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绝色》 楔子 【楔子】 大周。 摄政王府。 西花园,王府禁区。 此时正是深夜,很快就要到子夜时分。 花园的正中央空地上搭建了一座祭台,祭台上面摆了七座青铜底座的油灯,油灯摆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此时斗柄指东,正与夜空之上的北斗七星相对应。 在七星灯旁边,有一位身穿道袍的年轻道士正手执桃木剑、脚踏七星步,围绕着七星灯走来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在祭台的旁边,还有座与祭台等高的小台子,上面放置着一张床,床上有薄纱帐幔,此时帐幔低垂,只隐约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人。 在床边,一位身材高大修长的男子正神情肃穆地盯着祭台上的七星灯,眉宇间有着深深的冀望与忧虑。 七星唤魂术,这已是他这三年来最后的一点希望了。 他心爱的女人,已经整整昏睡了三年,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就算她的灵魂不灭,身体也恐怕要承受不住。 更鼓敲响,子夜正时。 道士手中的桃木剑先是指向司命的天枢星,口念唤魂诀,而当他指向司玄冥的天权星时,一阵风来,撩起了床上的薄纱帐幔,露出了床上人的脸庞。 道士的眼睛落在那睡美人脸上,顿时目光都直了。 好美的女人! 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 道士的大脑一阵空白,什么口诀、步法、唤魂术统统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只顾着傻傻盯着那宛如陷入香甜睡梦中的天仙美人。 七星灯中的天权星被风一吹,摇曳欲灭。 床边的男子发现道士的失态,顿时大怒,喝道:「方仲白,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道士被这一喝,连忙回神,对着男子尴尬一笑,赶紧继续施法。 只是吉时已错过,法术终究出了微妙的偏差。 所谓失之毫厘,差以千里,结果就是招来了了不得的大麻烦。 第一章 【正文开始】 「小姐,我们该走了。」 许樱正站在窗前欣赏窗外樱花纷飞的美景,听到丫鬟采苹的声音,回过头来,看见采苹正满是担忧地看着她,不由展颜一笑,说:「既然东西都收拾好了,那就走吧。」 采苹虽然已经跟随许樱几年,但是依然无法不去赞叹小姐的美貌。 这么美的人,如同仙女下了凡尘,理应被珍重呵护,可是她家这么美丽的小姐却命运凄惨,年幼时父母双亡,寄居他人篱下,年少时遇到位高权重的楚亲王,却有情人不能成眷属,还为此差点丢了性命,如今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地活下来,却又被昔日的楚亲王,也就是如今的摄政王抛弃了…… 釆苹真想为小姐大哭一场。 只是,许樱自从昏迷三年醒来以后,个性就有些变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忧郁,虽然有时候也会露出不知所措和难过的表情,但是大多数时候她总会以笑容示人。 她的笑容很美,很醉人,却再也留不住摄政王霍淳已经变了的心。 小姐昏睡的三年里,一直居住在这座樱花园里,这里的樱花是小姐住进来以后摄政王命人移植过来的,有专门的园林师照顾,所以这些樱树都长得很好,春天花开时节,樱花开得美不胜收。 只可惜,如今樱花还在盛开,她的小姐却要离开这座专门为她修建的樱花园了。 许樱知道采苹在担忧什么,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忠心的丫鬟,她总不能告诉采苹,她已经不是那位真正的许樱,而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一抹孤魂吧? 现在的「许樱」原名简兮,刚刚才考完了指考,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为了庆祝,父母带她一起去欧洲旅游,结果途中遇到了空难,等她再醒来时,已经物是人非,而她也换了个身子,变成了大周朝的绝色美女许樱。 简兮原本相貌普通,精心打扮之后还算清秀,但素颜时就普通至极,在人群里几乎不怎么辨识得出来。 简兮以前也很羡慕美女。 每个女孩心中都有一个美女梦吧? 男人渴望自己得到美女,女人渴望自己变成美女。 简兮一直暗恋她的一位学长,那位学长并不算多么英俊,但是很有才华,性格也很温柔,曾经担任过简兮的家教,简兮觉得像学长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太过在乎外表,而应该喜欢温柔体贴的女孩吧? 结果呢? 当简兮鼓足所有的勇气,写了情书给学长告白,结果却被委婉拒绝,后来简兮才知道学长一直在追求他那一届的校花。 简兮当时真是备受打击,虽然她知道大家都爱美女,可是自己喜欢的男生只喜欢美女而不喜欢她,心里怎么会不难受? 那时简兮也曾经想过,如果自己是个绝色美人该有多好?那样会不会天下优秀的男生就任由她挑选了? 如今简兮真的变成了超级大美人,她自己在镜子中看到许樱的容貌时,足足发愣了大半天,她简直无法相信世上真的有这样完美的女子,无论是颦是笑,是嗔是怒,哪怕是像她这样光只是发呆,都美得如同一幅画。 以前各色明星美人看多了,简兮自己都觉得对美人要麻木了,可是真正看到许樱的容颜时,她才明白真正的美,会让人静默,让人沉醉。 但是比这容颜更让简兮无语的,是许樱的遭遇。 或许正应了「红颜祸水」这句话,许樱的容貌太过完美,所以她的人生就注定要有残缺,幼年丧失父母,寄居到舅舅卫如煌家里,舅母卫徐氏是个口甜心恶的女人,暗地里总不免刻薄待她。表姊卫敏聪慧伶俐,但是也难兔嫉妒她的容貌过人,待她也是忽冷忽热,表哥卫敛更是时时垂涎她的美色。 而许樱十五岁的时候遇到了卫敏的姨表兄,当时的楚亲王霍淳,霍淳对许樱极为迷恋,当即表示要迎娶许樱为正妃,只可惜他的贵太妃母亲大徐氏不同意,他的姨母,卫如煌的夫人卫徐氏也不同意,一直暗恋他的表妹卫敏更不同意。 那时候的霍淳也还年轻,以为只凭自己的一腔热情就能解决所有事情,可事实证明,长辈们的专制与阻扰是不容小看的,蹉跎几年,霍淳最终没能娶到许樱,反而害得许樱差点被她的表兄卫敛强暴。 许樱性烈,被卫敛用强时拚命挣扎,手碰到了做针线活的小翦刀,她念着舅舅和舅母的抚养之情,不忍心伤害他们的独子,就一刀插了自己的心窝。 许樱差点死去,是霍淳请求皇兄请了最好的太医,用了最珍稀的圣药,才让许樱拖延着昏迷了三年。 三年后,一向敬鬼神而远之的霍淳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请了道士作法,为许樱唤魂,奈何初出茅庐的小道士方仲白被美色所迷,误了时辰,没有召回本尊的灵魂,反而招来了遇到空难的简兮。 现在的许樱醒来之后,还记得霍淳大喜过望的神色,可是当他的眼神和她的眼神相遇,她亲眼看到他眼中的惊喜一点一点地消逝,慢慢变成狐疑和沉默。 霍淳或许真的已经爱那位真正的许樱入骨,所以只单单一个眼神就发现了现在这个人已经不是他的许樱了。 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许樱慢慢调养身体,期间又见了霍淳三次,三次里霍淳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许樱很害怕。 她的脑海里有一些属于原来许樱的记忆,但就像她以前看电视、电影一样,她可以看到许樱十几年来的生活轨迹,却无法感同身受。她毕竟还是简兮,就算附身到了许樱身上,也无法变成真正的许樱,更无法继承原本属于许樱的感情。 她猜测霍淳知道她是冒牌货,知道她是鸠占鹊巢,她好害怕自己会被当成妖魔鬼怪烧死。 所幸,霍淳只是沉默地观察着她,之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樱花园里众多的仆妇丫鬟依然围绕着打她转,将她伺候得宛如公主。 只是昨天霍淳派人来通知许樱,她已经不适合住在王府里,他已为她另外安排了住处。 这下,樱花园里的丫鬟婢女看待许樱的目光就有点不同了,大家都猜测许樱或许是失宠了。 以前许樱昏迷的时候,霍淳只要有空就会来她的身边守候,怎么她醒了以后,反而一个月里才来见了她三次,这意味着什么? 所以许樱要离开樱花园时,原本安排伺候许樱的众多丫鬟仆妇竟然都不肯跟她走,只有一个许樱母亲生前为她买来的小丫鬟采苹不离不弃地跟着她。 许樱倒不怪这些人势利眼,谁都明白待在王府里能够不愁吃穿,如果跟了她,恐怕以后如何生存都是个大问题。 许樱已不是原来的许樱,其实对她而言,身边没有了这些服侍惯了的人,她反而能松口气。 她心底那个巨大的秘密,真的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如果可能,她连采苹都不想带着,可是采苹对许樱忠心耿耿,她要是真赶她走,也于心不忍。 许樱和采苹主仆俩一路走到门口,那里有一辆青桐马车等着她们。 许樱的行銮很简单,只有几件贴身换洗的衣物,以及霍淳赠予她的百万两银票。 只要她不奢侈浪费,有了这些钱,她这辈子就能不愁吃穿,而且还能小小享受一下富贵安逸的日子。 站到马车前,许樱犹豫了一下,对车夫说:「劳驾您,能否代为通传一声,我想再见一次王爷。」 此时的许樱戴着纱笠,车夫看不清她的容颜,却依然觉得她极美。 她的体态,她的声音,只是她单纯的在那儿一站,似乎周遭的空气都变得与众不同。 车夫有些诚惶诚恐:「不敢不敢,小的这就去。」 一会儿之后,霍淳身边的侍卫来请许樱:「王爷在外书房,请随我来吧。」 许樱虽然好奇古代的摄政王府到底有多华丽,可是一路上她可不敢东看西看,按照记忆中本尊许樱留下的依稀印象,微低着头一直跟着侍卫向前走。 霍淳的外书房是单独的一座五间式大房子,陈列摆设并没有许樱想像中那么奢华,不过无论是几案桌椅,还是其他笔墨纸砚和古玩,应该都是价值不菲的珍贵之物。 霍淳此时正在书案前端坐,见到许樱走进来,下意识地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依然是他熟悉的无双容颜,却再也不能让他为之心动。 第二章 那个他心目中独一无二的清灵女子,终究不再了。 他轻轻说了声:「坐吧。」 许樱感觉头皮发麻,备感压力。 她第一次直接面对霍淳这样站在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就算她原来的那个世界提倡人人平等,可是每个小人物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或者有权人物,不一样会觉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吗? 所以许樱连霍淳到底长得怎样都不敢细看。 霍淳见她有些紧张,便微微一笑,说:「你不用太紧张,我既然当初没有掲穿,日后也会好好待你,毕竟,你也算和我的许樱有缘。」 许樱努力微笑,「谢谢您。」 有些话不必挑明,借尸还魂什么的,说出来未免太过耸动,彼此心知肚明就是了。 就算是手握大权的摄政王也知道他招魂的做法并不妥当,万一被公开,一定会被他的政敌拿来大做文章,甚至可能引起民众的恐惧。 而许樱也猜测,霍淳是看在许樱本尊的面子上才铙了她一命,但是霍淳却绝没有意思继续爱她这个冒牌货了,所以才要她离开王府,也免得看着心烦。 从这一点上,许樱格外赞许这位摄政王,可见他并非单纯迷恋外表美色的男人,否则许樱这个外表,怎么看怎么美,继续占有她就是了,哪还用管内在是不是本人? 许樱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厘清自己紊乱的思绪后,才说:「非常感谢您的好意,让我继续活下去,只是……」 接下来的话她有些难以启齿,她知道霍淳对目前的她已经很宽容,她不应该再得寸进尺,可是她在这个世界,即使有亲人,却也如同没有,霍淳是她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这让她对霍淳难免就有几分雏鸟情结,在她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不知所措的时候,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向霍淳求援。 霍淳虽然面带微笑,眼神中却始终带着几分审慎和研判,他对一个人好,并不会好到没有原则。 霍淳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眼前这个许樱性灵虽然不得他的青睐,他却也能判断出她是个温柔明慧的女子,懂得藏拙,行为举止也不会让原来的许樱太丢脸,所以才容忍了她的存在。 毕竟,这是许樱原来用过多年的身体,他总是多爱惯几分。 而且他心底多少还存在着几丝希望,也许说不定哪一天真正的许樱还会回来呢?现在让这个许樱保管着她的身体,也总比一直昏迷好。 可是如果这个新来的灵魂恃宠而骄、贪婪无度,霍淳也绝不会介意消除祸端,他容不得别人用许樱的身体放肆。 霍淳说:「没有关系,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尽力而为。」 许樱很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着霍淳,说:「王爷,我在这个世上举目无亲,许樱的舅舅、舅母已经视她为仇人了吧?我不介意单独一个人生活,可是像许樱这样的容貌,又有您赠予的巨额财富,我总是有些害怕。」 霍淳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这点你不用操心,我安排了一位总管照顾你的生活,你有什么需要,直接找他就是。」 虽然许樱很想问他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但是她也知道,霍淳大概没有足够的耐心应付她,话题点到为止即可。 她说:「如果能够保证我的安全,其实所有花费,可以从您赠予我的钱里面扣除。」 虽然这只是借花献佛,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 这次霍淳只是笑笑,没有表示什么。 许樱识趣地退出了书房。 待许樱走远了,霍淳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最后长长叹了口气,眼底满满的沉郁和忧伤再也无所遁形。 他手里拿着一支樱花簪子,以纯银为枝,枝头用非常罕见的绯红色翡翠雕琢出了五朵樱花,花瓣粉红,花蕊深红,唯妙唯肖。 这是他以前送许樱的第一件礼物,也是许樱最钟爱的一款首饰,她以前经常佩戴。 霍淳忽然站起了身,大步向外走去,而等他出了门,一直守候在外面的侍卫也自然尾随而上。 霍淳一直走到西院的一处待客居,直接入门。 里头的道土方仲白正往脸上贴着胡子,那是三绺长须,贴到他光滑无瑕的下巴上,衬着他面自如玉的面庞,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霍淳冷哼一声,问:「你这副乔装打扮,又想往哪里跑?」 方仲白翻了个白眼,说:「天天都要被你烦死,贫道出门游历一番,寻道问友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只要你先替我找到樱儿,你就算要上天入地我也不管。」霍淳面无表情地说。 方仲白长叹一声,把甫黏上的胡须一把拽下来扔到桌子上,高举双手大叫一声:「我的老天啊!这话你一天照着三餐来说,我要是能找到,还会乖乖待在你这摄政王府吗?算我求你了好不好,表哥?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确信许樱的生魂就在这个尘世,只是还不能确定她在哪里。我出门游历也是为了寻找线索,你以为我真的还有心思去游山玩水啊?我第一次施法就出了这样的错误,我自己也很懊恼好不好?」 方仲白其实不敢坦白的是,他施法出了错误,不仅造成了许樱的灵魂错位,而且他似乎还招来了好几个异时空的生魂,他也掐指算过,那几人有些是命不该绝,在这个尘世活下去也未尝不可,但是他毕竟改变了别人的命运,惹出的祸不算小,他也很想去找师父问一下能有什么补救措施? 方仲白并非寻常道士,是霍淳的嫡亲姑母永泰大长公主的次子,因为幼时方仲白患了怪病,怎么也治不好,当时大周的开朝国师赵元为他算命,说他虽然尘缘未了,但在三十岁以前要修道养身,断情绝欲,所以就做了道士。 方仲白的师父自然就是几乎被大周官民神化了的国师赵元,那时赵元据说已经高寿一百三十岁有余,却还童颜鹤发,望着犹如仙人。 但这几年赵元的身体也渐渐有些衰弱,大多数时间已经闭门不出,很多事情都由其关门弟子方仲白代劳。 霍淳原本想请赵元为许樱施展七星唤魂术,只可惜赵元身体虚弱已经不能施法,所以霍淳才只能退而求其次,可事实证明方仲白根本就是个半吊子,办事一点也不牢靠。 霍淳也知道这样关着方仲白不是办法,他把手里的簪子递给方仲白,说:「你说需要樱儿平日所用的东西做法器,来寻找她的灵魂,这是樱儿经常佩戴的首饰,而且据说玉本身就能通灵,应该更有帮助吧?」 方仲白接过那枚簪子,放在手中,过了一会儿后点点头,「应该有些帮助。你也不能太着急,这事要讲究机缘的。而且你放心,我师父也说过,你和许樱命中注定有姻缘,虽然历经波折,但最终会有好结果的。」 霍淳极权,许樱绝色,他们两人之间的姻缘本来就注定了多有波折。 霍淳没有说话,但是心底多少还是愿意相信赵元的话,这也是支撑着他到现在还能保持冷静理智、没有崩溃的最大原因。 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哪怕等到头发花白,他也愿意等下去。 方仲白又问:「现在的许樱你安排得如何了?我对你说过了,她的红鸾星已动,你早点把她嫁出去,让她在这个尘世有个归属,也算积德,也能帮助你早点找到原来的许樱。」 霍淳的眉头紧皱起来,明显极为不悦。 方仲白此时还不识相地说:「我看她和你的那位‘爱宠’就颇有夫妻相,不如就成全他们好了。」 霍淳低斥:「什么爱宠?胡说八道丨」 方仲白一脸「你少口是心非」的表情,说:「还是你连现在这个许樱也不舍得放弃?我告诉你,不要太贪心,小心到时候真假许樱都得不到。」 霍淳抿紧了嘴唇,眼底是痛苦的挣扎。 曾经他将许樱视为自己的所有物,以往她想见个外人都不容易,只要别的男人看见了她,哪怕仅仅是惊艳一下,他也会觉得不悦。 而现在,他却要把许樱拱手让人,哪怕只是许樱的躯壳,也依然让他不甘心。 许樱已经坐着青桐马车出了摄政王府。 马车在王府大门口停了下来,有人在车厢的窗子边轻敲了两下,问:「许小姐?」 许樱疑惑地应了声:「我是。您是?」 「在下邓芝,奉王爷之命暂时照顾许小姐。」 第三章 许樱恍然大悟,方才王爷说已经为她安排了一位总管,照顾她以后的生活,那么邓芝就是王爷指派给她的总管大人吧? 以后他就是她生活中的依靠了吧? 采苹已经知趣地掀开了车厢上的窗帘,许樱看到马车边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青年,而等她看清楚青年的容颜时,不由得一愣。 不仅是因为邓芝生得极美。 而且是更因为邓芝居然和她有几分相似。 眼前的男子身材修长如玉树临风,再加上黑发如漆,五官精致,肌肤细腻白皙,是真正的美男子,如果这时代也有追星族,邓芝一定会造成轰动。 他穿着一件月白长衫,平滑光洁的质料一看就价值不菲,虽然只在衣襟和领口、袖口滚绣了云纹,却显得越发矜贵。 许樱自认在那个年代的各种媒体上已经见识过各种极品美男,可是现在见到邓芝,她突然觉得眼前一亮,心头一跳,整个人竟然有种轻微的眩晕感。 邓芝因为是男子,俊美之中多了几分英挺,而许樱的美丽之中则多了三分清灵和柔美。 邓芝在看清许樱的容貌时也是愣了一下,不过他一直维持着和蔼笑容,并没有人发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之色。 邓芝说:「小姐的新宅邸在猫儿眼胡同,现在已经收拾好了,小姐是否立即前往?」 许樱点了点头,说:「好,麻烦邓大哥了。」 许樱一开始猜邓芝是霍淳为她安排的总管,可是看清邓芝的穿戴和容貌气质后,她反而有些不确定了,这样一个俊美优雅的男人,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总管吗? 许樱的新家在猫儿眼胡同的中间位置,胡同里居住的人家大多是朝廷中等官宦人家,名声和家风都不错。 新家是一座三进的中等规模宅邸,因为前任主人是位江南的官员,所以将这座宅邸修建得极有江南小桥流水的婉约风情。 而在主人居住的院落一隅,种植着一株西府海棠,如今正值春夏之交,花开正盛,花朵繁茂,红粉相间的花朵犹如少女最绮丽的美梦。 