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妻耍心机》 楔子 午后静谧的咖啡馆,无端掀起一阵喧嚷。 “什么她就是你的劈腿对像?”一名打扮时尚的女人,甫踏进咖啡馆不久,便怒声嚷叫起来。“你是存心让我难看吗?要偷吃也找个辣妹,竟挑这只其貌不扬的丑小鸭,你真的吃得下去?”女人怒视坐在咖啡桌前的男人,气愤得口不择言。 一双利眸狠瞪坐在他身旁的小三,对方年约二十五上下,身材矮小,圆圆的脸蛋五官平板,脸上没有半点妆容,顶着清汤挂面的学生头,穿着旧恤、休闲长裤,怎么都不像男友会看上的女人,更遑论要与她竞争。 “她虽不懂打扮,但心地善良、个性柔顺,很懂得照顾人,我想要的就是这种宜室宜家的女人,没心思再应付你的大小姐脾气。”穿着体面、年约三十的男人神情冷漠,沉声开口道。 “宜室宜家?”女人轻嗤,鄙夷地瞥她一眼。“她该不会是你故意气我,从路上捉来演戏的路人甲吧?”她不相信男友真会看上这个不起眼的女人,要选择和她分手。 男人看身旁的女伴一眼,以眼神示意了下。 于是倪小瑶抬眸,勇敢迎视盛怒的女人。“对不起,我知道很对不起你,但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希望你成全。”她表现可怜模样,乞求原谅与成全。 “不管你相不相信,事实就是如此。”男人手臂一横,搂住倪小瑶的肩头,与她甜蜜相依偎。 女人霎时更为恼火,想也没想便拿起桌上咖啡杯,直接往倪小瑶的脸上泼去。 男人惊诧,倪小瑶更是吓了一跳,幸好咖啡已不热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男人拧眉,边怒视泼辣的女人,边急抽起桌上一叠面纸为女伴擦拭。“没烫伤吧?”幸好桌上咖啡已喝去半杯,也并非热烫伤人。 “好,我成全你们!”女人丝毫不因自己无礼行为感到一丝歉意,愤恨地将手中咖啡杯摔碎在地。“我就不信他会对你这只不起眼的狐狸精认真多久!”厉声谩骂完,她转身,踩着高跟鞋悻悻然离开咖啡馆。 “抱歉。”男人对倪小瑶有些歉然。 “没、没关系,还好咖啡不烫。”倪小瑶一边擦拭脸上、衣服上的咖啡渍,一边朝他挤出一抹无所谓的笑意。 而后她离开座位,便想弯身收拾地上的咖啡杯碎片。 “那个请服务生清理就可以,我离开时会把赔偿费用交给柜台。”男人阻止她清理,接着掏出皮夹拿出几张千元钞交给她。 “答应给你的,多的就当给你买件新衣服。”虽没被烫伤,但染上大片咖啡渍的恤应该也报销了。 “呃,谢谢,不用这么多,这衣服很便宜。”接过钞票数了下,她有点不好意思多拿。 “就当补偿遭到无妄之灾。我有事先走了,有需要再跟你联络。”男人起身便走往柜台,赔偿被打破的咖啡杯并请人过去做整理。 倪小瑶跟来打扫的服务生说了声抱歉,随后也起身离开咖啡馆。 窗边一隅,一名男人将这场骚动尽观眼里,虽然那强悍的女人离开后两人又说了些什么他并没听清楚,但却已亲耳听见那女孩承认自己介入别人的感情。 没想到那模样像邻家小妹的纯朴女孩,竟会成为介入他人感情的小三! 浓眉一拢,世风日下,令他不觉唏嘘。 短暂的风暴过后,四周归于宁静,他端起咖啡再饮一口,顿觉失温的咖啡不太美味,他放下咖啡杯,拎起笔电,离开这间咖啡馆。 第一章 这日,靳子桀前往经营的连锁渡假村视察。 靳父是营造业起家,靳子桀退伍后先到父亲公司上班,没多久,他心生创业念头,善用父亲事业资源,加上本身学建筑的专长,打造出他第一座理想的渡假村。 短短五年,不断增点投资,现年三十一岁的他,已是拥有六座“香枫渡假村”的连锁事业负责人,包括在台湾中、南部及东部的三座渡假村,还有在大陆及泰国所开发的三座渡假村,事业扩及海外。 每隔一段时间,他会亲自到每座渡假村视察,详细了解经营状况。 虽身为负责人,他却总像微服出巡般佯装住宿客人,亲自体验服务品质,除各渡假村负责的经理及一些主管级干部外,一般员工皆认不出他的身份。 而身为客人的他,从来不是和气好应付的对象。 前阵子因忙于在印度尼西亚新开发渡假村的计划,他有一段时间没能四处巡察,尤其这座位于宜兰的香枫渡假村已超过大半年没来。 甫一踏进,他已在心里开始评分,走进大厅,在柜台办理登记住宿的他,一双深眸打量着大厅环境,感觉比他半年多前来时稍有不同。 入口两侧的盆栽被换过,那植物跟门面装潢不是很和谐,而盆栽后方竟有烟蒂,虽非显而易见,仍令他不悦地蹙起眉头。 再看地上磁砖有些雾蒙、四周玻璃不够晶亮,视线扫过沙发区,看见后方窗玻璃下有小孩抹上的手印,而茶几上竟有翻倒的可乐罐,褐色液体顺着桌沿滴落一地,他眉头紧拢,差点要开口叫柜台的人去整理。 注重整洁第一的他,不能容忍眼前景象,即使是客人造成的,也该在第一时间整理,这里的员工简直太松懈了。 忽地,他看见一名穿制服的女服务生拿着拖把、抹布匆匆奔来,弯身在沙发区做起清理工作,他这才稍稍放松眉心皱折,至少没等到他开口叫人来,还算可取。 下一瞬,看见略抬头的那名女服务生,他不禁怔了下。 他认得那张脸,几天前才在台北市的某个咖啡馆见过,她是被人骂狐狸精、遭泼咖啡的小三! 他眉头不觉又是一拢。她竟是他底下的员工,心里莫名有一丝不快。 先不论那女人工作态度如何,他对介入他人感情的第三者很感冒,只因他父亲曾外遇,母亲无法忍受小三,愤而选择离婚求去。 也许这不单是介入的女方问题,男人亦有不是,他却对她产生先入为主的负面观感,心生疙瘩。 “靳先生,这是你住宿的木屋钥匙,在区一六室,这边有地图你可以看一下位置。”柜台小姐边将木屋钥匙交给他,边示意可参考柜台旁的地图标示牌。 此处渡假村有两种住宿选择,温泉会馆与独栋木屋,温泉会馆即这栋大厅向上的九层楼饭店建筑,而木屋区分属三个区域,依山或傍水,为美式风格独栋双并木屋。 “嗯。”靳子桀接过串在香枫叶造型木制钥匙圈上的钥匙,视线仍不觉斜睨右后方快做完清洁工作的女人。 “请那位服务生帮我把行李拿过去。”对柜台交代一声,他便转身走人,将旅行箱搁在柜台旁。 “靳先生,不好意思……”柜台小姐想解释这里并没有替客人送行李的服务,却见客人已朝大门走了出去。 “小瑶。”她只好叫唤才做完清理的倪小瑶。 “李姊,什么事?”倪小瑶拎着拖把、抹布走向柜台。“啊!刚才那客人忘了拿行李箱,我去追他回来。”看见柜台前的一只大行李箱,她惊呼了声,想起方才是有看到一个男人正在办理住宿。 “不是。那位客人要求让人代送行李,可不可以麻烦你送一下?”即使没这服务,可既然秉持客人至上,只是一点小要求,还是顺客人的意好了。 “喔,可以啊。他住哪里?”倪小瑶不介意额外的差事。 她在这渡假村才工作半年多,对这里的环境及待遇都很满意,工作特别认真,同事们对她印象也都不错。 其实,她不仅在这里工作,下班后及非假日的排休日还另有兼差,因父亲早逝,她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一直靠劳力辛苦赚钱,如今身体欠佳无法再工作,她希望自己能努力多赚些钱,让母亲有好日子过。 她从高中便开始半工半读,如今二十六岁的她,接触过不少行业,尤以服务业居多,而算起来最怪异的一份差事,应数几天前扮演小三的任务。 那是过去曾一起工作的同事介绍给她的差事,说是帮他一个朋友的忙,原本听到工作内容她非常怀疑,更觉对方找她未免太没说服力,只因她相貌平凡、个性温吞,怎么也不可能成为抢别人男友的第三者。 没想到对方就是要找个跟前女友完全不同类型的人来演戏,念在高薪分上,又是认识的人介绍,她于是抱着有些忐忑的心接下差事。 那日虽被人谩骂几句、泼了一身咖啡,却轻松得到三千元报酬,还外加对方多给的一千元做为赔偿衣服的费用,令她对不过半小时就拿到超高酬劳而久久难以置信。 虽说这差事很奇怪,但除了出卖身体外,她倒不介意再有这种钱多事少的兼差机会。 倪小瑶边想边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前往客人住宿的木屋区。 走在两排种植巨大樟树与相思树的木屋区,沐浴在芬多精下,她精神欢愉,看着一栋栋漂亮舒适的木屋,她多想哪天能带母亲来这种地方住宿渡假。 只是要在这里的木屋区住宿一晚,她那日扮小三赚的外快就不翼而飞了,甭说她花不下手,节俭的母亲更不会对奢侈的浪费感到享受。 唉,她低声轻叹了下。 每天看着客人携家带眷或情侣两两相伴来这里渡假,她不能说不羡慕,却也只能安慰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知足豁达。 只是,想到她要在这里住一晚都难,竟有客人一次就订了一个月住房,令她还是不免感叹。 将行李箱顺着阶梯另一侧的斜坡拖上木屋,她站在门外走廊,按下门铃。 片刻,木门被开启,男人一看见她,蹙了下眉头。 “先生,我替您送行李过来了。”近距离看见男人的面容,她的心无端怔了下,忙端起笑容应对。 眼前身材高的男人有一张严酷的俊容,浓眉微拢,黑眸微凛,留着一头有型的短发,感觉个性严肃,身上是暗红色休闲长袖polo衫,领口扣子敞开,下搭灰色休闲长裤,脚上是一双咖啡色休闲鞋。 他已进屋子却尚未换下拖鞋,可见还颇拘谨的。 “现在才送来?效率这么差。”靳子桀面露不悦,语带抱怨。 “呃?”没料到好心送行李竟被客人摆脸色,她也许该解释这并非他们的工作,但又想到顾客至上,只能认错道歉。“真抱歉,让您久等了。” 她直接就弯腰道歉,倒让靳子桀有些意外,只因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并不合理,她却连辩驳都没有。 不过,这种程度的应对态度也没什么好赞许的,他往后要刁难的地方会更多,特别是针对她。 他过去并不会过问员工的私德问题,只要在工作上尽责就可以,但一知道她那件私事,他对她便心生偏见,却也无法就这样轻易将人辞退,于是打算将挑剔服务品质的行为全往她身上推。 他每每微服出巡当住宿客人时,皆会要求高标,刻意刁难,就为试探底下员工的服务品质,面对奥客是否也能笑脸相迎、耐心应对。 这次,他不仅是来此住宿几日观察而已,他安排了一个月长假,想让一直工作繁忙的自己,能在这个月以半休假半工作的心态放松紧绷生活。 “先生如果有什么问题,欢迎随时打电话至柜台,祝您有个愉快的假期。”将行李箱搁在门口处,倪小瑶略弯身,对他客气有礼说道,随即转身要步下阶梯离开。 “等等,把行李拖进屋里。”靳子桀沉声叫住欲离去的她。 倪小瑶回头,愣了下。“好。”虽觉客人要求过度,但她想没差这一点服务,于是返回两步,拖起行李箱进入屋内。 “还有,厕所的卫生纸换过。”他再下达指令。 “厕所没卫生纸吗?真是抱歉,是我们的疏忽。”尚未检查,她先行道歉,忙转往浴室。 可她看见马桶旁的木头卷筒卫生纸架仍有厚厚一卷卫生纸,而上方置物架也有一卷全新的,不禁有些纳闷,转出浴室道:“先生,卫生纸都还有喔!” “换掉,我不用别人用剩的。”靳子桀闷声道。 虽觉客人很龟毛,但公司守则是客人至上,她只能微笑回应,“好的。”再度转往浴室,将厚厚的一卷卫生纸拿起,换上全新的。 她拿着那卷换下的卫生纸走出来,索性主动询问。“请问先生还有其他需要吗?” “面纸也全换新的。”他比比茶几上开封的面纸盒。 “呃,那我去会馆拿两盒新面纸过来,请先生稍等片刻。”说完,她赶紧把茶几上及里面房间化妆台上的面纸盒抱在手里,要是被他直接丢掉就太浪费了。 她匆匆离开木屋,快步往会馆而去。 见她离开,靳子桀这才往沙发落坐,拿起公文包内的笔电开启,连线搜寻资料。 这里并非五星级饭店,卫生纸及面纸这种消耗品不会一换客人入住就全面更新,他只是故意挑剔罢了。 倪小瑶匆匆返回温泉会馆大厅,准备前往仓储室拿面纸盒,经过柜台时向同事打了声招呼。“嗨,李姊。”她对同事皆很亲切,虚长她几岁的便唤声大姊或大哥。 李淑真见她手上捧着两盒面纸及一卷卷筒卫生纸,不禁纳闷。住宿房间皆在上午完成打扫整理及补充日用品,现在已是傍晚黄昏时刻。“你不是代客人送行李,怎么抱回这些东西?” “喔,是客人说不用别人用剩的,这些虽开过但还有很多,怕被丢了,我只好先拿回来,等下马上要拿新面纸过去。”倪小瑶详细交代。 “果然没错。”李淑真不觉蹙了下眉头。 “呃,什么没错?”倪小瑶听不明白,一有疑问就发问。 “你来半年多可能还没遇过,我刚才就觉得那住房客人有些熟悉,姓氏算特殊的,于是查了一下资料,果然是那个不定期会来投宿的超级奥客。”李淑真撇了下嘴。 她在这里工作三年多,过去几年那位靳先生总会来这里住宿几日,有时两、三个月来一趟,有时相隔四、五个月,而这次距上回时间较久,已超过半年,却是长住一个月。 每当他来,时不时会听到负责整理他住房的同事私底下抱怨连连,他是个龟毛难伺候的客人,而他一退房离开时,他们一干员工总会被经理叫去训一顿,也因此他被一干同事列为十大难搞超级奥客的第一名。 “第一名超级奥客?”倪小瑶一听他被冠上这头饺,有些讶异。 她是曾听几个同事私下提到某某客人很难搞,可以排上十大排行榜第几名,她虽也遇过一些不太友善的客人,但也许因过去从事不少服务性质工作,让她多了些耐性与包容力,所以至今并没遇到真让她难以忍受的客人。 第二章 “该庆幸你不是负责清理他那区的住房,看样子这位靳先生这次来势汹汹,事隔半年多,挑剔功力倍增,这次连卫生纸、面纸都能看不顺眼。”李淑真为负责那区木屋整理工作的同事暗掬一把同情泪。 “是这样喔!那我还是赶紧送面纸盒过去,免得客人不快。”倪小瑶不敢多耽搁,忙跑往仓储室方向。 稍后,当倪小瑶匆匆返回那位客人住的木屋时,果然又看见对方拧眉,一脸不快。 “只是换盒面纸,效率却这么差。”靳子桀抱怨道。 他过去虽在一些地方要求挑剔,却没这次过火,只因他对她心存偏见,不觉加入私人情绪。 “让您久等,真是抱歉。”倪小瑶仍是陪笑着道歉。“请您稍微休息片刻,晚餐时间即将开始,在接待大厅的b1餐厅供有自助式餐点,用餐时间为六点半至九点半,请记得带餐券过去。”这些事他在办住房登记时,柜台应已交代过,她仍细心地再说明一次。 她转身想离开,却再度被叫住。 “我要换房间。”靳子桀开口道。 “呃?”倪小瑶转头怔愣。“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换到区木屋。”他直接要求。 之前他看清她名牌上的名字,在她离开后便上网进入公司系统,查询员工班表,就为确认她目前负责的打扫区域,既然决定对她刁难,理应找她来服务他,其实这种事他直接跟经理说一声,调换她的负责区域便行,可他不想因私人偏见动用权力,一方面更为了让她为难。 “不能换吗?要加额外变更手续费也无所谓。”他凛着脸道。 要求换房并非不可行,虽说他是由房价高的换到房价稍低的木屋,但他尚未真正住宿,只要另一区有空房,仍可让客人做此要求。 “当然可以。”倪小瑶端起笑意。心里倒有些犯嘀咕,既然决定换房,刚才就不需让她多跑一趟来换面纸了,但她仍客气说道:“那麻烦您至柜台办理换房。” “我办妥换房就直接去餐厅用餐,你问清木屋房号后,把我的行李箱带过去。”交代完,他只拎起沙发上的公文包,转身便踏出这栋木屋。 倪小瑶望着客人离去的身影,再转头看着不久前她为他拖来的大型行李箱,没想到如今又要她再拖运一回,还要求得如此理直气壮。 果然是超级奥客! 她在心里咕哝,但仍拖着行李箱,离开木屋。区木屋跟这里一东一西,得先经过会馆,于是她先返回会馆大厅问他换的房号。 一问之下,他所换的木屋恰巧是她这个月负责打扫的几栋区木屋之一。 就这样,她理所当然成为那个男人的奴役对象。 刚开始,她还能表里一致,和气地笑脸相迎,面对他时不时的挑剔、找麻烦皆客气礼貌地回应,更常将对不起挂在嘴边。 不过才短短两日,他已磨去她历年来训练出对客人的服务热诚与强劲包容力,她表面仍是笑容可掬、态度谦卑,可内心已开始出现碎语,想偷骂客人了。 “小瑶。”这日上午,好不容易完成打扫靳子桀住宿木屋工作的倪小瑶,才刚离开便被同事陈美华唤住。 “嗨,美华。”推着清洁车打算前往下一栋木屋打扫的倪小瑶对同事微笑回应,那笑容却有些惨澹。 “你也打扫完了?”推着清洁车由另一方向而来的陈美华笑道:“真好啊!你负责的这间客人是个大帅哥。”她一脸羡慕。之前曾不意看见由这栋木屋走出来的客人,是个成熟的酷帅型男。 “哪里好了?那位机车先生龟毛得要死!我到现在才整理完这一栋而已!”她忍不住向同事抱怨。 一般情况下,连续住房的客人房间最容易整理,不需动到客人摆放的物品,只要更换厕所用纸及毛巾,简单清理一下浴室、洗脸台或地板积水,若厨房有动过再做清理,接着补充一下客厅茶包,倒个垃圾就可以。 只是要求过多的他不仅要她将床单、枕头套天天更换,棉被折成豆腐状,还得将屋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擦过、拖过一回才行,比客人退房后的全面打扫还费工夫,害她工作进度严重落后,真怕被误以为偷懒,不久就要被经理叫去训话了。 “机车先生?”陈美华微诧。意外个性温顺、向来好说话的倪小瑶会如此气愤填膺。 “嘘嘘!”惊觉自己方才音量过大,加上同事大声强调那名词,她赶忙以食指指着嘴巴,要对方噤声。 此刻她们就站在这栋木屋前,她怕不慎被屋里的男人听到,对方会不爽地更找她麻烦。 “走远点再告诉你。”她低声说道,忙推着清洁车往前走。 木屋里,靳子桀就站在窗边,伸手微拉开窗帘,一双深眸望向开启的窗户外正站在屋外步道上与人谈话的倪小瑶。 方才她的抱怨,他听得一清二楚,不觉生气,倒对她的反应有些玩味,再见她突地伸手比划噤声,一颗脑袋朝木屋这方紧张地张望,旋即推着清洁车快步离开,那模样令他莞尔,嘴角淡淡轻扬。 他以为她是真能忍气吞声的小媳妇,面对他的再三刁难,总是一再笑咪咪地道歉,他突然觉得有点无趣,如今听她总算发出怨言,发觉原来她还有点脾气,莫名地对刁难她又兴起热诚。 他似乎忘了为难她是想逼她离职的初衷,不觉间将她当成玩具在看待。 翌日,一大清早,靳子桀难得早起,徒步往森林步道而去,放松心情享受早晨的好空气,沐浴在森林芬多精中。 他选择较少游客会走的步道,这时间也不太有人来散步,四周非常静谧。 忽地,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些微窸窣声,循声侧过头望去,意外看见一抹身影。 那是道衣着轻便的娇小身影,虽没穿制服、系围裙,他仍一眼认出那是被他刁难了三日的倪小瑶。 他看见她走到一棵大槐树旁,神情有些鬼鬼祟祟,朝四周张望了下,他忙闪躲到一旁树后,心生好奇想偷看她打算做什么。 没料到竟是看见她发泄情绪的奇怪画面。 她学起童话故事〈国王的驴耳朵〉,对着树洞喊叫-- “靳先生是机车龟毛大王!超级霹雳无敌大奥客!咒他吃饭噎到喝水呛到走路扭到买乐透杠龟半夜作恶梦跌下床!”一口气说完,她抬起头,看了下四周,没有任何动静。 这是她在这里工作至今,第二度来这棵老树发泄情绪,她很早便发现这棵老树的树干下有个大窟窿,几个月前曾因工作上受委屈跑来这里发泄,没想到发泄过后心情大为舒坦,这次隐忍了三天怨念,让她终于有些受不了,要赶紧将闷在心里积累的怨念发泄出来。 她再度弯身,将头探进树洞里,喊道:“靳先生是王八蛋!乌龟臭鸡蛋!浑身铜臭、小肚鸡肠,鸡仔肠、鸟仔肚、猪屁眼……”她虽用国台语一起叫骂,但很少骂人的她,一下子便辞穷了。 “还有、还有咒他以后生的孩子没屁眼!不对,这条不算,不能迁怒无辜。”她迳自摇头,更正咒骂。“让他以后怕老婆、被儿子欺负、被女儿指使……”知道他单身未婚,却不知有无交往对象,“还有,被现在的女友嫌弃、工作被上司刁难责骂,遇到的客户都是奥客……”不清楚他从事什么工作,只能极尽所能的找诅咒理由。 一古脑儿骂完,她抬起头,站直身子,用力深吸口气、再吸口气,早晨森林空气清爽宜人,她心情也瞬间恢复清朗。 “太好了,以后就不怕那龟毛先生刁难了。”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想之后只要累积一天怨怒,隔日一大早就来这里宣泄,便又可以好好工作了。 她住在渡假村内的员工宿舍,负责住房及环境清洁工作,一天工作八小时,一周排休两天,多是非假日,虽上白天正常班,但一有晚班服务生请假找人代班,她总义不容辞抢第一。 她每周会回家探望住附近的母亲一、两次,多利用下班后的时间往返,而休假时便尽量兼些零碎工作,多半透过朋友介绍,去台北做些打扫房子的工作,多增加一点额外收入。 抬手看了下腕表,再半小时就要准备上工了,她连忙匆匆离开。 身后,靳子桀神情有些怔愕,只因她的行径太过特殊了。 回想她方才一连串的咒骂,内容并不犀利,还幼稚得有点好笑,显然不擅长骂人啊! “以后不怕龟毛先生刁难吗?”他咀嚼她的话,一脸不怀好意,步伐从容地返回住宿木屋。 “靳先生,您的早餐送来了。”倪小瑶按下门铃,面带笑意道。 前一刻才准备开始一天清洁工作的她,竟被告知要为他送早餐服务。 虽说这里是有替客人送餐的客房服务,但那并非她的工作项目,他却指名要她负责,领班主任只好让她去送餐。 木门被开启,靳子桀皱了下眉头,“动作这么--”抱怨行动效率慢的话突地被她给截断。 “真抱歉,让您久等,我怕走太快弄翻餐点,还请您见谅。”她笑咪咪先道歉,知道他已习惯性抱怨。 被告知要为他送餐让她心里是有些微辞,幸好早晨已将不满情绪彻底发泄过,想到她刚才痛快咒骂他,这会儿面对他倒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更客气地相应。 “靳先生要在哪里用早餐?客厅、饭桌或外面阳台?”没直接就将餐车推往厨房,她先询问客人意见。 “阳台。”原本没在户外用餐的想法,既然她提了,他就让她麻烦一些。 “喔,好的。”倪小瑶只得再将餐车推出去,转往屋外右侧阳台。这里原就摆放木制桌椅,让客人也能在外面边享受自然风景,边用餐或喝茶聊天。 直到她将他点的西式早餐一一端上桌后,靳子桀才拿本杂志、神态慵懒地踱步出来。 “那靳先生请慢用,我一会儿过来打扫收拾。”倪小瑶准备离开。 “替我换杯咖啡。”撇一眼桌上咖啡,他开始挑剔起来。 “这咖啡是餐厅现煮的,还冒着烟。”倪小瑶解释,不知有何问题。 “餐厅的咖啡不好喝,我有自备咖啡豆,你去厨房帮我煮一杯。”他不客气地命令。 “欸?可是……”她想拒绝这无理要求,这里可不是五星级饭店,她更非他的私人管家。 “厨房流理台有一包磨好的咖啡粉,旁边有挂耳式滤纸,煮妥开水后用滤纸泡就可以。”他简单交代。那包豆子是稍早前向经理要来的,这木屋附有小厨房,也可供客人自行开伙煮食。 “很抱歉。”倪小瑶不得不表态,他若要求她清理流理台或洗碗盘,她会立刻执行,但要她泡咖啡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怎么,用滤纸泡咖啡也不会?要我示范给你看吗?”看出她想推拒,他故作不屑道。 “当然会,只是……”这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她不需做这种事。 