼睛中流露出不敢相信的目光,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但是很快,他的目光又涣散掉了,凡人一样无辜。 “来,兄弟,帮我喝口酒。” 巴豆转头,发现欧西里斯的一只手里竟然还牢牢得握着那个酒囊。 “喂给他喝,喝了这壶断魂酒,我们也好送他上路……哈哈哈哈……。” 判官们在沙丘上开心无比。 巴豆挪过半边身体,胳膊肘子着地,爬向欧西里斯,伸手从他的手里取下了酒囊,打开塞子,往他的嘴里倒酒。 酒水清澈,哗啦啦地流进了欧西里斯冒着烟的骷髅嗓子里。 “兄弟,你太弱了,可惜了这把宝剑。” 欧西里斯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 “我知道,救不了你。” 巴豆不忍地说道。 “喝够了没有?” 沙丘上,判官大声呵斥道。 “呼——。” 锁链甩起,带着欧西里斯直接飞走。 而就在他脱离巴豆的一刹那,骷髅手一把扯走了那只酒囊。 二 “你不是想知道我们用什么办法来杀你吗,今天就让你看看我们的厉害,伙计们,扒了他的皮。” 一个判官道。 “唔……二哥,他的皮已经扒光了。” 那个判官愣了一下,马上瞪着眼睛追寻着欧西里斯的身影而去。 果然,他看到了一副骨头架子。 (艹皿艹 )蛋,这还不死? 他转了转眼珠子,这个主神级别的人物确实不好对付。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人物需要女王亲自出手才可以,可是他们的女王一直以来都是窝窝囊囊的样子,没有一点野性,让他们生气。 他们七个人是艾丽诗基嘉尔的奴仆,可是长久以来,他们却像她的老父亲一样为她操碎了心。 特别是在对付她的妹妹尹南娜这件事情上,就几乎牵扯进了他们所有的精力,也磨光了他们无数的好脾气。 可事到如今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被那个丫头骑在脖子上牵着鼻子走。 真生气啊。 “去宝库,取我的那个倒吊甁。” 他吹胡子瞪眼道。 旁边一个判官不确定的道,“二哥,就是阿迭达尔死的时候被我们搜刮而来的那个瓶子?” “对,就是那个瓷瓶,脖颈这么细——这么细。” 判官踢了那个人一脚,怒道。 那个判官不敢怠慢,马上灰溜溜的跑了。 “哼哼,这个倒吊瓶被我用冥界山火蕴养数千年,欧西里斯,今天就让你尝尝烈焰噬魂的滋味。” “呼——。” 欧西里斯的骷髅头从他的眼前呼啸而过。 第259章 倒吊瓶 一 倒吊瓶确实是一个瓷瓶,圆肚长颈,造型极其普通。 经过非正经历史考证,这个瓶子来自于东方丝绸之路。 当初,阿迭达尔死后来到冥界,在第一道大门处就被堵住了,可是那个家伙是个穷鬼,除了一身破烂衣服之外,只有手里夹着的一个瓷瓶。 他说他在临死之前喝光了瓶子里面的最后一口美酒。 他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一无所有,也为了证明那个瓶子里是空的,所以,那个瓷瓶是被他倒过来托在他的手上的。 鹅颈般纤细的瓶颈被他夹在两指之间,瓶口朝下。 当时,看大门的判官很生气,直接将他塞进了那个瓶子里,然后,扔进了火焰山。 后来,判官们根据第一次见到它的样子给这个瓶子取名,倒吊瓶。 这个瓷瓶在火焰山淬火无数载,不但不化,还被淬炼的晶莹剔透。 如果往里面灌上半壶酒,透过瓶身就能看到漂浮在酒液里面的糟粕,不但如此,无论多么垃圾的酒放在里面一段时间都会变成佳酿,香飘万里。 可惜这些人不饮酒,这个瓷瓶就被他们再次扔进了火焰山。 后来,那瓶子里的酒只要被倒出来就是散发着醉人酒香的熊熊烈焰。 二 不多时,倒吊瓶被取了过来。 判官接过瓶子,打开塞子往里面瞅了瞅,仿佛里面空无一物。 他又使劲晃了晃,还是空无一物。 不过不要紧,这个瓶子很神奇,现在,就让那个家伙尝尝烈火烹酒的味道。 判官的眼睛追随着欧西里斯,脸上的表情无比精彩,他们可是好久都没有遇到这么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欧西里斯,你不是喜欢喝酒吗?来吧,我可是给你准备了一壶好酒。” 判官说完,将瓶子口对准了欧西里斯,手腕使劲一甩……。 空气似乎凝固了五秒,所有在场的人都在看着半空,等待着那瓶口喷出的火焰,然而,瓷瓶毫无反应。 那个判官也很纳闷,又使劲甩了甩手腕,依然没有反应,接着,他便抡起胳膊狂甩。 还是没有反应。 甩了半天,大家更加纳闷了,咋回事啊? 于是,都聚到一起过来研究。 瓶子托在手上,瓶口朝上,四五个人脑袋挤着脑袋,都闭上一只眼往里面瞅。 “二哥,倒吊瓶,倒吊瓶,你得把它倒过来。” “对对,倒过来试试。” “是不是放得太久了,里面的火烧光了,要不,再去取点火吧。” “我记得里面至少还有半瓶酒,那酒呢,老六,你是不是偷喝了那半瓶酒?” “我……。” 大家七嘴八舌出意见。 忽然,“嘭”的一声。 四五个人被同时掀翻在地。 大家坐在地上都有点发懵,只见从那瓶口里鼓出一个大大的透明泡泡糖,像一个超大的鼻涕泡。 泡泡糖很不稳定,剧烈的晃动,仿佛里面裹着半瓶水。 而随着它体积的不断扩大,那个泡泡糖发出一声梦吟,然后伸了个懒腰,探出两条胳膊,变成人形。 “阿迭达尔?果然是你。” 刚刚苏醒的阿迭达尔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吓了一跳,再低头一看:我的妈呀,判官……。 他那张刚刚舒展开的脸前一秒还很惬意,后一秒顿时就被吓裂了。 “嗖”得一声,那个大泡泡糖便缩回瓶子里面去了。 “阿迭达尔。” 判官朝着瓶子里大吼道,“你给我出来。” 躲在瓶子里的阿迭达尔瑟瑟发抖,惊若寒蝉,声音颤抖地道,“老,老爷!饶了我吧,我,我没钱……。” “我没跟你要钱,我让你吐火。”判官咆哮道,“就现在,听到没有?我要火,。” “好的老爷!” “砰-。” 一条火柱冲天而起,判官没有防备,险些丢掉了那个瓶子。 他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将瓶口对准了欧西里斯。 哗得一声,一条如同岩浆的浓稠火舌沿着锁链朝着欧西里斯一路烧了过去,接着,“砰”得一声,锁链的终端烧成了一个大火球。 六个判官一看那个欧西里斯被烧成了一个火人,瞬间得意忘形起来,朝着那个火人指指点点,各自的脸上都神采飞扬。 不想,那火球里突然传出欧西里斯爽朗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香的酒啊……纯……过瘾,哈哈哈哈……。” “你既然那么喜欢,那就喝个够。” 手托瓷瓶的判官脸色瞬间变了,面目狰狞的说道。 一条长长的火链从巴豆的眼前掠过,他抬起手,轻轻得抹去了嘴角几乎干涸的血迹。 原来是火? 火这玩意他可是见识多了,可以说,自从来到阴间之后,他最不怕的就是火。 什么冥火,无相离火,等等,在地狱里着一场火就跟淋了一场大雨一般,稀松平常。 “哈哈哈哈,好酒!” 火人欧西里斯还在大声赞美,仿佛这是艾丽诗基嘉尔给予他的恩赐。 很快,火焰里的那个骨头架子被烧成了一个精灵,仿佛被那酒精烧去了一层污垢,越来越纯洁,通透,而他的两个眼珠子也被烧成了两个橙红的火球,好像那即将融化的钢珠。 “这家伙难道烧也烧不死?” 终于,判官之中有人提出了质疑。 “不可能,继续给我烧。” “对,继续烧,也烧他个七七四十九天。” 经过简单的研讨之后,沙丘之上,判官们捻胡子的,瞪眼睛的,朝着火流吹气的,各现其态。 “不好了,姥爷,他喝了我的火,那,那可是……。” 突然,躲在瓷瓶中的阿迭达尔失声大叫了起来。 判官头子低下头,怒斥道,“阿迭达尔,不准惊慌,不就是一壶酒吗,回头,我给你的酒壶灌满,我那里可是有不少收剐来的上好美酒,都是给你准备的,现在,你给我好好干活,看到那个家伙没有,就是他,我命令你,把他给我烧成灰——。” “可是,姥爷……。” “你给我闭嘴——。” 判官头子怒不可遏的大叫道。 阿迭达尔彻底受到了惊吓,作为神的仆人,他最擅长的就是卑躬屈膝的接受神姥爷们的任何指令,即使,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否则,他死了之后真得无法进入天堂。 瓶子里再无声息,然而,随着阿迭达尔的气息越来越弱,从那瓷瓶里流出来的火焰也在不断的减少。 巴豆仰着头,一直盯着悬在半空中的火链。 他不知道,这西方的地狱跟东方不一样,在这里,无论是谁,有多大的罪,最终极的刑罚就是用火烧。 巴豆还没有去过塔尔塔罗斯地狱,其实在那里,有罪之人直接就被扔进了一片火海。 撒旦就是在地狱中浴火重生的恶魔。 那锁链上的火焰仿佛在渐渐熄灭,巴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逐渐势微的火焰,握着宝剑的手也越来越紧。 他始终觉得,如果他们真得杀不死欧西里斯,那么,他就该浴火重生了。 “阿迭达尔……。” 沙丘上,大判官咆哮的声音骤然响起。 第260章 半壶水 一 随着大判官疯狂地甩动着手里的瓶子,那个瓷瓶最后飞散溅出一片水滴,呲呲啦啦地闪动了几下最后的零星火焰,倒吊瓶终于变成了一个无用的东西。 大判官恼怒,狠狠地将瓶子砸在地上,气急败坏的骂道,“阿迭达尔,混蛋,你给我等着,回头我就杀了你,让你的灵魂彻底烟消云散——。” 而当他看到那个瓷瓶在地上骨碌骨碌地滚远了,更生气,不甘心的捏着拳头跺着脚道,“我要把你烧成灰……。” “二哥,那个家伙还没死,现在怎么办?” 大判官身体一顿,转过头来,认真的看向那锁链的远端。 欧西里斯的身上还有余焰,像火焰山中的天然气一般在燃烧,发出一片片淡蓝色的微弱火光。 他垂着头,下巴颏骨头完全耷拉了下去。 大判官仔细的审视着他的两个红彤彤的眼珠子,像两个死东西一般毫无神采。 而且,盯着看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有一种感觉,仿佛那两颗眼珠子马上就要从那个骷髅眼眶上滚落下去。 他表情凝重,朝旁边挥了挥手,示意别人过去查看。 “好,我去看看。” 一个胆子大的判官一点都没有犹豫,脚踩着锁链直接飞奔而去。 他走到欧西里斯的眼前,先是仔细端详了一番,可是,他明明能够感受到这个大神不死的气息,还是小心的伸出了一只手去。 他打算捏住那颗骷髅头的下巴,看看能不能将它扯下来,然而就在这时,那个垂吊着的下巴骨突然合了起来,随着咔嚓一声响,欧西里斯抬起了头颅。 他用那两颗赤红的眼珠子盯着判官,判官猝不及防,妈呀一声,一屁股坐在了锁链上。 “好酒!!!” 欧西里斯情感饱满的声音透着无限的兴奋,仿佛正面对着一个拥有多年交情的老朋友。 “你,你……。” 那个判官用手指着他,气得浑身颤抖,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欧西里斯虽然被整得很惨,但是,并不可怕。 一点也不凶狠狰狞。 他甚至还以友好的口吻对那个判官说道,“兄弟!我请你喝酒——。” 欧西里斯张开嘴,那个判官看到他嗓子眼里有一抹赤红显现而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 一股火焰像喷火枪一样从欧西里斯的嘴里喷了出来,刚要烧到那个判官,却不想,判官脚下一滑,直接从锁链上跌落了下去,狼狈至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沙丘上,大判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那个判官一眼,然后,面不改色的看向欧西里斯。 他道,“我竟然忘了,你还有一个身份,冥王。” “哈哈哈哈……。” 欧西里斯大笑道,“不错。” 大判官鼻子一哼,道,“欧西里斯,现在,你这个冥王恐怕就只是一个光杆司令了吧,不知道你还有多少仆人和随从啊?领地还有多少尺寸啊?方圆几里?哈哈哈哈……。” 他一把扯过财宝判官挂在脖子上的珠宝项链,再次得意的一笑道,“现在,谁还会去你的冥府?哼哼,你还有多少信仰之力呢,我的冥王?” 他一下子甩掉手中的财宝,道,“你的气数,尽了——。” 欧西里斯认真的听他把话讲完,那颗骷髅脑袋微微的扬起,看向天空。 “拉……是祂抛弃了我。” 他幽幽地说道,“祂真的抛弃了我……。” 说完,他又轻轻地转过头去,看向巴豆。 他道,“我的兄弟,在离开故土之前,我往我的酒壶里装了半壶尼诺河的河水……。” 说着,那颗骷髅脑袋突然耷拉了下去,却又瞬间抬了起来,继续道,“他们和你一样,想要这半壶水,想要这沙漠变成绿洲,想要那牛羊成群,想要看到那万马奔腾的壮观景象……。” 欧西里斯的双眼看向远方,然后慢慢转移视线,最后,锁定了那沙丘之巅。 沙丘上,判官们表情凝重,严肃而认真。 他们都听得仔细,但也仿佛都灌满了一肚子心事。 欧西里斯冲着他们继续说了下去,“我可不是一个小气鬼,你们爱我,我也爱你们,你们不是喜欢那富饶的万里江山吗,好,我的好兄弟们,我现在就成全你们,请接受我的馈赠吧——。” 大判官好像此时才刚刚反应过来,大喝一声道,“快阻止他——。” 然而,晚了。 欧西里斯手腕一翻,那个始终握在他手中的酒囊顿时喷出一股水流,水流冲击力之大,直接将他反冲上了天空,带着那条锁链直冲云霄。 锁链的那一头,那个判官并没有松手,而是直接跟着锁链飞走,只是,随着他逐渐缩小的背影,他绝望一般的嚎叫声也逐渐渺不可闻。 二 轰隆隆,轰隆隆……。 天堂之上,顿时下起倾盆大雨。 可是在巴豆看来,那根本不是雨,而是天河大坝决了堤——。 “跑啊……。” 沙丘上,判官们乱成一团。 “快去请女王……。” 这时候,巴豆的耳朵里传来说话声,正是欧西里斯。 他道,“我的兄弟,本来这半壶水就是我全部的身家了,我现在把它们全部倒掉了,那么,你还会带我回家吗?” 巴豆道,“兄弟请放心,只要你跟我走,我就带你回家,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欧西里斯在他的耳朵里疯狂大笑。 三 “傻瓜,你还愣在这里干嘛,不想活命了吗?” 突然,一个怯懦的声音从巴豆的脚底下响起。 巴豆低头看去,瞬间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个大肚细长颈的瓷瓶,白净如玉,骨瓷一般光洁剔透,看着就让人喜欢。 巴豆弯腰将瓷瓶抓在手里。 “阿迭达尔?” 巴豆小心的问道。 “是我,哎呀不好啦,快走——。” 阿迭达尔的声音还没有落下,就从那个瓷瓶里吐出了一个大大的泡泡糖,瞬间就将巴豆给整个兜了进去,然后一吸,“啵”地一声,巴豆原地消失。 第261章 流浪者,阿迭达尔 巴豆本来是打算抬头看那下成瀑布一样的大雨,但是他先是眼前一黑,然后又一亮,一个清澈通透的空间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依然抬着头,看向上空,发现这里有十多米高的样子,而且,仿佛还是一个大圆球,如果他猜得没错,这里就是瓷瓶的大圆肚子了。 这样的洞天福地,巴豆倒是第一次进来。 鱼凫白的如意骷髅棒子里面也有一个洞天,想必跟这个差不多。 他仰着脖子转了一圈,竟然没有发现瓶颈的出口,难道,还是那个大泡泡糖? 无法确定。 他收回视线,发现在他的对面正站着那个叫做阿迭达尔的男孩子。 说他是男孩子,是因为他的样子很年轻,看上去顶多二十岁的年龄。 阿迭达尔此时正用好奇的目光琢磨着他。 他的眼睛非常清澈,是那种没有遭受过任何污染的泉水。 “你现在出不去了,外面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洪水。” 阿迭达尔说道,“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把你带到这里来,这里非常简陋,但是却是我一直以来的容身之所。” 他的声音就像邻家善良的大男孩,很耐听。 巴豆点头,“谢谢你!” “别客气。” 阿迭达尔用手指着身后的一张地毯道,“如果你累了,我可以把我的床铺让给你休息,不过你不用担心把它弄脏了,因为我从来都是担心客人休息的不好。” “呕,难道以前你经常带人来这里吗?” 巴豆很客气的问道。 “不是。” 阿迭达尔道,“我以前到处流浪,偶尔睡在某个地方能够有一张这样的毯子我就很心满意足了,你知道,在很多地方有很多人跟我一样,也奢望着能够有一张这样的毯子,所以,我会经常忍痛割爱。”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巴豆朝着他露出和善的微笑,称赞他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小伙子。” 他说着,走向了那条毛毯。 那是一条波斯羊毛毯,或者……巴豆想了想,认真的打量着那条毛毯。 这可是神的世界,所以,可以说这是一条阿拉伯飞毯。 毛毯大概有一米二的宽度,两米长,纯手工编织的粗织纹路,做工稍微有点粗糙,不过看上去确实很干净,干净到每一根羊毛都清晰可辨。 这里的其它地方也一样很干净,无论地面还是穹顶,都可以说是纤尘不染,明亮通透又与世隔绝,特别是这个大男孩,穿着一身洁白素净的长衫,裹着同样干净的头巾。 当然,这个空间里,除了这张毛毯,再无一物。 “你以前到处流浪吗?” 欣赏完毛毯,巴豆转身问道。 “是的。” 阿迭达尔答道,“以前有一条商路,商路上有很多商队,我就总是跟着他们,从那边渡过海峡还是沙漠,但是如果往回走,就会到达麦加城,然后再不断得沿着沙漠里的路往那边走,就可以走到一个非常繁华的国家,不过后来,那边开始打仗了,到处都在死人,所以,我再也没有去过。” “你说的国家叫大唐?” “对。” “哦,你生活在大唐灭国的时期……。” “你是大唐人吗?” 阿迭达尔认真的问道。 “我生活在那片土地,但是,我是后来人。” 这时候,一片阴影快速的掠过这片空间,巴豆马上抬起头来查看。 不过,阿迭达尔倒是非常镇定,他道,“那是大洪水,我们现在已经被大洪水淹没了,不过不用担心,这里非常安全。” 头上,阴影一片接着一片不断得掠过,但是,正如阿迭达尔说的那样,没有听到洪水的咆哮声,也看不到任何惊涛骇浪。 “嗯。” 巴豆点头,再次看向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道,“先前,你好像违背了他们的意愿,而他们可都是一些黑心的家伙啊,你就不怕他们报复你吗?” “怕啊。” 阿迭达尔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道,“可是那个家伙很厉害啊,他的身上拥有冥界法则的黑暗力量,我是不可能杀死他的,如果我再不停手,我能够强烈的感觉到,死的人将会是我。” 巴豆道,“那么,你知道你在这冥界中的战力是多少吗?” 阿迭达尔道,“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跟人打过架,这是第一次。” 巴豆道,“第一次?你为什么那么怕那些判官?他们让你杀人你就去杀人?我觉得这不是你的本心对吧?所以你终究还是违抗了他们的命令。” 阿迭达尔道,“我也想进入天堂啊,可是他们真的很可怕啊,不听他们的话就会永远被囚禁在地狱里,永世不得翻身,当然,他们让我喷火我就喷火,我可没想过要去杀人。” 巴豆道,“你被他们困在这里多久了?你觉得你还能够逃走吗?” 阿迭达尔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已经无法离开这里了,我只要从这个瓶子里逃出去就会喘不上气,所以,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无法跟这个瓶子分开,瓶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巴豆似乎懂了,这个孩子有非凡的本领,但是,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实力,也不知道拯救自己的办法。 他道,“可是,他们现在把这个瓶子弄丢了……你好像被解放了。” 阿迭达尔兀自的摇了摇头,情绪有些失落地道,“虽然我也懂得自保,可是,我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他们的掌控范围,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每一次醒来,他们都会很快的找到我。” 巴豆抬起头道,“那么,你怎么看待这场大洪水,你觉不觉得这可能是你的机会?” 阿迭达尔道,“什么机会?我能去哪里,做什么?不过……。” 他也抬起了头,郁闷道,“我已经死了,可是,我终究还是被困在了这里,去不了天堂。” 巴豆道,“我跟你一样的,阿迭达尔,我也死了,以前活过,可是,我们现在不是相遇了吗,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们都会到达属于我们的天堂。” 阿迭达尔瞬间又开心起来,脸上露出殷切之色,道,“真的吗?” 巴豆道,“是真的,因为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如果一个善良的人都无法到达天堂,那么,天堂里岂不是住满了恶魔,那样的话,我们还追求什么呢?” 阿迭达尔道,“你好像说的很有道理啊……。” 巴豆觉得再继续聊这些话题,他俩都得依缪了,所以,他打算聊点别的。 他道,“你走过那么多地方,一定有很多故事吧,反正我们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不如,你讲故事给我听怎么样?” “好啊!” 阿迭达尔非常雀跃,他立刻跑到毛毯上坐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身旁的毛毯,道,“你也坐下来吧,我慢慢讲,你慢慢听。” “好。” 第262章 神祸 一 艾丽诗基嘉尔飞上半空,俯视她的冥界领地。 以前,她的冥界笼罩在一片沙尘暴之中,而现在,洪水混合着沙子形成了无数的泥石流。 下方,泥石流在所有的山谷里如同滚滚长河川流不息,奔腾咆哮,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淹没这片茫茫沙漠。 而在更广袤的平原地区,以前起伏的沙丘统统都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同大海般涌动的沙海,相信不久,那里就会形成更加可怕的冥界沼泽。 如果那样,即使这里是她的领地也一样会失控,因为有很多魔兽跟很多大神一样,都生活在冥界,而且不受她管控。 祸福难料,艾丽诗基嘉尔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时候,两个判官屁滚尿流的跑了过来,他们已经找了她半天。 “女王,这都是那个欧西里斯干的好事。” 一个判官大声说道。 他不但口中怨气冲天,而且气势嚣张,好像他才是老大。 不想,艾丽诗基嘉尔阴冷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一种女王独有的威压感瞬间降临,让他们都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冷战,立马噤声,大气不敢出。 在以前,这个女人在他们的眼里就像家中任性骄纵的女儿,难以驯服,也不好教化。 可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可是他们冥界的女王,他们的主子。 而今天,真正闯下大祸的是他们。 显然,艾丽诗基嘉尔在看到他们之后怒火中烧,然而很快,跟以前的若干次一样,她渐渐平息下了心中的火气,女王的威压之感也逐渐消失。 她没有兴师问罪,也没有责怪他们,仿佛他们做的所有事情她都知道,也都可以预见。 她继续查看下方泥石流的情况,想做一些初步的预判,以寻找解决的办法。 看到她气消了。 一个判官小心的开口说道,“女王,据欧西里斯说,他只是装了半壶水……。” 另一个判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一把将他拉向了自己的身后,并示意他闭嘴。 这个时候,应该挑重点来说,他可是一个聪明人。 “女王,那个欧西里斯还被我们锁着呢,一时半会他还逃不掉,只不过,想要彻底将他囚禁还需要费点功夫,我们这就去全力将他拿下。” 说完,也不等艾丽诗基嘉尔指示什么,转身拉着另一个判官就跑了。 他相信,他们的女王现在根本不想看到他们。 果然,艾丽诗基嘉尔只是微微地眯了眯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胸腔,让呼吸逐渐平稳。 说实在的,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气过。 然而,她也实在拿他们没有办法,除了,杀了他们。 她抬起下巴看向天空,直到这个时候,她的冥界还在下着倾盆大雨,由此可见,那个欧西里斯的半壶水有多么庞大。 而这种情况,也是她成为冥界女王以来第一次遭遇。 既然是第一次,她当然不知道解决的办法。 她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终于,她收起衣袖,迎着坠落的雨滴纵身朝着天堂飞去。 二 很快,艾丽诗基嘉尔就来到了天父神殿。 在神殿的大门外,巨柱底下,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妹妹,伊南娜。 伊南娜穿着一身公主裙,后背依着石柱,正失神得望着东方。 东方的天空之中,正在冉冉得升起一轮红日,朝霞满天。 伊南娜看到她的姐姐,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 “姐姐!你怎么来了?” 艾丽诗基嘉尔道,“看来,我亲爱的妹妹有了什么难得一见的心事,要不,冥界出了那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尹南娜很无辜,摊了摊手道,“冥界能出多大的事?除了你的宝座上换了人。” 艾丽诗基嘉尔现在已经没有了跟她继续调侃的心,脚步从她的身旁掠过。 随口道,“我的宝座现在空着,你可以去坐一坐,相信没有人会为难你。” 说完,她径直朝神殿里走去。 三 来到大殿之中,艾丽诗基嘉尔抬起头,然而天父的宝座上空空如也,而且,大殿之中也没有天父的气息。 此时的大殿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就像许久没有人来过的样子。 她绕着大堂缓慢地转了一圈,然后盯着那宝座愣了片刻,直到发觉背后有人,她便立刻转过身去。 原来是她的妹妹。 伊南娜朝她撇了撇嘴道,“天父刚刚躲起来了,他最近好像看到我就烦,可我也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你说是不是我的姐姐?” 伊南娜说着,径直朝着那宝座走了过去,然后一个蹦跳坐了上去。 她抻着脖子朝四下里观察,然后,对着艾丽诗基嘉尔狡黠地一笑道,“我帮你找找祂……哦,对了,我的姐姐,你找天父有什么事?” 据说,坐在那个宝座上可以看到天父所掌控的整个天下,知晓发生在领地之内所有的事情,包括她的冥界。 但是,艾丽诗基嘉尔从来没有那个胆量也像她的妹妹一样随便坐上去。 她当然也很无奈,毕竟这里不是她的领地,她的妹妹做什么她根本管不着,也没有那个兴致去参与。 她盯着陷在宝座里的尹南娜道,“我需要一道神谕。” 在他们的神界,有一半以上的神谕都是伊南娜代替天父传达下去的,所有,艾丽诗基嘉尔也没有犹豫,直接对她的妹妹开口说道。 “神谕?” 伊南娜认真的思索了一番,才道,“当然可以,我替天父给你神谕。” 说着,伊南娜从宝座上站了起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一动不动。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仿佛有无数道微风从四面八方吹拂而至,就像打开了春天的窗户一般,让人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艾丽诗基嘉尔不自觉的呼吸了几口那清新的空气,这空气里饱含着浓浓的生命气息,是下届无数生灵所承载的生机之气。 这个时候,只要闭上眼睛仔细倾听,便可以听到,随着那一丝丝风刮进来的还有那繁华世界里的无数喧嚣。 “奇怪。” 艾丽诗基嘉尔猛然间惊醒,却看到伊南娜在用一种非同寻常的方式看着她。 “我再试试。” 伊南娜道。 然后,她取出手杖,摘下尼比鲁星球朝着大殿上空抛去。 刹那间,整个大殿陷入黑夜,而天空之上繁星闪耀,只见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焰从群星中划过,于更加遥远的天际划出一道大大的弧线。 艾丽诗基嘉尔不经意间低头一瞥,发现她妹妹的两只眼睛像猫一样在暗夜中闪闪发光。 “我的姐姐。” 黑暗中,尹南娜道,“万夜永恒,天下太平。” “不可能,我的冥界正在发生一场旷古大洪水。” 艾丽诗基嘉尔有些愤怒。 “哦。” 流星一闪,坠落在伊南娜的手中,大殿里重新显露出光明。 伊南娜不以为意的道,“那就是神祸。” 第263章 先知之路 一 瓷瓶内。 阿迭达尔还在讲述他的经历和那些奇奇怪怪的见闻。 作为一个流浪者,阿迭达尔是很乐意与人沟通和交往的,他并不是一个修行者,所以,总是以见多识广为人生的乐趣。 他一旦打开话匣子便滔滔不绝。 而巴豆则托着腮帮子听得入迷。 突然,巴豆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是说,你其实是沿着一条先知走过的道路去流浪?” 巴豆对那些打打杀杀,放火抢劫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他只关心阿迭达尔口中的先知,也就是神。 大神做的事情总有他的与众不同之处,巴豆希望了解的更多一些。 阿迭达尔道,“是的。” “你说的先知到底是阿蒙还是莫哈德?” 巴豆继续问道。 阿迭达尔道,“我是这样认为的,先知们极有可能走过相同的道路,毕竟,人在不同的时期遭受的磨难并不一样,即使他们在走同一条道路,比如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 阿迭达尔说完,扬起下巴看向上方。 巴豆觉得,莫哈德离去的时间正是大唐的开国初期阶段,而之后的通商之路贯穿整个阿拉伯半岛然后途径印度到达大唐。 这条商路,两位先知应该是没有走过,但这并不妨碍后期的流浪者去开辟新的眼界。 至于那个先知阿蒙,其实巴豆并没有任何印象,感觉像是传说中的人物,所以,在历史上,这两位先知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神极有可能以不同的身份在人间历练。 他们在人间感受人之疾苦,然后获得信仰力封神的可能性极大。 巴豆看着阿迭达尔头巾下浓密的黑发道,“我说兄弟,你有没有觉得,你拥有神的领悟。” “就像先知阿蒙?” 阿迭达尔喃喃自语道。 但是忽然,他猛得转过头来,吃惊的道,“这怎么可能,我可是没有上过学啊,我连字都不会写啊。” 巴豆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这就对了,只有这样,你才能与天地对话,与万物生灵对话,用你的心灵,神的修行肯定是源于此,至于会不会写字吗,并不重要,在我们的历史中,不会写字的人多了去了,可是他们依然懂得什么叫仁义礼智信,懂得什么叫言传身教。” 阿迭达尔道,“你说的好有道理啊……。” 巴豆继续温和得看着他道,“说不定你以后也会成为一位大神,将东方和西方的道理说给人听。” 说完,巴豆站了起来,仰头看向上方。 瓷瓶之外的天空灰蒙蒙的,笼罩着一层焦着的黑暗,仿佛是瓷瓶在向外辐射某种能量,然后被黑暗给反弹了回来。 他微皱着眉毛道,“阿迭达尔,我们现在好像被淤泥给掩埋了。” 阿迭达尔好像也刚刚才反应过来,马上起身,抬起头踱着步,对着上空仔细观察。 巴豆道,“能拯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你有办法脱离我们现在所遭遇的这个困境吗?” 巴豆用手指着上空。 阿迭达尔道,“只要老爷们不在,我就可以浮上水面。” 巴豆会心一笑,道,“虽然这里是阴间,但是这上面也一样有光明。” 阿迭达尔道,“好,我们现在就上去。” 说完,他扬起下巴,闭上眼睛,伸展开双臂,手掌朝上,双手由下向上缓缓抬起。 随即,无数点星光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不断得从阿迭达尔的脚下冒了出来,沐浴着他的全身。 与此同时,整个瓷瓶空间都在跟着向上浮动。 巴豆觉得,他此时像是站在电梯里,身体在随着瓷瓶缓缓上升。 猛然间,一股强大的后坐力自脚下涌来,瓷瓶突然加速,飞向半空。 巴豆的眼前豁然开朗。 不用离开瓷瓶,巴豆现在也能透过玻璃一样的瓷瓶看到外面的景象。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二 “我的天哪。” 阿迭达尔惊呼道,“我们还在这里,这里的气息我太熟悉了,他们也对我太熟悉了,他们……他们很快会找到我的。” 阿迭达尔用手按着心脏,惶恐无措,心神不宁。 巴豆心想,所谓的奴性恐怕指得就是现在的阿迭达尔,即使他有通天的本领,他也同样像一个奴仆一样惧怕他的主人。 他摩挲着下巴,思考着怎么样去调整阿迭达尔的思维。 不过,这应该很难,除非遭遇到什么特别重大的事件,比如人生的变故,或者,诸神之战……。 “不用担心,至少现在,那些老爷们还顾不上你,你看,这里已经面目全非了,这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一场浩劫,起码这洪水改变了山脉的走向,大地的运势。” 巴豆用手指着远处道,“那一片是沼泽吗?那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是怎么回事?” 阿迭达尔擦了擦眼睛,瞪眼瞧去,却又立刻惊呼道,“我的天哪。” “怎么了?” “有恶魔,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那里,他们在那里安家了……快走,离开这里。” 说着,瓷瓶口突然翻转,朝着白雾相反的方向,寻着一条路疾驰而去。 巴豆感觉像是坐在一艘宇宙飞船里。 瓷瓶速度之快,让下界的风景瞬息万变,很快,那片雾气就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终究是看不见了。 “那边。” 巴豆用手指着一个方向道。 “那边是哪里?” 阿迭达尔问道。 “那边是我的家乡,你好事做到底,正好送我回家吧。” 巴豆道。 阿迭达尔愣了一下,恍惚得说出两个字,“大唐?” “不。” 巴豆道,“是我们的冥界,我现在生活在冥界,我现在跟你一样,回不到人间,也去不了天堂。” “哦……。” 阿迭达尔眨了眨眼睛道,“那里也有判官老爷们吗?” “有,不过别怕,他们打不过我。” 巴豆朝着他挤出满脸笑容道,“我们的判官可从来不仗势欺人。” “好吧,我也好久没去了,感觉也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阿迭达尔说着双手交叉,打了一个奇妙的手势。 瓷瓶继续加速,嗖得一声,消失在这片茫茫天地之间。 第264章 沙木错的头颅 一 阿迭达尔的瓷瓶最早应该是一个陶器,拥有着陶器普遍存在的圆肚造型,后来吧,应该是被判官给扔到火里又烧了一千多年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个晶莹剔透的瓷瓶。 其实它很小,只有巴掌大小,顶多能装满一升水的样子。 现在,这个瓷瓶像一枚导弹,无声无息的穿过了两个冥界的交界处,来到了亡灵世界。 它拥有着镜面一般的光滑瓶身,在飞行之中反射着不断变化的光影,大地和天空的景象在它的身上飞驰而过。 瓷瓶在经过高速飞行之后放慢了速度,缓缓地滑过冥界依旧昏暗的天空。 它此时更像一个外星人的飞行器,悬浮在半空。 因为,就在它的下方,数不清的骷髅人散落在一片荒漠之上。 而在它们的头上正旋转着一个巨大的风之旋涡,旋涡由细密的沙粒构成,像一个巨大的陀螺在天空中高速旋转,仔细看,又像一个正在被细致打磨的沙土陶器。 瓷瓶此时就悬停在旋涡的边上,远远看去像一只鸟飞到了一个巨大体育场的边缘。 “哇喔,我们的十三妹在做什么?” 瓷瓶里,巴豆扛着宝剑,俯视着下方。 在不远处,十三妹手握着七星拐杖正在操控这个庞大的陀螺,而在她的身边,失去了脑袋的沙木错和都可察分别站在她的左右,仿佛是她的两大护法。 巴豆摩挲着下巴,努力朝陀螺里面看去,因为他似乎已经感应到了沙木错的那颗脑袋,此时就在那个陀螺的里面。 “这些都是你的朋友?” 阿迭达尔问道。 “是的,我的朋友,很快,他们也会成为你的朋友,我向你保证,他们都是一些很好的人。” 巴豆非常认真的跟他说道。 突然,那个陀螺骤然向内收缩,瞬间包裹住了一颗头颅。 巴豆猛得眯起了眼睛,因为那个头颅正是沙木错,他现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沙雕。 沙雕头颅朝着瓷瓶缓缓转过头来,却猛然间张开大嘴,仿佛下一刻就要将瓷瓶吸入腹中。 阿迭达尔微微蹙起眉头,然后向前走了两步,双掌合拢,倏然向前一推,于此同时,沙木错的嘴里喷出一股狂沙,而瓷瓶也喷出一道赤红的火焰。 火焰与狂沙在空中相撞却一路沿着沙流烧了过去。 那颗头颅大惊,急速缩小到正常大小,然后,拖着一条沙尘组成的尾巴朝着他的身体坠落而去,像一颗陨落的流星。 “不好啦,有妖怪。” 沙木错的口中大呼小叫。 阿迭达尔收起火焰,同时,一条巨大的水泥石柱从天空坠落,引起地面一片慌乱。 骷髅人们四散而逃,却在一声轰鸣声中,被震上了半空,有一些直接被砸成了一片纷飞的碎骨头。 “哦,好壮观。” 巴豆拍起了巴掌,道,“阿迭达尔,看到没有,你的本事可以横扫千军。” “那也是你的朋友?” 阿迭达尔指着那颗逃逸的头颅问道。 “是的,不过,他的智商不超过十岁,还有啊,他的那颗脑袋也是被我砍下来的。” 阿迭达尔非常吃惊。 “为什么?” 巴豆摸着下巴道,“他肯定是触犯了王的律令,不过我想不起来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之前。” 他放下宝剑,道,“走吧,我们下去吧,跟大家打个招呼。” 二 下方,十三妹手握七星拐杖,仰头盯着半空中的瓷瓶。 她看到的是瓷瓶黑洞洞的瓶口。 她没有非常紧张,更没有如临大敌,因为她同样感受到了巴豆那颇为熟悉的气息。 她此时只是有点疑惑。 瓷瓶的洞口在他们的视线里变成了一个黑洞,虽然很小,但是幽黑深邃。 那个黑洞在半空中逐渐放大,变成两个人的剪影。 巴豆和阿迭达尔的身影由远及近,终于来到了大家的眼前。 双脚落地,他便听到沙木错疑惑的声音,“老大……。” 巴豆朝他点了点头,然后问十三妹道,“你们在做什么?” 十三妹道,“我在强化他的战斗力,我认为他可以变得更强。” “嗯。” 巴豆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沙木错说道,“其实你已经很强大了,只是打起架来容易临阵脱逃。” 沙木错很委屈,道,“老大,他会喷火。” “是啊,你说的没错。” 巴豆介绍道,“这位是我刚认识的朋友阿迭达尔,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小伙子,我相信以后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阿迭达尔,他叫沙木错,这位是十三妹,这位是都可察。” 阿迭达尔双手合十,微微弯腰,道,“你们好。” 简单的介绍完了,巴豆道,“你们还有什么训练计划没有完成吗?” 十三妹道,“我倒是很想听听你的计划。” 巴豆笑了笑道,“呕,你对我是越来越了解了。” 他半转身,扬起手,目光掠过无数的骷髅头看向远方道,“我们的这个世界很大,在那边更有数不清的大神,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跟他们打架只有抱头鼠窜的份,所以,我必须有新的计划,只是我的计划跟你的并没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我也要让他的这颗脑袋变得更强大,当然,还包括你们。” “有什么条件?” 都可察道。 “呕,我的朋友,从你把我当成朋友的那一天开始,我的条件就是,你永远不要辜负我对你以及你们的一片良苦用心。” “行,我听你的。” 都可察坚定的道。 很好。 巴豆点了点头,现在在场的四个人都愿意跟他走。 “那么……。” 巴豆目光扫过阴郁的茫茫荒漠,最后落在了十三妹的身上。 他盯着她的眼睛道,“我们现在需要离开这个亡灵世界,你知道离开这里的路吗?那道门如何打开?” 十三妹道,“你要去哪里?人间?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在人间还有一个你,那是你的人格,神格和人格一旦分开那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呕?” 巴豆转了转眼珠子,那种涩涩的感觉仿佛再用点力就能将两颗眼珠子给挤出来。 十三妹的说法跟他那两个混账的好兄弟完全不同。 “我去不了人间?” “想都别想,除非你在人间受到恭奉,还可以去往人间一窥。” 十三妹冷言冷语地道。 “好吧,我不去人间,我要去阴阳界。” 第265章 幽冥界的阶梯 一 十三妹有些诧异,道,“在这阴间,你竟然找不到回家的路?” “很奇怪吗?” 巴豆敲了敲脑袋,突然变聪明起来,道,“其实,我一直也觉得非常奇怪,可事实就是,我他m的就是不知道。” “其实你也不知道做一个普通人的快乐,所以,你也并没有快乐过,有时间,你也可以去问问另一个世界的你,他快乐吗?” 十三妹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对于他口吐脏话的样子很是不满。 巴豆的内心狠狠地震动了一下,十三妹这分明是话里有话啊……。 十三妹用七星拐杖指着一个方向道,“那里可以有一扇门,也可以没有。” “嗯,说的有道理。” 都可察点头应和道。 十三妹继续道,“有一扇门是因为有人在告诉你,你应该遵守他们的规矩,可是……。” 十三妹坚定的道,“你为什么要遵守他们的规矩。” 她盯住他的眼睛道,“你是武帝,你应该告诉他们你的规矩。” “嗯,说的有道理。” 都可察继续点头应和。 阿迭达尔则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跑到巴豆的身边,探出手扒耳朵道,“这个女人好厉害……。” 巴豆摸了摸额头,阿迭达尔肯定不知道东方女人的强势之力,特别是这种身居高位的女人。 巴豆给了十三妹一个温和的微笑,示意她别介意,这个小伙子毕竟是一个外人。 “你继续说,我洗耳恭听。” 巴豆像一个听话的学生在向老师虚心求教。 十三妹也不客气,点了点头。 “修心筑楼者心中有楼,节节攀升,而楼其实并不存在,同样,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阶梯也同样不存在,当你站在无知的领域,这便是他们取笑你的方式,你一直在被他们戏弄。” \"那么……。\" 巴豆道,“我如何脱离这无知的领域?” 十三妹道,“当黎明的太阳升起,你可以闭上眼睛去感受……。” 她说着,真得闭上了眼睛,缓缓抬起双臂,仿佛要拥抱那春日的朝阳。 “花草之巅有一层水汽,大地之上,匍匐着一层雾气,然后是一片片微风,微风之上是一层美丽的云霞,云霞之上是万丈阳光……。” 巴豆很好学,也学着她的样子闭上眼睛,想象着曾经那些美好的时光,然而,隔了半天,别说那些好时光,就连眼前也依然什么都没有,只有淡淡的红色微光在晃动,就像眼皮上贴着一个散发着红光的小灯泡。 十三妹睁开眼睛,轻轻的将七星拐杖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巴豆瞬间觉得,额头上似乎被点了清凉油,清凉,舒爽。 然后,他似乎睁开了眼睛,于是,他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天空之上有一片海市蜃楼。 他的目光像一只翱翔的鸟在层层叠叠的楼阁之上前行,不断得向远处延伸,最终来到了一处大殿之中。 随着他的到来,在他的视线中,迎面是一个雄壮的男人。他本来拄着下巴,瘫软在他的宝座里,但随即一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面色凝重,目光仿佛有着某种魔力,立刻将巴豆的视线推离,并且,紧紧跟着他一起缓缓后退,朝着巴豆站立的位置逼近。 在巴豆看来,就像望远镜的倍数在不断调整缩小拉近,而那个人的眼睛却印在了望远镜的镜片上。 “黄正公?” 巴豆心中疑惑,但是很快有了答案。 他的眼睛微微闪烁着红光,仿佛装着葡萄美酒的夜光杯。 可能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巴豆直接逃避掉了黄正公的目光。 他微微低头,完全脱离了那道目光的追随和跟踪向下方移去。 他的目光继续前行,进入了一片被迷雾笼罩的森山。 很快,他穿过迷雾,眼前豁然开朗,而当他刚想要看看周围的景象,却忽然间仿佛被什么人拉扯了一把,他的视线急速穿越过了一条时光隧道一般,倏忽间来到了一处窗前。 他仿佛就站在窗外,而窗户的里面坐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正在啃一个白面馒头,另一只手里端着碗汤,满脸的不痛快。 “(⊙o⊙)哇!朱倩倩?” 朱倩倩也是一愣,立刻抬起头来,盯着汤碗的视线上移……。 两个人仿佛隔着遥远的时空在对视,很快,朱倩倩的脸色变了三变。 在她的身旁立着一只青铜古灯,一根筷子一样的纤细支柱上有一个小小的圆盘,圆盘上燃烧着蜡烛一般的小小火苗。 正是这团火苗将朱倩倩呈现在巴豆的眼前,而她的周围则是一片烛光照不亮的黑暗。 此时,朱倩倩慢慢放下啃了一半的馒头,伸手握住了那盏青铜古灯,眼睛里流露出怨怒之色。 她怨怒的主体不是巴豆,而是她倒霉的命运,仿佛是那媒婆给她许配了一个丈夫,而她打死都瞧不上这个狗男人。 她嘴角一扯,噗得一声将那火苗吹灭了。 ?。 她的眼神让巴豆的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他的眼睛里红光急速收缩,视线中的一切也随即消失不见。 他收回视线,看到了十三妹还站在他的眼前,伸手便将抵在额头上的手杖移开。 他抚摸着下巴思索着什么。 二 “你看到了?” 十三妹问道。 巴豆盯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完全祛除掉了朱倩倩对于他的影响,毕竟,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交集。 