比起摄政王府里那些绚烂纷飞的樱花,许樱更喜欢这株海棠。 邓芝站在不远处,看着在花树下仰头而望的女子,她的身形很纤痩,脸色犹有些苍白,但是这都不足以遮掩她倾城倾国的无上姿容。 这是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女子。 邓芝压下心头的悸动和复杂难言的情绪,缓声说:「小姐,是否把家中的奴仆都叫来认一认?」 许樱回过神来,她刚才想起了前世里和父母一起去赏花的场景,再回头时,已经泪染双眸,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孤独无助,连一向淡漠的邓芝都莫名生出想要上前拥抱她一下的冲动。 不是因为情欲,只是想安慰她眼中的茫然无依而已。 许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迅速用手帕拭去眼中的泪,说:「是我一时忘情了。那就把他们都叫来吧。」 新宅里的佣人不算少,前宅里都是男佣,分别为两个护院师父,一个看门人,两个负责洒扫的小厮,一名马夫,以及一位负责采买和一切外出杂务的二管家。 内宅则相对简单些,一位管事刘嬷嬷,两个大丫鬟舜华、舜英,四个小丫鬟,还有两个粗使婆子,以及两位厨娘。 在霍淳的眼里,这些仆佣只是最基本的配置而已,与摄政王府里的仆佣如云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可是前世的简兮只是中等人家的女孩子,家里只有一位帮佣阿姨,现在突然面对这么多的佣人,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这些人都恭恭敬敬地站在院子里,在邓芝介绍了许樱就是他们未来的女主人之后,一起跪下对许樱磕了一个头。 许樱有点吓了一跳,前世里她只在电影电视中见过这样的镜头,于是不由自主转头去看站在一旁的邓芝,邓芝也正看着她,两人目光相遇,邓芝有些意外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求救目光。 她不像富贵之家出身的千金贵女,反阖更像只迷途的小白兔。 或许因为她被王爷抛弃了,所以才如此慌张害怕? 邓芝轻咳了一声,转身对众人说:「都起来吧。只要大家尽心本分,许小姐不是难伺候的主人,可是如果有谁欺负她是一位弱女子,敢玩什么花样,不用王爷动手,我也有的是法子修理你们。好了,都退了吧。」 众人又磕了一个头之后才起身,逐一离去。 邓芝对许樱说:「我家就在小姐贵宅旁边,北面那家就是,如果小姐有什么事可以派人去找我。」 他伸手将一面烫金的权杖交给采苹,吩咐道:「这是我的信物,以后用它找我更方便些,如果手头上有什么不方便,也可以带着这权杖直接去日升钱庄取钱花用,十万两以下都不用通知我。」 许樱刚从采苹手中接过权杖,一听这话,立刻觉得如同拿了块烫手山芋在手,她一阵头疼,这里的人都这么有钱吗? 还有,这个邓芝不是王爷为她安排的管家吧?哪有这么有钱的管家,而且还另有居所? 那邓芝到底是什么人? 许樱抬起如水的明眸疑惑地看着邓芝,轻声问道:「今日很感谢邓大哥的帮忙,只是……不知我到底该如何称呼邓大哥?」 虽然就许樱的了解,大周朝的女人没有达到完全闭门不出的地步,但是也不会轻易见陌生男子,如果邓芝不是她的管家,那邓芝是以什么身分来照顾她? 在许樱的记忆里,并没有邓芝这样一个亲戚朋友。 邓芝微微低垂下双目,暗自捏了捏掌心,犹豫着要不要说出真相? 可是如果当真说了,会不会更加伤害这个女子? 想到她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大病初愈,不堪受挫,他勉强压下心头的酸涩。说:「我曾受王爷的知过之恩,如今只是受他所托,照顾一下许小姐。我本是一介商贾,地位车微,如果小姐嫌弃,我日后就不会再出现在小姐面前。」 商人…… 原来是她误会了,邓芝并非王爷指派给她的总管啊。 许樱眨了眨眼睛,其实她对邓芝的印象不错,这个男人细心体贴,能观察到她的每一分不安,并及时照应,让她面对新家和众多仆佣的茫然和无措感都缓解了许多。 同时她也不得不承认,拥有一副出色相貌的人,确实比一般人更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包括她自己,也难免喜欢看到邓芝这样容貌俊美的人。 而且,她原本就来自一个商业发达的世界,商业大亨甚至可以轻易操纵国会,她怎么会看不起商人? 她也记得以前曾听自己父妾说过,在古代那种农耕为本、贬低商贸的社会里,还能够挣脱种种限制,成为大商贾大富豪的人,通常都有着过人才能,是真正的精英。 所以她回答:「邓大哥太客气了。我本是无依无靠,面对新生活更是诚惶诚恐,多亏了邓大哥出手相助,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邓大哥碍眼?大恩难以言谢,日后或许还会有劳烦邓大哥的时候,还请你不要嫌弃我才是。」 许樱说这样的话并非客套,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尽管离开了男人也可以活得自由自在,但如果没有一个顶门立户的男人做家主,还是会有诸般不易,她可能以后真的会有麻烦到邓芝的地方。 不知为何,她面对邓芝时,比面对霍淳要感觉舒服许多,虽然她也能明显感受到邓芝对她虽温柔客气,实则带着三分疏离,但她宁愿面对邓芝,也不想再去麻烦霍大王爷。 邓芝自然能察觉到许樱话中的真诚,所以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松缓了一些。 这个美若仙子的女子并不像其他一些出身贵族的女子那样鄙视商贾,他脸上的微笑不由更加真诚了一些,他点点头,说:「以后有事尽管找我,我必会尽心尽力。」 时辰已近中午,邓芝也不方便在此久留,毕竟两人也算是孤男寡女,还是避嫌为好,所以他又客套了几句,便告辞离去了。 许樱也累了,她现在这个身体还很虚弱,搬家就算不用她动手,她依然有些撑不住,她回屋在榻上躺下,不知怎么又想起了邓芝,想起他和「许樱」有几分相似的容颜,心里有点复杂。 「许樱」是霍淳的真爱,他又对与「许樱」有着几分相似的邓芝有知过之恩,或许是出于爱屋及乌的缘故? 第四章 也或许,「许樱」和邓芝这种槙样就是霍淳的偏爱,所以不管男女都给予照护。 还好霍淳不是那种纵欲的人,不然来个男女通吃什么的……许樱光是想想就一阵恶寒…… 她赶紧抱起一个绣枕,蒙住自己的脸。 停!停!停! 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 邓芝回到家,面对的却是自家妹妹邓芫气呼呼的小脸。 邓芝叹口气,坐到椅子上,先喝了几口丫鬟送上来的茶水,才面无表情地问:「还在生气?」 邓芫虽然早就知道了自家兄长人前笑意迎人,回家就面无表情,但体谅他为了兄妹二人的生活在外面辛苦周旋,以前并不介意他回家之后就变脸,可是此时看到他这张臭脸,忍不住就想冒火。 她虽然聪明早慧,毕竟修养不够,努力捏了几回自己的手帕,最终还是忍不住寒着小脸问:「你真的答应了王爷,要娶那个女人为妻?」 邓芝慢慢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瞥了一眼气呼呼的妹妹,沉吟了良久,才说:「许小姐是个好女孩,你以后不要那样的称呼她。」 这下子邓芫更怒了,她恨不得冲到哥哥面前,用力摇醒他那个木头脑袋,说:「哥哥,你才见了她一面,就被美色所迷了吗?明明你之前也不是很乐意的啊!」 邓芝瞪她一眼,「你也知道她是王爷托付给我的人,我就算为了报恩,也要照顾好她,你到底是在胡闹什么?」 「你说我胡闹什么?!」邓芫此时也顾不得兄长为尊,急得快要跳脚,大喊:「是!我知道我们当初被三个嫡兄赶出家门,生活落魄潦倒,如果不是遇到王爷伸出援手,也不会这么快就过上如此富裕安闲的日子,可是报恩有很多方式,值得你用终身大事去交换?那个女人……哼,那个许小姐谁不知道她是王爷的女人,现在王爷不想要了,就随手扔给你,难道你是捡破烂的……啊!」 「啪」的一声脆响,邓芫被一记凌厉的耳光打得身子晃了几下,差点摔倒,她愣住了,良久才抬起手,摸着自己火辣辣作痛的脸颊,不敢置信地看着邓芝。 「你打我?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你竟然出手打我?!」 邓芝和邓芫兄妹俩很小就相依为命,感情比一般的兄弟姊妹要亲近,邓芝虽然回家就变脸,但一直很宠爱这个唯一的妹妹,邓芫没想过哥哥第一次动手打她,居然就是为了那样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女人! 邓芝和邓芫原本出身富商之家,上面有三个嫡出的兄长,他和邓芫是一母同胞的庶出子女,父亲亡故后,他们的亲娘不久也病故了,他们就被三个嫡兄赶出家门,只分给他们十几亩田和一座小小的二进院落,兄妹二人最初的日子过得很辛苦,邓芝就算想继续经商,也因为缺少足眵的本钱而难以施展。 幸好一次酒楼的偶过,当时还是楚亲王的霍淳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邓芝,霍淳邀邓芝喝酒聊天,邓芝为了生存早就习惯看人脸色,说话行事刻意投霍淳的所好,轻易博得了霍淳的好感,从此算是攀上了霍淳这棵大树。 霍淳借他一笔钱做生意,邓芝继承了父亲的经商天分,很快把这笔钱十几倍地赚了回来,不仅还了帐,还赢得了霍淳的欣赏,从此在霍淳心目中的地位也日渐加重,接手霍淳委托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要。 邓芝也曾想过,霍淳最初是因为什么看上了他?是因为容貌吗?有时候霍淳看着他的目光若有所思,恍若看着一个深深眷恋的情人,邓芝暗地里不知道抖掉了多少鸡皮疙瘩。 幸好,霍淳并不喜男色,虽然一直对待邓芝有几分暧昧,却从来没有对他动手动脚过,这也让邓芝暗中松了口气。 邓芝的性格中有着商人的圆滑世故和妥协,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为了富贵荣华就没有底线,起码他就从来没想过和一个男人发生什么超越友谊之上的关系。 而今天在亲眼见到许樱之后,他才恍然明白霍淳当初为什么对他另眼相看了,应该是爱屋及乌吧? 所以,就如同许樱对他难以评价一样,他对许樱的感觉也很复杂,一时之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在他还不知道许樱的存在时,他就已经承受着她无形之中的恩泽了。 可是,就如同妹妹所说的,他也知道许樱曾经是被霍淳百般追求和呵护的女人,现在为什么会将她赶出门,又扬言要许配给他为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诡异。 如果说霍淳是喜新厌旧了,可是按照霍淳的独占欲,顶多把许樱放入冷宫,也不会容忍她成为别的男人的女人吧? 许樱不是低贱的歌舞伎,玩够玩腻了,可以随手打赏给下人,如果霍淳是这样轻浮的男人,那么他也不会有如今的权势和地位了。 身为一个男人,其实邓芝一开始对于霍淳的安排也不是那么情愿接受,没有一个男人想要别人甩手扔掉的女人吧? 好吧,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很肤浅,可是这毕竟是人之常情吧? 在见到许樱之前,邓芝确实如妹妹所说,心里也曾百般纠结过,可是看到许樱之后,这些负面情绪却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说不清那一刻的心情,只知道他看到许樱苍白消痩的槙样,以及眼底深处的不安和惶然时,突然就很心疼。 这让他想起自己和妹妹当初被赶出家门时,一样茫然、一样无依无靠,所以他对许樱有些同病相怜。 许樱和他一样都生得很好,拥有无双绝色,可是这样的美丽并没有替他们带来多少的幸运,他们的人生依然充满波折。 他想保护她,想让她展开轻蹙的双眉,这是他发自内心的冲动,或许,也是男人面对自己青睐的女子时的一种本能吧? 也因此,他不想听到任何人轻辱许樱,哪怕这个人是他一直宠爱有加的妹妹。 他看着妹妹的眼中迅速弥漫起泪雾,头痛地用手猱了猱眉心,沉声说:「从小我就警告过你,别带着偏见去评价任何人,尤其是你没有妾眼见过的。」 邓芫委屈地泪落满面,语带哽咽地说:「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讨厌她!我才不要这种外表漂亮、生性轻浮的女人做嫂子!」 说完,不等邓芝再开口斥责,她转身就跑棹了。 轻浮? 邓芝握紧拳头,如果许樱真的生性轻浮,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了吧?一个人要狠心到什么地步,才能够拿着翦刀刺进自己的心口? 一个轻浮的女人会这样做? 以前跟在霍淳身边,邓芝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许樱,但是其实暗地听过有关她的传言,霍淳每次的家庭纷争几乎都是因为她而引起,邓芝因为亲自见证过霍淳是多么在乎许樱,也才会对霍淳在许樱醒来之后态度大转而万般不解。 或许,是有什么他所不知的隐情吧? 邓芝陷入沉思。 他之所以没有把霍淳将许樱赐他为妻之事唐突地说出来,一是顾虑许樱承受不住这种打击,另外也是怕霍淳出尔反尔,想静观事态发展再做决定。 可是在亲自见过许樱本人之后,他突然不想再这样等下去了。 可是,又该怎么做才不会刺激到许樱呢? 而许樱又是怎么看待他呢? 在商场上八面玲珑的邓芝,此时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陷入了忐忑不安之中。 摄政王府。 霍淳冷脸看着面前单膝叩地的年轻男子,足足看了他有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你真的要舍弃大好前程,甘愿去为她做区区一个管家?」 年轻男子大约二十出头,相貌寻常并不出众,只是身材高大劲壮,五官凌厉,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他抿了一下薄唇,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属下甘愿如此。」 「如果你父亲知道了,说不定会气得将你逐出家门,你也不在意?」霍淳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下越发不悦。 年轻男子严默这次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父亲膝下儿子众多,并不会在意。」 霍淳冷笑,说:「自从你跟了我,他不是把你当成了严家的准继承人吗?」 严默摇了摇头,说:「我不稀罕。」 严默的父亲严肃是摄政王霍淳的侍卫总长,严默的母亲是原配,但是因难产早逝,严默后来于是有了继母和异母弟弟,俗话说的好,没娘的儿子像根草,严默自幼便和父亲、继母不亲近,长大后干脆住在霍淳的摄政王府里。 第五章 霍淳是想让严默接任他父亲的职务,以后继续守卫自己的安全,他却没想到严默会突然向他求情,要去许樱的宅邸担任一个小小的管家。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小侍卫也偷伦暗恋着许樱呢。 美女人人爱吗? 霍淳端坐在椅上,盯着严默又看了许久,才突然倦怠地挥了挥手,说:「你想去就去吧,不过去了就别想再回来。」 等你去了,发现所爱的女人已经变了个心性和灵魂,是否还能一如以往地暗恋她? 或者只喜欢她那绝色无双的容颜而已? 霍淳心底暗暗嘲笑着眼前这个痴情的青年,居然敢惦记他的女人,不整死他都算他堂堂摄政王爷心慈手软了。 国舅府。 当今皇太后卫敏的弟弟,亦是当今小皇帝霍英的亲舅舅卫敛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脸上有着兴奋和焦躁不安。 他的身材也算高大,五官甚至称得上俊美,但是长年沉迷在酒色之中,难兔让他的气色不佳,眼睛下更是有着青黑的眼袋。 卫敛问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手下:「许樱真的离开摄政王府了?霍淳不要她了?」 手下点头应道:「是,据说自从表小姐从昏迷中醒来以后,王爷就待她大不如前,现在更是将她送出了府,如今居住在猫儿眼胡同的一座三进宅院。」 卫敛强行压制下心底的蠢蠢欲动,在椅子上坐下,冷笑两声,说:「当初他们两个海誓山盟,我还以为他们能怎么样呢,结果呢? 才几年我那表哥就厌倦了?我早就说樱儿太蠢,这天底下除了我还有谁是真爱她的?偏偏她就是一心向着霍淳那混蛋,哼!看看今天落到什么下场?」 卫敛霍然站起身,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说:「既然如此,这次我就一定要得到她!」 手下人张了张嘴巴,很想说:国舅爷,您已经大婚了,有夫人了,您还要表小姐,难道想让她做小?这也太欺负人家了吧? 想想表小姐那副人间难觅的绝色容貌,手下都忍不住在心里暗叹,美丽又如何?红颜只是多祸水啊。 许樱入住新宅邸的第二日,用完早膳,这时才见到了她真正的管家——严默,这是一个人如其名的男人,严谨而沉默。 和外表华丽的邓芝相比,严默的身材虽然高大斛梧,但五官端正而普通,看着既不赏心悦目,却也不会让人心生反感,许樱反而觉得这样的人更适合做管家。 许樱和他客套了两句,发现他问一句说一句,整个人很紧绷,像拧紧的弓弦,让她看着都替他难受。 她微笑说:「我如今无亲无故的,一个人独自居住,以后有事情恐怕都要劳烦你,你这样紧张可不行。不管怎么说,以后我们也算一家人了,对着家人,哪里需要这么紧张的?」 严默笑了笑,结果因为五官长年板着,笑起来就像拉动铁丝,许樱「噗哧」一声轻笑出声,伴随在许樱身后的采苹也忍不住偷偷低下头微笑,这傻大个看起来是个实在人,比昨天那个邓芝可靠多了。 见到许樱主仆俩露出了笑容,严默紧绷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一点,他其实不是一个胆怯的人,鲜血淋漓的战场都厮杀过,他畏惧过什么?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一靠近许樱,哪怕只是远远看到她的一点裙角,哪怕未见其人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他都会全身紧绷,心跳得怦怦响,热血直往上涌,那种既晕眩又兴奋的感觉,让他从此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他知道自己身分不够,配不上许樱这种身分的美女,那么他就退而求其次,心甘情愿地放弃高宫厚禄的大好前程,平平淡淡地陪在她身边,做她的管家,做她的保护者。 所以,对许樱说的那番话,他只是简单俐落地回答了一个字:「是。」 她想他做她的家人,他就做她的家人。 她想要他做什么事,就算刀山火海他也会去做。 这份心情,许樱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也不准备表白。 只要能够天天看到她这样对他笑,他此生就已知足了。 客套话讲完了,严默正打算告退,前院的小厮来到门口传话:「小姐,邓公子来了。」 许樱有点惊讶,昨天分别时,她明显感觉到邓芝矛盾又复杂的思绪,似乎隐隐还对她有着几分抗拒,她以为她安置妥当后,他大概不会再轻易登门了,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请邓公子进来吧,正好严总管也在。」 家里有个男人在,她接见外面的男客人时就方便一些,不会轻易被人说三道四了。 邓芝今天穿了件天青色的长衫,头发在头顶挽了个髻,斜插了一根青玉簪,束腰带子上坠了一枚同样的青玉决,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爽俐落。 许樱不自觉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她可不能表现得像个花痴,那样别人一定会说她轻浮什么的。 许樱稍微移开了点目光,站起身迎接邓芝,微微对他行礼,「邓大哥。」 邓芝没料到许樱会向他行礼,以前那些大小姐虽然也会迷恋他的容貌,却在礼仪上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恨不得是他跪倒在她们脚下才好,邓芝在那些女子面前虽然也依然笑意盈盈,实则内心一片冰冷。 可是许樱不同。 自从昨日第一次亲自与许樱接触,他就明显地感觉出这位美丽的女子不会看不起商人,也不会以出身自傲,更不会自恃美色而骄横。 邓芝也微微弯腰回礼,「许小姐,一大早冒昧前来,还望见谅。」 许樱说:「没关系,你我本就是邻居,平日多来往,我也喜欢。」 