以他的不良素行,她若答应这小事,只怕他更得寸进尺,连非清洁工作都要对她刁难个没完了。 “会就快去煮,没咖啡我怎么配早餐?”他翘起二郎腿,翻开杂志,一副大老爷姿态,不耐地催促。 不想跟客人争吵,倪小瑶只得忍气吞声,转回屋里替他煮咖啡,心想明天一大早一定要再去树洞,好好咒骂他一番。 第三章 “啊啊啊--”倪小瑶一早便奔到前一天来过的这森林区,朝大槐树树洞呐喊。 “气死我了!欺压善良百姓的大恶魔!干脆在咖啡里给他加抹布水再吐口水……不行,那种不道德的事我做不出来啊……可恶!就咒他在这里吃东西消化不良、蹲厕所一直便秘……”她滔滔不绝谩骂起来。 那奥客简直无理得变本加厉,昨天不仅要求她负责送三餐,还颐指气使要她餐餐代煮咖啡,然后嫌东嫌西,怪她把顶级咖啡豆煮得比餐厅自助吧提供的续杯咖啡还难喝。 她除了僵着笑脸赔不是,只能在脑中想像翻桌画面泄愤,然后整理屋内环境时,又被他频频找麻烦,光是应付他、整理他一间住屋,就已耗去她大半工作时间。 接连几日下来,打扫住房工作都要延到下午才能完成,怕有新客人要入住而尚未整理妥当便要被记点,她只好将清理他木屋的工作排到最后一间处理,之后才打扫其他户外环境,结果都得忙到下班过后,加班还没加班费。 他们工作时间虽有固定,但分配的工作也算责任制,上午负责几间住房清理,下午则是外面环境整理或轮流打扫温泉会馆内的公共区域,没能在时间内完成,只好晚点下班了。 因为这个超级机车奥客,让她连日来不仅无法准时下班,更是天天挑战她的容忍力极限。 幸好有个发泄出口,她个性也不是会积郁成疾的人,偷偷用力骂过之后,便能重新面对新的一天。 不远处,暗暗聆听、观察的靳子桀,再度忍俊不禁。 他今天依然决定早起,一方面是为释放过去积累的工作疲累,藉着早晨散步调剂心灵,汲取宜人的好空气,另一方面也想着不知能不能再看见她表演〈国王的驴耳朵〉的戏码,不料真又让他撞见了。 这一次,她感觉比昨天还气恼,火气更旺盛。 当他听到她想让他喝抹布水或口水时,不免心惊了下,幸好下一刻便听她坦承做不出那种不道德的事,让他松了口气。 她只是单纯发泄,不是真会暗地报复的人。 而她咒骂人的台词,其实有点无厘头,令他回想起来,唇角再度轻扬。 她并非唯唯诺诺、胆怯怕事的小媳妇,她私下活泼、精神抖擞的一面,令他不觉想多看几回。 如果,她不是曾介入他人感情的小三,他也许会欣赏她有趣的双面性格,只是想起在咖啡馆见到的那一幕,他心里对她仍不免存着疙瘩。 伺候完龟毛客人度过早餐时间,倪小瑶先前往负责的其他木屋打扫,接着为他送午餐、泡咖啡,留下来开始打扫这里。 她纳闷为何他现在不自己出门去餐厅用餐,却要餐餐指定客房服务,完全不在意多付些费用,似乎就专为找她麻烦似的。 她认真擦着毫无脏污、亮晶晶的窗户,而大少爷他就坐在客厅,翘着二郎腿,悠哉从容地吃起今日午餐--迷迭香鸡腿套餐。 渡假村里提供住宿客人三种用餐选择,基本上住房会提供一餐早餐,在温泉会馆内的b1餐厅用餐,其他两餐亦可购买餐券,前往餐厅使用午、晚餐自助吧,另外会馆五楼及七楼亦有不同的餐厅,供应不同风味料理,当然价位就较高了,或者有些住木屋区的客人会使用附设厨房,自己烹饪。 靳子桀除前三天去b1餐厅用餐外,后来指定送餐服务皆会选择不同的餐点,身为员工的倪小瑶只在b1餐厅吃过自助吧,对其他楼层的餐馆从没机会接触,如今忙了一上午打扫工作,闻到那香味过人的餐食,她不觉吞了下口水。 忽地,口袋里手机响起,她放下抹布,伸手探进围裙下的裤袋,掏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急忙转个身偷偷接听。 “喔,真的吗?”一听有好康兼差,她一高兴不自觉加大音量。“这次两千五,可以呀!当然接喽!我这礼拜是星期四、星期五排休,约明天下午三点在台北福华饭店,ok!一个小时吗?没问题,我会尽力配合客人需求。”她承诺道。有了上次经验,这次没多考虑便轻松应诺了。 沙发上,原本用餐的靳子桀一听她讲电话的内容,不禁皱起眉头,脸色嫌恶。 讲完电话才转身的倪小瑶,不意看到他望向她的表情非常不悦。 “请问……那套餐不好吃吗?有什么问题我会代您向主厨反应。”她纳闷问道。 明明看起来很可口、闻起来香喷喷的美食,他怎么像吃到大便,脸色那么难看。 “你搞援交?”靳子桀不禁脱口道。没料到外貌朴实、个性感觉单纯的她,除介入他人感情、抢人男友,竟还从事援交行为! 他一脸鄙夷地瞅着她,怀疑她是否有暗藏心机的另一面。对工作认真的她才建立起的一丝正面好感,瞬间灰飞烟灭。 “欸……”他的话教倪小瑶瞪大一双眼,惊骇住。 “你你你……说什么援……援交”一时太讶异,害她不免口吃,连敬语都不说了,而她光说出那两个字就莫名尴尬不已。 “电话讲那么大声,这种事你该去外面谈。”他眉头紧拢,已打算将这种员工给辞退。 “谁、谁援交了!”被严重抹黑、误解,令倪小瑶脸颊热烫,又气又羞的,完全无法和颜悦色澄清。 他直盯着她不语,暗示意味浓厚。 “士可杀不可辱!”她大声驳道:“你要怎么龟毛挑剔、找我碴都没关系,但含血喷人污辱人就太过分了!”一双黑白大眼怒瞪他。 “你刚才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一次两千五,在福华饭店一个小时,会全力配合客人需求?”靳子桀因她直接的怒火有些诧异,却仍将她方才说过的话重复一次。 她只为两千五就出卖肉体,竟如此轻贱自己,跟她前两回对着树洞宣泄情绪的孩子气作为,完全难以联想在一块。 “才、才不是那样!”倪小瑶霎时脸红脖子粗,恼怒他不堪的联想,更急着想为自己的名誉辩驳。 “不然是怎样?”靳子杰倒想听听她如何就字面上的意思好好解释。 “是那是”倪小瑶顿时有些吞吐。她虽非援交,但接下这种兼差也很难向人吐实。 “我不会向餐厅主厨抱怨食物问题,倒是要跟这里的管理者投诉,服务生私德有严重问题。”靳子杰冷冷说道。 也许她先前介入别人感情是男方的问题,但现下她的行为令他非常不齿,无法容忍这样的员工存在,说不定哪天她也在这里跟客人交易。 他会反应激烈是因过去在他旗下另一渡假村,确实出现过这样私下与客人搞援交的服务生,令他得知后气恼不已,他可以不过问员工私事,却绝不能允许这种事再发生,严重污染渡假村素质。 “你不用打扫了,现在就离开,我会要求柜台换别人来打扫。”靳子杰完全不想让这样的女人再在他面前多待一刻。 他拿起电话,按下内线,拨到柜台。“帮我接方经理,我有重要的事告知--”突地嘟的一声,电话被切断。 靳子杰抬眸,不悦地看着迅速冲近电话柜旁,一手按掉电话通话键的女人。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可恶!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陷害我?”倪小瑶气呼呼说道,无端受到这样的屈辱,令她无比委屈。 即使她没做那种事,但若他这个偏执狂的奥客向经理栽赃抹黑她,难保要引起什么非议,说不定因他一席话,害她丢掉工作饭碗。 “我只是打算陈述事实。”看她紧张的模样,令他不禁更确定自己的想法。 “那才不是事实,我又没援交!”她再度驳道:“我、我只是接个兼差,陪人演个戏而已。”她咬咬唇,不得不说出真正实情。 “演戏?”原要再次拨电话的靳子杰,黑眸一眯,暂时放下话筒。 “是、是扮演小三……因为对方想跟女友分手,可是女友不死心,才找我假扮……变心对像……”她有些不安地解释,就怕他听完还是打算向经理投诉她行为不当。 “扮小三?假扮对方变心对像?”靳子杰一双深眸再度上下打量她,这次没有露出鄙夷,却是一脸难以置信,脑中不禁重新回想起初见她时的情景。 “我、我知道你可能不太相信,因为我长得很平凡,怎么也不像会有男人为了我而抛弃美丽的女友……我本来也觉得不可行,可是上次试过一次真的成功了,这次朋友才又介绍类似的差事请我帮忙,我才会答应…… “虽是演戏,我也绝不会跟对方有什么亲密举动,顶多让对方搂搂肩膀而已……你一定觉得兼这种差事很奇怪,也许还看不起我,可是我不偷不抢,也没真的出卖自己身体,而会找我帮忙的人,他们其实早跟女友感情有问题了,并不是要我做出伤害对方的事。 “像你这种有钱人一定不会懂,我只是希望多赚点钱,能让辛苦大半辈子的妈妈过好日子,才会什么兼差都考虑,而且这是透过认识的人介绍,否则我也不敢随便答应……”她滔滔说着,不禁有些心酸,眼眶微微泛红。“你想刁难我工作上的事,我不会推卸责任,也会尽可能达到你的要求标准,可不可以请你别乱投诉,我很需要这里的工作……”她抿抿唇,语带哀求,眼眶已不觉盈上水雾。 一方面担心他胡言乱语,害她工作不保,另一方面,被他严重污辱人格,令她感觉难受。 听完她详细解释,再见她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模样,靳子杰心口不禁轻抽了下。 原来,他真的彻底误解她了。 “所以,你之前也假扮小三,才被对方泼辣的女友泼了一身咖啡?”想起她当时被谩骂的情景,原来她不是介入他人感情被指责,竟是为赚点外快才忍受这样的屈辱。 他对她曾有的负面观感,这时全然改观了,对她不由得萌生一抹不舍与同情。 “你、你看到了?”倪小瑶非常惊讶,更觉无比羞窘。“所以,你认出我,因此看我很不顺眼,才故意找我麻烦?” 想到他曾撞见她当时难堪的情景,他是因此误解她勾引别人男友,很不道德,在意外见到她后,才刻意对她百般刁难?她因他自始至终用有色眼光看她,顿觉心里更加难受。 她低垂头,很想转身就逃走,再不要面对他这个客人了。 “抱歉,是我误解了。”靳子杰沉声歉然道。不料自己真的有失偏颇,将她这种生活认真、朴实孝顺的女孩看作另一种人,甚至因几句话便误解她出卖身体,从事不伦交易。 “你、你真的很过分……”倪小瑶颤声道。听他承认对自己的误解,她该觉得松口气,却莫名地掉下泪来。 坐在沙发上的靳子杰,突地见有水滴落下,滴在电话机上,令他吓了一跳,抬眸就见站在电话柜旁低垂头的她正无声掉泪。 “喂,干么哭?” 之前无论他怎么刁难她,也不见她当他的面蹙个眉头或面露委屈,怎么这会儿因他的误解,竟将她给弄哭了。 他顿时感觉内疚不已。 “就算没有一开始的误解,我还是会对这里的服务生要求高标。”他意图解释,不过确实因个人偏见,对她的刁难变本加厉。 第四章 “既然是误解,那你要好好道歉。”倪小瑶抬起头,眼眶含着泪,瞅视沙发上的他,为自己争取一份公道。 “我不是道歉了?”迎视她含泪的目光,他心口不觉又轻抽了下。 他都已开口表示抱歉了,还要他怎么做? “那不算。不能只说抱歉两个字就了事,你该态度诚恳地慎重道歉,因你一径的误解害我严重受伤。”换作他人,她也许不会这么在意,可她就是觉得他该好好向她道歉一番,心里才会觉得释然。 “那该怎么说才算态度诚恳?”靳子杰反问。有些意外她的要求,他愿说出抱歉二字已是诚恳表现了,他可是很少向人认错的。 倪小瑶抿抿唇,想了下。“你应该说:‘倪小姐,很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捕风捉影、断章取义误解你、抹灭你的人格,害你蒙受委屈,真的非常抱歉,请你大人大量,原谅我的盲目’。”话一出口,她不禁愈说愈起劲,新仇旧恨一并要求他全数道歉。“之前对你百般刁难的行为很不应该,请你见谅,天生龟毛挑剔的劣根性,请你包容……”她口沫横飞地拐弯数落起他的不是。 靳子杰双臂盘胸,背靠沙发,嘴角轻扬。“比起骂人,你比较善于向人道歉。” 前面的道歉内容低声下气、歉意十足,可说到后来,她竟拐弯骂他,令他不觉好笑。 比起她对树洞叫嚣、咒骂人的孩子气台词,现在要他道歉又隐喻责骂他的话,让他佩服起这种骂人的艺术。 前一刻,因她掉泪,他还觉过意不去,这会儿听她念出要求他道歉的长篇道歉词,感觉她神情不再那么伤心委屈,他心里释怀,因她滔滔不绝念出的话而感到兴奋。 倪小瑶顿时怔住。好像要求太多了? “你至少要说出前面的道歉话语。”她退一步道。工作上为难的事就算了,反正客人是老大嘛! “这样吧,我请你吃顿晚餐,算是诚心道歉,可以吗?”靳子杰扬唇淡笑道。 他可不会随便请女人吃饭,这绝对十足表达歉意了。 “嘎?”倪小瑶一楞。 “时间、地点你决定,不要拉倒。”他无意将她说出的那番低声下气道歉词复述一遍,他做不到。 “一顿晚餐,地点我选?”原无意接受这种道歉法,一听他说不要拉倒,她觉得拒绝岂不便宜他了,决定趁机好好吃他一顿。 “那今天晚上,就温泉会馆里最贵的法式料理!”她狮子大开口道:“还是你跟我诚心道个歉,就不用破费。”好心地给他简单的选择。 “那就晚上七点,七楼餐厅见,你直接请柜台向餐厅预约两位。”靳子杰回得轻松。请吃顿饭要比开口说那些话容易太多了。 “啊?你确定?我会不客气的吃很多很多很多,让你荷包大失血,信用卡刷到爆!”她夸张地恐吓。 他闻言,忍俊不禁。她果然心性单纯又孩子气。 “你就算有本事把五楼跟七楼餐厅内所有食物全吞下肚,我的卡也不可能刷爆。” 他倒想看看她届时能吃下几份餐食。 晚上七点,倪小瑶准备踏进会馆七楼的法式餐厅,心情忐忑莫名。 虽在这座渡假村工作半年多,她还是第一次踏进这间餐厅,之前连做打扫工作都未曾出入过这里,顶多清理过五楼的餐厅而已。 她看见用餐客人都是穿着入时体面的男女,不禁对提议来这里用餐心生后悔了。 “干么站在门口贼头贼脑的?”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令她惊吓一大跳。 一转头,就见高佻英挺的靳子杰伫立她身后,他虽没西装革履,身上只是轻便休闲服,但那衣着品味一点也不随便,肯定全是名牌货,不若她身上只有便宜的旧t恤、休闲裤。 “这是附在渡假村内的法式餐厅,不用像正式的法式餐厅那么拘谨。”他要她不用在意身上衣着。 服务生领着两人前往座位,并递上menu。 “想吃什么就点,还是要选价位最高的套餐?”见她翻着menu,神情显得苦恼,他出声提醒,这里最贵套餐也不过三、四千块。 倪小瑶虽信誓旦旦说要吃到刷爆他的卡,可一看见这里价位,吃顿饭竟跟住小木屋一晚价格差不多,教她又点不下手了。 “还是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给你讲杯咖啡就好。”她吞咽了下口水。尽管看着古吕口上令人食指大动的照片,口中唾液直冒,但不好占人便宜,因此翻到后面饮料页,打算喝杯咖啡就走人。 她客气的态度倒让靳子杰意外,还以为她会把menu上的餐点全部点上一轮,好好削他一顿,即使她这么做,他也不会皱下眉头,可她却有所顾忌,反让他更想请她大快朵颐一番。 他扬起手,将服务生招来。 “两份a套餐。”直接替她点餐。“不,三份。”改口道。 “请问还有另一位客人吗?”服务生问道,这桌客人只订两个位置。 “没有。先送两份餐,另一份晚点再送。”靳子杰交代。 待服务生离开,倪小瑶一脸纳闷地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你要吃两份?” 他一口气点的三份高级餐,可就要花去她半个月薪资了,虽不是花她的钱,她仍莫名心疼。 “不是。为证明我不是‘小人’,请你两份套餐,以示道歉诚意。”他勾唇,刻意强调道。 “好吧,是你执意要请客的,我就不客气了。”原想替他省钱,既然他要表现阔绰,还故意多点一份套餐,那她还跟他客气什么。 于是,对待稍后陆续送上的一道道料理,她都坦荡荡地认真品尝。 生平第一次吃到这种高级精致料理,她不禁非常感动,一神情洋溢幸福满足。 对靳子杰而言,这不过是中价位的法式料理,算不上真正顶级精致,当初考虑到渡假村型态并非五星级大饭店,他才没弄出更高档价位的餐食,却见对面女人吃得宛如尝到天上人间的极致美味,令他不觉亮尔。 用餐间,两人轻松闲谈,仿佛轻易化解彼此心存的嫌隙,就像普通朋友般。 虽说每道料理都只有少少份量,但全部吃完,倪小瑶已觉非常饱足,无限满足。 喝着餐后饮料、吃着小巧的甜点,倪小瑶竟有点不舍结束这美好飨宴,毕竟这辈子应该没机会再吃第二次了。 服务生走了过来,问道:“先生,另一份套餐要上了吗?” “ok。”靳子杰没问她意见,迳自答道。 “呃?”倪小瑶有些讶异地抬眸看他。 “怎么?已经吃不下了?”他扬起一边眉笑问。亏她先前还恐吓他会吃很多很多。 “是还可以吃一些啦,”她一手摸摸肚子,虽饱足了,也不是完全塞不下。 “可是吃不完全套。”她实话道。 “能吃几道就吃,挑着吃也没关系。”靳子杰没强要她硬撑,只是以他的方式表达十足道歉诚意,不介意餐点被浪费。 她想开口要他取消多点的套餐,却见服务生己端来前菜了。 望着餐盘上少少的开胃菜,应该轻易能再吃下肚,她却不觉有些犹豫。 “对同样的餐腻了?”也许他该点另一款套餐才是。 “怎么可能腻了。”她忙摇头反驳。这种料理要她连吃七天七夜也不可能腻,只是没那种奢侈命罢了。 “那个……能不能问一下服务生……”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她突然羞涩的模样令靳子杰困惑。 “可不可以……打、打包?”她问得很小声,只因这里是法式餐厅,而非外面夜市。 “打包?”靳子杰怔愕。 “我想……想带回去给我妈吃……”她低垂头,说得尴尬。 想到自己有幸品尝这样的料理,如今又多来一份,她想让母亲也能尝尝,而且这是别人请客的,母亲应该不会觉得她浪费钱,可以安心吃食。 正巧她明天休假,她可以今晚就回家,将这美味餐食带回去给母亲享用。 “因为我是第一次吃法式料理,想说我妈也没吃过,就算我掏腰包请她吃这种东西,她一定会骂我浪费,不肯接受……”她轻声解释道,有些担心被他取笑。 靳子杰没对她的行为感到好笑,反倒钦佩她的孝心。 生平没做过打包行为的他,没觉尴尬,直接扬手叫唤服务生,代她说出外带要求。 他不仅告知服务生要将另一份套餐打包带走,还交代用不同餐盒做各别盛装。 虽对他的吩咐感到讶异,服务生仍点头应诺,将桌上才送上的前菜给端回厨房做外带。 他态度自若,要求服务生将每道少少料理分别盛装,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令倪小瑶不知该佩服他落落大方或厚脸皮。 “谢谢。”她还是感谢他代她说出口,且没对她想外带而有微辞。 “你妈住哪里?”靳子杰不觉问起她的私事。 “现在也住宜兰,离这里大约半小时车程。” “你怎么回去?这时间公车应该很难等。”看了下腕表,已是九点,这里并非市区,公车班次原就不多。 “骑摩托车。”她笑说:“晚上不敢骑太快,要不白天时大概二十分钟就可以到家了。” “我载你回去。”他脱口道,说完自己都恒愕了下。 “欸?”对他的提议,她非常讶异。 “我可以借到车。”想到她晚上一个人骑车回去,这里又属郊区,他有些不放心,不自觉中对她多了些在意。 “你对我不放心?”见她瞪大眼看着他,才觉自己的提议确实唐突。说到底,他们根本半生不熟。 “不会啦!你虽然个性很机车又龟毛,但看起来不像坏人……呃,”话一时讲得太直接,她忙婉转改口。“我是说我长得很安全,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怕麻烦你,再怎么说你也是来渡假的客人啊!” “就当是我道歉,反正我晚上没事。”他轻耸肩,表示一点也不麻烦。 他积极地希望她接受他的善意,可他从来不是热心肠的人,只是他一时也没对自己的反常多做他想。 “那……那就麻烦你了。”原本觉得不好意思,却见他似乎很热诚,跟之前态度简直大相迳庭,既然他强调是表达歉意,她不接受好像也不太好,于是点头同意了。 稍后,她接过服务生送来的一迭餐盒,持起大提袋,跟着他一起离开餐厅。 靳子杰去洗手间时,顺便打了通电话给这里的经理,向对方借车外出。 当他们下楼前往柜台时,柜台小姐迅速交递给他一副车钥匙并告知停车处。 他领着她走往员工停车场,很快便找到那部显眼的高级房车。 “宾士耶!”倪小瑶不禁讶异,没想到他要开这种车载她,她还不曾坐过这种高级车呢! “欸?这里是员工专属停车场,你认识这里的工作人员?”她顿觉疑惑,原以为他是跟来渡假认识的客人借车。 “呃?这辆车跟我们经理的车很像耶!”她后知后觉,在路灯映照下感觉似曾相识,虽跟经理不熟,可好歹看过几次他的座车出入。 原没打算向她坦承,可她都怀疑了,他也无意多做隐瞒。“这是你们方经理的车,我跟他认识。”他直言道。当然不会告知她他的真实身份。 第五章 “啊!是喔呃,你认识我们经理?!”她顿时无比惊诧,能轻易向经理借车,可见他们交情匪浅,也难怪他能来这里耍老大。 一想起中午他误解她,差点就向经理说她的不是,她再度心惊了下。 幸好她及时按掉他的电话,也为自己澄清了清白,还让他为误解她而道歉,否则后果也许不堪设想。 “喂,你可别跟我们经理乱说话喔!”才坐进车内,她忍不住提醒自另一侧上车的他。 “乱说什么话?”靳子杰奇怪她突然的话。 “就是……别随便乱投诉,尤其只是单方面猜疑的事。”她强调。只因认为跟经理交情匪浅的他,说话应该相当有份量。 “你的意思是认为我是爱密告投诉的‘抓耙子’?”靳子杰不予苟同地反问。 他微服出巡,确实是暗中观察渡假村的经营状况及员工素质,但也不会因探出一些员工不够尽责就要将对方辞退,顶多让管理者加强训练罢了。 上午是一时真误以为她从事不法勾当,才令他气愤下想直接通知经理辞退她。 “我也不是那意思啦!”倪小瑶想澄清并没那样看待他。 “清者自清。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靳子杰强调。即使他当时真向经理投诉,最后也能还她清白。 “我没做过亏心事,可是我怕鬼……”倪小瑶突地小声道。 “那你还敢晚上骑车回去?”话题突地就被转开了,靳子杰不免好笑地顺她的话问。渡假村四周在夜晚非常静谊且偏僻。 “不超过十二点就不会怕了。”她认为鬼怪只可能在半夜十二点过后出没。 她显得有些童稚的思维让靳子杰再度扬唇淡笑,他内心不禁微诧了下。他并非笑点低的人,也不会轻易就能发笑,可困她缘故,他这几日不自觉常泛起淡笑,即使只是轻牵唇角,对他而言已是很放松的情绪了。 尽管前几日他总是绷着脸刻意刁难她,心底却莫名有一丝快感,在暗地里看见她发泄情绪的管道后,更对欺负她感到乐趣。 意识到这份潜藏的坏心眼,令他此刻感到不解,过去刻意刁难一些员工时,并没出现这种情绪,虽感疑惑但他也没再细想了。 “这座位真的好宽敞,椅子又大又舒服。”倪小瑶不禁赞叹。 “还有按摩椅。”说着,靳子杰按下开关。 “哇~好神奇!”她惊呼一声。这可是她第一次坐到有车内按摩椅的高级车,感觉新鲜无比,而她其实很少有机会坐上私人轿车。 见她夸张反应,靳子杰不觉又勾起唇角。回想不久前她在餐厅里,也是这样对一道道料理表示惊叹,小脸上笑容满溢。 也许,她像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可他不认为她无知或俗气,反倒对她轻易满足、容易惊喜的单纯心态欣赏起来。 “你是宜兰人?”靳子杰不禁再度探问起她的私事。 “不是。”她摇摇头。