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不如窃》 楔子 【楔子】 大观王朝三百年前开国之初,分封四王镇守于四方边陲之地,以抵御外敌、守护疆土。 分别为赤王镇守南疆、青王镇守东界、玄王镇守北域、白王镇守西陲。 不像其它诸王只是虚位,没有实权,四王对辖下封地拥有实际的统辖治理之权,在王朝中地位尊贵,高于其它诸王,仅次于皇帝,见驾无须跪拜。 皇帝虽给予四王崇高的权力,却也有制衡之道,四王无诏不得擅离封地,且婚姻亦无法如其它人那般能自行作主,须由皇帝指定王妃人选。 此任赤王殷飒在两年多前接任赤王之位后,皇帝轩辕冈先后为他指了三次婚,却全因突发变故夭折,以至于殷飒至今仍尚未成亲。 第一次指婚时,新嫁娘于出嫁当日暴毙身亡;第二次,新嫁娘的花轿在迎亲途中遭人劫杀,包括新嫁娘在内,所有送嫁人员无一生还;第三次,新嫁娘在即将抵达南疆遭人劫走,至今下落不明。 皇帝三次指婚皆发生变故,因此私下有不少流言传出,有人说赤王命中克妻,因此三位准王妃才会先后在出嫁时遭逢不幸。 但另有一种说法,赤王殷飒不满皇帝为其指婚,才会设计谋害皇帝选定的王妃。 但无论如何,皇帝轩辕冈都将再次为赤王指第四位王妃—— 第一章 【正文开始】 忠勇侯府。 初秋时节,轩辕清荷在厨房帮忙腌咸菜。她是侯府的八千金,喜欢烧菜,尤其擅做各种甜食,闲暇时常会来厨房帮忙。 收起几坛刚腌好的咸菜,一名厨娘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瞅着清荷说:「忙了一下午,八小姐快回去歇着吧,喏,这是您方才做的核桃酥,顺便带回去让七夫人尝尝。」 八小姐是七夫人所生的女儿,打从十几年前七夫人被侯爷纳为妾室后,便一直得宠至今。这些年来,不管侯爷新纳进多少姬妾,七夫人从来都不曾失宠于侯爷,可见侯爷有多宠爱她。 不过说到这个七夫人,府里有不少人都曾因为得罪她而遭到算计,因此府里的人都暗地里咒骂七夫人心狠手辣、毒如蛇蝎。 然而八小姐的性情却与她这位手段厉害的娘亲截然不同,她心性单纯又善良,既不像她那个精明干练的娘,也不像暴躁严苛的侯爷,倒不知是像到了谁。 清荷笑着应了声,「好,那我回去了。」 清荷走回与娘亲所住的逢春阁途中,看见几名下人神色匆匆的经过,遇见她连向她请安、问候都没有,但她没有多想,以为他们是在忙明日玉蝶姊要出嫁的事。 丝毫不知此刻府中早已乱成一锅粥,全因为明日要出阁的新嫁娘失踪了。 这桩婚事可是皇帝亲自指婚,新娘子不见,事情可严重了。 忠勇侯轩辕岱是当今圣上轩辕冈的堂叔,他的千金嫁给赤王殷飒也算门当户对。他妻妾十几人,有十八子十三女,但并非每个女儿都有资格嫁给赤王,只有他与大夫人所生的嫡女才有这等殊荣。 因此皇帝指定由他嫡出的五女轩辕玉蝶嫁给赤王。 今早下人发觉轩辕玉蝶不见踪影时,找遍了整座侯府都寻不到,这才急着禀明侯爷和大夫人。侯爷大怒,要下人里里外外仔细搜寻一遍,一定要将人找到不可。 可新娘子失踪这种事又不能张扬,因此下人们只能暗地里悄悄寻找,不敢声张。 而此刻的清荷浑然不知这件事将改变她未来的人生。 回逢春阁的路上,经过一条小径时,她脚前陡然出现一条麻绳,她没留意,整个人被绊倒在地,两侧的树丛顿时响起窃笑声,就在她抬目望去时,躲在矮树丛后的几个人影早一溜烟的跑了。 她没出声也没追去,而是默默站起身拍了拍衣裙。算了,这种恶意的捉弄已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今儿个只是绊了她一下,还算是轻微的。 她看向手里盛着核桃酥的食盒,幸好盒盖仍盖得好好的,里头的核桃酥也没掉出来。 回到逢春阁后,清荷将带回来的核桃酥摆在桌上,招呼屋里的几名婢女过来。 「静瑶、娟儿、阿兰,这是我做的核桃酥,你们尝尝。」静瑶是服侍她的婢女,娟儿和阿兰则是伺候她娘的丫头。 由于娘很得爹的宠爱,这逢春阁里光是使唤丫头就有六、七个。 三人各拿了一块核桃酥吃着,吃了一口,娟儿便讨好的说:「八小姐做的这核桃酥真好吃,我差点连舌头都要吞进去了呢。」 七夫人只生了八小姐这么个女儿,自然是很宠她,因此下人们也处处巴结讨好她。 阿兰急忙附和,「就是,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核桃酥了。」 因为七夫人的缘故,讨好的话清荷打小就听了不少。她心里清楚,虽说她做的甜食确实不差,但这是她第一次做核桃酥,即便不难吃,可也绝没有娟儿她们说的那么好吃。 清荷又黑又圆的眼睛睇向静瑶,静瑶只是朝她点点头,没有说什么阿谀奉承的话。生得黑黑瘦瘦的静瑶素来寡言安静,等将核桃酥吃完后才评论。 「有点干,但味道很香。」由于幼年时曾受过伤,因此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清荷弯唇笑道:「嗯,方大婶说我水加太少,下次多加一点就不会太干。」府里上下有两百多口人,但只有静瑶会同她说真话。 下人们因为娘的缘故不敢得罪她,但她那些兄姊弟妹则因为娘的缘故没少欺负过她。 幼年时不懂事,有次受了欺负,她哭着跑回来,娘问她怎么了,她老实告诉娘,不久之后,欺负她的七哥和九妹的娘就被爹赏了几巴掌,接着便将他们母子三人给撵出府,赶到了城外的别院去。 这件事是她后来无意中听其它几位兄姊说起才得知—— 「看她一脸老实样,想不到竟跑去向她娘告状,害老七和九妹他们被爹赶出去。」 「那贱人生的女儿怎么可能老实,我娘说她就同她那蛇蝎心肠的娘一样满肚子坏水,让我以后见着她得离远点,可别惹到她,否则还不知道会怎么被她害死呢。」 「她跟她娘一定会有报应,她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之后那些兄姊弟妹明着虽没再欺负她,暗地里却给她使了不少绊子,让她吃了不少亏,但后来她不管受了多少委屈,都不曾再向她娘说起。 有次他们甚至害她失足跌落水井,差点溺死,她都没有吐露是谁暗中推她落井,只对娘说是自个儿不慎失足。 随着年纪渐长,她知道娘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所以她把那些兄姊弟妹对她的欺负当成是在替娘还债。 她心想一报还一报,他们欺侮她越多,她替娘偿还的债也越多,因此甘之如饴。 因为不管怎么说,娘对旁人不好,但对她这个女儿却是打心眼里疼宠着。 「清荷。」七夫人走进花厅,看见女儿,彷佛发生了什么好事,她眉眼间藏着掩不住的喜色。 「娘,您回来啦。」清荷温顺的走过去扶着娘亲到桌前坐下,为她倒了杯茶,「娘,喝茶。」 府里的大夫人虽是主母,但一来由于侯爷宠爱七夫人,二来七夫人的性子精明干练,因此侯府中不少事都交给七夫人来办,这阵子七夫人为了置办轩辕玉蝶出阁的事,忙得不得闲。 心忖暗中安排的事就要成功了,看着宝贝女儿,七夫人那张美艳的脸庞喜逐颜开,忍不住拉着女儿的手笑道:「清荷,你就要好命了。」 「好命?娘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解的问。 「没什么,娘是说娘的清荷生来就是好命的姑娘。」还不到告诉女儿的时机,七夫人按捺着没再透露,饮了几口茶觑向静瑶,「我交代你的事可都办好了?」 「回夫人的话,都办好了。」静瑶点头,这几日她就是在忙夫人交办的事,所以没跟着小姐去厨房。 「嗯。」她满意的颔首,接着抬眸望住女儿,仔细的看着,彷佛想将她给烙进眼里似的,眨也不眨的瞅着她。因为再过不久,也许她就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女儿了。 这个女儿可是她的心头肉,她这一生得不到的,她全都要给女儿,她要让女儿享尽荣华富贵,一生尊贵,再也无须看人脸色,屈居人下。 纵使庶出的又怎么样,她季春的女儿就配得到最好的一切。 「娘怎么了?为什么一直这样看着我?」娘今天有些奇怪,明明笑得很欢快,可是眼神似乎又流露出一丝不舍。 「你今年十六岁了,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七夫人怜爱的摸着女儿那张秀雅的脸庞。女儿的容貌虽不像她这般美艳,但圆润的脸庞镶了一对又圆又黑的眼睛,倒也显得娇憨可爱。 「娘,还有两位姊姊尚未出嫁,要等她们都嫁了,才轮得到清荷。」她提醒娘亲。 「娘的清荷是天生富贵命,跟她们那种贱命可不同。」七夫人轻蔑的道。她们哪能与她的清荷相提并论。 「娘,别这样说两位姊姊。」她温声劝道。 「好,不说不说,今晚陪娘好好吃一顿饭。」 「好。」清荷柔顺的应道。不知为何,她心头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总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事。 母女俩刚吃过晚饭,轩辕岱便差人来叫七夫人过去。 七夫人眼里闪过一抹喜色,但在跨出门坎后,随即换上沉重的表情前往丈夫那儿,直到入夜才回来。 一回来,她立刻让丫鬟唤女儿到她的寝房来。 「娘,您找我?」 「除了静瑶,其它人都退下。」七夫人慎重的屏退其它丫鬟。 待下人们都退下后,七夫人再也掩不住欢喜的心情,激动的抓住女儿的手,「清荷,大喜,大喜呀!」 「什么大喜?娘说的是玉蝶姊明日要出嫁的事吗?」 「不是,是你的大喜,待会你去准备准备,明儿个由你代替玉蝶出阁。」她的语气洋溢欣喜,那张美艳的脸庞更是笑意盈盈。 第二章 清荷傻愣愣的望着娘亲。