她可不是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女,前世的她喜欢交朋友,喜欢旅游,更何况她对邓芝有着一份天生的好感,巴不得能天天看到他呢。 等等,她现在是千金大小姐,千万不能把这种话说出口,要端庄!要矜持! 邓芝说:「那么在下不胜荣幸。」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却移到了严默身上,正巧严默也在看他,两个男人四目相对,顿时空气中似乎有火花在啭啪作响。 邓芝笑了笑,在客座上坐下后,才慢条斯理地看着严默说:「严公子,你出身官宦之家,前途大好,怎么会屈居到这小小的宅院里做了管家?」 听了邓芝的话,许樱惊讶地重新打量严默,她这才发现严默身上的衣衫虽然朴素,质料却看起来颇为精致,而严默本人虽然沉默寡言,可是一举一动之间都有着普通人所没有的力道和俐落。 原来,这也不是个普通人物吗? 许樱诧异了,这些不寻常的男人一个、两个往她身边靠,只是因为她现在是个美人? 许樱有点惘然,心底并没有因此而觉得骄傲,反而越发失落,原来美人真的有许多天生的特权,比如身边永远不会少了护花使者。 呵,这么说起来,她前生的失败,也是理所当然了? 许樱笑得有些惨淡,如果她因为美丽而得到了男人的爱,那么当她不再美丽了呢?花无百日红,青春美丽哪里能永驻? 她低下头,突然觉得意兴阑珊,原本因为穿越成为一位绝色美女而兴起的那一点窃喜,到此时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她低头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那两个男人已经眼如飞刀地啪啪啪交战了好几个回合。 严默知道王爷将许樱许配给邓芝为妻,他不明白邓芝为什么迟迟不提这件事,反而放任许樱一个千金小姐单独外居,这不是很危险吗?原本严默就看不起商人,认为他们满脑子算计,满肚子坏水,整天就琢磨着如何多赚几个银子,满身的铜臭,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天仙般的许小姐?而邓芝得了王爷的青睐,是天大的造化和福气,还居然能够得到许樱为妻,他不是应该立刻用八抬大轿把许樱正大光明地娶回家吗?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算什么?严默在心里已经将邓芝暴打了好一顿,表面上却冷冷地回答:「人各有志。倒是邓公子,可知道什么才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你是生意做多了,钱赚多了,是不是习惯了什么都以利益评量得失了?」 邓芝微微一笑,回他:「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居家过日子不可一日无钱,利益得失我们每个人不都在衡量吗?只不过有人重名、重利,有人重权、重色,就不知道你严公子重的是什么了?我知道严公子一向严以律已,严正做人,想必是位重情、重义的好男儿吧?」 第六章 严默本想再讽刺邓芝几句,却没想到对方反而夸赞起他来,这个耿直厚道的男人顿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邓芝看到严默的样子,在心中微微叹息一声: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嘛。害他白白紧张了一番,大清早就急忙跑过来侦探敌情,还以为严默舍弃大好前程是要破釜沉舟夺得美人,现在看来严默根本就是一只没牙的老虎,伤不了人。 不过,自己喜欢的女子身边多了一个暗恋者,也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邓芝微微皱了下眉,思量着是不是不管王爷是否会反悔,干脆顺手推舟当即把婚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可是,他确实在犹豫,他担心的是霍淳对许樱到底是什么态度,而许樱又是否还在期盼着霍淳回头? 如果他现在真的娶了许樱,会不会反而不会带给她幸福,却替她惹来更多的麻烦和折磨? 这种种复杂的关系,真是想想都让人烦不胜烦。 他只是一介商人,就算富可敌国,在国家权势面前也一样微不足道,他到底怎么做才能确保许樱的安全,确保许樱会幸福? 许樱低头暗自伤神,严默抿嘴暗自赌气,邓芝也思虑重重,三个人都不再言语,客厅里一时有些静默。 采苹觉得这样冷待新任的总管不好,当然冷待客人更不好,于是在许樱背后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服。 许樱回头,看到采苹拚命对她眨眼睛,她这才猛然惊醒,正要开口说话,前院的小厮又匆匆来报,这次他跑得有点急,额头上都见了汗,说:「小姐,国舅爷来访!皇宫里的岳姑姑来访!」 许樱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国舅爷应该是指的现在的小皇帝霍英的亲舅舅,也就是现任皇太后卫敏的亲哥哥卫敛。 至于皇宫里的岳姑姑,嗯,这是什么品级?女官吗? 这是怎么了?怎么她才搬家第二天,一堆人全跑到她家里来了? 听到来人是谁时,邓芝和严默极有默契地立刻站起身,严默眉宇紧锁,身体紧绷如张开的弓,邓芝则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底也闪过一丝隐忧。 许樱感觉到客厅里的空气变得紧张起来,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卫敛就是害得「许樱」自杀的罪魁祸首,而皇宫里的岳姑姑,大概是皇太后卫敏身边的女官吧? 都是对她很不利的人物。 许樱顿时也紧张起来,她跟着站起身,捏紧了手中的绣柏,同时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看邓芝,邓芝也正看向她,对她轻轻一笑,说:「别怕,有我在呢。既然贵客登门,就请他们进来吧。」 看到他的笑容,许樱不知为何便悄悄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对小厮说:「快请贵客进来吧。」 反正她是出身贵族的千金小姐,不用亲自到大门口迎接客人,哪怕对方身分尊贵如国舅爷。 卫敛倒没有一堆仆佣前呼后拥,是自己一个人走进客厅的,不过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身材略微丰满的二十多岁女子,两人之间刚才似乎有点口舌之争,让卫敛的脸色很不好看。 当卫敛看到客厅中的邓芝和严默时,他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其实他和摄政王霍淳一样,都极端厌恶看到许樱身边存在任何男人。 卫敛顿时也眼如飞刀地射向厅中的两位雄性生物。 邓芝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躬身见礼,「欢迎国舅爷大驾光临。」 碍于身分尊卑,严默也对卫敛行了礼,却是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 许樱同样没有开口说话。面对着这个害得「许樱」本尊芳魂渺渺,甚至可能已经消散的罪魁祸首,许樱除了害怕,就是深深的反感,她也不愿意说话。 卫敛径直走到许樱面前,想伸手扶起她,却不料有人动作更快,突然一只手挡在了他前面,拦住了他的手,同时将许樱挡在了身后。 卫敛的脸色一寒,问:「邓芝,你这是何意?」 邓芝依然微笑着,「国舅爷快请上坐。」然后他回头对釆苹说:「没看见贵客登门了吗?快去上好茶!」 釆苹愣了一下,忙屈了屈膝向外跑去。 卫敛恨恨地瞪了邓芝一眼,转身不甘地坐下。 邓芝又回头对一直冷眼旁观的女子说:「岳姑姑也请坐,地方清寒,还请不要嫌弃。」 岳姑姑名叫岳芷贞,是卫敏身边最得力的掌印女官,卫敏从一进宫就由当时还是小宫女的岳芷贞伺候,两人之间的情分相当深厚。 岳芷贞同样笑得温婉得体,客气地坐下,目光在邓芝和许樱之间来回转了几次,才笑说:「太后听说表小姐从王府搬了出来,念着昔日的姊妹情分,特地吩咐奴婢过来问候一番,看看表小姐是否缺少什么,只管跟奴婢说,太后一力承担了。如果表小姐要嫁人了,太后也已经特地准备好了一份添妆大礼相送呢。」 卫敛呛声:「哪里需要她多事,卫家当然要好好照顾樱儿,再怎么说都还有我呢!」 许樱暗自皱眉,她记忆里的卫敏已经跟「许樱」彻底翻脸,自从霍淳明确表示要迎娶「许樱」为正妃之后,卫敏根本就恨死了「许樱」。 卫敏自幼就以为自己长大会嫁给霍淳,哪里知道自己家的表妹会突然冒出来挡路? 许樱猜测,八成是因为现在的她被霍淳赶出了王府,所以卫敏才特地派了自己身边的女官来看看她到底有多落魄,顺便再赏点施舍? 邓芝沉默了一下,抬头仔细看了一眼许樱,见她眉头轻锁,不由暗自叹了口气,离开了摄政王的庇护,这个女人的前途更加难测啊。 他微笑着走到许樱身边,在她讶异的注视下轻轻挽起了她的手,说:「承蒙许小姐青睐,在下已决定娶她为妻,所以她日后的一切生活所需就由在下承担,不必劳烦太后挂念了。」 他又回头看着卫敛,「也不必劳烦国舅爷照顾了。我虽然出身平凡,但供养自家娘子衣食无忧,还是没有问题的。」 卫敛霍然站起,怒道:「你说什么?!邓芝,谁给你的狗胆,就凭你这个市浍庸商也想娶我的樱儿?」 邓芝脸上的笑容依旧,「国舅爷,在下确实胆子不大,但是为了自己的女人,就是得罪所有人也不会怕的。」 卫敛勃然大怒,立即冲上前想去揍邓芝,只见邓芝轻轻闪身,众人眼前一花,邓芝已经站在卫敛身后,而卫敛扬起的手也已经被反锁到了背后,疼得他大叫。 「邓芝,你找死吗?」卫敛气急败坏。「你不要以为王爷在你背后撑腰就敢这样放肆,谁不知道你是靠男色去迷惑王爷——」 「啪」的一声脆响,卫敛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 众人都愣住了。 许樱也有点害怕地收回自己隐隐作痛的小手,倒退两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愤怒无比,在自己还没意识到做了什么时,已经本能地甩了卫敛一耳光。 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眼睛里浮现出隐隐的泪光,她昂起头,怒视着卫敛说:「卫敛,邓芝将是我的丈夫,你骂他就是骂我,辱他就是辱我,我不会让你欺负他的!」 谁怕谁啊?! 「许樱」曾经为了不受辱而自尽,难道她会比「许樱」本尊差吗? 简兮再怎么说也是父母捧在手里疼爱长大的孩子,哪受过这种气? 她才不怕了这封建王朝的什么王爷和混蛋国舅爷呢! 反正最坏不过再死一次嘛! 邓芝听了她的话浑身一震,目光痴痴地落在许樱的身上,再也收不回来。 卫敛万万没想到他一心痴痴念念的美人会挥掌打他。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目光直盯着许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把许樱看得都有些心虚了,他才突然眼眶一红,坐回椅子上掉起了眼泪。 这下子满屋子的人全傻眼了。 许樱偷偷看了邓芝一眼,邓芝也正一脸不可思议,他以为卫敛还要蛮横下去,谁知道他会突然流起眼泪打苦情牌? 难道想靠这招打动许樱? 卫敛用手胡乱搓了下脸颊上的泪,倒有些委屈地说:「樱儿,我知道当年是我一时鲁莽伤了你,可是我自问对你的心意多年未变,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当年为了霍淳,现在又为了这个小白脸,在你心里,只要是男人都比我强吗?」 第七章 许樱的性子是吃软不吃硬,卫敛刚才真要蛮横起来,她反而不怕,此时见他眼睛红通通的,不由得有点傻眼,她自己因为「许樱」本尊的记忆确实很讨厌卫敛,可是现在却又觉得这个家伙也许并不是那么讨厌,只是被宠惯了,一向自以为是吧? 她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我们本来就不合适。我是一个孤女,舅母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我做儿媳,那时候我能见到霍淳,其实也是因为舅母暗中帮忙,只不过她当时只想让我做敏表姊的附带品而已。在舅母的心里,像我这样的人,能做王爷的侧妃,甚至是侍妾,都是上辈子求来的福,我应该要帮着表姊巩固地位才对,而且最好我还不能生儿育女。」 卫敛很惊讶,他没想到许樱竟然完全知道自己母亲的打算,而且连母亲想下药让她无法生育的事,她也知道了。 卫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当年他和母亲闹了一番,后来不知道表哥霍淳私下使了什么手段,才让自己母妾和妹妹老实下来,再也不敢动许樱的脑筋。而在那之后不久,自家妹妹也迅速入宫,做了皇帝老儿的女人,还很快生下了皇子霍英。 严默本来一直沉默着,这时突然开口:「国舅爷,你家里已经有了一妻三妾,那什么一心一意多年不变的话,还是少说的好。」 许樱闻言瞪大了眼睛,然后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卫敛,她刚才还真的相信了卫敛的话,以为他只是得不到自己深爱的女人才会做出如此偏激的行为,原来早已经有妻有妾,真是可恶的臭男人! 「许樱」昏睡了三年,是真的不知道这三年里卫敛早已经娶妻纳妾,生儿育女了。 邓芝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看了严默一眼,他现在突然觉得严默这个男人也有些顺眼了。 卫敛被严默说得脸一红,心虚地看了看许樱,才闷声闷气地说:「有什么办法,我家就我一个儿子,总得要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我又不喜欢她们。」 许樱这下真忍不住了,低头暗自翻了个白眼:国舅爷,你果然骨子里就是个渣男!刚才还心软了一下的我真是个大笨蛋啊! 卫敛又大声说:「樱儿,我说真的!如果你肯嫁给我,我立刻休了家里那几个娘们。」 「你想休了谁?」伴随着低沉的质问声,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走了进来。 一屋子人立即躬身行礼,喊道:「见过王爷。」 许樱慢了半拍,但也跟着行了个礼。她在霍淳身后看到了自家小丫鬟采苹,这才明白原来采苹刚才不是去倒茶,而是去摄政王府搬救兵了,难为她动作这么快呢。 但采苹是不是反应太快了?她当时都没想到要向霍淳求援呢。 或许,潜意识里她已经不想再依赖霍淳了。 霍淳爱的,想念的,都是「许樱」本尊,自己见了霍淳,只是徒增尴尬而已。 卫敛虽然心底忿忿,奈何身分还是比摄政王爷低了许多,也只能意思了一下,勉勉强强行了个礼,喊声:「表哥。」 霍淳目光在许樱身上轻轻扫过,最后才落在卫敛身上,说:「玩够了就回家,别总是瞎胡闹。」 卫敛一阵气闷,他也老大不小,哪里胡闹了?他在正正经经地追求心上人好不好?可是大家都拿他的一片真心当笑话,未免太不公平。卫敛大着胆子问:「表哥,我就是想问问,当初你费尽心思要得到樱儿,为什么如今你反倒把她赶出了王府?你不要她,还有我要呢!可你为什么要把她赏赐给邓芝这个不入流的庸商?」 邓芝微微抿了抿薄唇,其实这也是他一直想问的。 霍淳冷笑一声,说:「怎么,你倒想管起我的事了?」 卫敛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卫敛知道自己今天是白来一趟了,干脆俐落地走人。 霍淳在他后面地说:「许樱和邓芝都是我的人,你以后最好不要再招惹,否则……」 堂堂摄政王的一声冷笑,让横行霸道借了的卫国舅爷都忍不住背脊发凉,离开的脚步越发快了。 当霍淳的目光落到一直躲在后面看热闹的岳芷贞身上时,岳芷贞连忙收起脸上那幸灾乐祸的表情,低下了头。 霍淳坐到椅子上,懒洋洋地摩挲着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轻轻「哼」一声,对岳芷贞说:「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要她在宫里老实点,别没事就想管闲事,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去吃斋念佛求平安,宫外没有她能管的事。」 岳芷贞乖乖地答应了,这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霍淳再看看一直站在一旁的许樱和邓芝,仔细打量他们一番,试图从他们脸上寻找到一些方仲白那个半吊子神棍所说的「夫妻相」,可是他怎么看都不顺眼。 「许樱」毕竟曾经是他深深钟情的女子,现在却要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真是…… 他捏紧了扳指来回搓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们都是我在乎的人,如果彼此有意,我也乐意成全你们。以后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就是了。」说完,霍淳站起身来就向外走,在他身后的贴身侍卫也跟着迅速退了出去。 刚刚还热闹得很的厅堂顿时冷清下来。 严默说:「我去送王爷。」 于是客厅里就只剰下了许樱和邓芝,采苹识趣地退到了门口守着。 许樱的心还在枰枰乱跳,她咬了咬唇,小声问邓芝:「刚才卫敛说的……」 她没想到霍淳会把她当做礼物一样赏赐给了邓芝,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身分偏低,有许多高高在上的人会赏赐美女给属下,而下属也会上贡绝色美人给自己的上司。 但是「许樱」好歹是霍淳曾经真心爱过的女人吧?他怎么也能这样轻易把她当物品一样打赏给别人? 邓芝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说:「王爷当初因为担心你一个弱女子在外独自生活不易,确实说过不如许配给在下为妻,在下虽然身分低微,好歹在京城也厮混了这么久,多少能够为小姐遮风挡雨。」 「所以你才对我这么好?你只是为了完成王爷交给你的任务,为了讨他的欢心才接纳我?」许樱毕竟年轻,此时满腹的不甘与对这个时代的恼怒都忍不住发泄在邓芝身上,说话格外呛人。「你其实并不愿意娶我为妻对吧?所以你昨天见到我时什么都不说,如果没有今天发生的事,你就打算把我安置在这个小院子里,任凭我自生自灭是不是?在你心里,我曾经是王爷的人,你担心我未婚就已经给你戴了绿帽子是不是?」 「够了!」邓芝忍不住高声喝止许樱自暴自弃的控诉,他微微皱眉,其实对于目前的困局,就连他自己也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因为许樱真的没说错,当初王爷许婚的时候,他是打从心底不想答应的。 其实当时他也确实没有开口答应,而王爷本人也似乎有点犹豫,所以说过许他为妻的话之后,又随即笑着补充:「你如果不愿意也别勉强,因为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我只是一时无法面对现在的许樱,所以让她出府待一段日子也好。」 在邓芝听来,霍淳的言下之意就是:我现在有点不想见许樱,但是真正把她推给别人,我其实还是不怎么舍得。也许过一段时间,又想把她接进府里。你邓芝目前所能做的事,就是帮我看着我的女人就是了。 在这种情况下,聪明如邓芝,又怎么会傻乎乎地一口就答应要娶许樱为妻呢? 再说了,之前邓芝虽然听说过许樱是绝色美人,但是他本人就很漂亮,对于美色并不像普通男人那样偏执,在他心底,反而更倾向于娶一个与自己志同道合的贤妻。 所以,就算他亲眼见到了许樱的无双风华,也只是在心底赞叹一下,并不会像其他男人那样目眩神迷,恨不得立即把这样的美女占为已有。 他更在乎的,是容貌以外的地方。 比如许樱是否看得起他这样一个位于「士农工商」末流的商人? 比如许樱是否会看上他本人?以及许樱是否会忘情霍淳,而能够移情于他? 他是个男人,也有自己的自尊,自然不想要一个心有别属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美若天仙又如何? 可是,这一切一切的计较,在许樱为他赏了一巴掌给卫敛时,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那份震惊与心动。 第八章 从他的父母双亡、他和妹妹被三个嫡兄赶出家门之后,他就一直自己一个人在奋斗,别人看他年纪轻轻就赚取了偌大的财富,以为他攀上了王爷这棵大树,小人得志才能轻易致富,又有谁肯想想他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 霍淳不是个简单的男人,他不允许自己身边围绕着一帮只会拍马屁却没有真本事的小人,要想在霍淳身边立足,最起码要拿出真本事,否则他转脸就会不认人。 