“我爸妈是台南人,结婚后便到台北打拚,我爸在我国小四年级就过世了,我妈曾考虑回台南生活,但那时她的工作还算稳定,于是就继续留在台北,后来顾虑我的升学问题,也就一直在台北生活。 “不过台北消费高,我妈后来因工作数年的公司收起来,陆续换了几份工作,一个比一个更耗劳力,她身体逐渐走下坡,我高中时便开始半工半读,帮忙家里负担,大学毕业后也在台北工作了三、四年。 “因缘际会下,我在半年多前来到这里工作,虽住渡假村提供的宿舍,但为方便就近照看身体不好的我妈,于是也让她搬来这里生活。过去在台北,我们只能挤一间小小套房,这里房租就便宜太多了,不仅能花较少租金还能租到宽敞的一整个楼层来居住哩!我除了休假时间,偶尔晚上也会回家看我妈。”她一口气滔滔不绝详述自己的生长背景,脸上没因生活困顿显出一丝沮丧。 他听完不免意外,一直以为她朴实勤检性格是因出生乡下,没料她竟是在台北大都会城市成长的,但她个性与穿着打扮却没有半点城市气息,甚至此乡下女孩更朴实憨直。 “在这里居住应该有许多不方便吧?”对他而言是只适合短暂渡假的地方。 “不会。其实比起生活多年的台北,我反而喜欢这里的环境。”她轻松笑说。 很希望这份工作能长久做下去。“你呢?应该是在台北生活工作吧?怎么想来这里渡长假?”先前在餐厅吃饭,两人闲聊一些琐事,她却一直忘了问他个人的事。 “我在台北生活工作,不过有时北中南都跑。”他简言道。 “做业务吗?不像。”她侧望他,迳自猜测,很快便摇头否认。 “那像做什么的?”他反问,倒想听听她如何评价他。 “感觉像高层主管,底下有人可以管……嗯,也可能是自营业,类似个人工作室那种对了!个性龟毛、目中无人的艺术家!”她认真猜想,忽地领悟似地拍起手来。 靳子杰侧望她一眼,挑起一边眉。“个性龟毛、目中无人的艺术家?”闷声复述她的话。 “呵呵,”见他似有一丝不悦,她忙堆起笑意,解释道:“这句话不算骂人喔,你还可以当成是赞赏。” “赞赏?”他不置可否地轻哼,倒想听听她怎么硬蝴。 “你听我说喔,艺术家就是要够龟毛、够挑剔,才能创作出好作品,要能活得目中无人,表示自身能力卓绝,不用费心神去销售作品,低声下气寻求买家,只要负责创作,自有客人抢着上门要你的东西。”解释完,她一双眼不禁打量他,感觉自己的猜测应该错不了。 听完她的解释,靳子杰倒不知该不该接受她的另类恭维了。 “你一定是艺术家吧?要不也跟那方面有关联,是从事什么工作?”倪小瑶对他更好奇了。 靳子杰犹疑了下。“建筑设计师。” 他给了她一个不算完全撒谎的答案,他确实念过建筑设计,连锁渡假村也都由他主导设计概念,不过那非他真正从事的本业,他是个标准的商人、经营者。 “哇!建筑设计师!好厉害!”这答案令倪小瑶无比惊讶,大为赞叹。这才想起在他木屋有看过几本他自己带来的建筑杂志,她刚才怎么完全没想到这方面。 “建筑设计师很厉害?”她夸张的反应令靳子杰莞尔,他若掰了另一个职业,不知是否也能看到她轻易惊叹的表情。 “很厉害耶!而且是了不起的职业。”她继续点头称赞道。 “怎么了不起?”又不是医生能救人。 “可以替人盖房子,给人一个漂亮安稳的家,是件很棒、很伟大、很令人感动的事。”她说得笃定,目光灿灿。 靳子杰倒有些不以为意,他父亲从事营造业,他从来没觉得建房子有多特别了不起。 真要说感动,大概只有他亲自规画的渡假村落成的时刻,毕竟过去在父亲公司上班,他也参与不少建案,对落成的建筑物并没特别的情感,他所住的房子也非自己所设计。 “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自己的房子,而那房子如果能照自己的理想建成就更完美了。不过,要买地建新房子太难,我只要能买间旧房子,跟我妈能有一个真正安稳的家,就已是遥不可及的奢想了。 “以前住台北,感觉买房子的梦,除非中乐透否则绝不可能实现,我还因此曾买过两、三次乐透,幻想作白日梦哩!后来发觉我连发票都很难中了,根本没有偏财运,也就放弃再买乐透作不切实际的梦了。 “来这里之后,我突然对拥有房子燃起希望,如果是这里,我也许有可能凭一己之力买到房子,当然不是轻轻松松,也得背个二十年贷款,但至少有可能缴得起头期款,我想等在这里工作两、三年稳定后,也许就能开始找想买的房子也说不定。”她不禁说得起劲。 听完她的心愿,他对她感到一抹敬佩,像她这种年纪的女孩不是想打扮自己、享受生活,就是忙着谈恋爱,等着嫁好老公,她竟一心一意只想买房子,跟母亲有个安定的家。 “你理想的房子长什么样?”他好奇地继续探问。 “呃?”她侧望他,意外他会发问。 “说说看。”他鼓励她幻想。其实她想住什么房子跟他毫无关系,可他不自觉就是想知道。 “我还以为会被笑哩!”她自己轻笑了下。以为只是个服务生的她,说出想买房子的大梦,会被他给取笑。 “这是很正面、很踏实的梦想,有什么好笑的?”他正经道。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以前其实没有太清晰的画面,不过自从第一次来这里的渡假村,看到那些独栋木屋,我就感觉无比兴奋,那就是我梦想中最最理想完美的住宅了!”她双手并拢贴在下巴前,说得非常开心。 即使现实里无法实现住那种房子的梦想,但能天天出入打扫那些木屋,她已觉得很高兴,只除了他这个龟毛客人让她几度积累一些怨念罢了。 靳子杰闻言,心怔了下。 她理想的房子竟是出自他之手! 这座渡假村内的木屋,虽以美式木屋型态为主要风格,却融入许多他的设计理念,是几座连锁渡假村中,不同的木屋风格里,他最喜欢的一处,也因此难得的长假,他才选择来这里度过。 两人在车内闲聊,不多久便到达倪母的住处了。 倪小瑶拎着装餐盒的大提袋下车,一度犹豫是否该邀他进屋喝杯茶,想想又觉唐突,更怕被母亲误会,只好作罢。 “非常谢谢你载我回家。”她朝车窗内的他弯腰九十度,诚意十足地道谢,接着柔声叮咛着。“回去认得路吧?开车小心点。还有,明后天我排休,会换其他人负责打扫,你可以奴役别人。”她开玩笑的说完后向他挥手道再见,转身走往大不知今晚相处过后,他是否还会再像之前对她百般刁难找麻烦,回想起来,今晚两人的相处令她感觉非常不可思议,竟让她将他当好人看待了。 坐在车内的靳子杰,一双深眸目送她转身进崖,对自己今晚异常的言行再度感到诧异,他竟特地借车送她回家,还能跟她闲聊那么多。 她虽非美女,却莫名地令他注目,跟她相处时让人觉得很舒服、很自在,她的笑容也满可爱的。 忽地,他一怔,难道他对她有什么其他想法? 靳子杰摇摇头,立即否认。他只是难得好心,才不嫌麻烦地送她一程罢了。 转动方向盘,他驶离她住处,返回渡假村。 星期六早上,倪小瑶返回工作岗位,照例先为靳子杰这位特殊客人送早餐。 “早,斩先生。”一见开门的靳子杰,她神清气爽地问候。 她面容上流露一贯的亲切笑意,不同的是面对他的心情比之前轻松自在,内心对他再没有半分怨愈不满了。 靳子杰乍见她粉脸上爽朗的笑容,心无端怔了下。 过去四、五天,他天天可以看到她数固,而她不过休假两天,他竟觉这两日有说不出的怪异。 也不是说替代她来整理环境的服务生不认真,但他就是无法苛求对方,像先前大刺刺奴役她那般理直气吐,更没了刁难对方的动力。 第六章 如今一见她,他心头那抹窒闷感霎时一扫而空,薄唇微微一扬,感觉心情恢复轻松。 “这两天过得好吗?有没有什么问题?今天早餐要在哪里用?”倪小瑶亲切问候,能再看到他,她心情也很开心。 真奇怪,之前明明对他很感冒的,怎么自那晚跟他吃顿饭,让他送她回家后,她对他心态完全改观,甚至两日没见到他,没被他使唤,竟觉得有些怪怪的。 “在餐桌吃就行。”他让她直接将餐车推进屋内。 “那请稍等一下,我马上泡咖啡。”将餐食及报纸放置餐桌上,她笑盈盈说道,边走往流理台煮开水。 尽管每每他对她泡的咖啡嫌东嫌西,仍要求她得为他亲自煮咖啡,她对他的任性要求也不想争辩,总是替他泡完咖啡才离开。 “嗯。”靳子杰在餐桌前坐下,先摊开报纸翻阅。 不一会儿,他不禁抬眸,看着她系着浅线色围裙、站在流理台前的身影。 看她提起煮沸的热水壶,将开水小心翼翼以漩涡状注向放置在炉纸内的咖啡粉上,一圈又一圈地细细浇灌。 顿时,一股咖啡香气弥漫空气中,沁入他鼻息,盈满心肺。 他感觉神清气爽,心情舒服莫名。 他不禁想像着,她神情认真为他料理的模样…… 心猛地怔了下,诧异自己突生的想法。 虽觉突兀,可他没打算抹除那画面,竟很想付诸实现,完成内心一时想望。 “那斩先生请慢用,我晚点会过来收拾。”将香浓的热咖啡端上桌,她便准备离开。 “等等,午餐……”靳子杰唤住她。 “午餐?”倪小瑶回头看他。“你已决定要吃什么了?现在先说也没关系。” 反正他的餐点都由她送来。 “餐厅吃腻了,我想自己开伙。” “自己开伙?你会煮菜?!”倪小瑶蓦地一脸惊诧,他感觉是那种连泡面都不会煮的男人。 “不会。所以你煮。”他说得理所当然。 “欸?”她瞪大眼,更加惊愕。 “你去温泉会馆五楼的台式餐馆跟厨房拿所需食材,就说我要用的,食材费用记在我帐上,你煮个家常菜,四菜一汤就可以了。”他轻轻松松说道。 倪小瑶不禁拢起眉头,有些不快道:“这是你想出来的新整人方式?” 亏她已将他当好人,把他从奥客名单除名,没料他竟又这样刻意找她麻烦,还要求如此不合理,令她心里感觉难受。 “不是整人,也不是刻意刁难,我是真想换个口味,吃清淡一点。你不是说会煮菜?只要别太难吃,我不会故意批评挑剔。”见她面露不悦,他沉声解释。 只因那日两人闲聊之余,听她道出很早就学会煮食,在家也都由她负责开伙,不仅省钱也吃得卫生。 他绝不是嫌这里的餐厅不卫生,只是有点想尝尝简单的家常菜,他过去并没这念头,也早习惯外食,但方才一萌生她在这里为他煮饭的画面,不禁很想尝尝她的手艺。 “我还有打扫工作,恕难为斩先生下厨。”她闷声拒绝,只是煮个咖啡她还能不计较地为他服务,但煮菜的要求就太过火了。 “我会跟你们经理交代一声,你上午的工作找人代,只要替我准备午餐就好。”现在的他并没要故意增加她工作,甚至想让她轻松一些,比起打扫一栋又一栋的木屋,为他煮顿饭应该轻松许多。 “这……”他提出的交换条件令她仍觉怪异,不敢轻易答应。 “我会另外给小费。”他试图利诱。原本只是突生的想法,现在竟有种誓在必得的坚持。 “那你应该找主厨来替你料理才对,我对烹饪一点都不专业。”她有些为难,仍不明白他的居心。 “我就是不要专业料理,想吃吃简单朴实的菜。你的工时照算,那些时问拿来替我煮顿饭,我额外加付五百元。”他说得直接。 “五百元?”她一惊。他之前点的午餐套餐也没那么贵,竟要给她这么多小费,而这里并非饭店,一般客人也不曾给他们什么小费。 “不要拉倒。”见她似有所动,他故意以退为进。 “你说真的?不是要陷害我?”虽觉要求不太合理,但若真有闻钱赚,她干么拒绝。 “我若要陷害你需要这么麻烦?”他不免好笑,看来现在是她对他人格存有偏见了。 “那、那我答应了!”她赶忙点头应下,就怕他收回这件好差事。 若是之前,她也许会认定这是他故意找她麻烦的恶作剧,但现在她轻易便相信了他,愿意在这里替他煮顿饭。 “有没有想吃的菜?”她询问道,希望他不会提出她能力不及的料理来。 “你拿手的就可以。”靳子杰轻耸肩并不苛求,继续吃起早餐。 中午,倪小瑶煮妥四菜一汤的家常菜,叫唤坐在客厅用笔电的靳子杰用餐。 她自认厨艺一般,不会让人赞不绝口,可也不会不堪入口,但面对要求高标的他,莫名有些忐忑。 “那个……我的能力就这样而己,如果不合开口,小费不用给我没关系。”见他拿起筷子夹了一道菜品尝后,脸色似有些凝重,令她更为紧张,怕他下一秒又要恶毒批评了。 “还不错。”靳子杰抬眸看她,唇角淡淡一扬。 她煮的菜果然像她给人的感觉,平易近人,吃起来虽清淡些,却感觉健康。 以为会被批评,不料他竟开口称赞,还对她露出笑容,令她怔愕,心口无端怦跳了下。 “坐,一起吃饭。”他对站立一旁,双手贴在围裙前、神情有些紧张的她亲切邀请。 “欸?”他太和善的态度令她受宠若惊。 “你煮的份量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而你不也要吃午餐了?与其吃便当还不如吃自己煮的菜。”他进一步说道。 之前总刻意在她面前摆出高姿态,现在却希望她与他平起平坐,能再次一起轻松用餐。 倪小瑶虽心生犹疑,但想想若他吃不完这桌菜,倒掉岂不浪费,现在也己是午休时间,她跟他一起吃饭,不算旷班偷懒。 她于是拿副碗筷,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这是她第二次和他一起吃饭,两人再度在餐桌前轻松闲聊,不过她感觉跟那一晚好像有点不一样。 上次是他为表示歉意请她吃饭,这次却是她为他煮饭,还跟他一起吃,这情景岂不像关系亲密的男女朋友…… 她猛然一惊,候地呛咳出声,被才吃进嘴里的食物噎到。 “咳、咳!”她边拍着胸口咳嗽,边用力摇头,试图甩掉那荒谬念头。 他只是渡假村的客人,她服务的对象而已,她对他不该有任何的歪念。 见她突地噎到,咳得厉害,还猛摇着头,以为她极度不舒服,靳子杰担心的皱眉。 他忙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拍拍她的背。“还好吧?” 没料到他会突然靠近,还伸手拍她的背,倪小瑶身体一颤,被他一触碰,顿觉无比紧张,心跳加快。 “咳、咳、咳--”她摇着头,想说没事,却咳得更厉害。 靳子杰于是转身,匆忙走到饮水机旁为她倒杯温开水,返回餐桌递给她。 倪小瑶伸手接过,水杯,喝下一大口,这才缓和严重的呛咳。 “谢谢”她轻声道。 一抬头,无预警与弯身靠近她的靳子杰视线相对,彼此的脸仅隔几吋距离,令她心一跳,霎时脸庞热烫。 靳子杰在与她视线交会刹那,心无端一怦。 也许是呛到的缘故,她眼角咳出些许泪花,团团的脸蛋红通通的,宛如苹果,令他直想咬一口。 靳子杰猛地一站前,被自己的欲望吓到,他怎么会突然兴起吻她的念头?! 他移开视线,站直身子,返回自己座位,端起碗筷,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 一股微妙的氛围,瞬间在两人间悄悄蔓延开来…… “咦?兼差?”一听靳子杰提出的工作内容,倪小瑶惊愕了下。 这几天,她跟靳子杰的关系大为改善,有点像主雇,却也像朋友。 他没再对她摆脸色或颐指气使,虽要求她为他煮菜,但从没嫌弃她的厨艺,每日会要求她负责煮一餐,无论是午餐或晚餐,皆会邀请她一同吃饭。 刚开始一、两次她还有些顾忌,之后很快便习以为常,不再多做他想。 “你明天不是排到休假,晚上去饭店陪我吃顿饭,我付一万元当酬劳。”靳子杰神态轻松道。前两天接到父亲的一通电话,为了顺便推拒一桩麻烦事,决定找她帮忙。 “欸?!”倪小瑶猛地瞪大眼。“一顿饭,一万元酬劳?”差点想将手中的抹布丢向他,“就算是跟我开玩笑也一点都不好笑。”她撇撇嘴,微怒地瞠他一眼。 现在面对他,她无须假情假意,不会将抱怨不满憋在心底,有什么情绪,直接就表现出来了。 “当然不是单纯吃顿饭,但也不是你歪想的那样不堪。”他笑着解释。“陪我演场戏就好。” “演戏?”她黑眸眨了眨。 “你上次扮小三,不是收取两千五的酬劳吗?这次扮我的假女友,我付一万元。” “啊?”她登时眼睛、嘴巴大张,太过惊愕,差点反应不过来。“你没有女朋友?还是想跟女友分手?” 以他的条件,不可能没有交往对象,除非他对异性态度很恶劣,可这几日下来,她认为他不是一开始表现出的那种令人恨得牙痒痒的机车男人。 “目前是没有。只是有人想介绍,不好直接拒绝,才想找个替身让对方自动放弃。” 他已近一年没有交往对象,一方面忙于扩张事业,另一方面则没遇到有感觉的异性。 近来父亲一位交情甚笃的客户一直想将女儿介绍给他,那女孩他见过一、两回,对方对他非常心仪,然而他丝毫不感兴趣,却因一些顾虑,不想太直接地拒绝。 正巧明晚客户举办一场寿宴,因父亲出差无法赶回,要他代为出席,他才想带着假女友现身,也可免去开口回绝对方的尴尬。 其实,比起直接坦言表态,找人扮假女友还比较麻烦,也不像他会有的作为,只是当他得知她这礼拜适巧明天排休,他顿时萌生这个念头,要她假扮他女友。 他的动机也许并不单纯,他也无意想得太过复杂,只是凭直觉顺心而为。 想像,由她当假女友,感觉似乎并不坏。 “这、这……”他提议的高报酬差事,她该一口应诺才是,只是光想像当他的假女友,她不觉心跳怦然,紧张莫名。 “一万元太少?要加码多少你才愿意?”他完全不介意多花钱请她,甚至乐意提供她多一些酬劳,只因知道她想存钱买房子的梦想。 “一万元太多了,我对之前收到四千元已经感到不可思议了,虽说有一千元是后来对方想赔偿我衣服的损失。”她解释道。 当然有钱赚不嫌多,还是他主动开的价码,可她也不敢太贪财。她是因知道他看起来经济很宽裕,对他出手阔绰才没觉得有疑虑,否则换作他人,扮假女友陪吃顿饭就有一万元酬劳,她肯定要怀疑内情并不单纯了。 “你接不接?”他催促着要她点头。 她再度踌躇了下,“好。”最后终于下定决心,点头应下了。 第七章 一万元耶!就算对担任他假女友这身份有莫名的疙喑与介意,她也不想跟钱过不去,当然要赚下这份高报酬的外快。 “时间、地点?”她问道。 “宴席时间是明天晚上七点,在台北市某饭店交谊厅,不过我们另约时间地点,如果可以你下午三点就到台北,我去车站接你,约车站南三门出口。”不便给名片让她看出他的身份,他将手机号码写在便条纸上递给她,边开始在心中盘算一些事。 倪小瑶接过便条纸,点点头,也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他。 翌日,下午两点半,倪小瑶已提早到达台北车站,在约定的出口处等待。 接近三点时,手机响起,她忙掏出手机接听。“斩先生,我已经到了。” “我知道,我看到你了。我的车停在前面,银灰色双门跑车,车牌是--”话未完便被她截断。 “啊!看到了,是bmw跑车!”她惊呼。那么显眼闪亮的车一眼就看到了,连忙匆匆跑上前。 靳子杰降下车窗,朝她淡勾唇角,示意她上车。 倪小瑶见到他俊容的瞬间,心跳蓦地失速,连忙缓下紧张的心绪,匆匆绕往另一侧上车。 “靳先生,你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车也好漂亮!”她边系上安全带,边找话说,此刻心情莫名有些尴尬。 她第一次看见他西装革履的模样,一头短发抹了些发油,梳理整齐,身上是墨蓝色直条纹西装,内搭白色衬衫,系条暗红色宽版领带。 只瞧一眼坐在车内的他,便觉他沉稳英挺、气度不凡,此刻不像顽固龟毛的艺术家,倒是十足企业家的派头。 莫名地,她感觉跟他产生很大的距离,坐在他名贵的跑车内,她不禁拘谨紧张起来。 虽说她跟他原就处于不同世界,但过去相处两个礼拜的时间,她逐渐当他是朋友,可以自然地谈话、无伪地表露情绪,可现下,突然又觉两人天差地远。 “你看起来都一样。”他淡笑,踩下油门上路。 她没穿制服、系工作围裙时,身上就是轻便t恤、休闲裤而已,跟他曾在咖啡馆初见她时穿着一样,原就料定她不会特地装扮,他才将约定时间提早。 “呃,对不起,你没说要穿得正式,可是……我也没有什么正式的衣服。”她不禁垂眸,小声说道。她顶多也只有一、两件裙子,就算穿出来,还是无法跟他站在一块。 先前两次,她都以这模样及穿着去扮演假小三,尽管跟男方穿着品味有出入,还不至于有如此天壤之别,她也没觉自卑,此刻却是有些沮丧。 说是扮他假女友,不如说是伺候他的丫鬟还比较相像。 她内心不觉叹口气,奇怪自己没来由的沮丧,她原就跟他不相衬,为何要为那种理所当然的事而情绪低落? “为什么道歉?”视线余光瞥见她似有些沮丧,靳子杰不解蹙眉。“倒是要麻烦你配合一下待会的事。”他语气显得客气道。 “什么事?”她抬眸微愣。内心有种想逃的念头,她这样怎么跟他进入高级饭店的宴会场合,岂不要让他丢脸了。 “先去美发院,再去挑衣服治装。”他说着,己来到一间知名的美容美发院。 “欸?”她睁大眼,还在疑惑中,就被他给带下车,走进美发院了。 靳子杰先交代发型设计师,就她头发长度削些层次感,做个清爽利落的造型。 弄完发型后,接着请美容师为她上适合的淡妆。 之后两人离开美容美发院,他载她前往精品店。 他迳自走往一排排的衣饰,为她挑了一件淡粉色压折缩腰无袖雪纺洋装及一双米白色缀着雪纺纱蝴蝶结的娃娃鞋。 “去试衣服。”将衣服、鞋子交给她,他提醒眼神有些呆楞的她。 “这、这是不是借穿一下要还回来?”倪小瑶回神,小声问道。 想到美国人参加宴会好像会用这一招借名牌衣服穿,但即使是借穿,看着那吊牌价钱,她还是不敢穿上身,万一不小心弄脏、弄破她可赔不起。 “借穿?”靳子杰扬了下眉,对她的说词不禁好笑。“当然不是。”这才察觉她一进店里就呆楞的原由。 “治装行头全挂我的帐,你就当是演戏必备的戏服。”不想她心生负担与压力,他轻松解释道。 “欸?戏服?”她抬头看他,眨了眨大眼。 “既然要扮我女友,当然得穿戴我买的衣物。”他说得理所当然,很期待看她穿上他挑选的衣物。 “可是……这、这太贵了……要不要换便宜一点的……”她有些紧张地小声道,虽说这间店看起来也不会有什么便宜的衣服。 “价钱没差多少。快去换,否则会迟到。”他催促着,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 倪小瑶皱皱眉头,内心惶恐不安,现在若想反悔接这差事,好像也已经来不及了。 深吸口气,她只好勇敢地抱着贵得要命的衣物踏进试衣间。 不一会儿,换上新衣新鞋的她心情上心志的走出来,目光一对上在试衣间外面等待的靳子杰,她莫名感到害羞。 靳子杰见她现身,眼睛不觉一亮。 她果然适合这种风格的衣着,原想为个子娇小的她挑双高跟鞋,但感觉她更适合娃娃鞋,果真不错。 察觉他一双深眸认真打量着她,她不自在地转身,然而一面对镜子,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这是她吗?! 不久前换新发型、化上淡妆,她已觉得不像熟悉的自己,此刻再配上身上衣着,整个人更是非常不一样。 透过镜子,她看见站立身后的他,虽说两人身高仍有很大差距,但现在这一前一后的画面,感觉好像跟他站立在一起,也不会太抬不起头了。 从不爱慕虚荣的她,刹那间竟有些高兴,只因她不会丢他的脸,还能有点信心扮他女友了。 也许,她先前的沮丧不仅是因意识到两人有严重落差,也是怕丢他的脸,她莫名在意他的观感,在意他可能因她而被别人莫落。 虽然,此刻的她并没有神奇地化身为美女,但应该也不算其貌不扬的丑小鸭了。 “ok!就这套。”靳子杰满意地点点头,转而对一旁柜台小姐道:“将吊牌剪掉,直接穿走。” 现在虽是秋季,但因今天台北气温如夏,他便没多替她挑件薄外套了。 趁着柜台小姐上前为她服务,靳子杰又挑了一只白色珍珠晚宴包,适当地搭配她的服饰。 稍后,他与她步出精品店。 她穿着一身“贵松松”的衣饰,心情还有点恍惚,感觉像作梦。 之后的情景,更令她觉得犹如置身在梦中…… 抵达饭店大门,靳子杰将车停在门口便下车,倪小瑶见状也赶紧开车门下车,却见他将车钥匙交给上前的泊车服务生后,接着转身向她,左手扠在腰际。 “呃?”她不明所以。 “右手勾过来。”他示意她右手勾住他曲起的左手臂。 “啊?”她怔楞,双颊不觉微微发热。 “还有,现在开始不能再叫我靳先生,改叫子杰。”他纠正她太有距离的称呼。 “呃?可、可是……”倪小瑶怯生生的,探出的右手只敢轻碰他手臂,根本不敢勾住,要她叫他的名字更是唤不出口。 “我身上没有虫会咬你。”见她碰得小心翼翼,他不禁好笑,提醒她大方应对。“敬业点,别还没进去就被识破了。” 倪小瑶这时看见一对穿着体面的男女,从容地走进饭店大厅,那女人右手就勾着男伴,状似亲密。 她内心怦跳,再度紧张起来,站在他身旁,比在车上更清楚嗅闻到他身上混着淡香水的阳刚气味,令她心绪无端紧绷,也愈来愈感害羞。 “你不勾手,我就握你的手了。”见她踌躇半驹,他只好语带要胁。幻想着若让他直接盈握她小手,似乎感觉不赖。 “呃?好、好啦!”倪小瑶面颊嫣红。要是跟他手牵手接触,她肯定更紧张害羞,只好妥协地朝他手臂勇敢勾过去。 靳子杰见状,唇角淡勾,心满意足的领着她缓缓步入饭店会场。 一进宴会厅,现场衣香鬓影非常热闹,无论年轻或年长的男男女女,皆穿着正式体面。突然看见这么多上流社会人士,倪小瑶不禁更为紧张。 “别紧张,你只要微笑就好,那不是你的专长吗?”靳子杰低头在她耳畔低声交代。 他不说还好,一听到耳畔传来他温热噪音,教她霎时耳根热炙、脸蛋通红,很想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子桨,你来了。” 一见他进场,宴会主人周宗行便热络迎向他,身后紧跟着如花似玉的女儿。 “周伯伯。”靳子杰朝来人点点头。“抱歉,我爸人在国外赶不回来,所以让我代他向周伯伯祝寿,寿礼稍后会有人送过来。”他解释道。 “没关系,你能来也好。呃?这是……”走近前,才发现他身旁挨着一名娇小女人,不免惊诧了下。 “这位是倪小姐,我目前交往的对象。”靳子杰大方介绍,看见跟在周宗行身后的周好婷脸色微懂。 “之前不是说没对象?”周宗行不禁替女儿感到可惜。 “刚交往没多久。”靳子杰解释,边悄悄碰了下身旁有些僵硬的倪小瑶。 “呃?是,我们才刚交往不久。你心、您好,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多子多孙长命百岁……”倪小瑶心情紧张不已,朝周宗行弯身九十度行礼,匆匆地说出一串贺词。 闻言,周宗行楞住,一旁的周好婷也一脸讶然,意外靳子杰的新女友是这种外貌平凡、个性憨直朴实的女孩。 “谢谢!你女朋友很可爱。”怔楞了下,周宗行这才笑出声。“倪小姐父亲在哪高就?”不禁想探问对方来历。 “呃?”倪小瑶抬头一楞,一时说不出口。 “我们是在渡假村认识的。”靳子杰代她回道,扯开话题。“周伯伯今晚客人多,别招呼我了。”提醒他先招呼上前的宾客。 “周老板,恭喜、恭喜!六十大寿啊!” 一名中年男子走过来向周宗行热络祝贺,他旋即转身和其他宾客交际。 “周小姐工作上都顺利吧?”基于礼貌,靳子杰仍对周好婷寒暄几句。记得今年研究所毕业的她,进入她父亲公司就职已有三、四个月了。 “嗯。”周好婷微微颔首。原本想找一堆工作上的事,向他请教藉以攀谈,却意外看见他带女友来,她顿时非常失望,不若过去和他见面的那几回般表现得热络积极。 “那就好。”靳子杰勾唇淡笑,转而低头问倪小瑶。“饿了吧?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啊?”倪小瑶侧头看他,错愕了下。“好……”她轻点头应道,双颊又一阵温热。 “周小姐,先失陪了。”靳子杰再度朝周好婷淡笑,领着倪小瑶走往用餐座位。 周好婷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对那外表平凡的女孩羡慕不巴,也没想到她竟能让靳子杰变得温柔和善,过去见到他,他神情总是有些严谨,俊容上更不会像今日一样时不时就扬起浅笑。 不过虽然很遗憾,也只能放弃他了,她并没有跟他人竞争感情的意图。 第八章 “为什么那么紧张?”靳子杰明显感觉到勾着他手臂的她身子一直很僵硬,神情也显得紧张无措。 “我……我是很紧张呀!因为,没来过这种场合……”倪小瑶找借口道,不敢说出真正主因是他。 “你不是说过从事不少服务业,也在饭店餐厅做过服务生?”那她对出入这种场合不该如此不自在,何况她穿着得宜,应该没什么顾虑才是。 “那不一样。服务客人跟当客人在心态上不一样。”她试图解释,不想被他发现她是因他而紧张,且动不动就脸红。 “是这样吗?”虽不太认同她说词,靳子杰也没多追究,主动替她拿了些餐食。 “那个我觉得周小姐条件很好,你为什么要拒绝?”倪小瑶纳闷不解。对方年轻漂亮、身材好、家世优,她不懂他还挑剔什么。 相形之下,她原本因改造后稍有的一分自信,顷刻间荡然无存。 “没感觉就是没感觉。”靳子杰轻耸肩。 “那你对哪种类型的女性才有感觉?”她不禁想探问他的择偶条件,尽管那跟自己无关,她也沾不上一点点边,可莫名就想知道。 “什么类型……”靳子杰思索了下。 过去交往的几任女友,多是身材高姚、聪明独立型,现在他却不确定了,反倒对面前的她逐渐感到兴趣。 “不一定,遇到了才知道。”他回得模糊,忽地补充道:“也可能是你这一型。” “啊?”倪小瑶因他一句话大为惊吓,拿着叉子的手颤了下,牛肉块就这么往身上掉落。 “啊--”她候地惊喊一声,慌张站起身,结果撞倒桌上水杯。“对、对不起……”她惶惶道歉着,见身上昂贵衣服被牛肉块附着的汤汁给污染了。 这小骚动引起旁边客人侧目,倪小瑶神情更加困窘,直想逃离现场。 “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她丢下话,忙低着头,匆匆跑出宴会厅。 靳子杰见状,不觉声起眉头。 看见她搁在一旁忘了拿的包包,他持起小巧的晚宴包,跟着她身后步出宴会厅,并向服务生交代整理一下桌面。 倪小瑶仓皇地奔出宴会厅,看着标示匆匆跑往这层楼的厕所。 进入女厕,她站在镜子前,望着一神情窘迫狼狈的自己及胸前那抹污溃,不禁气恼自己粗心笨拙。 这不同那次在咖啡馆被恶意泼咖啡的情景,此刻的她,感觉比那回更狼狈难堪。 她弄脏他替她挑选的衣服,还在会场引起骚动害他丢脸,这次兼差扮演的角色非常不称职,不仅表现不佳,更每每因他靠近、他一句话,她便心跳失序,紧张无措。 猛地用力甩甩头,甩去那些羞赧情绪,她怎么会因假扮他女友,脑中就不断蹦出一堆胡思乱想。 他刚才也只是开玩笑罢了,怎么可能选择她这一型的? 她一边摇头,一边将手探向感应式水龙头,鞠清水洗濯衣服污渍。 “惨了,洗不起来……”她揪着眉心,很是担忧,边按下些许洗手乳,继续清洗。 结果,原本只是一小处污溃,现下却变成一大片水渍,让她的内在美若隐若现。 “啊?怎么会这样?”她拉拉衣襟,没想到这种布料了沾水就轻易变得半透明了。 完蛋了!她这样别说重新回到宴会场,连这厕所都走不出去。 她赶忙转身进厕所扯下一迭卫生纸,再回到镜子前将卫生纸往胸前布料按压,试图吸取水渍。 她转而张望四周,看见墙面的烘手机,思考能不能将胸口朝那里烘吹…… 于是她靠近烘手机,抬起胸部,正对着烘手机下方出口准备烘烤,忽地听见有人走了进来。 她吓了一跳,忙捉着衣襟,背过身假装照镜子。 进来的女性上完厕所,不久便离开了。 倪小瑶转身又看向那烘手机,步上前再次将胸口靠近吹风口。 “你在做什么?”身后突地传来一道男声,令她吓一大跳。 一转身,看见来人,她倏地涨红一张脸。 “我……我我我……我只是……”她口吃结巴,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前一刻尾随她身后离开宴会厅的靳子杰跟着她走到这边厕所,在外面等候却久久不见她出来。 有些不放心,他于是大胆走进女厕,原本只打算在门口处探望,不料看见她双手抱着墙面烘手机,踮着脚尖将胸口挺向烘手机下方出风口,动作之怪,令他不禁脱口问道。 “我我……我只是只是想……烘烘干衣服……”倪小瑶结巴说道,羞窘得好想找地洞钻。 “烘干衣服?”靳子杰先是一楞,仔细一瞧,这才看清她胸前大片水溃,再回想她方才怪异之举,不禁爆笑出声。 “你怎么……怎么那么鲜!”他抚额大笑。她真是有够可爱的。 “我我……我就是笨手笨脚,对不起……害你丢脸……”以为被嘲笑,她心里难过,顿觉鼻酸。“我、我自己搭车回去,对不起,搞砸了,衣服我会想办法清洗干净还给你,这次差事没做好,你不用付我钱。”匆匆说完,她一手紧捉衣襟,转身仓皇逃出厕所。 “等等!”靳子杰急忙追了出来,探手捉住她手臂。 意外被他拉住,倪小瑶回过头看他,眼眶却不争气地盈满水雾。 “你……” 没料会看到她眼眶泛红,凝聚水气,下一瞬便滑落两颗晶莹泪滴,他心口一抽,莫名心疼。 “抱歉,我不是故意笑你,只是觉得你的行为很可爱。”他语带歉然地解释。 “你没害我丢脸,我很高兴你愿意陪我来,不过如果待在这里让你觉得紧张不自在,我们就先离开。” 以为她一连串惊慌失措的反应是因对这种交际场合不习惯所致,他才提议带她离开,半途离席虽然失礼,可他更在意她的感受。 “我、我没关系,你赶快回去会场。”倪小瑶氓眠唇,放开紧捉衣襟的手,用手背抹抹泪水,暗自诧异自己怎会轻易就掉泪。 靳子杰一低头,轻易便瞧清她胸前的半透明,素色胸衣包覆着一对浑圆胸脯,还挤出明显的“事业线”,他不禁呼吸一窒,意外她非常有料。 她虽个子娇小,却非纤瘦型,但也还称不上胖的程度,之前她总穿着宽松衣物,无法看出曲线,他也不是会随便猜测女人三围的风流男人。 但此刻他不自觉的评估起她的身材,应该up……或者是d?摸起来想必很柔软舒服…… 靳子杰猛地心一震!他怎么会对她生出这种邪恶念头?! 他顿觉尴尬与歉疚,忙移闭目光,脱下西装外套,直接往她身上披。 她惊诧地抬眸看他。 “把外套领襟交迭,先勉强遮掩一下。”他声音微绷,不敢再直视她胸口,更不愿她这模样被其他人瞧见。“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跟周伯伯说一声就离开。” 说完,他转身便要返回会场,忽然想到什么,他又回头看她,道:“不准先走,我回头没看到你,等你上班时你就有麻烦了。”怕她就这样迳自跑走,他只得先声夺人。 倪小瑶只好将披在肩上的西装穿上,将领襟交迭,拉拢着宽松且长度快到她膝头的大外套。 他的衣服还残留他的体温,衣料上也有他的气味,令她双颊不禁又热烫起来,心口怦然。 她以为搞砸了差事会害他丢脸,心生不悦,没料他竟为她选择先离开,还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柔,教她难以克制的对他萌生好感。 当靳子杰带她下楼,告知柜台请泊车服务生将他的车开来门口时,她才猛地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原本换下的衣服在你车上,我可以去你车上拿衣服换穿,再把外套还给你,你就可以再返回会场。”他虽说要提早带她离开,她内心仍觉不妥,不想害他对长辈失礼,对他更觉过意不去。 “不用那么麻烦。”两人在大厅等候,靳子杰见他的跑车已被开至大门口,于是领着她走出去。 “那是我爸的朋友,我有到场已算礼数到了,他还有一堆亲友要招呼,我先离开不会怎么样,你别放在心上。”知道她介意他因她的缘故中途离席,他再次解释。 “对不起……”她垂眸道歉着。 “我现在不是你服务的客人,不用动不动就说对不起。”他希望她恢复之前的活泼朝气。 此时,泊车服务生下车,将车钥匙交给靳子杰,转而为倪小瑶开启另一侧车门。 靳子杰待她上车,才绕至驾驶座,开车驶离饭店。 车上的她显得安静,他也没主动找话聊,车行不久,便在一间服饰精品店前停下。 “在车里等我一下。”说着,他便跨下车,迳自走进店里。 倪小瑶有些纳闷,因他走进的是女性服饰店。 不多久,便见他匆匆步了出来,手上拎着一只提袋。 “这件雪纺纱披肩式短外套应该能跟你身上洋装相搭,暂时先遮掩胸前濡湿的部分,而那污渍回去好好清洗应该洗得掉。”他边将精品提袋交给她,边交代道。前一刻原打算领她进去店里试衣,又怕她觉尴尬,他于是直接为她挑选,也相信自己眼光无误。 倪小瑶先是一诧,这才打开提袋,持出一件有着立体玫瑰花的白色小外套披肩。 “好漂亮!”倪小瑶忍不住摊开欣赏。她从没穿过有玫瑰花图案的衣服,更何况是这种应该跟她完全不合的衣饰。 不久前,他要她试穿漂亮昂贵的洋装时,她其实也觉得自己非常不适合,但当她看见镜中的自己时,却难掩样貌蜕变的惊喜。 “漂亮就换上,把我的外套还给我。”靳子杰故意说道。 “啊,好。”差点将他外套据为己有,她忙脱下宽大的西装外套,然而将外套递还给他时,心里竟莫名有些不舍。 她低头看看洋装衣襟,原本大片的湿濡已经半干,但那一小块褐色污渍仍很显眼。 见她将披肩式小外套披上,在胸前打个大大的蝴蝶结,不但完全遮挡住胸前的污渍,还跟洋装非常搭,俨然像一整套似的。 “非常适合。”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才驱车上路。 “真的吗?”被他称赞,她有些不好意思,却很想看看此刻的样子,不禁引颈朝车内,中间的后视镜瞧望。 “你右上方有镜子。”眼角余光瞥见她拉长脖子、有些滑稽的模样,他好笑地提醒。 “喔。”倪小瑶于是探手向右上方扳开镜子,那镜子高度只利于照看脸部,她挺直身子才勉强看清上半部,唇角不自觉上扬。 原来,她穿这种衣服并不会很奇怪,她也可以适合玫瑰花啊! 靳子杰从中间后视镜看向一旁她的神情,见她脸上泛出释然笑意,他总算放心了。 车行约莫二十分钟,他将车开进一处停车场。 “这里是?”倪小瑶纳闷,原以为他会送她去火车站后就各自回家了。 “晚餐不是没吃到什么,我带你来正统的法式餐馆,好好吃顿饭。”他笑说,先开车门跨下车。 他并非对法式料理情有独钟,是想起上次请她吃渡假村会馆内法式餐厅的一般等级料理,她已开心地赞不绝口,才想让她尝尝真正地道且高级的法式料理。 “啊?”倪小瑶闻言呆楞了下,却见他已绕至这侧开启车门,示意她下车了。 第九章 她只能跟着他的脚步而行,没多久便来到一间看上去非常高贵的餐厅。 她仰脸看着大门上方造型特殊的招牌,对上面一串艺术字母完全看不懂。 “dansleciel。”看出她的疑问,靳子杰声音温润地念道:“法文的意思站在天堂。”他解释着。 “呃?欸!”倪小瑶先是一楞,后知后觉地惊讶道:“你会法文?!” 方才虽只是几个音,她却觉得他说法文的音调异常好听。 “会一些基本会话。”靳子杰唇角淡淡一扬,奇怪她怎会如此讶异。 “好厉害。”她一脸钦佩地辙着他,她连英文都不是很会了,特别羡慕懂外语的人。 “没什么。”他轻耸肩,一副不以为意的领着她进入餐厅,心里却因再度被她高声赞赏而产生一抹得意,他不是那么容易对他人的称赞开心的人,但由她道出口,即使是非关工作上的成就,他竟觉心情颇为高兴。 “妈呀!这里好贵!”一翻开设计精致的菜单,没看清餐点内容,她已被价目所惊吓。 前面几页的套餐价格全是以万起跳,而单点品项也要上千元,再翻最后面的饮料页,连杯浓缩咖啡都要好几百元,这里比渡假村的法式餐馆贵上好几倍。 她直觉便脱口说出抱怨的话,引来旁桌侧目,她忙携着嘴,尴尬地低头用菜单遮掩。 她叫嚷着昂贵的话没让他觉得她俗气,倒是对她低头遮掩的动作感觉兴味。 “别管价钱,还是要我替你点?”不希望她对价格在意而不敢吃得尽兴,他心生一念。“事实上我认识这里的老板,可以吃免钱。” “欸?”倪小瑶拿开遮掩的菜单,惊愕地抬眸看他。“骗人。”她不信。 靳子杰扬了下手,唤来服务生。 “先生,小姐,决定要点餐了吗?”服务生礼貌地问道。 “可以请你们老板欧先生过来一下吗?我是他朋友。” 服务生问了下他姓氏,于是转身去请老阁。 “你真的认识老板?”倪小瑶一脸惊讶,觉得他很神通广大。 不多久,一位跟他年纪相仿,外型高眺俊帅的男人走了过来,看那五官样貌,俨然是混血儿。 “hello,子桨,好久没看到你了。”欧少奎对久未谋面的好友愉快地问候,“带女朋友来?”随后朝他对面的可爱女孩微笑地点点头。 倪小瑶蓦地脸蛋一红,倒不是因为混血帅哥的微笑而脸红,是因被当成靳子杰的女友,令她心跳砰然,不知该不该澄清。 靳子杰没对好友的误解多做解释,心里却不介意她被好友看作他的女友,而为能让她放心地大快朵颐,他用法文和好友说了一串话。 倪小瑶怔怔然看着两个男人在她面前用法文交谈,不禁感觉很新奇。 好像有人说过法文是很动听的语言,如今亲耳所听果真如此,尤其是靳子杰醇厚低沉的嗓音,她竟觉得他讲得比法语更为流利的欧先生还悦耳。 靳子杰跟好友的谈话内容,是要对方让他先将今晚的餐费挂帐,因为即使跟对方有交情,他也不会占人便宜吃霸王餐,顾虑个性节俭的倪小瑶可能不太能接受被他请这顿有点贵的料理,所以才装成来吃免费的。 他也许用英文跟对方交谈就可以,知道她也听不懂,他却选择较不常用的法语,有点刻意炫耀似的,只因她前一刻因他念出餐厅名称就一脸佩服,他不觉就想多表现。 突地意识到这有点幼稚的爱现心态,令他不免讶然。 他个性也许自负,但并非爱现之人,却在不自觉间,希望得到她更多钦佩赞叹。 跟好友谈话间,他不时用眼角余光观察她的反应,见她神情认真地望向他这方,专注地聆听她听不懂的语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流露出敬佩与崇拜,他心里莫名感到得意。 呿!他还真的有些幼稚爱现哩!只是被她崇拜的感觉还真是不赖。 当他跟欧少奎两人结束谈话,欧少奎面向倪小瑶,以中文道:“倪小姐尽管放心用餐,子杰是特别的客人,不用担心餐费问题。” 没直接说谎道出他不需付费,但话中之意已让倪小瑶听来好像真的可以不用付钱似的。 他转而对靳子杰问道:“需要我为你推荐葡萄酒吗?”当然这里有专业侍酒师,但因为是难得上门的问友,欧少奎亲切地想亲自招呼。 “谢谢。我自己开车,不方便喝酒,改日再跟你紧紧。”靳子杰委婉回绝。过去曾有几次他带女友来这里用餐,之后多是由司机开车接送。 虽说吃法国料理没搭葡萄酒未免稍稍失色,他酒量不差,喝点餐前、餐中及餐后酒根本没什么,但想到载着倪小瑶,他不免有些顾虑,宁可舍弃美酒也不愿有一丝危险性,另一方面也因倪小瑶完全不会喝酒,上回请她吃饭,她连一小口都不敢尝试。 “那不打扰两位用餐了。”欧少奎也不勉强,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稍后,靳子杰,向服务生点了两份套餐,只搭配无酒精饮料。 “呐,这么贵的餐给人家白吃白喝,会不会太不好意思?”服务生离开后,倪小瑶以手挡在嘴侧,身子探向前,小声问道 就算是吃免费的,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若老板只请他这个有交情的朋友也许还说得过去,却连初次见面的她也得一起代为买单,感觉怪没道理的。 “人家老板都要请客了,你还不敢大方吃啊?”靳子杰对她疑虑一堆不免感到好笑。 不知道若她当他的女友,是不是能被他请得正正当当了。 这想法一闪现,他怔愕了下,却不自觉思索起那个可能性。 原本有些在意的倪小瑶在看到一道道精致餐点上桌后,很快便不再纠结,心存感激地认真品尝起来,脸蛋洋溢满足赞叹的笑意。 她感觉今晚真有置身天堂的飘然感,她被打扮得美美的,假扮他女友陪他出席宴会,虽中途出槌令她一度感到羞窘难过,可现在却跟他坐在高级餐厅内,尽兴地享受高级料理。 今晚是她作过最美的一场梦,宛如童话故事里穿上玻璃鞋的灰姑娘。 也许明天醒来,她又得变回服侍他人的服务生,可她心满意足,比中乐透还感动。 晚餐后,他主动开口要开车送她回宜兰,令她简直受宠若惊,虽说车程不过四、五十分钟,但怕他麻烦她原想拒绝,却又想跟他多些时间相处,不希望今晚的美梦那么早便结束,于是接受他的好意。 一路上两人又闲聊不少,而在餐厅用餐时,她已能和缓先前面对他的紧张感,表现出轻松自若了。 一切是那么的美好愉快,直到她深夜躺在床上,仍不断地回味今晚的一切,嘴角不时上扬。 “啥?私人管家?”结束两日休假,一早到渡假村报到的倪小瑶就接到主任告知经理直接指示的命令。 靳子杰竟要求她担任他木屋住处的私人管家,除打扫工作外,得负责他在这渡假村期间的生活大小琐事。 倪小瑶从没听说过去有哪个客人做此要求,这里不是五星级饭店,可没有私人管家这种专职服务,只是经理的指示她也只能点头应诺,却不清楚这私人管家要怎么做才称职。 她推着早餐车前往靳子杰的木屋,心情有些矛盾,能再见到他,她其实很期待,但前天晚上的一切毕竟只是虚幻,再度回到现实的她得好好调整心态,提醒自己她和他的身份关系。 “靳先生,早。”一见他开门,她露出面对客人的亲切自然笑容,心却仍不受控制地怦跳了下。 “嗯。”靳子杰轻应一声,薄唇淡勾,再次见到她的感觉真好。 “那件洋装的污渍我回去后有洗干净了,幸好真的洗得掉。”她先交代。 “喔。”他不以为意地轻应,就算脏污无法洗净,他也不会介意,下次带她出门会另为她治装。 下次?他不觉怔了下,他好像真打算再跟她约会,毕竟前一晚相处的感觉确实很不错。 而昨天因她休假换人代班,他就是很不习惯,甚至突生一股希望她成为他专属服务生的念头,于是向经理提出私人管家的要求,经理虽有些纳闷,但以为他是因待在这里的时间较长,才想找个人方便管理生活琐事,也就没多问什么。 “那个经理要我当你的私人管家,可我不清楚工作内容有哪些?”将餐车推至餐桌处摆放好后,她探问道。 “除了这屋里的日常整理、负责我的饮食外,就是二十四小时待命,不用再处理其他工作。”靳子杰简单道。 之前她除打扫他木屋,每天花一小时为他煮一餐外,其余时间仍有负责其他木屋整理及公共环境打扫工作,现在他要她只负责他一个人就好。 “欸?二十四小时待命?”这条件令她意外,虽不觉现在的他会再特别奴役她,但这听来也太不合理了。 “担任我的私人管家期间,你的日薪是目前两倍,工作时间原则上仍是八小时,虽有每周两日的排休,但最好能加班,休假日工作我会另加一倍薪资,你若想回家看母亲也可利用下班后的时间往返,晚上除非有需要,我不太会找你过来。” 他提供她特别礼遇的高薪条件。 不希望她排休,并非要她工作过劳,是不想再换其他人来代班,出入他的木屋,也希望在这里渡假的期间能天天见到她。 前天晚上和她有些变相式的约会后,他虽心生让她成为他真正女友的念头,但理智上仍在观察自己对她的心情。 尽管对她产生好感,认为她是个可深入认识的好女孩,但他尚无法清楚确定自己对她的感觉是否算得上喜欢,也或许仅因她活泼有趣,他才觉得新奇而己,毕竟她跟他过去曾交往过的对象完全不同。 在对自己的心情不十分明确前,他不想仓促提交往,却仍想将她留在他身边仅服侍他一人。 当然,他不会奴役让自己心生好感的女人,反倒会提供她钱多事少的工作,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公私不分。 “晚上有需要,是指送宵夜之类的吗?”