太突然了,她一时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见女儿一脸错愕,七夫人握住女儿的手,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她,「玉蝶她逃婚了,所以你爹决定明日就由你代替她嫁给赤王。」 「逃婚?玉蝶姊为何要逃婚」听见这话,清荷简直不敢置信,原本就偏圆的一双眼睛,惊讶地瞪得更大。 七夫人冷哼,「她不想嫁给赤王,同她的心上人私奔去了。」侯爷还以为玉蝶是不想嫁给赤王才私下逃走,实际上她不是一人逃走,是偕同她的情郎私逃。 当初皇帝指婚的圣旨一下,那丫头就为此闹了很多次,还央求侯爷推了这门亲事,但侯爷不肯,将她斥骂了一顿,并要她乖乖等着出嫁。 以那丫头高傲的性子哪里肯,因此她便暗中派了人留意,没想到果真让她发现那丫头筹谋着要逃婚的事。 一发现此事,原本她是打算把这事禀告侯爷,但后来动了其它心思,遂不动声色等着那丫头逃走,甚至为了让那丫头得以顺利逃出侯府,她还派人暗中引开府中巡守的侍卫。 等那丫头离开后,府里的人为了找准新娘找得天翻地覆,并确定找不回之后,她便一边安抚侯爷,一边出主意,让自个儿的女儿顶替玉蝶出嫁。 按理,身为庶女的清荷是没有资格嫁给赤王为妃,但这火烧眉毛的紧急关头,侯爷也无计可施,只好同意让与玉蝶有几分相似的清荷代嫁。 清荷错愕又为难的道:「娘,我怎么能代玉蝶姊出嫁呢?万一被赤王发现……」她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那赤王又没见过玉蝶,哪里会晓得你不是玉蝶。上花轿时,你头上会盖着喜帕遮住脸,随同一块去的喜婆那里,娘会打点好,你不用担心有人会泄露你的身分。等到了赤王府后,那里没人认得你,你就安心当你的赤王妃。」早在发现玉蝶打算私逃后,她便兴起了让女儿代嫁的念头,并暗中盘算好这一切。 「娘,玉蝶姊的事不能老实禀告皇上吗?」皇上指婚的人选是玉蝶姊,若让她代嫁,这可是欺君之罪,这样不好吧。 「若把这事禀告皇上,那可是抗旨拒婚,咱们府里上下只怕都难逃被治罪,你忍心见大伙被抓进牢里吗?」 「不——」清荷用力摇头。 七夫人轻抚着女儿那张秀雅的脸庞,好言哄道:「那就是了,你听娘的话,明日代替玉蝶上花轿,只要到了赤王府,你就是身分尊贵的赤王妃了,今后再也不用看谁的脸色过日子了。」 清荷虽是侯爷的女儿,可也只是庶出,身分自然比不得嫡出的子女。 侯爷先前有意要将清荷嫁给兵部尚书的三公子当填房,可那三公子却是个游手好闲的纨裤子弟,她舍不得女儿嫁给那种人。 尤其女儿的性子温良和善,丝毫不像自己这般精于算计,在府里受了欺侮也从来不说,让她这个做娘的没少操心,所以在发觉玉蝶不愿嫁给赤王后,为了女儿的幸福,她便开始筹谋这一切,想让女儿成为赤王妃。 想到什么,清荷担心的问:「若我代替玉蝶姊出嫁,日后有人发现我不见了该怎么办?」 「这事娘和你爹自有打算,你不用担心。」届时随便找个名目便能搪塞过去。 最后,为了不想让侯府因轩辕玉蝶私逃的事而获罪,清荷只能颔首答应代嫁。 一直没出声的静瑶,忍不住用沙哑的嗓音问出心中的疑虑,「夫人,奴婢听说,皇上前后指了三位王妃给赤王,可是她们最后都死于非命,说是因为赤王命硬克妻,还有传言说,是赤王不想娶皇上为他指定的王妃,才会让新娘子都死于非命。您让小姐嫁过去,万一小姐也……」 夫人先前不知何故命她这几日暗地里悄悄收拾小姐的随身物品,她原以为夫人要安排小姐远行,却没想到夫人竟是打算让小姐顶替五小姐出嫁。 「那些都是道听涂说的传言,这事我问了侯爷,侯爷说那是有人阴谋陷害赤王,当今圣上十分英明,完全不信这样的谗言,才会再次指婚。再说咱们清荷出生后去批命时,那相士说了,清荷是福禄双全之命,没人能克得了她。」事关女儿的安危,这事她早就打探清楚了。 不过也是因为这样的传闻,所以玉蝶才会不愿嫁给赤王而私逃,让女儿得了这个便宜。 拉着女儿的手,七夫人殷殷叮嘱,「这次出嫁,皇上特地派了不少宫中护卫一路随行,有他们保护,娘相信你一定能平安抵达赤王府,只是万事还是要多小心。」也是因着这缘故,她才放心让女儿顶替玉蝶嫁过去。 清荷乖巧的点头。 「娘前阵子不是教了你不少讨人欢心的手段,你可要记牢了,等到了赤王府,你要想尽一切办法讨赤王的欢心,让他宠爱你,还要尽快怀个孩子,有了孩子便能有个依仗。还有呀,若是赤王有其它的妾室,你可别对她们太过纵容,要恩威并施,既要拉拢人心,又不能失了威严,让人爬到你头上去。」 「嗯,女儿晓得。娘,以后您也别老算计府里那些姨娘们,同她们好好相处吧。」清荷劝道。 她这一走,只剩下娘一个人,爹的宠爱也不知能有多久,她很担心,以前娘倚仗着爹的疼宠算计了那么多人,若是有朝一日爹不再宠爱娘了,娘该怎么办?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她们不来招惹娘,娘又怎么会吃饱撑着去算计她们。」她素来就是爱憎分明、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人,人家敬她一分,她也会敬对方一分,可人家若踩她一下,她定会加倍踩回去。 七夫人最后嘱咐静瑶,「静瑶,这一路上可要保护好你家小姐,以后到了赤王府,记着多替小姐留点心眼,知道不?」 静瑶躬身答道:「奴婢定会保护好小姐,请夫人放心。」 南疆赤王府。 「这皇上还真是不死心,死了两个,一个至今生死不明,他立刻又为王爷指了第四位王妃,若是这次送来的准王妃又在半途出了变故,岂不更落实王爷不满皇上指婚而暗害准王妃的传言。」陆迁不满的哼道。 陆迁是赤王殷飒的得力部将,与殷飒同年,年庚二十三,虽长了一张斯文俊秀的脸庞,性情却是急躁耿直,一向有话直说。 四王镇守于四方边陲之地,一旦有战事,便须率领守军力抗入侵外敌。 这十几年来,其它三王那边都平静无事,唯独与南疆接壤的利昌国时常举兵叩关,意图进犯。 利昌人慓悍骁勇,约莫在六年前,利昌大军倾巢而出进犯,军情紧急。一旦南疆失守,利昌军便能长驱直入危及大观王朝。 前任赤王率领殷家子弟与南疆士兵浴血而战,在那一场大战中,殷家长子、三子、四子全都战死,士兵也伤亡惨重,最后靠着二子殷飒突围而出,反攻利昌军后方,才终于击退他们。 但两年多前,利昌再度举兵来犯,这次前任赤王不幸战死。 身为二子的殷飒接任赤王,两年多来,他守住了边界,屡次大败利昌军,使得利昌军的士气大受打击,因此近一年来利昌军未曾再大举进犯,只零星偷袭过几次。 皇帝便趁着这一年南疆还算平和之际降旨赐婚,岂料,先后三次赐婚,新嫁娘竟无一人活着抵达南疆,导致各种流言四起。 「听闻咱们皇上贤明,兴许是瞧出那是有人意图陷王爷于不义,所以这三次的婚事不是都没追究吗?」袁坚比陆迁年长数岁,身为王府总管,他性子较为圆融稳重,看事情也想得深远些。 「王爷,这事您怎么看?」石辅是前任赤王甚为倚重的军师,前任赤王死后,转而辅佐殷飒。他年约四十许,一头斑驳白发为温文儒雅的脸庞添了抹沧桑。 「皇上降旨赐婚,我不能抗旨不娶,不过这次若是再让人杀害了新娘,岂不是教人小觑了本王。」坐在桌案前的殷飒眉一扬,那张英挺粗犷的脸庞咧出一抹冷笑。 他浓眉虎目,浑身散发出一股威凛的霸气,尤其那双浅褐色的眼瞳在睇住人时,会让人有股压迫感,不敢直视。 见他似是已有盘算,陆迁满脸兴奋的问道:「王爷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 殷飒没有回答,睐向石辅吩咐,「石叔,帮我拟道奏折。」 由于都城距离南疆约莫八、九日的路程,为免耽误吉时,因此新嫁娘是坐在马车里赶路,这次迎亲队伍共有十四辆马车。 第三章 其中五辆马车装载嫁妆,另外九辆则分别由清荷与静瑶两人共乘一辆、喜婆与送嫁的丫头们乘坐一辆,其余几辆则是由赤王府派来迎亲的几名亲族与一干乐师、家丁们乘坐。 其它侍卫与宫中派的那五十名护卫全都骑马跟随在车队两侧,以便随时保护新娘。 此次迎娶,赤王殷飒并未亲自前来,一是因四王未经皇帝允许不得擅离封地,二来是四王身分贵重,迎纳王妃本就是由亲族代为迎娶,待到封地时,再亲自迎接。 一行人已赶了七日的路程,再过一、两日便能抵达南疆。 马车里,一只白嫩玉手悄悄掀起车帘一角,望向外头。 外头是一片荒漠,罕有人迹,清荷知道这定是来到了赤焰山。听说这赤焰山每逢三月到八月时节,会热如火炉,九月到二月时则冷如冰窖,因此这里不易草木生长,便更显得荒凉,处处皆是干涸的土地与黄沙。 清荷的身后传来静瑶沙哑的嗓音,「小姐,这里似乎就是上次那两位新娘子遇难的地方,咱们要小心些。」 听见她这么说,清荷回头说道:「静瑶,我看咱们还是把衣裳换回来吧。」当初为了她的安全,离开侯府坐上马车后,静瑶便换上了她的嫁裳打扮成她,同时将自己的衣裳换给她,让她扮成陪嫁丫鬟。 她本是不赞同这么做的,但静瑶执意如此,并说这是她娘的意思,她只好由着静瑶。 可一听见这里就是前两位新娘子出事的地方,她不禁担心起来,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她不愿一块长大的静瑶代她受过……想到这,清荷便开始脱起自个儿身上穿着的粉色衣衫要换给静瑶。 静瑶将她解开的织带重新系好,黝黑瘦长的脸庞带着严肃,「小姐,这是夫人的意思,奴婢不能违背。」 「我娘这会儿又不在这儿,你快把嫁衣脱下。」既是她自愿代替玉蝶姊出嫁,那有什么危险她就得自个儿承担,不能让静瑶冒生命危险来保护她。 知道主子的性情,静瑶连忙用沙哑的嗓音劝道:「小姐,您先别急,这一路上有这么多护卫保护未必会出事,等到了南疆地界,奴婢便将这身嫁裳换给您。」 