邓芝有时候在午夜睡不着时,也会觉得自己累了,想找个人聊聊,哪怕只是一句真心安慰的话就足够了。只是,他心防太重,普通的莺莺燕燕向来入不了他的眼,他不求绝色,不求高贵出身,只求一个看对眼而已。 可人间或许最难求的就是两个人彼此看对眼了——一见钟情还比较常见,两心相知就太难得了。 当许樱纤弱的身影站到他面前,为他挥出那可能招惹来天大麻烦的一掌时,邓芝却觉得自在刹那间就沦陷了。 几乎在那瞬间他就下了决心,就算是要得罪摄政王霍淳,这个女人他也要定了! 所以,他走到许樱面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握住她的右手,说:「之前我答应照顾你,确实是因为王爷的要求。但是现在我想向你求亲,是因为我自己的心意。你,可愿意?」 许樱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邓芝把她握得很紧,她低垂着头,眼泪就落了下来,面对卫敛那样的威逼她都没有哭,可是此时却无端觉得很伤心,不明白自己怎么落到了现在这样的处堉? 莫名其妙的穿越,失去了爸爸妈妈。又被这里的当权王爷嫌弃,以为终于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原来也仅仅是因为畏惧王爷的权势。 「樱儿?」邓芝平时谈判时伶牙俐齿,此时却嘴拙口笨,看着许樱流泪,自己也只会干着急,甚至不敢冒犯亲手去为她拭泪。 许樱依然低垂着头,不肯抬头看他,她努力抑制自己不停滚落的泪珠,低声说:「我自己的来历也不明不白,所以自然不能多要求你什么,可是我可以肯定告诉你的是,我的心是清白的,现在我的心里谁也没有,本来我已经有点喜欢你,可是……」 邓芝却大喜,握着她的手忍不住又加了几分力气,惹得许樱小声喊痛,他才急忙松开一些,却依然不肯放手,他说:「樱儿,你真的有点喜欢我了?不在乎我的身分?」 「什么身分?大家都要吃穿住行,哪个不需要用钱?鄙视商人的人无非是假清高真羡慕而已。」许樱忍不住说。 邓芝呵呵笑起来,「别人如何我不管,只要你不介意就好。」 许樱说:「我喜欢你,可是现在不想答应你。我知道我们之间如果确定了关系,其实是我占了便宜,所以我们彼此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邓芝点了点头,「这样也好,给我点时间,让我把其他事情先解决再说。」 许樱没有作声。 她发现邓芝真的不会说任何甜言蜜语,对于霍淳那边也不多解释两句,连求个亲也这样无趣,让她沮丧极了。 哎,到了这个时代,她发现自己也几乎要被这里的观念给同化了,似乎女人没有了男人就活不下去,她怎么就以为自己非要依赖一个男人呢? 不行,以后她要自立自强,她才不要做个悲惨的软弱女子,她再也不想让任何人可以把她说赶出门就赶出门,说赏赐给谁就赏赐给谁了。 晚上,许樱睡不着,白天一下子来了太多人,发生了太多事,让她脑袋一片乱,一会儿想这一会儿想那,她干脆叫了几个丫鬟,陪着她到了书房,准备替自己日后的生活好好规画一下。 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看看前任「许樱」给她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吧:情敌居然是当今太后?身边不仅有个时刻垂涎她的国舅爷,还有个对她不知道到底是何心思的摄政王爷,临到昏迷前也没得到一个正式名分。 现在她是新版的许樱了,可是前任「许樱」留下的烂摊子她也必须接手,没有人可以割断「自己」的历史。 那她日后到底该怎么办?如何能够在自保的同时,还能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许樱愁得都快白了头发。 她在书桌前也坐不下去,干脆站起身在书房里四下打量起来,这里的摆设充满了古色古香的气息,无论是多宝格的书橱,还是墙上悬挂的字画,以及墙角高几上摆放着的青釉美人斛,都洋溢着琴棋书画独有的古典优雅气息。 墙上悬挂的一幅淡雅清逸的行书最后吸引了许樱全部的注意力:「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许樱前世的国文并不是太出色,但映照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清冷月光,这词便特别符合她的心境,让她顿时心生凄冷的忧伤之感。 她的目光落在最后的落款「邓芝」二字上,久久无法移开。 一直在书房内陪伴着许樱的采苹说:「据说咱家里的各个房屋都是由邓公子亲自装饰布置的,大件家倶、小件摆设,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呢。」 采苹自幼跟随原版「许樱」长大,读书、算数都难不制她,她也看着墙上的书画赞叹:「真没想到邓公子还有这份本事,奴婢看他这一手字,不比那些举人进士老爷分差。」 许樱并不善于品评字画,虽然原版的「许樱」是大才女,但她这个穿越过来的冒牌货,以前只顾着沉迷各式电子产品,对琴棋书画的知识根本少得可怜,不过她也觉得邓芝的字写得很不错,挺有气质。 采苹说:「明明如月,嗯,奴婢觉得这四个字形容邓公子最合适不过了,他总是说自己是一身铜臭的商人,可奴婢一点都不觉得,倒觉得他比很多男人都强许多呢。」 许樱回头看了她一眼,问:「你什么时候站到邓公子那边了?」 采苹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前觉得徒有虚表的男人最不可靠了,可是今天奴婢才发现邓公子虽然人长得极好,但也比其他男人更可靠。」 比如严默,明明武功那么高,却一点都不敢反抗卫敛。 比如王爷,那心思比海还深不可测,之前还对小姐那般情深意重,转眼又翻脸无情。 许樱叹口气,有点发愁,说:「我今天对他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不高兴?当时我只觉得自己很无辜,可是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如果我是他,突然被人塞了个别人可能用过的女人,而且还得当明媒正娶的妻室,我也不会乐意啊。」 釆苹顿时一脸难过,「小姐,别这样说自己。」 就算别人不知道,但一直贴身伺候许樱的采苹又哪里不知道自家小姐是多么洁身自爱的女子?之前哪怕是已经被王爷追求得神魂颠倒,也始终坚守着自己的清白,她绝不会无名无分地做一个男人的玩物! 采苹努力安慰自家小姐,说:「我听舜华、舜英她们说,邓公子是个很特别的人,别人觉得他好看,又有钱,一定很风流潇洒,其实他虽然因为生意需要,经常去风月场所,却从来不在那里留宿过夜,总是谈完生意就走人喔。」 许樱扬眉,问她:「才刚搬过来,你就打听到不少消息?」 采苹心虚,小心翼翼地瞄了许樱一眼,见她并不是真正生气的样子,才小声说:「我也是为了小姐好啊,咱们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如果再对周围的人事环境搞不清楚状况,胡胡涂涂的,以后要怎么过下去?」 许樱有些诧异看了采苹一眼,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倒挺灵敏,而且思虑比她这个作主的还要周全。许樱不禁有些汗颜,她自从穿越过来之后,种种离奇遭遇让她有些应接不暇,甚至有时候还会自怨自艾,此时倒显得不如一个小丫鬟有担当了。 她走到采苹跟前,抬手拍拍她的肩膀,说:「别担心,我们会好好生活下去的。」 是的,不管那位邓公子是否明明如月,也不管是否还有其他的麻烦人和事,她都要振作精神,努力活出一份精采。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第二次人生的。 许樱开始认真地生活。 她按照这个时代的人们的生活习惯,早睡早起,每天东方亮起鱼肚白的时候就起床,然后在小小的后花园散散步。 第九章 早膳过后,她命人取来了她所有的财产清单,花了两天工夫才全部计算清楚,并且真正意识到了霍淳对「许樱」是真的不错,不仅给了她巨额的银票,还额外给了一百顷良田,让她可以每年仅靠收取地租就能衣食无忧。 银票再多也是死的,用完就完了,可是地租却是活的,年年租给佃农,年年就有收入,这是古代富豪之家最常见的基本收入来源。 一顷地等于十五亩,一百顷就是一千五百亩,那是多大的田啊?许樱真的不清楚,反正根据采苹的说法,养活他们现在小院里的这些主仆是绝对没问题的。 发现自己现在是「有房有地」的小富婆,许樱总算松了口气,虽然她是承受了前任「许樱」的恩泽,但是她确实庆幸自己没有穿越到一个穷困潦倒的人身上,否则别说爱啊情啊的烦恼,光是怎么吃饱都能把她烦死。 作为一个精通电脑,也能说几句外国话的现代人,她在这个时代的谋生本事似乎并不怎么强,而这个时代的女子也没有正经的工作,她们人生最大的意义就是嫁人、生子、操持家务。 虽然外面也有一些酒娘、花娘、绣娘什么的,那多数都是被生活压力所逼,自己男人赚不够钱,女人就不得不出来也设法赚点钱贴补家用。 就在许樱发愁着该替自己找些什么事情做时,国舅爷卫敛又登门了。 卫敛虽然有点害怕自己的表兄霍淳,但是他自幼也是被宠惯了,他很早以前就看上了许樱,这些年也一直念念不忘,不过若要说他深情,还不如说是因为男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种心态在作怪,所以他并不会因为霍淳的一两句恐吓就真正对许樱死了心。 在卫敛看来,既然霍淳已经把人赶出了王府,就不要再东管西管,以后许樱愿意跟谁,要由她自己来选。 卫敛以前敢霸王硬上弓,现在当然还是贼心不死,总想着按照表妹那性子,只要占有了她的身子,她就会死心塌地跟了他。 所以,这次卫敛又做了件很卑鄙的事——他偷偷在许樱的茶水里下了春药,而且他拿到的还是皇宫之中的不传之秘——约。 大周皇宫之中的极品春药分男方和女方两种,男方叫「内加」,女方就叫「约」,是从前朝就流传下来的,据说副作用很小,但春药作用却极为强大。卫敛趁着在客厅等待的时候,偷偷把「约」加在了茶壶里,等许樱来了,亲自斟了一杯茶给她,并且表现出十足忏悔的样子,说:「樱儿,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上次我来得鲁莽,又说了许多不得体的话,你就别跟我计较了。以后你自个儿在外面生活,有什么不妥当的,就只管叫人去找我,我一定帮你卫敛说个不停,好像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天底下最好的表哥。 前世里还是个单纯学生的许樱哪知道男人坏起来能坏到什么程度?她以为卫敛被霍淳吓怕了,才来向她示好,所以她只是静静地听着,不知不觉中还真的喝光了那一杯放在她手边的茶水。 卫敛一面心不在焉地继续说着,一面小心观察许樱的反应,见她的脸色从略微苍白变成嫣红,眼睛波光流转,整个人像一朵就要含苞怒放的花儿。 卫敛的心痒痒的,喉头发干,身体的某处已经隐隐兴奋起来,目光也从隐忍变成赤裸裸的贪婪和色光毕露。 许樱却突然站起身,说:「表哥且暂坐,我有些不适,去去就回。」 说完,她也不等卫敛伸手拉她,马上跑了出去,采苹愣了一下,但也立即就追了出去。 卫敛也愣住,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他本来还想等药效再强一点的时候再出手,那时候许樱应该就不会死命反抗了,上次强暴未遂反而害得许樱自杀,毕竞还是让卫敛有点怕,所以这次他刻意耐心等待,结果让许樱反应过来,一溜烟地逃跑了。 卫敛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 到嘴边的肉又跑了,岂有此理!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采苹一直追着许樱到了后院,累得气喘吁吁。 许樱此时身上越来越热,而且全身的几处敏感点都在隐隐发痒,让她说不出的难受,她就算再笨也明白自己又中了卫敛的计,很有可能是误服了春药一类的东西。 她不仅感觉到身上莫名的热和虚弱,脑子也有点晕乎乎的,她用手指掐痛自己的手心,让自己清醒一点。 现在该怎么办? 卫敛还在前厅,家里并不安全。 去找霍淳? 还是邓芝? 怎么找? 还来不来得及? 门口有没有卫敛带来的人? 怎么才是最好的方法? 快清醒一点啊! 你个笨蛋,明知道卫敛不是好人,前任许樱都被他害死,居然还傻傻地以为他会真心诚意来道歉,实在是笨死了! 快想出自救的办法啊! 难道还要再自尽一次以求清白? 不行,她才不要! 许樱突然拉起采苹往花墙那儿跑,一面跑一面对着跟过来的舜华、舜英喊:「帮我把花梯搬过来,我要上墙,快!」 花梯本来是花匠用来修剪花草树木的,舜华、舜英尽管不明白原因,但看到小姐一脸焦急,也急忙去取梯子。 主仆四人到了花墙下,把梯子搭好,许樱连忙手脚并用向上爬。 花墙的另外一边就是邓芝的家。 猫儿眼胡同的各家各户仅以院墙相隔,前院对着前院,后花园也正对着后花园。 许樱坐在花墙上,采苹也急忙跟着爬上墙头,顺便用尽吃奶的力气,把梯子拉起来再放下到邓芝家这边的后花园,然后主仆俩又顺着梯子下了墙。 此时许樱已经浑身虚软,连站都站不稳。 采苹也已经发现了许樱的不对劲,焦急地问:「小姐,你是不是又中了国舅爷的暗算?」 许樱的脸蛋滚烫,身上更是如同着了火一般,让她只想扯掉那些碍事的衣裳,她说:「扶我找个房间,快。然后去找邓芝,要他去请大夫。」 此时邓家后花园也有丫餐发现了她们,惊讶地赶过来,采苹对她说:「好姊姊,我们是隔壁的邻居,我们家小姐姓许,你知道的吧?我们遇到了麻烦,要向邓公子求援,请你帮忙去通达一声好吗?」 那丫鬟确实知道许樱的存在,最近因为许樱,自家公子和小姐不断吵架,她一边惊叹着许樱的美貌,一边应着,和采苹一起把许樱扶到了后院的一间客房里,然后去前院通报。 而听到动静的邓芫先赶了过来。 此时的许樱已经意识模糊,脸色绯红,有些痛苦地紧皱着眉头,躺在床上不安地左翻右翻,把采苹盖在她身上的薄被也掀翻了。 可是就算她已经如此狼狈,依然无损她半点美貌,就算邓芫用再苛刻挑剔的目光瞪着她,也无法不承认这个女人确实美丽。 邓芫眉头紧锁,她不知道许樱又遇到了什么事,但是肯定很麻烦,而现在这个麻烦的女人居然主动翻墙跑进她家,真是有够厚脸的!王爷不要她了,她现在肯定是要赖住她哥哥了吧? 邓芫越看许樱越不顺眼,满脸寒霜。 采苹为小姐着急,想喂她喝口水,可是桌子上的水是冷的,小姐身子本来就弱,怎么能喝凉水? 采苹回头看着邓芫,恳求道:「邓小姐,能不能麻烦您派人取点热水来?我家小姐好像很渴。」 岂止是渴,许樱觉得自己喉咙都快冒火了,身体内格外的热,体温也是惊人的滚烫。 邓芫皱着小眉头,终究狠不下心看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受罪,吩咐丫鬟去取热水。 而此时邓芝终于来了。 随着他来的还有一位胡须花白的老大夫,是摄政王府的纪老太医,以前也经常为许樱看病,对许樱的身体状况最熟悉。 纪太医略微一看许樱的样子,就立即把邓芫、采苹等闲杂人等赶了出去,只留下了邓芝。 纪太医伸手为许樱诊脉,过了一会儿,他放下许樱的手,叹口气说:「这丫头实在命苦,从小到大不知道受了多少暗算,吃了多少苦。这次又被人下了春药,就是皇宫里的‘约’。」 邓芝的脸色阴寒,目光中杀机一闪。 有些人就真以为这天底下没有人敢得罪他是吧? 纪太医说:「时间已经有些耽误了,药性已入体内,只有让她自然发散出来才能解药性了。否则强行用冷水或者其他药物抑制,会严重损毁她的元气。」 v第十章 言下之意,就是要有人与她交欢。 邓芝不发一语。 纪太医说:「你自己做决定吧,我到外面开点药,这也只是事后为她调养而已。」 老太医自然知道许樱原本是王爷的心头宝,至于为何现在变成了邓芝身边的女人,老太医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他才不爱打听这些内幕呢,槁不好那可是要棹脑袋的。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了邓芝和许樱两个人。 邓芝看着许樱满面潮红的模样,薄唇越抿越紧,他内心天人交战,一时无法决定到底该不该「做」。 做了,是救人,也是趁人之危。 不做,是耽误许樱的身子,亦是临危不救,同样不对。 他低低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握住许樱滚烫的小手。 「你可真会给我制造难题。」 当初为了要不要接纳她,让他很为难。 如今他同样为难。 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面对眼前如此绝色美女,同时又是自己之前动了心的女子,自然会想要拥抱她。 可是他也觉得两人的开端已不够美好,如果第一次的交合也是在这种被迫无奈的情况下,对于两人之间的情路来说,恐怕会更加多灾多难。 许樱并非完全无意识,纪太医的话她多少听明白了一些,所以此时她主动握住了邓芝的手,语音模糊地说:「邓芝……留下……」 她的声音急促而虚弱,眼睛已经快睁不开,整个人说不出的难受。 她想说,我想要你救我。 但是话还没说完,炽热的薄唇就封住了她的樱唇,她有些吃惊,努力瞪大眼睛,却只看到眼前被放大了的俊颜。 他说:「好。」 她身为一个女子都如此无惧,他还害怕什么呢?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等房间里安静下来,重新只剰下两人的时候,邓芝亲自喂许樱喝下已经熬好的药,药是纪太医开的安神调养药,喝了之后能让她睡个好觉。 等许樱终于安稳地睡着了,邓芝坐在床边看着她,乌发如云,肌肤如玉,睡着的她也完美得犹如一个玉雕般的仙子。不过,幸好这个玉美人是有体温的,那是让人格外着迷和眷恋的温度。 邓芝手中缠绕着一络许樱的头发,缠绕在手指上,好像也缠绕到了他的心里。 他俯身在许樱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轻声说:「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没事的。」 许樱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近午时。 春末的阳光明亮温暖又舒服,在光线之中是邓芝沉静又俊美的侧面容颜,他正静静地坐在窗下的书桌前看着什么东西,神情很专注。 在书桌的旁边有一个高脚花凳,上面有一个冰纹白瓷荷叶口花瓶,瓶中有一簇红艳艳的石榴花,花朵开了七八分,正是花姿最娇艳妩媚的时候,颜色又红得那么热烈而喜庆。 或许是因为刚才许樱还在睡觉,房间的窗子并没有打开,但是房间里光线足够明亮,气息又很清新宜人,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当邓芝似乎察觉到她醒了过来,回头看向床铺,正好看见许樱水润润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邓芝原本严肃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问:「醒了?」 「嗯。」许樱应了一声,被邓芝一看,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天的荒唐事,小脸瞬间暴红,突然很想把自己重新藏进被子里。 邓芝看着她突然变红的小脸,又是惊讶又是好笑,昨天她还表现得那么主动,现在的害羞却更令他枰然心动,他不忍心笑她,便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岔开话题,问她:「饿了吧?」 他这样一说,许樱还真觉得自己饿了,昨天运动量那么大,晚饭又没吃,现在已经到了中午,不饿才怪呢。 许樱起身下床,发现床头放着自己的衣物,邓芝说:「是采苹拿来的。」 许樱「嗯」了一声,当着邓芝的面穿衣打扮还是让她感到有些拘束,便一直低着头。 邓芝伸手取了一朵石榴,走到她身边,亲自为她插在发上。 许樱抬头看他,他低头也看着她,轻声说:「这是我早晨亲自摘下的石榴花,你戴着很漂亮。」 当时的人家很喜欢在自家的宅院里栽种几棵石榴树,不仅因为石榴子好吃,还因为石榴花红艳艳的很好看,更因为石榴多子,而且还有着「留」的谐音,寓意非常好。 许樱多少明白一些石榴花的意思,用手摸了摸,鲜嫩嫩的,还带着露珠的水润,她虽然多少有些娇羞尴尬,但还是说:「谢谢,我很喜欢。」 邓芝笑了,他抬起手,握住她在发角的手,轻轻握了握,似乎还想有更亲密的接触,但看到许樱越来越红的脸,又心疼地放弃,他说:「我去叫人进来。」 采苹和几个邓家的丫鬟一起进来,熟练地伺候许樱梳洗,又送来清淡可口、营养丰富的午膳,伺候着两人用餐。 