倪小瑶提问,一听他要支付她两倍,甚至假日再加倍的日薪,她无比谊异,就算要半夜被从被窝里挖起来给他送茶水,她也乐意而为。 “除非有熬夜,否则我没吃宵夜的习惯。”他来这里是处于半渡假状态,工作不需太操劳。 他之所以强调她二十四小时待命,并非要日夜差遣她,只因知道她一有机会就会替请假的晚班服务生代班,他不想见她那么劳碌,更是私心希望她只服务他一人就好。 倪小瑶闻言虽感觉跟他恢复如主仆关系的距离,心里不免有种落寞感,但现实为重,赚钱摆第一,她告诉自己别再对他心生什么妄想,只要做好他的私人管家,得到应得的酬劳就够了。 只是,她发觉他突然对她变得好仁慈,除了要求她多煮一餐,负责午、晚餐料理外,其他整理工作的要求变得宽松许多。 “那窗户不用擦了,两、三天擦一次就行;窗帘一、两个礼拜再拆下清洗即可;地毯不需每天吸,没什么脏污,简单拖个地就好;床单不用每天换洗,棉被也不用折了……那个不用擦,没有灰尘……” 第十章 一上午,她每每拿起抹布或吸尘器,才动没几下,他便出声阻止,令她纳闷。 “那……我要做什么?” 她跟他已一起吃完午餐,他坐在客厅用笔电,她则在清理完厨房后打算整理其他地方,他却再度出声阻止她。 “坐着看电视也行。”靳子杰轻松道。 “呃?”她愣了下,现在己过午休时间了,即使是午休时间,她也不可能在他这里看电视。 “还是去外面阳台坐坐,你去会b1餐厅取一些下午茶点过来吧。”他正在处理一份文件,怕她若在这里看电视,他也许会被声音干扰,想想一起去外面半露天阳台,享受秋日午后的风和日丽应该不错。 “那你想要什么茶点,饮料呢?”先前他便交代她可直接去向餐厅拿取为他煮菜用的食材,只要报他的名,费用便会登记在他帐上,想必现在亦是。 “随便。”他淡应。 倪小瑶感觉他的改变愈来愈大了,以前凡事要求多又唆的他,现在竟愈来愈随便。 但她没再多问,转身离开木屋,为他去取茶点来。 不多久,当她匆匆拎着外带下午茶餐盒及饮料回来,就见他人已待在屋外阳台处,埋首在笔电前,神情很专注。 他虽说过自己是建筑设计师,但她似乎不曾看他画过设计图,很多时候都是在使用电脑网路或不知在打什么文件。 “靳先生,茶点送来了。”她走近前,见他似乎没发现,于是轻声道。 靳子杰这才抬眼看向她。“你吃吧,帮我煮一杯咖啡就好。” “呃?”倪小瑶不由得一楞。他让她特地去拿茶点,却没打算吃吗? “你可以坐那边,比较不会晒到太阳。”他刻意将木詹下的位置留给她,怕皮肤白皙的她晒黑。 “啊?”倪小瑶仍是不明所以,他要她坐在这里做什么? “喝个下午茶,吃吃点心休息一下,要睡个午觉也没关系,今天天气很好。” 他柔声道。 他太过温柔的态度令倪小瑶有点适应不良,虽说他早没一开始的机车龟毛了,可他不是任命她为私人管家,竟要她在工作时间吃下午茶?! 虽心生疑虑,但点心都拿来了,不吃也浪费,在为他煮妥咖啡后,她索性就坐在他对面,迳自吃点心、喝饮料,难得悠闲地享受午后暖阳,沉浸在徐徐微风中,聆听他敲下规律的键盘声。 他位头专注敲打键盘,偶尔端起咖啡啜饮一口,偶尔瞧望一旁神情舒坦的她,心情跟着惬意。 不多久,背靠木椅的她,竟舒服地眯起眼,不自觉地睡着了。 完成文件,用出自已发送出去后,靳子杰关掉全部档案,再度抬头看对面的她,诧异她不知何时睡着了,而且显然还睡得很熟。 她嘴角微微上扬,睡着时的表情也带着甜甜的笑,小嘴轻嚅似在说什么梦话,他没能听清楚,不觉起身靠近。 他仍听不出她梦中呢喃,只是盯着那一张一合的小嘴,胸口无端一紧,有些炙热。 脑中闪过倾身搂住她小嘴的念头,教他再度心一诧。 这是第二次,他对她心生歹念…… 即便仅是一闪而逝的画面,却让他清楚意识到他对她心生情欲。 看样子,他的确对她有感觉,不是单纯囡跟她相处很自在、认为她个性有趣,才想让她待在身边而已。 有了这个认知,他倒更清楚该用什么态度跟她相处了。 隔天下午,靳子杰要求倪小瑶陪他去散步。 倪小瑶虽觉怪异,可他要求熟悉这里环境的她带路,她想自己既是他的私人管家,只得陪他散步了。 “最近都没来这区,没想到这里枫叶变红了耶!”倪小瑶领着他逛到枫香树区。 两排枝叶茂密的枫香树,部分叶片已染上红与黄,地上堆积一些落叶,午后秋风在林叶间轻拂,时而拂下片片红叶,如蝶飞舞,美不胜收。 “好漂亮!”置身在枫叶盛开的林道间,她忍不住惊叹,她即使在这里工作,却尚未赏过枫红。 她伸手接下一片飘落的红叶,宛如献宝似地转身递给他。 “看!好漂亮的枫叶,我要夹在书里当书签。”她笑道。这可算是她生平第一次赏枫。 她愉快欢乐的笑容让他感觉比眼前美景还有欣赏的价值。 他之所以要来这区散步,是猜想才来工作半年多的她肯定没见过这里的景色,知道今年枫香叶红得早,这里已开始变换色彩,才藉故带她过来看看,而她表现出来的惊喜比他以为的更甚。 “其实这不是枫叶。”他微微一笑,解释她的误认。 “欸?不是枫叶?”她眨眨眼,愣了下。“不是枫叶是什么?”她有些怀疑他睁眼说瞎话。 “这里种植的是枫香树,又称香枫、自枫、枫仔等,有许多别称,因枫香叶形如枫,秋冬会转为红叶,又生长在较低海拔,容易被人看见,因此常被误认为枫,像一般在公园或行道树所见,多是枫香。枫香是金缕梅科,而枫是枫树科,两者在植物分类上差异颇大。”他轻声解释着。 “啊!原来是这样,你好厉害,连这个都知道。”她仰脸看他,神情露出钦佩,虽仍不清楚如何做分辨,却很崇拜他的学问渊博。 一被她称赞,他心情莫名愉悦,没想到不过三、两句话就能得到她的青睐,他因此有点翘起尾巴的得意貌,继续滔滔说道:“枫香树原产于中国南部及台湾,不过现在分布已较广泛了,其叶掌状多为三裂,叶片经搓揉后有番石榴的香气。” 他边说着边伸手摘下之门未变色的绿叶,搓揉几下,递到她鼻前让她嗅闻。 “真的耶!”她惊喜道。不禁再用力吸口气,记清这味道。 他继续介绍道:“枫香树其实有很多用途,枝干可采树脂供药用或制线香,也适合培植香菇,坚硬的木材能抗白蚁,是很好的建筑及家其材料,而枫香树叶及果序亦可入药,过去甚至有些原住民会利用树叶直接贴于擦伤处做止血治疗,关于果序的疗用就更广了……”他不自觉愈说愈细,以为她会觉得无趣,却见她仰脸看着自己,神情专注地聆听,甚至偶尔点点头,表示了解。 “那枫树怎么区分?”听完他详细解说枫香树,她兴致盎然再向他请教。 “枫树约有两百种,台湾主要有六种,除了台湾三角枫及樟叶枫是生长在较低海拔,其他都在较高海拔地区才可见到,像中横合欢及新中横塔塔加聂情多为台湾红榨枫。而枫叶掌状有三裂、五裂、七裂不等……”他再度滔滔不绝介绍起枫树。 “哇塞!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好厉害!”专注聆听完这些知识,倪小瑶再度对他表示无比敬佩,甚至拍手鼓掌。 “这……没什么。”靳子杰外表装无谓,可内心却很得意得到她的敬佩目光。 他过去从没因对谁谈论自己所知而感到得意的,甚至跟曾交往的女友也鲜少谈起树木植物话题。 其实他并非植物通,也只不过对一些树木较了解罢了,何况是用来当渡假村命名的枫香树,当然能知悉甚详。 “啊?掉了。”倪小瑶低呼,原本放在左手心的叶片因她拍掌而掉落,混入地上一堆落叶中。 她弯身想拾起,但一堆落叶竟无从挑选,捡起这片,又换那片,犹豫不决起来。 “喏。”靳子杰跟着弯下身,拾起一片递给她。 她抬眸看他,近距离迎视他目光,心不禁扑通跳了下,忙低头改看向他摊在面前的大掌,持起他手中的叶片,装作轻松自若道:“这片很漂亮。” “我看,再多捡两片好了。”她低头想继续挑选落叶,一只手再度摊在她眼没抬头看他,直接便取过他挑选的叶片,轻声道:“谢谢。” 然后她站起身,一手小心翼翼收握他为她捡的枫香叶,跟他一起漫步在枫香树林间,心情竟有种甜甜的幸福幻觉,宛如枫香叶散发的淡淡香气。 靳子杰发觉他忘了提起枫香叶的英文名称--sweetgum。 他感觉她就如同枫香叶,虽不若艳丽花朵能散发浓郁香气,却是蕴藏着甜美的淡淡香气,更有许多实质的功用与价值。 身后不远处,推着清洁车来这区捡拾游客丢弃垃圾的陈美华,看见倪小瑶竟跟客人靳子杰在这里轻松散步,内心霎时很不是滋味。 她曾在倪小瑶休假时代班打扫靳子杰的木屋,当时并没感受对方要求挑剔、如小瑶先前抱怨的那般龟毛难搞,相反的,她轻易被他外表所吸引,欣赏起气度沉稳、感觉事业有成的他。 只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欣赏归欣赏,也不敢多有妄想,却不料看见倪小瑶跟对方相处融洽,竟在上班时间正大光明的偷闲,又听说倪小瑶被任命为对方的私人管家,现在其他工作都不用做了,令她不免心生嫉妒。 虽然彼此是表面上相处不错的同事,又是同寝室室友,但那是因倪小瑶主动亲近她才回应,心里并没将外表平庸、有些俗气的倪小瑶当真正朋友看待。 虽同样为服务生,但陈美华自认条件比倪小瑶优秀太多了,她外貌秀丽、身材姣好,平时虽穿制服,却会上点淡妆,在穿着品味上也比倪小瑶强太多。 因两人突然间境遇产生明显落差,令她心有不甘,对倪小瑶产生妒意,从而开始时不时暗中跟踪起对方来。 倪小瑶觉得担任靳子杰的私人管家真是钱多事少的好差事,不仅工作量减少,还常能变相的陪他渡假。 有时,午后陪他在外面阳台喝下午茶,他总会交代她去餐厅取些茶点,但他几乎没什么吃,都是入了她的嘴;有时,他会要求她陪他四处逛逛,去湖边、去山林间,随意走走看看。 在这里工作半年多,她从没如此清闲过,甚至许多地方都尚未涉足,而她过去就算休假,也得尽量找兼差做,现在完全没休假,但她并不觉得累,只要能天天看见他、陪在他身边,她就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她每周仍会回家两、三次看望母亲,都是下班后傍晚时间骑车回家一趟,有时很快便返回,有时会隔天一早再回来。 白天,她为他整理住处环境,替他煮餐食,甚至也为他洗衣、陈衣、折衣。 她逐渐不觉得自己是服务生在伺候他这个贵客,当两人并肩而行,轻松闲聊时,她有种恍惚感,仿佛彼此关系亲密,有点越界。 当然,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条件,不敢真的对他心生妄想,更不认为他会看上自己,但她也不再刻意压抑对他的感觉,只想偷偷藏着那分心情,珍情在他身边的时光。 随着相处时间渐增,靳子杰渐渐发觉自己对她的喜欢逐渐加深,他没打算直接提交往,而是想自然而然地和她深入相处,一方面也要打探她对自己的心情。 即使他放宽许多打扫工作的标准,她还是工作认真,没有随便偷懒,只有在他要求陪他喝下午茶或外出闲逛时才会真的放下工作。 他不认为她为他做的仅是他付高薪得来的品质,他能感觉她付出额外的心意与关怀。 比方前两天,她听到他轻微咳嗽,似有些感冒症状,她便餐餐打柳橙汁,甚至煮了姜茶,且对他不断嘘寒问暖。 每每看见她为他煮菜时,她总是显得心情愉快,她为他掠衣服,脸上也带着幸福笑靥。 第十一章 偶尔,他不经意和她目光对上,他能感觉她闪现的紧张无措,尽管她会强装自若…… 他想,她也喜欢他。 这是愈来愈明确的事实了。 他心里开心,想着何时该把两人关系挑明了说--他决定让她成为他的正牌女友。 晚上十点半,在员工宿舍刚洗完澡的倪小瑶,才返回寝室便听到手机铃声响起。 看见来电显示,她惊话了下,是靳子杰来电。 她都要忘了曾将他的电话输进手机中,赶忙接了起来。 “靳先生,有什么事吗?”她直接问道,这是担任他私人管家一个多礼拜以来,他第一次在晚上找她。 同寝室的陈美华一听她提到靳先生,不禁竖耳聆听。 “现在吗?没关系,我可以过去。”结束通话,顾不得头发末吹干,她匆匆换上外出服便要出门。 “要出去啊?”陈美华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嗯,待会就回来。”倪小瑶并没多做说明。 靳子杰告知今晚打算熬夜,希望她能送份餐点过去,虽然现在他还不饿,但怕太晚她已入睡,于是先告知她做准备。 即使他不是现在要吃,她也不想多耽搁,急着要完成他交代的事。 见她匆匆离去,陈美华微眯眸,决定尾随在后一探究竟。 倪小瑶原要前往温泉会馆的餐厅取食,但想到这时间每处餐厅都已关门,只剩会馆内的便利商店还有营业,又想起靳子杰木屋的小冰箱尚有些晚餐剩余的食材,还是直接去他那里替他煮个简单的宵夜好了,于是踅个方向,往他住的木屋区奔去。 不多久,她已喘吁吁地来到他的木屋,上了阶梯,按下电铃。 “这么?!”靳子杰开门看见她,非常讶异。 “我想说……餐厅已经关了,我直接……帮你煮宵夜好了……”她喘着气说道。 “你用跑的?还跑得满头大汗、头发都湿了?”这时才在门廊外的灯下看清她顶着半湿的发,他更感诘异。 “呃?没有啦!是洗头还没吹干……”倪小瑶有些尴尬的笑说,不过确实是一路跑来的。 “这么急做什么?我又不是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靳子杰语带责备,却有些不舍,早知她会这么仓促,他就不会要她过来这一趟。 这才想起,刚开始时他总挑剔她服务速度慢,抱怨效率不佳,她该不会因此才不敢耽搁半刻吧? “下次我交代的事不用这么匆忙。”他伸手摸摸她有些冰凉的发,旋即将她一把拉进屋里,掩上木门。 木屋外不远处,尾随而来的陈美华惊见这一幕,眉头一拢,内心又妒又羡。 木门内,被一把拉进来的倪小瑶吓一大跳,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靳子杰已转身大步走往浴室,拿出吹风机递给她。 “赶快把头发吹干,这样很容易感冒。”他催促道。若他害她感冒,可就罪过了。 “喔。”倪小瑶楞楞地接过吹风机,感觉到他的关心,心窝顿觉一暖。 很快将头发吹干后,她不禁问道:“你今晚为什么要熬夜?” “临时接了一通电话,要赶个东西。”他没说得太详细。不过也许得熬夜到天亮,而他大概两、三点就会饿,才要她先准备宵夜。 “熬夜赶工啊?我以为你会说:‘大爷我在渡假,白天工作就算了,甭想叫我熬夜赶工!’。”她双手扠腰,抬高下巴,试图学他目中无人的高姿态。 他见状,忍俊不禁。 “就算是处于半渡假状态,我还是会以工作为主,我对工作很有责任心的。” 他笑着澄清自己并非目中无人、爱耍任性的性格艺术家。 “是喔。我对工作也是很有责任心,所以会好好给你准备宵夜的。”她帮不上什么忙,也只能替他煮个有营养的宵夜了。 走到厨房,她打开小冰箱检视有多少剩余食材可用,心想也许明天多拿些食材来时存,以备不时之需。 约莫半个小时,她便煮妥一小锅蔬菜粥及西红柿蛋花汤,还洗了一小盘圣女小西红柿。 “喏,虽然我很有心,但材料有限,只能变出这样了。”边将宵夜端上餐桌,她边对坐在客厅沙发埋首用笔电的他说道。 幸好晚餐剩的白饭没直接倒掉,否则她连粥都变不出来,也许只能改煮燕麦了。 “如果你晚点要吃时已经冷掉的话,可以放微波炉加热一下。”她脱下围裙,交代道。 不好打扰工作中的他,她于是准备离开,临走前不免叮咛着,“那我先走了,别熬太晚,对身体不好,明天见。” 才走到门口,靳子杰忽地抬头看向她,柔声道:“小瑶,谢谢你。” 她一怔,回头看他,心怦跳不已。 这是他第一次叫唤她的名字,他的眼神感觉好温柔。 “不……不、不客气。”她口吃了下,有些紧张。 这其实也算她分内工作,但他突然这么客气、这么温柔,让她适应不良,脸颊莫名有些发热。 “那……你好好工作,晚、晚安。”她突然尴尬起来,打开门匆匆离去。 她的表情变化他全看进眼里,薄唇一勾,欣慰的笑了。 真可惜,他还无法留她陪他过夜,不过那应该不会是太远的事。 暂时抛开对她的心思,眼下还是先处理这份变吏的计划书要紧,而明天他也许就需赶往印度尼西亚一趟,处理兴建中的渡假村事宜。 翌日,倪小瑶推着早餐车前往靳子杰的木屋。 按下电铃,等待片刻后没人开门。 她心生疑惑,先前他总是很快便来开门了,才打算再按铃,忽地想起他昨晚熬夜,该不会还在睡吧? 不好打扰也许在补眠的他,她只好先蹲坐在外面走廊上等着。 等着等着,她感觉无聊,想动手打扫一下木屋外环境,可手边并没有打扫用具。 看了下腕表,已快九点了,她思忖着该不该再按一次电铃。 这时,手机倏地响起,她莫名紧张了下,该不会是他打给她的吧? 连忙翻开工作围裙,掏出裤袋中的手机,看见来电显示,她再度紧张了下。 是隔壁邻居丘阿姨的电话,她曾拜托对方注意一下平时独居、身体欠佳的母亲,若有什么状况便要立即联络她。 “喂,丘阿姨,我是小瑶,我妈妈怎么了吗?”她惶惶问道。这是第一次丘阿姨打电话找她。 “小瑶,你妈刚才出来倒垃圾时突然昏倒,已经叫了救护车送去附近医院,我也跟着来急诊室了,你赶快过来。”丘惠芳有些焦急地告知医院名称。 倪小瑶霎时一震,心不安地狂跳,搁下餐车,匆匆便往会馆大厅奔去,准备请假离开。 母亲虽近来身体虚弱,但不曾突然昏迷,她很怕是无法承受的结果。 “李……李姊,我妈突然昏迷送急诊,我、我要赶去医院,你帮我向主任请个假,还有请人替我代个班。”奔近柜台,她喘着气向同事说明状况。 李淑真听了不免为她母亲担心。“要不要紧?你快去医院,我会替你请假。对了,早上我来交接时,大夜班的柜台有提到,你负责的那位靳先生在凌晨五点多便退房离开了。” “啊?他退房离开了?”倪小瑶非常惊愕。 怎么会……没说一声突然就离开?昨晚他明明还亲切地向她道谢。 虽然讶异,但她没有时间耽搁,便匆匆离开渡假村。 稍后在倪小瑶骑机车赶往医院途中,一路上心绪紊乱仓皇,一方面非常担心送急诊的母亲,另一方面因靳子杰突然离开,她心情非常落寞。 “丘阿姨,真的非常谢谢你的帮忙。”倪小瑶对陪母亲来急诊室的丘惠芳万分感激。 母亲虽仍陷入昏睡中,但初步检查并无立即的生命危险,她稍稍松了口气,而医师在向她问过母亲的病症后,将母亲留院继续做进一步详细检查。 “邻居嘛,本来就该互相照应,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问题再跟我联络没关系。”丘惠芳古道热肠说道。 虽跟倪母才当半年邻居,但因倪母是个好相处的人,彼此交情还不错,也对常回家探望母亲的倪小瑶颇为了解,丘惠芬很体恤她一个人负担家计的辛劳。 跟丘惠芳道别后,倪小瑶坐在病床边,看着母亲气色不佳且消瘦的脸庞,心扯痛了下。 她虽一直想努力工作存钱,可仍没能让母亲享受轻松生活,母亲不想一个人闲在家无所事事,还是找了些家庭代工在家里做,她几番劝阻,母亲仍很坚持,认为不无小补。 母亲这几年诊断出有心脏方面的慢性疾病,每个月总要上台北的医院回诊拿药,她都是利用排休时带母亲回诊,上个月只是例行拿药,并没什么异常,而下次回诊还要再两个礼拜。 她待在急诊室,守在母亲病床旁一上午,直到中午时医师才来说明详细检查结果。 “要开刀?”她闻言非常惊愕。 “病人因心脏二尖瓣膜闭锁不全引发心脏衰竭现象,建议尽早做二尖瓣膜置换手术,以目前状况继续用药物治疗恐怕效果不佳,如果拖延下去,心脏功能愈差,届时再动手术效果就不好了。”医生说明道,并建议可转至台北的大医院进行手术。 倪小瑶记得早几年开始陪母亲就诊时,医生有提过手术的事,母亲因顾虑费用问题执意不做考虑,而那时医生也认为状况还不到非手术不可的必要,用药物控制做治疗便可,但如今已不容她有拖延的余地了。 在母亲醒来后,她向母亲实话告知身体状况,不管母亲同意与否,已立刻办理转院手续。 她先陪同母亲到达台北固定看诊的医院,办妥住院手续后,又匆匆赶回宜兰整理住院用品,再奔回台北。 来来回回,她忙了一整日,再度返回病房已是晚上将近十点,而她一整天都忘了吃饭。 “小瑶,妈对不起你……妈还是不想动手术,你把钱省下来,将来留着自己花……”病床上,倪母对成为女儿的重担感到非常歉疚。 她早几年便问过手术相关费用,虽说有健保补助,但这项开心手术仍是所费不赀,术后得住加护病房,还需住院一、两周,手术自付额、住院费,再加上治疗期间的药品费,林林总总也得十来万,而若要采用新型的人工瓣膜,那费用就更可观了。 她知道女儿一直省吃使用地存钱,就希望将来能买房子,让母女俩有个真正的家,她对女儿的心愿孝行一直很感动,却也知买房不易,不太敢期望,她只希望自己别给女儿造成太大负担,既然无法给女儿留下什么,就更不能轻易花去她多年来省吃俭用的储蓄。 “妈,你别担心手术费用,只要你赶快恢复健康就好,钱再赚就有,只是晚几年买房子而已。”倪小瑶面带微笑地劝慰母亲,虽不确定储蓄够不够支付手术费用,她只衷心期盼母亲安心动手术,早日换回健康。 “小瑶”倪母眼眶泛红,想再劝阻,却被旁边突如其来一阵腹鸣惊了下。 “惨了,我都忘记肚子饿了。”倪小瑶吐吐舌笑说。一整日来回奔走,除了喝水,还真没想到要吃饭。 “你真是……自己身体要顾啊……”倪母心疼不舍,神情担忧地切念。 第十二章 “妈,我去楼下便利商店买个东西,你有没有想吃的,明天开始你也许就不能吃外食了。”不想母亲切念,她赶忙说道。 “没有,晚餐吃过了。”倪母晚上吃医院提供的晚餐,还以为女儿在外面吃过饭才回医院的。 “那我先去买东西了。妈你别担心,我真的只有今天才忘记吃饭而已,所以你乖乖住院,等着安排开刀,我就不会再担心得忘记吃饭了。”离开病房前,倪小瑶对母亲再次叮咛,要她别再说出拒绝开刀的话。 倪小瑶走到搭乘电梯处,踏进空无一人的电梯里,一个人独处在小空间,这一刻,她才有时间想起靳子杰。 想到他不告而别,她再度感到一股窒闷。 不久电梯到达一楼,走出电梯时,她不自觉掏出手机查看,期待他会留个讯息给她,结果才发现,她手机已呈关机状态,显然是没电了。 手机充电器及另一颗备用电池都放在宿会,暂时也没时间回去取了。 算了,反正她手机平时也很少有人打来,并不是说她没朋友,而是认识的朋友都在台北,平常大家都忙,也没打电话聊天的习惯。 将手机收回裤子口袋,她往便利商店走去,赶紧让空了一天的胃进食,才是眼前要紧的事。 这时的靳子杰联络不到倪小瑶,他打了几通电话,她的手机却是关机状态。 他在凌晨四点半完成修改的计划书,赶紧联络秘书为他订前往印度尼西亚的班机,机位查询结果,除早上九点半的班次有空位,再来便得等到半夜了。 他于是决定提早过去,匆匆整理完行李,一大早便向柜台办退房,叫了计程车,直接搭车前往桃园机场。 他没时间留话给她,也不便让他人传话,心想到了机场,登机前再打通电话告知她一声。 他并非这样就退房结束假期了,待他处理完印度尼西亚那兴建中渡假村的一些问题后,仍打算再返回宜兰跟她再朝夕相处几日,才会真正结束休假,重新全力以赴忙工作。 只是当他在机场打电话给她时,,她手机却不通,没习惯留简讯的他,心想晚点再做联络,后来他飞抵印度尼西亚,即使一夜没睡,仍立即召集负责管理新渡假村的干部们开了场临时会议。 会议结束,他返回下榻饭店,已过晚餐时刻,这才再度打电话联络她,不料她手机仍呈现关机状态,若要特地打去她宿舍找她又觉唐突,心想隔天再联络也行,也就不以为意。 隔天,倪母在医院又做了一番检查,下午主治医师便来向身为家属的倪小瑶告知预定的手术日期,并就手术方式询问她意见。 考虑患者身体状况,医师提出采微创瓣膜手术的建议,因传统于术需锯开胸骨,伤口约有二十多公分,胸骨愈合期需耗时两、三个月,若采用以内视镜做辅助进行的微创瓣膜手术,伤口可缩小至八公分左右,出血量少,病患复原快,比传统手术可缩短三、四天住院时间。 