见她坚持,清荷知道自己争不过静瑶,便悄悄盘算若是半途有人来袭击,那她就出声承认自个儿是新娘,绝不让静瑶代为受过。 看见自家主子将眼神重新投向掀起的帘子外,静瑶那张有些冷漠的黝黑脸庞微微露出一抹笑。 她一直想不透精明干练的夫人,为何会生出小姐这般心善温良的女儿,打小不论夫人怎么教小姐,小姐就是学不来那些心机算计。 可要不是这样的小姐,只怕自己早已化成一堆枯骨了。多年前她被继父打得半死,是小姐救了她,当时她便发誓,她这条命从此就是为小姐而活,纵使为小姐而死也甘愿。 不久,外头忽然传来斥喝声和打斗声,似乎有人来袭。 清荷探头望出去,看见不知打哪来的一群人与护卫打了起来,在望见一名护卫被人狠狠砍了一刀,鲜血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时,她惊恐的摀住了嘴。 虽然早想过这趟有可能遇险,可她没想到事情竟真的发生了,眼睁睁看着有人在她面前被杀,她吓白了脸。 凑过来看的静瑶发现外头护卫与一群蒙面黑衣人打成一团,且那些护卫不知怎么回事,似乎敌不过那群蒙面人,已有好几人被杀。奇怪,夫人不是说这些护卫全是宫中武艺高强的禁卫吗?怎么这么不济事呢? 眨眼间又有三、四个护卫被那群蒙面匪徒残忍杀死,静瑶惊恐的将主子扯回自己身边。那些人那么凶残,随行的护卫似乎快招架不住了。 静瑶按捺下心头的害怕,故自镇定的开口,「小姐,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您都别开口说话,一切有我来应付。」只要那些人以为她就是小姐,也许小姐就能逃过一命。 明白静瑶想保护自己,清荷脸色苍白的摇头,「静瑶,你快把嫁衣给脱了。」她着急的想脱去穿在静瑶身上的嫁衣。 静瑶不肯让她脱,躲开了她的手。「小姐,您别这样,您忘了夫人的嘱咐了吗?」 「我不管,我不能让你替我死!」两人一块长大,静瑶虚长她两岁,这些年来时时陪在她身边,处处帮着她,她早视静瑶如姊姊,怎忍心让静瑶为她牺牲。 「奴婢未必会死,也许最后那些护卫能打败那些匪徒。」明知道已有不少护卫沦为刀下亡魂,只怕保护不了她们,但静瑶嘴上仍怀抱着一丝希望安慰自家主子。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何不先将嫁衣换回来?」刚才的情况她也瞧见了,她知道静瑶这番话只是想安慰她。 「小姐……」静瑶才刚开口,突然间一支箭射进马车里,就从她的颊边擦过,只差一寸就射中她了。 两人大惊失色的对视一眼,不一会儿另一支箭又射进马车里,两人吓得抱在一块。 护卫们没多久便有一半以上的伤亡。 照理说,这些护卫不是王府的侍卫便是宫中禁卫,自然不可能这般不济,偏偏不久前,他们泰半的人忽然间腹痛如绞,以至于敌人突然来袭时,无力退敌,导致死伤过半。 随着护卫一个个被杀死,一名蒙面人手持弓箭一步步朝马车逼近,看见躲在马车底下瑟瑟发抖的两人时,嘲笑道:「哼,你们以为躲在车底下就能逃过一死吗?还不快出来受死,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只要再往前走两步,他就能一箭射死她们,回去复命。 清荷颤抖的嗓音从马车底下传来,「我是新娘子,她只是我的陪嫁丫头,你要杀的人是我,饶了她一命吧。」 先前不断有箭射进马车里,不想被活活射死在里面,她和静瑶只好逃下车,匆匆躲进马车底下,且为了掩护她,静瑶的手臂还被射了一箭。 闻言,静瑶急忙出声,「不,我才是新娘子,求你放了她吧。」 「别争了,你们两个都要死,谁也活不了。」蒙面人冷酷的说道,见她们不肯出来,便在两步外的距离站定,拉弓搭箭,准备射杀两人。 清荷紧握拳头,绝望恐惧的盯着那双黑色皂靴。她侧过头看见明明颤抖个不停,却还拚命爬前一点想挡在她身前的静瑶,随即红了眼眶,她握住静瑶的手,低声说道:「静瑶,来世我想同你做亲姊妹,你说好不好?」 听见她的话,面无血色的静瑶缓缓回过头来,颤着唇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好。」原先颤抖不停的身子在这一刻忽然镇定了,她紧紧握着自家主子的手,即便心知两人这次恐怕难逃一死了,但有了手上的温暖,也值了…… 就在两人以为在劫难逃时,陡然间听见砰地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传来,两人定睛一看,只见前方一名蒙面人双眼暴瞠的倒卧在不远处,由于他面向着她们的方向倒下,因此躲在马车下的两人得以看见腥红鲜血从他被砍了一刀的颈子涌出,他旁边还掉落了一副弓箭。 那不是要射杀她们的人吗?他怎么死了接着清荷更是骇然的张大眼,瞪着突然出现的一双淡褐色眼睛,那像是野兽般的眼睛,锐利得吓人。 来人蹲低了身子,用他那双凛冽的眼瞳扫了她们俩一眼,说道:「你们可以出来了。」方才那一眼已足够让他瞧见她们两人其中一人穿着嫁衣,让他松了一口气。 不知对方是谁,清荷不敢贸然出去。 「你、你是谁?」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赤王府的人。」殷飒站直了身子,抬头观望四周。那些蒙面人泰半都被他带来的侍卫给杀死了,剩下的几个被抓住后,都服毒自尽了。 他浓眉有些不悦的拧紧,这人都死光了,便无法从他们嘴里追问出主使者。听见他的话,清荷脸上一喜,「赤王府?是赤王让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嗯。」殷飒应了声,但没有表明自个儿的身分。 他先前递了折子给皇上,表示想亲自来到赤焰山迎接新娘,得到皇上的同意后,他遂带着一批部将前来。不料还是晚了一步,送嫁的队伍仍遭到劫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新王妃还未遭到毒手。 清荷欣喜的侧过头,「静瑶,有人来救我们了,我们快出去。」 静瑶朝她虚弱一笑,接着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静瑶!」她惊慌的唤道。由于躲在马车下,她搬不动静瑶,情急之中只好伸长手臂扯住那人的裤脚。 第四章 「什么事?」殷飒垂下眼看着那只揪住他的手。 「你能不能帮我把她扶出去?」 闻言,殷飒再度弯下身子探向车底,先瞥见一双黑亮的眼睛布满了焦急之色,接着再望向一旁穿着红色嫁裳的女子。 他伸出手一扯,将昏过去的女子拉了出来,抱至一旁。 见状,清荷也急忙跟着钻了出去,觑见那人在为静瑶包扎手臂上的伤,她快步走过去。 「她的伤要不要紧?」她满脸忧心,着急的问。 殷飒简短的答道:「皮肉伤,死不了。」 包扎好女子的伤,殷飒的衣袍又被扯住,他望向那双圆黑眼睛的主人。 被他那双锐利的虎目一瞪,清荷胸口突地一跳,呐呐的出声,「方才……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我们恐怕己经被杀死了。」 殷飒还没来得及开口,这时陆迁朝他走来禀报。 「王爷,这些人八成是死士,一被抓到就服毒自尽,没留下一个活口。属下命人搜身,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让人收拾收拾,准备返回南疆。」 「是。」临走时,陆迁瞥见旁边一身嫁衣、昏迷不醒的静瑶,惊问:「王妃她死了吗?」 忙了半天,要是没救到王妃,这趟可就白来了。 「没死,只是受了些伤。」 「还好、还好,总算没白来。」陆迁庆幸的道。 陆迁离开后,殷飒发觉有道视线一直盯着他,他垂下眼,就看见扶着新娘子的那名丫头满脸错愕又震惊的瞪着他。 「你、你是王爷?!」清荷吃惊的问。她方才听见那人唤他王爷,而他先冃」」自称是赤王府的人,那他不就是赤王了?! 「没错。」她脸上那震愕的表情有些逗趣,他唇瓣勾起一笑。他一把抱起昏迷的女子,准备将人抱进马车里,回头见那丫头还傻愣愣的睁着那双圆亮眼睛盯着他,不禁开口道:「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照顾王妃?」 「……喔。」清荷回过神,温顺的走过去,隐约觉得自个儿似乎忘了什么事,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日落前,他们一行人赶抵附近一座城镇,找了一间客栈打算暂歇一夜。 清荷与静瑶被安排在同一间厢房,不久前静瑶醒了,只是才喝了一碗汤药后,又昏睡过去。 昏暗的房里只点了盏油灯,清荷坐在床榻边,见静瑶睡得很沉,倒放心了些。她替静瑶掖了掖被褥后,便坐到桌前,想起先前见到的赤王。 打他将静瑶抱进马车,一路来到客栈后,她便没再见过他。 她曾听说赤王殷飒十分勇猛、骁勇善战,屡次将来犯的利昌军打得落花流水,因此她一度以为赤王肯定长得就像虎熊那般魁梧高壮。 事实上他也确实生得健硕高大,但是他身量颀长,并不像虎熊那般粗壮,且面容粗犷英挺,只是那双淡褐色的眼瞳盯着人看时,会让人觉得彷佛被猛兽盯住一般,令人有些畏惧。 想到这样威风凛凛的男子就是她要嫁的夫君,她心头隐隐泛起了一丝期待,唇瓣有些羞怯的轻抿着。 啊,她想起来先前忘了什么事了,她还没告诉他,自己才是要嫁给他的新娘子。 等明日有机会再说吧。 然而就在夜半时分,客栈起火了。 殷飒一脚踹开房门大步走进来,看见在床榻上沉睡的人,不由分说抱起人便走,走得太匆促,以至于没留意到趴伏在桌上熟睡的清荷。 