用膳后,丫鬟又送来新鲜的水果,是刚刚采摘的草莓,又大又红,甘甜多汁,许樱喜爱这种水果,忍不住多吃了几个,这时邓芝伸手压住她的小手,说:「吃几个就好了,纪太医说你不可吃太多凉食。」 许樱扁了扁嘴,无奈乖乖听话地收手,目光却还留恋地盯着果盘里的那些草莓。 邓芝好笑地说:「我去要人为你做点草莓酱,晚上再吃。」 许樱惊讶地问:「你家会做草莓酱?」 她还以为古代人不会做果酱呢。 邓芝点头,「当季水果太多的话,不容易保存,有的人家就酿果酒,或者做果酱。等过几天桃子当季,还会有更多好吃的。」 许樱满意地点头,这时代的水果才是真正百分百纯天然的有机食品,怎么吃都不用担心中毒和副作用。 邓家的几个丫鬟见许樱一副贪吃模样,听到有好吃的水果就眼睛闪亮亮,不由暗自好笑,她们还以为传说中美若天仙的许小姐会高不可攀,可是现在看起来却如此真实可爱,和普通的少女一样,爱美、贪嘴,也很容易害羞。 丫鬟们悄悄地彼此交换眼色,知道大家心中都松了口气,有一个好伺候的当家主母,总是轻松许多。 稍后,邓芝取了一份文书交到许樱手中,她低头看了看,惊讶地发现居然是「婚书」。 她先抬头看了看邓芝,邓芝鼓励她看下去,她才低头翻看里面的正式内容,这是一份正式的婚约书,有男女双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有两家亲人的签字画押,还有官府的官印。 一式两份,非常类似后世的结婚证书。 许樱越看越惊讶,不是惊讶男女双方的名字是邓芝和许樱,而是惊讶她的签保人居然是摄政王霍淳。 而邓芝这方的签保人就是他自己了。 邓芝说:「婚姻之道,嫁娶之礼,过程太繁琐,我们之后慢慢补办,这婚书是最有用的,所以我就先弄了来,你好好保管。」 许樱明白他的意思,就如同后世人那样,先办证,后补办婚礼——先合法了,婚礼什么时候补办都行,不怕被别人说三道四。 许樱拿着手中薄薄的婚书,一时间五味杂陈,她这样就算已婚妇人了? 果然婚礼还是很重要的,没有那个繁琐的过程,只是薄薄一纸婚书,还是无法带给她身分转变的真正感受啊。 不过,经过昨天的荒唐事,邓芝能够在次日就迅速为她补办好婚书,不能说不尽心尽力了。 这个男人,办事如同他的外表一样,很漂亮。 她很认真地看着他说:「邓芝,谢谢。」 第十一章 在后世,曾经流传过这样一句话:对一个女人的最高赞美,就是向她求婚。 而现在邓芝直接把婚书送到了她的手上,她又怎么不感动? 昨天她之所以义无反顾地来找邓芝,也是因为心底笃定他会对自己负责吧? 当然,如果邓芝不愿意娶她,她也不会死缠烂打,只能怪自己认人不清而已。后世穿越而来的女子,自然不会像这个时代的女子一样把贞洁看得比命还重。 邓芝说:「我已经吩咐人在我们两家的隔墙打开了一个月洞门,平时派两个婆子在那里守着,如果你乐意,我们就搬到你那边去住,这里且做半个处理公务之所,后院就做小妹的闺房吧。」 邓芝知道妹妹邓芫和许樱不合,他也不强求两人能够因为他而变成亲如手足的好姊妹,妹妹邓芫性子强势,而许樱虽然外表柔美,这段时日相处下来,邓芝也发现她是个外柔内刚、不容轻侮的人,两个人如果朝夕相处,恐怕会时时爆发家庭纷争,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将妹妹和自家娘子隔开。 大家少见面,自然想吵架也吵不起来。 许樱此时还不太明白邓芫对她到底是何种态度,但是自古婆媳小姑难相处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父母在时,古人不赞成分家,所以大多数的儿媳妇想讨个清净都讨不到,只能硬着头皮伺候公婆,而现在许樱没有公婆之累,只有一个和她不太对盘的小姑,现在就连小姑也可以避开少见面,她自然乐得答应。 邓芝站起身,对她说:「那我再去吩咐人将那边收拾一下,你先在这里休息,如果觉得无聊,次间里有许多藏书,可以随意看看。」 许樱「嗯」了一声,说:「你去忙吧。」 虽然她也很想参与「新房」的装修,但是昨天折腾得太累,她现在吃饱喝足,又开始想睡觉了。 邓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才转身出去。 许樱也站起身来,活动一下酸软的腰肢,她觉得双腿也软绵绵的,干脆又倒头睡到了床上,体力损耗太过,她需要补眠。 邓家的丫鬟见没事可做,就识趣地退了出去,釆苹却凑到许樱面前,自己坐到床前的脚踏凳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小姐。 许樱知道她一定又有悄悄话想说,只好说:「有话快说,我困得狠了。」 釆苹「嘻嘻」笑了两声,才凑到许樱耳边小声说:「小姐,我一大早就听到一件稀奇事呢。」 「什么事?」许樱困倦地问。 「我听说啊,咱们的国舅爷昨晚上惹上大麻烦了,被人告到宗人府了呢!」采苹说。 许樱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可是件大事,瞌睡虫一下子就飞跑了,她立刻坐起身,盯着采苹问:「真的?怎么回事?」 采苹眨眨眼睛,尽管她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却很是幸灾乐祸,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就是昨夜国舅爷没回家,也没通知家里,所以家人着急了,到处找他,结果一打听才知道被人扭送到宗人府了。据说他看上了一个小媳妇,又想玩强的,哪知道那个俏媳妇不仅是个寡妇,还是皇家媳妇,小媳妇的婆家人哪里愿意,也不怕他是国舅爷,就把他扭送到宗人府,要求严办呢。听说现在还没有被放出来。」 许樱若有所思。 还真是巧,仅仅过了一夜,卫敛就出了事? 采苹又说:「小姐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昨天国舅爷刚来找小姐的麻烦,晚上他就出事了,而有这个胆子敢报复他的人,最可能的人自然是摄政王爷,可是王爷现在都不怎么理咱们,那么会不会是邓公子?啊不,现在要称姑爷了,是不是姑爷替小姐报仇呢? 如果真是他,那采苹可要对姑爷刮目相看了,真厉害!」 许樱在釆苹小脑袋上敲了一下,说:「什么报仇,少胡说八道。」 釆苹悄悄吐了下舌,偷眼看看自家小姐,却见她并没有真正生气,想来小姐也很高兴听到这样的消息吧。 哼,国舅爷又怎样?以为就没人敢动你吗? 许樱却有点头疼,昨天卫敛白天去了她家,晚上就出了事,任谁都会联想到卫敛出事和她有关系,而现在和她有关系的男人,除了已经冷遇她的霍淳,就是邓芝。 卫家或许不敢惹霍淳,可是卫家会不敢动邓芝吗?就算富可敌国,邓芝也还只是一介商人,卫家要想处置他,恐怕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这些道理,她能想清楚,那么邓芝一定更明白,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替她出了一口气。 她再也不是无依无靠、任人欺凌了,他是她的夫君,他自然会为她撑起一方天空。 哪怕,他自己会因此要承受更多狂风暴雨的摧折。 许樱低头沉思,心中激荡,更有一种暗暗的缠绵,让她即使皱着眉头,眼底也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幸福和快乐。 或许,遇到邓芝,才是她穿越千年而来的真正意义吧? 邓芝到了前院书房,刚坐下不久,小厮便来通报:「爷,叶大老板来了。」 叶大老板名叶绫舞,京城知名的绮绣阁大当家,而且,是个女子,未婚。 京城知名的成衣坊绮绣阁是叶绫舞的父亲所创办,但是叶父无子,也并非夫妻恩爱不纳小妾,叶父足足纳了十二个小妾,女儿生了一大群,就是没有一个儿子,这让叶父后半生一直郁郁寡欢,早早病死也与此有关。他死之后,叶绫舞没有遵照叶父的吩咐招赘,让女婿继承家业,而是自己不顾女孩儿家不该抛头露面的规矩,撑起了绮绣阁。 而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是邓芝借给她一大笔钱,让她足以维持商号经营运转,直到转危为安,并且越来越有起色,直到如今成为京城数一数二的成衣店。 叶绫舞的几个妹妹大都出嫁了,她依然不肯嫁人,有心人都知道叶大老板心中有人,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听闻邓公子最近春风得意,不会连老朋友都不见了吧?」未见人先闻笑,随即叶绫舞笑意盈盈地踏进邓芝的书房。 叶绫舞十分懂得穿衣打扮,衣着大方得体,相貌温婉秀丽,见人三分笑,不笑不说话,这一点和邓芝很相似,也不知她是不是刻意学邓芝的。 邓芝回以一笑,「怎么会?叶老板生意兴旺,哪还有空出来应酬?」 叶绫舞笑咪咪地看着他,「没有了邓公子提携,我这生意可越来越不好做了,你若打声招呼,我愿意天天应酬。」 邓芝并没有接她的话。当初愿意助她一臂之力,不过是看她同是从商,又是一个女子辛苦经营,才出手援助,却没想反而给自己招惹来一朵大桃花,偏偏这朵桃花又很识趣,邓芝不求她,她也不死缠烂打,也从没把话题点明,让邓芝想拒绝都无从下手。 邓芝对叶绫舞说:「昨夜之事,非常感谢。」 叶绫舞彻微一笑,回他:「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邓芝见她避而不谈,也就识趣地止住了这个话题。 叶绫舞虽然是女儿之身,但见识与气魄并不逊于男子,邓芝很欣赏她这一点,也是当初帮助她的一大原因。 昨天,调戏许樱未成的卫敛气急败坏地离开后,心中气闷,自然不愿意回家,便跑去青楼寻欢,但是刚见过绝色佳人许樱,青楼里的那些寻常胭脂哪里能入了他的眼,他心中更烦,从青楼出来,准备回家时,却在路上过一个娇俏的小媳妇,小媳妇一身素白,头上还戴着白色绒花,看起来楚楚动人别有风韵。 卫敛顿时色心大起。 他上前调戏小媳妇,小媳妇闭口不语,转身疾行,却又走几步回头再看卫敛几眼,眼光若有似无地带着几分勾引,把卫敛弄得神魂颠倒,傻傻地就跟着小媳妇走了,跟随他的侍卫也习惯了国舅爷四处寻欢,只暗中跟随,并不阻止。 结果卫敛跟随小媳妇进了一个破旧的家门不久,里面就一阵混乱,还加上卫敛的呼救声,侍卫急忙闯进去,才发现自家国舅爷已经被揍成了猎头,小媳妇的家人还怒骂他禽兽不如。 卫敛这时才明白这个小媳妇居然是皇家的媳妇,虽然她的男人没有爵位没有官职,家境落魄,但确确实实是皇室霍家族人。 第十二章 大周开国之时,为了防止皇族一代代繁衍造成国家的累赘,便规定爵位不能无偿赠赐予,皇族血脉也要考试,只有通过考试的子弟才能得到封爵和赏赐,其他人一律只给予最低生活保障,让他们自力更生。 小媳妇的男人就是最早的霍家旁系,但是他们这一支不怎么争气,没有人考上爵位,家里越过越穷,却又有着纨绔子弟的习性,日子自然难过。小媳妇的男人以前曾在青楼和卫敛发生过争执,被卫敛抽了一顿鞄子,回来后就生了场大病,因家贫无药医,竟然就这样去世了。 小媳妇恨死了卫敛,时刻想着为夫报仇,她原本在绮绣阁做绣娘贴补家用,昨日老扳娘叶绫舞忽然找上她,说有个机会可以教训卫敛一顿,她马上答应。 卫敛被揍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媳妇的身分,她的男人再穷,也在皇家的族谱上,她也是皇家正经的媳妇,于是她就按照叶绫舞的授意,又把卫敛扭送到宗人府,状告卫敛先打杀她的男人,又想欺凌她这个寡妇,如果宗人府不受理,她就一头撞死。 事关皇家名誉,就算这次卫敛不坐牢,也会被皇家狠狠教训一顿,他这次是真正踢到了铁板。 叶绫舞之前也被卫敛调戏过,也早就想好好教训这家伙,这次邓芝找上她,还教她该怎么做,她便爽快答应下来。 事情发生得很快,一个人连着一个人,一环套着一环,听起来好像很凑巧,其实根本都是卫敛往日自作孽不可活,谁叫他平时得罪太多人。 两人都不愿意再谈论卫敛,书房里安静下来,叶绫舞却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 邓芝干脆直接问:「叶老板还有事?」 叶绫舞直视着他,问:「听说你打算成亲了?」 「是。」 叶绫舞叹口气,眉宇间终于有了几分属于小女人的哀愁与幽怨,说:「我究竟有哪点不好?男人真的只爱绝色美女吗?」 邓芝忽然笑了,笑中带着几分轻嘲。 「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开心,就当做如此吧。」 叶绫舞低下头,这个男人永远不会明白她此刻有多么难过,就如同这个男人永远不知道她早就情根深种。 她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得云淡风轻,不讣自己显得那么情切,她不是那种为了情#就自甘堕落的傻子。 可是她这一刻真的很难过。 许樱出现之后,邓芫就去找过她,鼓励她背水一战,否则恐怕今生都要和眼前这个男人错过了。 邓芫不喜欢许樱,因为邓芫暗恋霍淳,而许樱曾经占去了霍淳的全部注意力,现在霍淳不要许樱了,邓芫还来不及欢呼雀跃,她眨眼又霸占了她的哥哥,也难怪邓芫会百般讨厌许樱了。 叶绫舞原本以为邓芝从来没有在乎的女人,而在他认识的女人里,又只有自己最能和他说得上话,将来他总是要成家立业,到时候自己也总应该会有希望,谁知道…… 叶绫舞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常态,脸上重现了笑容。 「是我不会说话,您也别气。听说您的准夫人是位绝色佳人,不知道绮绣阁是否有幸为她承做四季衣裳?」 人情不在买卖在,这笔生意她可不想放掉。 邓芝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算了吧,我听说她生性挑剔,从不爱穿外面人做的衣物,她的一切用品都是自己和丫鬟们亲手缝制的。」 如果现在的许樱听到他说这话,一定跳起来反驳:她根本就不会针线活好不好?她可巴不得有一等一的裁缝为她量身订做四季衣物呢! 叶绫舞自嘲地一笑,问:「害怕我吃了她啊?」 邓芝也笑,却没有说话。 叶绫舞挥挥手,说:「算了算了,就当我今天没来过,自讨没趣说出去可丢人了。」 哎,好男人怎么就都成了别人的了呢? 所谓的收拾新房其实很容易,毕竟许樱也才刚搬过来,一切摆设本来也就是邓芝负责,现在邓芝要搬过来,不过是换一张更大的床,增添一些他的日常用品罢了。 邓芝请人看了黄历,决定在一个月后正式举行婚礼,大办一场。 事发后的隔日,管家严默跪在许樱面前向她请罪:「是我没有看好家院,没有保护好小姐,请小姐责罚!」 许樱心情很复杂,她并没有立刻让严默起来,而是坐着仔细打量了他许久,见他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可是眼下的青黑和苍白的脸色都证明了他这两日也是受尽折磨。 许樱有点为他难过,他钟情的那位「许樱」!已经不在了,自己只不过是空占了这个近乎完美无瑕的躯壳而已。 「严默,你回家去吧。就算你不想和你的家人相处,王爷也会给你安排一个更好的前程。好男儿志在四方,就算不保家卫国,也实在不该为了一点的儿女情长,就自贱身分。我敬重你一往情深,但是别再继续下去了,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吧!」 严默吃惊地抬起头,许樱面色严肃地看着他,两人目光相交,严默竟然在许樱的目光下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许樱前世不是大美女,现在也没有任何身为绝世美人的觉悟,而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做绝色美人。 她只知道,不管别人爱慕她是因为贪恋外表也好,欣赏内在也好,她都应该感激别人的爱意,同时也应该尊重对方的这份感情,而不是趁机利用。 严默出身好,有武艺在身,适合他的是沙场,是朝堂,是天下,而不是屈身于一个女人身边做个小总管。 严默沉默了许久,最后只声音低沉地应了一个字:「是。」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我就去做。 如果你希望我成为一个大将军,哪怕马革裹尸我也去拚。 如果你希望我做一个权臣,就算绞尽脑汁我也会图谋上位。 只要,这是你希望的。 许樱一直担心卫敛来寻仇,可是这两天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 傍晚,邓芝过来陪许樱一起吃晚饭,饭后邓芝说起婚礼的安排,询问她的意见。 许樱说:「我哪懂得这些?你只管放手去办,我相信你。」 邓芝点头,他喜欢许樱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 又说起新婚嫁衣以及其他新婚嫁妆什么的,许樱有点不好意思,问:「只有一个月时间,我怕自己赶不及,能不能请些帮手?」 以前在摄政王府的时候,许樱也很少亲自动手做针线,王府里有专门的针线工,负责府里诸多主子的四季衣物。 而现在的许樱,是穿越而来的都市少女,哪曾亲手用针线缝过衣服?要她自己做难度太高了。 邓芝有些诧异,但他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他巴不得许樱不要累坏了,自然点头答应,还问:「那你喜欢哪里的绣娘?」 许樱想了想,她只听采苹提起过绮绣阁,便说:「听说绮绣阁的师传们手艺不错。」 邓芝忍不住仔细看了她一眼,猜测她是不是听过什么传言,却见她正双眼期盼地望着自己,一脸的纯真无邪,不由哑然失笑。许樱向来幽居内宅,又少和京城的贵妇名嫒们交际往来,哪会知道那么多八卦和风流韵事。 他点了点头,「好,就请绮绣阁的师传。」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小事,天色渐黑,房间里有小丫餐点燃起蜡烛。 邓芝站起身,说:「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两人虽然已算合法夫妻,但是没有迎娶的大礼,在外人眼中就不算正经夫妻,邓芝打算一个月后婚礼举行完毕,再正式搬过来住。 许樱见他要走,心里有些着急,今天她把严默赶走了,家里就没半个能主事的男人了,她一个人住还真有点害怕。 许樱跟着起身,伸手轻轻拽住了邓芝的衣角。 邓芝的心一跳,他回头看她,她正脸红红地低着头,邓芝只见到她乌黑的秀发和微微颤动的长睫毛。 「樱儿?」邓芝的声音有点哑。 「嗯……那个……我有个乳名,兮兮,你以后叫我兮兮吧。」 「好。」 「那……那你别回去了吧?」 「好。」 「那个……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害怕……」 「我知道,以后我都陪着你,别怕。」 「嗯……」 此时房间里的丫鬟们都早已识趣地退了出去。 许樱的心跳也正在渐渐加速,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急忙说:「你去西间屋睡吧,那里的床铺也是铺好的,我……我要去休息了。」话一说完便急急转身离去。 v第十三章 谁知邓芝从后面跟了上来,一直跟着走到她平时睡觉的东里间,她有些羞恼地问:「你又跟来做什么?」 邓芝好脾气地朝她笑了笑,说:「你不是害怕吗?我想还是贴身保护最安全了。」 许樱小脸又羞又气,绯红如霞染,格外动人,她抬头瞪他,一双明眸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哪里是生气,在邓芝的眼中明明是引诱,是挑逗。 所以不顾许樱的虚张声势,邓公子还是将她拦腰抱到了床上。 他低头轻轻吻住了她。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等她彻底清醒过来时,烛火重新被点亮了。 邓芝见她睁开了眼睛,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睡吧,夜深了。」 许樱却不肯闭上眼睛,她久久地盯着他,问:「为什么要这样?」 她其实更想问的是,他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这个时代的男人不都很讲究大男人主义吗?女子可以这样服侍他们,却鲜少有大老爷肯这样低头服侍女人吧? 许樱知道是因为自己昨夜受了点伤,所以邓芝怜惯她,才不惜委屈自己在体外摩擦,草草解决生理欲望。可是他又照顾她的任性,为她做到这样……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不是想哭,只是眼里任性地就涌出了泪水。 邓芝轻轻一笑,说:「什么为什么?男人不能让自己的女人满足,那还叫男人吗?」 许樱鼻音浓浓地「嗯」了一声,伸手抱住他的腰,埋首在他温暖光滑的胸膛里,轻轻说:「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唯一的男人。」 是的,不管是哪一世,你都是我的唯一。 我唯一的男人。 国舅府那边毫无动静,许樱终于不再那么担心,开始准备自己的婚礼。 采苹却有些不满意,几次去绮绣阁看那些绣娘替许樱缝制的嫁衣,回来都一脸悻幸地说:「小姐以前不是不爱穿外面人做的衣裳吗?