不过虽然两个手术健保都有给付,但内视镜手术需要额外使用的许多耗材及仪器需完全自付,费用达十多万,而这只是手术费用,不包括住院及术后照护等其他费用,若有经济上考虑,并不勉强一定要采取这方式。 医师详细说明后,倪小瑶只希望母亲少受点苦,能早点痊愈最重要,完全不介意手术花费能否负担,要医师直接采取微创手术。 手术安排在两天后进行,倪小瑶只得打电话先向主任再请几天假。 “李姊,我是小瑶,主任的分机没人接。”她原本打分机电话,因无人接听转回柜台,听声音是她熟悉的李淑真执班。 “小瑶,你怎么--”电话里季淑真听到她的声音,似想问什么,踌躇了下却改口问道:“你妈妈情况怎么样?” “后天上午要开刀,我想先跟主任再请几天假,不过要等开完刀后才能确定需住院的天数。”她无法辞去工作照料术后的母亲,但至少母亲住院期间,希望能由她全程照顾陪伴,因此想争得主任同意让她多请几天假。 “主任在开会,我会跟她说一声,不过……”李淑真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感觉对方的吞吐,倪小瑶追问。 心里又想起靳子杰,很想问间有无他的消息,不过这种突兀的话她自是不可能问出口的。 “唉,算了,你还是等你妈手术完,再找个时间过来一趟吧。”李淑真认为这种事电话里间不清,更不认为小瑶是那种人,也不想此时说出来让她更添烦恼,还是让她等她母亲完成手术再来处理这事。 “喔。”倪小瑶虽对李淑真的态度有些困惑,但也没多追问,只告知对方她手机没电,留下医院电话及病房号,便结束通话返回病房看母亲了。 倪母手术非常顺利,因手术伤口较小,只需住一日加护病房,隔天便转入普通病房。 待母亲状况稳定,倪小瑶决定先回宜兰一趟,一方面因同事交代她回渡假村,似有什么事,另一方面除当面向主任请假外,她也有个不情之请。 医师告知若母亲术后状况无恶,再住院五、六天便可出院了,而大约估算所有费用接近二十万,她全部存款也才二十万出头,怕届时付完医药费便没多余的钱能为出院后的母亲买营养品,想到再几日便领薪水了,希望能提前支薪应急。 只是当她返回渡假村时,却面临意想不到的难堪局面。 同事们看到她,神情都显得怪异,她主动向大家微笑问候,却没几人和善回应,她才想问清楚原由,便被叫去主任办公室谈话。 “主任,真的很抱歉,因我妈临时送急诊,住院开刀,没能亲自请假,希望没给大家带来麻烦。”倪小瑶一见到直属上司尤主任,就先诚恳道歉。 她对年纪虚长她几岁的同事总是亲切多礼地唤声大哥大姊,但面对主管她向来不敢腧矩,也不敢跟个性严肃的尤主任开玩笑。 想到打算向对方商量提前支薪,她又觉更难开口了。 “你母亲生病,你临时请假可以说是不得己,不过你确实给大家带来麻烦了。”穿着套装、梳着包头的尤怡伶面容严谨,语带指责。 倪小瑶一惊。话异自己竟会被主任责备,尤主任虽作风严肃,但不是不通人情的上司。 “对不起……”她只能低头,再次道歉,这下更说不出想提早支薪了。 “倪小姐,身为服务生,最重要的是待客之道,我们讲求以客为尊,要让来这里渡假的客人都能感受到服务品质,尽兴而归,但满足客人需求中绝不包括不正当的服务。”尤怡伶脸色微恒道。 “呃?”倪小瑶听不明白,神情愕然。 “我其实不相信你会这么做,只是证据俱全,我只能说对你感到很失望。”尤怡伶叹了口气,这件事必须尽快处理,万一传到上头,甚至传到负责人耳中,她可要因管理失当被记点了。 “对、对不起,我不清楚主任说的是什么?”倪小瑶眉头微蹙,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让主任感到很失望的事。 “这个,是有人传给我的画面,也是在你临时请假那天下午收到的。”尤怡伶掏出手机,点出一张照片转给她看。 倪小瑶先是怔了下,伸手接过手机,看见上面的影像,神情一话。 只见光线有些昏幽的照片里,是她深夜站在靳子杰木屋的门廊前,而木门正被开启的情景。 她奇怪为何会被拍下这个影像,更困惑为什么主任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这里面的人是你吗?”尤怡伶向她当面确认,虽是夜晚所拍摄,但她侧脸的样貌在门廊的灯下仍可瞧出大略。 “是啊,”倪小瑶直接点头承认。“是那晚靳先生临时通知我替他送宵夜。” 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是吗?但我得到的消息并非如此。”尤怡伶探手取回手机,点了下张照片再递给她看。“这张照片所照到的木屋房号,不是客人靳先生住的三0六号房。”见倪小瑶神色自若地撒谎,她不禁对倪小瑶的人格心生怀疑。 “呃?”倪小瑶先是一楞,在看清照片后,更为惊愕。“这、这怎么可能?” 这张照片所见画面,是她走出木屋要离开时照的,清楚可见她正面的身影及身后木屋门柱上的房号。 “这是由手机所拍到的画面,照片上面有显示时间,你进出那木屋前后差距约四十分钟,究竟跟客人做了什么?”尤恰伶将话说得直白,问得有些不客气。 那木屋当时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单身男客投宿,对方已退房,她也不便向对方追问什么,却有必要向身为渡假村员工的倪小瑶好好问个清楚。 “我……我是在屋里替靳先生煮宵夜,因那时间餐厅已关了,才想直接为他煮食,主任你可以问问靳先生就知道,我没有去别的木屋……”倪小瑶不禁说得有些惶惶,只因不明白为何她身后的木屋房号会不符合。 她没有梦游习惯,更对那晚的一切都记忆深刻,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靳子杰。 这一想,心口莫名抽疼了下。 她惶惶不安的神情让尤怡伶更怀疑她在说谎,而那位靳先生也已退房,无法为她作证,尤怡伶也觉得没必要明扰离去的客人,因为问题关键在倪小瑶一个人身上。 “不仅这手机照片,甚至有人寄信到我的信箱,密告你一些事,说数次看见你晚上出入独居客人的木屋,白天也跟不同男性客人在渡假村一些地方状似亲密地约会散步,而这些指控亦有照片为证。”尤怡伶全盘摊开,责备她行为不当。除了先前传到她手机的这两张夜间照片及简讯说明,之后她陆续收到几封匿名电子邮件,图文并茂,一一揭发倪小瑶私下与男客人勾搭的不堪行径。 她并非轻易怀疑倪小瑶的人格,也对底下员工都有些概略了解,清楚倪小瑶是工作认真、个性憨直的女孩,只是一张张的照片令她不得不生疑,知道倪小瑶家经济状况不佳,加上她母亲突然住院开刀,让她不得不相信倪小瑶也许因金钱缘故,真的从事不当兼差。 “这、这怎么可能?”莫名被人指控抹黑,令倪小瑶难以置信,忙解释道:“除了替晚班服务生代班,我才有在晚上进出客人木屋的机会,但那全是打扫工作,也只在那一次超过晚餐时间进出靳先生的木屋,我确实是去为他煮宵夜的。至于白天,我更不可能跟男客人闲晃,有也只是靳先生要求我成为他私人管家后,偶尔在下午要我当向导带他四处走走而已。” “那这些照片你怎么解释?”尤怡伶起身,走往办公桌,从电脑邮件,中点出数张照片。 倪小瑶上前一看,愈看眼睛瞪得愈大。“不、不可能……不是这样的……”她猛摇头,急着否认。 照片中的人是她,那些背景也确实是她前几日曾陪靳子杰去过的一些地点,但旁边的男人却不是他! 应该是靳子杰的位置,全换成她不认识的男人,相片中的男人多半背对她或侧着脸,无法看清对方样貌,且彼此靠得非常近,几乎手臂相碰,甚至对方搭上她的肩,但她不曾在渡假村里跟靳子杰那么亲近,只除了那次扮靳子杰的假女友。 第十三章 这些照片肯定有问题,是有人移花接木想陷害她吗? 她不懂,她并没有得罪人,为何有人要陷害她,还用如此不堪的罪责诬蔑她。 “主任你要相信我,这些照片是被窜改或合成的,我是曾陪靳先生在渡假村散步过,但绝没这样亲密,而这些男人我全不认识……”她紧张地想为自己澄清清白。 尤怡伶听她急欲辩驳,细眉一拢,神情不悦。“所谓无风不起浪,这些照片不仅只有我收到,一些服务生也都看到了,私下议论纷纷,基于管理纪律,我必须尽早做出惩处,不能让这件事扩大,甚至影响到渡假村的形象。” 不论这些指控是否全部属实,尤怡伶已对倪小瑶的品格产生质疑,为免传言扩大,她决定当机立断,结束这起风波。 她曾由另一处连锁渡假村的前辈口中听过,曾有女服务生与客人私下从事援交,虽事情没被公开,影响到渡假村形象,但负责人知道后非常气愤,做了连带处分,并要管理人员特别注意,不许再有这种情况发生。 她尚没机会见过真正的负责人,甚至只知道负责人的英文名字,听说大老板行事低调,鲜少公开露面,旗下连锁渡假村皆由各经理人负责经营管理,而她的顶头上司方经理这两日上台北开会,由于不希望在经理回来后知道这种丑事,有权责决定底下员工去留的她,打算直接做出处置。 倪小瑶一听可能要被资遣,震惊又难过,她努力想辩解,甚至有了解她为人的同事也来为她说情,可终究无法扭转情势,最后只能收拾行李,拿着薪水和一个月的遣散费,满腹委屈地离开了。 也许,她不能怨恨主任对她的误解与无情,会造成这最后结果,或许得归咎于间接对她落井下石的同寝室同事陈美华。 倪小瑶不是第一次被公司辞退,工作认真的她,过去曾有一、两回被动失去工作,但都是因工作场所结束营业的关系,并非她个人因素,如今第一次遭遇如此委屈不堪的事,令她心情备受打击。 原以为,和她同寝室,被她视为好友的陈美华能为她作证,没料到对方对她态度变得冷淡,像怕被她传染什么秽气似的,不仅没帮她解释说情,还间接踩她一脚,害她不但无法澄清真相,更被说得不堪入耳,只能眼睁睁看着主任最后将她资连过。 她不禁一再回想着不久前的情景。原本看见被主任找来办公室的陈美华,她还觉得放下心,以为聪明冷静的好同事能好好为她解释一切,不料竟是将她推入更深的谷底-- “小瑶那天晚上是有出门,我问她去哪,她只说出去一下就回来,不过回来时都已过了四、五十分钟,是不是替客人煮宵夜我也不清楚。至于其他天晚上,我们虽同住一寝,却不是一直盯着对方的,所以我也不清楚她在不在。” 陈美华轻耸肩,说得置身事外。虽没当倪小瑶的面说谎,可话语中却带着对她的不信任,令主任听了更加皱眉。 “小瑶有没有兼差?这个……”面对主任再度询问,陈美华故作为难,还看了一旁的倪小瑶一眼,才实话道:“小瑶很缺钱,除了有机会接代班外,休假时也会找朋友介绍兼差。” “那个那都是替人打扫房子的工作。”倪小瑶抢着开口说明。公司并没规定员工放假时不能从事其他工作。 “小瑶是说过大部分都是打扫工作。”陈美华转而看她,轻笑了下。“可你也跟我提过,有接过很特别的钱多事少的好差事,不是吗?”她刻意强调。 “那、那是,那不是……”倪小瑶一时口吃,不知如何解释。 因跟陈美华同寝室,彼此工作时又常会碰到面,她当对方是可谈话的好朋友,于是连兼差扮小三的事都向对方提过了。 当时陈美华还对她被人泼咖啡表示同情,认为她这钱比起付出劳力更难赚,并没指责她行为不当,反而佩服她牺牲尊严赚钱的勇气?不料现在却被陈美华拿出来说,意有所指的像在暗示什么,颇有曲解她人格的意图。 “小瑶看起来是很朴实,我也不愿相信她会做那种事,可是……明明很节检的她,却有名牌衣服跟名牌包……”陈美华状似不敢对上司有所保留,才选择诚实相告,却是句句绵里藏针,要陷倪小瑶于危难中。 “你真有名牌包?”尤怡伶看向神色惊慌的倪小瑶,问道。 员工买个名牌包并没什么,私下生活是勤俭或奢豪,他们皆无权干涉过间,但现在情况不单纯,她有必要问到底。 “我、我……那是……”倪小瑶说不出口,那是靳子杰让她扮假女友时买给她的治装配件。 因陈美华也知道靳子杰,且自己刚开始曾向她抱怨许多他的龟毛问题,后来便不好意思对她提及做过假扮他女友的差事。 但令她更大感意外的是,陈美华竟会知道她有名牌洋装及名牌晚宴包,她之所以把那晚的穿着及包包带回宿舍,绝不是要向人炫耀,相反地,她还小心翼翼藏在衣柜底层,不是在意那些名牌衣物的价值,是因这是靳子杰送她的礼物,才想放在身边,谨慎地珍藏。 没料此时,那些东西竟有如赃物般,被暗示为她援交得到的报酬。 她双手握拳,感到十分气愤,很想解释那是靳子杰所买,强调彼此关系单纯,只是应对方要求,扮对方假女友陪他出席一场宴会而已。 然而原本急于开口为自己辩解的她,在看了上司及同事的反应后,顿时明白,此刻无论如何解释,也只会被当成欲盖弥彰,说出来反更引人误会。 不便道出扮靳子杰假女友的复杂事,她只好一再强调自己绝没有跟客人做出苟且行为,更不可能为钱出卖肉体。 “小瑶这种型是真的很难相信能跟客人有什么啦,可是……我也不敢帮她背书,说她是被人诬陷的,这事还是请主任明辨定夺。”陈美华虽没直接点明,但从头到尾话语中在在都是对倪小瑶不利的说词。 于是,在找了几个人间完话后,尤怡伶很快做出解雇倪小瑶的决定。 倪小瑶离开渡假村前,难过地找陈美华问话。 “为什么要跟主任说那些话?你应该知道我是被陷害的,为什么要害我处境变得更糟?”她咬着唇,说得委屈也觉生气。 来这里工作认识陈美华后,她一直将对方当好朋友,诚心相待,不料真遇上麻烦时,对方非但没帮她,还对她落井下石。 原本离开主任办公室后,她不甘心这样蒙受不白之冤,一度要打电话给靳子桨,希望他能向跟他有交情的经理联络,澄清自己的清白。 只是,他离开得那么匆忙,连跟她说一声都没有,肯定是因工作问题而临时结束休假,她对他而言,也只不过是名服务生,工作正忙的他,会有闲暇为她处理这种麻烦事吗? 她几度踌躇,终究没拨电话给他,却想好好问清陈美华为何要这样对她。 “我只是实话实说,可没有故意陷害你。”陈美华为自己喊冤。 “可是……你话语中就是有许多暗示啊!”她再笨、再单纯也听得出来。 “如果你没做亏心事就不该觉得心虚,更别说做不出详细的合理解释。”陈美华眼看将她顺利逼离,也无须对她假情假意,便将话说得直白。 “我、我没有!连李姊、高姊她们都替我说话,为什么和我最亲近的你却不肯相信我的为人?”倪小瑶很难过。 “那是因为你表里不一,让我看得不舒服。刚开始跟我大吐苦水说那位靳先生有多龟毛难搞,接近他的人就会不幸,结果呢?看上他有钱有身份,你就对他百般讨好,慇勤替他送三餐,还亲自替他煮饭,最后竟破例成为他的私人管家,不仅薪水加倍,还只要陪着他四处开晃说笑,不用工作。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手腕这么高明。”陈美华语中带刺的嘲讽道。 每当她辛苦工作之际,看见倪小瑶陪在那高躲俊朗的贵客身旁,有时在木屋外半露天阳台喝下午茶,有时在林间或湖边散步,轻松悠闲地谈笑,令她愈看愈眼红,更加嫉妒不满,认为倪小瑶不若外表那般憨直纯朴,其实别有居心。 她开始偷拍下他们相处的画面,在倪小瑶为靳子杰准备宵夜那晚,更刻意跟踪拍下她出入木屋时的影像,心里有了筹划。 当她得知隔天倪小瑶因母亲住院请假,而靳子乐也退了房后,便想将算计倪小瑶的事付诸实行,原本只想小小散播一下谣言,也许让她被主任数落、警告便可,但当她不意听到经理在前往台北开会前向柜台交代的话,她便改变决定,要将倪小瑶给逼走。 因她听到已办理退房的靳子杰近日可能还会再返回渡假村,经理要柜台将他住的木屋暂时保留,先不让其他客人入住。 一想到若那贵客回来又指定倪小瑶为私人管家,继续对倪小瑶特别礼遇,她便觉难以容忍,自己明明条件比倪小瑶好,她会的,自己也都会,倪小瑶凭什么?于是决定将倪小瑶逼走,届时她便要力争倪小瑶的位置,接近她心仪的靳子杰。 她把先前拍下的照片做了些修改与合成,附上一些不实的内容,再以手机及电子邮件匿名传给主任及一些同事,轻轻松松便让倪小瑶走路了。 倪小瑶不敢置信,被她视为好友的好同事,竟是这样看待自己,无意再为自己辩驳什么,最后只能伤心失望地离开。 她一直很单纯,也很诚恳待人,虽知职场上有许多勾心斗角的事,但她从来没与人竞争什么,不明白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不清楚究竟是谁恶意合成照片,扭曲事实陷害她,对那人感到气愤怨恕,但被熟识的陈美华间接相害,令她心里更觉难受。 骑车回家的路上,倪小瑶咬着唇,隐忍着泪水泛滥,泪水数度在眼眶打转,又被迎面的冷风吹散。 她心痛委屈,难过得想哭,却怕一哭出来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她还得赶回台北照料住院的母亲,不能被母亲发现她的失落。 也许失去工作的事无法隐瞒太久,但她希望至少在母亲刚手术完时还不知情,否则只会令母亲更为忧心,无法安心静养。 把从宿舍拿回的行李放在家里后,她便前往车站,搭车返回台北的医院。 倪小瑶返回医院,面对母亲时强装无事般微笑,仅告知已请了几天假,可以好好陪着她。 晚上十点,手机响起,她无预警吓了一跳,忘了手机已换过电池。 掏出手机,看见来电,她心震了下。 见病床上的母亲似已入睡,她赶忙跑出病房外接听电话。 “靳、靳先生。”她轻声唤道,声音有些颤抖。 “小瑶,前两日联络你,你的手机却都没开。”电话那头,拨了几天电话总算联络上她的靳子杰不觉松了口气。 “呃……我……之前手机没电,一直没时间换电池……”她说得有些吞吐。一听到他低沉的噪音,她心口一抽,竟有想哭的冲动。“有、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原本只是想跟你说一声,那天离开得匆忙,没能给你留个话。我人在印度尼西亚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过两天就能回台湾,届时会再回渡假村去。”靳子杰柔声交代。 第十四章 不过几天没见到她,他莫名想念,尤其一直联络不到她,令他不免有些担心,如今听到她的声音,虽相隔遥远,己觉欣慰。 “这样啊,我……”她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他,她已被资遣了。 原本曾考虑寻求他帮忙,很想向他诉说满腹心酸委屈,可一想到两人的关系,严格来说像主雇,或许勉强算得上很普通的朋友,即使现下他主动来电,隔着越洋电话,她不知如何详细倾诉蒙受的不白冤屈,也说不出口。 “这几天好吗?有没有什么状况?”感觉出她话语中的吞吐,靳子杰主动关切。 “没、没什么事,都很好。”她心口不一道。 其实很想向他坦承她此刻人在医院,母亲两天前才动完心脏手卫,但这种事跟他报告好像有些不合宜,他还忙着工作,而她母亲跟他又没有任何关系,连她跟他也谈不上有什么深六久,她不该用自己的烦心事去打扰他才是。 她多想此刻有个人可以依靠,多希望那个人可以是他,只是那希望是不切实际的妄想,她跟他,相差太远。 他们是完全不同水平的人,她不能也不敢存着那样的幻梦。 现实里,她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努力去度过一切挫折难关。 “你呢?工作都顺利吗?”她提起精神,笑笑地反问。 “还可以。”靳子杰简单应道。 如果让她知道他的身份,他就能向她抱怨一些工作上的烦人琐事,只是突然表明身份未免唐突,他也还想回台湾后再当几日客人接受她服务,能理所当然地要她陪在身边。 靳子杰和她闲谈几句后便结束通话,他虽觉得她说话语气没之前的精神抖擞,但只以为是因工作太累的缘故,一时没多做他想。 他其实不喜欢透过电话跟她聊天,喜欢面对面听她说话,才能看见她的表情、她的笑容。 之后,他没再打电话给她,一方面忙着工作,一方面想说回国后有的是时间再次听她叽叽喷喷地谈笑。 “什么?离职了?!”当靳子杰结束工作返回台湾,没回台北住处,直接便由机场驱车前往宜兰的香枫渡假村,只想能早一刻见到倪小瑶。 他在下午四、五点抵达渡假村,于大厅柜台要办理checkin,指名倪小瑶继续担任他私人管家,却意外听到柜台小姐告知倪小瑶已离职。 “什么时候的事?”靳子杰浓眉一拢,神情不快。他四天前打电话给她,她完全没提到离职的事。 结果柜台告知她离职正是四天前的事,令靳子杰更为不解。 那天晚上他打电话给她,还间是否有什么状况,若她当日已离职,为何要瞒着他? 他忽地想起那日听她声音似乎有些没精神,莫非真有什么问题? 她曾说过很满意这里的工作环境,不可能无缘无故辞职,他于是向柜台探问,希望得到一些消息。 李淑真原本不确定该不该向身为客人的他透露消息,但见他似乎很在意小瑶,且她也觉得小瑶被资遣很冤枉,不禁透露了一些讯息,只是不好把话说太明,她只能说小瑶因被误解行为失当而被解雇,也说出她母亲住院开刀的情况。靳子杰闻言眉头紧撑,脸色铁青。 他一方面气恼她被草率解雇,另一方面不满她什么事也不愿向他透露,感觉跟他关系疏离。 “叫方经理立刻到二楼已会客室见我!”他愤而撂下话,将行李箱搁在柜台前,只持着公文包便迳自往电梯方向而去。 李淑真愣住。虽猜想这客人应该身份不凡,但没料到他竟像吩咐下属般要经理去见他。 她犹豫着该不该通知经理,思虑片刻,仍按下经理室的分机。 原以为会被经理指责她不懂应变,不料经理一听到状况,紧张地要她立刻找个人去会客室招待,而他会尽快赶过去。 这下,李淑真更怀疑那位奥客的身份究竟有多尊贵了! “怎么一回事?给我好好解释清楚!”靳子杰绷着脸,怒声质问。 此刻,会客室里,不仅方经理在场,连决定将倪小瑶资遣的尤怡伶也被叫来问话。 尤怡伶直到此时才知道,眼前的男人竟是拥有国内外六座香枫渡假村的大老板。 即使先前他投宿这里一段时问,她也不曾有跟他直接面对面的机会,若非方经理介绍,她难以相信年约三十上下的他,竟是这么厉害的大人物。 但尤怡伶不明白,这样的大人物,为何因她辞退歹也服务生而大动肝火,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她不认为自己做法有何错误,她不单因那些照片及匿名指控就直接对倪小瑶惩处,她也找了她身边的人问过话,虽有人力挺她无辜,但更有人暗指她从事不当行为。 就算事实并非完全如此,但为顾全大局,避免再兹生事端,她只是做出身为主管当做的决定。 “什么?!”靳子杰听完尤怡伶详述不得不辞退倪小瑶的原由,神情惊愕。 援交?! “胡扯!”靳子杰站起身,怒喝。“照片跟匿名信在哪里?全拿出来给我看!” 简直太过荒谬!单纯朴实的她竟会被指控栽赃这种罪名,还轻易就被采信,因而被资遣,难怪她无法向他说出口。 这未免太过污辱她了! 他气怒不已,却忽地想起,他不也曾因听到她接听一通电话就对她产生不堪误解…… 只是那时他会误解,是因她说的话充满暧昧,容易让人想歪,更因他先前曾对扮小三的她产生人格误会,才会曲解她的话。 如今,她是在什么情况下被陷害抹黑? 在他看到尤怡伶显示的证据后,更为恼火,即使有图文说明,他也能百分百肯定她是被人刻意诬陷。 他无法理解,什么人要这样陷害她?她的个性不是会跟人结仇,即使心有不满,也不会正面跟人冲突,顶多忍无可忍,私下找无人的地方发泄情绪罢了。 