在她殷切的注视下,巴豆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不确定这是属于他的哪种能力,好像以前做梦的时候他就拥有过这种透视眼的能力……。 十三妹似乎看出了门道,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当你的神格不再受到人格的影响,你就会发现更多神奇的事情。” 她盯着他的眼睛道,“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帮你摒除杂念,祛除干扰,集中注意力而已。” 巴豆依然没有说话,微微抬起头,缓缓四顾。 这幽冥界的景象在他的视线中逐渐层次分明。 “这里的阶梯只是会阻挡那些普通人,但是永远不会阻挠你前进的步伐。” 十三妹继续说道,“你是武帝。” 巴豆的目光终于越过了他家的那栋楼,而他只是瞥了一眼楼下的那个老太太就继续前行,向着幽冥界的深处探去。 此时的奈何桥上站着四个人,他们是阴间的四大判官,分别是阴律司崔珏 赏善司魏征 罚恶司钟馗 察查司陆之道。 他们手握玉如意,恭谨的站在桥上,看上去像是涂了浓重油彩的石膏像。 第一个石膏像缓缓睁开了半眯的眼睛,张口道,“地狱无门,请君勿入。” 第266章 再去地狱 一 判官的声音仿佛是大地的嗡鸣在巴豆的耳朵里不断回响,只是声音越来越小,终究不可闻。 “你们跟我回家。” 亡灵世界的空间仿佛受到了挤压,巴豆不大的声音有些清冷,让这个本来就荒芜的世界平添了几分寂寥,更让他的话入耳清晰。 “那就走吧,老大。” 沙木错的头颅首先飞了出去,刹那间就变成了一个远处的黑点。 “走。” 巴豆拔出太阿剑由上向下一切,仿佛一个瓷盘崩裂了一道口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从现在开始,阻我者,杀无赦。” 二 巴豆带着包括阿迭达尔在内的四个人坐着瓷瓶一路朝家中飞去。 瓷瓶穿过一片片浓雾,又穿过一片片黑幛,当抵达北仓市的时候正好降临在白鹭泊的上空。 巴豆低头看了一眼那个腐烂鬼,发现整个白鹭泊都笼罩在了一层厚厚的浓雾之中,让腐烂鬼的那颗头颅显得格外纯洁,白净。 再看北仓市,那些被摧毁的楼房道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恢复如初,只是地面依然笼罩着一层雾气,让整个北仓市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建在天上的城市。 “哼。” 巴豆冷哼一声。 有些大神在天上打造神国,伊甸园,天堂,而在冥界,这些大神也打造了属于自己的天国,就是这个鬼气森森的样子。 他收回视线,指了指他的家。 阿迭达尔本来就是一个灵心慧智的小伙子,马上意会,瓷瓶嗖得一声就飞到了巴豆家的楼上。 乌鸦鸣心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欢呼雀跃的从楼里飞了出来,绕着瓷瓶飞旋。 巴豆道,“叫上鸣晨和鸣星还有那个老和尚,现在,马上。” “好的师父!” 鸣心扇动着翅膀,转身一头扎进了楼房里。 七楼二号,张媛爱手提着灯笼出现在阳台上,一脸漠然的表情。 她和别的女人一样,在发脾气的时候还有个人样,平时吧,就是一只鬼。 她不说话,连同样是一只鬼的巴豆都感觉到恐怖。 四楼二号,富婆裹紧了睡衣也出现在阳台上。 这个时候,屋子里传出说话声,正是那厌食头陀。 他道,“小朋友一定要听话,等我跟大哥哥去办点事情,等事情办完了,我们就回来了。” 巴豆道,“大师,别忘了带上你的宝贝。” 厌食头陀道,“武帝,不知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总得告诉你家中女眷们一声吧,免得她们担心。” 巴豆直截了当道,“我们去地狱。” 三 阿迭达尔的瓷瓶里,大家席地而坐。 厌食头陀和巴豆面对面坐着,他们俩之间放着那个钵盂。 \"这一次,我一定让你达成心愿,怎么样,大师父?我说到做到。\" 巴豆掏出一支烟,伸到嘴边,直接吹了一口气,一丝橙色的火焰像火柴一样瞬间将烟点着。 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仰起头吹起了一串烟圈。 “你说的冥顽石……。” 厌食头陀心里没底,毕竟他没有去过地狱。 “我们到了地狱你自然就会知道,什么是冥顽石。” 巴豆看着他道。 厌食头陀不是不信任他这个武帝,而是他不相信他这个武帝能建造出一座倒悬的金字圣殿,那个,属于他的灵诞寺。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坚定的,要给我建造灵诞寺?我很疑惑,可否给老衲一个解答?” 厌食头陀以结巴的方式缓缓问道。 答案很简单,因为他被人打得很惨。 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只有被人踩在脚下遭受到无情蹂躏的时候,他才能明白发愤图强对于一个有尊严,有人格,有荣辱心的人的重要性,简直比生命还重要。 其实他一直都懂。 巴豆在心里回答了一遍他的问题,尽量将赛特那个家伙撇到脑后。 他道,“冥顽石的硬度超高,相信硬度超过刚玉或者金刚石,毕竟是地狱里的东西,只是大师,我们需要的量很大,你这个钵盂……。” 厌食头陀伸手抓过他的钵盂塞进怀里,对于任何怀疑他的钵盂的问题他都懒于回答。 他道,“我们还是来研究一下如何建造我们的寺院吧!” 说着,他从怀里顺手掏出了一张金黄的稻草纸卷在地上认真的铺展开来。 “我早就设计好了,你看一看吧。” 巴豆只看了一眼,图纸上的房屋风格,建筑特点,布局等等,甚至细节都通通印入脑海。 “不错。” 巴豆道,“不过,太过于扁平了……。” “呕?” 厌食头陀疑惑,专着的看着他,等待答案。 巴豆继续道,“既然地狱都分十八层,还有这幽冥界,一层又一层……。” 厌食头陀抚摸着他凸起的脑门,似乎明白了巴豆的意思。 巴豆吸了一口气,道,“总之,我要建的寺院必须是十九层。” 厌食头陀道,“你可有建筑师?” 他的问题一出,王建国的身影瞬间在巴豆的脑子里闪现出来。 “有。” “那么,你的计划是……。” “第一层……。”巴豆道,“必须是我的裁判所,我的裁判所分三楼,第一楼,执律司,第二楼,大判官司,第三楼,由我坐镇,至于其它的,由你们决定。” 他将目光看向十三妹,然后,又看了看阿迭达尔,继续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有权力拥有自己的一层,至于做什么,如何建造,最终也由你们自己决定。” “老大,我还是跟你混。” 沙木错说道。 都可察左右转了转他的骷髅头道,“我也跟你混。” “我要一层。” 十三妹道,“这一层必须是我自己的独立空间。” “嗯。”巴豆点头道,“阿迭达尔,你很幸运,你将拥有一层。” “哦,那么,我将要用那一层做什么?” 阿迭达尔眨了眨眼睛问道。 巴豆道,“你暂时可以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无论你将来流浪到哪里,终归还是要回家的对不对?当然,假如你有天堂可去的话,你依然可以选择放弃。” “谢谢!” 阿迭达尔认真得听完,也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 “那么,就给我一层吧。” ilwxs.com 一 谈话谈到这个程度,厌食头陀却依然在心里有个疙瘩。 如果是巴豆的本心如此,真心真意要帮助他,他会欣然接受,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无论如何都让他琢磨不透,毕竟以前,巴豆总是心不在焉的糊弄他。 厌食头陀手中捻动着念珠,心神不安的状态也引起了巴豆的注意。 他毕竟没有成佛,眼珠子只要一转动起来,心中的混乱便会展现无遗。 巴豆不禁在心里嘀咕:这个老和尚,事可真多。 “还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他终于不耐烦的道。 厌食头陀一愣,目光便不再躲闪。 他道,“能告诉我你有此执念的原因吗?” “就这?”巴豆捻动着手中的烟卷道,“我以为你知道,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 厌食头陀却道,“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你可是武帝,又不是常人。” 巴豆吸了一口气道,“好吧,原因就是,你这个老和尚是对的,你一直都在做正确的事情,那么我现在就必须跟你一起去做这件事情。” “哦,看来这对于你也很重要。” 厌食头陀终于安心的点了点头,同时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那是当然,即使我是佛我也需要为自己谋取利益。” 厌食头陀念起了经,声音细如蚊蝇。 “放心吧。”巴豆继续道,“我们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即使做同样的事情也是各凭本事修自己的行。” “嗯。” 厌食头陀终于满意的点了点沉重的头颅。 “大师!我看好你哟,你果然拥有成佛的资质!” 沙木错的头颅飞了过来,几乎是鼻子抵着鼻子瞪着厌食头陀的眼睛。 厌食头陀一旦心安,便不再受到外界的干扰,完全进入了自我石化的状态。 十三妹眯了眯眼睛道,“大师的境界果然不低,可以随时进入自我封印的唯我之境,以观我之心,见佛。” 巴豆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窗”前,俯瞰下方。 在大马路上,一辆“三鬼暴走”安静的停在那里,却不见他的那两位兄弟的身影。 这辆摩托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并没有人知道,就像那个老太婆是什么时候从安乐椅子上消失了一样。 “出发。” 巴豆发出指令。 阿迭达尔的瓷瓶一抖,在半空中竖立起来,然后一震,凭空消失。 其实,在倒霉神和夜游神的眼里看来,这个瓷瓶是如同火箭一样朝着上方飞去的,直上直下,而且速度之快也达到了让他们惊讶的程度。 以他们的神力堪堪可以发现它的尾迹。 “兄弟,这是什么神器?” 倒霉神问道。 夜游神摇了摇头,“不知道,听说西方的科技比我们发达,起码超前三十年。” 倒霉神转了转眼珠子道,“一梦十载,那岂不是喝了三顿大酒,醒来之后,咱就落后了?” 夜游神道,“喝酒有喝酒的好处,管他……不过不用担心,有我们的好兄弟在,我们完全可以反超的。” 倒霉神伸手指了指“三鬼暴走”道,“那么,咱们继续喝酒去。” “好主意,走。” 二 南山,老太婆和农妇站在一起,仰头看着那一束流光在及远处的天空进行了轨道修正,旋转一百八十度,然后朝着地狱坠落而去。 老太婆转身看向身后,因为在她的身后站着另一个女人,陈无双。 “师父!” 陈无双双手合十,微微弯腰。 “现在给你个任务。” 老太婆道。 “师父请说。” 老太婆道,“去弥勒佛主那里,帮助他好好训教一下朱倩倩。” “是。” 陈无双施礼,手中折扇打开朝自己一扇,凭空消失。 老太婆又转身看向那个农妇,道,“惠!你不便留在这里,还是回人间去吧,这里有我在,你大可放心,毕竟你的这一世时间还有很多。” 农妇挽起围裙,收回远望的视线,点了点头,然后身影也随即消失了。 老太婆缓缓挪动着蹒跚的步子,一边朝山下走去一边喃喃自语道,“孩子,你的劫难才刚刚开始啊。” 天上,兜率宫,太上老君打了一个瞌睡,猛然惊醒。 自从他的“太上之光”被那个小子塞进了“无量碑”之下,他便经常感觉到一阵阵寒意。 此时,他更抑郁而焦虑,不禁朝着下方的观音像说道,“观音,你不厚道啊,总是欺负我这个老人家。” 不想,观音的声音幽幽传来,“老君,你又说那话。” “嘿嘿。” 太上老君突然来了精神,回怼道,“你高兴太早了,如果他是你的好孩子,你又何必如此操心?” 没有回答。 太上老君得意的捻动着胡子,突然又瞪起眼睛,怒道,“二郎神,我看你还能在下界逍遥几天?哼。” 三 瓷瓶一路下坠,一头坠落至奈何桥上空。 此时的奈何桥上空无一人,而在忘川河的沿岸,依然游荡着数不清的游魂。 巴豆挥了挥手,一行人便从瓷瓶里走了出来,来到了奈何桥头。 巴豆先是朝对岸看了看,然后对厌食头陀说道,“这些游魂从现在开始必须受到保护,以后,我们的信仰之力多半将来自于他们。” 厌食头陀没有说话,从现在开始,他已经铁了心了,只要是跟修建“灵诞寺”无关的事情他都不参与,至于这些游魂,他从不强求。 其实,他现在依然希冀着来自于佛的指引,就像艾丽诗基嘉尔想得到神谕一样,可惜……。 阿迭达尔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好奇,他不自觉的转到了孟婆曾经工作的地方,低头研究着那碗汤。 巴豆也不介意,毕竟这个和尚有他自己的罪业,他需要以他自己的方式获得救赎。 “大家听着,从现在开始,这些游魂如果受到任何侵扰和伤害,一切责任人追究到底,凡是与我们作对者,杀无赦。” 巴豆继续道。 众人被他冰冷的声音吓到了,都噤若寒蝉,就连阿迭达尔都不禁缩了缩脖子。 说完,巴豆缓步走上了奈何桥。 “我很奇怪……。” 来到奈何桥的中间,他停下脚步道。 “奇怪什么?” 十三妹问道。 “我们的判官躲到哪里去了?” 巴豆道。 “你是不是认为,我们这一路来得太顺利了?” 十三妹也迈步走上了奈何桥。 “是有那种感觉。” 十三妹的脚步没有停,巴豆便跟着她走过了奈何桥。 第268章 地狱无门2 一 穿过奈何桥便是阎王殿,直到这个时候巴豆才发现,孟婆工作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人动了手脚。 按照程序,阎王殿审判完那些死去的人,有罪的下地狱,或者被扔进畜生道,或者阿修罗道,等等吧,然后,绝大部分人才会去喝了那碗孟婆汤,再过奈何桥投胎转世吗? 如果孟婆在那一边,岂不是少了几道程序? 假如那些魂魄被勾到了阴曹地府,先押过来让他们直接喝碗汤,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再去阎王殿接受审判,那么,岂不是判官说他们有罪他们就有罪吗?他们已经失去了这一世的记忆,拿什么为自己辩驳? 这些人混账到这种程度了?难怪阴间这么乱。 巴豆摩挲着下巴胡思乱想。 “老大,我们现在去哪里?” 沙木错的头颅在前方转了一圈,然后绕了回来,他的身体赶紧跑过去,将脑袋抱在怀里,像抚摸着一只宠物狗一样抚摸着他,仿佛在说,不要再乱跑了,前面很危险。 “那里是哪一殿阎王的府邸?” 巴豆用手指了指前方道。 “第十殿,轮转王。” 沙木错说道,“我刚才已经探查清楚了,前面还有几座破烂不堪的桥,有木头的,烂掉了,石头的,也碎掉了,还有黄金也都被人偷走了,只剩下一堆堆残垣断壁和一群小鬼的皮囊。” “嗯,这一次你做得很好。” 巴豆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看来,我们是在逆行。” “那是,老大,如果按步骤来,我们现在就应该去投胎了。” 沙木错说着,那颗脑袋又挣脱了他的双手,欢呼雀跃的飞走了。 一群人继续前行,穿过一片杂乱的废墟和臭水横流的沟渠,渐渐地朝着那片层层叠叠的阎王殿而去。 巴豆抬眼望去,一条大街横贯在眼前,轮转王的府邸有两扇黑漆木大门,门前两头雄狮把守,如果再挂上几个灯笼,就几乎跟古代的大户人家没有什么两样了。 此时,大门洞开,不见一个人影,而抬头往上,更是不见天际。 “不知道他们演得什么空城计……。”巴豆只是扫了一眼那两头石头狮子便道,“走,我们进去看看。” 一行人随即鱼贯而入。 轮转王的府邸,前院很宽敞,中间一个圆肚大青铜鼎,鼎中数不清的香烛全部烧成了灰烬,没有余温。 巴豆绕着青铜鼎一圈,皱眉道,“这难道是人间的造化?” 他又抬头看向轮转王的大殿,不知道是什么木头打造的宝座刷着一层茶色的油漆,泛着丝丝的金黄,比金丝楠木略微阴沉一些,摆在当中,尤为显眼。 就在巴豆和那把宝座之间,两排粗大的圆柱竖立两旁,像两面墙壁,中间一条黑亮宽敞的大道,宝座在那一头,巴豆在这一头。 大殿的大门也非常高,抬头仰望,起码有二十米,只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了门,只剩门框。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里应该有十扇大门,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拆掉了,门槛和门框都磨得黑中发亮。 走进大殿,巴豆的目光在地面搜索,这是他学来的职业习惯,就像一个刑侦人员进入了犯罪现场。 首先,他想观察一下地面的磨损情况,同时在地面上寻找脚印,为在脑袋里构建轮转王平常日里的听政情况,但是,他终究一无所获。 这里干干净净。 这个大殿宏大宽敞,建造规格绝不亚于任何一代皇帝的听政大殿,就像影视剧里的秦王殿一样,只是少了龙和各种祥瑞以及繁花似锦的装饰物。 当然,除了那把当中的宝座,整个大殿中再无一把椅子。 巴豆用脚跺了跺地面,又蹲下去用手去摩擦。 果然如他所料,这里的地面就是冥顽石打造的,黑中透着冰晶的折射光芒,里面像是飘着一层层雪花,越往深处越晶莹越纯粹,最深处如同深邃宇宙中闪耀着繁星,应该是冥顽石中的极品。 “老大!” 这时候,沙木错的脑袋从大殿之后飞了出来。 他兴奋的大叫道,“老大,后面有个大家伙。” 十三妹本来还在大殿中仰着头观察穹顶,听他这么一说,一步便窜了过去,巴豆也赶紧起身跟上。 大家来到了后院,几乎同时被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在大殿的后院有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精密设备,这个设备不但占地很大,而且向上通天,在它的最顶端,仿佛是那飓风的中心,一片暗沉浓重的阴云在缓缓旋转,就像那台风的云图。 这个大家伙怎么说呢,巴豆没有见过,只是让他想起了卓别林电影中的钢铁机械设备,那电影叫什么来着:摩登时代?他不记得了,只是对那电影中庞大的齿轮印象深刻。 这个大家伙就拥有同样巨大的齿轮,还有各种转盘,连杆,圆球,轴承,链条,指针,刻度线,等等,就连上面使用的螺丝帽都有拳头那么大,浓浓的大工业时代气息。 如果说它的精细程度,绝对不亚于机械手表。 它看上去就像一块机械手表剥去了外壳,再放大一万万倍。 “好家伙,它是干什么用的?那个弓片能发射弩箭吗?这个齿轮能让它跑吗?” 沙木错瞪着白痴一样的眼睛问道。 另一边,都可察则隔着老远,本来白色的骨头上泛着一层黑气,黑气凝实有质,包裹着他的全身,仿佛是他给自己穿上了一套防御铠甲。 阿迭达尔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和看法,一直捂着嘴巴仰着头看向顶端,被那神秘的云图深深吸引着。 “这玩意怎么启动,我们要不要试试?” 巴豆对十三妹说道。 十三妹却瞥了他一眼,道,“我们还是去办正事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也别弄巧成拙。” “嗯。” 巴豆是一个聪明人,绝不跟这个女人顶嘴。 他转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老沙,下一个阎王殿是哪里?” “回禀老大,是第九殿,平等王,他掌管阿鼻大地狱。” 沙木错朗声说道,就像在课堂上的好学生,回答老师的提问底气十足。 一说到阿鼻大地狱,巴豆的心里便咯噔一下。 “这就对了,看来我们没有绕路,大师!大师!” 巴豆回头朝身后面喊道。 听到喊声,厌食头陀这才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 他半眯着眼睛,手捻佛珠,一副欠揍的模样。 “非礼勿视!” 他道。 果然欠揍。 “大师!”巴豆在他面前已经学会了忍耐。 他道,“我们即将前往的就是阿鼻大地狱,哝,继续往前,只要到达平等王的府邸,我相信,我们就离阿鼻大地狱不远了。” 厌食头陀听完,略一转身,直接迈步走掉了。 看着他与世无争的背影,巴豆从容道,“伙计们,走啦,不过大家要小心,说不定,有些什么人在下一个地方等着我们呢。” 第269章 地狱无门3 一 如果不抬头朝天上看,阎王的府邸跟电视里的地主大院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就是北方的财主们住的四合院。 四合院套着四合院,没有南方庭院里的那种曲径通幽,亭台楼阁,简单,朴实。 巴豆穿过后庭,发现还是一个大院子,奇怪的是,院子里拥有一只同样的圆肚青铜鼎。 沙木错的脑袋悬在鼎的上空,他很顽皮,在朝着下方吹风。 青铜鼎里,香灰被他吹的如同天庭里四散飘荡的蒸汽,喷泉一样向下流淌。 看着那只熟悉的圆鼎,巴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再抬头看去,果然,还是轮转王的大殿。 这个时候,十三妹已经一阵风的从大殿里冲了出来,直接原路返回,也没有说话。 巴豆没有动,视线落在倚着门框念经的厌食头陀身上。 然后,他又看向站在大殿中央转过身来的都可察,这个家伙没有人的脸面,心思自然也比鱼凫白更加难以琢磨。 “五行小须弥阵。” 在他的身后,十三妹又转了回来,这也正如他所料,进来的那道门消失了。 “听上去很了不起的样子。” 巴豆缓缓转身,看向十三妹,道,“大须弥阵是什么样子?” 十三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说道,“原来这就是他们用来对付我们的手段。” “那么,这个轮转王的府邸也是假的吗?” 巴豆道。 “不是,这里是真的,五行小须弥阵也是真的,否则我们也不会轻易走进来。” 十三妹道。 “天衣无缝啊,你发现了这个前院跟后院的界限了吗?衔接的这么流畅?” 巴豆盯着冥顽石的地面说道。 “小须弥阵,乱象,大须弥阵,乱心。” 厌食头陀突然说道。 “乱象?难道是这地狱里的狱中狱?”巴豆仰起头,“专门为我们打造的囚牢?” “老大,你真聪明。” 沙木错说道。 厌食头陀也仰起头,看向头上道,“我们现在就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老鼠,而他们正围在周围,低头俯视着我们。” 说话间,所有人的视线汇聚到了一起,冲出庭院,朝上扩张,仿佛一股恶气,险些将几位阎王掀翻在地。 而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轮转王的府邸。 院子当中,轮转王的府邸模型摆在那里,只是里面空无一人,连一只老鼠都没有,只有恶气冲天。 几位阎王捻动着胡子默不作声,也不做言语交流,只有神秘的眼神互动。 这个人,无论背后的靠山有多大,他们都不喜欢被人乱了规矩,如果再被鸠占鹊巢,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院子里,巴豆缓缓收回视线,最终落在了阿迭达尔的身上。 他朝阿迭达尔使了个眼色,阿迭达尔迅速领会,他的瓷瓶朝每一个人都吐出一个大泡泡,接着,所有的人连同他们的气息便从这个院子里消失了,只剩一只瓷瓶悬在当空。 院子外,一位阎王露出轻蔑之色,嘴里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二 瓷瓶里。 “有什么办法?” 巴豆的目光分别在厌食头陀和十三妹的身上扫了扫,问道。 厌食头陀端着钵盂,悔恨交加道,“可惜我修佛不成啊……阿弥陀佛。” 说完,他又把眼睛闭上了。 这个老和尚确实毫无法力波动,好像只是受到了命运之钥的加持才活到现在,仿佛坐在一只飘零的独木舟上,游荡于轮回之河上随波逐流。 现在,巴豆就是他的浪,将他推到哪里,他就在哪里上岸。 十三妹盘腿坐下,一手持杖,一手的五根手指在飞快的捻动,不知道在计算着什么。 巴豆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门道,因为她的生命气息和灵魂全部都被她收回了躯壳之内,眼睛虽然不空洞,却没有任何神采。 “阿迭达尔,试一试,看能不能飞出去?” 巴豆又看向阿迭达尔道。 不料,阿迭达尔直接摇了摇头。 怕他不明白,解释道,“我们已经在飞了,速度很快。” 他又看向厌食头陀,道,“老和尚,别念经了,说一说,这个阵有几种破解之法。” “五行之外,无量之尊。” 厌食头陀捏到了一颗破损的珠子,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五行之内,万象归一,无法,无法……。” “无法?” 巴豆的脑袋飞速旋转起来,突然目光一凝,道,“不是说,这个轮转王的府邸是真的吗,那么,那个投胎用的大转轮呢?也不好用?” “老大,我听说启动那玩意需要权限,我们没有啊。” 沙木错的脑袋在这个拥挤的空间里飞来飞去。 “再说了,老大,我可不想去投胎,在这里挺好。”他瞪了瞪眼珠子继续道,“我特喜欢这里,老大,难道你不喜欢吗?” 巴豆压下一口气,道,“喜欢,我也跟你一样,太喜欢这里了,还有……还有那么多既有趣又可爱的人也在等着我去喜欢……。” “那真是太好了,老大,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快乐过呀……。” “呼……。”他的脑袋急速飞出,“咚”地一声撞在了瓷瓶上,掉在地上,骨碌骨碌,滚到了十三妹的身边。 “m的,有力使不出……。” 巴豆有点恼怒,一只手握紧了宝剑的把柄。 厌食头陀微微睁开一道缝隙,乜着他,摇了摇头,又把眼睛闭上了。 他的命运明显已经跟这个人联系到了一起,挖苦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更好像,他还不会挖苦人。 他在心里连连哀叹,不成佛还不是因为他们都一样,愤懑,怨怒,哀叹……哀叹啊……。 阿迭达尔无精打采的从巴豆的身边走过,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 他走到那条阿拉伯神毯那里,一屁股坐了上去。 他闭上眼睛拍了拍嘴,喃喃道,“我为什么这么困……。”说着,身子一歪,倒在毯子上就睡着了。 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一个睡神,毫不怀疑,他能在那里睡上一千年。 巴豆皱了皱眉——难道,只能等待援兵? 他漠然地抬起了头……不过,我们有援兵吗? 第270章 拆迁风波 一 人间。 洪放收拾了他的行当,准备向他的三位老友告别,他的下一站将是罗布泊,而且,这趟旅行跟以前一样,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 在他的计划里,他打算就这样走完这一生。 洪放倚在院墙上,而在他的身边,墙体上用红油漆画了一个圈,圈中一个血红的“拆”字。 洪放看着旁边一套老宅子的废墟,捋了捋胡须。 他的三位老友一人一个马扎,并排坐在道边,目光看向下山的路。 “无论怎么样吧。” 洪放道,“这人间都是万象更新。” 三位老友没有说话,他们依然固执己见,有些事情在他们这里是讲究原则的,必须寸步不让。 跟他们站在一起的还有几位村民,跟他们一起与那帮人对抗。 洪放比较看得开,因为他是一个野人,家和利益这些俗世纷争的事他早就看淡了。 洪放继续道,“其实,我们这一世的使命都已经结束了,这剩下的一点磨难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当然,我希望你们跟木须子好好聊一聊,毕竟,他是我们的依靠。” 他的那三位老友还是不说话,他们现在只专注着一件事情。 “来了。” 把头的老人将拐杖指向山下。 洪放走到他们身边也朝山下看去,果然,从山下来了一大帮人,当然还有铲车和挖车,在前面开路的是七八台越野车,大大小小的车辆二十多台。 这个时代,社会还很混乱,这种事情基本都是地头蛇和社会大哥在操纵,所以,来的人中有很多人都有纹身和光头。 老头起身,将马扎拿到了大门口,然后重新坐下,将拐杖拄在手里。 另两个老头也站了起来,只不过,他们将马扎放在了泥石路的中间,两个人也并列而坐。 洪放撩了撩头发,看向山巅。 这件事情麻烦就麻烦在那个木须子,他对此并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对他们说,按照你们的想法去做,坚持你们所坚持的,只要是自己坚持的事情就一定要坚持到底。 三位老人在这里住习惯了,当然不愿意挪动地方,甚至在大山的深处,他们已经为自己选好了墓地。 车队来到眼前,几辆车都一头扎进了泥石路旁边的杂草里,接着,有人便摔门而下,气势汹汹的来到了两个老头的面前。 他们将两个老头围在中间,指着老头一通骂,都是满脸的凶神恶煞。 一个老头抬手指着其中一人道,“你,有本事从这里压过去。” 老头又将那根手指戳着自己的心口窝。 那个人不是没这个本事,而是没有这个胆量,在来之前,他们的老大已经吩咐过了,别伤人。 这几个老家伙都七八十岁了,别弄出人命。 老大的话不能不听,可是今天该办的事情必须办成。 他原地暴跳如雷,咆哮着走到铲车的跟前,吆喝着司机将铲车开到房子那里去。 铲车司机朝着那个守门的老头望去,面露难色。 “滚,你给我下来。” 说着,他跳上铲车将司机拽了下来,自己坐进驾驶室,打着铲车便轰隆隆的朝把门的老头开了过去。 开到老头跟前,他将铲车的大铲子抬到了老头的头顶,然后熄了火。 他跳下铲车走到老头的面前,指着悬在他头顶的大铲子道,“如果它不小心掉了下来,别怨我。” 老头表情漠然,抬起头,盯着那个大铲子。 这个扛过枪,打过仗,曾经从战友的尸体堆里爬出来的老人,仿佛早就看淡了生死。 此刻,面对着死亡的威胁,那曾经浴血奋战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这个时候,一辆轿车从山下开了上来,车子靠边,一脚刹车熄了火,然后从驾驶室里走下个人来。 此人西装革履油头粉面,正是闻讯赶来的巴豆。 这几天,他一直在跑司法局,监狱,忙几个案子,其中重点跑的就是眼前这帮人的老大。 没错,他们的老大现在还在监狱里,听说得了一身病,正在让律师给他办理保外就医,而这个律师就是巴豆。 巴豆走到一群人身后,从缝隙往人群里面瞅。 里面的老头发现了他,皱了皱眉头,随即用一根拐杖将一个人扒拉到一边去,抬头看着巴豆。 两个人彼此对视着,表情各有各的复杂。 那个领头的认识巴豆,这一段时间,他还积极配合这个律师的工作,也是跟着忙前忙后跑了好几天。 “巴律师,你们认识?” 他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张嘴就问,同时,朝他的手下喽啰们使了个眼色。 显然,他们还有他们的应对计划,为了完成今天的任务,他们合计了好几个晚上。 巴豆一直跟老头对视着,没有转移视线,直接摇了摇头。 他走过来,伸手将巴豆拉到一边,递了根烟,客气地道,\"都是一些老顽固,一个个的都没几天活头了,不用搭理他们,对了,我大哥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巴豆吸了口烟,盯着他摇着头道,“现在的局势非常复杂,有点难办,恐怕……。” “整不出来?……不是,那,那钱都送出去了……找,找的……那,那些关系……。” 他难以置信,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巴豆用夹着烟卷的手指指着他道,“我说的是,没这么简单,这件事情,凶多吉少……。” “啊?” 那家伙一声惊呼,直接傻掉了。 巴豆吸着烟,轻描淡写道,“就是这个局势,我也在等待消息,等电话呢。” 那个家伙有点瞠目结舌,有话说不出,张着嘴愣了半响,直到烟卷烧到了手指,他才反应过来,慌忙甩掉了手中的烟蒂才又结结巴巴的道,“巴律师,什么局势……有……有……。” 巴豆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道,“兄弟!你也悠着点吧……这是忠告,毕竟时代不同了。” 那个家伙听了这话,站在那里傻了半天——这律师的话听不明白啊,然而他似乎也懂了……那就是他们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巴豆重新走到那两个老头身边,对两位老人道,“你们是对补偿款什么的不满意吗?有什么意愿可以说给我听听吗?我都可以代为转达,实在不行,由我出面,请大家一起坐下来聊聊。” 两位老人依然不说话,只是怔怔得看着他。 巴豆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扫了扫,琢磨着他们的神情,猜测着他们此时的心理。 仿佛,没有那个能够一锤定音的大人物出现,他们很难开口,这就难办了。 他又点上了一支烟,看向停在不远处的那辆202吉普,然后,视线调转,立刻就发现了这辆车的主人。 洪放满头满脸的头发胡子,身穿一件破旧的马甲,马甲的所有口袋里都鼓鼓囊囊的塞满了东西,还有他的大头皮鞋,他的裤子,他的腰带,跟他一起历尽沧桑。 洪放搓了搓脸皮,却无论如何也捋不平他那满脸的褶皱。 在这一段时间,他们其实都在研究这个人,而当这个人再次出现的时候,他们却全体沉默了。 巴豆吸了最后一口烟,扔掉烟头,招呼来那个领头的道,“我奉劝你们,还是用别的方式解决吧,事情看来也不难办,那大部分村民不是都搬走了吗。” 领头的没有说话,只是皱紧了眉头。 巴豆也不再搭理他们,本来他也不该掺和,对于他来说,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事他有无数次的教训。 他走向自己的轿车,打算就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这时,从远处跑来一个健壮的农妇,她边跑边喊:“不好啦,着火啦……。” 第271章 拆迁风波2 一 巴豆刚要上车,听到喊声马上转过身抬眼望去,果然,就在不远处,一片果树之后,一栋老旧的农房冒起了浓烟。 巴豆冷眼扫了扫那个领头的家伙,心里很是不爽,做这种事情,这些人的鬼主意,歪点子,多了去了。 能有什么办法,他掏出手机,报警吧,着火了,当然要报火警。 巴豆拨通电话,一边说明情况一边审视着周围的事态变化。 电话打得简单,很快,他就放下了电话。 那边起火了,这边所有的人都没有挪动脚步,原地不动,彼此目光交流一番,有的甚至还点起了烟,仿佛在等待时机。 而坐在马扎上的两个老头却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拎着马扎就往家中跑去。 显然,这里的情况他们早已经摸得门清楚,烧着的房子正是老头的家。 这放火的事可绝对不是小事,因为村后就是大山,大山上就是森林。 即使在房子的周围也分布着数量不少的果树,那些村民们种了几十年的果树都是大家的财产,每年都能给种植户带来不少的收入。 再过不了多长时间,樱桃就该上市了。 看着两个老头离去的背影,巴豆也没有挪动地方,因为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救火车,这是他的义务,除此之外,这里发生的一切可以说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着火的地方是房子外面的柴火堆,都是一些陈年的老木头,挨着房子堆成了山。 那些木头如果烧了起来,以人力是不可能扑救的,而且,只要柴火堆烧起来,那么,房子也会很快被大火覆盖。 刺耳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巴豆摔上车门,然后边往山下走边指着铲车和挖车里的司机大声吼叫道,“都把车开到一边去,都把路让开,没听到救火车来了吗?” 司机们不敢怠慢,纷纷启动了车子,轰隆隆的将这些重型工程车往果园子里开。 他们今天开过来了很多工程车,完全可以在一天之内将这个村子夷为平地。 本来不宽的泥石路在巴豆的一通指挥之下总算畅通起来。 五台消防车拉着刺耳的警笛从山下一阵风的开了上来,本来还呆在原地的那些人也都纷纷站到了道路的两侧。 看到这个阵势,领头的那个家伙竟然还不慌不忙的叼起了烟卷,一副遇事不慌的老大派头。 巴豆完全知道他的底气,只要不伤人,放火这种小事,他只要打几个电话就能解决。 现在,他也不着急了,如果他们的老大真得只能在监狱里过完这一生,那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转机。 他已经在心里合计过了,就靠他现在的关系,带着这帮兄弟同样可以混的风生水起。 等这件事情过了,他就去成立一家公司,专门包工程,干房地产。 他的目光不自觉的朝山下看去……这片开发区才刚刚兴起不几年,那工程的活老了,能让他接到手软,根本干不完。 那边,洪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守门的老头身边。 “老伙计!” 老头将拐杖在地面点了三下,“这辈子的磨难太多了,虽然该放下的都放下了,可这心结还是解不开啊。” 老头摸着自己的心脏,“这里堵得慌啊。” 洪放道,“做人,难免。” “嗯,你说的对啊……。”老头抬头看向巴豆,神情严肃。 “老兄弟!我该告辞了。” 洪放说着,递给老头一支烟,老头接过,塞进嘴里,洪放给他打着了火。 “走了。” 洪放说完,转身朝他的吉普车走去,再也没有看老头一眼。 等到他的吉普车从老头的身前驶过去,老头便闭上了眼睛。 在他的眼前,铲车发出一阵咔嚓声响,这声响非常清脆,仿佛是有什么钢铁结构正在断裂。 听到这声音,领头的那家伙心里一惊,慌忙转过身去——他竟然忘记了这辆铲车……。 “不好!” 他抬腿便狂奔,可是依旧晚了。 “轰”地一声……。 五行金判,归位。 二 惨剧就发生在眼前,所有的人都傻了,那个领头的家伙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看着那流淌的殷红鲜血,他咬紧了牙关,紧紧地攥住了拳头,身子却不自觉的趴到了地上。 他双拳狠狠地砸着地面,整个脑袋嗡嗡作响,那是来之于他的世界里的所有的压力,他拜过把子的,喝过酒的,兄弟,朋友,大哥……本来,他们会给他带来更加美好的前程,可是现在,都是魔鬼一般的模样,让他周身冰寒……。 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明白,除了他身在监狱中的大哥,还有谁能够拯救他……他再也无法思考,嚣张的气焰化为一滩悔恨的泪水……。 正如他内心明白的那些道理,大难临头各自飞……。 很快,回过神来的那些人,开车来的纷纷跳上汽车,一溜烟的开着车全跑了,就连那些工程车司机也跑了,他们从车上下来,朝着那个倒霉的家伙看了最后一眼,然后撒腿就往山下跑去。 今天所有的事都是他干的,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作证。 三 着火的房子周围站了一圈人,都是这个村子里还没有撤离的村民,老老少少二十多人。 本来留下来的人就不多,而他们都对那些家伙心存忌惮,所以,都以三个老头为马首是瞻。 先前,他们都躲在各个地方偷窥着事态的发展,摇摆不定。 他们有的蹲在墙头上,有的转进果园子里,有的坐在山坡上,还有爬到房顶上的,吸烟的吸烟,哄孩子的哄孩子,织毛衣的织毛衣,现在,他们早已经六神无主。 当两个老头来到房子面前的时候,房梁往上已经串出了火苗,房子内部浓烟滚滚。 两个老头没有任何犹豫,一起冲进了房子里。 当时,站在他们身边的有三五个人,是跟着他们一起走进院子里的,然而,他们停下了脚步那两个老头却没有停,一个村妇下意识的伸手拉了一把,而当另外两个老爷子追上去也打算往外拽人的时候,直接被一股浓烟呛了出来。 那些人说了什么话,两位老人压根就没有听,后来村民们形容他俩就像鬼上身了一样,整个人都魔怔了,力气都大的惊人,一帮人上去拉都没拉住。 房子内,两个老头并排坐在炕沿上。 一个老头捧着个以前装糕点用的铁皮盒子,盒子打开来,里面装着几样老物件,最上面的是一张四世同堂的全家福。 两个老头是连襟,所以,他们都在一张照片里面。 以前穷,老丈人家没有儿子,缺乏劳动力,所以,他们都做了上门女婿。 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就住在这座民宅里,两对夫妻各住一间房,共用一个灶台。 岁月匆匆,这一辈人只有他俩活成了老寿星。 左边的老头捧着铁皮盒子,右边的老头捏着照片,都已经是热泪盈眶。 左边的老头抬起头看向房梁,纯木头的房梁在大火中剧烈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老兄弟!” 右边的老头也抬起头来道,“这下,我们不用去火葬场了……。” “轰……。” 五行火判,五行土判,统统归位。 第272章 灵檀寺三姐妹 一 北仓市往北,一条正中的纬度线上,三座不起眼的小山连在一起,正中间那座小山的山头被铲平了一半,几十米高的悬崖下是一个宽敞的大平台,平台上,弥勒佛主高大雄伟的塑像立在当中,从远处看去,弥勒佛主就像是坐在由三座大山打造的一把椅子里。 此时,夜深人静,本来就是坐落在偏远农村的寺院更加安静,就连栖息在院墙外面杨树林里的乌鸦和麻雀都是鸦雀无声。 一只黢黑的魔鬼松鼠从树林里跳到了院墙上,安静的看着对面的厢房。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便会发现,松鼠在落到院墙上的那一刻,仿佛变成了电脑界面里唯一的焦点画面,并且,它的身体仿佛在被软件修正一样,高斯模糊了三秒,在这三秒钟时间里,它的影像被处理了上千次,一次一只松鼠,上千只松鼠的影子重重叠叠,历经三秒,三秒之后,清晰如初。 它有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珠子,一身毛发毫无杂色,全身黑的纯粹。 厢房的木门旁挂着一个桃木牌子,上面以仿宋体刻着两个字:宿舍。 房门打开,走出一位妙龄女子,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尼姑服,扎着小腿,脚上一双绣着牡丹花的老布鞋。 她的这一身衣服是自己做的,在一侧的工坊里有两台电动缝纫机,她便按照唐朝仕女图里的样式给自己做了一身衣服,宽袍大袖,没有扎腰带,即使袖口束了边,乍一看还以为是一条裙子。 她脚步非常轻,飘飘然来到院墙下,张开手掌是几颗干果,东西不多,但是品种齐全,有腰果,花生,开心果和榛子。 她用另一只手捏起一颗果仁便朝黑松鼠丢去,小松鼠非常有灵气,两只前爪快速一抓,稳稳的接住了果仁。 它将果仁迅速塞进嘴里,然后接住了另一颗。 女子的投喂技巧成熟老练,每一颗都准确无误的命中目标。 她丢完最后一颗果仁,朝松鼠扬了扬手,道,“今天就这些,明天饿了再来。” 说完,她转身朝着正殿走去。 她没有走大门,正殿的大门是两扇高大沉重的黑檀木门,只要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都是紧紧关着的,现在也不例外。 她从侧面小门走进大殿,大殿里漆黑一片。 大殿是框架结构,水泥钢筋打造了一个框架,然后,其它的结构全是木头,为了防火,里面既没有安装电线也没有灯,每到夜晚便是沉寂状态。 大殿的中间有一个蒲团,蒲团上跪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尼姑服,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一头浓密的黑发盘在头上,中间横穿过去一根木头簪子。 白衣女子走到她的身边,扫了一眼她圆滚滚的屁股,再盯着她的胸前丘壑,不屑地乜了一眼,声音冰冷的开口道,“倩倩,起来,跟我走。” 朱倩倩睁开眼,两只眼珠子一同偏转向一侧,跟着,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找我干嘛?” “不是我找你,是陈姐找你。” 白衣女子道。 “哪个陈姐?” 朱倩倩歪头仰视着,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等她煽动了两下弯曲的长睫毛,白衣女子这才开口道,“陈无双。” 朱倩倩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她啊。” 她满脸的不屑,摆正身体,屁股坐在小腿上,抬头看向神坛。 神龛上没有佛像。 这个寺院是本地的一个土皇帝捐钱修建的,本来他计划请一尊金佛来这里供奉,不想,计划进行了一半,土皇帝犯了罪,被抓进去了,判了无期。 后来,经过政府部门批准,另有人捐了钱,将寺院后面的大山铲平,用钢筋水泥打造了一尊佛像,刷了金粉,太阳一照,整个村子都金光闪闪。 没错,那尊佛像是空心的,而且,由于工匠手艺不精,佛像的底座周围还进行了修补,不过,听说弥勒佛主并不介意,还是整天笑呵呵的。 白衣女子看朱倩倩没有动地方,气不打一处来,上去照着她的屁股就是一脚,朱倩倩没有提防,整个人飞起一米高,像一只伸展开的蛤蟆一样噗得一声拍在了地上。 二 后山,弥勒佛主面前,陈无双双手合十,虔诚作揖。 “快走。” 身后,传来呵斥声,她转过身去。 发现朱倩倩被李文文正一步一脚的给踹了过来。 “好久不见,我的好妹妹……。” 陈无双笑的甜蜜,仿佛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老情人。 “怎么,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很高兴?心里……很爽?” 朱倩倩捏了捏整过容的鼻子,然后,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瞪着陈无双,就差朝她唾上一口了。 “你呀!” 陈无双指着她道,“什么时候能有点出息,就连孙爱乐的修行都要超过你了,功力大涨……你要知道,努力是有回报的。” “那又怎么样……。” 朱倩倩只说出了前面的话,后面的话只能让陈无双看到嘴型。 陈无双可不是惯人毛病的女人,她瞬间拉下脸来,上前就是一巴掌。 “啪”得一耳光,朱倩倩身体旋转一周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又在地上挪动半周,盯着陈无双手脚并用向后退去。 打完这一巴掌,陈无双侧过脸去,斜看着朱倩倩道,“我告诉你啊,你现在的名字叫朱爱倩,是我们老公巴礼佛的贤内助,你知道贤字怎么写吗?” 说完,她又扎开五根手指,欣赏起自己刚做的美甲。 她的细长的指甲上画着五种生物,分别是毒蛇,蝎子,蜈蚣,蟾蜍和壁虎。 它们就像三d画,个个栩栩如生,仿佛趴在她指甲上的活物。 她朝她的指甲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继续道,“如果不知道,我的小可爱们可以教教你,只是它们可不像我对你这样温柔呕……。” “哼。” 