而且现在是要做新嫁衣啊,是嫁衣啊,小姐!」 许樱不解地看她,说:「是啊,我知道是嫁衣,时间紧促,我们就算亲手做出来,恐怕没办法做得完美,倒不如委托给外人,她们人多手巧,做活又熟练,不好吗?」 采苹有点郁闷,她其实也觉得小姐自从苏醒之后,整个人变了许多,先不说许多生活里的小细节,就是为人处事方面,她也有了很多变化,以前小姐会斤斤计较到龟毛地步的许多东西,现在反而不再看重,说好听点是不拘小节,说难听点就是有点太过随便了呢。 不过,现在的小姐看起来比较快乐,所以采苹才没那么计较。 釆苹小声说:「我以前跟您提过绮绣阁,您还记得吧?」 许樱点头,她也就只记得这一家成衣店,不然也不会告诉邓芝了。 采苹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说:「哎哟!我的好小姐,上次我为什么跟您提这家店,您就不记得了吗?还偏偏找这家,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在衣裳里做手脚。」 许樱眨眨眼,问:「什么事?我只记得你说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女子,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不容易,我们要支持。」 采苹一个脚软差点跌倒,她啼笑皆非地看着自家小姐,说:「小姐,您不要乱发善心好不好?哎呀,算了,一定是我上次说得不够直接,您没听明白。我告诉您啊,绮绣阁的大老板叫叶绫舞,据说长得还不错,人又精明能干,在京城的风评很不错,最重要的是,认识叶大老板的人,都知道她心仪的男人就是邓公子啊!以前她接手绮绣阁经营困难,邓公子曾经出手帮过她,据说就是这样结缘的。而且啊,邓公子的妹妹椐说也很喜欢叶绫舞。」 前些天叶绫舞来到邓家,据说也有邓芫暗中指使的份,采苹现在对邓芫很有意见,不过她只是一个小丫鬟,也懂得没自己说话的份,所以并不会在许樱面前太过搬弄是非,她只是告诉自家小姐一个事实,别傻傻的搞不清楚状况,到时候被人要了还夸人家是好人,那就太丢人了。 许樱脸上的笑意渐敛,原来如此。 难怪当时邓芝听她说起绮绣阁时,他神色怪怪的,虽然一闪而逝,但是她也看出来了。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笑起来,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他们之间真有什么,现在感到郁闷的,应该是叶绫舞吧?」 许樱没想到自己无意间还做了坏人,要叶绫舞为她做嫁衣,好像是特地去讽刺她,专门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一样。 哎,果然绝色美人最容易引起仇恨嫉妒了,无意中的行为都可能得罪一大票女人。 爱慕绝色美女的男人越多,可能讨厌她的女人也越多吧。 看看「许樱」吧,在摄政王府里,惹来超级大情敌,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后卫敏,这还是她知道的,王府里其他的女人大概也对许樱恨之入骨吧? 好不容易出了王府,结果国舅爷又来搭讪,国舅爷家里的正妻和小妾们,大概也恨她恨得牙痒痒的。 现在阴错阳差和邓芝在一起了,被他的妹妹看不顺眼,现在又多了一个叶大老板。 许樱现在已经有点麻木了,别人爱怎么看她就怎么看,只要邓芝一心一意对她好,她就要快快乐乐地度过自己这第二次生命。 能够幸运地活着,其他那些事又算得上什么呢? 时光如梭,眨眼一个月的时间就要过去了,邓芝和许樱的婚礼也筹备得差不多了,再过三天就是吉日。 绮绣阁做的嫁衣也送过来了,金丝银线绣出了华丽嫁衣,再加上金花八宝凤冠和云霞五彩帔屑,当真是让观者啧啧称赞。 拿到嫁衣的时候,许樱忍不住惊叹,采苹却如临大敌,将嫁衣再三仔细检査,直到确定衣服里面没有暗藏着毒针和毒药,也没有用对身体不利的药草做薰香,小心翼翼地到有点神经质了。 许樱又是好笑,又是感念她一片忠心,在心里已把采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而非奴婢。 虽然有些小问题,但主仆俩毕竟还是兴高采烈,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许樱」本人从小寄居卫家,到被摄政王爷「软禁」,再被逐出王府遇到邓芝,许樱短短十几年的生命历经很是坎坷,采苹也心疼自家小姐,眼看着就要有个好归宿了,她比谁都高兴。 兴高采烈的采苹准备在今天一大早让小姐再试穿一次新嫁衣,她心里就是不怎么相信叶绫舞,总想找点麻烦。 可是一直到了日上三竿,许樱还在沉睡。 大婚在即,邓芝已经不在这边陪宿了,毕竟传出去不好听。 许樱自己一个人睡的话,向来早睡早起,因为古代没有电脑,也没有各种夜晚适合女子的娱乐场所,所以她养成了很好的作息习惯,没有特殊情况,从来不睡懒觉。 采苹有点疑惑,更多的是担心,她走近床边,用手推了推许樱的胳膊,小声喊:「小姐?小姐,快醒醒啊,都要到中午了,一会儿姑爷来陪小姐吃午饭,见您还睡着,肯定要笑话您了。」 可是许樱依然没有醒来,她的面色红润,身体最近被邓芝调养得很不错,睡相极为甜美可人。 可是采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她猜测是不是嫁衣上出了问题,千防万防难道还是没有防住吗? 采苹的手加了点力道去推,声音也放大了,可是任凭她怎么推怎么呼唤,许樱依然在酣睡。 采苹急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难道真的又出事了?上一次她家小姐昏迷了三年,这次呢? 呸呸呸!她家小姐才不会出事! 可是在努力了小半个时辰,依然未能将许樱唤醒时,采苹已经意识到出了大问题,她一面派人去请医生,一面派人去请邓芝。 采苹在等待中度日如年。 邓芝来了,摄政王府的纪太医也来了。 第十四章 纪太医为许樱检査了半天,甚至冒着忌讳亲自掀开了许樱眼皮査看,但最终也一无所获。 纪太医斟酌再三,才说:「就脉象上看,一切安好。只是……许小姐这次的症状,和上次昏迷不醒时有七八分相似。」 釆苹的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她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能防止自己不要嚎啕大哭出声。 邓芝看起来比她平静些,可是他站在那里愣了好久,直到纪太医又说:「不过这次有几分不同,许小姐隐约出现了滑脉,往来流利,嗯……这个……」 纪太医下面的话就不太好说了,毕竟许樱还未大婚,他总不能说他怀疑许樱可能出现了怀孕的早期症状。 可是邓芝是如何伶俐,他出门经商见多识广,一听滑脉就联想到了许樱怀孕的可能,本该是大喜,可是看着沉睡不知人事的许樱,他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了。 尽管采苹怀疑是新嫁衣被做了手脚,但是纪太医再三检査过后,确认新送来的衣物并无任何问题,许樱的昏迷不醒,不是衣物造成的。 采苹这下完全慌了。 邓芝坐在床边,手握着许樱的手,嫩若春葱的玉手依然那么温热,那么柔软,可是怎么一夜未见,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的睡颜如此甜美,好像沉醉在一个美梦里,嘴角还有隐隐的笑容,可是她身旁清醒的人却是无尽难过与悲痛。 邓芝轻声问纪太医:「太医,您一直为樱儿看病,您说,这次最有可能是怎么造成的?」 纪太医沉思了一会儿,才说:「这个不好猜测,就身体而言,没有什么病症,也许……唉,你要不去王府问问?」 还没等邓芝主动去摄政王府,霍淳已经急匆匆地赶到了,并且不容分说就要将昏迷不醒的许樱带走。 邓芝上前一步挡在霍淳面前,目光直视着霍淳阴郁的眼睛,说:「她现在是我的女人,容不得您动她。」 霍淳却不与他争,只是冷冷地说:「让开。」 「不让。」邓芝的语气也相当平静,可是眼底压抑的怒火证明他已接近失控。 他也好,许樱也好,在霍淳这样的达官贵人眼中算什么?腻了就扔,高兴了就赏? 霍淳闭了闭眼睛,低喝一声:「我再说一句,让开……」 「不让!」邓芝的声音也扬高了。「她不是玩物,你说要就要,说抛弃就抛弃!她现在是我的妻子,就算你身为天下至尊的王爷也要懂得朋友妻,不可欺!」 霍淳皱紧眉头,「你不想她活命了?」 邓芝一惊,问:「果然和你有关系?」 霍淳的目光闪了闪,然后移开了目光。 「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昏迷过去?」 霍淳的目光落在昏迷的许樱身上,声音也有点虚了:「事关人命,如果你放心不下,就和我一起回去王府。事关重大,这里待不得。」 邓芝想了想,还是许樱的性命要紧,最终妥协让步。 一行人低调而迅速地赶回王府,许樱被重新安置在了樱花园。 在樱花园,邓芝意外见到了方仲白。 方仲白虽然自小修道,但因出身尊贵,向来也是养尊处优,就连他的道袍都要比其他道士精致华美许多。可是现在的方仲白灰头土脸,眼底下有深深的青色,整个人显得疲惫又焦躁。 方仲白的手里紧握着一个巴掌大的米黄色小葫芦,葫芦看起来很常见,就像寻常农家所栽种的葫芦,只有表面很光滑。 许樱被安置妥当之后,方仲白就在许樱的卧室里摆起了七星唤魂阵,这一次他没有等到深夜,而是掐指选择了黄昏日落时分的阴阳交替时刻。 而在方仲白施法前,邓芝一直追问霍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樱是不是又被人陷害了? 难道是巫蛊之术?这是宫廷里最盛行的害人之术了。 可是许樱已经离开了摄政王府,离开了霍淳,为什么内宫里那位高高在上的女人还要迫害许樱,赶尽杀绝? 难道是在为她的兄弟国舅爷卫敛出气? 邓芝紧握着拳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反而是他害了许樱。 可是霍淳一直紧紧抿着嘴唇,根本不肯开口说话,被邓芝追问急了,才说:「等樱儿醒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邓芝也明白生死攸关,其他一切问题都可以以后再问,所以他只能强压下内心的隹躁,耐心等待。 方仲白独自一人在内室施法。 直到午夜时刻,方仲白才从内室走出来,此时他的脸色苍白,身上的道袍犹如水浇了一遍,刚踏出内室门口,脚一软,便跌倒在了地上。 霍淳将他扶到次间靠窗户的榻上,间他:「一切可顺利?」 方仲白摇了摇头。 一直盯着他看的邓芝只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他想冲进内室去看许樱,却被方仲白叫住:「阵法未消,你先不要进去。」 邓芝无奈,只好停住脚步。 方仲白喘息了一会儿,才对同样焦躁的霍淳和邓芝说:「施法应该还算顺利,樱儿的魂魄已经入体,可是不知为何人还是未醒。而且……」 他犹豫了好久,才又说:「我刚才为她用天眼査看了一下,发现她的体内现在有两个生魂,也就是说,原来的樱儿回归了,而后来的那一位也并没有被驱逐。或许两魂相争,才造成她昏迷不醒。」 霍淳眯起眼沉思。 邓芝先是一头雾水,后来才有些领悟,等到他猜出了霍淳和方仲白在做什么打算时,不由勃然大怒。 他也顾不得以下犯上的大罪,一把揪住霍淳的衣领,直逼着他的眼睛,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许樱赏赐给我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是不知哪里来的生魂附体?真正的许樱的生魂跑了?现在你们又把她寻回来,就要把我的许樱给杀死吗?」 霍淳沉默不语。 方仲白也很尴尬。 怪不得。 怪不得邓芝老觉得他的樱儿与众不同,与以前传闻中的绝色美人、灵秀才女许樱不同,他本还以为是许樱遭逢大变,所以性格也变了,现在才知道根本就是换了个灵魂。 难怪她会说:「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他的樱儿,那个不知道来自何方的灵魂,从来没和这位霍大王爷有过纠葛,更不曾认识什么纠缠不休的国舅爷,她干干净净来到他身边,遇到他,爱上他,怀着一个惊天大秘密不能说,却还是努力带给身边的人欢笑。 可是这个他珍爱的人,现在却要被眼前的这男人杀死了,只为了他自己的女人。 邓芝瞪着霍淳半晌,忽然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许悲怆和凄凉,他松开了紧抓着霍淳衣领的手,退后一步,他说:「王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痴情人,为了你所爱的女人,你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是不是除了你的女人,其他人就都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蚂蚁?!」 方仲白觉得房间内气氛剑拔弩张,想试着开口劝阻,可是张了几次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他惹的祸啊。 霍淳第一次在人前低下了头,声音有几许嘶哑:「不,我是天下第一混蛋,我害得樱儿吃尽人间的各种苦头,我……」 他顿了一下,似乎也在竭力压制胸膛内某种就要爆炸的情绪,他说:「事已至此,我就全部告诉你吧。三年前樱儿为了抵抗卫敛,险些自尽而亡,虽然侥幸留下了一缕芳魂,终究是受了重伤,昏迷三年。我用尽了各种方法为她调养,却始终无法将她唤醒,只好采用最后一招,七星唤魂术,这种与阴间夺人的法术向来危险,就算是国师赵元出手,恐怕都不一定有十足把握,而仲白这小子更是在施法时心不在焉,最终招来了其他的生魂,放走了樱儿。」 邓芝沉默地听着。 霍淳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我也曾怀疑过樱儿是不是被恶鬼附体,也曾想过当时就想办法除掉这个陌生的魂魄,可是这毕竟是樱儿的身体,我也总怀着有朝一日樱儿也许会回来的念头,而且我几经观察,确信新的魂魄并非凶神恶煞,而是和樱儿一样刚刚离魂的可怜女子,所以才容许她活下去,就当是替樱儿照顾身体。但是我也不会再爱她,对她也不会再有对樱儿心动的感觉,所以才让她迁居出府。至于要不要把她许配给你,我也曾犹豫,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们倒是发展神速,如今都已经……」 第十五章 霍淳意味深长地瞪了邓芝一眼,邓芝明白他的意思,许樱的身子已经给了他,霍淳如果没有几分嫉妒和气愤,那才奇怪。 邓芝却不胆怯,反而无所畏惧地回视着霍淳。 他怕什么?他和他的许樱是两情相悦,许樱又是霍淳亲自交到他手里的,就算霍淳此时后悔了,又怨得了谁? 不过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在邓芝的眼里,霍淳是天下第一的大混蛋,他明明拥有无上的权势和能力,却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不能保得她一世太平,三番两次让她吃苦受罪,甚至魂魄离体。 他不是大混蛋,还有谁是? 没权没势的男人保不住自己的女人还情有可原,那霍淳呢?他顾忌他亲娘的极力反对,他顾忌姨母的态度和表妹的楚楚可怜、一腔深情,他念着皇兄的托孤之责,他想做个完人! 结果呢,他彻底辜负了许樱! 霍淳似乎也明白邓芝对他的评价和指责,他无奈地苦笑一声,事已至此,后悔有用吗? 「我安排仲白去追寻樱儿的芳魂,看她会寄托在何处,谁知……」 他已经说不下去了,想想方仲白对他说过的话,他就忍不住痛心万分。 于是方仲白接下去说:「我已经是日追夜追,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许樱的生魂,原来是附在了一个刚咽气的十二岁小丫头身上,但小丫头被卖给了一家破落户做儿媳妇,那家人的儿子是个傻子,老子却要替儿子行房,许樱那种性子怎堪受辱,咬舌自尽了。」 邓芝听得惊心动魄,暗自心疼与佩服许樱这刚烈的个性。 霍淳的眼神闪着一种疯狂的光芒,这一刻,他有毁灭天下的冲动。 邓芝说的不错,他以为自己痴情,其实他处处对别人留情面,他真正折磨的人,却是他唯一心爱的女人! 方仲白继续说:「我只来得及收拢许樱还未走远的魂魄,如果再晚一步,也许她就会化为厉鬼了,她的怨屈实在不少。」 邓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心疼自己的樱儿,可是真正的许樱也是如此可敬可怜的女子,现在却只有一具身体,该怎么办? 霍淳高大的身子似乎已经摇摇欲坠。 邓芝却仍有几分清醒,问方仲白:「你刚才说,施法还算顺利,两个灵魂都在体内,这又是什么情况?」 方仲白也有点疑惑,「道家里有唤魂夺舍之说,但是像现在这样,两个灵魂似乎和谐共处,这种状况实在难以理解。除非——」 邓芝忽然说:「早上纪太医为许樱诊脉,发现她已经隐隐有了滑脉,是怀孕的迹象。」 方仲白「啊」了一声恍然大悟猛然坐起身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得再去看看!」 这次霍淳和邓芝也都跟进了内室。 方仲白冒着己身受损的危险开了天眼,然后脸上露出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对霍淳说:「我就说一个灵魂不可能两次附体,原来是原来是许樱……许樱这次是直接投胎转世了!」 「什么?!」 霍淳和邓芝同时震惊。 霍淳哑然无语。 邓芝却大喜过望,直接抓住方仲白的手问:「你说我的兮兮还好好的?许樱……许樱投胎做我的女儿了?」 方仲白无力地点头,同时努力使眼色要他不要高兴得这么明显,霍大王爷此时正回不过神来呢。 之后,许樱却依然未醒。 纪太医每日都为许樱诊脉,也努力为她灌些滋补汤品,却唤不醒她的灵魂。 霍淳和邓芝都很隹躁不安。 方仲白更是着急,这两个女子都算是他招回来的,他希望有个善果,可是一大一小两个许樱都在安然沉睡,无论如何也唤不醒,时日一久,身体一定会先受不了。 这一次许樱的身体状况和上次昏迷不同,上次她是一个人,而这次,却是一身两命,更不容易照顾。 方仲白回了一次师门,找到自己闭关已久的师父,问了半天之后,回到王府,手里依然拿着他那个米黄色小葫芦,他对霍淳说:「如果你信得过我师父,我就先把许樱收到这葫芦里,里头可以阻隔时间的流逝,先让她在那里住一段时间,我们去寻找解药。」 方仲白的葫芦不是凡物,根据他的师父,亦即国师赵元所言,这葫芦可以收纳生魂,更确切地说,就是葫芦可以斩断与外界的联系,不再受制于外界时间与空间的限制。 当然,葫芦里的天地还是很小,也有其他许多的限制,并非可以藉此无限制地逃避人世间的轮回。 许樱之所以能进去,还是那句话,命不该绝而已。 方仲白说:「她们迟迟不醒,师父说应该是受两次七星唤魂术的副作用所影响,她们的灵智陷入混沌,如果没有灵药,难以再次唤醒。」 「什么灵药?」邓芝急切地问。 方仲白叹口气,说:「我也只是听说过,连师父手里都没有啊。修道之人都听说过,海外有仙山,名曰蓬菜,仙山上有仙果,其中之一就是七星果,正好可以缓解七星唤魂术的副作用。」 邓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去。我去找。」 邓芝曾经和好友穆深一起出过远洋,算是熟悉海路。 虽然明知道这一去前途渺茫,可是邓芝不想放弃。 他和许樱的相处时日虽短,他也不觉得自己已经对她爱逾性命,可是心底就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甘心、有那么一点点的缠绵,让他不想放弃。 这个不知道来自何方的女子,带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他喜欢和她相处的感觉,他喜欢她的一颦一笑,也热爱她的曼妙身体,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他想拥有的女子,除了许樱,再也不会有别人。 不是爱得轰轰烈烈,只是难以割舍。 将妹妹邓芫托付给好友穆深一家照顾后,邓芝扬帆出海去寻找传说中的仙果。 时间依然流逝,眨眼已过了一年。 在这一年里,大周朝出现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小皇帝霍英驾崩,摄政王霍淳登基。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小皇帝霍英不过是个傀儡,他一个小娃娃能管什么事、治理什么国家呢?但是他的存在,好歹证明了皇位的顺利继承,他是老皇帝的儿子,勉强算得上名正言顺。 