她的怒气怨言转眼就过,且她天性乐观开朗,没道理会跟人结怨。 他想不透背后的原因,一双沉眸揪着一张张被窜改合成的照片,那原本该是他的位置却换了不同的男人,而且对方靠她更近、更亲密。 明明清楚知道这些照片是假的,可看见一只手臂搭在她肩头,他莫名就是心里不爽快,若非照片显示在电脑荧幕上,他也许就直接撕碎了。 胸口顿生无端的酷火,令他怔愕了下。 原来,他在乎她早比自己以为的还多。 “这些照片全被窜改过,光是手机照片那张,木屋的房号就有明显的矛盾处。 “三0二房的门柱跟三0六房门柱的木牌雕纹并不同。”也许因照片是夜晚拍摄有些昏暗,陷害她的人只粗糙地将房号窜改而已,根本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虽说木屋区不同区域才有风格相异的建筑,同一区域皆为外观相同的木屋建筑,但他当初要求设计师在屋里屋外一些细部做出独特的区分,看似相同的木屋,其实每栋都有其特色。 “更别说其他照片,靠在她身边的男人全是被移花接木合成上去的!”即使乍看之下照片合成得非常自然,他也能确实指出真相。 “这几处景点是我要求倪小姐带我去参观的,而我并没有靠她那么近!”靳子杰强调,话音无比气闷。 要是让他揪出这幕后黑手,他绝不轻饶,竟敢如此陷害污辱倪小瑶,还弄出这种让他看得碍眼的照片来,就算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不堪照片,他也难以容忍。 尤怡伶闻言,心惊了下。 想起当时倪小瑶也强调照片是造假的,尤怡伶原也没想直接就认定她的罪责,却因她同寝室同事的说词而加深怀疑,想说即使她真有被诬陷的可能,那也表示她私下与人有恩怨才会遭陷,基于诸多考虑,仍做出资遣她的决定。 “斩先生,这件事我一定会详查,尽快给您一个交代。”方经理神色惶惶道。 第一次看见顶头上司如此盛怒,他也许早该想到靳子杰对倪小瑶的看重,不是单单因为她的服务热诚。 再者,就事论事,若倪小瑶实属无辜,理当不该被资遣,如果他当时人在渡假村里,也许会对这件事详加了解,但他从台北返回时只听尤怡伶简言报告因故辞退一名服务生,基于对下属的信任,也没多追问什么,知道若非事态严重,尤恰伶不会随便辞退员工。 只是没想到才回国的靳子杰会愤怒地追究此事,在听到内情后,他不免要责备行事草率的尤怡伶。 “这件事我自己调查,不用打草惊蛇,我自会揪出那个居心叵测的人。”靳子筑忿忿道。 他要亲自为倪小瑶讨回公道,还她清白。 原想澄清她的名牌衣饰及名牌包是他所赠,但又怕解释起来更引人误解她,只能做罢。 无论如何,他会尽快查明真相,洗刷她的冤屈…… 台北连日下着大雨,天气湿冷,感觉像冬天提早来临。 倪小瑶下公车,撑起伞,迎面冷风拂来,让穿着厚外套的她,顿觉一阵寒意。 她吸吸鼻子,朝不远处的银行走去。 明天母亲就要出院了,她得将费用备妥,才在吃了午餐过后前往银行领出所有存款以支付明天所需费用。 她存簿里全部财产就二十一万多一怯了领出整数后只剩下几百块,而这些钱支付完母亲的手卫住院费,也只会剩几千块,幸而她还有先前领的薪水及各二个月的遣散费,足够让母亲出院后买补品及缴房租,然后她便要赶紧找新工作了。 她一手捉着侧背包提带,步出银行后,不禁有些不安,这辈子从没带过这么多钱在身上。 撑起雨伞后,她左手将背包提带捉得更紧,心想是不是改搭计程车比较安全。 只是从这里坐回医院也不过三站,搭公车只要十五元,搭计程车一定破百,说不定还会超过两百元…… 没什么机会搭计程车的她实在估算不出费用,但怎么想都贵太多了,她还是选择朝着公车站牌走去。 雨愈下愈大,路面湿辘辘的,她不禁走得更缓慢,一手仍紧按着侧背包。 下午两、三点,大马路上车辆不多,路旁更无行人走动,只有她一个人缩着肩,缓步而走。 忽地,一阵强风吹起,手上撑的伞开了花,她吓一跳,担心下一刻雨伞便被吹走,忙双手握住雨伞。 待强风呼啸而过后,她试图将翻起的伞折回来,完全没注意到自她走出银行,身后便有一辆机车跟随。 原本跟她保持一小段距离的机车一见机不可失,立时加速前进,从她身旁而过的一刹那,在机车后座的男人探手伸向她的侧背包,便要一把扯下。 倪小瑶尚来不及意识到突发状况,出于直觉反应放开伞柄,双手急忙捉住滑落的背包肩带。 在机车后座的男人也用力拉址的情况下,一股强劲外力令倪小瑶站不稳,蓦地跪跌在地。 但她双手仍紧紧捉着背包不放。这是母亲的医疗费,绝不能被抢。 一阵拉扯后,她被机车拖行,一双膝盖被湿淋淋的柏油路面磨得痛麻。 她紧咬牙,忍着剧烈疼痛,双手使尽全力想夺回背包,终究敌不过机车拖行速度及那男人的力气。 她捉不住背包,整个人狠狠被甩在地面,只能眼看着机车扬长而去。 第十五章 “不、不要!救……救命……”趴跌在地,全身伤痕的她,这才开口喊叫。“抢、抢劫!抢劫啊--” 她在大雨中大声喊叫,声音却被雨水冲散,零乱破碎。 她痛得无法爬起来追抢匪,只能趴在路边拚命呐喊。 路上偶尔有呼啸而过的车辆,却无人看见她的惨状,她的求救声音无人理睬。 无情的雨水不间断地打在她身上,身上伤口渗出血水,顾不得肉体疼痛,她只焦虑母亲的医药费被抢夺。 倪小瑶痛苦无助地边哭边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能想办法自救。她以双手撑着地面,困难地要爬起,只是膝盖的伤口太严重,她完全无法站立,好不容易勉强曲起身子,但眼看下一秒便要再跪倒在地。 忽地,一只手臂扣住她腰际。 她惊愕了下,才要抬头看来人,却听到一声惊呼-- “小瑶!真的是你?!”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令她急忙抬起头,被泪水、雨水涛湿的视线,映进一张有些模糊、有些熟悉的脸容。 “靳、靳先生?”她非常怀疑地轻唤,声音已近沙哑。 “你怎么会在这里?出车祸吗?”靳子杰见她满面泪痕,狼狈不堪,心狠狠扯了下,再看她身上衣着多处被磨破,一双膝盖竟是血肉模糊,当下更加心惊胆颤。 前一刻,他的座车行至此,在后座的他忽地看见不远处路边似倒卧一个人影。 车行再靠近些,他发现真有个人,且是个女孩趴倒在地,虽看不清楚,但那模糊身影让他联想到倪小瑶。 尽管不认为会是她,但仍令他对这名路人心生侧隐,因此要司机暂时停车,自己撑起伞下车探看状况。 他从不是热心肠的人,就算真的要帮忙顶多就是让司机去探看,替对方叫救护车便可,虽对自己此时异常行为感到不解,他也已跨步上前了。 不料,那人竟真的是倪小瑶,他顿时震惊不己,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巧遇她! 昨天他回到渡假村知道消息,便已先打电话到她母亲住院医院,了解一下详细状况,得知她母亲术后恢复良好,再一、两日将准备出院,才替她感到放心。 关于她被诬陷之事,他昨天花了一个晚上时间就已查出一些眉目,相信不用多久便能水落石出还她清白。 而他今天上台北是去公司处理一些急事,才离开公司不久,正考虑要联络她,跟数日不见的她见面,也打算去医院探视她住院的母亲,万万没想到竟就会在途中惊见她受重伤倒在路旁的惨状。 “钱……钱被抢了……怎……怎么办?”倪小瑶呜咽说着,牙齿打颤。不管眼前的男人是不是真是他,她只想当成他,彷徨无助地对他泣诉着。 “钱被抢?”靳子杰惊诧,虽想问清状况,眼下更急于送她去医院包扎伤口。 丢下手中雨伞,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迈步匆匆走往停在一旁的座车。 突地被抱离地,倪小瑶吓一大跳,瞪大双眼想挣扎。 “钱的事再说,先去医院。”靳子杰安抚怀中挣扎的她。 “真的真的是靳先生?”倪小瑶抬起一只手,急要抹去脸上泪水看清他,视线却仍是朦朦胧胧的。 即使没能看清他脸容,此刻的她却已能肯定真是他本尊,虽非常诧异他出现在这里,她却宛如溺水之人捉到浮木,一双手不禁扯住他衣襟,有种获救的感觉。 司机一看见老板走来,忙为他开车门,再跑向不远处,捡拾他丢下的雨伞返回车里。 “快去最近的医院!”靳子杰将倪小瑶抱进后座,对司机急声交代。 “痛……”一坐进车内,倪小瑶更觉一双膝盖剧烈疼痛,忍不住拧眉痛呼。 靳子杰转身拿面纸盒,抽出一大迭面纸想为她渗血的膝盖擦拭。 低头看清她曲起的腿部,长裤被磨破两个大洞,露出一双血肉模糊的膝盖混着泥潭污浊,令人恍目惊心。 靳子杰拿面纸的手不禁微微颤抖,完全不知如何替她擦拭或止血,他眉头紧择,低凝她骇人的伤口几秒,心口抽疼着,不忍再看,只能抬起视线,将一大迭面纸往她湿淋淋的脸上及头发擦拭。 “忍着点,马上就到医院了。”他低声安慰道。一颗心紧扯着,感觉她的疼痛就落在自己身上。 “对、对不起……弄脏你的车……”她一身湿淋淋,受伤的膝盖更混着污浊血水,染上他高级房车的座椅及地毯,令她感到歉意,更因此刻狼狈凄惨模样不敢直视他。 “管那个做什么。”没料到她竟会在意那种小事,他只万分焦虑她的伤势。 “医院还没到吗?”他不禁催促前座的司机。 不多久,到达医院,司机才停车,还没能下车站后座的两人开车门,他已抱起倪小瑶,推开车门匆匆下车了。 再度被他抱着的倪小瑶虽感到尴尬羞窘,此刻却也无法开口说要自己走路,因她也许连站立都有困难。 靳子杰将她匆匆抱进急诊室,嚷着要护理人员尽快先为她做紧急处理。 倪小瑶第一次看见他显得慌乱焦虑的模样,他竟为她的伤如此担心,令她心口一阵暖热,暂时忘却伤口的剧烈痛楚。 “痛--好痛--”下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哀号起来,痛得眼泪直流。 前一刻护士为她剪去半截裤管,稍稍擦干伤口,便要打上麻醉剂让医生好好处理伤口。 细细的针头一插进伤口,令她痛得紧握拳头,泪花直落。 站在一旁看着的靳子杰眉头紧拧,脸色跟着痛苦难耐,恨不得能代她分担痛楚。 好不容易打完麻醉针,在处理伤口时,她仍能感觉疼痛,却紧咬着牙,忍着别再在他面前失态了。 处理完膝盖严重的磨伤,医生再接着处理她身上及手脚其他擦伤,总算度过令两人无比煎熬的过程。 伤口包扎后,她虽能站立,但走路一时仍有困难,靳子杰替她推来轮椅,边等待司机去结帐领药。 “背包被抢就算了,你死命挣扎不肯松手,结果弄得伤痕累累,差点就磨伤骨头,造成更严重的伤害。”方才包扎时,听她向医生告知受伤过程,他听得心惊胆跳,这会儿不禁对她切念起来。 如果当时她立刻放手,顶多擦伤瘀青,也不至于受伤这么严重。 “那、那里面是……是我全部的积蓄……”一想起失去大笔钱财,母亲明天医药费撤不出来,她鼻头一酸,不禁又红了眼眶。 “钱财是身外之物,身体最重要。”如果能用钱换回她毫发无伤,花多少他都愿意。 “可是……那是……”她当然知道身体比钱财更重要,但那是母亲的医药费,她明天该怎么办? “对了!报警!我还没报警。”忽地一惊,她尚未报案,眼下只能祈求警方尽快将抢匪捉到,把她的钱归还。 闻言,靳子杰掏出于机,不是拨打110,却是打给特助。 “替我报案,机车抢案,被抢的人是二十六岁的倪小瑶,抢匪为共乘一二五机车的两名年轻男性,戴深色全罩安全帽,穿蓝色雨衣,下身为牛仔裤及球鞋,车牌、型号没看清,调阅街口监视器寻找,犯案时间地点是……”他边向特助交代犯案时间地点及她方才提到关于抢匪的大概样貌,边再详问她背包里有哪些东西,一听她领出那么多现款,他先是一楞,随即明白她领钱的目的。 “再打通电话联络副局长,务必在最短时间将抢匪逮捕归案。”他要特助以他名义,向警方高层施压,重视这起抢案并全力侦办。 能否追回钱他不在意,他只要将伤她的人彻底法办,届时除了抢夺强盗罪,更要告对方伤害罪。 他才结束通话,司机已领妥药走了过来。 “把车开来门口。”靳子杰代她接过药袋,对司机交代后,推着她的轮椅便要往门口方向走去。 倪小瑶抬头看他,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尽管他已代她报案,好像还运用了权势让警方重视这起抢案,可她没把握能在明天就捉到抢匪,要回她被抢的钱。 她想开口向他借钱支付明天母亲出院所需费用,但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善心救了她,还送她就诊,她怎好向救命恩人再开口借钱。 心想还是先找认识的熟人帮忙,也许无法向同一人借那么多钱,多跟几个人借款,看能不能凑足医药费。 才这么打算,倪小瑶这才想起她的手机连同包包被抢了,而她朋友的电话全存在手机电话簿里,这下不知该怎么联络朋友筹钱。 她不禁拧着眉,苦着一张脸,彷徨无助,一筹莫展。 “伤口还很痛吗?要不要先吃颗止痛药?”见她五官揪成一团,一副痛苦的表情,靳子杰不禁忧心仲仲。 “不、不是,没那么痛了……”倪小瑶摇摇头。 比起伤口问题,她只担心该如何面对明天,会不会因缴不出医药费,最后被医院提告,若她因此坐牢,丢下母亲一个人怎么办?就算没坐牢,背个罪名后将被社会唾弃,再难找到工作,也许要跟母亲流落街头…… 她愈想愈可怕,愈想愈黑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下一瞬,她已被靳子杰由轮椅抱起,“会冷吗?” 以为她冷得发抖,他忙将她抱往刚来到大门外的座车,急将她安放进车内。 “暖气开强一点。”他对司机交代着。 他一连串的关心与体贴令倪小瑶受宠若惊,多希望自己有资格承受他的温柔相待。 “靳先生……很谢谢你的帮忙,我……我我……”她声音轻颤,开口想借钱,却紧张得口吃起来。 “去最近的服饰店,运动休闲服饰就可以。”靳子杰再度对前座司机交代。以为她冷得发抖才口吃起来,盘算着要尽快为她换去一身湿衣才行,何况她身上衣服也已残破不堪。 “我、我没关系,我只是……只是想想跟你……跟你借……借借……借……”她愈说愈颤抖,“钱”字始终说不出口。 靳子杰听她抖了半天,语不成句,更加担忧,只能先脱下自己身上也已半湿的外套借她被上。 “我、我不是要借衣服……是想借借……”见他绅士地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她不免更紧张了,想起那一回跟他出席宴会的情景。 车子这时停了下来,司机下车为他们开车门及撑伞,靳子杰直接将她抱下车,走进路边的休闲服饰店。 倪小瑶再度大感尴尬不自在,但没能尴尬太久,他已替她挑好衣服,并要求女店员帮她换穿。 其实她可以自己换衣服,也应该能勉强走几步路了,但面对他的果决好意,她无从拒绝。 没多久,换上一身干净保暖的衣服后,她又被他给抱回车上。 她才想试着再鼓起勇气向他开口借钱,却听他直接对上车的司机交代道:“回住处。” “呃?”倪小瑶一楞。“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送我去医院,另一家医院。” 她还得去照顾母亲及收拾出院行李,虽不确定明天能否顺利离开医院。 “那间医院不能刷卡,先由我那里拿现金,再让司机去缴你母亲的医药费。不过你现在状况也不适合照顾出院的母亲,我让人安排你母亲再多住院休养几日好了,有医护人员照料也较放心。”靳子杰直接说道。 他几句话,教倪小瑶蓦地怔愕不已。 第十六章 她迟迟开不了口向他借钱,他竟主动说出要替她付母亲的医药费,还早已做好打算了,她心口一热,眼眶湿润,感动万分。 “谢、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了……我一定……一定会把钱还给你,就算没捉到抢匪拿回失款,我做牛做马也一定把钱还清……”她向他弯身用力点头,感激他的大恩大德,同时哽咽不已,眼泪扑簌簌落下。 靳子杰见状,眉头一拢,不喜欢她这般见外。 “做牛做马吗?”他挑她的话反问,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呃?是。”她抬头看他,眨眨泪水,肯定地点头。 “那现在开始,你什么都得听我的。”他唇角轻轻一勾。 “嘎?”她闻言一楞。 “什么?!住、住在这里?”倪小瑶惊愕地瞪大眼。 前一刻,到达靳子杰住处的公寓大厦,他抱着她搭电梯上楼,随后拿了现金交给跟上楼的司机,要对方先去医院缴清截至今日的全部费用,并安排将倪母转往个人病房。 见司机领命后便要离开,倪小瑶从沙发起身,步伐蹒跚地要跟司机去医院,却被他给唤住,还听他说出惊人的话来。 “为、为什么?”她眨眨大眼,怀疑他在开玩笑。 “打电话去医院先跟你妈说一声,你也不想现在这重伤模样被她看见,让她担心吧?”靳子杰掏出手机递给她。 “我……”她仰脸看他,接过手机后才想到无法直接联络到母亲。“我妈没手机,病房里也没电话,只能打到护理站留话而已。” “那晚点再打,等移到单人病房,那里会有电话可直接联络。”靳子杰收回手机,放回裤袋。 “不用换单人病房,那个很贵。”她连想让母亲住舒适一点的双人病房都负担不起了。 “钱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全权负责。”靳子杰承诺。 “可、可是将来还是要还的,欠你那么一大笔钱,我会一直良心不安……”她尚不敢说出被渡假村资遣的事,现在又受伤,不知下一份工作在哪里,令她倍感压力。 “为什么会良心不安?”两人重逢至今,她对他依旧非常生疏,显得格外客套,让他觉得不舒坦。 先前因担心她伤势无心计较,现在不得不好好说清楚了。 “因为……”她低垂头,重新往沙发落坐,小声说道:“我们没什么关系,你救了我又帮助我这么多,我没欠过人这么多恩情,没能还清会觉得不安……” 靳子杰黑眸一眯,心口闷闷的。 他还以为她早能感受他对她的不同,在他任命她当专属的私人管家后,两人朝夕相处,他刻意让她陪在身边,更时而藉故找她散步、喝下午茶,彼此的关系早该大不同。 他虽没言明,但从她一些情绪反应,亦能清楚明白她对自己存有好感,她替他煮饭、洗衣、打扫,料理他一切起居,不单单因受雇于他或仅是身为服务生之职,她所投入的温暖心思,他全能一一感受。 他不明白,为何两人不过分开几日,她对他反而更显生疏有礼? “我问你,我不在这几天,你有没有想到我?”他语气有点闷,直接挑明了。 “呃?”她抬头看他,怔了下。 “有没有?”靳子杰眉头轻拢,追问道。 “我……”她轻嚅唇瓣,诧异着他突如其来的问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有想他,天天都想到他,但她无法坦然说出口。 先前因母亲突然住院,被宣布需动手术,她惶惶不安,无比忧虑,但在母亲面前她只能装刚强,好说服母亲放心动手术,可每当夜晚守在病床旁,她不禁频频想起他,想着在渡假村时跟他相处的愉快时光。 尽管一开始她对他刻意刁难的行径非常不满,私下抱怨连连,甚至找树洞唾骂他,倾吐一肚子垃圾,可渐渐地,他不再那么难伺候了,她对他也不再反感,甚至不知不觉被他所吸引。 之后成为他的私人管家,只负责照料他一个人的起居,那对她来说更是一项甜蜜的工作。 她一方面愈来愈喜欢他,一方面却要隐藏这份情思,只因知道两人不适合。 他曾让她作过一夜变身凤凰的美梦,让平凡的自己,变得似乎可以跟他成双成对的出席宴会,只是回到现实生活,她清楚自己条件,不敢再继续作梦。 她对生活、对工作一向认真努力,可对爱情,她从来没有任何自信,更没有闲暇时间去烦恼。 然而,当他没说一声就悄悄退房离去时,她心里竟感到无比难过落寞,而在他几日后打越洋电话和她联络,那时的她内心激动不己,却只能佯装平静,更不敢找他倾吐所遭遇的不平待遇与母亲的状况。 他对她而言,也许只像偶像崇拜的幻想,她虽心迷他、喜欢他,却不能当作倚靠对象,更不敢造成他的麻烦。 回想意外重逢至今,她让他撞见自己最凄惨狼狈的样貌,可他不仅仗义相救,还不嫌弃地抱她就医,为她买衣服换去一身狼狈,更代她付清母亲的大笔医药费。 他所做的每件事都让她感动不已,而每每被他抱起,她总会心跳异常,却只能极力平复对他的感觉,一方面也因身上疼痛让她移转了注意力。 如今历经风雨过后,她和他待在他的住处,面对他的惊人提议、他的问话,令她紧张惶惑,不知如何是好。 “有没有想到我?”见她迟迟不回答,他有些心急地逼问着。 “有、有一点点……”面对他一再逼问,抬眼迎视他一双深眸,她无法说谎,只能委婉吐实。 “可是,离开的客人我多少都会想到的。”被逼着吐出一些情思,令她感觉双颊躁热,忙补充说道,意图粉饰太平。 靳子杰微眯眸,撒着她,仔仔细细分析她的反应、她的情绪,而后他弯下身,倾靠向坐在沙发的她。 她因他突地逼近,身子不禁往后靠去,背贴着沙发椅背。 “只有……一点点?”他深眸凝视着她,要从她口中探问更多。 她能感觉他的气息拂过她脸庞,令她耳根发热、心跳狂乱,想撇开头躲避被他深眸紧锁的束缚,却宛如被箍住般动弹不得,一双小手只能揪着沙发椅套。 “小瑶,说实话。” “我……”她咽了下口水,眼睛却不敢眨一下。“有、有很、很多……”从他眼瞳中看见自己,令她说不出违心之论,只是被逼出心思后,她顿觉有种心酸。 “很多吗?”总算听到想要的答案,靳子杰嘴角勾起笑弧。“所以,你很想我。”他满意地做下结论。 “我、我没有想要妄想什么,你别误会……”她忙要澄清,只因想起曾被陈美华指责说她表里不一,其实爱慕虚荣,痴心妄想要变凤凰。 “我倒是对你有妄想。”他温柔笑说,下一瞬,薄唇已贴覆上她粉唇。 她瞠眸,骇住。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他竟然……吻了她! 靳子杰他的唇烫着倪小瑶的,他先是轻轻地触碰她,然后渐渐加深力道晚吻着她软嫩的唇瓣。 她无法呼吸,只能瞪大眼,惊愕呆然。 当他以舌尖摆开她贝齿,探入她檀口时,她被他如浪的气息席卷,感觉全身轻颤。 她难以继续瞪大双眼辙视他,只觉视线迷濛飘忽起来,双手不自觉紧扯沙发椅套,怕一松手便要从云端坠落。 她不懂回应,只能任他与她的唇舌纠缠缉缮,感觉到心口怦跳不止,脑中逐渐缺氧,意识飘渺,就快昏迷了…… 在她将窒息之际,他才离开她的唇,还给她呼吸的空间。 见她急促喘着气,脸蛋辣红,宛如煮熟的虾子,他爱怜地低凝她羞窘无措的模样,唇角勾起深深笑意。 “下次要记得呼吸。”他柔声提醒,这显然是她的初吻。 方才她身子紧绷,不仅不懂回应,甚至连呼吸都忘了,他怕继续贪恋她的甜蜜,真要害她窒息昏厥。 “我……我我我……你你……”用力喘息片刻,她轻畴红肿的唇瓣,声音颤抖不停。 这是梦吗?为什么感觉这么真实、这么震撼! “这样我们就有关系了。”靳子杰迳自宣告。“下次想起我,应该就能清楚分辨我跟其他客人的不同。” “为什么……”她还是不懂,他为何会突然吻她。 “还不懂?”对她的疑问,他不免有些无力。“因为,我也很想你。”索性再说明白些。 “当我的女朋友,你就可以理所当然住下来,心安理得接受我对你的帮助。” 他要她放心地依靠他。 “女、女朋友?!”他的提议教她心一震,旋即猛地摇头。“不、不可能!” 一见她摇头,他心窒了下,诧异她会拒绝。 “你拒绝跟我交往?”