片刻后,清荷才被外头的叫嚷声惊醒,她睁开惺忪睡眼,赫然发觉四周陷入一片火海,吓得她赶紧走到床榻想唤醒静瑶。 不料,来到床榻前,却发现榻上空无一人。 她慌张的在房间里找遍了,仍没见到人,瞅见窗子都烧起来了,房门则是开着的,她心忖静瑶也许先出去了,便拉起衣袖掩着口鼻,也赶紧离开。 来到厢房外头,只见客栈里乱成一片,不少人四处逃窜。 「静瑶、静瑶,你在哪里?」清荷一边避开着火的地方,一边寻找静瑶。 四处弥漫的浓烟呛得她咳嗽不止,橙红的火焰彷佛恶魔般吞噬着整间客栈。在她离开厢房不久,整座客栈便宛如烧得通红的火炉,浓烈大火烫得让人再无法接近,原本帮忙打水救火的人,也不得不放弃,开始往外奔逃。 清荷想找赤王府的人帮忙找静瑶,才发现她没见到任何一个赤王府的人。 最后,她被逃跑的人一路推着逃出了客栈,回头看着漫天火光,茫然的想着赤王府那些人都上哪去了?为什么连静瑶都不见了? 红日西沉,倦鸟归巢。 清荷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走在街道上。她很饿,从清晨到现在,她滴米未进,来来回回在街上找赤王府的人和静瑶,却始终找不到人,她实在是饿得再也走不动了。 她在一摊包子摊前停下脚步,圆黑的双眸直勾勾望着刚蒸好的包子。 卖包子的小贩抬头瞅她一眼,见她脸上沾着黑灰,那身粉色的衣裳也同样布满黑污,本不想理会她,但还是随口问了句,「姑娘要包子吗?一个包子只要两枚铜板。」 她羞赧的摇摇头。昨夜匆匆逃出客栈,她没拿包袱,身上没钱,今早回去找包袱时,才发现客栈早被昨晚的大火烧成灰烬,她的包袱自然无法幸免。 往前走了两步,她不经意抬头,看见前方有家当铺,脸上一喜。 她虽没去过当铺,但听丫鬟们说当铺能典当东西换钱,她低头望着戴在手上的玉镯,原想拔下来典当,但随即想起这只镯子是她娘在她出嫁前一晚给她的,说是外婆传下的镯子,娘传给她,让她以后生了女儿再把镯子传给女儿。 不,这镯子不能当。 她失望的转身要走时,忽地想起什么,抬手摸了摸耳上的耳坠子,欣喜的停下脚步。 这副耳坠子应该能换到一些银子吧,她赶紧取了下来,拿着耳坠子走进当铺。 「我家小姐呢?」悠悠醒来,不见自家小姐,静瑶掀开马车前方的帘子,探头询问车夫。 由于她一直处于昏睡中,完全不知昨夜客栈起火之事。 先前驾驶马车的车夫己被杀,现下的车夫是由赤王府侍卫暂时充任,听见她的话,他一脸不解。 「小的不明白王妃的意思?」 闻言,静瑶着急说道:「我不是王妃,我家小姐才是,她人呢?」昨晚喝了汤药入睡前,她已从小姐那里得知是赤王带人赶来救她们,但昨夜她明明是睡在客栈里,为何此时醒来竟在马车上,而小姐却不在自己身边,她隐约觉得不对。 「你说什么?你不是王妃?」侍卫吃惊的扬高嗓音。 「没错,你快说我家小姐呢?她在哪里?」担忧主子的安危,她焦急的扯着车夫的手问。 那名侍卫没回答她,而是急忙扯开嗓,朝前方骑在马背上的殷飒喊道:「王爷、王爷。」 听见叫唤,殷飒调转胯下的马儿走到马车旁,「有什么事?」瞟见静瑶不顾仪态揪着那名驾车的侍卫,他浓眉微蹙。 「王妃说她不是王妃。」侍卫赶紧将静瑶方才所说的向上禀告。 听见他语意不明的话,殷飒一时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静瑶在一旁急道:「我不是王妃,我家小姐才是,她在哪里?」 闻言,殷飒面露诧异,质问:「你不是王妃?那为何昨日你身上穿着嫁衣?」 她连忙解释,「我是小姐的陪嫁,为了小姐的安危,与小姐互换了衣裳。王爷,我家小姐呢?」 殷飒眼前闪过一张有着双圆亮眼睛的脸庞,难道她才是轩辕玉蝶? 昨日他领着一干部将赶到赤焰山时,喜婆与迎亲的人大都被杀了,只有少数几名幸存的护卫,以及当时躲在马车下的她们两人没死。 那时见她身上穿着嫁衣,他理所当然的以为她便是皇上指给他的新王妃,不想竟不是她,而是另一人。 昨晚客栈突然起火,他只顾着进去带走人,仓卒间没留意到另一个丫头,且一出厢房便有人行刺他,他一边应付刺客,一边还得带着昏睡的她逃离着火的客栈,更是没有多想。 那些刺客见行刺失败,没恋战便退走。他见天色微亮,索性吩咐属下随即启程,以免再生变故。 为了尽快赶回南疆,他轻车简从,唯有她乘坐的是马车,其余侍卫则驾马护送,此刻车里不见那丫头,她没有跟上来的事再明显不过。 殷飒紧蹙眉头,为自个儿的疏忽感到懊悔。 第五章 跟在他身边的陆迁听见静瑶的话,那张斯文的俊脸满带惊愕,「这么说王妃还留在客栈里?」 殷飒略一沉吟,即刻下了个命令,「陆迁,我们兵分两路,我回去找人,你带着其他人继续往前走。」 「王爷,昨晚那场火怕是那些刺客放的,您这么回去恐怕不安全,还是让属下带人回去找王妃吧。」 「人是我弄丢的,我回去找人。况且现在这样正好,那些人根本不知咱们没带走王妃,待会找个人扮成我,你们继续赶路回南疆,也许可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若是他们再敢来刺杀,这次你想办法留下活口。」 听他这么说,陆迁这才颔首,「是,那王爷多带几个弟兄一块去。」 殷飒在附近找了处隐蔽的地方,与一名身量与他相仿的侍卫对换了衣裳后,穿着一袭蓝色长袍的他,带着三名侍卫往回走,返回先前下榻的那座城镇。 赶回这座城镇已是日暮时分,殷飒领着三名随从先回昨日下榻的客栈,不料客栈已烧成灰烬,足见昨日的火势有多猛烈。 看着已成废墟的客栈,殷飒忍不住心忖,倘若起火时轩辕玉蝶没逃出来,那么此刻也许已经……这念头一闪而过,他立刻又暗自摇头,不希望她真死在那场恶火中,所以他心存希望,不愿多想。 他吩咐其中两名待卫,「相约城门口那间客栈会合,现在你们俩在这间客栈附近四处打听有没有人瞧见过一个脸儿圆圆、眼睛也又圆又黑的姑娘。」 「是。」两人应声离去。 殷飒再交代另一名侍卫,「你去打听这客栈的店主是谁,待回到南疆后,让总管送一笔银子来赔偿他。」这场火极有可能是那些刺客所施放,客栈是受他们牵连,遭受此无妄之灾。 「是。」那名侍卫领命而去。 待他离去后,殷飒也没闲着,先行到相约地点安置马匹,接着在闹街上四处寻找,他那双锐利眼瞳不停瞟向过往路人,梭巡被他丢下的王妃。 眸光扫过一处屋檐下站着的三名乞丐,他没多看,继续朝前走着。 忽然间,身后几句对话飘进他敏锐的耳朵里—— 「姊姊,这包子真好吃。」略带稚气的童音说道。 一道柔嫩的嗓音答道:「喏,我这儿还有些铜板,你们要是饿了,可以拿去买包子吃。」 「这些钱不是姊姊当了耳坠子要上南疆的盘缠吗?给了我们你怎么办?」 那道柔嫩的嗓音,殷飒听过,就在昨天。还没走远的他猛然回头,锐利眼神朝那三名站在屋檐下的乞丐望过去。 这次他细看三人,站在左侧的那两名乞丐,一个约莫八、九岁,一个年纪稍大些,约莫十一、二岁左右,而站在右侧的是一名姑娘,三人手里各拿了一个包子吃得津津有味。 那姑娘脸上和衣裳全都沾满了黑灰,但他一眼就能认出那双又圆又黑的眼睛。殷飒没有立刻上前,而是静立看着她脏兮兮脸上带着的那抹温笑,还有她睇望那两名乞丐时的晶亮眼神。 「耳坠子我卖了六十个铜板,方才买六个包子花了十二枚,还剩下四十八枚,我打听过了,从这里到南疆,走路的话约莫要走两、三日,我一天吃三个包子的话,一天共要六枚铜板,三天只要十八枚就够了,剩下的二十枚全都给你们,不要紧。」 「我看你这么笨,能一个人走到南疆吗??」年纪较大的乞丐语带怀疑的问道。 清荷仰起圆润的脸说道:「当然能,去南疆的路,方才我已经向当铺的大叔问清楚要怎么走了。」 这两个小乞丐是她当了耳坠出来,买了两个包子准备吃时遇见的。那名年纪较小的乞丐当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手里的包子看,似乎很饿的模样。 于是她又买了四个包子给他们,三人便走到这儿一边吃一边闲聊。 她从他们那里得知,他们从小就跟着爷爷乞讨维生,爷爷去年已过世,只剩下他们兄弟俩;而她则告诉他们,她当了耳坠子准备前往南疆找人的事。 小乞丐拉了拉那名年纪较长的乞丐央求,「哥,要不咱们陪姊姊一块去好了,听说南疆的天水城比这儿还大,咱们到那儿乞讨,也许能讨到更多钱。」 闻言,清荷忙不迭颔首,「好,你们同我一块上南疆,不过等到了那儿,你们别乞讨了。」 找了一整天,都找不着静瑶和赤王他们,她心想他们定是在昨夜的大火中离开了,因此她打算前往南疆找他们。不过她很疑惑,为何他们离开时没叫上她一块走? 「不乞讨?咱们没钱就要饿肚子了。」年纪较小的乞丐看着她,犹带稚气的嗓音天真说道。 「不怕,我要找的人他很有钱喔,可以养活得了你们。」堂堂赤王,定然比她爹还要有钱,因此她盘算着,等到了赤王府,她便要求赤王收留他们兄弟俩,这样一来他们就无须靠乞讨维生了。 小乞丐很喜欢这个买包子给他们吃的姊姊,见兄长没应声,连忙拉着他的手撒娇。「哥,我们就跟姊姊一块去南疆吧,好不好?」 年纪较长的乞丐低头想了想,须臾,才点点头,「好吧。」 「太好了。」清荷那张布满黑灰的脸笑得眸儿弯弯。 「那姊姊今晚先跟我们回破庙住一晚,明天咱们再出发。」小乞丐兴奋的拉着她的手,想带她回他们的栖身之地。 看到这里,殷飒举步上前拦住他们。 抬头看见是他,清荷先是一愣,接着满脸惊喜的叫道:「王爷,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一整天了!」 不知为何,见她脏兮兮的脸上喜逐颜开,那笑容莫名勾动他的心,他竟生起一股想揉揉她那张圆脸的念头,素来锐利的眸子也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你昨晚上哪去了?为何没有跟上来?」