可是他的突然驾崩,也并没有引起朝野的惊慌,许多人甚至在心底舒了口气,暗叹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傀儡皇帝与摄政王从来就不可能和谐存在,小皇帝年幼时,或许两者还能维持和平的假象,而一旦小皇帝长大明白了事理,那么夺权就成为必然的结果。 或者摄政王死,或者小皇帝死,二者只有其一,或者历史上很少,或根本就没有得到善终的摄政王爷或者大臣。 在这种极权之争上,从来就是没有一点点伦理亲情。 以前霍淳顾念叔侄之情,大有把小皇帝抚养长大后,自己再功成身退的打算,但这一次突然的决断夺位到底是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内情。 只有被迫退位的前皇太后卫敏明白。 她被幽禁在深宫内宅,犹如枯木死灰,怨念难休。 许樱已是她的心魔,她原本想将之赶尽杀绝,暗中雇用道士,原想让许樱魂飞魄散,但那道士不忍,瞒着她让许樱的生魂寄附在那刚咽气的小丫头身上,却没想到许樱还是命苦,最后不堪受辱而咬舌自尽。 这件事最后也终究被霍淳査了出来,她没想到事情会败露,反而害了自己的儿子。 至于卫敏为什么没有死,还苟延残喘地活着,大概是霍淳实在愤恨难休,不想让她一死百了吧。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他们本是亲戚,本是青梅竹马,如今却闹翻到这种死也不能解恨的地步,归根究底,还是心底的执念太深。 霍淳的拥护者本来就多,他的登基虽然难免惹来一些流言蜚语,但是并没有遇到真正的阻挠,算是顺利登上了九五至尊之位,而皇后之位依然虚悬。 以前小皇帝霍英是因为太过年幼,不能大婚,所以皇后之位虚悬。 可是现在的摄政王已经年近而立,却依然执意不肯大婚,不肯设立皇后,就让朝野有点不满了。 后宫没有女主人,就等于这个国家没有国母,这多不吉利啊。 而且,新皇帝也不广纳女子,繁衍子嗣,虽然皇帝现在正值壮年,可就怕有个万一啊……万一……那皇嗣怎么办?国家怎么办? 第十六章 没有国母,没有皇嗣,这朝堂早晚会乱啊! 霍淳对身边念个不停的忠心老臣说:「别急,别急,皇后会有的,皇子也会有的。」 希望皇后能快点诞生到世上,他还要等她长大呢! 心急如焚的老臣子如果知道自家新皇帝心里在想着什么,恐怕会有想一头撞死的冲动吧? 这一年九九重阳节,一直在葫芦里安然无恙的许樱突然变得虚弱。 方仲白无奈,人间都是十月怀胎,可如今已经超过了一年,许樱的身体大概也已经撑到极限了。 邓芝还没有任何消息。 霍淳穷尽举国之力,也遍寻不着所谓的「七星果」。 眼看就要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一直闭关的国师赵元忽然出关了,老仙师明显衰老了,不复当年鹤发童颜的神仙模样,他的皮肤和普通老人一样变得松弛和干皱,皮肤上甚至出现了老人斑。 但是他的目光依然明澈,那是洞彻时空的智慧。 赵元对霍淳说:「虽然起因是你的一点执念,终究还是因为我那徒儿的一时色迷心窍而乱了套,错招了几个生魂进入这世间,老道临了还是得为这混小子收拾善后啊。」 谁也不知道老人家是用什么方法,只知道在施法完毕之后,许樱睁开了双眼,老人家已经含笑坐化了。 方仲白跪在师父跟前,生平第一次哭得不能自已。 如果早知道会因为自己贪看许樱的那一眼,而害得自己师父丧命,那他宁愿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 阳春三月,春花烂漫。 许樱坐在铺着柔软棉垫的秋千架上,慢慢地来回晃着,秋千架不高,她的双腿都要屈着,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暧暖的,让她昏昏欲睡。 自从苏醒后,她就一直很爱睡。 在她的前面是一片柔软的草地,草地上一个刚刚学会蹒跚挪步的小丫头正举着小胖手慢慢走着。 她走一小步,就抬头看看正坐在秋千架上的娘亲,咧开无牙的小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试图吸引爱睡觉的娘亲注意。 可惜她家娘亲实在精神不振,在秋千架上晃着晃着,又开始眯着眼睛打盹,根本没注意自己的宝贝女儿正对着她拚命撒娇。 采苹既要留心自家小姐,又要时刻留意小小姐,虽然小小姐身后有奶娘紧跟着,她还是在小女孩每次摇摇晃晃就快要摔倒时,忍不住喊一声:「月月小心啊!」 小女孩名叫邓如月。 名字的由来很简单,她父亲不在家,上面又无祖父母,名字便由她娘亲取,可是她娘亲得了一种叫做「失忆症」的怪病,据说前尘尽忘,人也变得不怎么有精神,就随便从墙上悬挂的书法作品上选了两个字:如月。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小如月的娘亲经常坐在书房里,看着墙上那据说是她父亲亲笔写的书法发呆,嘴里还念念有词,所以连刚刚开始学说话的她都会模糊地说「明明……明明……月」。 邓如月很漂亮,甚至可以说是天底下最可爱、最好看的小女娃了,她的父母亲都堪称绝色,而这个小女娃更是集合了父母的优点,每个人见了她,都忍不住赞叹。 小如月忽然快跑到许樱身前,脚步一快身形便不稳,一下子就住前跌倒了,奶娘和采苹都急忙伸手去扶,小奶娃却扭着身子不让她们碰,大眼睛里噙着泪花,抬头看着许樱,小嘴扁扁的,眼看就要嚎啕大哭时,许樱睁开了眼睛。 许樱也不着急,这是草坪,下面也是松软的土壤,根本摔不疼,她目光柔和地看着赖在地上的小女娃,心里又是柔软又是备觉神奇。 多么不可思议,她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怀孕了,然后时光匆匆,转眼这个小生命就诞生了,到现在都会跑会说话了,更神奇的是,这是她的孩子啊,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 在这世上,她再也不是孤单单一个人了。 许樱微微一笑,对女儿说:「月月自己爬起来,月月很勇敢哦。」 小如月嘟着嘴,趴在地上不动,大眼睛依然泪花闪闪地看着娘亲。 采苹在一旁很想自己亲手把小小姐扶起来,许樱却对她摇了摇头。 这小丫头太爱撒娇和黏人了,绝对不能宠坏她,小女孩虽然要「娇养」,但是太过娇生惯养,以后长大了还是她自己吃亏。 偏偏她家这个小丫头太过古灵精怪,似乎很明白许樱在和她较劲,而她也偏偏非要自家娘亲抱抱不可,于是更是固执地趴在那里不动,泪花滚啊滚啊地终于滚落到了地上。 采苹看得心痛死了,自己也扁着嘴眼红红的,她有时候觉得自家小姐真是个狼心的娘,哪有人这样和自己孩子计较的? 「娘……」小如月声音软软地喊,口音还有些不清楚。「娘……娘……」 许樱说:「自己爬起来,娘再抱抱。」 「娘……抱抱……」 「自己起来。」 「抱抱……」 许樱不笑了,有些生气地瞪她。 小如月眨了眨大眼睛,忽然小嘴一张大哭起来,那哭声清亮又高昂,听得耳朵都发疼。 她只要这样一哭,除非许樱亲自来抱,否则就别想停下来,如果许樱再不管,她还能哭晕了过去,有次就是这样,最后多亏了纪太医及时赶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许樱很头痛,天啊,她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喜欢无理取闹的小家伙?像母女俩这种较劲不止发生一次,但是许樱能赢的机会少之又少,除非她家宝贝女儿心情好,愿意让她一回。 纪太医说每个孩子的性格都不一样,而如月似乎是那种特别有自我主张的小孩,她又特别爱撒娇,许樱想做个严母都很难,如果许樱不理她,她真的会把自己哭晕过去。 「小姐!」釆苹焦急地拉扯许樱的衣袖。 「好了,好了,我的小袓宗。」许樱无奈地再次让步,在理智与情感上,她总是会屈服于母亲的天性。 许樱从秋千架上下来了,弯腰抱起哭得满脸泪水和鼻涕的小女娃,说:「你这是像谁啊?这么能缠人。」 小如月也不管自己满脸一塌胡涂,埋首到许樱的怀抱里,蹭啊蹭啊,眼泪鼻涕蹭得许樱满身都是。 真是,小孩子就算外表长得再可爱,也都是不爱干净的小邋遢鬼。 小如月从许樱的肩上抬起了头,对着采苹咧嘴笑起来。 明明还一脸狼狈,笑的样子却那么让人心甜,好像只要在娘亲的怀抱里,她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采苹又是高兴又是心酸,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小姐和小小姐的身体都恢复得很好,可是小小姐的爹爹呢? 姑爷怎么还不回来? 这一天,变了天气,乍暖还寒,居然一早飘起了桃花雪。 邓如月站在靠窗边的榻上,隔着撑起的一点点窗缝向外观望,恨不得把小脑袋都伸到外头去。 许樱半躺在一边,手里握着一本四海游记,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看。 釆苹坐在榻尾,手上正比量着借来的鞋样,准备为邓如月再做一双小小的绣花鞋。 邓如月忽然叫起来:「娘……娘……」 许樱懒洋洋地问:「怎么了?」 邓如月的小手指着外面,说:「嗯……嗯……」 采苹比许樱积极,干脆半推起窗子,然后她也忽然大叫:「小姐!小姐,你快来看,看是谁回来了!快啊!」 许樱好奇地起身,跪坐在榻上同样向外看,然后就看到了一个正快步走到窗前的男子。 他的皮肤黝黑,肤质有些粗糙,脸上五官虽然俊逸无匹,但是左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眼角一直划到耳根,细细长长一道,远看还好,近看就有点可怕了。 近看…… 许樱急忙一把抱起女儿,瞪着眼前的男子,喊道:「出去!你怎么可以擅闯内宅?」 男子却是喜出望外,整个人傻了一般看着窗前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儿,他吃尽苦头却遍寻不着所谓的仙山和仙果,满心绝望地回来,本以为会听到不好的消息,可是…… 这是真的吗? 这个初为人母更加娇柔可人的女子是他的兮兮? 这个漂亮可爱的女娃是他和兮兮的宝宝?是那个刚烈女子的投胎转世? 采苹却有点偟恐地先喊了声「姑爷」,然后才心疼地看了看许樱母女,对邓芝说:「是国师舍命救回了她们母女,可是小姐昏迷太久失去了记忆,将前尘尽忘了。」 第十七章 男主人虽然脸上破相,但没少手没少腿,总算是安全归来,家里从上到下都喜气洋洋,闻讯而来的邓芫更是抱着哥哥嚎啕大哭了一场,她看着哥哥脸上的伤疤,难过得要死。 昔日的邓芝是多么完美无瑕? 虽然出身差一点,可是无论容貌也好,风姿也好,学识也好,才干也好,在京城诸多青年才俊之中,他都是数一数二的,可是现在呢?因为风吹日晒而皮肤黝黑粗糙,脸上更是破了相。 就算脸对于男人来说,没有女人那么重要,可她依然心疼死了。 邓芫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神情淡然的许樱,心里始终很不高兴。 邓芫这两年大一点了,懂得了更多的人情世故,不再单纯只是小女儿家的暗恋与嫉妒,她明白了更多,知道偏爱、迷恋美色是人固有的根性,这种根性如此顽固,就连她最崇拜的两个男人霍淳和邓芝,都不能幸免。 可道理是明白了,但她还是无法接纳许樱,凭什么呢?只因为拥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容貌,许樱就要夺尽天下好男人的爱吗? 这些年邓芝不在家,许樱单独居住在海棠苑里,看起来也没有外人打扰,难得清净,可是邓芫知道,那是因为在周遭有皇宫大内的禁卫军高手在日夜秘密守卫,等闲人根本连大门都靠近不了三步。 在邓芫的眼中,难免觉得许樱和霍淳还是藕断丝连,而且邓如月是在邓芝出海一年多以后才出生的,怎么算都不可能是他们邓家的种,可许樱隔偏厚着脸皮给这个小孽种取个名字叫如月,还冠以邓姓。 这才是邓芫最厌恶的,她认为许樱给自家哥哥戴了绿帽,是深深的羞辱。 但是今天看到邓芝怀抱着邓如月,两个人亲亲密密地靠在一起,如月在邓芝怀里不时被逗笑,两人无论是脸型,还是五官,都有着惊人的相似。 这样就近一比对,只要眼睛没问题,都不会错认这父女俩之间存在的血脉传承。 邓芫疑惑了,原本想怂恿哥哥和许樱决裂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是满肚子里的不解。 这些年邓芫一直寄居在穆深、梁婉夫妻俩的家中,一方面是邓芝所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看许樱不顺眼,却和穆深之妻梁婉颇为投契,眼不见心不烦,所以干脆就一直在穆家住了下去,不愿意搬回来。 当然,邓芫在穆家可不是白吃白喝,她手里有邓芝给的大把银钱,在穆深家里寄居从来都是花自己的钱,还时不时地给穆家的儿女买些小礼物,是相当受欢迎的客人。 但是那里再好,毕竟不是自己的家,现在邓芝回来了,邓芫就应该搬回家,可是在海棠苑里看到邓芝、许樱、邓如月他们一家三口甜甜蜜密恩恩爱爱,再自己一个人回到隔壁的家,邓芫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她看得出哥哥是真心的快乐,以前他也总是在笑,但是笑不及眼底,现在的他破相了,变丑了,甚至可能被戴绿帽子了,可是只要看到许樱好好的,他就笑得像个傻子,连脸上风吹日晒出来的皱纹里都是满满的真实笑意。 邓芫倒在床上,拉过被子蒙上头,在黑暗里无声地嗫泣,现在她连唯一的哥哥也没了。 穆深和梁婉感情很好,哥哥和许樱看起来也和谐融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鸳与鸯,属于自己的那个人在哪里呢? 她脑海里闪过霍淳的样子,但立即就断了这念头,以前的摄政王爷她高攀不起,现在他变成了真正的九五之尊,就更不是她这平凡的女子能奢求的了。 夜深人静,海棠苑里冷风习习,这场桃花雪让气温骤降,入夜更是冷得不行。 主卧内重新燃起了炭火盆,房间里倒是很暖和。 邓如月原本晚上是跟着许樱一起睡的,今夜在哄她入睡后,被奶娘抱到了东厢房里,现在卧室内只剩下许樱和邓芝两个人。 许樱刚沐洛完毕,头发还有点湿润,邓芝取了布巾为她一点点擦拭,免得湿着头发睡觉,对身子不好。 他的手滑过许樱如墨的秀发,动作轻缓又带着几许迷恋,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啊,九死一生也没找到海外仙山,更找不到「七星果」,他几乎都绝望了,却在某地遇到一个同样会卜算的大师,告诉他,他命中伴侣的生命之星仍然亮着,活得好好的,他不应该再飘泊了,应该回家去。 他想着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他大不了以后陪她一起去,生不同寝死同穴。 于是他回来了,然后看到了上苍送给他的双倍惊喜——安然无恙的母女俩。 就算她们俩都遗忘了前尘旧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的许樱还是独属于他的那个兮兮,许多生活习惯和小动作都能让他判断的出来。 而邓如月如果真是原来的许樱投胎转世,能够遗忘前尘对她来说更是万幸,她的前世太悲烈了,谁带着那样的记忆活下去,都会痛苦不堪吧? 所以再没有什么原来的许樱,如月就是如月,这是一个新的生命,是他和兮兮的宝贝女儿。 邓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觉得肩膀被推了一把,他没有防备一下子就倒在枕头上,许樱转身坐到了他的身子上,低下头看着他。 两人目光相对,鼻尖相触,嗅到熟悉的令他魂牵梦萦的海棠幽香,邓芝突然间就有了几分情热。 可是他还没有行动,许樱已经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狠狠地,像是带着几分焦灼与惩罚。 邓芝原本还担心自家女人失忆了,会不会对他产生抗拒,没想到事情反过来,她居然更加主动了。 可是——他是多么喜欢她的这种主动啊! 两人起初只是唇瓣的吸吮摩擦,慢慢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不满足了,互相启开了唇舌,勾缠在一起,难分难舍。 可是当邓芝被她勾引得头昏脑胀,下身某处更是胀痛不已时,许樱忽然又推开了他,笑得一脸得意。 「邓芝,你还舍得回来啊?」许樱的眼睛明亮,哪还有白天那种迷蒙的样子? 邓芝惊讶地看着她,她对他做了个鬼脸。 邓芝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压低声音问:「兮兮?」 许樱点头。 「是我啦,没错。」 「你没有失忆?」 许樱问:「你希望我失忆吗?」 邓芝立即摇头,说:「怎么可能?不管你如何,我都会待你一如从前,不过如果没失去,那就更完美了。」 许樱低头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说:「算你表现好,赏你一个吻。」 邓芝啼笑皆非。 许樱装失忆这件事太让邓芝惊讶,原本燃起的欲火都被压下去几分,他干脆把女人揽进自己怀里,准备好好盘问一番。 反正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许樱窝在他怀里,露出一副懒洋洋的表情,这是她苏醒后最常见的表情,装都装习惯了,一下子也改不过来。 「老神仙进入了我和许樱的灵魂之地,他说了外面的情形,要我们自己选择,许樱选择遗忘前尘重新投胎,我却不舍得。我和她的情况不同,我是个成人,如果苏醒后浑浑噩噩的,那不是傻子了吗?我才不要!我珍惜我的记忆。」 只因为,她来此地的记忆并不多,但每件事情都与邓芝有关,她怎么舍得忘记? 邓芝不解地问:「那为什么所有人也都以为你失忆了?」 「没有七星果,灵魂终归受损了些,虽然老国师舍命相救,起初的一年多我还是没有完全恢复神智,胡里胡涂就生了孩子,一点都没有觉得痛。」 邓芝又是心疼,又觉得她万分孩子气,心里却欢喜得无法言语。 他比她更珍借她的记忆。 「等我慢慢找回记忆,却发现小皇帝死了,霍淳登基了,新皇帝居然盯上咱家的宝贝女儿了,一周岁就要册封她为皇后,他疯了吧?」 邓芝汗颜。 「我就干脆继续装疯卖傻,不理他的提亲。每次他来提这件事,我就和如月一起哭,什么话都不说,就哭给他看,每次他都落荒而走呢。」 邓芝再次暗地捏了一把冷汗。 现在外界对霍淳的私生活评价很差,玩腻了许樱就抛弃,抛弃就抛弃吧,居然又看上人家刚生的小女儿,可那小女娃才多大啊? 就算恋童,这也太小了吧? 皇帝到底在想什么呢? 第十八章 房间里渐渐明亮起来,窗外的小鸟开始吱吱喳喳地叫。 邓芝还在沉睡。 将近三年的时间,他几乎没有踏上过陆地,一年到头都在飘浮的海面上航行,从北到南,从东到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航行过了多少地方,他见过了这一生最离奇古怪的人,有肤色漆黑如墨的,雪白如雪的,棕色的,还有全身里在长袍大褂里、连头脸都遮掩得严严实实的,无奇不有。 可是无论见过多少稀奇事,见过多少珍奇宝贝,他唯一挂念的,还是尽快寻找到七星果,快点回家。 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踏实的觉。 昨天他终于回家了,抱着自己香香软软的娘子,他终于放松地睡了一个好觉,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这些年,他第一次睡得这么安心、这么踏实。 邓芝睡得香甜,许樱却有些苦恼。 两人昨夜说了大半夜的话,最后还是没有忍耐住小别胜新婚的情热,激烈交欢了一次,让两人寂寞已久的身心多少得到了一点满足。 只是许樱以前睡太多,这次邓芝终于回来了,她反而睡不着了,几乎是傻傻地看了他一夜。 在清晨的微光里,看着他左脸颊的伤疤,许樱的心隐隐作痛。 为了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了寻找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七星果,他不计生死地毅然出海奔波,他就从来没想过值不值得吗? 天底下的女子多得是,如果她出了事,他大可以再去找别人,何必这么傻? 「傻瓜……」许樱犹豫了一会儿,手指最终还是摸了摸他脸颊上那道疤。 总是觉得很碍眼。 她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天姿绝色,不像她这种灵魂穿越而来的冒牌货,他应该是完美无瑕的,她才不想要这种难看的伤疤呢。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整型手术。 就在许樱发愁时,邓芝忽然睁开了眼睛,把许樱吓了一跳,她的目光左闪右闪,最后才不甘心地直视着他。 邓芝的眼睛有些迷惘,似乎还未从熟睡中彻底清醒过来,呆愣了好久,才看清楚眼前这张似喜似忧的俏面庞的确真实存在,而不是只是自己的美梦。 邓芝的声音有点低哑,轻喊:「兮兮?」 