朱爱倩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气道,“你们都来欺负我,从来都欺负我,我在你们面前从来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以前是,现在也是……呵呵,好妹妹?我不做你们的好妹妹,有本事,你们把我丢进畜生道,来生做耗子,做,做苍蝇都不用你们管,咱们从此一别两宽。” 陈无双听了这话又一步窜了上去,李爱文赶紧上前一步,拦在了她的面前。 “都什么时候了,别打了。” 李爱文说道,“佛母是让你来教训她的不假,可是,咱们也得先办正事吧。”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条化斋用的粗布口袋,捏在手里伸了出去,道,“你们俩谁去?还是一起去?” 陈无双看了一眼那条缝着补丁的口袋没好气道,“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又不是什么大事,还用不着让我去跑一趟。” 李爱文听她这么说,便将手伸向了朱爱倩。 朱爱倩皱了皱眉头,随即心一横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一把扯过那条布袋,嘴硬道,“好事从来不找我,哼,我去就我去。” 三 看着朱爱倩离去的背影,李爱文摇了摇头。 “搞砸了才好,你担心什么,那个家伙就应该让他多受点苦,遭点罪。” 一旁,陈无双还是满腔怒火的样子,如果她因为什么事情生气了,必须发泄出去,否则,会一直闹得鸡飞狗跳。 李爱文转过头去,看向身后。 她缓缓的仰起头,看到弥勒佛主在朝着她哈哈大笑。 第273章 不仁不义和无礼 一 幽冥界,换了一身白袍的朱爱倩像鬼魂一样飘然而至。 大地上依然匍匐着一层毫无波澜的雾气,只是这阎王殿的领地之内好像经历了一场沙尘暴一般,薄雾往上弥漫着一层似有似无的尘埃,乍一看灰蒙蒙的,放眼望去,一片昏黄。 在孟婆的桌子旁边,有三位羽扇纶巾的中年书生。 他们都是身穿朴实的长袍,腰间各坠一块玉牌。 他们个个眉清目秀,俱是白面君子的妆容,下巴上有胡须,但是并不浓密,就像他们的头发一样,略微的发黄,头发全部盘起来,顶上扎块布,插一根木头簪子。 这三个人个个慈眉善目,正在谈笑风生,看上去并不像是什么坏人,不过,能出现在这种地方,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他们好像都没有发现飘在半空的朱爱倩。 一位书生慢条斯理的绕过桌子,走到不远处,用扇子指着那几棵烧焦的树道,“不仁兄,这几棵树缺了点灵气。” “不义兄,那几棵树岂止是缺了点灵气,依我看啊,棵棵死气沉沉,恐怕只是一堆朽木而已。” 叫不仁的家伙捋了捋胡须,仰着下巴眯眼道。 听了他说的话,朱爱倩皱起了眉头,虽然从她这个角度看下去,那个家伙唇红齿白,像一个纨绔的富家子弟,但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个家伙像个傻b。 在他的身旁,另一个书生弯下腰,用手指关节轻轻地敲了敲桌子,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财宝一般瞬间大喜,道,“两位仁兄,我看这里只有这张桌子不错,拿回去拾掇拾掇,可以做一个茶几,以后,我们三兄弟把酒言欢,如果缺了这张桌子,你们想一想,酒杯往哪里放,酒壶往哪里放……。” 朱爱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原来这个人也是一个傻b。 “无礼兄说的有道理,哈哈哈哈,来来来,我帮你拆了它。” 叫不义的家伙将手中扇子往脖颈里一插,从树下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哦,第三个还是傻b。” 朱爱倩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然而,话一出口,她马上捂上了自己的嘴,同时,心虚的朝下方看了一眼。 她的目光分别扫了扫三个人,这才放下心来。 下面三个傻子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 叫不仁的家伙看到他的不义兄正撸了袖子拆桌子,便抬起头来看向奈何桥。 他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神经质一般朝着桥走了过去,等他走到桥上,用脚踩了踩地面,没有踩动,便又跳起来用双脚跺着桥面。 他口中自言自语道,“这些石头不错。” 他又用手摩挲着石头栏杆,继续道,“应该是汉白玉……嗯,拆回去应该可以做几个石头墩子。” 咔,一根栏杆被他直接掰断。 将栏杆在手里掂了掂,甚至还碾碎一些粉末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嗯,这可都是一些熟料,统统拿回去还可以搭个亭子,不错不错。” 他又瞬间睁大眼睛,“这些小鬼的标本也不错,应该都是一些老物件。” 说着,“咔嚓”一声,栏杆上的一个小鬼就被他一把给扯了下来。 将小鬼送到眼前耽量片刻,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将栏杆上所有的小鬼全部都给拔了下来,用长袍兜住,抱在怀里。 他兴奋的回头大喊道,“来来来,两位仁兄,你们过来看看呀,这些小鬼可以驱邪辟凶否?” 没有等到回答,他却被奈何桥对面的景象所吸引,随即甩了手中的小鬼,快步走过桥去。 二 叫不义的家伙在拆桌子,随手将拆下来的桌板递给了无礼,无礼立刻用双手接住,比量了几下就夹在了腋下,不过,桌面似乎尺寸过大,让他的肢体扭曲的像个小丑。 他努力用手去勾桌板的下沿,但是,勾了数下都没有勾着,于是,他抬起头来四下寻找个什么趁手的家伙,也许是要找跟铁丝或者绳子。 只是他不经意间的一瞥,发现烧焦的树上还挂着一块木板,而那块木板的尺寸似乎更小一些。 于是,他用力夹紧了腋下的桌板,蹒跚着朝着那块木板走去,等他走到树下,抬起双手就将那块木板给拽了下来。 将木板握在手中,脸上终于露出欣喜之色,这块木板的尺寸正合适。 他随即将木板往腋下一夹,抬头看向自己的兄弟。 那边,他的不义兄已经将四条桌子腿抗在了肩膀上。 就在这时,奈何桥的对面传来一声惊呼。 他的不仁兄正在那边捶胸顿足,哀叹连连,“真是暴殄天物啊,真是暴殄天物啊……这是谁这么暴殄天物啊……。” 无礼和不义听到不仁那悲凄的声音,都是心下一惊,夹在腋下的板子和扛在肩膀的桌子腿都同时掉了下来。 两个人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拎起长袍的下摆,慌慌张张的奔过了奈何桥。 三 朱爱倩从半空中飘然而落。 她信步而行,两只脚踢着薄雾,像小船推开了波浪。 走过那排树林,她的目光一一扫过树干上的爪痕,接着走过掉落在地上的两块木板,最后,停在了几只被摔碎的破碗旁边。 她舒展了一下眉头,想起在那个富婆的别墅里,餐厅的饭桌上就扣着一只同样的碗。 那只碗被巴豆拿回去之后,就那么随意的扣在了桌子上,而从那以后,那只碗就没有挪动过地方,好像也没有一个人在意过。 那里总是被大家的目光匆匆扫过,却犹如无物一般,而朱倩倩相信,其他所有的人都跟她一样,对那只碗印象深刻。 想起那只碗,朱爱倩不免流露出轻蔑的一笑:她们这些娘们都一样,对他们的老公捡回来的破烂熟视无睹,都不愿提起那只碗的话题,仿佛只要说起来就像吃了苍蝇一样容易倒了胃口。 只是她不明白——她抬眼向奈何桥的对面观瞧:这些男人怎么都跟她的老公一样,喜欢在外面捡破烂?而他们偏偏看上去都是极其体面的人……。 想不明白,朱爱倩不免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扭着屁股也跟着走上了奈何桥。 第274章 收了她 一 叫不仁的家伙从地上捡起一块破碎的石头,拿到眼前,看到那破损的棱棱角角,仿佛一个小孩子看着自己破损的心爱玩具,,脸上万般怜爱的表情也渐渐地破碎掉了。 他内心百感交集,不自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这可都是古董啊,难道我们有这么多古董可以糟蹋吗?” 他蹲在地上,抬眼观瞧,眼前满地的碎片,瞬间让他痛心疾首。 “哎呀呀,这可是陶器啊。” 他用手煽了煽雾气,又快速捡起一片类似于陶罐的碎片,拿在手里痛心疾首。 “这块残片起码有五千年的历史,真是暴殄天物啊……。” 他一边流泪一边往前走,走一步便弯腰拾起一块石头或者碎片,全部兜在怀里。 “不仁兄!” 后面传来喊叫声,不仁仿佛没有听见,继续弯腰捡拾残垣断壁,没错,他捡到的最大物件好像是一面浮雕壁画。 不义和无礼从后面匆匆赶来,却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不义站在满地狼藉的碎块之中,目光巡视而去,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无礼兄。” 他拾起一块焦炭状的碎块,道,“火……。” “没错。”无礼道,“如果在下猜的不错,这些东西绝大部分来之于阿房宫。” 不义昂起头看向天空,仿佛在寻找着什么蛛丝马迹,就像这些东西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时间就像流沙,而这里的一切包括我们自己就在那时间的流沙之中慢慢沉淀,沉淀……。” 无礼也昂起头,以饱满的情感吟诵着什么,也许是一首诗歌……。 不义瞬间严肃起来,郑重道,“嗯,那就对了,无礼兄,就让我们全部收了它们,将来,我们要在那倒金字圣塔之上建造我们的宫殿。” 不义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那么大的宫殿……属于我们的圣殿……。” 无礼微微眯着眼睛,在他的视线里,无数的尘埃石块都被标记上了符号,就像电脑里飞舞的代码,朝着空中汇聚而去,不断拼接在一起,很快,一座恢宏的宫殿在稀薄的迷雾之中一点点呈现出了它的轮廓,如同海市蜃楼。 “好。” 无礼袖袍一抖,长衫如同瀑布一样顺着身体倾泻而出,沿着地面匍匐而去,就像有生命一般。 灵动的衣衫面积不断扩大,一点点向前延伸,逐渐将地面覆盖。 衣衫掠过不仁的脚面,不仁仿佛受到了惊吓,一下子跳了起来,撒开腿就向前狂奔而去。 朱爱倩的身影从他们的背后出现,无声无息,像是一个晃动的影子,飘飘然拂过薄雾。 她神情冷峻,目不斜视,像个丢了魂魄的鬼。 她看到无礼的灰白色长衫刹那间被他收回,大地露出光滑的表面,干净的就像打磨过的大理石。 “桥。” 远处,又传来不仁惊恐的喊叫声。 不义和无礼再次紧张起来,赶紧向前方跑去,而在他们的身后,拖着朱爱倩的影子。 “桥?” 无礼和不义来到桥上,跟不仁一起探出脑袋朝下面观望。 朱爱倩也探出脑袋看向桥下。 这座桥有点特别,像一块拱起的薄木板搭在河的两岸,而这条河却并不宽,就像一个排水沟,不过,如果朝下看就不一样了。 桥下很深,犹如一道地球的裂缝。 此时,四个人的目光都被什么牵引着,一直在朝下方坠落,愈坠愈深,仿佛没有尽头,并且,朱爱倩觉得,她的内心已经越来越惊恐,仿佛自己正在坠落深渊……。 “我们正在被深渊凝视……。” 不义说道。 三个人缓缓抬起头,彼此平视着对方,彼此点着头。 而在他们的身后,朱爱倩用尽了全力,将自己的影子拉出了老长,然后,如同一根橡皮筋一样突然朝身后一弹,历经几个凌厉的翻滚,整个人这才脱离了那来之深渊的凝视。 “以后,我们都不要轻易凝视深渊……。” 不义继续说道。 另两个人继续点头,附和有声。 他们突然整齐划一的将脑袋一扭,然后麻利的走过了这座纸片一般的桥。 后面,朱爱倩两手按着胸脯,赶紧跟着他们的脚步而去,一点也不敢耽搁。 二 “等等我……。” 朱爱倩追上三个人,终于开口喊道。 三个人听到喊声,这才转过身来,发现身后跟过来一个美艳的女子,都是吃了一惊。 “一只鬼……。” 不仁道。 “不,一只女鬼……。” 不义道。 “不,是一只漂亮的女鬼……。” 无礼道。 不仁道,“收了它……我们将来的宫殿里不能没有婢女……。” 另两个人点头,“兄弟说的是……。” 在朱爱倩的眼里,男人从来都是一个样,她可不相信他们的鬼话,心里毫无惧意。 她眉毛一挑,胸部一挺,嗖得一声从三个人中间穿了过去。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傻帽,知道我是谁不?我可是那个巴礼佛的老婆……。” 她的身影又从三个人之间穿了过来。 这三个人转了一半的身体不得已又转了回来。 “哦,仁兄,她说的好像是真的。” 不义道。 “看她的姿色,她好像没有撒谎……。” 不仁道。 无礼咽了一口唾沫,握起两只手,捧着小心道,“娘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他微微做了一个揖,虔诚而卑微。 “我早看出来了,你们是干什么来了,还不前面带路。” 朱爱倩仿佛受到了宠爱一般,立马姿态一变,像个高贵的皇后。 她将衣袖一甩,昂首挺胸,迈步往前走。 “不过……。”无礼的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不怀好意道,“我这一辈子,还有上一辈子,乃至于上上辈子,最恨一种人……。” “嗯,无礼兄,我们跟你一样,也最恨这一种人……。” 不仁道。 说道这里,三个人又同时道,“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三个人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其阴冷,犹如一股不可抵御的严寒从朱爱倩的全身侵袭而过。 她打了一个冷战,急速后退了三步。 “你们……你们……。”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血色的面孔更加苍白。 “不仁兄,自古以来女人皆为祸水啊……看到她,我就觉得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 不义道。 “嗯,说的没毛病。”不仁点头道,“男人要想成为大神,首先必须休妻。” “同意。” 不义正色道,“那么,就让我来先收了她……。” 说着,他将袖袍一甩……呼——。 一条粗布口袋被朱爱倩甩至半空,三道身影像是被拉长的布条一闪而逝。 “天哪,吓死我了。” 朱爱倩收回口袋,摸着砰砰跳的胸脯,心有余悸。 “这个世界上的坏人咋这么多呢,做女人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啊,太吓人了。” 她捏着口袋,怀着几分小心,四下里查看一番,然后,身影飘然而去。 第275章 都是天涯沦落人 一 轮转王的院子里,几位阎王探头探脑,也不说话,但是,从他们的脸色看来,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阴郁。 他们可都不善于打架,特别是跟一个背靠大山的女人作对。 找不到对策啊……几位阎王在院子里团团转,形同热锅上的蚂蚁。 一位阎王朝另一位阎王拱拱手:怎么办?可有好的办法? 另一位阎王摇摇头,神情悲戚。 一位阎王捋着胡子默不作声,另一位阎王朝着他摊着双手:这可如何是好? 一位阎王用手指指着天空耸了耸肩:天王老子也不管,我们能够奈何? 一位阎王唉声叹气:他们只能做分内的事情啊,毕竟能力有限,丢了饭碗都是小事,惹了大乱子可收不住啊……。 一位阎王朝另一位阎王投去询问的目光:没人管了? 另一位阎王面色凝重,沉重的点了点头。 一位阎王终于一跺脚,拂袖而去。 大家一看这位走了,也都随即跟了上去。 二 巴豆在瓷瓶里呆得久了,也跟着大家一起进入了一种沉睡的状态。 所有的人都一样,闭着眼睛各自做着各自的梦。 他盘着腿坐在地上,眼皮疯狂跳动,而在他进入这种状态之前,耳朵里听到的却是十三妹蚊蝇一样的细语声。 她依然在不知名处搜索着二十八星宿,嘴里反复的默念着接引文,而在巴豆封闭六根之前,那声音缥缈至极。 在人间,28星宿拥有自己的神殿,可是,却在一千多年前,彻底失去了他们的踪迹,现在,他们的神像连漆皮都开始脱落,早已经失去了往日鲜艳的色彩。 巴豆猛然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瓷瓶里,身边的人一个都不少,而他此时却异常清醒。 他伸手推了推十三妹,发现她如同一尊泥胎一样纹丝不动,仿佛连呼吸都没有了。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厌食头陀面前,又推了推他的肩膀,这个老和尚依然没有反应,感觉像是圆寂了一般。 在他们的不远处,依着墙面站着沙木错,奇怪的是,他端在手心里的脑袋竟然也闭着眼睛,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在沙木错的旁边则吊着一颗骷髅头颅,那是都可察,他弯曲的脊柱呈现出一道优美的弓形,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精心制作的人体标本,拥有一定的动态美感,可惜,他也是死人一个。 那个孩子爱迭达尔就更不用提了,雪白色的衣衫里就像裹着一个几千年的木乃伊。 一种诡秘的气息在这个拥挤的空间里蔓延……。 “巴礼佛!……。” 突然,巴豆听到了一声遥远的召唤,他抬头看向穹顶,发现在穹顶之上有一轮耀眼的红日。 红日瞬间光芒四射,明亮的白光沿着红日的边缘洒向他,完全将他的身体笼罩在了其中,就像打开了一条时光通道。 他没有犹豫,顺着这条通道一跃而出。 跳出瓷瓶,便是轮转王的院子。 显然,他还被困在小五行须弥阵之中,只是,此时的院子里还有一个人。 他红光满面,慈眉善目,整个脸庞上髭髯胡须一大把,黑的健康,完全看不出年龄。 “阎王?” 不知道为什么,巴豆现在判断一个人的身份都非常准,好像在记忆的深处早已经记录了他们的样貌和名号。 “没错,我就是阎王。” 这个人答道。 “刚才是你在叫我?” 巴豆皱了皱眉头,很确定的问道。 “没错,正是我在呼唤你。” 阎王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巴豆不客气的问道。 “作为一个冥界的阎王,我呼唤你自然没有什么好事。” 这个阎王一直在笑,就好像那张脸是雕刻出来的一般,笑容早已经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这么说来,你不是来帮助我破阵的?” 巴豆横眉道。 “不是。” 阎王捋着胡须道,“我是来警告你的。” “警告什么?” 巴豆瞬间握紧了他手中的长剑。 呵呵呵呵,阎王的笑容一直没有变,只是语气突然变得和缓了一些,他本来僵住的脸有了一点点弹性的波动。 他道,“不,我是来送你一句忠告。” “什么忠告?” “你寿命终将七十有九,所以现在,你还是回去吧,等到八十岁再来,到时候,我还会在这里等你。” “回去?怎么回去……。” “老公!老公!!!……。” 这个时候,瓷瓶的外面传来呼喊声,而这非常陌生的声音听上去又是那么熟悉……。 巴豆猛然抬头,睁大了眼睛看向穹顶。 瓷瓶里,其他人也都瞬间苏醒,特别是阿迭达尔,一骨碌从飞毯上爬了起来,仰起头走到了巴豆的身边。 巴豆用手摸着额头,同时看向身边的其他人。 他们跟他一样,都在瓷瓶之内,而那个阎王却不知踪影,一种迷糊之感涌来,让他的脑子一点点失去那个印象不深刻的梦境……我难道是做了一个梦? 他有点不确定,“七十有九……寿终……。”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老公!巴礼佛!” 巴豆眉毛一挑,双腿随即向上弹跳,直接飞出了瓷瓶,落在了院子当中。 可是院子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其他人接二连三的也从瓷瓶里跳到院子当中,几个人都仰着头,踱着步,搜寻那声音的来源。 “啊呀呀,两位仁兄,你们快来看啊,看看,这位是谁?” 说话声音突然响起,大家都同时转过头去。 不仁从大殿里一步踏了出来,走到院子当中。 而在他的身后,又有两个人从后院跑了出来。 “啊呀呀,我的兄弟啊,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不义露出满脸惊喜之色。 “是呀是呀。” 无礼道,“真没有想到啊,这个世界上最让你内心五味杂陈的事情,就是这老友的久别重逢啊,怎么能不让我潸然泪下啊……。” 说着,他竟然哭了起来。 一众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三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巴豆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在说什么? 看着这三个三胞胎一般人物,巴豆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哟,你说的可是这个五行须弥阵?” 不义走上前去,问道。 巴豆皱眉,上下打量着他,点了点头。 “哈哈。” 他哈哈一笑,立刻严肃起来,用手指着上方,大喊道,“娘娘,武帝在此,还不速速放我们出去……。” “咣……。” 一片白光在他们所有人的视线里爆闪开来。 第276章 整死你 一 这白光如同一颗恒星的毁灭,然而,它只有光,没有那恒星所蕴含的巨大能量,但是即便如此,皮肤的烧灼感依然很强烈,深深的刺痛了每一个人的神经。 “混账的东西,你竟敢谋杀亲夫!” 也不知道是那三个人中的谁暴怒的大喊道。 巴豆在那白光爆闪的一瞬间已经闭上了眼睛,就跟其他人一样,然而,当无礼的话音响起,他便微微睁开了眼睛,通过一点缝隙朝外观察。 作为一个神族,在这一刻,他的神力自动启动了自我保护的功能,巴豆打开眼皮就像打开了一条门缝,而他的视线则急速远离了那条缝隙。 这种感觉很特别,仿佛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密闭的房间,而他则是这个房间里随意游走的魂魄。 最神奇的是,隔着不算遥远的距离,他依然通过这道缝隙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只是白光之中不见任何人的身影,就像是所有的人都被这白光瞬间吞噬了一般。 下一刻,巴豆的整个人便飞了起来,缝隙之外,白光仿佛突然打开了隧道模式,发出频率极高的爆闪效果,同时,他的耳朵里传来数个人惊恐的呼喊声,其中声音最大的就是沙木错和阿迭达尔。 他们俩的声音忽高忽低,极其尖锐刺耳。 巴豆眼中的那道缝隙也变成了一道凌厉的白光在高速旋转,而巴豆则岿然不动,此刻,他的灵魂和肉体并非一个整体。 他在判断,联想到刚才那个人的话,他只用了几秒钟时间便明白了,这一刻,巴豆心里似乎非常清楚,到底是谁在搞恶作剧。 他不免在心里叹息一声,这大概就是他前世造的孽。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他对任何前世都毫无印象,而这些女鬼却依然记得她们十八代的仇恨。 “大家别慌。” 巴豆不慌不忙的道,“根据行业协会的数据报告,百分之八九十的凶杀案件都是身边人干的,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案件甚至就是枕边人干的,她要杀的人是我,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这时候,他的耳朵里传来沙木错的大喊声:“老大!救命!救命啊……。” 二 “整死你,整死你!” 站在轮转王府邸的房顶,朱爱倩两只手掐着口袋,轮圆了两只胳膊,拼尽全力将口袋狠狠地砸向瓦块。 一共砸了多少下她已经不记得了,此时的她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但是她依然不解气,难得逮着这个机会,她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整死你,整死你。” 她孤单的身影在发泄着极端的愤怒,而在她的身后,是辽阔而阴郁的天空,此时的空气似乎格外沉闷,让站在不远处的几位阎王都莫名的感到压抑。 这个时候,一位阎王朝大家摆了摆手,那意思好像在说,这是人家的家事,咱们不便参与,随即,几位阎王的身影便凭空消失了,就此别过。 他们走了,在遥远的天际却出现了一个白点,白点闪了几闪,晃出一道身影。 来人正是李爱文。 她如一道急风,瞬间刮到朱爱倩的眼前,她二话不说,一巴掌煽了过去。 这一巴掌够狠,直接将朱爱倩从房顶掀飞在地。 李爱文也不说话,从房顶跳了下来,上去又是一脚,又将朱爱倩踢到了墙角。 朱爱倩的身体就像一条破布口袋,软趴趴的铺在地上。 她抬起头,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怒道,“既然你要来,为什么还要骗我过来?” 说着,她将手中的口袋一甩,回头,像扎猛子一样一头扎进墙里不见了。 李爱文看她跑了,也没有追,毕竟这种事在她们之间已经习以为常。 朱爱倩这个女人,你打她一百次都没有记性,好话听不进去,赖话不爱听,还皮糙肉厚,抗打抗压,几乎让人毫无办法。 她缓步走了过去,弯腰拾起那条口袋,打开布袋往里瞅了瞅,没有发现什么,仿佛就是一条普通的麻布口袋,跟乞丐们扎在腰间的要饭口袋差不多。 她抬起头,略微抬了抬脚步,回头朝身后的大殿看了一眼,然后,捏住口袋向院子中一甩,巴豆他们就像一堆臭虫一样被甩了出来。 几个人在地上一阵翻滚,这才分别站了起来,个个如临大敌。 无礼最先把目光扫向李爱文,瞬间就兴奋了几分,道,“想必这位就是……哼哼!” 他不知道是哪位菩萨收了她,虽然她手里拿的是弥勒佛主的宝贝。 李爱文收起布袋,怔怔的看着巴豆。 巴豆只看了她一眼便摸着下巴转过身去,说道,“大家都没事吧,我们现在还是办正事要紧。” 说着,他快步走进大殿,径直朝着后院而去。 冥冥之中,他好像明白了很多事情,而现在,他完全知道自己最应该做的是什么,那就是提升自己的能力。 他要像以前一样,做有把握的事情,并且,永远不受人制约,所以,他必须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废话不多说了,办正事。 李爱文的任务完成,她就必须回去,他们之间的缘分虽然说不清道不明,可是他们依然有着各自的使命和属于各自的修行。 她修行的道路显然不在这里,就像陈无双,既然做了佛母的徒弟,那么,她就必须跟随在佛母的左右,听从她的指示。 看着巴豆离去的背影,她同样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三 空荡荡的院子再次沉寂下来,几位阎王的身影又逐渐浮现而出,只是这一次,全都是虚影,呈现出半透明的样子。 显然,他们的目的就是要阻止巴豆在阴间建立寺院。 别的不说,那寺院要是建成了,他们这些阎王可能都要丢掉那铁饭碗了。 据说这个家伙来头不小,可以只手翻天覆地,那么,就必须趁他还没有羽毛丰满,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止他的行动。 怎么办?还没有想到办法? 一位阎王示意另一个人发表意见。 另一位阎王却马上闭上了眼睛。 于是,他不得不将目光转向房顶,就在先前,那个女人曾在那里发泼。 阎王大袖一挥,房顶上便又出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她正使尽全力的摔打口袋。 那口袋被她摔在瓦片上噗噗作响。 她的嘴里还不停地叫嚣着:整死你,整死你……。 第277章 尸王 一 巴豆一行人来到了平等王的府邸,站在大门前,他抬起了头,看向大门上的匾额。 匾额上有四个字:来来来来。 然后,两边还贴着一副对联,左边:来了算你狠。右边:死活在今日。 巴豆摸摸脑门,转头看向身后的厌食头陀,道,“话说的虽然有点狠,但是,起码迎接我们的礼仪是有了。” 老和尚瞥了一眼匾额,抿嘴露出悲苦相,他的脸上也随即出现了一对互相弯曲的深深折痕,仿佛是给那四个“来”字打了一个括号。 他道,“我带着足够的善意而来,可是这一路上尽是不善之人,阿弥陀佛!” 巴豆道,“你这一路是指……。” 厌食头陀道,“从出生到现在,从生到死,从遇见你到这里,阿弥陀佛!” 巴豆笑了笑,他的这一路走的可是够长远啊,而现在,他却要带着他走向这条路的终点,就像是他自己的使命一般。 巴豆歪着头,再次看向牌匾,道,“既然来都来了,主人想必也在等候我们,走吧,进去打扰一下。” 说完,他走上前去,伸手推门,门好像没有分量,随着他的手轻轻打开,一股寒气瞬间从里面涌了出来,侵袭了他的全身,就像在炎热的夏季,推开了宿舍的门,而门内却是浓郁的臭脚味,可以直接熏人一跟头。 两扇门缓缓打开,直到全部敞开,里面是一条黑暗而深邃的宽敞通道,左右不见墙,上不见天,前方不知深处,以光线的明暗度来调节进入者的视线范围。 而就在他们的对面站着一个蜡像一般逼真的四脚怪物。 那是一头白面猛虎,只是,他长着三只人眼,两只牛角和獠牙,它怒目圆瞪,正看着巴豆。 巴豆屏住了呼吸,仔细打量着它健硕的如同公牛一般的身体,同时,一步迈进了大门。 这是什么怪物?白化病患者?神? 他非常疑惑,为什么阴间里的这些怪物都如同娃娃们的臆想,都是一些不伦不类的孽畜? 他记得西游记里的怪物不管有多怪,大都长着人的身体,可这个怪物仿佛是那大角医生的杰作。 巴豆盯着他的眼睛拱了拱手道,“你好!巴礼佛打扰了,敢问你是平等王的护法还是……看家护院的神兽?” 这时,十三妹从他的身后走了过去,直接走到了那个怪兽的身边,然后,伸出脖子凑近了那三只眼睛。 “别看它睁着眼睛,它还没有苏醒,不用担心。” 十三妹道。 巴豆疑惑道,“难怪我一点都不害怕,这家伙不但没有活物的气息,连死物的气息都没有,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怪物?” 十三妹道,“怪物?不,你看走眼了,它可是有着阴间鬼帝之称,位居幽都之首,是后土娘娘的侯伯,大名土伯是也。” “我靠,是个大人物啊。”巴豆夸张的惊呼道。 十三妹很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道,“后土娘娘不知去向,它也很久没有现世了。” 巴豆的视线向通道的深处看去,“平等王请来这么一尊神要做什么?” 十三妹眉头一挑,一念即出,浑身打了一个冷战,“不好,大家小心。” 她话音刚落,便从那漆黑的通道深处突然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来,那只手上长满茂盛的白毛,白毛之中五根黑曜石一般的利爪。 利爪直抓巴豆的眉心。 这只利爪的速度不是很快,只是出现的突然。 巴豆的反应也是极快,铛地一声拔出太阿剑,直接劈向那只利爪。 “铛……。” 两声响几乎连在一起,然后是冗长的颤音。 利爪一击而撤,倏忽间便收了回去,比来时速度更快,还没等到阿迭达尔看清楚便消失在那浓郁的黑暗里。 阿迭达尔使劲揉了揉眼睛,露出好奇的神情——这一击好像平淡无奇。 十三妹看着巴豆手中颤动不止的宝剑,慢慢挪动着步子,躲到了他的身后。 她道,“是白毛尸王,很厉害,你要小心。” “尸王?我说呢,这玩意厉害啊,我在地狱里见过一只,是巨人观尸王,可以毫不惭愧的说,他那时候把我打得很惨……。” 巴豆的嘴角扯动着一丝残酷的笑意,继续道,“可是我还不是活到了现在。” “很好!”十三妹点头道,“那么,你先冲,我们垫后,当然,我还要提醒你一句,既然白毛尸王出现了,那么,黑,绿,紫以及飞僵……恐怕也都到齐了。” “什么意思?” 巴豆不解的问道。 “僵尸之王就不止三个,还有游尸和不化骨。” 巴豆听得浑身一激灵,僵尸他不怕,这不化骨?这称谓起得好啊,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他看了一眼都可察,心里似乎拿定了主意,以后,也要将这个家伙培养成“不化骨”一般的人物。 巴豆歪起嘴道,“我如果打赢了他们,你说,我是不是也能成为一代尸王?” 一代尸王? 十三妹皱起了眉头,然后厌恶的瞪了他一眼,接着,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 “还不快滚,赶快成就你的一代尸王去。” 巴豆一个趔趄,直接跌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二 巴豆消失了,其他人的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谁都没有想到,这黑暗离他们如此之近,只有一步之遥。 一步之外,不知天地几何。 这种黑很奇怪,跟看上去完全不一样。 拿眼睛往里瞅,好像有着一定的纵深……沙木错努力挤出两只眼珠子,没看到巴豆的身影,这才反应过来。 “老大,等等我。” 呼——沙木错的脑袋也跟着消失了。 他们现在还不成组织,巴豆在的时候都以他为马首是瞻,他既然不在了,每个人就开始琢磨着自己的心思。 尤其是都可察,他仔细的观察着每一个的动向,似乎有着一道目光从那骷髅头里游离了出来,在其他人身上来回游走。 十三妹也没有看其他人一眼,只是稍微琢磨了一下,一跺脚便冲了进去。 厌食头陀晃着身体,跟先前的状态一样,晃着晃着就消失了。 只有阿迭达尔在犹豫,他好像对此时的处境非常忌惮,但是,他也已经别无选择。 他朝着都可察示意:走啊,兄弟! 走。 两个人这才一起跟了上去。 那三个人是外来户,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进入大门,现在更是不见踪影,直到所有的人都消失不见,他们才一起贼头贼脑的走进大门。 他们一起走到土伯身边,无礼很欣慰的看着那三只眼睛,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仁则伸手抚摸着公牛的后背,轻轻地拍打着,而不义则绕着公牛转了一圈,最后,怜爱万分的将脸贴到了它的肚子上,展开双臂拥抱着它。 黑暗中,传来厌食头陀毫不掩饰的唏嘘声:“怪哉!怪哉!” 第278章 尸王2 一 巴豆走在黑暗中,但是他的视线范围却并不小,只是奇怪的是,他们所有的人相隔都不远,在这里却永远看不到彼此。 巴豆并不知道,这就是尸王所能够掌控的能力之一:黑暗无界。 在他所掌控的这个范围之内,任何一个人都是孤立存在的,除了尸王。 巴豆手握太阿剑,几乎将所有的感官全部屏蔽掉了,只留给了两只耳朵,而他的耳朵里,连自己走路的声音都听不到。 还有他的太阿剑,这把剑不像太上之光,有着璀璨的光芒,反而是看上去平平无奇,在黑暗之中更是不见其形。 也就是说,巴豆此时甚至连自己都看不到。 “果然是一个鬼地方。” 经过一番各种观察,巴豆开口说道,“我不得不称赞你一句,这是我迄今为止遇到的最邪门的地方,现在,我已经进来了,你可以出手了。” “哈哈……。”一个爽朗的声音说道,“这是我带给你的体验,接下来,你的体验会更加深刻。” 他说话的声音让巴豆完全辨别不出方位,巴豆并不惊讶,一切似乎都在意料之中。 “你的剑确非凡品,不过我也有对策,那就请你欣赏一下我的鬼手之暗夜繁花吧,哈哈哈哈……。” “唰”地一声,巴豆的左侧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墨迹,就像有个大书法家的挥毫一撇,那墨迹乍现的瞬间又消失不见。 接着,便是第二笔墨迹,于他的右侧斜扫而过,同样一瞬即逝。 当第三道墨迹的出现,巴豆这才看清楚,那白色墨迹中的四道抓痕。 “唰唰唰……。” 巴豆闭上了眼睛,既然有声音,那就将一切感知都交给耳朵吧。 繁花无论多么繁盛,他都不想再见。 当他闭上眼睛,那繁花终于在他的周围恣意绽放,如同一个油画大师的笔触,正疯狂的勾勒那一幅繁花盛开的景象。 “唰……。” 巴豆手腕一挑。 “唰……唰唰唰……。” 他迅速弯腰挥剑,长剑向上斜挑而出,“唰……。” 相同的方位,五只利爪划过他的剑身。 尸王的虚招近百,而真正有效的攻击不过三下,这三下让巴豆的判断力达到了极致,然而,他依然没有躲得掉,只是在尸王收势的一刹那,补上了那一剑,算是挽回了一点颜面。 巴豆双手握剑,右手的手腕处传来烧灼之感。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道道橄榄绿色的光痕在眼前跳动,那是他流出的血液,只是奇怪的是,他流出的血液竟然散发着荧光? 疼? 这可是一种久违的感觉——果然让他体会深刻。 火辣辣的疼——巴豆手腕处的疼痛感越来越密集,而且越来越像他小时候钻树林,被洋辣子蛰到那般疼痛。 “呕?” 黑暗中,白毛尸王看着自己略有损伤的利爪,疑惑道,“你果然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大很多,你的血液竟然能够抵抗我尸毒的腐蚀?难道你百毒不侵?哼哼……。” “哼哼。”巴豆也哼哼了一声,道,“即使你能够将我的身体全部腐烂掉,那又如何?” “唰……。” 尸王也不废话,五爪从天而降,如同犀利的笔锋。 巴豆抬起手腕,以肩膀的力量将长剑切了出去,而就在这一刹那,一只鬼手由他的坐骨神经处向上袭来,那是一股极寒之意,由他的后背所有的神经感知而来,接着,便是已经熟悉的疼痛感。 三道爪痕深深撕开了他的血肉。 如果有人在他的背后便可以看到,那三道清晰的绿色荧光浮现在他的身体上,就像穿了一件反光衣。 巴豆转过身,看到了一袭大紫长袍。 长袍之上没有头颅,下面也看不到脚,只有下垂的双臂探出两只僵硬的鬼手。 鬼手红得发紫,像是充血的干尸吸足了水分,化了脓。 紫僵? 巴豆站直了身体,道,“你就是那第二个尸王?” “不错。” 巴豆的眼前闪现出一片红光,就像有人打开了一盏八十年代的古老电灯。 黑暗中出现一片迷蒙的红色空间,仿佛他就是那个灯泡,散发着微红的光芒,将周围直径十米范围之内照射的通明如一个大圆球。 白毛尸王缓步走入圆球之内。 他身高大约一米八零,浑身长满白毛,而在他的脑袋上,睁着一双溜圆的黑眼珠,乍一看,有点像一条博美狗。 他走到紫僵的身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爪。 白毛尸王道,“今天,我请这位仁兄跟我一起来见证一下你的陨落。” 巴豆沉声道,“作为一代尸王,你说话的口气确实不小。” “杀了你,我们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相信我,这只是时间问题,当然,我们兄弟为此也不会闲着。” 白毛尸王继续说道。 他们对话的口气都是不愠不怒,不悲不喜,声音清冽,带着山涧一般的回音。 “呕?既然如此,我何不束手待毙,以成人之美?” 说着,巴豆双手握剑,剑尖指向白毛尸王,同时闭上双眼,他双腿一前一后,腰胯微坐,前脚尖也对着白毛尸王,接着,全身的肌肉渐渐隆起,体内的血液在经过汹涌的浪潮之后也突然停滞,凝固于身体的每一处细胞,就像模具里灌满了铁水。 白毛尸王的眼珠子里流露出一丝疑惑的光芒。 他们不懂武者的至高玄机,所有武者在临敌的这一刻,他过往的所有锻炼,技术,实战,经验等等,都统统在融合,贯通,当这一切达到最佳效果,便是那给予对手的最致命的一击。 而此刻,在巴豆的体内,他已经缩成了一个元婴大小的小人,稳稳的盘坐于丹田之上。 这个小人现在是全知全视,整体如同金铸,而他的身体就像一个坚硬的玻璃壳,如同金刚罩将小人牢牢得包裹在其中。 通过这个玻璃壳,小人可以360度无死角的看到周围的一切,而且,不用眼观。 他的这种能力是被朱爱倩一通天崩地裂的操作打出来的,就好像为他解锁了一项本来就拥有的功能一样。 弥勒佛主的宝物自然是拥有破坏力的,而“破”也代表着蜕变。 “嘿嘿……。” 白毛尸王冷笑一声道,“你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境界,天与地的区别,蝼蚁即使是钢铁打造的,也不过是一只蝼蚁而已。” 在他身边的紫僵一直都没有说话,他的两只鬼手此时一翻,殷红的血液顺着鬼爪甩落飞溅,就在这一片血雾之中,“唰”,这声音比鬼手本身更震慑人心。 盘坐于巴豆丹田的小人抬起头,只见在玻璃罩外,四道爪痕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黑色的血液覆盖其上,让那爪痕更加清晰,深刻。 “唰唰唰……唰唰唰……。” 那一袭紫色长袍围着巴豆飞旋,两只鬼手留下残影无数。 只有一吸的时间,巴豆的躯体便已经是破败不堪。 他体内的小人依然抬着头,怔怔得看着这具逐渐面目全非的身体,然而,他依然无动于衷,正如他自己所说,坐以待毙。 这个金刚玻璃罩好像很结实,远没有临近破碎的边缘。 小人抿了抿嘴,脸上掠过一丝不屑之色。 而他的对面,白毛尸王面无表情的眼珠子变的更加深沉。 “唰……。” 同时,伴着一道凌冽的青光闪过,如同一把刀切开了这颗直径十米的大西瓜。 第279章 尸王3 一 巴豆的战术好像没有遗漏,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然而,正如白毛尸王所说的那样,逮一只苍蝇有可能被恶心到,但是,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 千古以来,被苍蝇恶心死的人万不余一,无伤大雅。 当一只鬼手切过巴豆的脖颈,厌食头陀痛心疾首的闭上了眼睛。 “窝囊啊……。” 他端着钵盂,缓缓抬起头来,然后,将钵盂碗口朝前,高高的举到头顶,嘴里诵起经文,接着,他狠狠地将钵盂扣到了地上。 “噗”的一声闷响。 两位尸王和巴豆的小人同时定住了身体,抬起头来。 天上,一轮红日爆闪而逝,瞬间,他们的周身一片光明,就像他们三个人被同时传送到了天上一样。 云端,三个人脚踩苍茫无边的云海,头顶湛蓝的天空,一时间都陷入了极度迷惑之中。 天上,本来挂着一轮红日的位置突然一阵模糊,接着,出现了一张大脸,正是厌食头陀那张丑恶的面孔。 “善哉,善哉,老衲从不杀生……唔……。” 那张脸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突然扭曲起来,接着,像一面镜子一般哗得破碎掉了。 巴豆的身体在滴血,绿色的血液从他全身所有的伤口往下滑落,一滴一滴坠落在他的脚下,就跟化下的浓水一样,落地变黑,逐渐将白色的云层染成乌云一片。 很明显,在这之前,两位尸王只想将他处刑一般凌迟处死,割肉扒皮,并没有使用什么大杀招,仿佛对于他们来说,直接捏碎苍蝇的心脏,永远没有处刑的乐趣。 这是所有强者的心态,而并非他们的手段,对付一只苍蝇,根本谈不上手段问题,可是现在,这件事情好像被他们搞砸了。 同时看到这一切,两位尸王也明白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白毛尸王的眼珠子里终于流露出失落的表情,但是,绝没有悔恨之心。 他们做事从来不后悔。 他道,“我们好像中计了……。” 这个暗夜领域是他们展开的,并不能算计谋,如果你不想以身犯险,可以退出去,可是你终究还是进来了。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一只头陀的钵盂竟然在他们的领域之内打开了这个极乐空间,大千世界之一隅。 钵盂之内,他们的法力都在无差别的衰退,境界瞬息而落,不管是谁,都将享有公平的待遇。 这就是佛的寓意,众生平等。 巴豆体内的小人被动生长起来,他伸了个懒腰,就像穿上了一件衣服一样,重新套上了这个皮囊。 巴豆睁开眼睛,此时的他早已经遍体鳞伤,浑身刺痛而灼热。 “真是惨不忍睹啊……。” 他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身体说道。 “嘿嘿,死亡并不是终极的刑罚,这一点想必你是懂的,虽然有些人的目的跟我们不同,不过,我们还是希望将问题解决的干干净净,省得将来麻烦。” 白毛尸王说道。 “其实,我跟你们拥有一样的观点,就从我的角度来说,我也永远不会杀了你们,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以后会找你们报复。” 巴豆说道。 白毛尸王的目光闪了闪,道,“此话怎么讲?” 巴豆道,“如果你们是为自己而战的话,那我就奉陪到底。” 他此时看上去就像正在逐渐腐烂一般,全身都流淌着绿里透红的血液,但是,那血液也在逐渐变得鲜艳,这说明,他的伤势在一点点恢复,马上就会痊愈。 “为自己而战?” 白毛尸王用爪子梳理着脸上的白毛,陷入了沉思。 为谁而战都不要紧,都代表着成长,利益和荣誉,当然,还有职责和义务。 “你们显然跟我不一样,我以前做事都是为了成全自己,个人利益最大化就是我的终极追求。” 巴豆将长剑握在一只手里,他能够感受到它的分量,现在的他战斗力跟凡人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现在呢?” 白毛尸王问道。 巴豆继续道,“我从来不为别人打工。” 白毛尸王没有说话,他是一个冷静而聪明的家伙,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在他的旁边,挂着那件紫袍长衫,就像他备用的一件衣服。 这个紫僵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巴豆猜测,他可能跟沙木错一样,被人切去了脑袋。 跟他猜测的一样,这个紫僵的脑袋此时正被人放在一个托盘上,没事的时候,那个人会跟他聊聊天,因为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比较长,关系处的就像一对铁哥们,几乎无话不谈。 紫僵似乎也早就忘记了,正是那个人切下了他的脑袋。 “今日。” 白毛尸王道,“呵呵,能够跟武帝一战,将是我的荣幸。” “很好!” 巴豆抖掉了手臂上的残留血液道,“也必将是我的荣幸。” “哈哈哈哈。” 白毛尸王仰天大笑,“那么,就让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二 厌食头陀正抽搐着一张苦瓜脸盯着他的钵盂,而在他的周围,尸王展开的黑暗领域依然存在,即使十三妹站在他的一步之遥,两个人依然还是看不见彼此。 他的钵盂里拥有独立的规则,与他现在的处境并不相干。 厌食头陀盯着钵盂愁眉不展,因为从他们的谈话内容来判断,巴豆并不会杀死那两个僵尸,而尸王也丧失了斩杀巴豆的意愿。 钵盂里,一片明净的天空,白毛尸王和巴豆则脚踏浮云正在捉对厮杀。 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往,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巴豆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要不是白毛尸王忌惮他手中的太阿剑,巴豆早被人家大卸八块。 