他语气有些不悦。 「昨晚我哪儿都没去呀,我见静瑶睡了,便也趴在桌上睡了,后来外头忽然很吵,我醒来时,四下都找不到你们,你们去哪了?还有静瑶呢?」 听见她的话,殷飒确定果然是自个儿进房间带走那丫鬟时,忽略了趴睡在桌上的她,脸色不禁微微一僵,但也没多做解释。 「静瑶先与陆迁前往南疆,我来接你过去。不过现下天色已晚,我们先在客栈暂歇一宿,待明日再上路。」她这身脏污也要先洗洗,再换件干净的衣裳。 清荷没再追问下去,倒是指着乞丐兄弟说道:「我想带他们两兄弟一块到南疆,可以吗?」 殷飒瞅了兄弟俩一眼,方才的事他都瞧见了,对她这善心的行径倒也没意见,颔首便答应。 待殷飒带着清荷几人来到会合的客栈时,那两名各接了指令的侍卫也回来了,众人便在客栈落脚。 翌日一早,殷飒站在马旁,准备扶清荷上马,为了赶路,他没特地寻马车让她乘坐,而是打算亲自载她返回南疆。 清荷以往出入不是乘坐轿子便是马车,这是头一回骑马,心头有些紧张,她小心翼翼的跨上马鞍,不想随即有一双手扶在她腰间,将她推上马背。 还没坐稳,紧接着身后便覆上一具温热的身子,环在她身侧的手臂扯动缰绳,马儿便开始走动了。 马一走,没防备的她轻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靠,偎向身后的殷飒。 也许是察觉到她的惶恐,他环在她身侧操控缰绳的双臂略略收紧一些护住她。不久出城后,他便策马奔驰。马一跑起来,她随即脸色发白,一忍再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说:「王爷,我、我能不能坐到后面去?」 马儿越跑越快,她两只手没地方可攀着,觉得自个儿彷佛随时要掉下去似的,很害怕。 看出她有些恐惧,他却莫名的想逗逗她,刻意说道:「你不用担心会跌下去,我会护着你,再说你坐在前方还能为我挡风。」 闻言,她愣了下,接着点了点头,竟是认同了他的话,「你救了我和静瑶的命,为你挡风是应该的。」这风刮得确实让人生疼,若是自个儿能帮他挡些风,她愿意继续忍住坐在他身前的恐惧。 见她居然把他的玩笑话当真了,喉头忍不住震动出一声低笑,他拉过身上披着的大氅,将她密密围住。 「这样还会害怕吗?」 大氅将两人圈在一块,也不知是不是她顾着脸红害羞,她还真觉得没那么怕了。她朝他摇摇头小声说:「好像不怕了。」似乎连迎面刮来的、沁着秋意的冷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只是胸口评评评跳得好快。 第六章 见她整张脸布满红晕,连耳朵都红彤彤,殷飒的心情莫名的极好,嘴角不自觉咧开一抹笑。 他原本对皇上指给他的王妃没任何期待,但此刻觉得这丫头似乎挺有趣的,倒也不让他生厌。 半晌,清荷渐渐适应了,心跳也慢慢回稳,想起什么,她出声问:「王爷,前日来袭击我们的那些人是谁?」 「我也很想知道。」不过从前日在客栈里行刺他的刺客中,他隐约发现了些线索。即使蒙着脸,看不出身分,但有些习性是难以改变的,从他们拿着的兵器便可看出端倪。 不过袭击迎亲车队的那些蒙面人,却是手持各种兵器,让他无法瞧出什么,因此无从确定这两批人是否为同伙。 倘若是,那么主谋者的身分便呼之欲出了。 清荷低头想了想,接着睁大眼说:「我知道他们是谁了。」 他垂眸望着她,「喔,他们是谁?」 她用无比认真的神色开口,「他们就是想要嫁祸你的那些人。」 听见她的话,殷飒先是想笑,旋即思及一件事,问道:「你知道有人想嫁祸我?」 「是我娘说的,她说皇上先后为你指婚三次,但三位新娘全都遭遇不测,全是因为有人想陷你于不义,好让皇上猜忌你。」她将自个儿所知告诉他。 闻言,殷飒不由得收敛脸上的神色,正色问道:「你确定你娘说的就是真的?」 「我娘绝不会骗我,况且这是我爹从皇上那听来,又告诉我娘的,应当不假。」 看来皇上果然不笨,没中了有心人的计。殷飒英挺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接着他看向怀中人,忍不住做了一直很想做的事——抬手揉了揉她那圆润白嫩的脸颊。 「啊!你做什么?」她错愕的瞠大圆黑的眼。 他咧开恶劣的笑觑着她,「为夫想揉王妃的脸,不可以吗?」 她张了张嘴,总觉得这话似乎不太对,可一时又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傻愣愣的瞪着他。 他一直觉得她那双黑亮的眼睛很像某种动物,这下他发现像什么了,就像不解人事的幼兽,单纯又天真。 看见她那无辜的眼神,他忍不住又想欺负她了,再次抬手蹂躏她的嫩颊。 「很疼。」她委屈的拍开他的手。他不会是把她的脸当成面团了吧,居然肆意的揉来揉去,为了躲开他的手,她赶紧把脸藏在大氅下。 见状,他胸口震动出愉悦的笑意,忽然很期待与她成亲后的日子。 紧跟在他身后的三匹马,其中两匹各自载了两名小孩,听见前方传来主子的笑声,侍卫不禁有些诧异。 是什么事竟让主子这么开怀大笑? 进入南疆地界,殷飒便赶上了陆迁跟他们会合。因这日已是拜堂的吉日,改坐马车的清荷已换上嫁衣,静瑶为她梳挽头发,戴上凤冠。 要盖上喜帕前,清荷一手握着静瑶,一手按着胸口说:「静瑶,我好紧张。」马车正在缓缓驶向赤王府,待会儿她就要与赤王拜堂成亲,她的心情很复杂,有一丝喜悦,还掺杂一抹不安与惶惑。 「小姐别怕,您只要记住夫人叮嘱您的那些话,照着做便不会有问题了。」静瑶拍拍她的肩安抚。 「你说,会不会有人认出我不是玉蝶姊?」这是她最担忧的事。 「远在南疆,且喜婆和那些送嫁的丫头们都不幸被杀了,除了我,不会有人能认出小姐不是五小姐的。您记着,从今天开始您就要把自个儿当成是五小姐,时时刻刻记得您是轩辕玉蝶。」 清荷轻轻颔首,有些黯然的垂下脸。从今以后她不再是轩辕清荷,她将以玉蝶姊的身分开始在王府生活,不知未来会怎么样,她不禁有些迷茫。 马车停下来后,静瑶已为清荷盖上喜帕。 在锣鼓笙竹的喜乐声中,静瑶搀扶着清荷下车。 己换上一身喜袍的殷飒,神采焕发的上前横抱起新娘。这是大观王朝的风俗,新娘下轿后,新郎官须一路将她抱进喜堂,新娘的双脚不能落地。 两人依礼拜完堂后,殷飒再抱起新娘子走回喜房。 因先前的喜婆被杀,王府临时找来一位喜婆。在新娘子被抱上床榻坐下后,喜婆高声吟诵一番吉祥话。 「新郎新娘双双对对、大富大贵,夫妻和乐、一世喜乐,从此相敬如宾、福气盈门。」说毕,喜婆递给殷飒一柄枰杆,「请新郎官为新娘子揭去喜帕。」 殷飒接过枰杆,挑起新娘头上的红色喜帕,看见含羞带怯、粉颊嫣红的新娘,他眼里不自觉荡开一抹笑意。 喜婆端来两杯酒递给新人,笑呵呵道:「请新郎官与新娘子共饮合卺酒,饮下此酒,此后夫妻同心同意,百年好合。」 两人饮下交杯酒,再吃了些讨吉利的果子后,新郎官被请出去招呼前来贺喜的宾客们。 在新郎官去前厅招呼时,新娘子便可开始享用屋里的菜肴。 吃了些饭菜填饱肚子后,坐回床榻上的清荷想到再过不久就要同殷飒圆房的事,忍不住有些紧张惶恐。 洞房之事,娘已教过她,回忆着娘先前拿给她看的那些图画,她努力想着届时自个儿该怎么做。 每一个步骤,娘都细细为她讲解过,当时她听得都羞红了脸,可是此刻她怎么好像想不起来娘都说了些什么呢?脑子里彷佛打了数个结,纠结成一团。 努力的想了想,她终于记起娘说过要主动些,不能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床榻上,当夫君摸她时,她也得摸回去,不只摸,还要把他摸得舒舒服服的。 还有在呻吟的时候,要叫得婉转勾魂,不能扯着嗓子一味尖叫,那会让人倒尽胃口。 她没经验,实在无法理解洞房时为何会呻吟,当时她问娘,娘只说:「做那事一旦到销魂时刻,都会忍不住发出呻吟,不过也不是次次都觉得销魂,有时虽没感觉,但你还是要记得发出呻吟。」 「为什么?」她不明白的问。 「这是要给男人面子,你叫得越是销魂,他就越高兴。你记住,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在闺房之事上讨他欢心,让他离不开你。」 虽然娘教了她不少,但没经验的她还是不太理解娘说的话。 伫立一旁的静瑶,见主子蹙着眉,咬着唇瓣,两只手绞着绣裙,便猜测主子是在为洞房之事紧张,她想了想,连忙劝慰,「待会小姐只要照着夫人所教的来做就好了,无须多虑。」夫人在教小姐闺房之事时,她也在一旁听着,其实都听全了。 听见静瑶的话,清荷羞赧的瞟她一眼,嘟囔道:「等你日后成亲了,也是要做这些事的,届时瞧你会不会这么轻松。」 静瑶没说什么,心里却想着,她不会成亲的,她要一辈子伺候小姐。 守在喜房门前的数名侍婢看见殷飒进来,连忙屈膝福身,「王爷金安。」 「嗯,你们都退下吧。」他挥手屏退屋里的丫鬟们。 喜婆和静瑶也跟着退下。 顷刻间,喜房里只剩下清荷与殷飒。 见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清荷的粉颊忍不住爬满红晕,呼吸也因为紧张而变得不稳急促。 他抬起她的脸,英挺的面容咧开一抹笑,打量起他的新娘。 圆润的脸庞、黑亮的双眼、秀气的鼻子、略厚的唇瓣,组成一张秀雅可爱的容貌,称不上艳丽,却让他越瞧越满意,不禁俯下脸含住那张樱红色的唇。 她圆黑的双阵有些无措,睁得大大的瞪着他,身子僵硬得动也不敢动。 看见她眸里的不知所措,他莞尔的低笑了声,离开她柔软的唇,并抬手覆住她的双眼。 「把眼睛闭起来,别这样瞪着我看。」 「为什么要闭眼睛?」她不明所以的问,看不见会让她更不安。 「因为你这样一直看着我,让我想笑。」 「这样很好笑吗?」 「嗯。」