许樱眨眨眼,故意对他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 邓芝笑起来,说:「你在装什么?」 他的娘子虽然外表生得千娇百媚,但行为举止从来都是落落大方,甚至堪称豪放,比如偷偷翻墙跑到他家里主动找男人…… 许樱捂着嘴巴说:「虽然人家都说美女就应该吐气如兰,但是我觉得睡了一夜之后,口气都清新不到哪里去,所以……我不想张开。」 邓芝嘴角抽搐了一下,说:「夫妻本是一体,哪还会斤斤计较这些?」 许樱摇头,「怎么会不计较?一个人可以不嫌弃自己,但绝对会嫌弃别人。夫妻再恩爱,该注意的时候就要注意。我可不想有朝一日在你心目中变成邋遢的丑婆娘。」 邓芝慢慢坐起身,披了件外衣,若有所思地看着许樱,又用手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伤痕,问:「你不喜欢看到这个?」 许樱用力点头。 她就知道,邓芝自己也不可能不介意,她才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他立即就联想到自己的伤疤了。 事关脸面,他怎么可能不在意?不过是装作若无其事罢了。 许樱和邓芝并排坐好,也不急着起床梳洗了,有些事情还是趁早讲明白比较好,不然如果落下了芥蒂,以后是很难再弥补的。 她说:「咱们好好谈谈吧。」 昨夜他们聊了挺久,但是后来忍不住就开始交欢,所以话题都是点到为止,并没有深入交流。 邓芝于是点点头。 许樱直接说:「我不是原来的许樱,你不害怕吗?」 许樱自己其实很惶恐,她以前虽然也看过一些穿越题材的小说和电影,可是大家都知道那是假的,对现实生活一点影响都没有。 可是这次呢?她是真正穿越了,并且是「借尸还魂」,占用了别人的身体,这种状况用科学能解释得通吗?如果被现在身边的人知道了,会不会把她看做是鬼怪,或者恨不得像中世纪欧洲驱逐女巫那样把她烧死? 她在心底有着深深的疑虑和恐惧,一开始她害怕霍淳,只因为霍淳和许樱本尊的关系太亲密了,她无论如何也伪装不成,所以不如什么都不要说,静待霍淳决定要如何对待她。 幸运的是,霍淳因为这具躯壳而对她网开一面,没有直接摧毁她的灵魂,让她活下去,而死过一次的人,会更懂得生命的可贵。 她以为只要她不说,霍淳不说,她就可以这样继续生活下去,不会再有人知道许樱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主人。 但她没想到她会突然昏迷,更没想到许樱本尊真的会回来,虽然最终许樱选择了转生投胎,但是谁又能保证以后不会再出问题? 她以后真的安全了吗? 而且,和她亲密共处的男人——邓芝,会不会心里其实很在意? 她看着邓芝,其实很是惶恐。 邓芝有点心疼,这几年他不在她身边,她独自承担了多少忧心和隹虑? 他沉思了一会儿,才慢慢说:「起初我的确怀疑过你,毕竞传闻里的许樱不仅貌美无比,而且才华卓着,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是你来了海棠苑之后,从未做过诗,也没绘过画、没弹过琴,也没下过棋,虽然爱好读书,但是看的都是游记话本,而以前却是爱看史书和诗词。你和以前的许樱完全不同。」 许樱一开始还心存侥幸,后面越听越汗颜。 「那后来呢?你怎么没有继续怀疑下去?」她闷闷地追问。 邓芝笑着回答:「有什么好怀疑的呢?许樱以前如何,和我并不相干,只是别人的传闻而已,我更喜欢这个后来的你。」 无论是为了他挺身而出,甩了卫敛一巴掌也好,还是翻墙越户直接来找他求救也好,他都喜欢自己认识的这个小女子,敢爱敢恨,她正是他梦寐以求多年的伴侣。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那美好的人儿就犹如天上的明月,他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呢?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一生也难以寻到与自己灵魂契合的女子,哪能想到上苍会送给他这一份大礼? 所以,在知道事实真相后,邓芝并没有患得患失,也没有害怕,他更多的是庆幸。 人的想法很奇妙,邓芝最先接触到的就是穿越而来的许樱,是这个活生生的人,已经先入为主,不会将许樱再当做鬼怪。 可是如果事情反过来,他先听过霍淳或者方仲白说这个许樱是借壳还魂,就算他勉强收留许樱,心里也会畏惧,不可能和她如此亲近。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确实也讲究缘分,有缘有分,才真的能在一起,否则恐怕只能空留余恨。 比如霍淳与许樱,是一辈子的错过。 邓芝又淡淡地说:「自从传闻前朝有位老神仙飞升而去,民间便热衷起修仙问道,对于怪力乱神也不再闭口不提,不然霍淳一位堂堂的王爷,怎么会求道士施法?现在人们对于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还是半信半疑,实在没有办法时才会寻求玄术的帮助,有效就感恩,没效也没关系。」 许樱恍然大悟,「难怪采苹帮我收集来的传奇话本,有不少是讲述神仙鬼怪的。人们不害怕,反而很好奇,甚至有几分向往啊?」 邓芝叹气说:「修仙问道,长生不老,谁不想呢?」 许樱想了一会儿,说:「霍淳现在一定很想长生不老吧?」 「起码他会希望能够青春永驻吧?不然咱的宝贝女儿长大了,他也变成老头子了。」 「我不想让如月再和他在一起,她前世就够辛苦了,何必再继续受苦?皇宫也不是个好地方。」 邓芝摸了摸许樱有些散乱的秀发,说:「儿女自有儿女福,咱们只要尽心尽责把她养好养大就是了。」 「也是,也只能这样了。反正在如月长大明事理之前,霍淳别想把她抢走,不然我跟他拚命!」 「娘子……」 「这么小的小女娃他也想带走,他还以为她是前世的许樱,没娘疼没爹爱、随便他折腾啊?看我不整死他!」许樱越想越气。 第十九章 以前她只觉得许樱的前半辈子很惨,心里却没有多少感触,可是在葫芦里那段时间,她和许樱培养出了感情,再加上现在的如月变成她的女儿,她立刻开始敌视霍淳,恨不得将他隔得越远越好。 「好了,好了,我知道怎么做。」邓芝急忙安抚怒火高涨的娘子,以前还觉得他的兮兮有些孩子气,现在却发现她的母爱简直过盛。 「我警告你,外面的事我不管你,但是你如果敢做一点对不起我们母女的事,你就给我小心……」许樱瞪着邓芝,狠狠威胁着。 邓芝举手做投降状,「好,好,你只管放心。」 许樱忽然狡黠一笑,捏了捏邓芝的脸颊,问:「你以为我还在意这个吗?」 邓芝一怔,两人说了半天话,他倒忘了一开始的话题了。 许樱用手指轻轻抚着他脸颊上的伤疤,说:「你看,像我这种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情况,你都能接受,我又怎么会在意你脸上这一点点伤?更别提这伤还是为了我才留下的。不过,我的夫君就该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我一定要为你寻找到绝世良药。」 邓芝好半天没不说话,随即释怀一笑,他将许樱轻轻揽进怀里,没有更亲密的动作,只是就这样静静感受着怀里人儿的体温,他纠结已久的心结总算渐渐淡化了。 女为悦已者容,其实男人又何尝不想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保持一份完美的形象?只是现实总是充满了各种遗憾,让他的脸上落下了一道疤痕。 不过,现在他的兮兮安好,他和兮兮的女儿也安好,他脸上只是留下了一道疤,他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早饭过后,邓芝入宫觐见新皇。 表面上,身为一个商人,邓芝能够直接觐见皇帝,是天大的荣幸,只有极为少数几个人才知道邓芝的另一层隐密身分——枢密院指挥使。枢密院是霍淳设置的一个新职位,同时监管国内与国外的情报、间谍与反间谍,在某种程度上,也暗中监管着朝廷官员。 这是一个新设的机构,其权力界定与职能范围都还有些模糊不清,霍淳与邓芝也是在摸索中不停订立规范,而这种特务机构,如果一旦失去有效制约,就会对国家安全造成很大影响。 所谓强将身边无弱兵,邓芝能以一介商人的身分在霍淳身边一呆多年,并且一直得到重用,自然是有其强悍之处。 在一般人的认知里,越是平凡普通的人越适合做间谍,谁又能想到堪称京城第一美男子的邓芝,实则是霍淳暗地里的一把刀呢? 邓芝的这个身分,连他的好友穆深也不清楚,穆深只是隐约猜测邓芝不是一个普通商人那么简单,但邓芝到底在做什么,他不知道,也不会去打探与猜测——聪明人最懂得明哲保身。 早朝后,霍淳在内书房接见邓芝,两人秘密谈了些国家大事,话题告一段落后,霍淳问:「听说你带回来一个异族美女?」 邓芝立即接话:「如果陛下喜欢,臣立即贡献给陛下。」 霍淳冷哼一声,说:「朕不感兴趣,你还是先想好怎么面对你家娘子吧。」 邓芝微笑不语,他其实老早就对许樱交代清楚了这位异族美女的来历。 霍淳看不惯他这副幸福男人的傻样,有些忿忿地说:「朕知道许樱多少应该已经恢复记忆了,她跟朕装疯卖傻,朕不与一介妇孺计较,但是你可别学她,小心朕生气了,诛你九族。」 「陛下,如月是臣的女儿,绝对在九族之列啊。」邓芝淡淡地说。 霍淳气结。 邓芝见好就收,他可不敢真正惹皇帝陛下生气,连忙笑道:「陛下,臣知道您在想什么,可是如月真的太小了,让她在臣的家里再待几年吧。男女七岁不同席,等她七岁的时候您再接她入宫?」 邓芝没说出口的腹诽是——小丫头太小了,伟大的皇帝陛下,你把她现在接进宫,是把她当女儿养呢?还是当童养媳?她长大了叫你爹爹怎么办? 霍淳无语。 谁又能体谅他的辛苦? 正值英年,心爱的女人却变成了个小奶娃,见了他还像见了仇人似的,一见就哭,他也很伤心好不好? 就算他不扩充内宫,内宫里依然有不少青春美丽的女子,她们都盼着得到他的一点青睐,哪怕是一眼回眸,可是他却觉得她们统统乏善可陈,他只想要属于他的那一个女人。 见识过了人世间的百媚千红,可是在他心中,只有他的许樱才是真绝色,是唯一,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他误了许樱的前一世,想弥补她的这一生,他想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他的要求不算过分吧? 可是为什么大家都不能体谅他呢? 现在的许樱,哼! 只要自己一说要带如月进宫,她立刻一哭二闹三上吊,简直可恶极了,如果不是看她对如月那么心疼的份上,他早就送她去投胎转世了。 霍淳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那就再等两年吧。」 看着吧,到时候他一定要把她抢过来! 海棠苑,会客的偏厅。 厅里只有两个人,窗子开着,采苹在外面守候。 许樱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站在她面前的异族美女。 这是一位据说来自海外某个小国的女子,年约十八、九岁,棕色头发,棕色眼睛,蜜色肌肤,五官立体,浓眉大眼,高鼻丰唇,身材比大周国的女子要高一些,凹凸有致,是那种男人很喜欢的丰乳肥臀,充满了性感和挑逗韵味。 她身上的衣棠很像吉普赛女郎,而且她的手里也确实握着一个水晶球。 她看着许樱,居然说出了英语:「你也是穿越来的吗?我叫韩梅梅。」 许樱心里一阵阵惊涛骇浪,可是表面上却依然面无表情,装作听不懂。 这个跟着邓芝来到大周国的女子,居然和她一样从未来穿越而来,可是,她要和她相认吗? 或者说,有必要相认吗? 在这个世界,她们本来就是异类,如果再聚集一起,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别人会不会更加敌视她们? 许樱现在有夫有女,实在不想再多生是非。 对不起。 她在内心里这样默默地道歉,决定不与眼前这个异国少女相认。 韩梅梅或许比她更不幸,不但穿越到了异时代,还落在异国,幸运的是她又遇到了邓芝,跟着邓芝返回东方古国,但是在这里,韩梅梅依然是个异类。 韩梅梅见许樱并不回答她,有些失望,又有些识趣的低语:「我知道你不愿意与我相认,怕惹来麻烦,其实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因为我手里的水晶球不会骗我。」 她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水晶球,又说:「我这世上有一点点异能,我的水晶球可以读懂别人的灵魂,在我面前,任何人都没有秘密。你害怕了?别怕,我不会害人的,我只是用它来自保,我在异国有几次差点被当做邪恶女巫烧死呢,幸亏我跑得快。后来遇到邓芝,我就拜托他带我过来,因为我知道他在求什么,而他的愿望是能够实现的。」 她再次叹口气,说:「我再也不会提以前的事了,你放心吧。以后,就当我是一个来自远方的陌生客人,好吗?我希望得到一些庇护,在这里安稳度过下半生,我来自的那个异国正处于最黑暗的时代,太恐怖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许樱最后说了:「那你就住下吧。」 单独为这个女子买下一个小院子,让她有房住、有衣穿、有饭吃,她就算尽到了责任,她不想再有更多牵扯。 说她冷漠也好,功利也好,明哲保身也好,许樱自认这已是对她们这些穿越者来说最好的结局,其他的,真的不要再奢望更多。 遗忘前尘,努力让自己融入现世,才是她们这些人最应该做到的。 与此同时,正在闭关打坐的方仲白忽然眉心一跳,睁开了眼睛。 他掐指一算,自己沉寂多年的红鸾星居然动了,而且缘自西方来。 方仲白想了一会儿,又从自己的百宝銮里取出三缕花白胡须贴上,脸上也涂涂抹抹一阵弄上皱纹,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近五十的糟老头。 他捻着胡须,不知道这样,他的红鸾星还动不动? 他可是一心修仙问道,才不打算成亲娶妻。 只羡鸳鸯不羡仙什么的,还是留给那些多情种吧,他方二少以后只想做逍遥神仙。 尾声 【尾声】 方仲白被霍淳派驻进邓芝家,许樱赶紧抓住机会,好好搜刮他百宝銮里的宝贝,找出一种美容养颜丹,据说是修仙之家的至宝,内服外用都有奇效。 许樱先拿自己做实验,确保无毒也没有副作用,才给自家相公邓芝服用,之后邓芝脸上的疤痕果然淡了许多,但是也没有如传说中那样神奇,如果仔细观看,还是能看出一点痕迹。 不过许樱自己又发明出一种遮瑕膏,每天早晨为自家夫君的俊脸涂上,昔日完美无瑕的翩翩公子就又回来了。 许樱对此很满意,邓芝却对此很无奈,因为他家娘子自此热衷为他梳妆打扮,发誓要让他从京城第一俊公子进化为京城第一美大叔、第一美大爷…… 许樱对女儿如月说:「你爹爹才是真绝色。」 邓如月拚命点头,然后按照自家娘亲的教诲,一天一天把自己变成一个丑丫头,并乐此不疲。 方仲白在邓芝家里,认识了韩梅梅,两个都会些玄术的人意外地看不对眼,从一开始见面就斗嘴,然后变成斗法,还从斗法变成打架,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着打着就打到床上去了,变成了一对床头吵床尾和的小冤家。 方仲白与韩梅梅都做了邓如月的师父,再加上护女心切的许樱,将小姑娘邓如月教得越来越古灵精怪。 邓如月五岁的时候,皇帝一纸诏书下来,封邓家姑娘为皇后,顿时朝野哗然。 五岁的皇帝很常见,五岁的皇后可是从来没有吧? 这些年大家都知道了他们的皇帝陛下有些独特的癖好,但是这次居然直接封一个啥都不懂的小丫头做母仪天下的皇后,太儿戏了吧? 皇帝陛下问他的小皇后:「你想要什么?朕一定帮你实现愿望。」 邓如月眼泪汪汪地说:「我要娘。」 皇帝:「……还有别的愿望吗?」 「我要娘。」 「除了这个呢?」 「我要娘……哇……坏人……我要娘……娘啊……呜呜……」 皇帝:「……」 番外篇 【番外】 在教养儿女上,许樱可以说是费尽了心血。 尤其是邓如月。 如月很聪明,从小就学会了读书识字,再长大点,邓芝就教她书法、绘画,她都一学就会、一点就通。 而且她非常易感多愁,虽然还不到观花啼哭的地步,但是看到花朵枯落或者小鸟病死,她都会伤心难过许久,不是做作,是真情流露,为自然界的生老病死伤感不已。 琴、棋、书、画、诗、酒、茶,这是一个大家闺秀典型的优雅生活方式,因为不愁吃喝,她可以不问世事艰辛,只在乎自己心情的好坏。 前世的许樱虽然是寄人篱下,但是过的也是这种生活。 可是邓如月的娘,现在的许樱,却认为这样的生活优雅是优雅,但是容易让人陷入情绪里,伤春悲秋,对心理健康不太好啊。 许樱于是下定了决心,要换个方式好好教导自家女儿。 寒冬腊月的一大早,许樱把邓如月从被窝里拉起来,说:「月月,起床跑步了。」 刚五岁的小如月揉着惺忪的睡眼,说:「娘,外面好冷,我不要出去。」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娇惯?你知不知道很多小孩子天还没亮就要起床帮爹娘干活?如果你再这么懒下去,娘也把你丢给坏人。」 邓如月咬着小被子角,问:「是那个凶巴巴的皇帝伯伯吗?」 许樱用力点头。 邓如月无奈地叹口气,认命地起身穿上一身小棉衣,把自己里成一个球,跟着早已在外面等候的邓芝,父女俩认命地去后花园小跑步了。 许樱则继续钻进暖和被窝睡懒觉,以身作则什么的,就让伟大的父亲去承担吧,她只要在旁监督就好了。 花园里,邓如月问邓芝:「爹,我这么听话,娘还会把我送人吗?」 邓芝不禁发愁了,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他又能怎么办呢? 邓如月眼泪汪汪,说:「那我去赚钱好不好?不要杷我送人啊,咱家里很穷吗?是不是也在等米下锅?」邓芝满脸黑线,许樱到底都教这孩子什么啊? 邓芝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咱家还好,爹爹辛苦赚钱,能养活全家。」 邓如月小大人似地叹口气,说:「我知道你们很辛苦,我决定去卖身赚钱,就像三丫卖给我做小丫鬟,她得到卖身钱去给自己的弟弟治病,娘肚子里现在也有小宝宝了,我要为弟弟赚钱。」 卖、卖身? 如果让皇帝陛下听到这话,这可不得了。 邓芝越听越头大,晚上他决定好好盘问一番自家娘子,这教育实在太不知所谓了。 邓芝沉重地说:「女儿,咱家真不需要你赚钱,你先好好长大吧,好不好?」 谁穷也穷不着你啊,小如月! 没听皇帝陛下说要拿整个皇家私库做聘礼吗?那以后可都是你的压箱钱啊! 邓如月却不太听自家父亲的话,她一向对娘的话言听计从,而且铭记在心。 所以,邓如月很小就有了勤俭持家的认知,这真的是许樱的功劳。 虽然,邓如月的这种认知之后带给皇帝大人很多麻烦,不过,外人谁知道呢,也许他就爱这种麻烦呢? 后记 【后记 乐颜】 大家好,我是乐颜。感谢在豆豆网阅读我的作品。 说说这本书名字的由来。 乐小颜很喜欢美人,无论男女。 或许有读者会发现,近期乐小颜的作品里,大部分都是各色各样的俊男美女,虽然功力不佳,无法真正描述出那种绝代风华,但是乐小颜确实很喜欢幻想着各色美人儿,编织着他们的喜怒哀乐。 以前乐小颜总爱和朋友说:「男人都好色」,现在这话都说不太出口了,因为乐小颜发现自己也挺好色(汗),绝对喜欢看浚男胜过丑男,这算不算是太肤浅呢? 可是,人们都喜欢欣赏美的事物吧,看俊男美女,赏心悦目一下,应该不是大罪过吧(心虚)? 尤其是,在小说里发挥想像力,编织着俊男美女们的浪漫爱情,真的自己想想都觉得很快乐,写作自然也快乐起来了呢。 最近写文很慢,一是各种事务缠身,空闲时间太少,二则好不容易有了点空闲,却玩起了线上游戏(汗)。 其实乐小颜是一不小心被朋友拉去玩的,然后断断续续也玩了近两个月,期间经历和见证了不少故事,其中一件事,就是在线上游戏里爱得轰轰烈烈的一对情侣,两人终于决定要约出来见面,看看能不能把二次元里的恋情,转变成现实生活中的爱情。 只可惜,结果并不如想像中美好。 两人的具体见面情况,乐小颜不是很清楚,只是后来听别人八卦,说是彼此把对方想像的太美好,真正见了面,才发现游戏里的美女,现实里原来只是个相貌普通、还戴着厚厚眼镜的宅妹,而游戏里威风的高手,现实里也不过是身材偏痩弱的辛苦打工族,两人对彼此都很失望,恋情自然就没得发展了。 人们的想像有多么完美,现实很可能就是成反比例的残酷吧? 不过,正因为现实里有各种的遗撼,每个人都会对自己有某一方面的不满意,所以才让想像力可以无限延伸,发展出各种故事吧。 所以乐小颜喜欢欣赏美人,也喜欢写美人,无论男女(笑)。 不过,以后有机会,乐小颜会再尝试写一写平凡男女主角间的爱情,或许会少一点唯美,但一定会更多几分平实与亲切吧? 请继续支持乐小颜喔,下次再见了。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盛世华年之一《娘子》; 02、盛世华年之二《绝色》; 03、盛世华年之三《贵人》; 04、盛世华年之四《暖床人》; 05、盛世华年之五《试婚人》; 06、盛世华年之六《妹夫》; 07、盛世华年完结篇《来自古代的她》。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