当然,巴豆也不是吃素的,他的每一击都是杀招,直取尸王的头颅,而尸王从来不敢硬接他的剑,每每用指尖刮过他的剑身,但是即便如此,太阿剑像是给他修理指甲一样将他的手指削去了一块又一块。 两个人看上去配合默契,这美甲的功夫也变得出神入化。 近百回合之后,白毛尸王盯着自己的手指发了一会呆,因为他的手指看上去比以前更加圆润修长,更加锋利,变成了一件真正的掏肝挖心的利器。 “很好!” 白毛尸王道,“我虽然法力空虚,但是依然可以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化尸大法。” 说着,他的头颅嗖得一下缩进了胸腔,接着,一身皮囊跟着向下塌陷,变成了一堆白绒绒的雪人,雪人只有皮球高度,没有头颅,两边插着两把扫把,正是他的鬼爪。 白毛尸王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吐了一口恶气,道,“果然还是大受限制。” 受到限制,他就无法伏地而走,可这依然难不倒他。 他的皮毛在地上扇了扇,扇起四周一片白雾,就像扬起了一片雪花。 巴豆正纳闷他在做什么,就忽然听到他的一声大喝:“绞肉机。” 那片白雾瞬间飘至他的脚下,一片雪花狂乱飞舞。 巴豆急中生智,宝剑直刺那片白雾,同时,借着剑身传来的支撑力,整个身体一百八十度倒转。 “呲啦啦……。” 绞肉机像飞旋的叶片,顶着巴豆凭空而走,直冲云天。 厌食头陀的面孔又是一阵抽搐,这要是不在他的钵盂里,绞肉机突然从脚下冒出来,巴豆还不瞬间变成了一堆烂肉?那个尸王只要张张嘴,即刻享受一顿美餐。 盯着那副衣服架一般的紫袍,厌食头陀愈加惆怅,他抬头看向前方,前方黑暗而迷蒙。 第280章 尸王4 厌食头陀端着钵盂缓步前行,而他的钵盂里则光华四溢,不时得闪耀出一道道七色彩虹。 那是钵盂中小净天的能量在消耗的迹象,这个白毛尸王在鼎盛时期拥有杀佛斩神的能力,而控制钵盂的厌食头陀本身也很弱,这就造成了小净天展开的持久性被严重削弱。 小净天里的法则之力在消退,尸王和巴豆的法力便节节攀升,厌食头陀的手就出现了抖动的迹象。 厌食头陀垂下眼皮看了一眼钵盂,立刻满脸悲怆的闭上了眼睛,抬起一只手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钵盂里,白毛尸王和巴豆打得昏天黑地。 尸王在某一瞬间抓住了一丝空档,一掌拍向巴豆的胸膛,然后用力一掏——当这一抓探出,他心里便瞬间大喜,这下有了,十拿九稳——这一抓必定扯下巴豆的一块皮肉……。 然而,好巧不巧,这一掌正好抓向了那条纹身的龙头。 只听一声龙吟……一种莫名的惶恐便瞬息而生,白毛尸王的眼珠子都放大了两倍,大有魂飞魄散之象。 就在那一瞬间,巴豆猛提一口气,收腹的同时,双肩高高隆起,接着,双臂一震,带着两座大山一般的威压倾覆而下,仿佛有两条黑龙从他的双臂咆哮而出,直扑白毛尸王。 白毛尸王闪避不及,“轰”地一声,犹如被两座大山砸在了胸膛上,瞬间远在天边。 巴豆收回双臂,单手握剑,目光追寻着那个砸进云层里的白点。 这一招双龙探海的威力着实让他吃惊——他甚至有些不解,这只是来自于通背拳的打法而已,为什么这么厉害?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臂,眼角余光却瞥见了那个紫袍尸王。 这个家伙给人的感觉更加神秘,好像比白毛尸王还要厉害的样子。 巴豆眯着眼睛,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警惕地注视着那一袭紫袍。 然而,紫袍依然一动不动,就像一件挂在衣架上的衣服。 突然,巴豆不自然的浑身一哆嗦,才顿时发觉,一股深深的寒意已经侵袭了他的全身。 接着,他便发现,他周边的云朵在迅速雾化,同时,不断地开出晶莹的冰花,一瓣一瓣,一片一片,急速生长,他还没有来得及四处观察,整个小净天都变得晶莹剔透起来,飘到半空的雾气也已经凝结成了冰花纷纷落下,他的周围便茫茫一片,他也仿佛瞬间堕入水晶世界。 冷……好冷……。 他感觉无数的冷气像针一般从所有的毛孔往身体里钻,甚至开始牙齿打颤……。 就在这时,白毛尸王洪亮的声音响彻天宇。 “冰天雪地,冥海无岸,哈哈哈哈……。” 白毛尸王大笑着穿过层层冰晶,像撞碎了一面面镜子,从远处急速飞来,如同一枚导弹。 他就像穿着一身白色裘皮,根本不畏严寒,甚至浑身都在冒着热气。 他在紫袍的身边悠然降落,那神态怡然自得,只是,他没有看巴豆,而是抬头看向天空。 他的脸上白毛飞扬。 “佛家神器,哈哈哈哈……能奈我何?哈哈哈哈……。” 他猛然将视线扫向巴豆,继续道,“武帝!你的帮手可是不太强啊。” 这一点,他承认,不但那个和尚弱,他们没有一个强的。 他们所有的人都是无名之辈,如何能够跟这两个成名已久的老妖怪比? 巴豆点头,确实。 “哼。” 白毛尸王双腿一盘,直接坐了下去。 他伸出两只鬼爪指着天空道,“等我们被解除了这里的禁锢,我首先扯下那个秃驴的脑袋。” 这个尸王还是很健谈的,巴豆最不喜欢的人就是那种不爱说话的人,不说话就不好交往,还能闷死人,而像尸王这种人,反而,令他产生一定的好感。 “尸王。”巴豆道。 嗯?白毛尸王瞪起了眼珠子,看着巴豆。 他继续道,“如果我们都被你杀了,会怎么样?” “会……。” 尸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黑眼珠子转了转,没有找到答案,或者,他认为他的答案无法解答这个家伙的问题。 想了片刻,白毛尸王用爪子刮着脸上的白毛陷入了茫然之中。 这个问题有点玄妙啊……他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可是他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刚要发怒,不想,他又忘记了刚才想起了什么……。 巴豆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生前是一名律师。” 白毛尸王一瞪眼,道,“那又怎么样……。” 巴豆道,“我只是让你了解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白毛尸王继续瞪眼,道,“那又怎么样?” 巴豆道,“打架呢,看来我是打不过你,不过接下来,如果你愿意回答我三个问题,我相信,三个问题之后,你将臣服于我。” “哈哈哈哈……果然是武帝,好大的口气啊……哈哈哈哈。” 白毛尸王大笑道,“三个问题?哈哈哈哈,你以为我是僵尸我就傻吗?如果我听你的,前一个问题我就已经输了……。” “不不不。” 巴豆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白毛尸王怒道,“杀了你们还用考虑结果……。” “哈哈哈哈……。” 这下,轮到巴豆仰天大笑了,他道,“尸王啊尸王,即使你杀了佛,即使你杀了我,你也永远都是一个僵——尸——王。” “你……。” “所以。” 巴豆侧过脸去看着他坚定地道,“你终究是杀不了我,也杀不了——佛。” 白毛尸王被巴豆的这一席话气得胸腔震荡,腾得从地上跳了起来,刚要出手,却莫名的回头一瞥,盯住了紫袍那空荡的衣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从古至今,他们僵尸一族虽然很强大,可是从来没有斩杀过一位帝王,这,难道就是他们的宿命? 他缓缓转过头去,盯着巴豆咬牙道,“我,白毛尸王,今天,就要做那千古第一人。” “ok。” 巴豆朝着他抛出了手中的宝剑,宝剑轻飘飘的划出一道弧线朝着白毛尸王落下去,只要尸王伸出手就可以轻松接住,却不想,他瞬间大惊失色,立马闪身躲了过去。 僵尸一族可从来不碰兵器,据说,碰兵器者,死。 太阿剑剑尖朝下,“咔嚓”一声扎进了他脚下的冰面里。 巴豆继续他的执念,道,“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以前给人家办事,我都会非常详细的告诉人家我的计划,然后,明确的说明可能达成的几种结果,现在,这个毛病还是没有改变,那么下面,我就用我的毕生绝学,通背拳,跟你打一场。” 说完,他双臂一震,再一跺脚,击飞一片冰花。 “来吧!” 第281章 尸王5 一 厌食头陀小心的端着他的钵盂,继续缓步前行,而他的钵盂里却像点着一支蜡烛一般,冒着一团微弱的暖色光芒,氤氲而迷茫。 那烛光虽然弱小,却将他的周身照亮了一小片,由此,也让他能够看到自己被光亮照耀的所有细节,然而,厌食头陀根本不在意这一切的变化,依然缓步前行。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慢慢的转动脖颈,看向自己的身侧,这一看不要紧,把他吓了一跳。 他的一侧,出现了一个狰狞的剪影,就像他的影子一般。 他揉了揉眼睛,伸出脖子探出头……“啊——”。 厌食头陀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影子,而是一尊五彩塑像。 “僵,尸,王。” 他盯住那个塑像,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突然,他的后背撞上了什么东西,心里又是一惊,猛然转过身去,又是大叫一声,“啊——。” 原来,他的身后还有一尊塑像。 “僵,僵,僵……。” 说实在的,僵尸王跟僵尸可是两种不同的怪物,就拿此时他看到的这两尊塑像来说,虽然也张牙舞爪,面目丑陋,可是整体上却有着一种天神护法一般的神韵。 奈何,厌食头陀就是害怕,仿佛心里有只鬼看到了佛一般恐惧。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厌食头陀绝望一般的闭上了眼睛,急念阿弥陀佛以稳定身心。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白光爆闪,他虽然闭着眼睛,却依然受到了惊吓,让他瞬间达到了承受的极限,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他的眼前同时朝着两边飞了出去。 他钵盂里的小净天彻底关闭。 厌食头陀斜躺在地上,一只胳膊勉强地支撑着上半身,艰难的睁开眼睛。 他首先看到的是太阿剑。 这把长剑此时正稳稳的插在他的两腿之间。 厌食头陀怔怔的看着这把剑,傻了半天,直到一只手伸了过来。 那只手握住剑柄拔出了长剑。 厌食头陀木然的移过视线,这才看到了他的武帝。 巴豆此时状态不差,只是他的双臂上全是累累伤痕,惨不忍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耳朵里传来白毛尸王爽朗的大笑声,接着,大笑声响成一片,同时,白光爆闪,如同照相机的闪光灯,一明一灭。 就在这一明一灭之间,七个尸王的塑像将他们团团包围,全部哈哈大笑,笑声如雷,震天动地。 此时的厌食头陀竟然还有了一点意识,竟然还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七……七个啊……。” “哈哈哈哈,当我七大尸王全部出世那一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闪光灯最后一闪,黑夜变白天。 二 平等王的院子里安静极了。 巴豆,十三妹,沙木错,都可察,阿迭达尔,还有那三个家伙分别站在院子的各个位置,同时打量着彼此。 谁也没有想到,在暗夜里走了那么久,最后,竟然还没有走出这个拥挤的院子。 最后,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起,落在了厌食头陀的身上。 厌食头陀支撑着坐了起来,看着手中的钵盂垂下头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唉……”。 巴豆没有说话,他在反思他跟白毛尸王的打架过程,在一点点核实心里的某些猜测。 那个不知道已经存在多久的老妖怪想要杀他,确实易如反掌,可是他一直在扔大话,狠话,却终究让他活到了现在,甚至都没有对这些人动过一丝杀念。 这是为什么,他明白,那个白毛尸王所说过的狠话与其说是说给他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别人听的。 巴豆捏着下巴,眼睛则注视着那三个来历不明的家伙。 在他们之中,阿迭达尔最是童真无邪,跟以前无数的岁月一样,面对着人生的所有不幸遭遇都能够淡然而过。 他只是眨了眨眼睛就转移了视线,他总想发现点新的东西。 当他看向大殿,便咦了一声,快步向大殿走去。 平等王的大殿非常宽敞,而在大殿的中间则放置着一个大沙盘,就像售楼处里的沙盘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沙盘的里面是万里江山,并且,被一个方方正正的玻璃鱼缸完全罩住。 这个大鱼缸不高,阿迭达尔需要弯下腰才能把脸贴到玻璃上,他趴着双手,使劲将眼睛挤到玻璃上往里面瞅。 他本来想贴近了看个仔细,结果他发现,眼睛离玻璃越近,里面的景物就离他越远,而最终,那下面的大山仿佛跟他隔着几万里之遥。 “哦,好神奇啊,太神奇了……。” 阿迭达尔被这神奇的景象震慑到了,两条腿蹬了蹬地面,然后像壁虎一样爬到了玻璃罩上,一边往前爬一边拼命的往里面瞅,就像要钻进去一样。 “地狱,这就是平等王的无间地狱……。” 十三妹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然后就是各种唏嘘声。 其他人也都跟着陆续来到了大殿之中,除了十三妹,其他人,就连巴豆都学着阿迭达尔的样子将眼睛贴到了玻璃上。 十三妹绕着鱼缸转了一圈,本来想说句什么,却突然抬起头来看向殿外。 院子里,那三个家伙正挤在一起,嘴里叽里咕噜,朝着他们指指点点。 十三妹皱了皱眉头,略有疑惑,因为她根本听不清楚他们三个在说什么,他们明明在说话,明明发出一连串的声音,可是,她就是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怪哉,怪哉,阿弥陀佛。” 厌食头陀终于直起了身子,一手端着钵盂,一手捻动着佛珠,绕着鱼缸缓缓而行,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嘤嘤声。 “fuck。” 巴豆像一个将要窒息的人猛得从水里抬起了头。 他认真的看着十三妹,道,“这里应该就是阿鼻大地狱了,不过,我们怎么才能进去呢?” 十三妹摇了摇头,她从来没有去过地狱。 “也许你知道……。” 十三妹还是摇头。 沙木错的脑袋嗖得一声飞到了巴豆的对面,看着他严肃的道,“也许你知道……。” 巴豆同样注视着他的眼睛,沉重的摇了摇头。 “也许你知道……。” 他又跑到都可察的对面。 都可察慌忙向后退了两步,拼命的摆了摆手。 沙木错又转头看向壁虎一样的阿迭达尔,然后,他自己摇了摇头。 这个异族的小伙子肯定不知道。 “那么,谁知道呢?” 他最后将目光看向站在院子里的那三个人。 “哎呀,兄弟,快来看看啊,看看我发现了一件宝物。” 不仁大叫一声,飞身跑到了一处墙角,用手指着空空如也的地面兴奋的道,“这是一块上万年的花岗岩。” “哎呀呀!我也发现了一件宝物。” 不义也跳着脚跑到了另一处墙角,同样指着地面道,“这是一棵几十万年的红豆杉。” “是呀是呀,这里的宝物可真多啊,快看,这是什么?” 无礼用手指着近在咫尺的天空,两只眼珠子都挤成了斗鸡眼,满院子追着那宝物飞奔。 “那是……。” 不仁想破了脑袋也没有说出下面的话。 “那是……。” 不义也没有想出来。 “这是一只吸过恐龙血液的蚊子,哈哈哈哈,一只蚊子……。” 无礼兴高采烈的手舞足蹈。 沙木错的手伸到头顶,挠着空空如也的脑袋,而他的脑袋则鼓出一双眼珠子,道,“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三个大傻b。” 第282章 我有罪 一 沙木错的脑袋嗖得一声直接冲天而去,瞬间不见踪影,就在都可察疑惑的目光之中,那颗脑袋像一颗坠落的陨石一样,“嘭”地一声砸在玻璃鱼缸上。 他的脑袋弹起几十厘米高,然后再次跌落。 这次,他眼冒金星,整个脑袋像陀螺一样在鱼缸的表面滚了一圈,又滚了一圈。 当他最终停了下来,眼珠子又在眼眶里一番挣扎,这才开口道,“老大,我已经搞清楚了,这种方法进不去。” “嗯,我看到了,所以,你也不用再试第二下。” 巴豆说着,用手中的宝剑刮动玻璃罩面,异常顺滑,就像泼了一层油。 “我感觉,蛮力肯定不行,完全行不通。” “呲——。” 十三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实在的,她打心眼里蔑视这一帮乌合之众。 “也许,鬼王们可以带我们进去。” 沙木错根本不在意别人的反应,继续认真的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巴豆道。 “当然,还有阎王,判官,哪怕一个小鬼……。” 沙木错继续说道。 “好主意,你现在就去给我逮一只小鬼过来,快去吧,别磨叽。” “好的,老大!” 沙木错的脑袋“嗖”得一声夺门而去。 他的身体马上伸出两只手,刚抬起脚步却又收了回来,犹豫片刻,还是留了下来。 回过头,巴豆看到还趴在鱼缸上的阿迭达尔正在用他的瓷瓶在进行试探。 他将瓷瓶倒扣在玻璃罩上,像拿着一个听诊器,在一边搜索一边仔细的倾听着什么。 巴豆望向平等王的宝座,没有犹豫,迈步朝宝座走了过去。 而他却跟在绕着玻璃钢转圈的厌食头陀擦肩而过,那和尚明显得停顿了一下,但是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继续念他的经文。 老和尚一边挪动脚步一边微微睁开眼睛,小心地瞥了一眼十三妹。 这一眼虽然微不可察,可是依然躲不过一直在盯着他看的十三妹的感知。 十三妹抱着胳膊,敲着手指,以悲悯的神情继续注视着他。 这让老和尚心旌摇动。 “平等王叫什么来着?陆游?你们谁知道是哪个陆游?难道是大诗人陆游?” 巴豆用手指抚摸着宝座问道。 但是,他的身后没有人回答。 他微微侧耳,却只用余光瞥见那三个在院子里的家伙正挤在一个墙角。 只听一个人道,“这位阎王好生没有品味,竟然只在院子里栽一株草。” 另一个人马上用鼻子嗅了嗅,道,“这是一株香草,可惜生在这么个晦气的地方,完全没有香味。” “拔了它。” “好主意。” 一个人伸出一只手,在地上用力一扯,一片绿光一闪,一株绿油油的草竟然真得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巴豆皱起了眉头。 那个家伙将那株草放到眼前观瞧一番,然后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就马上将那株香草藏进了怀里。 “宝贝防窃,仁兄考虑的周到。” 说话这个人顺着巴豆的目光看过来,焦点却并不在他身上,瞬尔,他的身形一闪就来到了巴豆的眼前,巴豆一惊,向旁边挪动了一步。 “这个宝座好啊,真好。” 这个人一个转身,蹦跳了一下就一屁股坐了上去。 这一下,巴豆的眼睛都睁大了,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这叫僭越,犯王朝之天法,无礼,太无礼了。 “呕?你这位仁兄也想坐一坐?” 无礼抬起头,白痴一样看着巴豆。 巴豆摇了摇头。 “想的话,趁现在,因为以后它就是我的了,我要把它拿走,与其让它在这里腐烂,不如将来放到我们的圣殿里,你说是不是啊?” “我们的圣殿?” 巴豆脱口而出道。 “对啊,你不是要建一座倒金字圣殿吗,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们兄弟留一层,我们现在可是混得很惨啊,你看到没有,我们无家可归。” 巴豆吸了一口冷气。 “就这么定了。” 无礼说完,从宝座上滑下来,双手握住宝座的把手,憋足了力气将那把椅子直接举过了头顶。 “好家伙,有分量,肯定是个好东西。” 他举着宝座来到院子里,放下宝座,然后绕着宝座画了一个圈。 “仁兄,那幅字画也不错。” 一个身影一晃,来到大殿,伸手从空无一物的一面墙上摘下一幅字画来,然后身影再一晃,重新回到院子里,将那幅字画小心的搁置在宝座上。 “唉,还有这个。” “嗖——。” 接下来,“嗖嗖嗖”三个人影在大殿和院子之间来回穿梭,只不一会子功夫,院子当中便堆积如山。 其他人都看傻眼了,唯独厌食头陀还在绕圈,念经,不为所动。 很快,他们三个就开始拆房子,他们干劲十足,像勤劳的工匠,就连上房揭瓦都不在话下,入目之内所有的一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流失。 院墙,大门,很快也被夷为平地。 原来的大门外,半空悬着沙木错的脑袋,他瞪着眼睛也不知道傻在那里多久。 看着四周空荡而阴郁的天空,厌食头陀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垂下昏沉的脑袋道,“我有罪。” 二 那三个家伙也不知道在院子里画了多少个圈,圆圈之内,原本搁置的一切也都跟着逐渐消失,不知去向。 平等王的府邸,现在只剩下了那个鱼缸,鱼缸上,盘腿坐着阿迭达尔。 “嗖。” 沙木错的脑袋飞到了厌食头陀的眼前,认真道,“老和尚,你何罪之有?” 厌食头陀依然垂着脑袋,以忏悔的口吻说道,“是我,杀了住持方丈。” 话音刚落下,他的身影便一阵模糊,接着,化为一道流光被鱼缸吸了进去,就此消失不见。 “哎呀呀,老大,我找到进入地狱的办法了。” 沙木错的脑袋跟着吸在了玻璃缸上,闭上一只眼睛朝下观瞧。 “他进去了,他真的进去了。” 巴豆赶紧走到了鱼缸的旁边,目光朝鱼缸内部探视而去。 片刻,他收回视线,道,“看来,这就是进入地狱的方法,我们要认我们犯下的罪,那么……。” 他注视着十三妹,道,“我小时候偷过我妈的钱。” 几个人的目光全部都投到了他的身上,然而,没有反应。 “我曾经背叛过我的女友,出过轨。” 还是没有反应。 “我曾经砍下了我兄弟的头。” 依然没有反应。 “我骗过客户的诉讼费……我,我曾经用大笔的钱贿赂过……。”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大地剧烈的震颤起来,就像发生了十级大地震,他的身影就此消失。 “老大,等等我……。” 沙木错大叫道,“我曾经杀过无辜的百姓……。” “嗖。”他的身影跟着被吸了进去。 “我也有罪。” 都可察来到鱼缸面前,“我曾经陷害过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我该下地狱……。” “嗖。” 都可察也被吸了进去。 看着眼前的四个人都消失了,阿迭达尔这才茫然的看向十三妹,他张着嘴巴,磕磕巴巴道,“我,我……。” 十三妹抱着胳膊,绕着鱼缸开始踱步,她不是在反省她的罪,因为她不曾犯过罪。 “你。” 她停下脚步,指着阿迭达尔道,“你留下来,陪着我。” 第283章 久别重逢 一 坠落地狱,无论是谁,都生不如死,即使这里的规矩是佛定下来的,当佛入地狱之时也依然要过自己的难关,就像制定法律的人犯了法一样。 两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巴豆的耳中坠落,一个是沙木错,一个是都可察。 沙木错本来就单纯,恐惧和慌乱总是伴随着他的左右,而都可察那是真恐惧,因为他刚刚说出了自己的罪孽,接着就迎来了惩罚。 在坠落的过程中,他们仿佛都失去了自保的能力,跟一块石头没有什么差别。 首先,三声巨响从巴豆的下方传来,那是厌食头陀,沙木错,都可察三人的身体剧烈轰击大地的声音。 巴豆的身体也不由自主,朝着他们坠落而去,而就在他离地面不到三米的距离时,三只乌鸦以他们独有的方式打开了巴豆的魔灵之翼。 巨大的一对翅膀瞬间打开,刚好让巴豆的双脚着地。 翅膀缓缓收起,巴豆举目远望,地狱还是那个地狱,只是,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一颗骷髅头在他的身旁不远处缓缓吊起,都可察这才蹒跚着从大坑之中走了出来。 接着,是沙木错,他的一只手托着他的脑袋,另一只手在不停地拍打他头发上的尘土。 “老大,我死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可怕的遭遇,一点印象都没有。” 沙木错道。 巴豆道,“恭喜你,你现在有了。” 说着,巴豆看向另一个大坑,然后迈步走到了那个大坑的边缘朝下面看去,只见大坑的最底部,厌食头陀盘坐当中,好像正在忏悔自己的罪孽。 “大师!我们很忙,没有时间忏悔。” 巴豆冲他说道。 厌食头陀这才睁开眼睛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艰难的从大坑底部走了上来。 等他走到身边,巴豆观察了一下他的状态,然后仰头看向天空,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也不作疑问,指着一个方向道,“老沙,这是地狱,不要乱跑,一定要跟着我,明白吗?” “好的,老大。” 沙木错立刻精神焕发,脑袋直接从他自己的手里飞了出去。 “我绝对不乱跑,这个方向是吧,我听你的。” “呼。” 一团火球拖出一条近百米长的火焰。 巴豆摇了摇头,对其他两个人说道,“你们跟上。” 说完,他展开翅膀一飞冲天。 来到半空,地面的三个人就变成了蚂蚁一般,渺小的如同荒凉大漠中的孤独旅者。 这个地方他没有来过,他曾经走过的路恐怕不足整个阿鼻大地狱的十分之一。 地狱中也有荒漠,同样无边无际。 放眼望去,不见尽头。 “我感觉应该朝那个方向走,我的感觉对吗?” 巴豆问道。 一只乌鸦出现在他的肩膀上,同样朝那个方向看去。 “师父,这地狱里的气息变了,我甚至找不到回家的路。” 鸣晨说道。 “是腐烂的气息吗?” 巴豆继续说道。 “不是,是,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仿佛……。” “仿佛所有的生灵都被抹去了他们的气息对吗?” “好像是。” “这就对了,那个泥詹恐怕已经接近了神的境界。” “嗯,我们得承认这一点,他是一个瘟神,恐怕我们都不再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巴豆点头,朝下俯视道,“这地狱必然是在五行之中吧?我记得西游记中,孙悟空说他不在五行之中,也就是说,只有五行之外,无量之尊才可以对付他,是吧?” 巴豆的目光聚焦在厌食头陀身上,最后盯住了托在他手中的钵盂。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这个老和尚内心也是充满恐惧的,而他的两件宝贝则是他心里的终极保障和安慰。 巴豆的问题就是答案,所以,乌鸦没有回答。 他扇动了一下翅膀,以神的造诣,沿着一条时空曲线重新飞到他们的身边。 巴豆看着三个人,道,“走路太慢了,这个阿鼻大地狱可是广阔的很啊,鸣晨,鸣星,鸣心,你们三个将他们驮到背上,跟我走。” 三只乌鸦听到指示,扑扇着翅膀飞上高空,在他们的头上盘旋一圈,重新飞回地面的时候,已经拥有了座山雕一般的庞大体型。 三个人也没有废话,轻松爬到了乌鸦的后背上。 二 四只大鹏鸟的投影掠过荒漠。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遥远的地平线依然不见荒漠的尽头。 巴豆的心在下沉。 这地狱仿佛在发生着什么变化,而这种变化仿佛也在造物的原始规划之中,就像是某种生死循环。 地狱里的荒漠跟其它地方不一样,不像人间,也跟阴间不同,阴间的荒漠起码还是那阳间的投影,可是这里,则完全不同,是平的,就像海平面一样平坦,没有风也没有波澜,死寂一片。 “师父!快看!” 巴豆在思考,却突然被鸣晨的声音打断。 “那是什么?一座山?” 回过神来,巴豆一眼就看到了一座大山的影子。 右前方,地平线之上,出现了一幅简笔画的轮廓,正是一座山。 巴豆双翅一震,身体立马向着那个方向倾斜。 他们的速度非常快,然而,就像行驶在高速上的汽车,失去了参照物一般,也让他们失去了速度感,即使那座大山就在前方,可是朝着它飞了半天,那座大山依然非常遥远。 这是什么情况?这几乎让他们丧失了速度与距离的所有感知——真tmc蛋。 艹,巴豆在心里咒骂一声。 可是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记得地藏王曾经跟他说过,当他再次来到这个地狱里的时候,这个地狱将耸立起一座高山,这座高山就叫座首山。 可是,地藏王没说这座山是地狱里唯一的一座山啊,其它的山呢,人呢? “如果我猜测的没错,那座山就是座首山,一座地藏王口中充满神秘色彩的大山……。” 巴豆道。 “师父!我记得那座山当时是倒过来的,对吧?” 鸣心问道。 “如何?” “师父!”鸣心继续猜测,“有没有可能,我们还没有踏足真正的阿鼻大地狱?” 这个疑问一出,巴豆的心里便咯噔一下。 在一切未知面前,智慧仿佛没有任何用处,任他巴豆想破脑袋也是毫无答案。 “大师!” 巴豆问厌食头陀道,“佛,可有什么启示?” 厌食头陀的悲苦相更加悲苦,他摇了摇头。 “好吧,那里将是唯一的答案。” 巴豆指着那座大山说道,然而,他的话音刚落,脑袋里就突然灵光一闪,随即大喊一声,“停。” 四个人在空中紧急刹车,三只乌鸦随着巴豆一同停了下来。 巴豆看着那个遥远的剪影,缓缓说道,“如果那座大山是地藏王给我的唯一启示,那么,这里必定存在着玄机。” 他说着,巨大的龙翼影子般滑过乌鸦的身体,他转身看向身后。 “地狱也许产生了什么变化,但是那座山遮挡了我们的视线,将我们困在了这个空间里,这就好比是一种无知的禁锢……。”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又缓缓转向,仿佛在做全景扫描。 “你是说这种禁锢让我们产生了错觉,而其实,我们还在原地?” 鸣晨问道。 “这个原地也不小,有可能……。” 巴豆道。 “可能什么?” 鸣心问道。 “可能……我们来此的时间正好就是这个地狱发生变化的起始点,你们能够理解我的意思吗?” 巴豆道。 “时间交替,天地转换……之一瞬。” 鸣心道。 “嗯,我们来的时机太巧了,掉到了虚与实交替的夹缝里。” 巴豆指着那个大山的剪影说道,“法则与规则之力不可撼动,于是,地藏王给了我一个指南针。” “你是说……。” 鸣晨道,“只是不知道这一瞬究竟有多长时间。” “嗯,我们刚才有可能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就在镜像的另一面,就如同那座倒悬的座首山。” 巴豆环顾四方,继续道,“你们还记得我们的坠落吗?你们三个砸在地上,分别将地面砸出一个坑,这就好比一滴雨水掉落在大海里,在那一刻,不,就在这一刻,我们即不在海面之上的世界,也不在海水之中的世界,就是这么倒霉,我们的处境就是这么尴尬。” “啊,我明白了,我们其实一直在沿着海平面在飞,既回不到天空,也进不去大海。” 鸣晨恍然大悟。 “是啊,比喻更恰当一点就是,我们就像掉到了二维平面上的生物,只是……。” 巴豆继续道,“只是这个二维平面太过于广阔了,脱离了科学的范畴。” “哈哈哈哈,老大,哈哈哈哈。” 沙木错开怀大笑,“你竟然跟我们谈科学,哈哈哈哈……。” 巴豆有点尴尬,道,“笑吧,其实二维平面也很玄,说的不好听点,那也只是科学家们的臆想,不过,它现在就在我们的眼前,看吧,它无边无际……。” “阿弥陀佛!” 厌食头陀道,“我明白了,此乃大象也,象主生,也主灭,生生灭灭,因因果果,阿弥陀佛!” 他说着,将一只手盖住了钵盂,“我不是佛,但请佛赐予我一线光明……唵——嘛——呢——叭——嘧——吽——。” 第284章 久别重逢2 随着厌食头陀的佛家六字真言脱口而出,他震颤的声带低沉而嗡鸣,如同滚滚雷声沿着荒漠滚滚而去,又滚滚而回。 灌进大家的耳朵里,却如同一个不大的房间里装置了八个音箱,全方位的立体声震耳发聩。 而在他的嗓音中也渐渐地出现了另一种颤音,并逐渐非常清晰。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个钵盂。 他手中的钵盂在震颤,这就没错了。 很快,钵盂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就像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厌食头陀的声音戛然而止,天地间重归死寂一片。 他郑重的盯着钵盂,缓缓移开了那只手掌。 手掌之下,钵盂就像一个望远镜的目镜一般给大家展开了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那是一片春光……春光之中有一棵树……。 几个人的脑袋挤在一起朝里面探视,就像挤在一个井口。 “那是一棵什么树?” 有人问道,也不知是谁。 “菩提树。” 有人答道。 这时,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走进了他们的视线,来到了菩提树之下。 这个小伙子很年轻,也很英俊,浑身充满阳光,就像阿迭达尔一样,只是,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出尘入世一般的别样气息。 “他是谁?” 有人问道。 “乔达摩悉达多。” 有人答道。 “哦……佛祖……。” 大家表示非常惊讶……。 “不,就是乔达摩悉达多……。” 有人顽固坚持道。 小伙子朝他们微笑,缓缓点头,像是认同,也像是在跟他们打招呼。 接着,他朝他们伸出一只手,大家立刻聚焦了那只手。 他的手五指并拢,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他的手指缓缓张开,手掌上赫然是几颗果子。 这引起唏嘘声一片。 小伙子依然微笑着,将手掌上的果子轻轻朝他们递送了过来,也不知道隔了多少时空和距离,大家只感觉那几颗果子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几乎唾手可得—— 那果子仿佛拥有无限的诱惑力,让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伸出手去……。 突然,几道光华从他手上的果子里爆闪而出,凝成一束光,就像从井里喷出一道水柱,将所有人直接掀了一个跟头。 等大家回过神来,便发现半空中竖立着一个巨大的圆环,而他们则都在这个圆环之中。 那圆环是由一连串硕大的珠子组成。 圆环在缓缓滚动,一颗珠子接着一颗珠子滚过他们的头顶。 “这珠子怎么看着这么熟悉,这是……。” “这是我的佛珠。” 厌食头陀道,“它被催动了……。” 说话间,好像发生了什么神奇的事情,大家都慌乱的四处查看。 果然,那无垠的沙漠在倾斜,倒悬,渐渐地覆盖于他们的头上……。 几个人都张大了嘴巴,就连巴豆也不例外,他也完全陷入了震惊之中无法自拔。 天地颠倒,乾坤错乱,大家的脑袋紧跟着就是一阵眩晕,根本分不清天和地,你和我,而唯一能够让他们镇定下来的就是那缓缓滚动的巨大佛珠,所以,大家的眼睛都紧紧盯着佛珠。 这异象就像梦境一般缓缓展开,犹如发生在深度的睡眠之中,没有任何震天动地的巨响,只有那无可比拟的压迫感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噩梦惊厥于一瞬之间。 好像天地交替的速度突然加快,因为他们每个人的身体都高速旋转起来,同时急速坠落,就像再一次跌进了深渊。 这一次比先前的坠落更让他们惊惧,那是来之于灵魂最深处的恐惧,恐惧到了极致,魂魄随着大脑一起轰然爆裂,所有的意识在濒死的边缘突然丧失……。 只是一瞬,大家便重重的砸在大地之上,只是这一次,不是肉体受到碰撞,而是灵魂。 自始至终,就连沙木错都没有发出一声惊呼,因为灵魂是不会发声的。 几个人全部用双手本能的捂着脑袋在地上打滚。 然而,也只是一瞬,大家同时突然惊醒,在地上僵尸一般猛然抬起头来,看向天空。 因为刻骨铭心,所以,更加恐惧,恐惧到让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在哪里,做什么。 好半天,他们才逐渐有了意识,但是,远不够清晰,就像一颗原子被打散了所有的电子一样,它们正努力的朝着一起团聚。 魂飞魄散却还活着,这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厌食头陀垂着头,浑浑噩噩。 太可怕了,可怕到即使他们睁着眼睛看向彼此也不再拥有哪怕一秒钟的记忆。 巴豆也是如此,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大脑完全宕机。 他们就像一群活在电脑程序里的电子生物,在地上慢慢蠕动,缓缓爬行。 然而,也只是一瞬,沙木错突然从地上蹦了起来,抱着脑袋四处乱串,嘴巴嗷嗷大叫。 直到这时,恐惧才从灵魂到达大脑。 巴豆则和厌食头陀的反应一样,也在惊恐的大叫,只是没有声音,仿佛那声音是从灵魂的深处传出,到达嘴巴需要一百万年一样艰难。 他们俩用双手拼命的抓着自己的胸腔,就像要掏出自己的心脏一样。 然而,时间也不太长,那皮肉刚刚被撕开,巴豆便从地上蹦了起来。 他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像是原地转了一百个圈一样,完全掌控不了重心。 他的身体朝一边倒去,不过还好,他的意识已经清醒了,就在他倒向十米开外的时候,他将所有的人都看了一遍。 而当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时候,他刚刚揪紧的心便已经放下了。 安全,虚惊一场。 巴豆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这让他立刻就找到了呼吸的感觉,也是对自己达到良好状态的缓冲。 然而,这一口气只向外呼出了一半,他就发现一颗头颅渐渐地吊上了半空。 “不好。” 巴豆惊呼一声,身影一闪便冲向了那颗吊在脊柱上的头颅。 “嘭。” 一拳,巴豆便将那颗头颅深深地砸进了泥土里。 巴豆的判断是极其准确的,都可察这个怪物可非同一般,他发泄痛苦的方式是杀人。 如果不是巴豆的这一拳,他的暴力值将直接冲破极限,到达巅峰,然后,他会疯狂的杀掉他看到的每一个人,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杀戮,再无其它。 三只乌鸦跟巴豆是连在一起的,在坠落的那一刻,他们直接跌进了巴豆的灵魂里,因为这种痛苦本就是极限,所以,没有叠加,也没有分担成四分之一,都一样。 承受这种痛苦的能力如果给个排序的话,排在第一位的最强者是厌食头陀。 没错,他来之于灵魂的反噬之力最弱。 他机械式的盘起双腿,机械式的合起手掌,开口道,“无量佛。” 一声佛号响起,四个人这才恢复如初。 第285章 久别重逢3 一 当大家再次聚到一起的时候,既没有垂头丧气,也没有获得新生的喜悦。 作为一个鬼,这种劫难在他们的道路上比比皆是,过了这一关那就接着走,迎接下一关。 大家全都走到了巴豆的身边,因为他们的周围似乎跟之前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地狱里的沙漠。 巴豆一直凝望着远方,这一次,心里有底了,因为那座首山虽然依然遥远,却在地平线上露出一个经过深度渲染的尖尖,轮廓清晰,层次分明。 一行人再次飞上天空,直奔座首山而去。 那座座首山虽然非常遥远,可在他们马力全开的情况下,逐渐逼近,而且,在它周围连绵的群山也逐渐显露出真容。 “山,山,好多山。” 沙木错兴奋的大叫,就像一个在海洋里漂泊了无数岁月的人突然看到了陆地。 不过接下来,大家都进入到了深度的沉默之中,因为眼前的景象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 就在他们的正下方,沙漠像海水一样向前滚滚而去,吞没了他们身后所有的沟壑,而那些低矮的山头最终将变成了沙漠中的一块石头。 此时,一幅庞大的虚拟地图在巴豆的大脑里缓缓打开:这些石头最终将变成地狱里唯一的标记。 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那将预示着什么,毕竟,地狱里的山脉走向,坐落方位他完全不清楚。 他只能去判断眼前所看到的和正在发生的,那么,这是为什么呢? 巴豆的第一感觉是来之于地球气候变化的启示。 据说,全球气候变暖的趋向正在不断蔓延,南极大陆在无数的冰川崩塌之中逐渐下沉,越来越多的海水在不断地向陆地攀升。 现在的唯一解释就是:地狱里的气候变化(规则和机制所左右的一切)进度更快。 这地狱里的沙漠就是那大海,最终,它们将吞没整个阿鼻大地狱,如果巴豆猜的没错,到最后,这座地狱里将只有这茫茫沙漠和那座座首山。 巴豆想看个明白,所以双翅一震,偏离了航线。 三只乌鸦也随着他一起沿着浪头改变了飞行的方向。 “看,那是什么?” 有人大叫道。 其他人也都看到了,只见在远方地平线上,一道巨大的裂缝横亘在他们的视线之内,黄沙像水一样朝那裂缝中流淌,如同瀑布一样壮观。 巴豆加速飞了过去,并停了下来,悬在瀑布的上方,朝下面仔细观瞧。 这裂缝? 他皱起了眉头。 看着比较熟悉啊,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就是他曾经劈出的那一剑,这一剑击穿了地狱的大陆,深不见底。 巴豆抬头远望。 那一边应该是蛇王的蛇窟……而这条裂缝……通向座首山。 不再犹豫,巴豆振翅而走,沿着连绵不绝的沙漠瀑布直奔座首山而去。 二 他们离那座山越来越近,巴豆也随之眯起了双眼。 他狭长的眼眸之中,瞳孔已经微缩成了两点殷红的深洞,这瞳孔仿佛能够吞噬一切黑暗,是坠入深渊中的一切最后的光芒。 这双眸子就是这片地狱赋予他的精华所在,在这里,也犹如整片地狱的灵魂之眼一般璀璨。 他在这里待得越久,这双眸子便越加深邃。 “老大!” 沙木错一声大喊。 巴豆收回视线,朝着另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在沙漠之上,悬浮着一座宫殿。 那是……蝎王的行宫吗? 巴豆急速朝那个方向飞去,三只乌鸦紧跟其后。 “快看,快看,好多蝎子啊。” 沙木错继续大叫。 巴豆围着蝎王的行宫飞了一圈,然后才降落地面。 站在遍地的蝎壳之中,他缓缓收起龙翼。 不用说,蝎子一族几乎被灭族了。 不用问,这就是蛊王泥詹的丰功伟绩之一了。 当然,现在应该叫他瘟神。 他缓步走向一个站立的蝎子将军面前。 这只人形蝎子站得笔直,可谓昂首挺胸,两只巨大的钳子抵在地面,像一尊守墓的雕塑,器宇轩昂。 巴豆向前一步,仔细盯着它脸部的盔甲研究。 这个人是谁他不知道,蝎王的儿子可是有很多,而且,他的将军也基本都是这副模样,以前,他们的气息也几乎都是一样的,即使死了,彼此也没有什么区别,巴豆从来都无法识别。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张面甲,五指用力一抓便将那副面甲给摘了下来,里面空空如也。 这副站立的盔甲是空的,里面非常干净,没有一丝血肉的痕迹。 不用怀疑,那个蛊王泥詹还有吸纳魂魄和魔丹的能力,吞噬掉这些蝎子根本不在话下。 他用手指敲了敲面甲,很结实,可以说,这是一件宝甲,犹如几万年的化石,坚硬而强悍。 像这样站立的盔甲还有十几个,都像是刷了黑色油漆一般,表面流动着黑亮的光泽。 大家都没有说话,默默地行走在满地蝎子壳之上,只有他们的脚踩着蝎子壳发出嗑呲嗑呲的声响。 巴豆扣上那张面甲,来到了那座行宫的下方,抬头凝视。 在行宫的底端,是那只叫做赑屃的乌龟。 它伸展着四肢,一动不动。 这是一座被尘封已久的堡垒,四面密不透风,完全封闭。 不用怀疑,蝎王就在里面,他在固步自封。 他到现在还没有出来与他相见,多半应该是进入了深度的休眠之中,就像某种闭关修炼。 按理说,他离开这片地狱的时间并不长,而奈何,蛊王的讨伐早已经遍及整个阿鼻大地狱。 这个时候,厌食头陀晃悠到了巴豆身边,略有不满的道,“武帝,我们是不是该去办正事了?” 巴豆挺了挺胸膛道,“顺便,我们再打点抽奉,这地狱里的东西并不都是一无是处,既然来了,你也看看,稀罕什么都顺手拿走,免得以后我们再跑一趟。” 巴豆看了一眼厌食头陀的脸色,继续道,“这些蝎子盔甲应该是宝物,不过,都不要动。” 他抬起头再次凝望着那座悬浮的行宫,道,“这个蝎子王的心眼可是很小的。” 不想,厌食头陀道,“老衲不稀罕。” 嗯,巴豆明白,对于他来说,有一座灵诞寺就可以了,然后,念念经文,修修佛。 不过,巴豆还是心里不爽,以讥讽的口吻说道,“佛云,立地可成佛,何须灵诞寺。” 说完,他转身就走。 第286章 座首山 一 座首山非常高,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它的高度设计非常神奇,在阿鼻大地狱的任何位置都可以看到它的顶端,然而,即使你朝着它奔走一万公里,你看到的依然只是一个尖尖。 当巴豆一行人到达它的眼前,才发现站在山底下根本看不到顶端,真正的高不见顶。 这座山呈圆锥形,山体为石头结构,占地不是很大,四面陡峭,直冲云天,与其说是一座山,不如说是一座塔。 地狱里没有云,除了大妖怪们兴风作浪,其实,绝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晴空万里,只是没有太阳而已。 这座塔正好矗立在大裂谷的尽头,从那裂缝看下去,依然深不见底。 巴豆绕着塔飞了一圈又转了回来,计算着它的占地面积,感觉,跟北仓市的南山差不多。 这座山不在于它的占地面积,在于它的高度。 巴豆摸着下巴思索着,终究没有想明白这座山要做何用处。 厌食头陀走到他的身边,道,“武帝,你说的冥顽石可是这种石头?” 他指着山体说道。 “不是。” 巴豆用手指着脚下道,“冥顽石在下面,应该是有矿脉,黑色的,像黑曜石。” 厌食头陀走向一边,指着那滚滚流沙瀑布道,“你说的是那个?” 悬崖的一侧,陡峭的石壁并非是石头的,而就是透着玻璃光泽的冥顽石。 这个地狱就像是一个粗制滥造的玻璃盘子,而在盘子中掉落的渣渣形成了连绵起伏的群山。 这一点,巴豆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没有在意而已。 来到地狱之后,挖矿这件事情已经排在了后面,那么一大帮人,难道都挂了吗,他当然要搞清楚。 他盯着那黑黢黢的岩壁,点了点头。 厌食头陀这次,总算满意了,也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 巴豆道,“鸣晨,你们三个人带上他们,去那几座大山看看,大师,你这钵盂能装下几座大山?” 厌食头陀道,“按需索取……。” 这话说的没毛病,理该如此。 “行,你们现在就过去考察,如果遇到什么问题,马上回来找我。” “老大,你要去哪里?” 沙木错赶紧问道。 巴豆仰起头,视线顺着座首山而上。 他道,“我要上去见几个老朋友。” 二 鸣晨他们离开之后,巴豆展翅高飞,绕着座首山扶摇而上。 他的判断没有错,鱼凫白他们此时就在这座山上。 