他再次吻上她的唇,这次不仅是轻吮,而是撬开她的齿关,深深的吻着她,用舌头勾缠逗弄着她,舔吮着她。 她的檀口被他的唇舌强势霸占着,恣意的予取予求,当他的舌头缠上她时,她觉得背脊窜过一阵麻栗的感觉,她紧闭着眼不敢张开,神智宛如第一次饮酒般有些醺然。 殷飒已有些情动,她乍看像个可爱的小包子,但品尝起来却是上等的醇酒,让人忍不住想进一步撷取更多。 他一边吻着她,一边动手褪去她的嫁裳。 当他终于离开她的唇瓣时,清荷急忙张口喘息着,猛然间察觉身上一凉,她垂首一看,才发觉嫁衣己被脱去,胸前只剩下一截抹胸,她抬首望向殷飒。 第七章 他身上的喜袍也脱去了大半,见她看着他,他扬唇笑道:「娘子可是要为夫宽衣?」 「我、我……」她害羞得答不出话来,连忙爬上床榻,扯过喜被将自个儿藏了瞧见她娇羞的反应,殷飒朗笑出声,脱去衣物后跟着上床榻,并掀起被褥,猛然抱住他的新娘子,两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恣意抚摸揉捏着,惹得她娇呼连连,也逗得他畅笑出声。 羞红了脸的清荷终于察觉他是故意的,接着想起娘先前教她的那些事,她试着伸出手朝他的身子摸去…… 门外陡然响起一阵叩门声,紧接着传来陆迁的粗嗓高喊——「王爷,不好了,利昌国突然大军压境!」 被他这一喊,殷飒不禁咬牙切齿、两眼冒火,恨不得冲出去宰了这胆敢破坏他洞房花烛夜的家伙。 但听见陆迁喊的话,他的理智瞬间浇灭了欲火,他捡起衣物飞快穿上,大步走到房门前,拉开门板。 看见主子铁青着脸,恼火的瞪着自己,一副恨不得将他痛揍一顿的样子,陆迁赶紧撇清,「不是属下要来打扰王爷的洞房花烛夜,是方才边关快马来报,利昌国集结了十万大军,已来到边关,正在猛烈攻打我们前方的要塞。」 听见如此紧急的军情,殷飒迅速敛去脸上的怒容,沉声下令,「通知各部,即刻整军前往边关支援。」胆敢在他的洞房花烛夜来犯,他若不把这些利昌军杀个片甲不留,消不了这口气。 「属下遵命。」陆迁行了个礼,便掉头离开。 殷飒也回房换上自个儿的银色战甲,提起惯用的长刀。 见他要出去,已穿上衣裳的清荷轻声道:「王爷要走了吗?」她听见了他们方才的话,知道利昌军犯境的事,不免担心。 他回头丢下一句话,「等收拾了那群不长眼的利昌军,我马上就回来。」 圆黑的双眸注视着他,她颔首,认真说道:「嗯,我等王爷回来。」 他咧唇一笑,这才大步走出去。 在殷飒离去后,清荷一夜未眠。 她没有想到利昌军会在这时来犯,让她在洞房花烛夜只能独守空闺。 清晨起身后,因为公公婆婆都已仙逝,无须向长辈请安,因此她先去看了阿富、阿贵两兄弟。阿富、阿贵就是她带回来的那两个小乞丐,得知总管妥善安置了两人后,她这才放心回到寝院。 静瑶一直默默随侍在她身边,看她早膳只吃了半碗便吃不下了,心知主子是在担心昨晚出征的赤王,连忙安慰道:「小姐,王爷一向威猛善战,几次迎上利昌军皆胜,这次定也能大败敌军,平安归来。」 「嗯。」她轻轻点头。 这时一名婢女端了杯茶走进来,「王妃请用茶。」 接过茶,清荷掀起杯盖,饮了口茶,随即吐了出来,「好辣!」 一旁的静瑶见状,端过她手中的茶也饮了一口,嘴里登时传来一阵麻辣感,她横眉怒斥那名婢女,「大胆,你竟敢在茶里掺了辣椒来捉弄王妃!」 那婢女顿时吓得跪了下来,「奴婢不知这茶里掺了辣椒,求王妃恕罪。」 「这茶是你沏来的,你怎会不知?」静瑶喝问。 那名婢女急忙道:「这茶是安瑜小姐命奴婢送来的,奴婢真的不知道茶里掺了辣椒。」 「安瑜小姐是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清脆笑声,一名约莫九岁的漂亮女孩,两手把玩着垂在胸前的两条辫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女孩脆嫩的嗓音得意说道:「怎么样,本小姐特制的辣椒茶好喝吧,王妃嫂子?」说完,她仰起下颚,用挑衅的目光斜睨清荷。 以前在侯府受那些兄姊弟妹们的欺负也就罢了,清荷没想到来到这王府,竟然连个小丫头也想捉弄她。 不过也亏得以前她受过不少比这更严重的欺凌,跟那些欺凌比起来,这杯茶根本不算什么。 觑向她,清荷丝毫没有被她那得意扬扬的表情给惹怒,温笑着问:「你就是安瑜小姐吗?」女孩方才唤自己王妃嫂子,看来这应是夫君的妹妹吧。 「没错。」 「多谢你特地为我调制的辣椒茶。」清荷脸上仍一派微笑。 「你为什么要谢我?」她可是存心整治,对方居然还谢她?这人是傻瓜吗? 「这茶虽然有点辣,但也不是太难喝。」这小丫头算是她的小姑,她不愿因为这件事而惹得彼此不快。 「咦,真的吗?」安瑜好奇的走过去,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但茶一入口她便吐了出来,气愤的指着清荷的鼻子骂道:「你骗我,明明就很难喝!你太可恶了,你是不是想仗着自个儿是王妃,就想在王府里随便欺负人,作威作福?」 见她年纪虽小,性情却如此刁蛮,静瑶不满的出声,「分明是你故意拿辣椒茶欺负我们小姐在先,你可别恶人先告状。」 安瑜不悦的瞪向她,「你说谁是恶人?」 清荷急忙缓颊,「静瑶是失言了,你别怪她。我方才并没有骗你,我真的觉得这茶不难喝,只是辣了点。」 「哼,你要真觉得不难喝,那你就把它喝完了给我瞧瞧。」别以为她年纪小就想欺骗她。 「好。」清荷毫不迟疑的端起茶。 「小姐!」静瑶见主子真的端起那杯茶要喝,焦急的阻止,「让奴婢代小姐喝吧。」 知道静瑶是不想她吃这亏,但清荷仍避开静瑶伸来要取走茶杯的手,笑着安抚,「放心,我刚才是因为茶有些烫才吐出来,这茶真的不难喝。」说着,她饮下一口茶,神色自若的吞下去,接着将几口茶都给喝完。 她将空杯子递给安瑜看,「喏,你瞧,我喝完了。」因为娘爱吃辣,因此她打小就吃辣,这茶虽然很辣,但她勉强还能承受。 见她真的全喝光了,安瑜皱了皱鼻子,想挑毛病,一时却无从挑起,最后哼了一声,掉头离去。 其实是有下人说大哥娶妻,以后只会疼爱他的王妃,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疼宠她,因此她才会特地过来下马威,想让这个王妃嫂子知道她可不是好惹的。 她一走,静瑶赶紧倒一杯水给清荷。「小姐,快漱漱口。」那茶她方才也饮过一口,知道极辣。 清荷喝下水,冲去口中的辣味后,抬起脸,见静瑶神色严肃的皱着眉,她笑了,「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见主子似乎真的没事了,静瑶冷冷望向端茶来的那婢女质问:「这安瑜小姐是王爷的什么人?」 那名婢女答道:「安瑜小姐是王爷叔父的女儿,她爹在几年前利昌国大军来袭时战死,娘亲早在她出生翌年便过世,王爷怜惜她无父无母,因此一向很疼她,加上自小相处,两人以兄妹互称。」 「日后若她再让你拿什么来给王妃,你不准再帮着她,否则若是王妃有个差池,唯你是问!」静瑶严厉的警告她,而这些话同时也是说给屋里其他婢女听的。 小姐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她得小心护着,不能让人欺负到小姐头上。 那婢女闻言有些不满,大家一样都是下人,静瑶凭什么这么责备她,因此都没吭声。 清荷知道静瑶这么说是为了帮她镇住这些下人。自幼在侯府长大,府里勾心斗角的事她看得多了,虽学不来那些手段,但多少也明白一些事理,瞟见屋里的几名婢女似乎对静瑶有些不服,想了想便开了口。 「静瑶服侍我很多年了,她就像我的姊姊一样,我希望日后大家也能像姊妹般和睦相处,你们说好吗?」她这番话表明了她对静瑶的器重。 那些婢女们一听哪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几人暗暗互觑了眼,同声应道:「奴婢们明白。」 翌日晌午,清荷与静瑶带着几名婢女刚从屋里走出来,想在王府里四处逛逛。但刚走出来,静瑶便吃痛的捣着脸。方才有什么东西打到了她的脸,下一瞬,她发现连续有几颗石子朝她射来。 见状,清荷急忙站在她身前,要为她遮挡,并同时抬头梭巡,看是谁在朝静摇扔石子?须臾,她发现是安瑜爬上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并手持弹弓朝静瑶射来石子。 见静瑶被人这么捉弄,一向好脾气的清荷忍不住有些动怒了,她抬起头,蹙眉质问:「你为何要拿弹弓射静瑶?」 安瑜义正词严的大声指责,「我听说她欺负其他婢女,她是坏人,所以我要教训她,让她知道咱们王府里的下人,可不是让人随意欺负的。」她其实更想射的是王妃嫂子,但又怕万一真打伤了她,会被大哥责骂。 第八章 「这话你听谁说的?静瑶从来不会欺负人。」见她站在树上,风一吹,身子摇晃了下,担心她会跌下来,清荷赶紧劝道:「你快下来,小心别掉下来了。」 「我才不会掉下去。」她才刚说完这话,突然刮来一阵秋风,吹落几片黄叶,一片叶子落在她鼻子上,她抬手去拨,冷不防脚底一滑,接着便在惊恐尖叫声中摔落地上,幸好这树不局。 清荷急忙奔过去想扶起她。「摔疼了哪里?」 安瑜疼得整张漂亮小脸都皱了起来,气恼的推开她的手,「都是你咒我,我才摔下来,不要你假惺惺,走开!」她把自个儿摔下树的事全都归咎于清荷。 静瑶不满她对自家主子这么无礼,张口想说什么,清荷抬手阻止她,并吩咐几名婢女,「你们快将安瑜小姐送回房,一个人去叫总管请大夫过来瞧瞧,看有没有伤着哪里。」 「是。」一名婢女抱起安瑜,另一人则去通知袁总管派人请大夫。 不久,袁总管领着大夫来到安瑜的寝居,查看后,虽然安瑜的后脑勺肿了个包,腿也扭伤了,背后还有些瘀青,但都只是外伤,并没有大碍。 