他顿觉心里受伤,这是第一次被女人所拒,亏他还自信满满的以为她也喜欢他。 “不是的,你不可能……不可能会看上我……” 他出门有专属司机,又住这样的豪宅公寓,俨然是超级有钱人,他也许不只是个建筑设计师,两人的差距变得更远,有如天壤之别。 “为什么不可能?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她之前总是挂着开朗笑颜面对他,此刻却显得畏畏缩缩,甚至自我否认,让他不解。 “我、我就像丑小鸭,而你却像王子。”倪小瑶低垂头,说得沮丧,不敢贪求。 “王子?”靳子杰挑了下眉。“我该对这比喻感到骄傲吗?”难道她已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你要当我是王子,我没意见,但你绝不是丑小鸭。”他伸手抬起她下韵,与她四目相对。“你是可爱的小鸭。”倾身,往她小嘴啄了下。 她瞠眸张口,因他的轻啄,脸蛋瞬间又爆红。 不容拒绝地,她在他的半强迫下留在他住处。 他宣告两人成为男女朋友,即使她对他的决定有满腹疑虑,他也不接受她任何拒绝的理由,只要确认她对他有感情,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你睡这间客房。”靳子杰领她到休息的房间。 “客房?”倪小瑶楞了下,这里连客房都豪华得惊人,她对于要住在这里还是感到无比突兀也难以接受。 “或者你想睡主卧室?我并不介意。”见她仍想推拒,他故意要她只能二选一。 “不、不,这里就好。”倪小瑶猛摇头,脸蛋赧红,赶紧选择这间房。 “你可以用对面的浴室,虽然换过衣服,淋了雨还是尽快洗个澡比较好。”她头发还有些微湿,他真怕她感冒。“先进去洗澡洗头,司机一会从医院回来会帮你带回一些换洗衣物。” “呃?我还没跟我妈说……”他突然叫司机去向住院的母亲拿取她放在医院病房的衣物,未免太怪。 “我会替你找好理由,让你妈放心。好了,快去洗澡,洗完澡先换上里面的浴袍再出来吹干头发。”他打开浴室门,催促着。“还是,需要我帮忙?”见她裹足不前,他再度让她二选一,自己洗,或让他帮忙。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倪小瑶忙尴尬地摇头,缓缓地踏进浴室内,掩上门板。伤口妥善包扎后,她现在已能步行,虽行动起来仍有些蹒跚,但也不需再被他抱上抱下了。 虽然她其实贪恋被他抱着的感觉,却又尴尬羞赧,回想前一刻的吻,她狂跳的心仍难以平复,始终难以相信他的告白。 第十七章 不多久,她洗完澡,套上浴袍,因内衣内裤半湿,不好再穿上,心想枪实浴袍很厚,不穿应该不会被发现,但尽管如此,她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踏出浴室。 犹豫片刻,她打开浴室门,却猛地吓一跳。 门外,靳子杰就等在那里。 “去房间,我帮你吹头发。”说着,他转身进入对面客房。 她捉着浴袍衣襟,一颗心再度怦跳起来。 “干么这么紧张?怕我侵犯你不成?”让她坐在单人沙发上,他拿吹风机要为她吹头发,见她双手捉着衣襟,神情紧绷,不免好笑。 他发觉自他吻了她之后,她变得羞怯害躁不己,几乎不敢与他正眼相对,那可人模样,还真令他想入非非。 “不是的。”倪小瑶摇着头否认。并非当他是狼,也相信他不是会胡来的男人,她之所以紧张羞怯,是因他一连串太过温柔的举动。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轻声问着。他坚持为她吹头发,令她有点承受不起被他服务。 “既然是我的女朋友,这点事算什么?”他个性其实并不是要人一味伺候的大爷,他对女友向来温柔。 “你……真的要跟我交往?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跟人打赌?”她有些不安地探问。 “什么意思?”靳子杰眉头一拢,不明白她为何不相信他的告白,还显得不敢接受似的。 “我、我……”倪小瑶抿抿唇,欲言又止,深吸口气,决定勇敢向他吐实。 “我高中时暗恋过一个人……” “喔。”靳子杰轻应,心口闷闷的。她没事跟他提起初恋做什么? “他是隔壁班的同学,长得很帅,成绩好又会打球,其实他有很多粉丝,我也只当他是偶像偷偷暗恋而已,可是有一天,他班上的男同学转交一张字条给我,上面只有简单两行字,约我放学后到篮球场后方的榕树下等他,他有重要的事要单独告诉我。 “当时,我因那两行字作起一堆幻梦,难以置信校园王子的他会单独约我说话,我紧张兴奋地熬过两堂课,等到放学后一个人偷偷地跑去目的地等待。 “我傻傻地等了半小时后,结果是那个代传字条的男同学出现,他说我害他损失五百元,让我暗恋的对象独得两千元赌金,只因他们几个男孩打赌,校园王子能不能轻易将校园丑小鸭给约出来……”顿了下,她缓缓再道:“当时的我,明明心里生气又难过,却还对那男同学说对不起,害他赌输了……” 她低垂头,即使是那么多年前的难堪事,再度提及仍觉非常不好受。 所以,当她发觉喜欢上条件优异的他时,,她完全不敢将这份情感显露,即使他待她好,她也不敢再妄作美梦。 “所以,你才怀疑我的告白?” 不知何时靳子杰已按掉吹风机开关,听她提起学生时代被愚弄的事,他感到恼火,为她抱不平,更为她心疼。 “你不是丑小鸭,你并不丑。”他再次强调,是那些伤害她的男孩太过幼稚恶劣。 “我高中时比现在胖,看起来更俗。”跟他坦承后,她不禁感到自卑。 “我喜欢的小瑶笑容很可爱,个性很温暖开朗,很会煮饭打扫照顾人,又是孝顺的好女孩,将来必定是贤妻良母。我的眼光向来精准。”放下吹风机,靳子杰蹲在她面前,扳起手指数算她的优点。 她抬眸看他,粉颊赧热。 “我……不是那么在意别人批评我的外表,只有高中那一次,因为被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有这次……”她抿抿唇,顿了下。 “这次怎样?”他追问。 她绝不是癞蛤蟆,他更不是天鹅,真要说口腹之欲,是他较想吃掉她。 虽然,不会急着现在就行动。 “有同事说我……我表里不一,对你意图不轨,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想起陈美华的指责,批判她不自量力,她更不敢对他心生奢想。 “依我看,那十足是见不得人好的酸葡萄心理,说这话的更是自以为是的女人。你被诬陷的事,跟那女人绝对有关联。”靳子杰说得笃定。 倪小瑶猛地抬头看他。“你……都知道了?”她惊讶不己,她正挣扎着要向他吐露这件委屈事,他却全知道了。 “知道。我绝不会容许别人欺负你,不管是污辱你人格、陷害你的人,或害你受了伤的抢匪,我全会替你讨回公道。”他一双深眸凝视着她,要她将一切重担与忧虑都放心交给他。 他的话令她心口一揪,眼眶顿时一片迷濛,很想很想投入他怀里,寻求他的安慰与依靠。 她尚不敢行动,他已张臂将她轻搂入怀,一贴靠上他温暖胸膛,她的泪霎时翻涌而下,忍不住向他倾泄这阵子接二连三的许多烦心事。 今天经历的事早已令她身体疲累不堪,不多久,她便抽抽噎噎地睡着了。 靳子杰心疼地揉揉她的发,将她抱住床铺,抽面纸为她拭去脸上泪痕。 “先生。呃……抱、抱歉。”拎着一袋衣物刚踏入房门的司机,看见眼前画面,尴趟地要转身离去。 他不是擅自闯进来,是进屋在客厅没看到人,因需向老板回报一下事情,原想转往书房看看,不意看见客房的门敞开,于是才踏了进来。 “没关系。”靳子杰为倪小瑶盖妥棉被后,转往门口,接过一袋她的衣物。 “都处理好了?”简单翻了下她的衣物并问道。 “是。截至今天的全部医药费已经缴清,倪太太也已转位个人病房,先前在跟你谈过电话后,她便收拾了倪小姐留在医院的换洗衣物,让我带过来。” 司机去医院安排倪母转换病房时,靳子杰曾打他手机,要他将电话交给倪母,亲自跟对方说了些事情。 “嗯。你先留在客厅,如果倪小姐醒来,别让她离开,我去买些东西就回来。”他将装衣物的提袋搁在一旁沙发。 “先生需要买什么,我去买就行。”司机奇怪他为何要亲自去买东西,却将顾人的工作交给自己。 “不用。”靳子杰迳自转身离去。 他想替倪小瑶买些换穿的新衣物,司机提回的那袋衣服都有些陈旧,若只是买几件轻便的休闲衣服,的确让司机代劳就可以,但想到要买她的内衣裤,这种东西,他可不想让别的男人代她选购。 倪小瑶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便醒来了,因为饥肠辘辘。 她跨下床铺,感觉双膝微微泛疼,动作缓慢地步出房间,听见在客厅的靳子杰正与人通电话。 听到脚步声,隔着透明酒柜,他见到她的身影,便朝她那方淡扬唇角,转而对手机那头道:“这事交给你,尽快给我答案。”向特助交代完,他挂线将手机收进口袋。 “睡饱了?肚子饿不饿?我买了些熟食,在客厅吃或要去餐桌?”他跨步上前迎向她,温柔问道。 近距离一看,这才惊见她因睡觉后浴袍衣襟敞开,露出胸前一大片浑圆雪白,不禁呼吸一窒。 他虽是绅士,但面对喜欢的女人展露如此明媚春光,也很难坐怀不乱。 “咳!”他手捂着嘴,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努力移开注目的视线。“我替你买了些衣服,你先回房换上,再出来吃饭。”他忙要转往餐厅方向。 倪小瑶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穿着浴袍,低头一看,霎时瞪凸眼。 她……她她她……她竟然让浴袍衣襟大开,露出大半的胸部! “啊!”她羞得惊呼,双手紧捉衣襟便要奔回房间,却忘了膝盖带伤,走得太急,直接往前扑倒。“哇啊--” 一只手臂适时拉她一把,阻止她跪跌在地,压痛伤口。 “跑这么急做什么?”见她差点又受伤,令他吓了一跳。 前一刻听她惊呼,他忙回过头,见她急要奔跑回房,脚步踉跄,他忙跨步上前及时拉住她,才阻止她摔倒。 他索性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抱住她房间。 “我、我我……我可以、可以自己走……”她神情慌乱的想挣扎,脸蛋爆红。 “只是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而且也没看到多少。”低头见她双手紧捉衣襟,神情羞窘不已,他唇角一扬,戏谑笑道。 她这么保守、这么清纯,他当初竟误会她兼差用身体去赚钱,她还因被诬陷与客人搞援交而被资遣,想来安这种罪名在她身上未免太可笑。 “哪、哪没看到多少?”他、他竟没在第一时间告诉她衣衫不整,还若无其事地问她要不要吃饭,神情自若地提醒她去换衣服。 虽说没有露点,但已令她羞愧得想钻地洞了。 “那我负责到底行了吧!”他好笑道。 “什么……什么负责到底?” “除了我以外,不让第二个男人看见没穿衣服的小鸭。”他打趣道。 “没穿衣服的……小鸭?”他的比喻令倪小瑶一楞,不觉转移了话题。“那不就是要被宰来吃的鸭子?” 她天外飞来一笔,教靳子杰楞了下,随即笑出声。 “是要被宰来吃,不过不急,养胖一点再慢慢享用。”他暗示道,低头宠溺地亲吻了下她脸庞。 她脸蛋霎时更加热红。 “你到底是说真的鸭子,还是假的鸭子?”她一脸困惑,被他搞迷糊了。 他但笑不语,将她抱进房间,递给她新衣物让她换穿,然后绅士的退出房间。 当她看见他替她买的正确尺寸的漂亮内衣裤时,脸蛋再度辣红,头顶冒烟。 “什、什么?你是香枫连锁渡假村的幕后大老板?!”倪小瑶瞪大眼珠子,不敢置信。 今天靳子杰陪她前往医院探看住院的母亲,意外从母亲口中听到他的身份,她惊骇不已。 “怎么?你不知道?”见女儿的反应,倪母倒觉奇怪。 昨天,靳子杰的司机来医院看她,之后靳子杰透过司机的手机向她告知,他正与女儿交往中,她听了惊话不已,难以置信女儿竟会跟这种大人物相识交往,但听见对方语气诚恳,不像虚假谎言,甚至道出想以结婚为前提与女儿认真交往,想征求她的同意,她便没直接表示反对之意。 她只委婉道出两人身份不配,怕女儿无福消受,靳子杰反倒笑她持有门户成见,他喜欢的是她的真本性,了解她的许多优点,不是外在附属条件能比拟,她听了才觉放心,对没见过面的靳子杰留下很好的印象。 之后他向她告知女儿在路上出意外受伤,她担心得急要追问,他立即要她放心,告知己带膝盖受伤的女儿去医院包扎妥伤口,并先将受惊的她带回他住处休息,晚点会让女儿跟她联络。 他希望能照顾受伤的女儿,让女儿暂住他那里几日,并要她接受他的心意,转往个人病房住几日,也好让女儿放心养伤。 她虽有些犹豫,还是让他的司机安排她转换病房,并整理了一些之前小瑶留在医院的换洗衣物让司机带去给女儿,而直到几个小时后,她接到女儿来电报平安,要她好好静养,隔天会来医院探视,她才真正放了心。 前一刻,看见女儿跟着一个英挺的男人踏进病房,精神无慧,只是走路有些蹒跚,她才开口要女儿尽管先在靳子杰那里休养,这几日不用来医院看她没关系。 第十八章 “你们不是在交往吗?你不知道他身份?”倪母见女儿瞠目张口,久久不能言语,不禁疑惑地探问,难道靳子杰说的话并非真实? “我、我们是在交往。” 昨天在电话中她有向母亲坦承两人才刚交往的事实,母亲当时并没多问什么,只关心的问她的伤势要不要紧,想起靳子杰告知只对母亲说她是意外受伤,并没提及被抢劫的经过,怕母亲担忧她也就没提起。 “可是,你没告诉我。”她转而质问靳子杰,难以置信他的尊贵身份。 “有差吗?反正你都己当我是王子了。”靳子杰笑笑地不以为意。 “有、有,当然有差。”连锁渡假村的负责人和小小服务生,这差距太太太大了! 没想到他真的是闪亮耀眼的王于,她根本高攀不上。 察觉她可能再度说出自卑的话来,靳子杰眉头一拢,脸色微恒。 “你要我当伯母的面,证明我们之间没有距离吗?”他弯身向她,瞬间拉近彼此距离。 她吓了一跳,感觉下一刻他就要亲吻她似的,紧张地往后退一大步。 他探手扣住她腰际,不让她分开两人距离。 “你、你、你……”腰部忽地被握住,她羞红了脸,只觉腰间一阵麻痒,不禁担心他想做什么,母亲还在病床上看着啊! “我、我怕痒,快放手。”她想拍掉他手臂,阻止两人太过靠近的暧昧氛围。 “我都不知道你怕痒,看来我们的确存有距离,该好好认识了解一番。”靳子架唇角一勾,大掌故意往她腰际摩孽,惹得她缩了下身子,咯咯笑出声。 “不要……真的会痒……” 见倪小瑶扭着身子想闪躲,他故意再搔她痒,喜欢见她咯咯笑的有趣模样。 倪母见状,脸上不禁也泛起笑意。 没觉得两个年轻人在她面前打情骂俏不合宜,亲眼见到两人的互动,她相信斩子架是真心喜欢女儿,这下更为放心了。 “啊?你说那些照片是美华窜改合成,故意陷害我的?”听到这种结果,倪小瑶惊诺不已。 “尤主任收到的手机讯息是透过网路简讯包所传出,几封匿名信是以渡假村的电子信箱为寄件人发出的,虽看似无法直接找出始作俑者,但我很快便锁定嫌疑犯,利用一个晚上时间已查出一些证据,之后因你受伤,我委由特助做后续追查,隔天上午便收到回报状况,我也已交代方经理立即做出处分,开除陈美华并要律师提告对方毁谤,而尤主任被记点,她稍晚会打电话向你郑重道歉。”靳子杰详细说明,不仅还她清白,还一一追究惩处伤她的人。 “为什么美华要这样陷害我?”她眉头一拢,心中尽是难过与不解。当初陈美华趁机对她落井下石已让她非常难过了,没想到这一切竟全是出自对方之手。 “因为她嫉妒你。女人一旦心存嫉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靳子杰说得无奈。他最怕女人问的勾心斗角,不管为情或为利。 “嫉妒我?”倪小瑶指指自己,仍无法理解。 她有什么地方能让陈美华嫉妒的?对方比她漂亮、身材比她好,论家境、学历也都赢她一筹呀!虽同为服务生,但陈美华对未来有抱负,不会只想屈就于服务生这种基层工作。 “因为,你得到王子青睐,她只能演坏心的姊姊。”靳子杰试图将现实的黑暗童话化,不想她为此心存疙疮。 倪小瑶仰脸看他,紧抿唇瓣,揪着眉头。 她万分庆幸能被他所喜欢,却对发生这种事难以释怀,如果不是她的缘故,美华也许不会变成设计陷害她的坏人,“感觉是我间接害她犯罪的……” “你会不会心地善良过了头?”听她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靳子杰不知该说她什么。“如果今天情况反过来,你会因嫉妒对方就设计陷害对方吗?” “当然不会。”她果断摇头。“只是……我心里会很难过……”她垂眸,低声道。 如果,他选择的对象是别人,而那人又是她认识的人,她心里一定会非常心酸。 “幸好我眼光不差,一开始就下对赌注。”他抬起她下韵,目光温柔地凝望她。 “你……不是说没跟人打赌?”他的话教她不安了下。 “傻瓜,别刻意挑我语病。”伸手轻捏她软嫩的粉颊,他语气宠溺道:“我跟自己打赌,要选对妻子。” “妻子?”那两个字令倪小瑶张口讶然,心口悍悍跳。 他唇角一勾,俯身,吻住她微张的小嘴。 也许,他打一开始对她的所作所为就不是单单只为测试员工的服务品质,而是一点一滴在考验她是不是具备贤妻的本质,而她成功地扩获他的心思,让他想将这样单纯可爱又贤慧的好女孩给拐回来当妻子。 这日晚上,靳子杰开车载倪小瑶朝阳明山而去,告知将委派她一项工作。 两人已交往半年,当初她在伤势稍复原后,原打算返回渡假村工作,他却表示反对,只因想任命她为他的私人管家,为他看管他的住处。 结束休假的他,除了出国出差,多半时间都待在台北公司,她若回宜兰工作,两人相处时间势必减短,他私心只想将她挂在身边,不让她再去服务其他客人,对其他男人笑容可掏。 他以她母亲必须静养为借口,让她跟母亲一起搬去他那里住,一方面她可便于照顾母亲,一方面替他打理房子,而他亦可对准岳母表达孝行、跟准末婚妻培养感情。 这种形同同居的生活,保守如她本来应该不能接受,她母亲也不会同意才是,但在他软性说服兼强硬作为下,她母亲接受了他的好意,她自然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他强调两人并非一般男女朋友的同居关系,而是他提供担任管家的她食宿罢了,他仿照在渡假村时的模式,由她负责打扫、煮饭,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而他每月支付她薪水,那薪水是她先前正职加兼差辛苦工作得来的两倍之多,教她收得有些过意不去。 “我这房子请外面的人打扫也是要付钱,这是你该得的酬劳。”他要她安心收下,强调公私分明。 不久前,警方追缉到抢匪,将对方绳之以法并追讨回被抢金额,她曾要偿还他代付母亲的医药费,他却说--“给女友的花用没有回收的道理,何况花钱的对象是准岳母。”说什么也不愿收她的钱。 那时两人才开始交往不久,他已常在口头上认定她是未来妻子,她每每听着,总没有其实感,跟他交往、和他一起生活,让她始终觉得像在作梦。 每当她说出自己像在梦境,对两人交往有些虚幻不真,他便会以行动证明,热切地吻得她浑身发烫,让她感受他的其实。 虽同住一屋詹下交往了大半年,但除了接吻,他没对她提出进一步要求,她知道他其实对她有欲望,是顾虑她保守心态,才愿意选择忍耐。 他常带她出席一些公开场合,刚开始她很瞥扭、不自在,担心配不上他,会害他被取笑,愈紧张就愈容易凸槌,但他总适时为她解危,神情温柔地安抚她慌乱的心,让她逐渐能从容自若地在人前和他携手相伴。 他也带她各自见过他离异的父母,原以为他父母对他选择平凡无奇的自己交往会心存微辞,但她的担忧并没发生,即使他父母没对她热络相迎,却也没表示反对,让她大大松口气。 她渐渐地相信梦境能成页,于是更放胆接受他的感情与保护,天天沉浸在幸福泡泡中。 “你说的工作到底是什么?”车子驶了半个多小时,他一直神神秘秘的不说清楚,眼看车子已开上阳明山的山路好一会了,她忍不住再追问。 “就快到了。”靳子乐侧头望她一眼,唇角扬笑。他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很久。 不多久,绕行蜿蜒山路的车子转进一条小路,片刻后停了下来。 倪小瑶跟着靳子杰下车,见路灯映照下,眼前是一栋崭新的木屋别墅,木屋两尽力拉秋幅巨口同十八的叫个例采目树凶。 “哇~好漂亮的房子!”倪小瑶忍不住惊呼。“跟宜兰香枫渡假村里的木屋风格有点相似,不过又感觉不同。” “喜欢这房子吗?”看她表情,他已清楚知道答案。 “当然!”倪小瑶用力点点头。他的公寓虽是一回家宅,但她更喜欢这种独栋木屋,那仍是她理想的梦幻住宅。 她不禁往前走两步,透过前院的栏杆望进里面,除外面大门门柱上的灯源,仅木屋外玄关上方亮了一盏黄灯,屋里则是一片昏幽,她猜想着里面是否有人居住。 “我想交付你的新工作,就是担任这里的管家。”靳子杰走到她身边说道。 “咦?”她惊了下,转头看站立身旁的他。 “小瑶,愿不愿意当我的终身管家?我的家全让你管理。”他从裤袋掏出一把造型特殊的钥匙,拉起她的手,将精巧的钥匙放在她手心。 “这是……你的家?!”倪小瑶惊讶地瞪大眼,低头看着手心中的钥匙,不禁更加诧异。 是一把造型精致有如枫香叶的特殊钥匙! “这是我亲手设计打造的,要给你的家。”他低凝她讶异的脸蛋,黑眸盈满深情。自两人正式交往,他便已着手设计她理想的房子了。 她闻言,心怦跳不止。 “我知道你想住独栋木屋,不过我公寓离公司较近,市中心也找不到合适的空地盖木屋,于是想个折衷方式,在这里盖渡假木屋,休假时我们就来这里住,若我出国出差,也可以让司机载你跟妈来这里住几日,你觉得怎么样?”他柔声询问。 她瞠大一双眼,瞅着他,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这是……求、求婚?”她声音轻颤地问道。 “当然是求婚。”靳子杰说得斩钉截铁,更是胸有成竹。 “可、可是……”她声音仍在颤抖,太过意外他的决定,也太过惊喜见到他亲手打造的求婚大礼。 “你不愿意?”靳子杰黑眸微眯,不许她有一丝拒绝。 “我当然愿意,如果不是梦的话……不,就算是梦,我也一定会答应。”倪小瑶倏地咧开小嘴,对他绽出最大、最灿烂的笑容。 见状,他心满意足,跟着扬起嘴角,俊容溢满喜悦。 靳子杰一手搂住她腰际,将她拉进他怀中,俯身在她唇瓣印上一记强力热吻,品尝她甜蜜气息,搂着她娇柔身躯,这令他瞬间情欲澎济,他极力拾回理智,才眷恋不舍地离开她诱人的馨香。 “是不是梦?”他指腹摩掌着她嫣红醉人的唇瓣,哑声问。 “不是梦……”她仰脸望他,眼色氢氢、脸蛋热红。他的气息、他的热情,让她确切感受置身于现实世界中,绝非幻梦。 “走吧,去参观我们的新家。”他执起她的右手,紧紧盈握,另一手取过她左手中的钥匙,开敌两人的新居大门。 前一刻因她而起的膨胀欲望,被他再度压住,表情恢复从容。 他愿意为保守的她再等待一些时间,再过不久,待两人结婚后,他将可毫无顾忌地恣意品尝属于他的sweetgum--他的香枫--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