也不知道飞了多长时间,他感觉自己已经飞出了宇宙,可是向下看,阿鼻大地狱依然是一马平川,像一幅展开的平面图画,并不是在太空中俯瞰地球的那般样貌,并非圆形。 这一路上,他也在寻找蛊王泥詹的蛛丝马迹,然而,就跟他猜测的一样,这里并没有泥詹留下来的任何气息。 以巴豆来阴间的时间来算,他可以说已经完全适应这里了。 这里的人和事物的气息也跟他平常吃水果一样,只要闻一闻味道就能够分辨出来,而且,随着他能力的提升,整个阴间都布满了这些种类千差万别的气息。 鱼凫白的气息就是他熟悉的那种味道,仿佛一个人的属性一般。 终于,他在怪石嶙峋的山体表面看到了一个山洞。 这是一块略有凹陷的山体,一块大石头堵在洞口,洞口周围爬满藤类植物,就是那郁郁葱葱的喇叭花。 不用问,到家了。 巴豆站在石头面前,静心沉气,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汇聚到“视”,再由内视转外视,睁眼的瞬间,一道橙色的微光顺着他的瞳孔射向石头门,并穿墙而过。 里面的空间并不大,感觉跟阿迭达尔的瓷瓶差不多,就在这个空间里,当中竖立着蛇王的骷髅棒子。 “鱼凫兄!开门见我……。” 骷髅棒子内部,七鬼煞星,綦母观音,风行者也就是厉风和鱼凫白都在。 鱼凫白的骷髅架子上依然爬满九条小蛇,本来十条,被巴豆斩杀一条,现在,这九条小蛇在他的身上游走,速度极慢,看着它们,感觉时间在逐渐停滞一般。 七鬼煞星将鱼凫白和綦母观音三个人围在中间,綦母观音和风行者二人一前一后,像是在给鱼凫白做法。 听到呼叫声,鱼凫白的灵魂突然惊醒,他的骷髅眼眶微微收缩又瞬间张开。 “巴神!是巴神!” 鱼凫白直接跳了起来,脸上的骨头如同肌肉一般舒展开来,露出别样的笑容。 綦母观音和风行者也立刻站了起来,三个人马上跳出骷髅棒子,来到石门前。 綦母观音抬手抹去封印,石门缓缓打开。 外面,巴豆肩扛宝剑,早已等候多时。 “好家伙。”厉风从嘴里鼓出两个眼珠子道,“这个魔头又收服了一条龙,现在,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双龙霸体了。” “双龙霸体?” 巴豆皱了皱眉头,但是心思一瞬而过,冲着鱼凫白高兴道,“两位!鱼凫兄,好久不见啊。” 鱼凫白绽放着满面桃花,脸上洋溢着明媚春天般的气息。 “贤弟……。” 鱼凫白伸出骨头爪子,只是那双爪子像手一样充满弹性,如同硅胶。 巴豆跟他握住了手,这时候才发现他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身上的那九条小蛇盘在一起,盘成了一个圆球,而他眼眶里不再有蛇,而是凝聚出了两点闪着微弱光芒的黑色瞳孔。 那瞳孔像是骨头上结出的一层膜,膜里仿佛孕育着一个胎儿。 巴豆盯着他的瞳孔就跟钻进去了一般。 “这都是魔母和厉风的功劳,快,里面谈。” 三 四个人坐定,綦母观音道,“我们尽力了,蛇王的这身骨头已经契入太深,凭借我们二人之力,将来,他也只会是一个……。” “骨头就是肉,肉就是骨头。” 厉风接过话道,“我说的对不对,魔母?” “嗯,”綦母观音点头,然后张嘴朝着鱼凫白吐出一口氤氲的雾气,雾气将鱼凫白完全笼罩,瞬息消散,然后,一具纯骨头打造的完美的人类就呈现在大家眼前,样子看上去仿佛是一个人类穿了一身钢铁铠甲的造型。 “就是这个样子。” 綦母观音道。 “好,漂亮。”巴豆道,“两位真是神来之笔啊。” “谢谢巴兄弟夸奖,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点小忙不算什么。” 厉风摩拳擦掌,“我们以后要跟着你干点更大的事情。” “可以,我也正有此意。” 巴豆道。 “那么,这也是你来此地的目的?” 厉风道。 “当然。”巴豆道,“找到其他人,我们一起冲出这片地狱。” 第287章 蛇窟计划 一 巴豆站在石洞之前,眺望整个阿鼻大地狱。 座首山的这个高度那是相当高的,如果不借助塔身自带的辅佐力,相信即使魔母也很难爬升到这个高度。 因为地狱是平坦的,所以,站在这个高度,巴豆的视线可以远极阿鼻大地狱的边缘,在最远处就是蜂王孤求的领地,完全笼罩在一片昏黄的尘埃之中。 现在,巴豆知道了,蛊王泥詹对蝎子家族进行了一次突击围剿。 当第一缕白色的浓浆从蝎子壳里流淌出来的时候,蝎子王摩梭尔就有了警觉,但是还是晚了。 泥詹的攻势极其迅猛,而且,永远让人猝不及防。 摩梭尔的第一反应就是抛出他的行宫,当时,蛤蟆王皮多,蜈蚣王?利和大蛇银奎都在他的身边,大惊失色之下,这些人都是屁滚尿流一般的躲进了摩梭尔的行宫里,就此,摩梭尔的行宫彻底封闭,再也没有人出来过。 那些来不及躲进行宫里的人全部跑了过来,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呼唤,摩梭尔就是不打开行宫,最终导致,除了躲进行宫里的人之外,全军覆没。 随后,蛊王对群龙无首的?利一族也进行了扫荡,不用说,蜈蚣王现在是一个光杆司令了。 前不久,蜂王孤求带着蚁王亚塔尔去了他的领地,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而石震天他们则去寻找藤仙子去了,据说,那个女人自从跟巴豆走了之后再也没有现过身。 巴豆凝眸远眺,直追石球。 很快,在他的视线里,一个巨大的石头圆球正从沙漠上滚滚而去,卷起一片沙尘暴正朝着炽热大地狱而去,马上就要冲破火网。 巴豆收回视线。 蛇王道,“我们有一个计划,就是想把泥詹引到蛇窟那里,然后,封禁我的蛇窟,将他永远埋葬在那深渊里。” “这个计划……。” 巴豆听到这个计划,瞬间心事沉重起来。 蛇王继续道,“不过,泥詹好像对我的蛇窟并不感兴趣,没有洗劫我族的动向。” “嗯。”巴豆莫名的缓过一口气点头道,“这个计划还是废掉吧。” “啊?为什么?” 风行者一听,立刻紧张起来,马上问道,“我们的这个计划可是非常完美的,完美到无懈可击,等会儿,等找到你带过来的人,我们一起坐下来,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这个完美的计划。” 蛇王道,“难道你是考虑我的蛇窟……?” 巴豆摇头道,“都不是,我想说的是。” 他用手指指向蜂王森林,道,“泥詹可以封神,他就是将来的瘟神,所以,他拥有强大的能力,这个人以后将不再是我们的对手和敌人,因为我们还有更加强大的敌人存在,以后,他必须是我们的盟友和兄弟,要跟我们一起并肩作战。” 听到这话,蛇王目瞪口呆,就连綦母观音都挤出一个眼珠子瞪视着巴豆。 她的烈焰红唇之中含着一颗死人眼珠子,确实有点渗人。 但是巴豆朝她微笑道,“魔母有什么意见?” 綦母观音没有说话,重新吞下那颗眼珠子。 “我懂了,完全明白。” 风行者爽快的说道,然后挤出两颗眼珠子温柔的看着綦母观音道,“魔母跟我一样,没有意见,以后,你就是老大,我们都听你的,不过,你得告诉我们,你将如何收服那个蛊王,你可有什么计划?” 巴豆抬起下巴,继续远眺,同时呼出一口气道,“收服蛊王不需要任何计划,因为这是大势所趋。” 二 “你的意思,我们其他的计划也将搁浅,甚至直接终止?” 缓了一会儿,鱼凫白说道。 “都是在地狱里需要做的事情吗?这片地狱,还有那片地狱?” 巴豆问道。 “都有吧,毕竟,我们还需要不断地提升自己的能力,我也是经常感到神力空虚,想必是走到了进阶的瓶颈。” 鱼凫白道,“特别是他们两位帮助我炼化了一颗魔丹之后,我能够非常清晰的感觉到一种饥饿感和……乏力感。” 巴豆点头,道,“如果是修炼计划的话,我觉得也没有必要刻意去搞什么计划,毕竟,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之中,他所有的经历都不是刻意计划出来的。” 巴豆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闭关修仙?需要修多少年呢?能修出什么样的仙呢?再说了,拥有魔丹的人可也不多啊,以后,你们也不能轻易杀了,那可都是自己人。” “哦……。” “不过。” 巴豆的手指指向远方,“忙完这里的事,我们也去找找藤仙子,那边应该有一些好东西,到时候,肯定以你鱼凫兄为主,只要能够对你有用的,就都是你的。” “哈哈,你这个兄弟没有白交。” 风行者非常高兴,绕着圈刮了一阵风,道,“我替鱼凫老弟谢谢你,不过我就不用了,只要能够一直陪在魔母的身边,我啥都不需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的前世必定是一个情种。” 巴豆道。 “呕?我厉风也有前世吗?我咋不知道呢?” 他又绕着綦母观音疯狂转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应该有吧……。” 巴豆漠然的目光掠过苍茫的大地,“毕竟,灵族也有灵魂啊,没有那人间的历练,这灵魂从哪里来的呢……。” 巴豆站着看了一会儿风景,然后半转身看着鱼凫白。 很欣慰。因为,如果你是一个高度近视眼的话,鱼凫白的音容笑貌几乎跟一个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巴豆仰起头,视线循着座首山塔尖而上。 这座山还有待研究,想到朱爱倩和李爱文,他就有一种直觉:地藏王针对他肯定也有什么计划,这座山的动作可不小,不过,似乎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他们将大有前途。 想到自己的名字,巴礼佛?巴豆摸着下巴,他的老妈给他改得这个名字真不是白改的,意义深远啊。 “走吧,下去看看我们的头陀大师挖掘工程进展到什么程度了,这一次来地狱,他才是主力。” 说完,一对巨大的龙翼无声的展开,巴豆直接振翅而走。 第288章 搬山 一 四个人从天而降,落在了地面几个人的身后。 厌食头陀盘腿坐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其他人守护在他的后方,此时,都看傻眼了,一个个都像是被人施了法一般,石化了。 厌食头陀本人根本没有任何神力,就跟一只普通的鬼没啥两样,而偏偏,他会念经,懂得佛家密术,能够操控这只钵盂,虽然效果不是很理想,但是,发挥一些基本用途根本不在话下。 前方,那只钵盂体型暴涨,向人们展现了一个佛家神器无可比拟的震撼力。 倒扣的钵盂巍峨高耸,已经完全盖住了一座山,钵盂的边沿还在向下蔓延,很快就将那座大山完全包裹了起来。 厌食头陀双手结出一个佛印,然后快速一收,钵盂整体向上一提,随着一声巨响,大山被连根拔断,同时,钵盂的体型急速缩小,直接返回,重新托在了他的手中。 其他人马上跑过去朝那只钵盂里面看,然而,里面空空如也,可是前方那座大山已然不复存在。 “法宝,果然是法宝啊。” 风行者在他们身后一声惊呼,大家这才猛然转过头来。 他们竟然完全没有觉察到这四个人的存在,这是什么情况? 敏锐的洞察力向来都是巴豆的属性之一,何况是在这个险恶的阴间,任何不正常的现象都会引起他的注意,不管有用的没用的,只要一念而起,他就会研究一番。 现在这个时候,别人每多等待一秒都会多一份尴尬,可是巴豆却在思考:难道是在特定条件下,自己人对自己人不设提防吗?同类的气息是如此温和而平静吗? 还有许多疑问在他的脑子里出现,但是,看到陌生的面孔,沙木错,都可察和厌食头陀都把目光看向他,都向他投来询问的眼神,等待着他向他们做介绍。 毕竟,这三个家伙一看就非普通的存在,他们全身都被魔的光环所笼罩,綦母观音和风行者的装束,别说活人了,死人看到了也害怕,还有鱼凫白,他那副骨头架子爬满毒蛇,即使沙木错看到也噤若寒蝉。 “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慢慢了解。” 迎着他们的目光,巴豆说道。 他们知道他在这里有一帮老朋友,而鱼凫白他们也知道他带来了自己人,所以,他话说的极其简单,然后,将视线看向远处。 沙漠在蔓延,而在座首山的另一侧,裂缝也在继续扩张,而且,它的切割线并非是直的,就他刚才在高处的观察来看,最终,沙漠将包裹住一片水滴样的绿洲,绿洲的这一头是座首山,而那一头就是蛇窟,两者之间依然是那万千大山。 “大师!” 巴豆略微思索,道,“根据我刚才的观察,这些大山将做为保留,以后不要再进行破坏,说不定有用处。” 说着,他指向沙漠那一边,继续道,“地藏王已经给予了提示,那些掩埋在沙漠之中的大山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走吧,只要你愿意,那些山可以全部搬走。” 厌食头陀从地上站了起来,朝巴豆点了点头,仿佛,他现在说的话就是圣旨。 原先的山区正在被沙漠逐渐吞没,而那曾经连绵的群山则变成了一片石林,大小不一,高低不平,顺着一条条山脉的走向延伸到远方。 巴豆降落在一块几十米高的山头之上,踩了踩脚下的石头,然后身体腾空而起,一剑将这座山头劈成了两半。 看着那黑曜石一般的黑色晶体碎块,他点了点头。 他落在众人之间,巨大的羽翼向半空中伸展着,将所有的人都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 “魔母,风行者,你们二人留下来,保护他们搬山,还有鸣心也留下来,鱼凫兄,鸣晨鸣星,我们走,办点事。” “老大,我……我……。” 沙木错道。 “你留下来,看到那座首山没有,你那么聪明,去帮我探探路,挖掘一下那座山的秘密,如果发现了什么宝贝,那就让大师一起带走。” 巴豆哄着他说道。 “好,听旨。” 巴豆随即带着鱼凫白转身离去,两道黑影掠地而走。 厌食头陀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竟然有些茫然。 这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也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荣耀感,而在这复杂的情感之中,他突然感到有些没落,却不知因何而起。 他缓缓转过头,扬起下巴,努力看向座首山的山巅。 这座山……他眯了眯眼睛,山很高,但他的眼力不济。 其实,当他得知这座山是地藏王的手笔的时候,他在心里就有了某种猜测,仿佛是那佛的指引。 这个世界,因因果果,流转往复,即使佛也难免进入这因果轮回之中。 而一想到佛祖,他手里的钵盂就沉重了几分。 他收回视线,遥望那一块块没进沙漠的巨石,在不久的将来,它们将变成一块块材料,堆砌成一座恢宏的庞大宫殿。 这座宫殿有十九层? 足足十九层啊,不知道这十八层地狱可能支撑起这十九层的巍峨圣殿? 厌食头陀瞳孔微微闪动,心境豁然开朗——果然如此啊……。 他双腿一盘,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臂一甩——干活。 二 巴豆手持宝剑,双翼一震,身体便掠过沙漠,吹散一片黄沙。 鱼凫白吐出一片黑云,将自己完全裹住,带着万千厉鬼呼啸一般的嘶鸣,紧随其后。 巴豆直奔蜂王领地而去,那个雌雄难辨的半面人孤求虽然性格孤僻,但是,他绝对不会将他抛下不管。 如果孤求不跟着他们一起走,这片地狱将不再有他的容身之所,他跟蚁王亚塔尔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只有蛇窟,从此寄人篱下。 “巴神!你看,那是蝎王的行宫。” 鱼凫白说道。 巴豆没有减速,只道,“先不管他们,我们去找蜂王,如果去晚了,那两个偏执的家伙可能就化成一滩污水了,他们俩根本不是瘟神的对手。” “嗯,你说的对。” 鱼凫白听了巴豆的话,立刻变得心思沉重起来,因为,虽然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也为他们俩担心过,却并没有马上前去支援,一想到这一点,他就有点自责,因为他没有把他们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来看待。 他甚至在等待着他们的死讯……。 “哦,好神奇……。” 突然,耳边响起了巴豆的声音。 鱼凫白一惊,马上朝下方看去。 只见下方世界,一片绿洲。 第289章 后土娘娘 一 在大裂谷围绕的这片山地之中,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映入眼帘。 那里大树林立,草木繁盛,除了没有花朵点缀其中之外,一切都显得欣欣向荣,这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以为,回到了人间。 “是寻木行判那个老妖怪。” 鱼凫白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巴豆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个家伙其实是藤仙子的人,最终他将成为藤仙子的侯伯,独占地狱里的这一方领土,听候藤仙子的差遣。” “侯伯?” 鱼凫白一时间有点发懵,脑子转不过弯来。 “地藏王菩萨很强大,但是,他终究不是这片土地的原有主人。” 巴豆望向连绵大山的远处,远处一片幽暗,却并无任何潜伏的危机,那里是地狱的本色。 他继续道,“你可知道那藤仙子是什么人?” 巴豆问题即出,隐然包含了某个惊天的大秘密。 “她是……。” 鱼凫白大脑一片空白。 巴豆一直将鱼凫白当做兄弟,是那种可以坦露心扉的兄弟,所以,这件事,他毫不隐瞒,直截了当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她就是后土娘娘。” 后土娘娘? 听到这个称呼,鱼凫白瞬间如同万雷轰顶,结结巴巴道,“怎,怎么,怎么……。” “完全有可能,在我们进入地狱之前,我见到了她的另一个侯伯,大名土伯,人称鬼帝,虎头牛身三只眼。” “我艹。” 鱼凫白震惊的无以复加,好容易缓过一口气道,“可,可是……。” “没有第二种猜测,我现在认为,即使那个藤仙子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用轮回的话来讲的话,她其实还在轮回之中,并没有归位。” 巴豆继续说道,“真正的大神总是以不同的面目和身份出现在三界之中,包括这阴间地狱,你觉得,我理解的对不对呢?” “啊……原来如此,可,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却知道了……。” 鱼凫白总算平静了下来,接受了这个推断出来的事实,用他自己的思维来判断,这个事实真不容易推翻。 巴豆道,“我说了,这是我的唯一猜测,根据从我刚认识的几位朋友那里得来的消息,我认为,这是唯一正解。” 听到这里,鱼凫白竟然莫名的高兴起来,越想越兴奋。 她也是自己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鱼凫白在心里狂笑:巴神老弟,真有你的。 二 一棵招风的参天大树矗立在远处的山头,默默地向他们伸展开所有的叶片,如同向日葵一般,将他们俩当做太阳,追寻着他俩的身影缓缓转动。 那树荫明暗交替,渐渐层次分明,呈现出一张枯朽的老脸,默默得目送他们俩越飞越远。 “魔鬼,哼!” 寻木行判恶狠狠地唾了一口,心里瞬间舒畅起来。 不过,他突然垂下头去,视线一一扫过脚下的大山,目光逐渐陷进那幽黑的峡谷里。 在他的心里一直有个遗憾,那就是没有栽培出一朵地狱之花。 树可以长一万年,十万年,但是没有花就没有果,而那花朵一旦绽放,恶魔的果实就必将缀满枝头,那才是他作为一个木灵族的大圆满。 他的理想就是让这片地狱里开满黑夜之花,就像蛇王的魔兰花谷一样,到时候,他的领地之内就是这地狱里的天堂。 别说那些大妖怪,魔头,就是天上太上老君都要将他视为一个大人物,也许,他还会成为经常光顾这里的贵客。 想到这里,他又扬起了头,带动着满树的枝丫叶片群起而动,仿佛是他激动的内心荡漾起的巨大波澜。 “恶魔的果实,哼哼,神仙也吃不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鬼们,我可爱的孩子们,来呀,来爷爷这里,爷爷爱你们,爷爷非常爱你们,因为爷爷需要肥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他的狂笑,他全身的叶片层层翻动,如同浪涌一般朝四面摊开,所有叶片朝上。 接着,如同盛开的花朵倒放一般,倏然合拢,遁地而走。 三 在峡谷的深处,一处深渊之中,有一个幽黑的深潭。而在各个大山之中,一条条流淌着腐败气息的泥水小溪都在朝着一处汇聚,正在逐渐填满这个深潭。 这些小溪从阿鼻大地狱的各处流淌而来,它们沿着幽黑的地下通道,渗透出沙漠,漫过砾石,绕过高山,一直奔向这里。 这里不再有巨蟒,因为即使银奎来到这里也会很快腐化成一滩烂泥。 这些泥水,大多都是泥詹一族的排泄物,里面混合了尸骨,血肉和草木碎末,是一切生灵最后的残渣,当然,这里面还有魔鬼族的遗骸。 这是这片地狱给予寻木行判的厚赐,不过,要想培育出那地狱之花来,道路依然漫长且艰辛。 这地狱之花要想盛开,不但需要无数的岁月,还需要机遇,而那盛开的花朵要想结出果实,更加需要莫大的机缘。 峡谷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风。 沿着深潭而下是开阔的河床,铺满砂砾和不知名的碎屑。 河床两岸是深绿而茂盛的草木,它们深绿中泛着黑,死亡一般的气息。 一股飘满微小尘埃的黑色水雾从深潭之中溢出,沿着河床缓缓流淌,侵染着这里的每一块砂砾,每一棵树,每一株草。 很快,这里就会形成一片腐烂之湖,是地狱里名副其实的腐湖,其名声将远远超过冥界之海。 而在这个湖里,只有泥詹才是唯一的王者。 深潭之上的悬崖峭壁在某一个不记名的时刻突然出现了松动,一条裂缝豁然而开,然后,从里面探出一个尖尖的绿色脑袋,这个脑袋一挤出石壁便疯狂生长,只一息的时间便长出一条完整的藤蔓,藤蔓上爬满心型的翠绿叶片。 绿色脑袋像蛇一样攀爬着峭壁,终于搜寻到了一处理想的安身之地,这才停下来,回头看向弥漫着一层黑色雾气的河谷。 那颗绿色脑袋像老鼠的鼻子一样,四下里嗅了嗅,然后,便缓缓的绽放出一朵花来。 这是一朵蓝底紫秧黄心的喇叭花。 第290章 蛊王 在大魔头们的眼中,地狱是呈明黄色的,微微偏红,就像橙色中的光明,这也是地狱之火辉映出来的底色。 而在巴豆的眼中,天空呈现的是粉红色,粉红中透出白色的光明,这是谜一般浪漫的色彩,即使在地狱里的绝对黑暗中,那背景依然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就像未来向他打出来的一束光,照亮他的前程。 飞过沙漠的浪头推进线,巴豆在高空看向远方的森林,在阴森森的黑暗之上,仿佛有一个太阳在大地之下照亮了一线粉红的天空。 而在那粉红而明净的空中,活跃着两道金黄色的光线,仿佛是电脑界面中跃动的音浪。 “是蜂王和蚁王。” 鱼凫白也看清楚了,那其中的一道光线就是蜂王孤求的金身。 他满头金发,穿着黄色与黑色拼接而成的条形紧身衣,身体曲线玲珑,凹凸有致。 单看身体,现在的他是一个女人,而如果看脸,他就是一个浓妆艳抹的精致男人。 他有一对透明的翅膀,因为扇动频率极快,又像是并不存在。 他双手分别握着一根两尺左右长的银针,如同加强版的峨眉刺。 但是,那玩意能够杀死泥詹吗? 对于这个问题,谁都会有正确的答案,所以,他跟蚁王亚塔尔正在泄愤中拼命。 蚁王亚塔尔本来就是一个漂亮的精灵,可是现在,她的眸子在喷火,全身都冒出黑色的煞气,那是她的怒火冒出的黑烟。 就在那煞气之中,一根金丝穿梭往来,精力极其充沛。 他们俩都是用毒的一派,那喷射出的毒液即使落在烂泥之中,也会烧焦一片,在滋滋声中散发出更加难闻的气味。 他们在空中,泥詹在地下,空军对陆军却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而蛊王显然不善于在空中作战,所以,一直都是藏头露尾,躲猫猫一般寻找时机。 当他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从那遍地的尸骸之中便蒸发出一片水雾,在极致的视力之下,会发现那是无数混沌而脏污的圆形水滴,而每一滴水里似乎都包裹着一颗悸动的生命,如同胎儿。 水雾向远处扩散,升空之后就飘散如尘埃。 这种攻击无声无息,不容易察觉,如果孤求和亚塔尔能够保持冷静的头脑,在他们本身所拥有的成百上千颗眼珠子中自然会呈现出那一颗颗水滴的真容。 可是现在,死亡的威胁已经近在咫尺。 百攻而不得的亚塔尔几乎是瞬间就被冲昏了头脑,一个俯冲掠向地面,正好迎头飞进了毒雾之中。 她的身体掠过一滩滩污水,然后又在森林里一顿穿梭,仍然没有发现泥詹的真身,无功而返。 而当她俯冲向地面的时候,孤求就想阻拦,可是已经晚了,他们俩的速度相当,根本追不上,也拦不住。 这非常危险,即使泥詹不释放毒雾,这种低空作战也会将自己送进万劫不复之中,因为那地面之上本来就是一片死亡之地。 泥詹所释放的毒雾也叫做蛊,它跟蚁王和蜂王的毒显然不是一种东西,那些胎儿是泥詹的孩子,而泥詹善于的就是借腹生子,无论你是多大的妖怪还是多么恐怖的魔鬼,一旦被他的孩子占据了身体,吞噬将由内向外,从肉体到魂魄,最后,到达灵魂的伤害不可逆转。 魔丹对于泥詹来说更是上好的美味,正好可以用来滋养身体。 阴谋得逞,地面所有的污水滩瞬间就开始沸腾,咕噜咕噜声中洋溢出一片氤氲的喜气,仿佛是那蛊王在哈哈大笑一般。 此时的蜂王孤求并没有察觉到亚塔尔的异常,而是聚精会神的盯着地面,在所有的污水潭里搜寻泥詹的身影。 这个时候,一滩粪水顺着树林的缓坡欢快的流淌而下,很快就在洼地上聚成一堆,接着,粪水中鼓出一个脑袋,那颗脑袋顶着一头稀软的烂泥缓缓站了起来,然后,一个直立的怪物终于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他就是蛊王泥詹。 他站立起来,大约只有一米多高。他的两只短而粗壮的大腿支撑着身体,像一只猫头鹰。 他的两条腿又有点像青铜鼎的底座,托着他的肚子,而他的肚子像一个大水缸,呈现半透明状,可以看到里面装着半缸粪水,同样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他的两只手臂也是短小而粗壮,像个发育不良的侏儒,他抬起手臂的时候可以看到如同蝙蝠翅膀一样的膜,大概是扯不断的黏液。 他没有脖子,一颗类似蜗牛一样的黑乎乎的脑袋直接载在水缸之上,不过,他有八只眼,均衡的分列四周,乍一看,又像一只大蛆。 他的脑袋不停地转动着,如同带着机械齿轮一般,大约每隔五秒钟转动一下,轮番用两只眼睛看向巴豆。 而且在他的身后,竟然还拖着一条同样粗壮的尾巴,那尾巴像老鼠又像蜥蜴,仿佛是他身体的延伸。 这条尾巴随着头部的转动也不停地在身后摆动,像一根肥硕的蚯蚓,扯动着地面一片黏糊糊的液体。 他浑身都布满粘稠的液体,淌一块,滴一块,如同一个疯癫的油画家笔下混乱的冷色系调出的淋漓油彩,拥有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当然,他恶臭熏天。 蛊王泥詹一出,腐臭千里,别说跟他干架了,看到他,就连神佛都得退避三舍。 盯着他的眼睛,巴豆心里了然,这就是可以让三界,无论妖魔鬼怪还是仙神佛都闻风丧胆的瘟神。 蜂王孤求剑眉倒竖,大喝一声,“找死。” 他刚要动手,却听到身后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孤求一愣,身体的动作骤然停顿了下来,但是他并没有转身,眼睛依然盯着站立于地面的泥詹。 泥詹极其沉着冷静,眼睛下面露出嘴巴,就像用树枝在烂泥上戳了一个洞。 他道,“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呢,你的援军来了。” 他的声音有一种百无聊赖的松弛感,而且是低沉轻缓的男中音,声音中丧失了人类的情感。 也许是孤求分辨出了巴豆的气息和声音,于是这才缓缓转过身去。 只见那个许久未见的魔头正横抱着亚塔尔,亚塔尔在他的怀里艰难的偏转过头去,朝孤求说了一个字:“痒。” 第291章 蛊王2 一 一切似乎早就预料到的后果就在此刻发生,无论孤求的内心多么强大,他的心理防线也在瞬间崩塌。 死亡对于一个魔头来说并不可怕,可是,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的眼前逐渐凋零才是最要命的事情,因为这会摧毁这个魔头最后的心智。 在鱼凫白的眼里,孤求的身体只是瞬间一僵,然后,一枚原子弹就在他的体内爆发了,他感受到了那股震撼的破坏力,这股力量不但可以摧毁一个魔头,甚至可以像狂风一样横扫半个地狱。 在孤求的体内,那颗凝练过万年的魔丹如同一颗恒星的覆灭一般,到达了承受力的极限,轰然崩散,一股股黑色激流冲破体内所有的通道在他的全身疯狂涌动。 他的金色光芒在逐渐消隐,取而代之的是遍布全身的黑红色暗流,十倍,百倍的急速扩增,很快就会烧成一片黑色的火焰。 孤求即将疯魔化。 鱼凫白二话不说,手中如意骷髅棒瞬间掷出,七道鬼影疯魔般掠出,迅速将孤求包围,围着他旋风般呼啸,很快就将他裹成了一团密不透风的巨形蚕茧。 泥詹似乎对他的变化无动于衷,八只眼睛依然专注的盯着巴豆。 巴豆低下头,万般怜惜的看着怀抱中的美丽精灵。 他缓缓地道,“蛊王,我想,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女王将是你在这片地狱里杀死的第一个大魔头。” 泥詹道,“这么说,她的死会让你心疼喽?” “嗯。”巴豆点了点沉重的头颅,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心如刀绞。” 他魁梧的身体就像带着一座大山的分量一样耸立在半空之中,压抑而沉重,岿然不动。 而当他说完那四个字的时候,仿佛整片地狱的光线都跟着一暗,就连鱼凫白的心都跟着一起下沉,逐渐向那永恒的死亡之地,坠落。 这是一种不可名状的痛,是这个世界最永恒的哀伤。 泥詹依然不为所动,依然口气淡淡的道,“那么,你希望我做点什么呢?” 巴豆继续道,“你将来会封神,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是那个归位的瘟神,在这天地之间,五行内外,拥有自己的法则之力,你会建立你们的家族体系,制定规则和法律,而在这之前,我认为你应该为自己的大圆满相应的做出一点妥协。” 泥詹道,“真会说话,说的我心里非常透亮,确实,你似乎说的一点都不错。” 说着,他的八颗眼珠子急速的转动一圈,定住,微微仰视,再急速转动数圈,再定住,就像是他的大脑在快速运转一般。 在巴豆的怀里,亚塔尔气若游丝,但是,她的灵魂还没有消亡,甚至意识极其清醒。 她偏转着僵硬的脖子,探出头,怔怔地看向孤求,盯着那个浓烟裹成的黑色蚕茧。 她的外表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全身还是那般色彩斑斓,这显然是来自于蛊王的某种心意,作为一个王者,他可以将猎物的某种状态拿捏在分毫之间。 亚塔尔的两只大辫子在微微舞动,像两只充满灵性的触手,一条辫子轻轻划过巴豆的脖颈,像手一样细腻温柔。 泥詹似乎也早有计划,继续道,“既然都是魔鬼的交易,你们当然也要付出一点代价。” 巴豆点头,道,“这个当然好说,不过我相信,蛊王,当我们的交易达成,你,和我,还有他们,就都会成为这地狱里穿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死而俱伤,一损而俱亡。” 泥詹道,“你依然说的没错,我还是不否认这一点的,毕竟……。” 他大概是想说,他也在某人的掌控范围之内,既然在那屋檐下,必然要低头。 他的目光看向鱼凫白,只是那种盯视非常的淡漠,像是一种缥缈的记挂。 “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说吧,说说你的条件。” 在巴豆的身后,鱼凫白走上前来,俯视着下方,开口说道。 泥詹道,“蛇王,你猜对了,我的要求跟你有点关系。” 鱼凫白道,“那就请蛊王回话,在下……静候。” 泥詹道,“蛇王,我也不会太难为你,只是想借用你的血池,还请你行个方便。” 听到蛊王的要求,鱼凫白的眉骨隆起,疑惑道,“你要借用我的血池?你要干什么?” “别紧张。” 泥詹抬起一条手臂,洒脱的转身而去。 “我只是想泡个澡。” 二 泥詹的身体逐渐塌下去,最终化作一滩污水流走了。 地面,无数的黑水洼却依然在沸腾,就像那盛夏的化粪池。 巴豆默默地看着泥詹刚才站立的地方,感受着他的气息。 那一股股的气泡仿佛是蛊王欢乐的源泉,不断地向巴豆传递着某种信息。 泥詹要去蛇王的蛇窟,听上去正合他的心意,可是现在,这却成了一笔交易。 交易已经达成,鱼凫白的视线看向那个在逐渐膨胀的黑色蚕茧,不无担心的道,“兄弟,他的魔丹已经破裂,那邪恶的种子已经冲破禁锢,所以,孤求非常危险,我们现在需要魔母的支援。” 巴豆点了点头,然后盯着怀中的亚塔尔。 在外形上,她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很明显,他再也不需要为她担心了。 不过,无论如何,她的恢复依然需要时间,这就像一座高楼大厦,破坏它只需要一瞬间,但是,要重新建立起它的框架,稳固它的状态却需要苦下一番功夫。 “我先把她带回去,孤求的事情,你们来解决吧。” 巴豆道,“我想,这地狱里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你还需要陪着我去一趟……。” 他的视线看向远方,仿佛在努力搜索着石震天他们的身影。 鱼凫白明白,道,“你静候佳音,相信我们很快也会将蜂王带回去。” “嗯。” 巴豆抱着亚塔尔转身离去。 鱼凫白看着他那大鹏鸟一般的背影逐渐变成一个遥远的黑点,最终消失在橙色的背景之下。 很快,几乎就在同一个位置,出现了綦母观音和风行者的身影。 蛇王的眸子里露出了孩童般的微笑,很开心。 有这么多好友,即使遇到更大的难关他们都会一步跨过去。 第292章 双魔镇丹 一 綦母观音和风行者来到眼前。 鱼凫白道,“他的状况非常让人担忧。” “确实,很不好,我跟魔母都看到了。” 风行者道,“不过,用不着担心,一颗破碎的魔丹而已,大不了,我吞了它,哈哈哈哈……。” 魔丹这种东西就像核电站里的核反应堆,是一个魔物的根源所在,只不过,它沉淀在每一个魔头的“丹田”里,控制不好,即会毁灭别人,也会让自己一命呜呼。 对于一个魔头来说,这显然是一颗已经成熟的魔丹,经过几千年几万年的凝练,其能量非同小可。 这魔丹又像是他们的胃,平时狼吞虎咽,享尽无数饕餮盛宴,不过,在这一场场盛宴中,不但有海参鲍鱼,还有蟑螂和苍蝇,你把它们全部吃下去了,要想完全消化不但需要漫长的时间,而且,就跟人族一样,容易埋下病毒的种子。 这里面就囊括了无数邪恶的种子,这种东西非常不稳固,极其容易让魔头丧失自我。 邪恶的种子一旦爆发,别说是魔了,就连神佛都将坠入无底深渊。 丧失自我无论对谁来说都非常可怕,人吗,会发疯,魔吗,会发飙,即使是那造物神,如果祂丧失了自我,那么,整个世界将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风行者盯着那个蚕茧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琢磨啥,因为他跟魔母一样,在不说话的时候都是面无表情,表面上体现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作为风行者,他说话是水了一点,不过,要是办起正事来还是很认真的,魔母就更不用说了,一直都是一个沉稳冷静的老母亲。 “你打算怎么做?” 风行者问綦母观音道。 魔母伸出纤细的手指,道,“你跟我进入他的体内,好吃的吃掉,不好吃的,打个封印保存起来慢慢炼化。” 风行者咧开嘴,笑得可爱。 “还是魔母懂得这其中的口味啊,而且,还是那么合我的心意,哈哈,那还说什么,干吧。” 关于他们的对话,鱼凫白是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难道真的要吃了孤求吗? 他的疑惑卡在嗓子眼里,正在酝酿,却见一黑一白两道风急速刮了过去,直接被那颗蛋上的缝隙给吸了进去。 二 綦母观音和风行者进入到孤求的体内,就像是飞船进入到了宇宙空间。 他们俩刮着两道飓风在这个空间里一顿穿梭,顺着血线密布的森林很快就来到了那颗魔丹的面前。 这颗魔丹就像一个正在剧烈燃烧的大太阳悬在他们俩的头上,其状况之惨烈,似乎连他们俩都感到了十分棘手,因为他们要救人而不是真的要吃人。 孤求的魔丹是泛着於黑的酱紫色,散发着一股股浓烈的血臭味,它的上面布满无规则的橙红色裂纹,而从裂纹里流出一道道如同岩浆一般的带状液体,触手一样向着各个地方延伸而去,它们剧烈颤动,恣意飞舞,如同条条彩带。 咋整呢? 都说好的医生是缝补匠和木匠,能切能割,能敲能打,还能缝能补。 风行者点了点头,道,“那就先让我把这些玩意给他塞进去。” 说着,他撸了袖子,露出一双鬼爪。 魔母没有说话,而她不说话即是表示赞同。 风行者走到魔丹底下,仰头看向上方,然后双腿一屈一伸,试了几下,像一个笨拙的实习生。 然后,他轻轻一跳,直接蹦到了魔丹的裂口处,双手抓住裂缝,一只脚就往裂缝里面插,大概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毕竟他要在这里动手术,可是,他脚底一滑,双手呲溜一声,整个人就吊在了魔丹的下方。 他不好意思的朝魔母裂了咧嘴,接着勾起双脚,倒吊在裂缝上,双手抓住了一条彩带,用力的往脚下一扯。 如果将视线调转一百八十度,他就像是一个站在圆球上的工人,正在卖力的做着他的工作,有条不紊,任劳任怨。 那飞出去的彩带其实就像人族的基因链,不但在内部有着复杂的结构,而且,它是有生命的,就像那拼命脱离母体的胎儿。 彩带在剧烈抖动,当它发觉它正在被塞入母体,一种近乎本能的力量爆发了出来,瞬间就像一条咆哮的巨龙,疯狂挣扎,无数鲜血一样的淋漓黏液也同时被分泌了出来,被甩成了无数的碎布条状,到处翻飞。 风行者很快也被一层层类似黏膜一样的液体所包裹,而且,不但如此,那条彩带的头部像是拥有思维一般转过头来,盯着他看了三秒钟,而在这三秒钟,他仿佛是被死神凝视。 随后,那毒蛇信子一般的头颅便直冲向风行者。 他双手一僵,停下动作,抬起头来,像是正在选择回击的方案。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影飞掠而至,牵住那舌头,双手一带,直接给塞进了裂缝里,然后,她的双手快速交替,还没有等到风行者反应过来,他的双手一空,整条彩带却已经被魔母给完全塞了进去。 “果然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 风行者用鬼爪抹掉全身的黏液,朝魔母咧嘴一笑。 “封。” 魔母大喝一声,双手拍向裂缝,那道裂缝像婴儿张开的小嘴被瞬间捏合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大手术,而整个工程到现在似乎只进行了百分之一。 看着那裂缝处鼓起的一个包,风行者吐出两颗眼珠子,盯着那个包在里面一顿游走,似乎在寻找另一处突破点。 风行者伸出手指指着那个包道,“你要是再敢出来,我就敢吃了你。” 说完,他仰起头,看着那些彩带道,“孤求,将来,你可得请我们夫妻俩吃顿好的啊。” 綦母观音道,“动作要快,他们现在还非常孤立,不过,一旦触发他们的抵御机制,那么你今天就必须要吃掉他们了,只是有可能会被撑死。” 风行者摸了摸肚子,道,“我本来想切两块尝尝,但是我跟这个蜂王不熟啊,怕他翻脸,给你和那两位兄弟惹了麻烦,所以还是算了。” 说着,嗖地一声,他的身体像是一条被拉长的黑色布带,弹了出去。 然后,他像一条竹节虫子,一弓一屈的快速挪到了下一个裂缝位置。 这一次,他按照魔母的话,双手做功,嘴里大喝一声,“嗨”。 三 在这个巨大的魔丹表面,晃动着一黑一白两只小虫子,他们勤奋而忙碌,不断得将那一道道裂缝给缝合了起来。 而在巨茧的外面,鱼凫白正仰着头看着那巨茧上的一张面孔。 那是孤求脸部的特写,任凭风动云涌,依然水印一样浮在巨茧的表面。 那张面孔痛苦而扭曲,就像一个男人死了老婆。 鱼凫白不能理解这魔道中的男欢女爱,就像他无法理解那欢喜佛的存在一样,然而,他还是会说几句安慰话的,他道,“蜂王,亚塔尔还活着,你就放心吧。” 第293章 蚁王之塔 一 巴豆紧紧地抱着亚塔尔纵身掠上座首山,来到了那个栖身的山洞。 他轻轻地放下亚塔尔,然后蹲在她的身边认真的注视着她的眼睛。 亚塔尔虽然全身都呈现出蜜蜡般的金黄色,人类的手脚却非常齐全,都纤细柔美,特别是她的两只大辫子,仿佛是她的心灵所系,妙曼轻灵。 她没有说话,平躺的身体虚弱无力,一动不动,只有两只舞动的鞭子不时得拂过巴豆的脸庞,也不知道在向他表达什么样的情谊。 巴豆觉得,她就像一只虫子在熟悉他的味道。 无论什么物种,即使长得再好看,如果像人类都会让人从心底里感到不适应,甚至反感。 当巴豆的心理变化让自己都感到难堪的时候,他轻轻地伸出手去,握住了亚塔尔的一只手腕。 而就在这一刻,他的六根六识六尘全部内敛入体内,元婴般的小人再次出现,盘坐于丹田之上。 小人闭着眼睛,双手打了一个万象结,然后竟然变化成了一个同心结,这个结就有点难度了,如果亚塔尔不配合,这个结就形同虚设,完全变成一个死结。 潜意识里,巴豆对这些手印也是一脸懵逼,仿佛那些结在他的认知之外。 他对自己双手的变化根本没有任何意识,他此刻唯一的意识在通关,在努力的跟亚塔尔的身体信号进行沟通。 巴豆就像进入了一条通道,这条通道没有门,本来畅通无阻,可是,不经意间就从对面飞来一个不明物体,刀子一样划过他的身体。 起先,他没放在心上,所以,当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伤痕累累。 而且这种伤是有压迫感的,感知特别明显,仿佛做梦遇到了鬼压身。 而当对面响起一片嗡嗡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的意识便瞬间感知到了那种致命一般的危险,心底里大喊一声 “跑。” 他的体内,小人的身体猛然向后一仰,就像被人当胸踹了一脚一样。 巴豆的手指一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回过神来的巴豆又是一惊,这才发现在他们的周围围着一圈的蚂蚁精灵,数量竟然有八个之多。 她们都伸展着一对对羽翼,探出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亚塔尔。 她们跟亚塔尔最大的区别就是辫子短,然后就是颜色各异。 巴豆尴尬的摸了摸脑门,他先前在某一刻竟然完全丧失了防御能力,这让他非常费解的同时又倍感庆幸。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些蚂蚁精灵就跟他的乌鸦兄弟一样了,必然跟亚塔尔签有魔契。 这些蚂蚁精灵巴豆应该是认识一两个的,奈何她们长得都一样,他完全分辨不出来。 出于男人的礼貌,巴豆抬了抬手道,“各位姑娘好!” “谢谢你!” 一个蚂蚁精灵道。 “不客气。” 巴豆马上转过头盯着她说道。 难得逮到一只,他便看得仔细,奈何,他就是无法分辨她们的不同之处。 这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她们从灵魂到肉体,从能量体系到外在结构,从修炼程度到功法都是别无二致的,具有同种相性的一致性。 她们的纱裙包含了各种颜色,囊括赤橙黄绿青蓝紫,分别由上而下依层渐变,逐渐透明。 其中一只蚂蚁精灵手握一只手杖,手杖结构简单,有两部分组成,下面的部分就像一根延长的大头钉,银色哑光,钉帽上蹲坐一只半人半兽的精灵,是曲线玲珑的女性身体,只是没有了那两只大辫子,取而代之的是伸展开的两对翅膀。 巴豆很喜欢这只手杖,那个精灵如果站起来像一个熟悉的小金人造型,蹲下去就是猫人天使了。 巴豆走到一边去,给她们让出了足够宽敞的位置空间。 这八个蚂蚁姑娘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愿,他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蛊王对亚塔尔造成的伤害显然也不是这些姑娘能够治疗的,所以,她们只是将她紧紧地围在中间,就像花瓣包裹着花蕊一般,精心呵护着。 巴豆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对医学方面的知识多多少少还是接触过一些的。 他伸开手指,在手掌上仔细搜寻着掌纹。 中医看病,上来就是望闻问切,本来吧,他握住亚塔尔的手腕就是为了“切”一把,却直接被她给驱逐了出来。 蛊王泥詹的丑陋形象徘徊在他的手掌之上,任何细节都历历在目,可以说让他过目不忘。 他瞥了一眼八只天使又挪回视线,继续观察自己的手掌。 在这个世界上,漂亮的花朵都是一样的,唯有丑陋,却是各有各的丑,特别是这种丑到极致的家伙,看到一次便可让人铭记一生。 假如蛊王是瘟神的话……巴豆的目光又再次落在亚塔尔的身上。 这让他想起几个世纪之前的西方和黑死病……在大瘟疫之后的若干年里,伟大的科学家们发现了“免疫系统”的存在,而其实呢,这个系统一直都存在,比如现在,亚塔尔的体内也存在着这样的一套系统。 在诸神的体内,这套系统应该更加强大才对……就像那个欧西里斯,只要他不死,他体内的免疫系统就会对他残破的身体进行无限的修复,直到完全康复,所以,神是不需要医生的,完全不需要。 巴豆走到石洞门口,望向远方,视线如虹,直奔蛇窟而去,只是可惜,现在的蛇窟被一团包裹,完全看不到内部的情况。 他收回视线,在脑子里打了一个备忘录,等以后有机会,他要好好的跟泥詹谈一谈这个问题。 冥冥之中,他觉得,大家将来要想成为一个完美的神,离不开那个丑陋的家伙。 二 巴豆走到石洞的一侧,伸手攀住了石壁,然后手腕用力,双脚也跟着蹬上了凸起的石头。 接着,他手脚并用,像一个攀岩运动员快速的朝座首山的上方攀爬而去。 这座山看上去很细,而其实,当你攀上石壁你才会发现,它如同一面无限延伸的悬崖直立在眼前,你渺小的身体都比不上一只蚂蚁。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巴豆一手搭住一块石头,一脚蹬住悬崖,解放另一只手和脚,悬空而立,侧身回望。 首先,他的视线凝视着下方,不多时,他就得到了乌鸦鸣心的回复。 鸣心道:他们的进度非常缓慢,因为大师说在未来的建设之中,这一座山只能抵得上一块砖头……。 一山一砖头? 巴豆心下一沉,好家伙,这座地狱不得被他们揭去一层皮吗? 而其实,最终的结果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 根据厌食头陀的最终建设方案,在不久之后,阿鼻大地狱几乎被挖掘一空,除了座首山和一座心形岛屿之外,其它地方全是深渊。 未来,阿鼻大地狱里的深渊将比西方塔尔塔罗斯深渊更加恐怖。 而这一切的存在都将归功于他:巴礼佛。 第294章 蚁王之塔2 一 “鸣晨鸣星。” “在。” 巴豆朝着远方一指,道,“你们先去探一下路,看看能不能发现石惊天他们的身影。” “好的,师父!” 