大夫留下消肿去瘀的药膏,嘱咐婢女为安瑜檫上,并开了几帖药。 总管袁坚送大夫出房门时,清荷急忙上前关心。 「袁总管,安瑜的伤要紧吗?」她方才没跟着进房,因为安瑜一看见她,便生气的叫她走。 「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请王妃放心。」袁坚恭敬的答道。 「她从树上掉下来的事,我……」她想解释什么,但话还没说完,便让袁坚打断。 「王妃不用自责,是安瑜小姐自个儿顽皮爬到树上,还拿弹弓乱射人,待王爷回来,属下会如实禀明王爷。」方才他已问明下人事情的经过。 闻言,清荷暗暗松了口气,向他道谢,「多谢总管。」 她才刚嫁来两日便发生这样的事,虽然不是她亲手将安瑜推下树,但安瑜是在同她说话时失足跌下来的,若是不明事理的人也许会同安瑜一样,认为是她的错,因此在听见袁总管这么说时,她心头不禁又感激又松了口气。 「这是属下应当做的,王妃不用这般客气。」拜堂成亲那日,他瞧见王爷脸上挂着笑容,便心知王爷对这位王妃似乎很满意,他自然不会怠慢她。 接着,袁坚好意再道:「安瑜小姐自幼失怙,加上王爷平日忙碌,无暇管教,造成她的性子有些骄蛮,但其实她的心地不坏,若是王妃有空,可以多关心关心她,教导她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好,我会多照顾她的。」清荷颔首答应。 当天夜里,安瑜便发了高烧。 下人急忙禀告袁坚,袁坚派人连夜请来大夫,大夫看过后说是受了惊吓,加上伤处发炎,才会发烧。大夫诊治过后,交代小心照料,今夜便能退烧。 送大夫出府后,袁坚派人去告知清荷这事,得知此事,清荷连忙赶来安瑜的寝房。 见安瑜因高烧,难受得即使在昏睡中也频频扭着身子,睡得极不安稳,又想起她自幼失去双亲的事,清荷不免怜惜她。 「今晚我留下来照顾她吧。」清荷低声说道。 「那就劳烦王妃了。」袁坚细长的阵子里闪过笑意。他之所以差人去通知王妃这事,便是想藉由此事,好让她们姑嫂能亲近些。 若是王妃无心改善与安瑜小姐的关系,那也就罢了,若她有这个心,便会把握住这个机会,而王妃果然不负他的期望,主动应承了照顾安瑜小姐之事。 不久,袁坚离去后,清荷也让跟来的静瑶去歇着,起先静瑶不肯,执意要陪着她,在她几次劝说下,才肯回去。 清荷替安瑜换了额上敷着的湿布巾时,才发现她紧蹙着双眉,似乎是被恶梦困住,神色不安的喃喃呓语着什么。 靠近凝神细听,清荷才听清楚安瑜嘴里的呓语——「爹、爹,瑜儿好想您,您不要丢下瑜儿一个人,您回来、快回来,您别不要瑜儿……」 听见她喃喃喊着她爹,清荷心疼的上前拍抚她的背轻声哄着,「你爹不会不要瑜儿,他最爱瑜儿了,你乖。」 「瑜儿很乖,爹,您回来看看瑜儿……」 见她在梦里仍声声呼喊着亲爹,那孺慕之情令清荷忍不住为之鼻酸,她爬上床轻抱着女孩,柔声哄道:「你爹去了别的地方,暂时无法回来看你,但总有一天你会再见到他的。」人总有一死,等到那天来临时,便能再相见了,所以活着的人不必牵挂。 清荷不停的轻哄着安瑜,揉抚着她的背,直到睡梦中的安瑜眉心渐渐舒展开来,小脸不再紧皱着,呼吸也平稳下来。 就这么抱着她,清荷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翌晨,已退了烧的安瑜先醒过来,张开眼见清荷竟睡在她身边,漂亮的小脸先是一愣,接着气呼呼的摇醒清荷。 「你怎么会睡在我床上?」她嗔问。 清荷缓缓醒来,眨了眨眼,见她醒了,先抬手探向她的额头,发觉昨晚的高烧己退,不禁露出笑容解释,「昨夜你突然发高烧,我过来照顾你。」 安瑜不悦的伸手推搡着她,赶她下床,「谁要你照顾,你给我下去,我的床不准你睡。」 没计较她的无礼,清荷下床,面带关心的问:「你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她嗔瞪着她,丝毫不领她的情,「不用你管。哼,你昨天害我摔下树,现下还来假惺惺做给谁看?」指着对方的鼻子,她一脸骄傲的说:「我告诉你,你别嚣张,以后等我长大了,我要嫁给皇上,再让皇上下旨把你休了,赶出王府。」 怜惜她自幼失怙,清荷没在意她这番威吓的话,倒是有些诧异的问:「你为什么想嫁给皇上?」 「因为我想当皇后。」安瑜理所当然的回答,并骄傲说起这事的缘起。 起因是今年初,三年一面圣时,她随大哥进宫觐见皇上。四王每三年须进宫面圣,向皇上禀告所辖封地的治理情形。 当时皇上见了她,便笑说她日后长大了必是个美人,还说要迎她入宫、封她为皇妃呢! 后来女得知皇后比皇女己大,她便想当皇后。 虽然觉得十有八九是皇上的玩笑话,但真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有此志向,清荷想了想说道:「我听说后宫常有争宠之事,你不怕吗?」侯府中争宠之事已不少,但据闻宫中勾心斗角之事更加惨烈。 安瑜愣愣的问:「争什么宠?」 见她只是个九岁的女孩,只怕不明白这其中的可怕之处,清荷耐心的向她说明,「皇上已有皇后,若是你真想嫁给皇上,最多也只能被封为皇妃,且皇上后宫的美人可不只一人,尚有不少妃嫔,就算不足三千,起码也有数十人到上百人之多,那些全都是皇上的妻妾。你想,这么多个妻妾,人人都想得到皇上的眷宠,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吸引皇上的注意。」 听到这里,安瑜那张漂亮的小脸皱了起来。「皇上为何要娶这么多妻妾?」 「后宫本就有三宫六院的配置,除了皇后之外,皇上原本就可以拥有很多妃嫔。那么多妃嫔却只有一个丈夫,大家当然会不择手段的想臝得皇上的宠爱。」怕她太小听不懂,清荷简略解释。 安瑜皱皱鼻子,「我才不要同那么多人争,我不嫁皇上了。」 听见她稚气的话,清荷心忖,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心思单纯。她不由得笑了。见侍婢打了水进来,要服侍安瑜漱洗,清荷没再多说什么,走出安瑜的寝房。来到外头,看见秋高气爽的天气,她远眺高远的蓝天,莫名的思念起殷飒,不知眼下前方的战事如何了? 午后,清荷做了糕点去探望安瑜。 「这是我做的相思糕,特地带来给你尝尝。」这是用红豆做的,红豆有相思之意,因此取名为相思糕。 安瑜扭伤了腿,没办法四处乱跑,刚喝了药嘴里正苦,看见清荷手上端着的糕点似乎很好吃,本来想赶人出去的话陡然打住,不客气的拈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绵密细滑的糕点入口即化,她忍不住吃了一块又一块。 见安瑜似是很喜欢,清荷笑问:「好吃吗?」 「勉强还可以啦。」明明觉得很好吃,但安瑜就是嘴硬不肯松口说实话,免得对方太得意。 静瑶看着那碟很快就被吃掉一大半的相思糕,知她没说实话,刻意对自家主子说道:「小姐,既然安瑜小姐不喜欢,那你明日要做的绿豆糕也不用费事的拿过来7。」 第九章 一听见静瑶说清荷明日要做绿豆糕,安瑜心想相思糕都这么好吃了,想必那绿豆糕定也不差。她先不满的瞪了静瑶一眼,接着有些忸怩的开口,「我也没说不喜欢吃。」 清荷温笑道:「那明日做好绿豆糕,我再送一碟过来。」 「嗯。」安瑜高傲的哼了声,彷佛她肯吃清荷做的糕点是赏脸了。 之后,安瑜连续吃了几天清荷做的糕点,吃人嘴软,她己经没再那么讨厌这位王妃嫂子。 这日安瑜在吃着清荷刚送来的糯米丸子时,一名婢女匆匆走进来。「王妃、小姐,不好了,听说我军被利昌军逼得节节败退,王爷还受了伤。」 「怎么会这样?大哥一向勇猛无敌,怎么可能受伤?」安瑜惊慌的扯住婢女急问。 闻言,清荷也一脸着急,但见安瑜揪着婢女急得都要哭了,赶紧先搂着她,温言安抚这位小姑。 「安瑜,你先不要急。」她接着看向那名婢女询问:「桂兰,王爷他伤得重不重?」 揉着被小姐扯得有些发疼的手腕,桂兰答道:「回禀王妃,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今儿个到外头办事,听人说起王爷遭了暗算受伤的事,还说我军不敌利昌军,已弃了营寨,后撤八十里。」 闻言,安瑜神情激动的道:「不可能,大哥骁勇善战,不可能被利昌军打败,一定是那些人胡言乱语!我要去找大哥!」她说着便要往外跑,但由于先前扭伤的脚还未完全痊愈,因此无法跑得太快。 清荷及时拦住了她,「安瑜,你先别冲动,外面的流言未必是真的,不如咱们去问问袁总管。」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心里也有些慌,但因为要安抚安瑜,她强迫自个儿镇定下来。 被这么一提醒,安瑜总算从激动的情绪中渐渐冷静下来,「对,问袁叔,走,我们快去问袁叔。」她拉着清荷的手着急往外走。 一见到袁坚,安瑜迫不及待的扯着他的手追问:「袁叔,我听说我们南疆军战败,大哥受伤了,这是真的吗?」 「这是谁说的?」袁坚皱眉问。 「是桂兰从外头听来的消息。」 袁坚先是责备的看了那名乱说话的婢女一眼,这才开口,「小姐别听外头那些传言,事情不是这样。」 「所以大哥没有受伤?我军也没战败?」安瑜仰着小脸,急切的问道。 袁坚神色沉稳,不疾不徐的说:「王爷是受了点小伤,但没有大碍,而目前的战情虽有些胶着,不过在王爷的率领下,我军定能击溃利昌军。」他接着抬眸看向清荷,「王妃也别太担忧,王爷没事。」 清荷点点头,心头略略安心了些。 彷佛想要求得保证,安瑜仰着小脸说:「袁叔,大哥一定能像以前那样,将那些可恶的利昌军赶跑的,对不对?」 袁坚微笑道:「没错,小姐快回去歇着吧。」 