巴豆双肩上立刻浮现出两道黑色的羽翼,接着便幻化成两只乌鸦,只是这一次,它们的个头很小,如同两只游隼,跃下半空,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像两枚并行出仓的导弹,箭一般射向远方,眨眼间不见踪影。 等到他们完全离开,巴豆手指一松,整个人大头朝下,如同一个跳水运动员,朝着下方的沙漠一头扎了下去。 现在,巴豆对于速度的掌控已经拥有了更为愉悦的体验,在各种高速,超高速,极限飞行之下,他都在不断尝试着新的挑战,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了走路与走路的不同,飞行与飞行的差异。 普通人走路那就是走路,习武之人走路那叫提膝,迈腿。区别那是很大的,一呢,普通人无法纠正自己的走路姿势,在走路的过程中他没有这个意识,二呢,遇到突发事件,比如遭遇磕绊等,完全没有应对措施,几乎都是本能反应。 习武之人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在任何一个时间,在这套运动系统的任何一个节点,他都能够进行有效的控制,并不断纠正自己的重心和体位,角度和方向,任何时候,大脑的指令与意识都是同步而行,对自己的双腿和身体都收放自如。 飞行也是一样,自从他再次踏入地狱,仿佛突然间就到达了一种对飞行操控自如的境界,就像生来如此一般。 他的坠落速度比自由落体还要快上数十倍,身体之迅捷,如同神在空间中穿行,眨眼间,他便从天而降,站在了乌鸦鸣心的身旁。 鸣心还是一个清纯可爱的小姑娘打扮,完全看不出她是一只乌鸦。 “师父!” 鸣心轻声问好道。 巴豆点了点头,道,“大师有没有说,他还需要多少时间?” 鸣心摇了摇头,突然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我看到他在不停的擦汗,虽然他根本没有流出过一滴汗水。” “嗯。” 明白了,巴豆点头。 厌食头陀其实只是一个普通和尚而已,不能对他要求过高。 不过,曾经在释迦摩尼的座下,端着钵盂的比丘们都是以乞食为生,而这个和尚,端着钵盂却不乞食,却自称厌食头陀,就很是让人费解。 特别是他还杀过人,却被无罪判罚,更稀奇。 看着他的背影,巴豆心绪万千。 他的那个钵盂确实神奇,本来吧,巴豆认为有了这个钵盂,这个工程便手到擒来,而现在看来,这个工程直接将厌食头陀变成了一个农民工。 这岂不是精卫填海的翻版吗?这个版本叫什么呢?头陀搬砖?就跟吴刚砍树一样,在月球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如此庞大的工程,他岂不是要在这地狱里干一辈子? 这难道也算是这个老和尚的劫数? 巴豆摸着下巴……如果是那样,他是断然不会接受的……他需要想点办法才行。 巴豆伸出一个指头对鸣心说道,“派你去办点事,看到那个行宫没有?我知道你嘴很硬,你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把那个行宫啄个洞出来。” “好的师父!” 黑光一闪,鸣心化做乌鸦飞走了。 二 巴豆反身回到了亚塔尔的石洞里,而这个时候,黑白双煞以及鱼凫白三人已经顺利完成了任务。 他们回来之后,鱼凫白将骷髅棒子立在一旁,三个人围着骷髅棒子打坐,也不知道在干啥。 在他的骷髅棒子里,那个黑色蚕茧依然在徐徐旋转,蚕茧上,孤求扭曲的脸庞呈现出悲苦相,不再有任何声息。 巴豆没有打扰他们,而是走到了亚塔尔的身边。 他微微垂着头,轻声说道,“亚塔尔,我想将这座塔重新命名,名字就叫蚁王之塔?你觉得怎么样?作为让你获得新生的礼物,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听到这话,亚塔尔浑身一震,微微转过头来,同时,她的两只辫子缓缓竖立起来,仿佛被一双手给捋直了一般,在顶端,一起朝巴豆弯曲过来,就像两只倾听的耳朵。 巴豆继续道,“我没有听到有人反对,那么,这座塔以后就叫蚁王之塔,你,亚塔尔,将来就是这座塔的拥有者和守护者。” 停顿片刻,他道,“我依然没有听到反对的声音,那么,就这么定了,希望你尽快振作起来,这座塔未来的建设工程就全部交给你了。” 巴豆这么说不是没有他的想法,而他现在就要去证实这个想法。 他来到洞外,抬头看向上方。 他其实跟厌食头陀想到一块去了,这座首山如果不出他们的猜测之外,将来,它必将支撑起他们的金字圣殿。 下面,随着沙漠的不断下陷,这座塔也在不断升高,而将来,这座首山必然需要一个守护者,而这个人,非蚁王亚塔尔莫属。 仰着头,巴豆背上的龙翼影子一般掠起,巨大的阴影逐渐遮住了整个山洞。 随即,他双翅一震,冲天而去。 这一次,他不再环绕着座首山飞行,而是铆足了力气,一直向上方冲去。 地狱的天到底有多高,没有人知道,也许地狱其实并不大,就像那个鱼缸,只是在这个鱼缸里,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分子大小,这才是地狱的玄妙之处。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巴豆的前方出现了一片赤红的旋涡,座首山就像是一根石头杵倒插进了火山之中,尽头被烧得一片赤红。 这让巴豆有一种一头扎进了火山熔岩的感觉,因为他的周围,温度也越来越高。 巴豆立刻停止了飞行,他伸展开双翼,悬在半空,身体随着某种气流缓缓地向上漂浮。 头上那个巨大的赤红旋涡仿佛向外辐射着某种引力,拉扯着他沿着一条环形的轨道缓缓得向那中心坠落。 当他漂浮着绕行座首山一周,他离那顶端也越来越近,赤红的穹顶也变得越来越纯净,如同一个被烧红的铁锅倒扣在那里。 这难道就是座首山的真相吗? 巴豆锁紧了眉头,轻轻煽动了一下翅膀,引力很弱,平衡轻易就会被他打破。 看来没有什么危险。 他现在有一种冲动,想一头扎进去,冲破这层屏障,见识一下天外的世界,但是,这地狱里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所以,他煽动了一下翅膀,身体立刻调转一百八十度,接着,双翅一震,速度比先前快了十倍,流星一样扎向大地。 第295章 祭坛 一 来到蝎王的行宫,巴豆便看到一只啄木鸟正双脚抓着墙壁,用嘴“咚咚咚”地敲着行宫坚硬的表面。 不过,乌鸦的嘴再硬,还是啄不透这件神器。 神器之所以能够被称为神器,显然都不简单。 没有去打扰乌鸦,鸣心还在卖力的执行着她的任务。巴豆便自己来到了行宫的底下,仰头看着那只赑屃。 赑屃现在的状态就跟石头一般无二,闭眼,沉伏,变成了一件俗物,就连它身上雕刻的纹理都显得非常粗糙,做工拙劣。 而驮在它背上的行宫,看上去是木头架构打造的古代坛楼,而实际上,它是青铜做的,也仿佛被埋在地下多年一般,露出铜锈。 这玩意,巴豆称它为行宫,而从它的造型上却大有说道,毕竟是“坛”的造型,所以,来头肯定不小。 不过,眼前这是什么现象?巴豆并不清楚。 他只是皱着眉头,用宝剑指着赑屃晃了晃,赑屃的体表蒙着一层石化的沙尘,依然对他爱搭不理。 突然,“咚”地一声,声如洪钟。 乌鸦不但吓了一跳,而且眼冒金星,这一次显然跟先前不同,震得它自己神魂一阵颠倒。 巴豆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阿鼻大地狱里的每一个人都被这一声洪钟所惊醒,同时转头看向行宫的方向,包括厌食头陀,包括被封禁的孤求,都在灵魂深处进行了响应。 乌鸦回过神来,也终于心生胆怯,扑棱着翅膀落在了巴豆的肩膀上。 她不安的交替着双腿,分别用爪子勾自己的嘴巴,就像是要把嘴里什么让人恶心的东西给勾出来一样。 洪钟余音未消,大地在跟着震颤。 突然,巴豆心里一惊,瞬间展开了硕大的魔灵之翼,而就在这时,他脚下的沙漠发生了异象,沙子无声的流动起来,流沙很快形成数个沙漏,只一个呼吸之间便将那满地的蝎子壳吸了进去,接着,流沙加速翻滚,接着,轰隆一声,就在行宫的下方陷进去一个天坑,一股阴寒之气涌上来,瞬间在行宫表面结了一层冰霜。 “不好。” 巴豆振翅飞上高空。 隆隆之声继续从脚下传来,沙漠顺着那个天坑的周边继续陷落,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接着,流沙落尽,便出现了第一座耸立的山峰,四周陡峭的悬崖下就是漆黑的深渊。 鱼凫白跟黑白双煞发觉异象,马上赶了过来。 四个人站在一起,朝下方伸出脖子。 这阵势太大了,几个人都有些懵逼。 “魔母,这将预示着什么?你知道吗?” 巴豆问道。 魔母吐出一个眼珠子,瞪视着深渊。 她摇了摇头。 “大概是冥鱼他老人家发怒了,要吞噬掉这片地狱。” 风行者危言耸听的说道。 鱼凫白盯着那个行宫道,“这件神器本来就不属于蝎王,可是他却将其占为己有,而我一直都认为它是不祥之物,没有想到今天会是这个结果。” “什么结果?” 巴豆问道。 “如果我猜得不错。” 鱼凫白道,“他们很快就会变成这件神器的器灵。” 二 “器灵?” 巴豆对这东西还不是很理解,不过,就他的认知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坛”在古代多半是皇家用来祭天的建筑,这种建筑一般都规模宏大,比如玛雅文明里的那种露天建筑,多半都是“坛”的代表,还有那广袤沙漠上的“金字塔”,不过那些都是死物,而这个倒扣的“坛”,它现在竟然“活”了。 凡是“祭祀”,都需要有“牺牲”之物,而在这座“坛”里,那种“牺牲”似乎很丰富,有冰霜银龙一条,蛤蟆一只,蜈蚣和蝎子若干只,而且,都是魔的级别的存在。 他们现在就被这座“坛”给封禁了,变成了器灵? 巴豆对这个“坛”很好奇,因为他希望自己也有解读这种存在的能力,这种好学的求知欲一直都很强烈,在他的心里甚至还惦记着那个具有超级毁灭能力的太阳卷轴。 沙漠在经过初级阶段的剧烈塌陷之后,现在也变成了瀑布,顺着天坑的边缘在不断向下流泻,只是逐渐趋于风轻云淡。 那些沙子像被微风吹起的尘埃,洋洋洒洒而下,但是,这个深渊扩大的趋势不减。 巴豆转头看着鱼凫白手中的骷髅棒子,摩挲着下巴道,“那七鬼煞星是不是也属于器灵?” 鱼凫白点头道,“这就是他们的命运,你不必为他们担心,你看这地狱,如果我无法冲破那层层禁锢,我便也是这片地狱中的器灵,永远被封禁在这里。” “嗯。” 巴豆点头道,“能够与日月共长生,看来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我们绝大多数人的命运都逃脱不了这种职业性的捆绑,一生,一世,生生世世,这样也好。” “巴神看透了这其中的玄机?” 鱼凫白问道。 巴豆叹息一声道,“我也不是老板,我也是那打工人,那么以后,咱们各就其位,各司其职吧。” 说完,巴豆振翅飞出,绕着那座行宫飞行一圈,最后,悬停在了大门的前方。 其他三人也赶紧跟了过来。 “鸣心,敲门!” 巴豆命令道。 “是。” 乌鸦飞出,直冲大门而去。 “咚……。” 声音低沉而宏大,如同那寺院里的晨钟暮鼓之声,响彻整个地狱。 “咚……咚……。” 洪钟三响,整个祭坛便浑身一震,脱落了一层外皮,像那年代久远的建筑脱落了一层老化的外表,破碎的冰霜和碎屑纷纷落下。 这件青铜神器重新容光焕发,仿佛经过了细致的打磨,连那个赑屃都恢复了以往的神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就在这时,行宫里发出了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哀嚎,一条龙的影子水印一般掠过行宫的表面,仿佛要挣脱这禁锢而出。 巴豆四个人不为所动。 器灵是可以离开神器的,只是他们的职责更加的具体化,对于他们来说,这座祭坛将来的一切祭祀活动,他们都是主导者,就像大法师在他的法庭一样。 不过,他们的就职仪式似乎有点壮观甚至凄惨。 接着,是蝎王的咆哮,声如闷雷,就像一枚炸弹在里面爆炸了一样,“嗡”地一声,整个行宫仿佛都被扩大了一圈。 然后,“轰”地一声,“坛”的一面墙壁便出现了一只蝎子的浮雕。 浮雕闪动着明亮的光华,仿佛要融化了那面墙壁,剧烈而耀眼的光线激射而出。 接着,在一阵混乱之中又是几声巨响,“坛”的四面墙壁分别出现了四个浮雕,蝎子,蛤蟆,蜈蚣,毒蛇各就其位。 这就是这座祭坛未来的四大祭司?它们于此时凤凰涅盘?再获新生? 咆哮的声音停止,光华消散,融化的墙壁渐渐冷却,“吱嘎”一声,“坛”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道缝隙。 四个魔头互相看了一眼。 “我们进去吧。” 巴豆道。 第296章 祭司 一 巴豆说完便要只身往里闯,却不想,鱼凫白在他身后大喊一声,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从祭坛的大门里涌出一股幽怨的冲天恶气。 那股恶气犹如一只佛手,掌控着一团不可抗拒的力量,瞬间就将巴豆吸了进去。 他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后退”,整个人就不见了。 魔母似乎天不怕地不怕,跟着那股力量也瞬间不见踪影。 风行者整理了一下头上的高帽,兴奋的说道,“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有趣的人,待我也进去陪他们玩玩。” 说完,他化作一股邪风直接刮了进去。 鱼凫白非常冷静,他完全知道里面的凶险,但他也知道留守在外面的重要性,所以,他一直后退,来到了那几只浮雕的面前,绕着圈挨个观察他们的状态。 这几个家伙现在失去了自己的意识,正在被祭坛封印灵魂,改变机体属性,而潜意识里,魔之极恶正在对抗一切掌控他们的力量。 转了一圈,鱼凫白来到了赑屃的面前,而那只赑屃却跟以前一样对他视而不见,只是扭动着脖子,不断得看向背后这座倒置的祭坛。 似乎它也很奇怪,这座祭坛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祭坛里,几缕乌黑的恶气裹挟着魔之恶灵在疯狂肆虐,同时发出压抑至极的低沉嘶吼。 巴豆正是被这一团团的恶灵所裹挟,身体完全失去控制,就跟滚筒洗衣机中的一件衣服一样,疯狂摇摆,仿佛随时都会被扯碎,撕烂。 巴豆的体内,一个小人也在奋力挣扎,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在被五马分尸,四肢加上脑袋都被扯的溜直,而他则用尽全力在收回被即将拉断的身体。 巨大的力量使他嘴歪眼斜,脖子被扯的老长,舌头都吐出半截,面目狰狞。 他努力的张嘴说道,“魔母,咋整啊,我不能反抗,不能反抗,不能反抗……。” 巴豆大喊,可是他的气息强弱分明,似有似无,就跟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只吊着半口气,仿佛已经达到了忍受力的极限,挣扎在濒死的边缘。 风行者道,“哇哦,这家伙要崩溃了吗?” 一黑一白两道旋风也被扯得支离破碎,犹如被混在墨汁中搅拌的油彩,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他们都是被囚禁的野兽,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脱这个逼仄的牢笼,只在黑暗中呈现出他们仅有的生命光泽。 “别担心,他只是在提醒自己而已。”魔母平静的说道。 “其实,我觉得我也要被撕碎了……哇哦,这种感觉简直太棒了,我一直以为,只有敌人才能给我带来这种痛苦,没想到,会是盟友?” “盟友?” 魔母毫无情感的声音冰冷的传来,“我们从来就没有盟友……。” 风行者听到这话,先是愣了半响,同时,他作为一只魔鬼的恶灵仿佛在沉睡中打了一个哈欠一样,通过惺忪缝隙窥视了一眼人族的爱情和友情。 他显然比魔母的情感更加丰富,甚至饱满,犹如一个不畏生死的痴心人追逐着他的爱人的足迹跑了无数个世界,但是,他依然语塞,只道,“那,那好吧。” 突然,黑气中凝聚出一张漆黑而恐怖的大脸,就像一个绘画大师几笔勾勒出的水墨画,神采一墨泼就。 这张大脸正是那大蛇银奎。 它此时就像那远古的暴龙,携带着一股暴戾的恐怖气息。 其实,无论是墨奎还是银奎,无论是他们的根基之稳固还是修行岁月之漫长,法力之高深,都足以跟真正的龙族相媲美,如果不是在这地狱里,他们早已经化龙飞升。 在这祭坛里,正中的水印浮雕就是他化身的龙,蝎王摩梭尔和蜈蚣王?利分列他的左右。 暴龙一出,漆黑的墨汁瞬间混乱一片,犹如层层晕染的底色,逐渐成为衬托恶龙的光辉,闪耀四周。 被挤压成一片墨色的蛤蟆王皮多发出更加凄厉的吼叫,顿时蛙声震天。 暴龙的眼睛中寒光一闪,狂暴的气息瞬间喷涌而出。 “龙族圣威……。” 风行者惊叫一声,道,“魔母,快与我布阵,一起压制这个邪祟。” 魔母没有回答,但是很快就跟他汇聚在一起,两人速度更快的急速旋转,逐渐形成一个盘子大小的黑白双煞旋涡,并将恶龙和巴豆完全隔离,他们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 巴豆体内已经完全扭曲的小人瞬间橡皮一般回弹,在他的丹田上急速旋转三周半,这才盘腿坐下。 “龙?” 小人抬起眼皮,不屑得看了一眼银奎道,“可惜,只是条白龙。” 巴豆被撕扯成布条的身体像水一样逐渐回流,终于,他的身体又完整的站立在狂风肆虐的半空。 “难道你感应到了什么?” 魔母问他道。 “是的。”巴豆道,“你们俩以后就是我的阴阳双护法,而这个祭坛就是我用来祭天的地方。”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制服这个孽畜?” 风行者急不可耐的说道。 “哦!” 巴豆道,“制服这个孽畜可是你们俩的责任,现在,你们要亲自告诉他们这里的规矩,因为以后,你们俩就是这个祭坛的主管大人……。” 他的目光盯住了银奎,“以后,整个地狱……。” 他双臂一震,两条泼墨黑龙瞬间咆哮而出。 “一切祭司活动的最高礼仪……。” 他双臂再次一震,双龙如同他的袖袍,以翻江倒海之势朝着无限的宇宙奔腾而去。 “均由这座礼佛坛执行。” 他话音落下,远处的厌食头陀身体猛得一震,抬起了他头颅。 他的脸庞瞬间扭曲而狰狞。 他本是一个恶僧,吃肉,喝酒,杀生……。 “原来如此,阿弥陀佛!” 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双手合十。 “古佛教的宽容度要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大师!这就是对你的无罪辩护!” 厌食头陀微微颔首,“放下一切羁绊和束缚,才能立地成佛!阿弥陀佛!” 他睁开双眼,看到两条黑龙扶摇而上,直去九天。 “叩谢武帝!” 第297章 祭司2 一 厌食头陀浑身一哆嗦,一层五彩光芒便从他的头顶蹦射而出,虽然一瞬即逝,但是接着,层层绚烂的光芒依次叠加,如同扇形的霓虹,在他的头顶狂闪,片刻之后,消失不见。 这显然就是异象,虽然不是佛光,却带着迷之绚烂的光华。 与此同时,人间,一个农妇眼皮狂跳,她拢起围裙擦了擦手,从葡萄架下走了出去,抬头看向天空,天空之上,云端撑起了一道七色彩虹。 农妇用一只手遮住微蹙的眉头,喃喃道,“终于还是给了点彩头。” 阴阳界,佛母微微抬了抬眼皮,然后又如同猫一般喘息起来,依旧不知道咕哝着什么,依旧听着让人心烦。 天上,太上老君走出他的炼丹房,看向西方。 他捻动胡须横眉道,“古佛?好你个乔达摩悉达多,耍得好一手仙人跳,这是婆罗门的遗迹吗?……。” “咳咳!” 玉帝的声音突然传来,太上老君半转过身去,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玉帝继续道,“邪祟尔,本是那人间浊气,升天天不容,人间又没个收纳的地方,在那地狱里好像,也正合其道……。” “道个球啊……嗯,借助武帝压制,欲扬先抑……不得不说,好手段。” 老君哼了一声,继续不屑道,“阴阳混沌,一气出三清,帝威龙运,他可一样都不缺……。” “一劫一难,一邪一正,福祸相依,清白明镜……。” 玉帝停顿了片刻,突然道,\"要不…老君,你也随我一起下去玩玩?\" 老君拂尘一甩,闭眼斜乜,看了一眼下届,道,“也好,我早就想下去找二郎神喝杯茶了,只是,不知道那个人间豪富还认得我这个糟老头子不?” “哈哈哈哈……。”玉帝闻言哈哈大笑。 这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二 巴豆体内的小人皱起了眉头,然后吸了吸鼻子,便丢去一丝不耐烦,因为他也感受到了厌食头陀不同寻常的气息,只是这家伙非佛,非道,难以分辨,不知道修得是什么行。 不过,小人只是不耐烦,就如同让人恶心的虫子,在他眼里永远只是单纯的虫子而已。 虫子在巴豆的眼里自然拥有虫子的价值,比如,可洞察天象,这也是各位大尊者的高明之处。 小人负手身后,转身一周,然后,找到了蛤蟆王皮多。 小人是鬼属怨种,魔性,所以面目丑陋而狰狞,跟一个鬼娃娃差不多,乍一看,还有点像那个丑陋邪恶的尸祖。 小人瞪着两只漆黑的眼珠,定定的看着蛤蟆王。 因为此时,蛤蟆王最为暴躁,只是奇怪的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这就耐人寻味了。 仿佛故人的重逢……。 “不……。” 蛤蟆王绝望的大吼一声。 小人眨了一下眼睛,记忆虽然被时空阻隔,但是,在铭刻的时间里,仿佛一切都如同风雨之灾一般在大地之上留下深深的印记,无法磨灭。 “哦。” 小人发出轻声,密语一样洞穿所有。 “臣服吧,跟以前一样。” 风行者似乎也看明白了,轻声劝道,“这就是你无法更改的宿命。” “不。” 蛤蟆王继续大吼,发出灵魂震颤,“呱……”。 祭坛跟着抖了三抖。 小人无动于衷,因为解决现在的问题是他的阴阳护法的责任。 “不知好歹的东西。” 风行者呵斥道。 小人一甩手,巴豆的身影便抽身而退。 蛤蟆王皮多显然是急眼了,眼看仇家要跑,他觉醒的短暂记忆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敌意。 本来就是他作恶多端,种下邪恶的种子,制造了一段不解之因果,但是,他依然惧怕这段因果。 因为他现在知道了,被投入在地狱变成蛤蟆就是他的报应之一。 那一世,他是主谋,可是因果未果,这一世,他必须要亲手解决。 祭坛里,一张大嘴如同灭绝之门,于巴豆的身后形成一个黑洞,疯狂的吞噬着一切。 巴豆胸中怒火爆燃,腹中小人瞬间转身,双手推出,一道狂暴的洪荒之流席卷而出。 轰得一声巨响,一只满身长满脓包的蛤蟆被砸进了祭坛的正中墙壁上。 只是这只蛤蟆造型古朴,威武雄壮,像一头远古猛兽。 “嘶……。” 包括巴豆在内,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这只蛤蟆挤走了龙,占据了正位。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包括那几个狂躁分子。 巴豆不解的是这一段不解的因缘,生生世世,你生我死,即是君臣兄弟,又是战友故人,更是仇人世敌,耐人寻味。 而其它的人感受到的则是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摧枯拉朽的帝威之力。 果然,拥有龙运的人就是不一样,集万里江山之神力于一身,即使拥有庞大的信仰之力的各位祖宗都要礼让三分。 “也好。” 巴豆心平气和的道,“既然天意如此,那么,从此以后,你就尽心尽力的做好祭司这个工作吧,继续为我效力,我保证,只要你能够把工作做好,我不计前嫌。” 说完,巴豆一步跨出了祭坛。 蛤蟆王皮多被定在了墙壁之上,正在被某种法则之力封禁,无数的禁咒在不断得对它层层加固。 可以说,自从这座祭坛诞生以来,所有产生的规矩,规则,禁法,咒语,甚至于契约都统统在他的身上,从肉体到精神,从魔丹到灵魂都洗刷了一遍又一遍。 从旁观者看来,就像有一层又一层的光谱在对那个蛤蟆浮雕进行色彩的渲染一样。 这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就像用烧红的烙铁在人族的脑门上盖章一样。 蛤蟆王皮多一声不吭,直到最后,渲染的他栩栩如生,如同渡劫之后重获新生。 蛤蟆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一个身影就从浮雕上脱离了下来,化为一个人形,站在大堂的中间。 他握住双手,微微鞠躬,道,“遵命。” 三 平等王的鱼缸上,三个人脑袋顶着脑袋摆了三个大字,正舒服的睡着大觉。 突然,他们同时睁开眼睛,猛得翻过身来,动作就像演练过无数次一般协调一致。 无礼闭上一只眼睛贴着鱼缸道,\"我就说吗?这家伙根本就不需要修什么炼,看看,被我说中了吧?\" “对对,你说得对。”另一个家伙道,“自古以来,那么多高深的学说,被那么多愚蠢的人类修习了一辈子又一辈子,有啥用?他们至今都不明白,那书中所说的都是龙运,国运,帝王之术,凡夫俗子只能研究个屁。” “哈哈。”不义翻了个身,重新摆起了大字。 “雄起!” 第298章 祭司3 一 冰霜大蛇银奎被挤出了正位,他的浮雕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一条龙,而是一条巨蟒,脑袋巨大,长有两个凸起和鬃毛,乍一看不是人间的物种,世间少见,就像是从山海经里拓下的高级版本。 这是什么远古凶兽? 就连他自己的魔体看到这个浮雕都愣了片刻,因为他也不认识。 蟹子王摩梭尔,蜈蚣王?利依然徘徊在大殿的上空,他们跟银奎一样,不是在等待归位,而是依然在做着最后的反抗和挣扎。 没有哪个王愿意俯首称臣,特别是修炼到他们这个层级的大魔头。 这个时候,风行者说道,“我得替武帝感谢你们,正是你们激发出了他的神力,不过,作为一个武帝,他可不是总有这样的好脾气。” “嗷……。” 一声悲鸣,祭坛里瞬间翻江倒海,无处发泄的大蛇瞬间变得更加狂暴,就像受到了难以压制的刺激。 他们还都处于半疯魔的状态,而一头魔兽一旦发疯,不伤人必伤己。 这个时候,魔母扫了几眼那剩下的三个浮雕,这几个浮雕都进行了形变,跟他们的本体完全不同,个个都是敦实厚重,狰狞恐怖,威严赫赫的模样。 特别是蟹子王,他的两个大钳子立在身体的两侧,就像两个巨斧,又像两面高大的盾牌,将凶猛的蟹子夹在中间。 而蜈蚣王?利,他的爪子像两排肋骨一样展开,如同翅膀,嘴上垂下的两只钢牙闪着寒芒,一双阴寒的眸子跟大蛇一样,能让人窒息。 “魔母!克己才能克生,我们是不是得去借点阳气,要不,想镇住他们还是要费点功夫的。” 风行者道。 “还好,以魔制魔,不过,我们需要制止他们的内爆,这才是最麻烦的。” 魔母道,“正所谓杀人容易救人难。” 风行者怒道,“他马的,管他那么多,他们想死就让他们消解掉好了,大不了换人。” 魔母道,“不,他们如果挂了,那就是我们的失职,这可是你我的耻辱。” “嘶……。” 风行者吸了一口气道,“你说得对,那么,你有对策没有?” “有。” 魔母说完,化作一道黑芒消失不见。 同时,传出她的声音,“他们的弱点就是神智丧失,我们可以趁虚而入……。” 风行者有点吃惊,“可是……。” “没有可是,用尽全力一搏吧。” 魔母严厉的声音不容否定。 是啊,只能用尽全力了,而且要掌握好时机抽身而走,否则,被封印的就是他们黑白双煞的神智了。 虽然他们是灵族,但是这对于他们来说同样具有灾难性,也同样具有挑战性,整不好,等于送人夺舍。 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灾难误判存在于任何一个种族。 自古以来,那么多魔道中人,都是在这样一场场的劫难中丧生,丧失自我,存活下来的万不余一。 “哈哈……那就来吧,我的兄弟。” 风行者大笑着刮出了一道风,“替天行道者要撞大运了。” 二 巴豆从祭坛里走出来,迎面就撞见了守在外面的鱼凫白。 “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鱼凫白问道。 巴豆微微转身看向身后道,“这座祭坛正在祭炼它的大祭司,只不过,需要人为干涉一下,毕竟老天爷有时候也在打瞌睡,再完美的规则如果没有人为监督的话也容易出现纰漏。” 听了这话,鱼凫白不自觉地抹了一把额头。 他可不想成为大祭司。 那些人肯定更不想。 鱼凫白道,“我转了几圈,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什么蛛丝马迹?” 鱼凫白继续道,“蝎王的儿子,大概就是蝎王八子不知道使用了什么秘术在这场劫难中逃脱了,现在不知道去向。” “你的意思?” 鱼凫白道,“我们不用担心,他的理想对我们没有太大的影响,也许,他只是想找一个更踏实的靠山而已,毕竟,作为蝎子王的继承者,他需要为自己寻找一条出路。” “那么,其他人呢?” “多半是死了,蝎子狠起来,也吃同族的肉,毕竟,魔丹对谁来说都是大补。” 鱼凫白盯着巴豆的眼睛,认真道,“在那道门没有打开之前,这座祭坛就像一个炼丹炉,初步的炼化其实早就发生了,所以,在你进去之前,这里面就是他们的炼狱,能活下来的只有几位王。” “嗯。”巴豆点头。 不管是谁,无论任何人,只要对一件事情能分析出一个道理,他基本都认可。 另外,现在是什么局势,他也说不清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鱼凫白指了指祭坛道,“这声音有点奇怪。” 巴豆竖起了耳朵。 祭坛里,狂风大作中,有呜咽喘息之声,只是非常沉闷。 细听之下,也难以分辨出是蝎子还是蜈蚣,亦或者是那条蛇,因为他们仿佛都是被扼住了脖颈,卡住了喉咙。 突然,在那低沉的气氛之中传出了一声狗叫。 “汪……。” 声音非常清晰。 接着,“汪汪……。” 这声音他熟悉啊,是风行者没错。 巴豆皱起了眉头。 风行者继续狗叫,“汪汪,汪……吼,吼吼……喵……。” 我草……。 他这是神经错乱了吗? 巴豆不免紧张起来,快速走到了祭坛的大门前,将耳朵贴了上去。 “我也感觉到了几分凶险……。” 鱼凫白也紧张了起来。 “嘎……嘎嘎……呱呱……。” 鱼凫白身体一抖,吓了一跳,而同时,他也发现,从巴豆的肩膀上摔下来一只乌鸦,乌鸦径直朝深渊中跌落,像一只被猎人从空中击落下来的鸟。 那只乌鸦坠落了几秒钟才幡然醒悟,嘎得大叫一声,这才振翅飞出深渊。 它满眼惊恐,凌乱得扑腾着翅膀,折腾了好一阵子才从新回到了巴豆的肩膀上。 本来,风行者的本体到底是什么就是一个迷,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化灵的,谁也不知道。 现在,似乎有点眉头了,那个家伙多半是禽畜类的怨种所化,来之于畜生道。 突然,“轰”地一声巨响,整个祭坛的表面都出现了一道振波,然后嗡嗡颤抖。 巴豆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目光在祭坛上扫来扫去,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这项工作对于阴阳双煞来说也是拼命一般无比艰巨的任务。 “轰……。” 祭坛的一侧,蝎子浮雕突然暴涨,鼓成一个大气球,接着,一道黑影被炸了出来,闪电般一闪,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然后,那个蝎子浮雕便被数不清的射线所覆盖,七彩斑斓。 “轰……。” 又是一声巨响,祭坛的另一侧,蜈蚣王?利的浮雕也被炸了出来,只是,同时飞出的是一道白色的身影,那道身影在不远处急速迂回,来到了巴豆的身边,正是綦母观音。 “厉风呢?” 綦母观音问道。 “哈哈,老婆,我在这里呢,哈哈,我就知道,只有你最关心我,最在乎我,哈哈,我怎么会忍心舍你而去呢,哈哈哈哈。” 话音落下,一道疾风从远处刮了过来,围绕着祭坛呼呼刮着大风,仿佛畅快无比。 第299章 祭司4 一 还有一条龙……。 在地狱里,龙的个体是无法独立化形的,所以,银奎只能是一只怪兽。 要想成为龙,则需要莫大的机缘,比如墨奎。 摩梭尔,皮多,?利已经就位,那么剩下的就是那条大蛇了。 可是此时,只有风行者刮来的风声,祭坛里则静悄悄的。 巴豆和鱼凫白难免将目光投向綦母观音。 她展开双臂,“稍等。” 随即,她开始抖动两只胳膊,身体也跟着抖动得像筛子一般,嘴里发出嗡嗡声。 “老婆!” 风行者似乎觉察出了什么,赶紧跑了过来,给她护法,因为綦母观音的身体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道道劲风席卷着本体,刮得那身衣服猎猎作响。 “分身?魔母厉害啊。” 鱼凫白看出了门道,而巴豆看得是热闹,如同在看神婆跳大神。 “来。” 綦母观音大喊一声,接着“砰”得一声闷响,同时,风行者也大喜道,“有了。” “嗷……。” 祭坛大门的正上方,一条恶龙的虚影冲出祭坛的墙壁,脱出粗壮的身体。 风行者抓住时机,飞身跳到恶龙的脖颈上,双手对准它的脑袋狠狠得拍了下去。 “嗷!” 一声哀嚎,从龙头里跌出另一个綦母观音,同时,恶龙化作一道黑气瞬间被祭坛吸了进去。 “大功告成,唔……。” 风行者来到綦母观音身边,呆呆地看着两个并立的魔母发愣。 “看什么看,傻帽,我是你老婆,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跌出来的綦母观音伸出一只手,朝着风行者拍了一巴掌,然后,拉起他的一只胳膊风一般刮来刮去,狂笑不止。 “唔,唔……这个媳妇好。” 是好啊,这个魔母明显开朗而热情,跟站着那位明显不同。 不过,巴豆只觉得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是作为一个人族对这种渗人的鬼叫声最本能的反应。 巴豆朝綦母观音拱了拱手,道,“魔母辛苦了。” 綦母观音点了点头,至于她的分身如何处理,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吱嘎……。” 祭坛那古老而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四位中年书生打扮的大祭司缓步走了出来。 他们穿的衣服比较特别,都是一身颜色鲜艳的锦服,红绿黄白四色,带刺绣,分别是红蝎,银龙,绿蜈蚣,黄金蟾。 他们纷纷躬身施礼,恭瑾而庄重。 巴豆点头,道,“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会尽一切可能满足你们。” 红蝎道,“我们需要法器。” “法器?” 巴豆皱了皱眉头,因为这不奇怪,地狱里最缺的就是那些玩意,只要出一件都是瑰宝。 “那么,你们需要什么法器?” 红蝎道,“金杵,手杖,玉如意和……一只小羊毫。” “金杵?” 巴豆立刻想到了一件,在地狱里还真有一根金杵。 他眨了眨眼睛道,“手杖有什么要求吗?” 红蝎道,“木属,在天。” 巴豆不悦,道,“好好说话,说清楚了。” “是。”红蝎道,“最好是月宫,桂树上的那一枝。” “你是说,需要让那个叫吴刚的用斧头砍一枝?” “是。” “ok。”巴豆继续道,“玉如意就是……。” “就是玉如意。” “ok,那么小羊毫就是小羊毫了?” 四个人点头。 “没问题,接下来,我先去给你们搞金杵。” 二 鱼凫白凑到巴豆眼前,非常神秘,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巴豆道,“鱼凫兄,有话请讲。” 鱼凫白道,“在这里,只有你我是人类,而你更加不同,你是帝君。” “嗯。”巴豆点头,“显然,你也知道了不少。” 鱼凫白继续道,“我想说的是,曾经,有些人让你喝血……有些人让你吃人,而现在,有些人让你搞东西,而不管他们是谁,以什么样的身份……。” 巴豆皱起了眉头,“如何?” “作为武帝……。” “嗯?请讲!” 鱼凫白刮了刮白骨鼻子,继续道,“我觉得,他们有时候喜欢戏耍你,你不觉得这似乎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乐趣吗?” 巴豆愣了一下道,“仅此?” 鱼凫白道,“也许是出于好意,也不排除他们见识的浅薄,但是,这对于帝君来说,画蛇添足尔,至于他们的要求,那便是要求了。” 巴豆没有听太明白,皱紧了眉头。 鱼凫白继续道,“比如那阴脉之血,咳咳,我是说,从前吧,那些术士就喜欢给皇帝倒腾长生不老之药和,出鬼主意和,歪门邪道的点子……。” 他审视了一下四周继续道,“我让你拥有了在地狱里横行的能力,这其实算是正道,而他们,除了讨好你之外,更多的……。” 听到这里,巴豆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整个脸庞变得无比凝重。 “看来你是懂了。”鱼凫白退后几步,接着道,“接下来,我们做何计划?” 他低下头,看向脚下的深渊。 巴豆明白,只有铁哥们才能跟他说出这番肺腑之言,而这其中的门道却只能由他自己去探索。 根据他自己的体会和理解,越想越觉得这个家伙说得没错。 他终于抬起头,寻着厌食头陀的方位望过去。 他看到那个和尚还在尽心尽力的做着他的事情,而他,并没有因为先前的异象发生什么改变。 也就是说,他依然平凡的的像个怨种。 “我们……。” 他指了指远处的另一个地狱道,“那个地狱叫什么来着,接下来,我们去那边。” 鱼凫白也抬起头看向远方,道,“哦,那里有我们民族的仇恨……。” “不。” 巴豆道,“我只知道那对于我们来说是莫大的耻辱,不是仇恨。耻辱在己,仇恨在人,你自己懦弱,渺小,堕落,就不能埋怨人家欺负你,否则,你只会把自己变成一个怨种,虽然在这地狱里,怨种比比皆是。” 鱼凫白点点头,“是啊,韩信不记仇,只记耻辱,才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那么,我们要去那里?” 巴豆道,“对。” 然后,他看向那四个祭司道,“你们可以随我一起过去,也可以选择留下来,毕竟这座祭坛暂时并不会启用。” 四位祭司彼此看了一眼,略有沉思。 鱼凫白道,“他们是器灵,如果远行的话,需要一个容身之所,比如。” “比如你的如意骷髅棒。” “正是。” 红蝎拱了拱手道,“我们愿意与武帝一同向前。” “好。” 巴豆看向脚下继续扩大的深渊,“出发。” 第300章 烈如炽焰 一 一行三人向着炽热大地狱进发,而在他们的身前,刮着一团剧烈燃烧的黑白火焰。 那是风行者和他的新娘,两个人玩得非常嗨,就像是隔了几千年的重逢。 遥遥地看到了两个地狱的交界线,巴豆突然停了下来。 他回身而望。 他的目光掠过无垠的荒漠,看向远处不断陷落的地狱黑洞。 在极远处,厌食头陀盘坐在都可察的骷髅头上,还在卖力的做着他的工作,只不过,他汗如雨下。 他的汗水顺着都可察的头颅流淌,如同他的口水,不断得滴落进脚下的深渊。 巴豆道,“在西方,有一个塔尔塔罗斯深渊,以后,我们也有地狱深渊了。” 鱼凫白道,“阿鼻地狱深渊。” “嗯。” 巴豆点头道,“将来,在这深渊之上就是我们的神殿。” 鱼凫白道,“这个地狱的变化都是因你而起,如果你不建造神殿的话,阿鼻地狱也不会陷落出深渊。” “那么,你的看法呢?” 巴豆问道。 鱼凫白道,“你这次回来跟以前明显不同,而你的帝王气息已经告诉了我所有答案,而冥冥之中我却感到,此事,你并不承担因果。” “奇怪是吧?” 鱼凫白点头承认。 巴豆道,“一个民族的气运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单独承担因果,这才是大气运,我虽然是武帝,你我却都是借运而生。” “不。” 鱼凫白道,“我非帝君,只能辅佐于你。” 巴豆愣了一下,但也似乎明白了他的道理。 鱼凫白继续点头道,“这就是你会变得越来越强大的原因,因为有人也懂得借运生财。” “为什么会是我呢?” 巴豆当然非常不解。 鱼凫白道,“是啊,为什么会是你呢?帝君那么多……。” 很明显,鱼凫白这个家伙是个聪明人,有果,他便能推导出因,有因,他也必能分析出果。 在这地狱里,他可是经历过无数人的轮回。 “所以呢?” 鱼凫白神秘得看了他一眼道,“会不会是因为你的诸位老婆?我可是听说,托塔李天王的儿子们可都是诸位菩萨大仙的座下弟子……。” 听了这话,巴豆仰天大笑。 二 在火网的另一端,炽热大地狱,一片荒地之上,突然碎石翻涌,然后,从地下伸出一只巨大的蝎子钳。 这只蝎子钳子探向空中,咔嚓咔嚓地夹了两下,好像极其无聊。 接着,一个百无聊赖的大蝎子从地下钻了出来。 它抖了抖身上的泥土,便趴在了地上,放下两个大钳子喘气。 在它的脑袋里,一支木灵之花在缓缓旋转。 这只蝎子就是蝎王八子伯桓。 它也是在这片地狱里唯一一个被李丝蔓选中的蝎子。 为了培育那朵木灵之花,它吃掉了它的近百个兄弟,所以,这朵喇叭花呈现出黑紫色。 只是可惜,同为蝎子,魔丹的营养反而大打折扣,效果不是那么的理想,然而,即便如此,它的法力也将远超它的父亲摩梭尔。 它现在有气无力,因为它的魔丹呈现出不可控的形态,甚至让它神经错乱,时而神智清明,时而意识模糊,而当它意识模糊的时候,它就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它微微抬起头,看向远处正在喷发的火山。 仙子跟它说过,要想变得更强,就必须投身到那个火山之中,在烈火里炼化它的魔丹,当然,同时它的身体将承受住那份不可承受之苦痛。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问题,关键是炼化的时间,没有人知道,因为这种炼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它是第一个。 它没有选择的余地。 仙子的意思,炼化的结果就像抽到了上上签,就如同它被选中一样。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清醒的时候,伯桓便给自己打气,“孙悟空能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我伯桓便能跳火山。” 它努力的支撑起身体,在脑袋瓜子还算灵活的时候,奋力向前一跃,落地之后便急速狂奔起来。 很快,它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三 伯桓蹦蹦跳跳,像一只大蜘蛛,而就在火山口不远处,它又变得白痴起来,茫然的看着眼前冲天的火柱发呆。 在火山口的两侧,两只骷髅头已经被烤成了精瓷状,呈现出半玉化的透明色,像两块温润的玉雕。 “兄弟,快看,来了一个大傻子。” 开元武明道。 辛未真哉似乎也很高兴,兴奋的说道,“这难道是我们的大机缘?” 开元武明道,“好久都没有看到活物了啊,除了这些聒噪的怨鬼,瞅瞅,他们几乎变成了我生命中的噩梦。” 辛未真哉道,“兄弟!快点,想点办法,让它再走进一点,让我吃了它。” 什么?开元武明瞬间就不高兴了,转头道,“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兄弟!今天该还了。” 辛未真哉听了这话,更为不爽,道,“当初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有今天,这一切的恶果都是你造成的,所以……。” “所以呢?” 开元武明反问道。 “所以,今天这只蝎子归我。” 辛未真哉理直气壮的说道。 “呸。” 开元武明朝他吐了一口口水。 “呸。” 辛未真哉还了一口。 地面,伯桓痴呆的眼神里突然闪出一道真理之光,却又瞬间暗淡。 而在清醒的那一刻,它脑子里也产生了一个疑问:那两个傻子在干什么? 这个问题让它非常纠结,因为它脑子里的另一个问题是:我在干什么? “吃了它,我就是这个地狱里的泰坦。” 辛未真哉大喊道。 “呸,做梦。” 开元武明道,“如果我吃了它,我就是这个地狱里的神皇。” “呸!” “呸!!” 这两个家伙非常兴奋,在他俩的世界观里,地狱就跟人间一样,同样拥有耻辱,荣耀,身份,地位,并且,他们也会为此奋斗不止。 地面,伯桓虽然糊涂,但是,泰坦和神皇仿佛也是它的终极理想,所以,它脑子里的某根神经在一秒中之内狂跳两次。 对于它来说,灾难的问题是,那朵木灵之花跟它的魔丹并不能呼应,一个充满魔性,一个充满灵性,仿佛都在潜意识里争夺它的主意识。 它看到两个家伙在互相吐口水,似乎更为有趣,一时间竟然彻底遗忘了它来此的目的。 山头上,开元武明和辛未真哉正骂的起劲,突然,开元武明的一口口水刺啦一声烧出一串淡蓝色的火焰,直朝着对面山头汹汹而去。 辛未真哉勃然大怒,憋足了一口气,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而就在这时,一只黑色的大蝎子从眼前凌空飞过。 同时,一个硕大的骷髅头张开巨嘴朝他扑来。 “咔嚓……。” 辛未真哉被开元武明一口咬进了嘴里,只不过,根本无法吞咽。 暴怒的辛未真哉终于喷出了那一口火焰,两个骷髅头便在半空中熊熊燃烧。 地面,鸣星化为人形,朝空中打了一声呼哨,接着,远方传来一声回应,很快,一只大鹏鸟的庞大身影便出现在远处的天空之上,遥遥而来。 鸣星的这一脚非常精准,直接将伯桓送进了火柱之中。 这个家伙留着就是后患,而他鸣星也喜欢落井下石,趁它病,要它命,很高兴能够送它最后一程。 看着那冲天的火柱,鸣星的脸庞难得得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第301章 地狱炼丹炉 一 鸣晨从远处飞来,体型也逐渐变小,等他到达眼前,身影一闪化作人形,稳稳得落在鸣星的身旁。 两个人只简单得进行了眼神交流,便一起望向火山口。 明晨和鸣星并列站立着,抬头看向那两个奇怪的骷髅头,脑子里不禁生出几个疑问。 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练得是什么功? 这可是他们进入这个地狱之后见到的唯一的怪物,竟然是两个骷髅头? 这难免激起他们的好奇心。 骷髅头他们见过不少,但是,像这样如同羊脂白玉一般的骷髅头,说实话,他们没见过,所以,他们的目光中都露出了一点贪婪之色,仿佛那是两个宝贝,油油的,润润的宝贝。 看到好吃的,所有的魔鬼都想吃,无论它的胃口有多大。 这是地狱里真正的贪婪,代表着魔鬼道修炼的根本欲望。 两个正在掐架的骷髅头却在默默地进行着交流,虽然他们还依然咬住对方不放。 辛未真哉道:“下面又来了两个大傻蛋。” 开元武明道,“我他妈早都看到了。” 辛未真哉怒道,“那你他妈还咬住我不放?” 开元武明道,“你懂个屁,这叫引人入胜,待我们观察个仔细。” 辛未真哉道,“快瞅瞅,他们看我们什么眼神?” 开元武明道,“傻蛋的眼神。” 辛未真哉道,“能弄死他们不?咱俩一人一个。” 开元武明道,“兄弟!你的眼神更像一个大傻蛋,饿急眼了是吧?不过,我敢保证,这两只乌鸦随便哪一只你都啃不动。” 辛未真哉道,“细皮嫩肉,不啃一口你咋知道啃不动?” “呸!” 开元武明一口将嘴里的骷髅头吐了出来,然后,又吐了几口口水漱牙,这个家伙现在既让他恶心又反胃。 他退回到自己的山头,稳稳得盘踞在整个山头之上,默默地审视着山脚下的食物。 而那一边,辛未真哉则在高速旋转,像一只陀螺。 他比对方更加恶心,仿佛全身都沾满了永远都甩不干净的口水。 他一边旋转一边扔大话。 “你才是那个最大的大傻蛋,抬高别人,贬低自己的大傻蛋,看好了,我们俩可是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的所有优势,吃两只烤乌鸦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开元武明没有说话,他的山头被他盘得平坦无比,现在,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在他的盘踞之下。 在这里思考久了,似乎全天下的事情都看得异常清楚,透彻,他甚至觉得,再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在这里坐化成佛。 人和? 开元武明想,他们其实一直都挺和的,只是,自从被这个火山炼化成魔头就不一样了,因为魔鬼道拥有唯一性,吃了那个最厉害的,你就是第一。 在魔鬼道,没有第二。 那些修仙的修佛的可以各自修炼,吐纳天地灵气,造化于万物精髓,各自立地成佛,成仙,互不干扰……。 盯着那两只乌鸦,身后的火山在剧烈燃烧,炙烤着他百炼成精的心。 这个火山当然是他孤注一掷时最大的依仗。 此时,他的脑子里窜出无数个想法,而目的无非只有一个。 鸣晨和鸣星的想法似乎更加直接,能够吃掉的直接吃掉,不对胃口的先弄死再说。 他们俩现在对吃的似乎都不太感兴趣,而弄死这两个家伙又好像有点浪费。 “兄弟,你的看法呢?” 鸣星问鸣晨道。 鸣晨揉了一下印堂,仰天道,“我觉得鸣心应该会更有想法,至少,我们这个小妹妹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趁手的法器。” “哦。” 鸣星眼睛瞬间放光。 二 一团黑白两色旋风从远处急速刮来,等到来到眼前,嗖嗖得飞出两道人影,落地变成黑白双煞二人。 他们垂着双臂双手,垂着头,像两具僵尸一动不动。 看到这两个人,辛未真哉吓了一跳,慌忙转过头去,希望能够在开元武明那里寻到些许安慰。 而开元武明,因为身后有依仗,依然不动如山。 “我似乎闻到了烤蝎子的味道……。” 綦母观音道。 鸣星拱了拱手道,“魔母说的没错,有一只漏网之鱼,他体内混乱的气息说明他气数将近,我就送了他一个顺水人情,现在,他恐怕已经被烤成渣渣了。” 鸣星伸手指向那个冲天的火柱。 听了这话,魔母哈哈大笑。 她内力充沛,魔性十足,笑声震荡整个山谷,连开元武明都感觉到了那来自于身下的颤动。 无疑,这是一个大魔头。 魔母的身影在笑声中化为虚影,还未等辛未真哉看个真切,那虚影就幻化出来了两个怪物。 她们并列而立,威慑力让他颤栗。 “王八蛋,你还在想什么?我们的死期快要到了。” 辛未真哉惊悸得大吼道。 开元武明没有搭理他,而是转了个身,怔怔得看着那道冲天的火柱。 “魔母,我还能感受到那只蝎子微弱的气息,他还活着。” 风行者道。 “你说得没错。” 魔母分身呼得一声飞了出去,绕着那道火柱疯狂旋转。 他们是濒死者最后的呐喊和哀嚎,任何垂死挣扎的亡魂都逃脱不了他们灵敏的嗅觉。 “封印,这是封印的味道,哈哈哈哈。” 魔母嗖得一声又飞了回来,继续垂首而立。 “哦,那这两个家伙呢?” 风行者道。 魔母没有说话,鸣星和明晨抬头看向远方。 在远处的天空之上,两道身影在巡游四方。 他俩已经绕着火山转了半天,将搜索范围扩大了一倍,依然一无所获。 这两个人就是巴豆和鱼凫白。 最后,他们不得不放弃巡查,来到火山与大家集合。 三 “没有发现石惊天他们吗?” 看到巴豆二人赶了过来,风行者开口问道。 巴豆盯着山头的两个怪物,摇了摇头。 他确信,这两个骷髅头他似曾相识,只不过,现在他们俩的气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特别是他们俩的外观形态,仿佛是那被炼化过的瓷器。 在这个地狱里,不会说话的骷髅头比比皆是,比如那个花田织衣,比如高冢纪闲。 而这两个骷髅头之间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波动,让他仿佛感受到了某种电磁波频率一般的存在。 很明显,他们在用密语交流,这就是他猜到的结果。 巴豆摸了摸额头,问綦母观音道,“以后,我们如果要使用这座火山,看来是要经过这两位的同意了,你们现在应该看出来了吧,这座火山其实就是地狱里的一个炼丹炉,它曾经锻造了一把银杵,现在,似乎又在锻造着什么。” 綦母观音点了点头,而她的分身则一动不动。 她自从有了这个分身之后,风行者似乎快乐了很多,她们一个内敛,一个外放,而两个人收放自如,似乎,綦母观音也没有收回这个分身的打算。 “你现在有什么计划?”鱼凫白问道。 巴豆道,“先不管他们,我们先去找仙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现在应该在那边。” 他伸手指向东方,继续道,“我记得那边有个部族,叫什么素月部,听说那里有个大美人,叫什么素月瑶姬。” “母系部落?” 鱼凫白问道。 “多半是。” 巴豆答道。 “哈哈哈哈,我们也要去闯一闯女儿国啦,哈哈哈哈……。” 风行者兴奋的大笑道。 “师父等等,我们有个请求。” 鸣星拱手说道。 “什么请求?” 巴豆问道。 鸣星道,“看到这两个骷髅头,我们兄弟有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我们的小妹妹鸣心自从出道以来,还没有一个趁手的兵器,而如果我们能够收服这两个家伙,鸣心从此以后就有了两个护身的法宝,我们兄弟也能了却后顾之忧,特别是,她将来会成为师父您的一员猛将。” 听了这话,巴豆眼睛闪了闪,目光看向綦母观音。 綦母观音点了点头。 这时,山头传来一声暴怒,“岂有此理。” 第302章 玉袖双龙 一 开元武明和辛未真哉的对话就像是你看两只鸟在叽叽喳喳的叫唤一样,你明明知道它们在交流,可是你就是不知道它们在说什么。 这几个魔头的对话就不一样了,他们毫不避讳,不避讳苍蝇,蝼蚁,牲口和奴隶,凡是世间一切的渺小,他们都不避讳。 这对于他们俩来说,就像是屠夫当着猪的面在讨论如何宰杀这头猪一样。 奇耻大辱。 开元武明的脑壳上泛起一片血色,而辛未真哉的头颅上直接燃起了一片大火。 巴豆怔怔得看了他们片刻,然后,向身后退了三步。 有几个大魔头在场,他巴豆根本就不需要出面,现在,他算是他们这个小团队的核心人物,老大。 这就是作为一个老大的觉悟,他自然不能亲自出手,这等小事,这几个魔头完全可以胜任。 鱼凫白也向身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来到了巴豆的身边,这就说明,他也不打算出手,只等着看戏。 他判断出了对方的实力,衡量过利弊,揣测出了结果,虽然看上去有点棘手,但是,根本难不倒他们,特别是风行者,他此时的战斗力爆棚,正处在摧枯拉朽的爆发时期。 而且,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跟魔母俩人都将是先锋官的角色,谁叫他们实力雄厚呢?在一个团队里,本事大的人自然出力就多。 鱼凫白道,“咱们魔鬼道一途其实很难走,走上这条路,不是被人吞噬就是吞噬别人,除了无限扩大的胃口,根本就无路可走。” 巴豆点了点头。 其实吧,魔鬼道的修行干他屁事,他修行的又不是魔鬼道,他走的是帝王道。 鱼凫白继续道,“你是武帝,一帝出,万魔伏道。凡是异己者,都可以一路斩杀,我鱼凫白从此将听从你的调遣。” 鱼凫白拱了拱手,巴豆又点了点头。 都是老熟人了,一切简单操作。 道路崎岖,一切小事化简处理,他继续默不作声。 二 黑白双煞和鸣星鸣晨束手而立,全都抬头看向山头上的两只骷髅头。 风行者首先一阵风刮了出去,绕着山头狂风呼啸道,“想必两位都是豪侠之士,一身武艺超群,神智过人……嗯?” 大风呼呼,淹没了他的声音。 接着,风中继续传来他的声音,“魔母可有更好的修辞,帮助我夸一夸这两位英明神武之辈?” 开元武明大喝一声道,“废话少说,我俩不降。” 风行者得意的哈哈大笑道,“我也没有说让你们投降啊!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你!” “哈哈哈哈,我只是想给两位指出一条更加光明的开元大道而已,瞅瞅,瞅瞅,这穷乡僻壤的,待在这里有啥前途,可是跟着我们走就不一样了,难道两位就不想见识一下,天外有天是什么样子?” “滚……蛋。” 辛未真哉话说的硬气,可惜,依然底气不足。 “哈哈哈哈。”风行者继续大笑道,“别以为我杀不了你们,只是吧,我见你们也是惺惺相惜,打断了你们的筋骨,破坏了这份地蕴天赐实在有违天道啊,到时候,你们俩变成一堆破铜烂铁,还要你们何用,可是你们看,我们的小妹妹多么聪颖可爱,你们二位如果能够一生相拥相俯,岂不是一辈子的造化,真乃天造一双,地设一对……。” 鸣心扑棱着翅膀飞出,落地化为人形,只是那张稚嫩的小脸红一阵白一阵。 她搓着一双小手,耐心等待着风行者这个大媒婆继续为她说道。 最理想的结果就是,只要她伸出两只手,立刻就会拥有两把趁手的兵器。 怎奈,看到这个小丫头,开元武明瞬间勃然大怒。 风行者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他们想得到的是一件完美的兵器,如果这件兵器残缺不全,还得想办法修复,太麻烦。 不过现在看来,麻烦的事总是无法避免。 开元武明的头颅燃气熊熊大火,随即,一头朝着风行者撞了过去。 作为一个修为不错的鬼怪,他准确的定位了风行者的本体。 然而,“呵呵。” 狂风中传出一声戏谑的浅笑,接着,开元武明的头颅瞬间暴涨,像一个鼓起的气球。 开元武明本想一口吞了那个家伙,可是,他完全不知道风行者是个啥玩意,只觉得嘴里瞬间被灌满,还没有来得及吞咽,直接撑爆了他的口腔。 这口西北风喝的,非常不顺,不但不顺,还险些撑死。 半空之上,“噗”地一声,气球爆裂,一条流星般的火焰直接朝着另一个山头撞去,一头扎进了辛未真哉的怀里。 开元武明有一种一泻千里的感觉,仿佛瞬间被人掏空了身体,带走了他所有的意气风发,然而,正如风行者所说的,他并没有破坏这件兵器的打算,依然希望完美的将他拿下。 辛未真哉仿佛就在一瞬间感受到了那股强风的巨大威胁,立刻闭上了张大的嘴巴,也就在这一瞬间,他被轰下了山头,巨大的头颅顺着陡峭的山坡一路翻滚而下,狼狈不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风行者狂笑着,飞回魔母的身边,站定之后仰头说道,“手下败将。” 开元武明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恐惧,而现在,他感受到的则是强大的屈辱。 他返回山头,头颅继续放大,盘踞着整个山头,极力压制住心头的怒火,一句话不说。 那一边,辛未真哉噤若寒蝉,不但不敢发火,就连喘息声都销声匿迹了,他活到现在,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强大的对手。 他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对方很强大,但是,却从没有想过会强大到这个程度,让他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他眼巴巴地盯着开元武明,如同过去的每一次遭遇一样,无论他如何埋汰对面那个家伙,在这要命的时刻,他也是永远以那个家伙唯马首是瞻。 “这两个家伙还是有点弱啊。” 鱼凫白道,“如果将他们俩成功收服之后,看来鸣心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了,因为他们两个需要好好祭炼一下。” “你们有祭炼之法吗?” 巴豆问道。 “使用最基本的祭炼之法就行。”鱼凫白仰头看向那道火柱继续道,“炉子在,填柴即可,只是需要一些时日而已。” “嗯,她留下可以,我们现在的战力非常充沛,那边,我们应该还有帮手。” 鱼凫白点了点头。 山头上,开元武明的那颗骷髅头,整齐的牙齿像巨大的门柱,封闭的密不透光,而他的眼眶里,两个窟窿则渐渐地由漆黑的深渊中沸腾起赤红的岩浆。 岩浆滚滚,呼之欲出。 第303章 玉袖双龙2 一 风行者吐出两颗眼珠子瞪着山头,看了一会儿便把眼珠子吞了回去,道,“看来这个家伙还是有点本事的。” “盘踞在这里,当然是以火自焚,以火自炼,这才是他的凭仗。” 魔母说道,“地势决定运势,但也不过如此。” “那么,你可有新的祭炼计划?” 风行者问道。 魔母分身嗖得一声飞了出去,狂笑道,“哈哈哈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哈哈哈哈,正好,这就是我的计划,哈哈哈哈,既然他撑不死,那就让他全部吞下去,哈哈哈哈,看我如何助他一臂之力。” 说着,白衣魔母双袖一挥,登时,天地间变了颜色,一片灰蒙蒙的气息瞬间降临,弥漫于整个天地之间,从无礼他们所在的鱼缸看下去,这片地狱里,大地之上仿佛睁开了一只死人眼。 与此同时,开元武明则张开血盆大口,一道赤红的岩浆洪流便从山头席卷而下。 鱼凫白将手中骷髅棒子一挥,一道浓重的黑色烟云立刻将他和巴豆包裹住,烟云盘旋上升,片刻便达高空几十里。 烟云渐渐散去,一根粗大的骷髅棒子便矗立于天地之间,依附其上的无数骷髅头在这一刻仿佛都活过来了一般,一个一个都动了起来,它们微微低下头,怔怔得看着脚下的岩浆洪流滚滚而过。 而那些被岩浆淹没的骷髅们则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 在那一片哀嚎声里,有几只骷髅头则张开嘴巴,凶猛的吞咽着那些岩浆,像一个个饥饿的饿鬼在大快朵颐。 开元武明像一个马力全开的水泵,从火柱之上引出一条纤细的火焰支流,那边吸,这边吐,誓将他们淹没在火山灰之下。 然而,迷雾之中无声无息,这似乎与辛未真哉等待中的景象完全不同,它瑟瑟发抖,不是因为本事不大,而是源于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胆怯。 在他眼里,这帮家伙绝对不是好惹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等待的敌人没有出现,仿佛,他们俩已经占据了上风。 辛未真哉感觉到体力在恢复,精神头又涌上来了,赶紧爬到山头,瞪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朝山下看去。 只见下方岩浆已经堆积成了一座高山长城,长城向外延伸,扩大,最终消失在灰蒙蒙的迷雾之中,而近处的长城上,一条条赤红的火舌在不断地吞吐着,呈现出一幅毁天灭地的原始画面。 他有些纳闷,而开元武明比他更加郁闷。 他们说什么来着,要收了他们两个作为武器,看来是真的了,他们并不会伤害他们分毫,而是要将他们像一块废铁一样放到砧板上淬炼。 这能让他把肺气炸了。 欺人太甚。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辛未真哉白痴一样的问道。 “干什么?哈哈,你是我见过的最大的草包和傻逼,认识你并且跟你成为朋友,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败笔。” 开元武明无比冷静地说道。 辛未真哉被他羞辱惯了,此时听到这话也不生气,接着问他的第二个问题,“少啰嗦,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哈哈哈哈,既然我开元武明落魄至此,那么,我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开元武明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可惜,辛未真哉依然傻乎乎的,依然天真的问道,“需要我的帮助吗?你说吧,怎么帮?” “当然,来,来,你到我的身后来,来助我一臂之力。” 辛未真哉大义凛然道,“那还用说,上阵亲兄弟,我此时不帮你,恐怕我也不会有好下场。” 他心里甚至还很得意,果然是好兄弟,让我到他的身后去。 “哈哈,兄弟,我来啦。” 二 一道流光拔地而起,像一枚冲天的导弹飞向高空,然后摆正方向,朝着东方飞去。 既然这里不需要他们,巴豆便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鱼凫白控制着他的骷髅棒子,使它的体积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根纤细的银针,如同一道光,刺向东方弥红的天宇。 那里有一个女神,她叫素月瑶姬。 骷髅棒子中,鱼凫白跟巴豆对坐着。 他道,“这个地狱跟其它的地方不同,虽然我是第一次来,可是,我依然能够强烈的感受到它的不同寻常之处。” 巴豆道,“你总算感受到了,其实,我一直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不同的地方给我带来了不同的感受,直到有一天,仿佛开了窍门,然后我就想通了。” “如何?” 鱼凫白很急切的样子,显然,他没有思索过答案,而他非常想知道答案。 巴豆不紧不慢的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人的修行达到一定层度就会遭遇天劫吗?” 鱼凫白摇了摇头,听说过,但是没有经历过。 巴豆道,“因为这个人的修行已经达到了‘界’的极限。而‘界’有它的平衡机制,就在那时,‘界’不消灭这个人,本身的机制就会遭到破坏,而如果消灭不了这个人就会将他送出去。” 鱼凫白听得似懂非懂。 巴豆继续道,“比如人间,我询问过很多人,如何去往我曾经存在过的那个人间,可是他们都支支吾吾,不告诉我答案,我现在知道了,人间,不但我去不了,即使那些神佛也依然去不了,这就是‘界’的规则,规则就是‘界’的基本框架,规则被破坏,‘界’就会崩塌,这里也一样。” 鱼凫白似乎听懂了,“‘界’是不会崩塌的,所以……。” “呵呵。”巴豆笑了笑,他摸着鼻子继续道,“我在人间的时候是做律师的,你知道我们擅长什么吗?” 鱼凫白摇了摇头,却又突然问道,“难道不是法律?” “如果是法律我就不问你了。” 鱼凫白道,“相信我会一点点懂得。” 巴豆道,“兄弟,我相信你。” 三 在火柱的上方,一层层的迷雾笼罩之下,三只乌鸦和魔母镇守着四方。 风行者和魔母分身却不知所踪。 这时,他们的脚下传来了魔母分身爽朗的笑声,她的笑声那么得意,那么狂妄,连鸣心都不自觉地发出了一阵颤抖。 “我们本来想引君入瓮,却不想他们自投罗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风行者的大笑声传来,他们的脚下,迷雾逐渐加快了流动的速度,以火柱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浩瀚得暴风旋涡,这个旋涡之大,仿佛颠倒的银河宇宙。 而就在暴风眼的边界,开元武明和辛未真哉的骷髅头在绕着火柱缓缓旋转,速度之慢,仿佛时间停滞一般。 自从跌进这个旋涡,开元武明的脑袋就开始迟钝起来,他明明记得要弄死那个家伙,即使自己的阴谋失败也要跟辛未真哉同归于尽,只有那样,才能让那帮家伙的愿望成为泡影。 可是现在,这是怎么了? 魔母看到初步计划已经达成,便双袖一挥,道,“起阵!” 第304章 神识之枷 一 由黑白双煞制造的这个旋涡其实只是一个灰雾中的幻象,而这个幻象才是魔母真正的看家本领,千万年以来,那些不死的灵魂就在那种种的幻象中游荡着,魔母赐予他们痛苦,快乐和永生。 而这其实是一种刑罚,叫神识之枷。 火柱的四周,四个人开始催动一个法阵,这个法阵没有什么玄妙之处,既不是诛仙阵,也不是斩魔阵,而同样是一个幻阵,主要是用来遮蔽视听的,既然要降下刑罚,那就关起门来,不让人看见,这样就不会让本来不想看到的人看到了之后为难,比如,此时正端坐在座首山顶端的地藏王。 公开处罚现场总会引起无数的弊端,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的事情,他们当然不会做。 在地狱里,刑罚这种事,本来就是阎王们的工作,现在他们要私自做,自然得动用一点手脚。 魔母可是很谨慎的。 她的本事再大,也大不过阎王和天条啊,即使现在有武帝的出现,也不能忽视基本操作。 大阵摆好了,魔母分身和风行者便各自来到了两位的身边。 两位的动作要快,因为神识之枷是在迷阵之中,无差别的作用于幻象中的每一个人,所以,他们下手要速度,否则,二人将会变得喜怒无常,无法分辨青红皂白。 现在,他们要为两位种下因果之种,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苦与甜,怡与痛。 在这因果之种种下之前,不要以为快乐是一件好事,因为快乐一旦坠入永无止境的深渊,比苦痛更加让人绝望,绝望生悲,如是循环,有始无终。 两个人的身影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倏忽而至,出手却缓慢至极,仿佛在推动一扇沉重的大门,而他们的手掌在贴合到骷髅头额头的一刹那间,两个人便一晃而逝。 为了保险起见,魔母瞬息间赶到,身影一晃,分身随即合体,同时伸手一捞,将风行者带走。 完活。 大阵屏障也就此消散,五个人再次出现在火山口的上空,垂头看向幻境中的二人。 “魔母,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乌鸦鸣心惴惴不安的问道。 魔母道,“世人皆以为生死有循环,其实,这无非是因果循环,无论是谁,即使是我也无法摆脱这个困境,而我将给他们准备一扇窗,这扇窗是这个迷阵幻境中唯一的bug,你只需要在这里等待,等待他们跟你签下契约。” 风行者道,“什么是bug?” 魔母道,“我就是bug,但是……。” 魔母抬起头看向火柱的顶端,继续道,“你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借此迷幻大阵,利用这里的一切条件对他们俩进行祭炼,以因报果,必定终有所偿。” “好。”乌鸦鸣心道。 魔母点头,抬手在鸣心脑门上按了下去。 “这是祭炼之咒,非常简单,但要时刻铭记,如果施展不当,必定会遭到反噬,不过,我相信你孩子,毕竟,你可是一只万年老乌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声音突然变了,魔母分身在她的体内狂笑。 二 下方,开元武明和辛未真哉从外表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变化,而他们脑子里的想法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开元武明甚至还在思考先前的问题,而那一边,辛未真哉正怒火中烧地寻找着开元武明的身影,因为先前,当他朝自己冲过来的那一刹那间,他就明白了一切:这个家伙要杀了我……。 这都很正常,可是很快,他们的脑子里就会因此牵扯出无数个念头,包括他们曾经经历过的所有情感,爱与恨,情与仇。也包括他们的信仰,仁义礼智信等等。困惑的,偏执的,甚至迷茫中的曙光都会在他们的灵魂深处不停地闪烁,并且无限叠加,直到永远。 这种刑罚比扔进火里烧还要痛苦百倍千倍,因为神识的伤害比用刀剜肉刮骨更加让人无法忍受,那感觉就像从梦魇中惊醒,瞬间又跌入另一个梦魇之中。 肉体的苦痛早已经被人类证明是可以忍受的,既然人族都可以忍受,那么,什么的更不在话下,而精神上的折磨也早已经被人证明,那是无法忍受的,神仙也一样,神识受损者,必降于九天之罪。 这种刑罚的最高明之处就在于,受刑之人多半时候,他的神识是极其清晰而明确的,清晰到,有人用刀剜你的肉,剜了多少刀你都一清二楚。明确到那痛苦的根源和一切因果都明明白白,逃,逃不掉,躲,躲不开,因为自行了断都是大梦一场,这就是受而不死的终极刑罚。 也正因为如此,那个bug随时为他们准备着,直到他们心甘情愿地于因果循环中的某一个清醒的瞬间,跟鸣心签订魔契。 将来发生的一切,他们都会以因果之名,于魔鬼道一途,将一切过往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三 两个傻子骷髅头行星一样隔着一道火柱在互相对视,痴而呆。 神识之枷的具象化存在正是他们的躯壳,也就是他们俩的骷髅头。 曾经,有多少狭义之士认为,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他们说的正是灵魂不灭,狭义长存。 可是,一旦躯壳也不灭的话,那就不一样了,这就是神识之枷的妙用,不信,来地狱里试一试就知道了,反正,三只乌鸦是避之唯恐不及。 “整死你,哈哈哈哈。” 随着魔母分身的大笑声远去,鸣心只身一人来到了那座山头之上。 这个山头被开元武明盘得油光铮亮,倒映着无数天光,盘坐其上,如在天堂。 鸣心有点局促不安。 她认真的盘腿坐下,双手合十,脑子还在胡思乱想,没有进入状态,嘴巴却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这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也惊着了座首山上的地藏王。 曾经吧,有位居士,是一个大孝子,在他的私家佛堂里供奉了一尊地藏王塑像。 而有一天,这位居士带来了一位虔诚的朋友,那位朋友跪地便拜,出口便是:阿弥陀佛! 好!不错!端坐于神龛上的地藏王瞬间开悟:佛已入人心。 此时此刻,众位菩萨,皆以成佛。 四 地藏王缓缓地垂下头去,透过层层迷障,将目光投在了鸣心的后背上。 “你们都收了女弟子于座下,看来,我地藏王的缘分也来了……不是此时,更待何时,不是此人,更待何人……阿弥陀佛!” 地藏王于灵魂深处打了一个冷战,继续说道,“见证人,阿弥陀佛!” 第305章 空空四楼 一 如意骷髅棒子里,巴豆问道,“鱼凫兄,你可曾内观?” 鱼凫白摇头,不曾。 心里却在嘀咕,魔鬼道,以吞噬为增长的唯一途径,哪里来的内观? 巴豆道,“可能这就是你们千万年来的局限,可是,如果你内观的话,想必,一样可见高楼。” 鱼凫白道,“这话怎么说?” 巴豆道,“佛家,观自在心经曾言,五蕴皆空。” 巴豆手指朝上,继续道,“我不懂修炼之道,但是,偶尔机缘巧合,内观之下,如观自在一般,照见空空四楼。” 鱼凫白听得仔细,安静地等待下文。 巴豆继续道,“四楼为空,我略猜一二,但四楼之上,我认为还有第五楼,等到有一天,于四楼之上能窥见五楼之时,想必,定可如观自在一般照见空空五蕴。” 鱼凫白点头,接着这个话题说道,“你还记得我的魔兰花谷吧?” 巴豆道,“嗯,你是要提一提那个大魔头?其实我蛮有兴趣,只是不知道你对他了解多少。” 鱼凫白道,“他的身份虽然是一个迷,但是,我偶尔发现,他仿佛在他的那个内心世界里玩得很嗨,也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久久不愿意醒来,就如同魔母设下的那个幻境一般,他恐怕也因此被禁锢。” 巴豆道,“你就想说这些?” “不。”鱼凫白继续道,“观其型,如我,亦如我是。” 巴豆道,“还是魔鬼道的老套路呗。” 鱼凫白道,“以我之见,正是,只不过,他的状况恐怕接近你说的空空四楼,在无限吞噬之后的境界,于五蕴之上悲悯众生的境界,他的魔道一途恐怕也走到了尽头。” “然后呢?” 鱼凫白抬手一挥,“遭受天谴,天罚一击,贯五蕴,穿四楼,跌下神坛。” “你的意思是说,他其实是一个失败者?” 鱼凫白仰起头道,“恐怕,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大劫而已。” 他又转回视线,看着巴豆道,“说不定,他在等待另一个更大的机缘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巴豆大笑着站了起来,抬头远望道,“这个地狱恐怕也在等待某个大机缘,在我到来之后,我这个无妄之徒打破了这里的某种机制,当然,还有那个仙子,这里的规则因为我们的到来而更新了秩序。” “新秩序?” “嗯,有一定的因果关系,当然,这是显而易见的,只不过在另一个层面,则存在着更为复杂的牵连,神跟神在某个时期都做出过妥协和让步,所以,我们看到了某种和谐。” 巴豆呵呵一笑道,“大神们惯用的手段,在法学层面,我都曾窥其二三。” 鱼凫白吸了吸鼻子道,“为什么我闻不到那喇叭花的香味呢?” 巴豆挠了挠鼻子道,“那还用问,她不在这个地狱,我早就猜到了,她带着一帮徒弟跑了,大概是为他们找了一个更为舒心的地方修炼去了,养精蓄锐,而这里……。” 巴豆指了指前方,“内不见高楼美谈,外不着五蕴七色,必然是外神的居所,我们小心行事吧。” 二 如意骷髅棒子徐徐前行,最终停在了一面无限铺展而开的镜子之上。 巴豆低头观察片刻,道,“我本来以为这里有一面湖泊,却不想,这脚下的地面只是反射着那天光,隐隐有火焰的色彩在燃烧,然而,不得不说,如同美玉。” “哈哈哈哈。” 鱼凫白笑道,“美玉无瑕,想必那个素月瑶姬正是你心中理想的大美人呢。” “哦。”巴豆道,“希望这个大美人不咬人。” “看,那是什么?” 鱼凫白突然惊呼道。 巴豆抬头望去,只见一轮如同圆盘灯一样明亮的白月亮从东方缓缓升起,随着它的升起,一座雄伟的宫殿轮廓渐渐显露了出来。 宫殿的上方,投影一般映射着四个大字:朝阳神宫。 这个宫殿的造型就像电影里的大明宫一样,只是,直接让两个人惊掉下巴的是,这个唐朝风格的庞大建筑一共有四层。 这就稀奇了,因为这个宫殿跟他们刚才谈论的话题衔接上了。 此情此景,不禁让两个人相视一笑。 “不知道这个大美人愿不愿意与我们一起讨论一下那空空四楼?” 巴豆诙谐地说道。 “看吧,那个大美人出现了。” 巴豆马上转头看去,果然,在那半空之中,朝阳神宫四个字的一侧,月字的旁边,依靠着一位艳装女子,她将一条手臂搭在阳字上,掐着腰,凭空而立。 她的衣服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花,虽是样式古老的东瀛服装,可是色彩斑斓,其它各色花朵争奇斗艳,簇拥着几朵艳丽的牡丹花,如同盛开的一片花丛。 “果然。”巴豆道,“她是这个地狱里唯一的人族。” “难道不是神族?”鱼凫白问道。 “东瀛的神话很奇特,他们的皇帝直接从神话中诞生出来的,神族恐怕早就销声匿迹了,以后我们遇到的应该都是一些比怪物还怪的丑八怪。” “那也应该有一个神族的后裔吧,瞅瞅,这里全是女人。” “对。” “我们先收了她再说。”鱼凫白露出殷切的期待眼神。 “哈哈,看我们本事呗。” 两个人跳出骷髅棒子,大步迎了上去。 三 鱼凫白并不是好色之徒,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个女人的装束,这个叫素月瑶姬的女人没有穿胸罩,而她的衣服,除了晶莹剔透的花朵,其它的布料都是轻纱一般透明,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造的,可以说,她的身体在那一丛花朵之中若隐若现,极其诱人。 她赤着脚,轻轻地踩在镜面的湖泊之上,如同一个仙子。 “当我踏上这湖泊,眼前的一切就像海市蜃楼。” 鱼凫白一边挪动着脚步,一边说道。 不错,月亮太过于明亮,致使在它照耀的范围以外全都变成了无尽的黑夜,而他们的脚下,镜面缓缓铺展,倒映着虚影一般的神奇宫殿。 素月瑶姬在这幻境里虚虚实实,若隐若现。 “远道而来的客人,请你们告诉我,我将用什么样的礼仪来迎接我最尊贵的客人!” 素月瑶姬展开双臂朝他们俩迎了过来。 她的衣服风一般朝身后伸展,胸前一览无遗。 鱼凫白马上停下脚步,将脸转到了一边去。 没办法,这是一个羞涩的男人,即使他是魔头,即使他是神,他永远都是一个羞涩的男人。 巴豆依然面不改色,道,“我敢肯定,这是纯野生的,兄弟,而且我依然敢肯定,她无法满足你所有的想象,因为她就是你所有的想象,哈哈哈哈。” 第306章 素月瑶姬 第306章,素月瑶姬 一 巴豆早就看出来了,他们眼前所展现的一切都是那轮月亮照耀下的镜像之影,跟幻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丝毫不影响这位女神的热情和风采。 巴豆瞥了一眼那轮圆月:神器。 “您的美丽让我倾倒,女神!” 迎着她的目光,巴豆说道。 “我美吗?哈哈哈哈。” 素月瑶姬听到夸赞,一时兴起,踮起脚来翩翩起舞。 她依然伸展着双臂,身体轻盈而灵动,转着圈让客人充分欣赏到她美丽的身姿。 “我真得很美吗?” 她咯咯地笑着,仿佛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废话,你真得很美。” 突然,鱼凫白转过头去,瞪着她,口气生硬地说道。 素月瑶姬吓了一跳,瞬间花容失色。 她用一只手掌按住嘴巴,整个身体不自然得向后蜷缩。 “别害怕,女神。” 巴豆在心里叹息一声,说道,“我的这位兄弟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所以你看,他受到了天罚,变成了一具骷髅架子。” 素月瑶姬道,“呕,可怜的男人,就让我来安慰一下你那颗受伤的心吧。” 说着,她朝鱼凫白伸出了一只手。 莫名的,仿佛整个世界闪了一闪,而且,只是感觉。 不好。 巴豆心里大惊。 毕竟,陌生的环境,总是让人紧张,任何异变都能让人不自觉得抬高警觉性,而他担心的永远不是自己,是他的兄弟。 可是,还没有等到他和鱼凫白做出任何反应,他们脚下的湖面瞬间通透起来,目光所及,异变已经产生,如同本来就是那个样子。 似乎并没有任何危险的事情发生,所以,他们没有启动任何自卫反应。 也仿佛没有发生任何灾害般的变故,但诡异的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就在他的脚下,镜面的另一个空间展现了出来,跟眼前的幻境一模一样,只是,这个幻境里,鱼凫白已经挪移到了另一边。 而更奇怪的是,从鱼凫白的角度来看,是巴豆被转移到了镜面之下。 他跟巴豆都低下头,默默地注视着彼此。 巴豆跟鱼凫白分立两边,而那一边,依然有一个素月瑶姬,仿佛除了他们俩之外,周身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鱼凫兄,以后注意了,可别再轻易说女人坏话了,也别轻易得罪女人,看到了没,这就是你我兄弟的下场。” 巴豆在心里讪笑,可又猛然一惊。 就像打电话的时候,电话里传来了空洞的盲音,另一边的那个世界坠入了死亡黑洞,再无任何讯息。 fuck。 他跟鱼凫白的联系,断了。 二 “我尊敬的客人!” 素月瑶姬微微弯腰道,“请随我来。” 说完,素月瑶姬轻轻转身,与她镜像中的‘影子’随即分离,缓缓离去。 巴豆怅然,因为脚下,镜面之下,那个素月瑶姬还在跟鱼凫白对峙,仿佛,有某个大战一触即发。 巴豆朝鱼凫白摆了摆手,鱼凫白眼眶中的小蛇几乎与他融为一体,他目光闪烁,算是回应。 巴豆也挪动了脚步,一边走一半说道,“女神!” 他指了指脚下道,“你难道真得要教训一下我的那位兄弟?” “怎么会呢?当然不会。” 素月瑶姬略有惊讶,但是马上解释道,“我可不喜欢打架,而且,我也不擅长打架的,你看……。” 她轻飘飘地转了个身继续道,“我就是喜欢漂亮的活着,自由,快乐,暧昧,从容,无拘无束。” 巴豆吸了一口气道,“这真得很难得啊,在这片地狱里,能够逍遥如你,简直匪夷所思,你应该知道吧,这里可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素月瑶姬终于停下脚步,转身道,“直面恶劣的环境和惨淡的时光确实不容易呀,可是,我是女神呀,嘻嘻,托贵客的福,我在这里过得还不错,虽然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男人。” “哦,这么说,我将是你的第一个?” 巴豆一本正经的说道。 “呵呵。” 素月瑶姬以手掩住口鼻道,“这么说也没错,毕竟那些家伙从来不解风情,你看,他们整日劳碌,却依然碌碌无为,我都可怜他们。” 她继续朝前走,顺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贵客,继续道,“神仙吗,就应该过神仙的日子,你说是不是呢?” 巴豆疑惑道,“这片地狱里,那么多男人,他们为什么从来不到你这里来呢?难道你这里是禁地不成?” 素月瑶姬道,“只有带着善意而来的贵客,比如你,才能见到我。” 巴豆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道,“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善意呢?我好像是来者不善啊。” “哈哈。” 她笑得甜腻,“这里除了我,好像并没有你喜欢的东西。何况,包括我在内,即使有你喜欢的,你也拿不走。” 她缓缓施礼,“贵客请!” 三 巴豆跟在素月瑶姬的身后,眼睛不自觉得审视着眼前这个出神入画的女子,她皮肤雪白,拥有着几乎完美的身段,她的胴体就如同从西方油画大师的杰作里走出来的女神。 她的皮肤蜜雪中透着粉红,时刻透露出来的气息简直就是人类所有欲望的开始,她轻盈的身姿出尘入镜,完全没有一点妖冶之气。 这不可能……。 巴豆摇了摇头,努力辨别着镜像之中的真伪。 “不要怀疑,我虽然不知道你心里具体在想什么,但是那明月却告诉我你给我带来了所有的善意。” 素月瑶姬突然转头,朝他嫣然一笑。 巴豆笑了笑道,“我的善意之中是否也包括我来此的目的,很显然,我是来要某样东西的。” 素月瑶姬道,“呵呵呵呵,我的王,相信我,你想要的东西想必你拿不走,不过,我可以给你更多,宝贝和惊喜。” 她娇俏的挑了挑眉毛,“相信我。” 拿不走?巴豆皱起了眉毛,而他的眼睛却不自觉得看向镜面之下。 脚下这条路未免有点长,平静的湖面仿佛越走越加遥远,而远处的宫殿却近在眼前。 巴豆停下脚步,看向半天空的四个大字:朝阳神宫。 东瀛一族应该是有几件神器的,比如刀,比如杖,比如,一面镜子,但是,他认为,那些宝物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毕竟,这里可是地狱。 “我的王。” 素月瑶姬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她继续道,“看那月亮,它涤荡了一切尘埃,一切凡俗,丑陋和污秽,然后,你看到的就是我带给你的一切美好,就如同我一样。” 巴豆点了点头,继续道,“可是,作为一个王,我还是希望看到一点肮脏的东西的,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知道我需要做点什么而不让自己一生碌碌无为。” 素月瑶姬点了点头,道,“你还在担心你兄弟的安危?” 巴豆毫不掩饰,道,“当然,我不怕死,但是,我怕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离我而去,这是我永远不能接受的,因为我怕孤独,我最怕一个人莫名其妙的活着,然后像你一样,困在这幻像之中孤芳自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素月瑶姬高兴的开怀大笑。 她仰着头,展露着美玉一般的脖颈。 她的胴体无论多么完美,却都没有打动过巴豆,而此刻,他却为她的脖颈深深的着迷。 “好吧,我的王,现在,我就让你瞧瞧,你所说的幻境跟真实世界的差别,请看。” 素月瑶姬玉臂轻抬,引领着无数花瓣挥洒而下。 第307章 菊谷妖姬 一 巴豆仰起头,努力看向天空的深处,只见无数洁白晶莹的雪花从九天之上徐徐飘落,在巴豆的视线中洋洋洒洒,带着一股庞大而玄妙的自然力量(如同治愈系魔法,是素月瑶姬的神力之一。),滋润着他的内心,仿佛让他回到了曾经那些充满温情的冬季。 随着一朵雪花的飘落,巴豆的视线缓缓下移,然后他就顿时发现,那个脚下的世界,女人国的所有女人们都穿上了素净的白衣和服,她们有的抱着木桶,有的举着火把,有的顶着陶罐,有的扯着红色的绸缎,甚至还有人拎着咸鱼和腊肉,等等,她们三三两两,一群,一片,缓步走在平静的湖面上,逐渐朝着鱼凫白合拢而去。 而在她们的世界里,氛围是柔和而惬意的,她们每一个人的脸庞都沁润着美好生活洋溢出来的喜庆色彩。 这景象让人想起流淌着牛奶和蜜的家园,毫无疑问,在他的脚下才是真正的素月部。 只是,她要做什么? 巴豆想不明白,他的兄弟鱼凫白可是最不喜欢……只是突然之间,巴豆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视线刚要落在鱼凫白身上就猛得收了回来,仿佛收回了一张合围的幕布一般。 那个世界倏忽间隐去,只是在他最后的视线里,鱼凫白像一个窘迫的王……而巴豆则站在了上帝的位置审视着这一切。 在他最后的视线里,他同样对素月瑶姬投去一瞥,只是那最后一眼,素月瑶姬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因为她的笑容如同蒙娜丽莎一样诡异。 其实,他还是心急了一些,否则,他将会在朝阳神宫里看到她们女人国的国训,也是那些女人们的口号:不做母亲,只做自己。 他心里一惊便从幻境里脱离了出来,抬起了头。 眼前是一座宏伟的宅院,大门的门楣上阴刻着三个汉字:大名府。 大门的两侧各悬挂一个白色的灯笼,灯笼上用毛笔书写着三个隶属体汉字,依然是大名府。 巴豆有点不屑,抬起头看了看阴郁的天空,心想,难道这就是素月瑶姬给他展示的真实的世界? 素月瑶姬是东瀛人不假,那么,这里就是扶桑国喽? 只是这大名府是怎么回事? 站在大名府的门前,巴豆脑子里不断得闪过一些片面的信息。 首先,是牙犬龙次郎,只不过,当他跟那帮半鬼半妖的脸庞出现在巴豆大脑里的时候,他的脸庞疯狂的痉挛了几下,接着就出现了那个大流士的身影。 大流士同样是异国人,不同的是,他跟巴豆一样是个王。 也许在这个王的眼里,那个遥远的国度,奇那斯坦是一个惹不起的民族,所以,当他站在巴豆面前的时候,他的战力达到顶峰,这才是强者,遇强则更强的强者。 他跟所有的强者一样,都能够给巴豆留下更为深刻的印象,所以,巴豆不自觉得握紧了手中的秦王剑。 毫无疑问,大流士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王。 秦国的强大威慑了西方,而东瀛……他的视线飘过眼前的建筑——毫无疑问,东瀛的文化备受唐朝的影响,特别得益于李隆基的开明,煌煌大唐让这片土地熠熠生辉,不过可惜,仅仅是唐朝罢了。 他以前在学习法律的过程之中也研究过各国的法律传统,包括东瀛。 他坚信一点,法律体系虽然会越来越完美,但是,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民族来说都一样,文化传统永远都是一道沟壑,这对于阶级意识下的普通民众来说,永远都会是一种深刻的体验,比如这扇大门。 不过,巴豆对东瀛的历史一知半解,虽然他在极力得拼凑这个知识体系的全貌,却依然不得要领。 看着“大名府”那三个汉字,他仿佛记得,东瀛的战国时期好像比周朝时期要晚上个两千年,而那几百年的历史,他只能记住三个人名,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除此之外就是神族后裔,神皇了。 这又是什么时代呢?为什么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呢? 哦,想起来了,这是地狱。 他此时只能是在地狱里……想到这个,他不禁在心里哈哈大笑。 看着他的脸色,素月瑶姬心如刀绞,因为巴豆得意的表情仿佛是对她以及她的部族无尽的嘲讽。 一股阴冷之气抹过她的脸庞,无声无息的抹去了她的五官,她一甩衣袖,随即转身,朝她的神宫走去。 看到巴豆莫名其妙的站在大街的中央,就在旁边不远处,一颗茂密的大树上,“忍妓”白木苍子微微地眯了眯眼睛,然而,即使这样微不可查的震动,竟然也引起了连锁反应,一片树叶在零点零几分贝的轰击下,咔嚓一声从根部断裂,然后缓缓飘落而下。 这片树叶像一位清洁工人手中的大扫帚,左一下右一下,涤荡着白木苍子眼前的尘埃,划过她的鼻尖,朝着下方飘落而去。 直到“噗”地一声尘埃落定,巴豆才轻轻地喘了一口气。 能怎么办呢?巴豆逐渐清醒的意识到,素月瑶姬真得是一位大神,只不过,这地狱里的气候还是让他感觉到一丝晦气。 巴豆并不知道在忍者这个行当里还有女人,可是,他偏偏就是对女人的气味拥有着极高的辨识度,毕竟,白木苍子所散发出来的气味跟那些鬼怪们完全不同。 在这地狱里,这岂不是很奇怪? 不过,区区忍者,就跟那些刺客一样,巴豆从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甚至都忘记了那个一刀砍下他手臂的家伙叫什么名字了,因为他的名字实在是太拗口了。 巴豆抬起下巴,看向门楣上的那三个大字,脑子里却在梳理这里的阶级群体,只是他还有点混乱……。 大名?武士?幕府将军?神皇?……他突然想起了那部着名的电影,便哦了一声道:还有农民和山贼。 二 “那么,你又是哪一个呢?” 巴豆朝着那幽暗的飞檐之上招了招手,因为在那里的幽深之处,另一双眼睛已经盯了他很久,因为他的眼睛就像黑曜石一样,黑暗但是明亮,让巴豆无法视而不见。 显然,那个人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只是发现他的这个人他从来没有见过,在没有发现任何敌意的情况下,他缓缓起身,然后纵身一跃,飘然而落。 他身轻如燕,无声无息,只不过,站在巴豆面前的是一个女人。 他的夜行衣勾勒着他的玲珑曲线,充满着原始的诱惑力,即使只看他裸露的双眼,依然媚色动人。 巴豆咽了一口唾沫,一个男人能有如此出色的女性装扮,他此生仅见。 “你不介绍一下自己?” 巴豆不客气的问道。 他不说话,似乎很气愤,因为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大胆,但是,他的心底有着一种莫名的忌惮,就像一只从来没有见过老虎的羊,第一次面对天敌依然因为胆怯而不敢轻举妄动一样。 “嗯?” 巴豆立刻横眉怒目,就想给他来一下子,毕竟在这操蛋的陌生地域,不给他们来个下马威震慑一下有失王者风范。 就在他犹豫着是踢出一脚还是来上一拳的时候,他突然瞥向对方的腰部,这让对方大惊失色,慌忙将自己的手伸向腰间,可是,他只感觉到手背一凉,然后,一股起于心底的惊惧寒潮一样袭向全身,让他瞬间呆若木鸡。 巴豆瞥了他一眼,他可什么都没干,只是从他的腰间取过一个木牌而已。 木牌是炭黑色,两指宽,仿佛像是被火烤过一般,略有碳化,打磨得很光滑,四角雕有精美纹饰,然而,即使做工精细,也掩饰不了它的普通。 可能是桃木做的吧,巴豆想。 翻动木牌,发现上面阴刻着一行秀气的小字,赫然是:一生荣辱拜阳明。 艹。 巴豆从来不知道,在这里,竟然还有百家争鸣之象。 他将木牌丢了回去,道,“你既然不是下等人,那么,也必然有家谱了,等有机会,我会去翻翻你的家谱。” 然后他拍了拍手,继续道:“不错,不错,起码都有个人样,不过,你又去哪里了呢?难道不来陪陪你尊贵的客人?” 没有回答。 巴豆费解,不知道那个娘们把他自己丢在这里干嘛?而把他丢在这里之前也不问问他喜不喜欢?愿意不愿意?如果让他憎恶,难道以后会有她的好果子吃? 他到底要干嘛呢?需要干嘛呢?难道就在这里浪费时间? 不管这是东瀛的哪个时代,他似乎都不太感兴趣啊,可是,要怎么脱离这个幻境呢? 巴豆原地跳了跳,感觉了一下地心引力,皱起了眉头。 显然,任何一个幻境都需要破解的方法,就像那个小须弥五行阵一样,他可是从来不敢小瞧那些大神们鼓捣出来的这些玄妙的玩意,虽然各有各的玄妙,可毕竟哪一项他都是门外汉……。 他缓步朝着那棵大树走去,然后瞥了一眼树上的女人,转头问道,“难道你们在争夺神器?” 神器? 白木苍子和菊谷妖姬都发现了这个家伙的古怪,却又不知道他到底古怪在哪里? 神器是什么玩意,他们都不知道,虽然他们拥有几百万个神,却只有一个神皇,而神皇手里有什么神器,他们依然也不清楚,即使有,他们也永远不可能对神皇的东西产生任何非分之想。 不等他们回答,巴豆明白了,看着他们懵懂的样子,无辜就是他们的免死金牌。 他们显然不是神族人士啊,但凡跟神族大道沾点边的人,怎么会对神器如此漠然?难道这里没有神国? 想不明白,巴豆拍着脑门原地转圈,即使他转到了“大名府”的牌匾之下也依然毫不理会,按理来说,像他们这种级别的忍者,应该对神族和贵族们的天下了如指掌才对啊……。 如果他们不玩“神器”,那么玩什么? “呵” 想起来了,巴豆一拍脑门,指着菊谷妖姬问道,“请问这位道友,你可认识一个人,他叫牙犬龙次郎。” 第308章 酷男 一 “吱嘎” 那两扇大门似乎非常沉重,却在吱嘎一声之后被人缓缓打开。 大门里面,除了石头铺地之外,可见单调的假山和几株盆栽植物,只是可惜,除了松柏还是松柏。 巴豆从某一个时刻开始,似乎真得拥有了神的境界和非凡的能力,只是像一个小孩子长身体一样,父母天天跟他在一起,却只是突然之间发现他长高了一大截。 他现在看那些松柏,每一棵都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它们将自己的身体扭曲成各种形状,怪物一般,在他的面前,原形毕露。 毫无美感,那就不研究。 巴豆也不客气,既然大门已经敞开,那就进去坐一坐,而在他的身后,寂寥的大街上刮着缕缕清风,却再也不见那两个人的身影。 作为一个强者,巴豆明白,这里的人其实更不好惹,不是打得过还是打不过的问题,而是把他们惹急眼了,他们就会自杀。 那种死法,如果从罪业上去计较的话,不知道算谁的。 再说了,对于一个挥剑即可斩杀的弱者,他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杀心。 在跨进大门之前,他又瞥了一眼门楣上的三个字。 想必在这里,他将不会杀死任何一个人,除非这里有神,真正的神族。 二 进入大门便是一个颇为宽敞的院落,两边挨着墙竟然还种植着大片的竹子,这就很新鲜,即使巴豆活着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几次,难免让他多看几眼。 “是贵客来了吗?” 这时候,房子里传出说话声。 房子的正面有一道门廊,高于院子大约四十公分的样子,木头打造,而门廊上,除了一条长长的过道便是所谓的日式拉门,拉门上没有玻璃,糊着僵硬的白纸,不透光。 巴豆的耳朵微微震动了两下,发觉里面有三个人。 他也没有客气,走上前去便伸手拉开了门,然后冲里面的三个人道,“我就是贵客。” 当中一个人朝着他伸手示意。 巴豆进入到屋子里,拉上门,然后盘腿坐下,将手中太阿剑轻轻地放在一侧。 他两侧及对面的三个人都是跪坐的姿势,穿衣的样式也区别不大,就连他们那标志性的发型都是一样的,特别是,他们三个人都有佩刀,每人两把,一长一短,直接插在腰间。 巴豆以前对他们有一种片面的印象,不是很深刻,但是,他又好像记得非常清楚,说是这两把刀,长刀用来杀人,短刀用来切腹,现在看来,似乎都对上了。 巴豆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将三个人审视了一番,因为没有发现奴性,所以他判断这三个人都属于贵族,而且,身份都不简单。 政客们玩什么,巴豆也不是不清楚,他上大学的时候,其实吧,学的就是各种主义,那个时候,他的大学各种学科还很混乱,大学也没有什么211的说法,更别提后来的985了,他当时念的就是政治系,好像是在大二那年,才有了正八经的法学,而那时候的法学,在他们的大学里,只有政治系才能念。 “请问贵客因何而来?” 当中之人开口问道。 巴豆想说求学,但潜意识里又觉得低人一等,不是很妥帖,说游学吧,好像也不合适,于是开口道,“为了研究学问,顺便拜访一下老朋友。” 对面的那个人立刻收紧了眉毛,看了一眼他的太阿剑。 巴豆马上说道,“我研究的是神学,我敬神,也对至高无上的各路大神充满向往,先前,我去了一趟西方,现在吗,我来到了东方,希望各位能为在下指点一二。” 巴豆朝三位拱了拱手,再次仔细打量起他们的五官,由于牙犬龙次郎他们都是脸可见骨,所以,很难从现在的长相上去判断,而且很明显,这个时期要更加古老一些,说不定是他们的前世。 “我们从未听说过牙犬氏,不知道你要找的人是哪路大神?” 巴豆点了点头道,“牙犬氏乃是一个望族,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在这之前吧,家族中可能出现了败类,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家族更加兴旺,所以,他们更改了自己的姓氏,因此,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但是吧。” 巴豆略作矜持。 “请讲。” “他是神,所以,你们有没有神的宗谱什么的让我翻一翻?” 巴豆说话有点随意,这是他故意的,因为他想把素月瑶姬给“气”出来。 另一点,东瀛人氏的姓氏本来就很混乱,就算贵族都经常改姓换名,普通人姓什么叫什么那就更没有人在乎,所以,他的说法也并非空穴来风。 当中那人听了他的话,满脸怒色,但是,他也没有为难客人,因为宗谱他虽然没有,可是书还是有的。 他随即唤来一人,耳语几句,随后不久,那个人就取来一本书,一本古书。 巴豆接过书,发现纸张竟然还很粗糙,书面只有三个清晰的毛笔写的汉字:古事记。 他不客气的翻开书,却发现这本书竟然一个假名都没有,全是汉字,而且还是tmd草书体,狂乱赛过怀素,跟医生开具的诊断书差不多,整本整页的妖魔鬼怪,他一个字都不认识。 巴豆将书搁在腿上,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手上却将书整本翻过,一页一页快速划过指尖。 翻过整本书,巴豆不禁嗤笑一声。 这本书的诞生比大唐建国还要晚一百来年,难怪牙犬龙次郎他们的战力如此低下。 这也让他想起来,东瀛有一部着名的漫画,主角叫悟空,学的是气功。 由此看来,刚才在大门外遇到的那个人,战力应该更加强大,好歹他是百家之一,就是不知道在东瀛属于什么流派。 “请问客人,您还有什么需要的?” 听他的口气,这是要下逐客令了? 巴豆将书恭敬的递到了他的眼前,道,“我改变主意了,不瞒你说,先前,我发现几个刺客,而我出面将他们赶跑了,因此,您作为这里的主人,应该给予我更加善意的招待。” 听了这话,三个人又一起盯住了他的剑。 大名府之主道,“请问,是哪里来的刺客?” 巴豆无奈中带着不耐烦,道,“不知道。” 说完,他竟然闭上了眼睛假寐。 刺客的绝技是来无影去无踪,所以,他们没有发现刺客,不代表这三位的战力低于那两个忍者,特别是能够坐上“大名”宝座的人,都拥有一定的气运加持。 大名点了点头,道,“您风尘仆仆而来,请让我为您备一间客房……。” 巴豆睁开眼睛一伸手道,“不必了,各位正在研究什么,你们继续讨论,我就坐在这里听上一听,当然,你们不必纠结,因为‘神’指引我来此,给予你一定的庇护。” 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睛。 第309章 你就是幕府将军 一 房间里非常安静,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屏住呼吸,甚至可以说他们都没有呼吸,巴豆继续假寐。 他左手边的人道,“我们在研究建立幕府。” 听到这句话,巴豆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他似乎明白了,素月瑶姬的这个幻境对他没有设防,就是说,只要是遇到对的人,他想知道什么,都非常容易,没有秘密。 这一点,她不需要撒谎,对于他这个“外人”,撒谎毫无意义,所以,当这个人说出“幕府”这个词之后,这个幻境的游戏核心就出现了,也是这个幻境的根本意义所在,仿佛也是他能够脱离这个幻境的关键。 巴豆依然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很大,他们要建立幕府就说明现在还没有幕府,整个东瀛岛屿没有统一,全是大名领地,分散各处,就如同战国时期的诸侯争霸,大周王庭还在,只是名存实亡。 巴豆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个大名,但是,他曾看过一本很烂的野书,里面写了很多野史,但是作者却大胆的提出一个观点,那就是乱世枭雄的唯一性。 这个唯一性不单单是指结果,而是说明这个人的能力,气运和天命都拥有唯一性,在结果还没有出现之前,你就需要去寻找和发现这个人。 幕府将军就拥有唯一性,在巴豆的印象里,东瀛岛屿的历史里,能够统一全岛的幕府将军就那么几个,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去分析,去除掉绝大部分,这里的大名也就只剩下几个人……恐怕最多也就三个人会进入巴豆的视线。 难道历史要重演一遍? 他一想到这些贵族的一衣带襟的裙带关系,脑袋就疼,还有礼制,传统,法度等等就更是头痛欲裂。 巴豆睁开眼睛,心里将素月瑶姬狠狠地臭骂了一顿。 他可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个心情和兴致去掺和这些破事。 所以,巴豆从地上果断的站了起来,手握长剑朝着对面的人一指,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幕府将军。” 对面那个人长着一张国字脸,可谓浓眉大眼,一身正气。 他微微抬起了下巴,盯着巴豆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接着,他的嘴角先是抽搐了几下,随即开怀大笑起来。 然后,左右两侧二人也跟着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震慑楼宇。 这让巴豆的心里咯噔一下,仿佛失手打碎了王母娘娘的琉璃盏。 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抬起头看向上方,隐隐觉得,这是素月瑶姬给他挖下的一个大坑,而他却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他眨着无辜的眼睛,说不出一句话。 二 一个人终究是要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的,特别是一个王,一个武帝。 多么幼稚的行为?这么冲动,如何能够成为一代武帝? 巴豆心里这个苦啊,可是怨谁呢?只能说他这个武帝也必须从牙牙学语开始他的人生了。 人是要磨练的,武帝也一样。 在三个大名的笑声中,巴豆想了很多很多,这就是素月瑶姬给他‘将’得一‘君’。 没错,此时坐在这间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是大名,左右二位各拥有武士约五千人,中间这位,拥有武士不到两万,实力确实很强。 通过简单了解,中间这位叫熊本武尊,左手这位叫大朝冠一,右手这位叫小野藏二,今天,他们是来贺喜的,有了这五十把火枪,统一大业便指日可待。 熊本武尊刚花了大价钱从教督那里买到五十支火枪,这也是“忍妓”他们来此的目的,他们受到雇佣,在追踪这批军火的最终去向。 而此时,教督却在大发雷霆。 他甚至暴怒到扬手摔了手中的十字架项链,而当他醒悟过来的时候,马上失魂落魄一般弯下腰去,四肢着地爬到了桌子底下,颤抖着找回了他的十字架。 一旁,菊谷妖姬看到他依然趴在桌子底下,嘴里不停地发出忏悔的祷告声,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熊本武尊的野心,但是,所有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个武士出身的大名,代表着这个民族的传统意志。 三个人当着巴豆的面谈笑风生。 特别是熊本武尊,肆无忌惮的讲述着整个购买枪支的过程,因为这个过程非常的刺激,致使他越讲越加兴奋,就像在教督约翰的头上撒了一泡尿一般,畅快无比。 真是大快人心。 而在他们的笑声中,巴豆的心却缓缓得沉到了谷底。 虽然他的神经已经有了点麻木,但是他现在已经完全知道了他将面对的局面是什么? 教督,约翰……fuck。 三 “神使大人?” 熊本武尊终于停止了他欢畅无比的笑声,盘膝而坐,一只胳膊肘子拄着大腿,身体微微前倾,严肃的说道,“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神使? 听到这个称谓,巴豆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果然,作为一个女人,女神,她拥有着某种与生俱来的优势,即使你不会拜服在她的石榴裙下,也永远逃不出在她的面前栽个跟头的命运,恐怕全世界的男神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也终究没有逃出这个厄运。 巴豆的心里五味杂陈,那个素月瑶姬可是东瀛人,历史是沉重的,压在每一个敬畏历史的人的心上,就像大不列颠对上法兰西一样。 心里不爽。 显然,现在的局面更加糟糕了,本来,连那个圣女,巴豆都选择躲着点走,却不想在这里却一头闯到了教督的面前。 然而,这是一个即使他现在不想面对,而在将来也必须要面对的一个问题,一个严峻的问题,他能怎么办呢? 既然来了,那么,则安之吧。 巴豆道,“你难道没有低估你对手的实力?就凭你那几把枪就让你们高兴成这个样子?” 熊本武尊无所谓的挺起了胸膛,然后,扔出了一句话。 他道,“全天下,都是我们的敌人,除了我们仨,再无任何盟友,神使大人,您现在清楚了吧,您觉得,我还要去评估对手的实力吗?” 这话说的霸气啊,这种人物,巴豆可是好久都没有遇到了。 他正襟危坐道,“果然如此,那么就奋战到底吧。”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将他们全部杀光。” “no。” 熊本武尊道,“中国有句古话,叫不战而屈人之兵,我认为这才是王道。” 他咣当一声,扔出了自己的短刀,继续道,“神使大人,这就是我的仁慈和使命。” 听着他讲大道理,巴豆的脑袋又绞成了浆糊,因为他知道,这场仗不但时间会更长,还会无端的耗费掉更多的脑细胞。 怎么说呢?他越是避之唯恐不及,越是惹祸上身。 显然,他不能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这分明就是一场考验,而他也想知道他的决定会在这里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他再次地站了起来,再次用太阿剑指着他道,“熊本!你就是幕府将军。” 第310章 诸神之战 一 令巴豆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这百家争鸣之象,这种局面在民是盛世,代表自由平等,而在君就是绝对的考验,因为一个民族必须要有自己坚定地信仰,因此,君士坦丁大帝,莫哈德,阿育王,汉武帝等君主都完成过统一大业,本来是一派祥和,却不想这地狱却在翻天覆地。 他用简短的时间对整个局势做了不算全面的考量。 无论一方天地有多大,封闭一旦被打破,各路大神必将蜂拥而入。 一种是高维对低维的打击和侵略,另一种就是高度文明对野蛮的冲击和破坏,摒弃不好的一面,似乎一切又都代表着新秩序的开始,也是全人类走向未来世界的全新时代。 这里面,他需要弄明白的是,谁代表着终极的善,谁代表着原始的恶。 终极的善将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局面,而恶就像魔鬼道,大魔王只有一个,他不允许有人比他更强大。 虽然最开始,善人和恶人都在一条大道上通行,但结果却是不一样的。 这三位大名并没有给于巴豆更多的介绍,因为这似乎是一种设定,巴豆不问,就没有人给于他任何信息和答案。 而似乎对于他来说,教督出现之后,他便不再有任何疑问了。 巴豆时间紧迫,根本也不跟他们磨叽,他立刻下达命令,让熊本武尊给他准备人手。 他要跟上那两位刺客的步伐,直逼对方的大本营。 因为他必须去会一会这个教督。 他对随从没有什么要求,因为那些人只是他的仪仗,搞这个,仪仗是脸面,是尊严,是规矩,是让你的对手必须尊重的身份。 至于那些敌对的大名和武士,tmd,在这个游戏幻境里跟炮灰没有啥区别。 随着十个黑衣人鱼贯而入,巴豆便站起身来,挥手就要让他们跟上。 可是,他却突然发现了什么,这十个武士里竟然有两个人没有佩刀,而且,也没有把脸遮起来。 “这两位是?” 巴豆立刻问道。 熊本武尊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约翰应该已经叫来了几位他的同僚,他们有英国人,有西班牙人……。” “什么什么……。” 翻译?这不贻笑大方吗?在这个鬼地狱里竟然还要翻译? 这是个bug吧……。 巴豆打断了他的话,但是,他也没有继续问,也没有为难熊本武尊,而是在脑子里合计着什么。 他微微的眯了眯眼睛,终于想起来,在这个世界上不但有大不列颠,还有西班牙,全世界讲西班牙语的国家就有几十个……。 不过又有何妨呢? 西方语言在他看来就是一个体系,北欧一片,南欧一片,细听就像中国各地的方言,竖起耳朵来听就听明白了。 这也是有人号称精通八国语言的原因。 至于大上帝吗,跟佛主一样,都是亚洲人。 不好沟通?巴豆不信。 巴豆朝他们俩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暗夜奔波,我还需要照顾你们,分了我的心。” 二 带着十位武士,巴豆一行人在房屋上一通跳跃,越过荒山,树林和大片的农舍,最后,来到了一座教堂。 教堂的建筑在这里别具一格,格外显眼,只是它的占地面积格外大了一点,看来,支持他们的大名非常慷慨。 另一点,这座教堂是一个独立建筑,周围都是大面积的荒地,荒地上插满涂抹着白色油漆的十字架。 原来是一片墓地。 这没有什么稀罕的,可能本地人看着不顺眼,但是,墓地在这些人的眼里就是他们的私家花园。 不过,毕竟是在阴间,一片阴森之气笼罩着这里的一切。 站在墓地的边缘,通往教堂道路的尽头,巴豆像魔鬼降临一般,一只手握着他的剑柄,抬头凝视着这座教堂上的十字架。 约翰透过窗户,冷冷地注视着他,目光却在打量着他的纹身,然后,轻蔑地笑了笑。 “野蛮人。” 他缓步走下楼梯,来到了教堂的大门前,轻轻地打开了大门,朝着巴豆露出仁慈而温和的微笑。 巴豆开门见山道,“教督大人!” 约翰迎合,“你好!” 巴豆继续道,“我要帮助熊本武尊建立幕府,让他坐上将军宝座,不知道你可有什么意见?” 约翰还是和煦的微笑着,道,“他确实对我有很大的意见,但是,我认为这并不影响你与我之间的友好关系。” 约翰俏皮的眨了眨眼。 他让开一步,邀请巴豆进里面坐。 教堂是一个独栋建筑,但是穿过教堂,还有他们的办公场所和寝室。 巴豆随着他的指引,一路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这里非常安静,并没有他的同僚。 办公室里有一张长方形的大桌子,桌子上有一个漂亮的烛台,点着上百支蜡烛。 巴豆坐在这一边,约翰坐在那一边,没有茶水,也没有香烟。 约翰道,“你可以叫我约翰。” 巴豆点头。 约翰道,“我从海上来,历尽千辛万险,将福音一路传播到此。” 巴豆点头,却道,“牧师大人!” 约翰握着十字架,伸手示意。 巴豆继续道,“你的身份实在太多了,不知道你的名下有多少家贸易公司呢?我知道你的规划非常庞大,产业也决定了你的身份,所以,你在不同的人的眼里有着不同的身份,可是,你依然是那个最大而唯一的boss,我说的没错吧?” 巴豆压低了声音,“如同上帝。” 约翰并不生气,就像汉谟拉比说的,在神族,已经没有秘密了。 巴豆继续道,“我今天来不是找你麻烦的,只是有个请求,想请你帮个忙。” 约翰道,“请说。” 巴豆道,“我来此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熊本武尊建立幕府,成为将军,我想,这对于你我来说都不算难事,只是,以后,可能会给你带来一点麻烦,为了减少你的麻烦,所以我决定,熊本武尊在将军的宝座上只坐七七四十九天。不知你意下如何?” 约翰双手握紧了十字架,满含笑意,道,“你想得可是真周到,不过,你认为只要我同意,你的计划就可以完美的实行了吗?我很遗憾,这个目的本来就不容易,可是,却被你想得如此简单。” what? 巴豆眯起细长的眼睛,眼珠子如同两滴浓墨,缩进了时空里。 他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绝对不容易。 约翰继续道,“即使我答应你所有的条件,你也不可能办成这件事情。”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仿佛在说:你地,明白? 巴豆也缓缓地点了点头,他似乎真明白了,约翰在暗示他什么,别看这里是一个幻境,一旦涉及到了高层建筑,各方势力的能量也是相当庞大的,他们坚持自己的信念和原则,坚守自己的领地和追求,寸步不让。 他甚至相信,在这个地狱,大家一样都按照各自的武力值被排列在一个表格里,他可不是最强的那一个,而且,根据魔鬼道的生存规则,他甚至处于食物链的底端。 不过,那又怎样? 现在,还在乎生死,那就真得肤浅了。 巴豆缓缓地站了起来,闭上眼睛。 很好! “锵啷。” 他拔出了宝剑。 既然你们终究还是要阻止我,那么,就在此时,现身吧。 寒光凌冽的宝剑闪耀着约翰灼灼的目光。 在巴豆的注视下,教督终于露出了诙谐而狡黠的微笑。 他道,“当你举起你手中的武器,我们就迎来了一个全新的局面,我很高兴,这必将是一个伟大的时刻,我也很幸运,现在,将由我开启这场诸神之战。” 第311章 八角笼 一 约翰说完,办公室里,那上百只蜡烛突然开始剧烈燃烧,无限的强光如同核爆一样瞬间抹去了巴豆视线里的一切。 而也只是一瞬,一股强大的仿佛来自于某种界面的排斥力量将他推走,这种力量作用于他正面的每一寸肌肤,还不等他有任何反抗,他的身体已经来到了墓地的边缘。 只一瞬,仿佛空间交替。 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这是一股什么力量他根本不知道,以前从来没有遭遇过。 他的第一直觉是那个约翰根本不会打架,所以,必然启动了什么自保禁制,以此来送客出门。 “诸神之战?” 巴豆冷笑一声,转身冲着那十个黑衣人道,“哪里来的诸神?” 那十个黑衣人如同死侍,根本不会跟他对话,只会无条件的接受他的命令。 他阴沉着脸,看着那座教堂继续念叨,“诸神之战?” 呵呵。 他还是不信,所以,他提起宝剑打算尝试着再次走过这条几百米的小路,然而,他只往前迈了一步就撞在了一个酥软的东西上,像气球又充满质感。 这到底是啥玩意?空间屏障? 巴豆疑惑不解。 其实吧,他是小看素月瑶姬了。 这个幻境可绝对不简单。 在地狱里,既然给他们划分了一个地域,当然也允许他们驻扎一位大神,而这位大神必须是鬼属,极阴之体,这样,只要她脱离这片领地就会丧失法力。 众所周知,所有的大神都拥有开辟一个神国的能力,只是根据他们神力的大小来决定神国的强弱,最小的一个神国可能小到一个洞天福地,说白了就是一个山洞。 这没有什么好说的,在远古时代,最小的一个国就只有一座城而已。 如果你拥有神器的话,还可以打造一个空间,比如陈无双的小净天。 至于这个幻境吗,来自于各路大神的一个协定,只要是一方神明,都会被开源进这个协定之中。 这个协定非常简单,就是一帮人在一起玩一种规则游戏,并签订一个合约,比如“瓦森纳协定”,道理都是差不多的。 这个幻境呢就是一个规则游戏,它就好比一个八角笼,最基本的规则就是,进入这个八角笼之后,一切都跟外界无关,至于八角笼内都有一些什么样的规则,则要看各位大神的意愿和喜好了。 素月瑶姬展开的这个八角笼,里面并没有任何规则设定,也就是说,现实是什么样子的,里面就是什么样子的。 这样的八角笼非常容易打开,因为几乎不设限,大神们以一个时代或者一片地域为背景,所有进入八角笼的玩家即代表自愿参与游戏。 所以,约翰所说的“诸神之战”就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了,八角笼内,即定胜负也决生死。 二 教堂里,神父举着一盏黑色系的蜡烛,脚步匆匆,来到一个房间,打开一道暗门,沿着向下的楼梯进入了一间地下室。 这个地下室里充斥着一股股的潮气,散发着让人无法忍受的霉味儿。 约翰捏着鼻子,只留出一点很小的空隙不让自己窒息。 自从这座教堂建成之后,约翰曾亲手关上那道铁门,再也不曾到访,所以,这间地下室里唯一的一座雕像,大天使米迦勒已经全身布满蛛网。 约翰将蜡烛高举过头顶,目光扫过米迦勒的脸庞。 上帝的雕像在教堂里被人天天膜拜,而这第二座雕像却在这昏暗的地下室里吃灰。 约翰没有道歉,也没有说任何话。 他将蜡烛放低,同时弯下腰去用鞋底使劲蹭着地面,地面有一层霉烂的灰尘,粘稠而湿滑。 很快,一点金色在烛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神圣的光泽。 约翰只是眨了下眼睛,便直起腰来,端着蜡烛环顾四周。 这间地下室是他亲手打造的,但是,那张图纸他已经有点生疏,毕竟他从来没有使用过。 他放下蜡烛,打开米迦勒脚下的一个金属打造的盒子,朝里面查看,这个盒子的四周六面都刻有封禁用的图符,密密麻麻,一共72个,个个清晰可辨。 约翰从怀里取出一本古书,借着烛光翻了翻,里面全是一些魔鬼的图片,每一个魔鬼都被描绘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仿佛张嘴就可以咬人,不过不要紧。 他将古书放进盒子里,然后捏住胸前的十字架,抵在额头上,念了几声咒语。 很快,盒子里便传出恶魔的怪叫声,声音不大,小如蝇蚊,因为恶魔隔得非常遥远。 他伸手将盒子盖上,转过身来。 古书里的恶魔早已经被打进地狱,可是他现在要将他们召唤出来。 地面上,那被厚厚尘土掩盖住的图形就是一个召唤阵。 那是一个金色的舵轮形状的图案,只不过中间是一个五角星,舵轮的外环还套着一个圆环,圆环之外刻着一些禁制符文,依旧是那72个图符。 这就是所罗门的72恶魔,对外称72。 对于恶魔的召唤并不难,难在对他们的控制,但这些并不需要约翰操心,控制不了也不是他的过错。 作为教督,约翰是不可能亲自参与打斗的,所以,这间地下室就是他用来召唤恶魔的。 所罗门召唤恶魔,除了魔契之外,就是他作为一个君王的身份,可以靠一个国家的体量来进行压制。 而约翰则不一样,他召唤恶魔必须程序严谨,指向准确,否则,这对于他来说,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意外,都将是一场灾难。 其实,无论巴豆是什么样的水准,约翰都永远不会改变他的方式。 首先,他会将72个恶魔中最弱的那一个召唤出来,如果战死,再召唤第二个,或者从战力倒数的第一梯队开始召唤,直到将异己者杀死为止。 只有这样,对于他的威胁才最小。 召唤恶魔的程序从古至今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却有一个最重要的环节,那就是献祭。 祭品在各个时期都是不一样的,但是要求却变化不大,那就是生命和鲜血。 祭品越丰厚,召唤出来的恶魔实力越强大。 关上密室的大门,约翰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出了地下室。 第312章 莎乐美 一 站在墓地之外的巴豆非常的迷茫,他此时没有任何帮手,他也根本不知道,这场八角笼里的大战虽然没有太多的规矩,可是开局的时间却被对方牢牢掌握。 这就像泰国拳王第一次进入日本拳坛一样,总有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就在巴豆一眼不眨眼的盯着那个十字架的时候,约翰打开教堂的大门,缓缓走了出来,他的笑容依然和善。 等他走到巴豆眼前,便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好的信纸,递给了巴豆,微笑地点着头,示意他打开。 巴豆接过那张纸,双手打开,发现里面全是英文。 看英文要抓主题单词,这是他的习惯,所以就在这一刻,他目光一扫之下,三个单词首先进入他的大脑。 这三个单词分别是。 key,钥匙。 king,国王。 demon,恶魔。 这是什么?巴豆皱了皱眉头:宣战书? 他抬起头来,刚要说什么,手中的宣战书却噗得一声化为一片火光,有微小的火焰沿着他的手臂流淌,顷刻间又化为乌有。 他对火几乎是免疫的,从精神到肉体,所以潜意识里,火对他来说就是无害的,这小小的意外虽然让他略有惊诧,终究还是有所不屑。 这张纸上的文字大多都是一些人的名字,巴豆一个不认识,而且还有一些古怪的图文,看着,不详,看样子绝对不是用来单纯吓唬人的。 这份文书非常古老,是以前的一些坏人的通行证,出之他们将自己的一些行为合法化的权宜之策。 不过,合法性确实有待考究,但是,谁又会在乎呢?大神们蔑视,小神们又缺乏话语权,跟凡人们就更没关系了。 约翰的这一举动其实就是让程序看上去更加完美,无懈可击。 这一点在作风严谨的约翰这里其实非常有必要,因为在美丽国的法庭上,程序合法在整个司法制度里及其重要,而美丽国的法律正是遵循着大不列颠的盎撒传统。 巴豆知道这里有陷阱,可即使是塔尔塔罗斯的地狱,他现在也得硬着头皮往下跳了。 巴豆向着绅士一般的约翰微微弯了弯腰,算是回礼。 仿佛在说,请便。 很好。 约翰微笑着点头,仿佛在说,你等着。 二 约翰本来打算去地牢里抓几个死囚过来,不过他现在改变主意了,对于一个野蛮人何必大费周章。 敢接受挑战,你等着。 他再次走下台阶,来到了密室。 将召唤咒语反复看了几遍,然后打开了雕塑脚下的工具箱,从里面取出四个法器,一件铠甲,一个锤子,一把斧头和一支长枪。 他万里迢迢而来,并没有带什么太名贵的珍藏,但是这并不重要,恶魔从来都不会受到什么特别的优待,只要仪式上不出现纰漏,杀鸡宰羊各随其便。 他将这四样物品放置在法阵的四周,两边各二。 接着,他取出一只手杖,轻轻地放进米迦勒的手中。 然后,他转过身来,再取出一枚银币,这枚银币代表收买,是让魔鬼接受命令的引子,只要魔鬼接受这枚银币,即代表契约成立。 当然,这枚银币也是恶魔必须接受的财物,如果不接受的话,他也无法从囚禁中被解脱出来。 没有任务和使命,封禁也不会打开,接受命令,完成使命对于他们来说也是赎罪。 接受任务,封禁打开,完成使命,恶魔根本没有选择。 约翰朝法阵当中抛出银币,就如同在赌场里下赌注一般。 接着,他双手握紧了十字架,竟然唱起了赞美诗。 约翰称奇为圣洗之歌。 随着他的歌唱,一片朦胧之光从十字架里流溢了出来,如同滴在水中的墨汁一般朝四周扩散,所过之处,所有尘埃污垢被涤荡一清。 很快,这间密室原本的一切都完全展露在约翰的视线之中,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地面法阵被清理出来之后,便呈现出一些金色的线条,特别是在五角星中间最光滑如镜的位置,竟然还有一些刻度线,乍一看,像是标有xyz的坐标系。 没错,这是一个定位坐标,准确地显示着这里的经纬度。 这段时期,银矿被大量开采,约翰也所藏颇丰,所以,这个法阵的底层由一整块银板打造而成,向上第二层同样是银,而内部齿轮和精密的结构则大量使用了铜,最上面一层才镶金。 五角星的中间位置更是全部用纯金打造,由于打磨光滑,跟一面镜子没有太大区别。 这让银丝坐标仿佛凌空而刻。 这种设计如果被巴豆看见,他也会好好研究一番,而得出的结论几乎都是一样的,在古时候,科学跟神学总是有着紧密的联系,甚至无法区分。 约翰依然对他的创造非常满意,目光在72个图符上转了一圈,这才走上前去,走到一个图符面前仔细得看了看,确认无误之后,他弯下腰去,咬破手指,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图符滴下了一滴鲜血。 阴刻的图符拥有连贯的沟槽,一滴血液似乎并不能够填满,接着,约翰挤出了第二滴,第三滴……。 最后,约翰庄严的站到了雕像的对面,面对着米迦勒诚心的祷告了一番,然后将十字架抵在了额头上,压低声音念起了咒语。 三 咒语声不断响起,安静的密室却似乎变得更加静寂了,静寂到让约翰怀疑起了自己,甚至连他自己的声音都感觉到越来越陌生。 在不安和焦灼之中,他念完了第三遍咒语,这才缓缓地抬起了头来。 作为一个教督,召唤恶魔并没有那么难,这也是令他内心不安的根本原因。 说不难,是因为有好几个他的同僚都成功过,也正因此,他所召唤的这个恶魔其实在另一次被召唤中死于执行任务的当场。 其实他也知道,这个时期,福音在全世界传递的有多艰难,那些恶魔其实已经被斩杀了将近三分之一,他们的灵魂被封禁在了所罗门的宝瓶中,等待复活。 而就在约翰陷入迷茫之时,纠结于咒语的对错之时,他的脚下,银盘却发出了一声响动。 那是齿轮转动的声音,咔嚓一声。 约翰眉毛一挑,想必是那铜掺了铁,生了锈,反应这才迟钝了一些。 他咬了咬牙,心里落下狠话,回头非要找那工匠算账不可。 事不宜迟,他赶紧再次将十字架抵住额头,接着念起了咒语。 咒语声急促地响起,铜制的齿轮终于咔嚓咔嚓的转动了起来。 约翰心里大喜,他成功了。 随着咒语声接近高潮,法坛的中心,那面金色的镜子逐渐由迷蒙变得愈来愈加清朗,仿佛里面映射出了飘着朵朵白云的蓝色天堂。 不对啊,为什么没有恶魔的嘶吼声……。 咒语戛然而止,约翰再次疑惑地抬起头来。 就在这时,那镜子中突然传出了一个女子咯咯的欢笑声,笑声邪魅而放荡,欢畅而爽朗……。 就在约翰怔怔地目光中,一席红衣女子飘然而出,比舞台效果还要出神入化。 她扭动着腰肢,轻歌曼舞……。 “啊……。” 约翰大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 女子咯咯地笑着,“没错,就是我,莎乐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13章 莎乐美2 一 莎乐美是一位传奇的女子,在生前,她只是一介凡人,而当她死后,却变成了一个女魔头,其战力远在美杜莎之上,并且,由于她的传说越来越广,她的战力和影响力也跟着节节攀升,现在,几乎可以比肩战神雅典娜。 作为一个女魔头,她几乎是所有男人的噩梦,因为她代表着真爱与毁灭。 一束耀眼的光华从镜面爆射而出,不但将这间密室照耀的通明,甚至贯穿了环宇,也将米迦勒的塑像染上了一层明亮的光晕。 由于莎乐美非正统出身,根本不在众神之列,所以,她不但无法激发神之禁制,也游离在众神的体系之外。 用东方的说法,她就是一介散修。 然而,她的成魔,却跟天地造化无关。 用齐天大圣孙悟空的说法,她跟自己一样,不在五行之中。 至于她是如何成魔的,施洗者圣约翰在她活着的时候就曾说过,他们一家都是魔鬼,而后来,莎乐美也确实砍下了这位先驱者的头颅,凶残程度如同恶魔。 教督约翰后背依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十字架,浑身颤抖。 他的召唤仪式并没有失败,而且非常成功,只不过,被他召唤出来的却是这个女魔头。 至于为什么会将她召唤了出来,约翰也是一脸迷茫。 是他确定了经纬度,给了足够精确的坐标,然后,献祭了自己的鲜血,除了这两个条件,其它一切都跟莎乐美无关,也就是说,她甚至没有被那枚银币收买,也不曾被五芒星禁锢。 约翰将整个仪式都重新考量了一遍,那么,还剩下一种可能了,那就是不管召唤哪一个恶魔,他所使用的召唤咒语却都是一样的,这绝对是一个bug。 教督约翰痛心疾首……。 二 等待在墓地之外的巴豆,忽然发现一束光从教堂里射出,像一只探照灯一般照亮了天堂,而在这束光中,一位红衣女子却在激情的舞蹈。 她黑发,白面,红衣,简直就是天女下凡。 一时间他竟然有点看呆了,因为这女子的舞姿实在太美了。 正所谓,娇媚多风采,俊彦压群芳。身舞婀娜姿,红纱千层浪。 密室中,莎乐美低头审视着约翰,调戏道,“thanks,my,love,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到笑声停止,莎乐美看了看放在地上的那几件兵器,最后却只选择了那把战斧。 她提起战斧,目光锁定了约翰。 她看着他,满眼的温柔,就像在看着自己的恋人。 然而,她却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斧头。 约翰本来就不胜武力,现在,跟一只待宰羔羊没有什么区别,而恶魔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所过之处,禽畜不留。 约翰将手中十字架举到眼前,开始祷告。 忽然,莎乐美却转过头去,美眸流转之间,望向了远处正在偷窥的巴豆。 魔鬼对上魔鬼,似乎更加具有吸引力。 “我先杀了他。” 说完,莎乐美一阵狂风卷出了地下室。 这道魅影狂暴至极,穿墙过隙,如入无人之境,这也令大天使米迦勒的塑像不堪,轰然跌落。 三 巴豆对这里的一切都懵懵懂懂,却突然看到那位天女竟然拎着一把斧头朝自己冲了过来。 斧头是西方战斧的造型,而女人却是穿着一身红衣。 “红衣啊……。”巴豆流露出贪婪之色,仿佛从他的老婆们开始,他最钟情于红衣了。 这席红衣虽然风风火火,却满含微笑,仿佛在投向他的怀抱。 这个时候,巴豆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她作为一个恶魔的气息,已经完全被她的美艳所迷惑。 就连他抬起宝剑格挡那把斧头都毫不知情的样子,好像那只是出于本能。 随着“咔嚓”一声响,莎乐美直接撞进了巴豆的怀里。 巴豆理所当然得伸出手将她抱住,目光里依然流露出痴迷之色。 他们的影像出现在银盘之上,而这滑稽的一幕让教督约翰都感到震惊,他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顺手扶起米迦勒就跌跌撞撞得跑到了教堂外。 莎乐美将视线越过巴豆的肩膀,审视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战斧却已不知去向。 不管西方的神还是魔鬼,他们几乎都有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缺陷,那就是手中如果没有了武器,就像丢了半条命,战力直接折损一半。 现在,莎乐美就陷入了半懵逼的状态,第一次陷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丧失了判断力。 约翰朝着巴豆大喊道,“她是我召唤出来的魔鬼,她要杀了我。” 不料,巴豆道,“这么美丽的女人怎么可能是魔鬼……教督大人,您所说的众神之战呢?” 约翰气得暴跳如雷,握着拳头大喊道,“她会杀了你……。” 没错,莎乐美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的十根纤纤玉指突然暴涨一倍,变成了十根利刺。 她勾了勾手指,将利刺朝内,毫不犹豫,抵在巴豆的后背上就用力扎了进去,鲜血腥甜的气味立刻灌满了她的鼻腔,这让她的脸像花朵一样绽放开来。 却不知,就在同时,巴豆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手起剑落,朝着她的后背就一剑劈了下去。 因为就在同时,几乎放松警惕的莎乐美并没有注意到,她怀里的巴豆已经被一位忍者武士替换。 巴豆可从来没有小瞧这些忍者的能力,他们可是人族武士的顶尖存在,其中的高手完全可以斩神。 巴豆自认为这个阴谋天衣无缝,不料,这一剑劈下去,莎乐美却瞬息间不见了踪影,他的剑尖顺着那位忍者的鼻尖斜劈而下,切开了他的部分衣衫,在他的大腿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莎乐美是怎么跑掉的,不知道。 一切都发生在一刹那之间。 可是,就在巴豆的视线之内,那站在对面的九位武士却同时人头落地。 唯一难能可贵的是,这九位武士在身首异处的最后时刻,纷纷拔出武士刀插入地面,人死而身不倒,可歌可泣。 巴豆身影一晃,来到了众人身后,只见一抹红色闪入了远处的夜色中。 他吸了吸鼻子,终于嗅到了魔鬼的气息。 莎乐美受伤了,而刺伤她的不是巴豆,而是他身后这位仅存的武士。 这是他的专长,趁你不注意,要你命。 这位武士将短刀归鞘,肃然而立,没事人一样,继续等待着巴豆的命令。 巴豆转身道,“教督大人,我知道你肯定有医疗药品,麻烦你先给这位武士疗伤。” 说完,他纵身一跃,朝着莎乐美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第314章 青木明智 一 教堂内,约翰给那位武士进行了简单的止血疗伤,然后就丢下他再次来到了地下密室之中。 此时的召唤阵已经进行了翻转,位于最下一层的银盘倒转之后变成了最上层,并展开了镜面功能。 当魔鬼被成功召唤出来之后,五芒星的禁制功能依然存在,对下封闭了通往地狱的大门,同时跟恶魔身上的禁制依然保持着紧密的联系,而这面银镜就是对恶魔的实时跟踪,它们需要咬住恶魔不放,不能对召唤出来的恶魔失去控制。 虽然对于莎乐美的禁制失效,但是她毕竟是这个召唤阵召唤出来的,银镜的跟踪功能依然被催发,只是跟踪范围被大大缩减,画面也非常模糊。 银镜中,一席红衣急速穿过幽暗的天空,而她身下的东瀛神洲则衬托出更为阴森荒凉的昏暗背景。 在她的身后,一道鬼影紧追不舍。 她这是要去哪里呢? 约翰努力分辨着画面中的地理面貌,手指不停地向前探查……。 怎么像是去往神皇所居住的皇宫? 他不确定,现在的局面过于糟糕,让他有点心烦意乱,因为这个女魔头他根本不能掌控,根本理不出个头绪,所以,只能继续执行自己的计划。 现在,他要斩杀的魔鬼又多了一个,这一次他至少要召唤三个恶魔出来。 他起身,匆匆离去。 二 莎乐美一路狂奔,直奔神皇的宫殿而去。 她不为别的,当然是要去抢一把趁手的武器,而在东瀛,最厉害的恐怕就是神皇所拥有的‘草薙剑’了。 作为东瀛的神族至宝,这把剑显然是一等一的神器。 而作为神器,它跟其它的神器并没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在没有器灵和铭记的情况下,所有得到它的人都可以使用,至于能够发挥出多大的杀伤力,则是因人而异。 而此时,在神皇的宫殿里,青木明智一手拿着一个罗盘,一只手掐捏手指,他满脸凝重的表情,脚步匆匆,直奔神皇的寝宫而去。 青木明智是一个阴阳家,阴阳家是诸子百家中最早将阴阳五行玩出一定高度的一个学派,也是玄学体系中的顶级存在。 而作为一个阴阳家的青木明智似乎更会玩,因为他更务实,不做隐士,也不修大道,将一身所学学而致用,成为了神命皇族中为我不二的智囊存在。 他对神皇讲天,讲地,讲万物大统;讲尊,讲卑,讲高低贵贱,讲神,讲凡,讲帝君天命,当然,也讲男阳女阴,合欢之道。 青木明智是神皇身边的重要人物,他虽然没有高官厚禄,却是神皇最信任的人。 神皇称其为博士。 他也是菊谷妖姬的老大,而菊谷妖姬则是‘忍妓’这个女子武士团的老大。 也是他,一手开辟了神皇后宫的新气象。 其中,最为大家津津乐道的当属:夜爬。 他在皇宫的周围,建造了很多‘别舍’,每一个别舍里在晚上都会居住进一位“忍妓。” 他的规矩和玩法非常简单:夜幕降临之后,只要男人们愿意像狗一样爬进去,并贡献出足够多的钱财宝物,就可以与忍妓一夜通宵。 而在皇宫里,也有这样的‘别舍’,是专门给王公大臣和其他的贵族们准备的,当然,为了与民同乐,神皇也自降身份,参与其中。 只不过,神皇更喜欢坐在别舍里,让女人们爬着来找他。 每当夜晚降临,神皇的‘别舍’之外就有很多匍匐前进的身影,她们从进入皇宫的那一刻开始就在地上爬行。 她们速度很快,因为竞争非常激烈,而只有第一个爬进‘别舍’里的人才能跟神皇达成鱼水之欢。 谁都知道,他们的神皇乃是神族后裔,从古至今只管享乐人生,根本不用操心其它任何事情,所以,大部分时间都闲得无聊,不来点刺激有趣又充满欢声笑语的游戏怎么能行。 而出之青木明智的合欢道的各种举措正对了贵族们的胃口,被大家盛赞。 此时,迎着青木明智而来的同样是在地上爬行的道道身影,她们有的双膝着地,有的却是伸开四肢,怪物一般,即可笑又滑稽。 她们当然都是今天的失败者,而神皇的规矩是,失败者必须以同样的方式再爬出去。 青木明智现在无心他顾,根本不管在地上爬行的女人,踩着她们的后背就寻门而去。 地上的女人们被他踩痛,发出惨叫。 院子里一片鬼哭狼嚎。 这声音惊动了一个人物,他是青木明智的同僚,是一个画师,也是一个神棍,人称佐大师。 他起身,打开门,迎面就看到了匆匆而来的青木明智。 青木明智朝他使了一个眼色,一个健步进入了屋内。 三 天上,巴豆依旧执着地追逐在莎乐美的身后。 在这个地域,凡是战力超越自己的,他必杀。 杀一个,少一个。 他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他现在只想一剑劈了这个女人。 而他手中的太阿剑并不是‘太上之光’,拥有远距离的攻击属性,所以,他只能一路狂追。 而作为大魔头的他们,打架可能分出生死高下,但是,要是论逃跑功夫的话,个个都是举世无双。 前方的莎乐美就像远在天边的一道晚霞,看得到却追不上。 莎乐美一席红衣招展,直奔神皇的皇宫。 她可不会去犯雷神的错误,丢了锤子还要去跟人打架。 魔鬼们向来比那些大神们更理智,更聪明,规避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善待,毕竟,他们没有能够为自己舍命的帮手。 皇宫就在前方,莎乐美朝身后的巴豆投去温柔一笑。 对于恶魔来说,同道中人也是敌人,更何况,这个家伙拥有帝王之气,虽然含混不清,但是,她毕竟及其熟悉那股味道。 她讨厌帝王。 莎乐美拥有分裂的人性,是恶魔中的狂暴份子,虽然魔鬼是她的荣誉,但是,凡是将她视为魔鬼的男人都该死。 她会亲手砍下他的脑袋,并在他的额头上留下炙热的一吻。 四 皇宫内,青木明智站在拉开的门旁,朝远处的天空张望。 只见天空中飘过缕缕黑气,像云又像风,很快就布满了皇宫的上空。 青木明智还是有些胆怯,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神棍,重几斤几两,根本不敢跟这种天谴之象对抗。 他之所以还表现得如此镇定,是因为他仍旧坚信神皇的神圣不可侵犯性,当然还有他的同僚,佐大师。 他们并没有坐以待毙,不管灾祸来之何妨,降临于谁,皇宫都是禁地,外族莫入,外神莫入。 在他的身后,佐大师手握画笔,脚下摆满了几十个瓶瓶罐罐。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