清荷牵着安瑜的手回到安瑜的寝房,也许是心头不安,安瑜一直拉着清荷的手,不停向她诉说自家大哥有多勇猛,能以一敌十、数次大败利昌军的英勇事迹。 清荷心下觉得奇怪,不懂安瑜为何在听说那名婢女提到她大哥受伤的事之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即便在听到袁坚的保证后,仍是如此惊惧不安。直到夜里,安瑜又突然发起烧来,她过来照顾安瑜时,才明白原委。 安瑜喝完药后,紧抓着清荷的手,一再地问:「大哥一定能打败利昌军,平安归来对不对?」 「对,他一定会平安回来,你放心,快睡吧。」 她仍睁着眼不肯睡,央求道:「我想去找大哥。」虽然袁叔说大哥只受了点小伤,可不亲眼看见大哥,她始终放心不下。 「现下两军交战很危险。」 「我不怕。」 「可你去了只怕会让你大哥分心,还是别去了,先前袁总管不是说了吗,王爷已有退敌之策,不日就能击退他们,然后回王府。」 「可是我好怕。」 「你在怕什么?」她不解的问。 安瑜终于哭了出来,「我怕大哥会同我爹和爷爷他们一样,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她已经失去爹、失去爷爷、失去好几位叔伯兄长,她只剩下大哥了,她不能再失去他。 清荷愣了下,想起数年前那场惨烈战事带走了泰半殷家子弟,连安瑜的爹也在那场战事中战死,如今殷府只剩下她和王爷,她定是害怕万一王爷也出事,偌大的殷家便只剩下她一个人。 思及此,清荷心疼的将女孩拉进怀里,不停的柔声安抚,「王爷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不是说他是殷家子弟中最英勇的吗?他定能击败利昌军平安归来,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乖乖睡一觉,等明天醒来,也许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真的吗?」 「真的?」清荷用力点头。 这一夜,清荷一直陪着安瑜,温言软语的哄着她。 经过这一夜,安瑜也终于对清荷卸下心防。 两日后,前线终于传来好消息,殷飒率军奇袭,杀敌三万,利昌军连夜急撤百里。 从那晚之后,安瑜开始亲近清荷,这段时日,每天都跟清荷撒娇,让清荷做甜食给她吃。 不过对于清荷每次都将做好的糕点分一部分给阿富、阿贵两兄弟,安瑜有些不太高兴。这日,在清荷又要命人将做好的酥饼送去给两兄弟时,刚好被安瑜撞见,她立刻拦了下来。 「这些全是我的,我才不要分给别人吃。」她娇嗔道。 清荷试着同她说理,「他们两兄弟很可怜,打小就没爹没娘、流落街头,跟着年老的爷爷四处行乞维生,乞讨不到食物时,常常得饿肚子,夜里睡觉也没有温暖的大床可睡,只能睡在破庙里,还得忍受那些老鼠、蟑螂四处乱窜,有时甚至会爬到他们身上……」 想像着那情景,安瑜急忙喊道:「够了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分给他们就是了。」 正如袁总管所言,安瑜虽然骄蛮,但心眼并不坏,听见两兄弟同她一样没了爹娘,己心生同情,再听见他们以前的日子过得那么惨,便更加可怜他们。 其实她只是不太喜欢那个叫阿富的家伙,每次瞧见她总是冷眼瞪她,还有那个叫阿贵的,有次还扯着她的衣袖,对她说「王妃姊姊是好人,你别欺负她」。 哼,他们以为自个儿是谁,凭什么这么对她说话? 再说她哪里有欺负王妃嫂子了,她只有一次在王妃嫂子的茶里掺辣椒水,之后就没再做别的了,而且上次她摔下树的事,她也大人大量的原谅王妃嫂子了。 清荷微笑着吩咐婢女将酥饼送过去给阿富、阿贵兄弟俩。经过这段时间,她已看出来这位小姑的心肠不坏,有的顶多是大小姐脾气。 「王妃、安瑜小姐,王爷回府了。」一名婢女笑盈盈的进来禀报。 「大哥回来了!」刚咬了口酥饼的安瑜兴奋的跳起来,迅速跑了出去。 清荷圆润的脸上也漾满欣喜笑意,她下意识的拢了拢头发,走到圆月门前翘首引领。 片刻,她终于看见殷飒朝这里走来。 他身边跟着的安瑜正抱着他的手臂,叽叽喳喳的在同他说着话。 「我就知道大哥一定能将利昌国那群可恶的蛮子给打得落花流水,以后等我长大了也要同大哥一样上战场,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来侵犯咱们。」 殷飒不着痕迹的将她的手往下挪了挪,不去压到他手臂上的伤处,一边揶揄道:「先前我不是听你说想嫁给皇上当皇后,怎么现下又想当女将军了?」 「王妃嫂子说皇上有好多好多妻妾,我不嫁皇上了,我要当女将军,保卫咱们南疆。」这是她刚刚萌生的志向。 他调侃道:「那你可得从现在开始习武,这样吧,每日先扎两个时辰的马步。」 「两个时辰啊……」安瑜皱起眉,开始认真思索要不要更改志向。 一路同妹妹说着话,来到院子前,殷飒望见站在圆月门前的清荷,眸里不自觉的荡过一抹笑意,朗声说道:「我回来了。」 望着他,清荷脸上漾着一抹羞怯的笑,轻声回道:「王爷辛苦了。」 点点头,他牵握着她的手,领着她一块走进屋里。 跟在他身边的小安瑜突然认真说道:「大哥,我想我还是不当女将军了。」扎马步太辛苦了。 他笑拧了拧她的鼻头,「就知道你这丫头没那个耐性习武。」 安瑜讨好的将桌上的酥饼递给他,藉此转移话题,「大哥快尝尝,这是王妃嫂子做的,可好吃了。」 第十章 「哦。」他望了眼清荷,看来她似乎与自己这刁蛮小妹相处得不错,他有些意外。但再细想,她那种温良的性子是应当会让自幼失怙的小妹愿意亲近的。接过醉饼尝了几口,他点头称赞,「味道确实不错。」怪不得能收服小妹的心。 清荷倒了杯茶递给他,见他脸上透着倦容,关心的说:「王爷一路赶回来累了吧,要不先回内室歇会儿?」 这时总管袁坚走了进来,向殷飒和清荷行了礼后,看向殷飒询问:「王爷,陆迁说您遭到利昌军暗算,手臂受了伤,要不要请大夫过府来瞧瞧?」 「不必了,先前已请军医诊治过。」 闻言,安瑜着急的问道:「大哥伤在哪里?我瞧瞧。」 摸摸小妹的头,殷飒不在意的笑道:「只是一点小伤,不妨事。瑜儿,大哥先歇会儿,你出去玩吧。」 快一个月没见,她本来还想同大哥说说话,但见大哥的脸色似乎真的有些倦乏,因此她乖巧的点头,「哦,那大哥好好休息,瑜儿晚点再过来。」说完她与袁总管一块离开。 安瑜一走,屋里顿时安静不少。殷飒望向清荷,以往出征,他总是心无旁骛,但这次出征,心头莫名有了记挂,一心只想尽早结束战事,赶回王府。 历经近一个月的鏖战,终于击败利昌军回来,看见她,他的身子虽疲惫,心情却是极好的。 粗犷英挺的脸上扯开一抹笑,将她拉入怀中,「我记得咱们还有事没做完,嗯?」 清荷怔了怔,瞧见他暧昧的神情,这才省悟他在说什么,粉颊蓦地涨红。他不会是想现在完成洞房那夜没做完的事吧。 她羞赧的呐呐说道:「你、你才刚回来,不累吗?」 「是有点累,待我养足精神,再补你一个洞房花烛夜。」他揉了揉她的粉颊,放开她,朝内室走去。 不知是不是手臂受了伤的缘故,他觉得这次回来比往日还要疲累,身子格外沉重。躺上床榻后,一闭上眼,殷飒便昏沉沉的很快熟睡了。 清荷走到床前,替他将被褥盖好,细细看着他的睡容。他浓眉虎目,器宇轩昂,想着这个伟岸男子便是她的夫君,她唇边噙着一抹温柔甜笑。 她爹年轻时也称得上是美男子,但是比起来,她更喜欢殷飒的模样,觉得只有这样的男子,才算得上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是能依靠终生的人。 思及他方才所说的话,她不禁又羞又期待。 一想,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她一定会好好表现,把娘教她的全都使出来。 殷飒这一睡,直到隔日下午才醒来。 察觉到手臂有些异样,他抬眸看去,见到有人正低首在吸吮他先前中了毒镖的伤口。 他皱眉,「你在做什么?」 清荷嘴里含着他的血,一时无法回答。 一旁的袁坚见状,代替她回答,「禀王爷,王妃在为您吸出毒血。」 静瑶站在清荷身旁,将手里的铜盆端到自家主子面前,「小姐,您快把毒血吐出来,漱漱口。」 「为何王妃要替我吸毒血?」刚醒来的殷飒意识还有些昏沉,不明所以的问。 袁坚解释,「打您昨儿个睡下之后,已昏睡了大半天,唤都唤不醒,先前请大夫来瞧了之后,说是因为您伤口的余毒没有清干净,才会昏迷不醒。但附在伤口上的残毒不好清,王妃才想用嘴帮您吸出来。」也因此,他心中对这位新王妃打从心里敬重起来。 闻言,殷飒望向将毒血吐出来、漱了口又打算过来吸他伤口的清荷,他抬手阻止她,「够了,别再吸了,万一你不慎将毒血吞进腹中,岂不是要跟着中毒?」 清荷朝他温笑道:「那我保证会将血吐出来,不会吞进去,再吸一次应当就差不多了。」 她说着,抬起他手臂,俯下嘴便开始吸毒血。 他浅褐色的眸子深沉的望着她。 她柔软的唇瓣贴在他的手臂上,用力吸吮着伤口,除了他的血被吸进她的口中,他觉得彷佛还有什么也随着血液一块流了过去。 胸腔涨满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他突然间很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须臾,清荷抬起头,将口里含着的血吐到铜盆里,并接过静瑶递来的水漱了口。她回头查看他的伤口,见伤处渗出的血都转为鲜红色了,这才放下心,抬起脸朝他露出一抹暖笑。 「好了,毒血应当都吸出来了。对了,王爷昏睡了大半天也该饿了吧,静瑶,快把粥端过来。」 他没出声,那双浅褐色的眼瞳一直静静凝视着她,在她端着粥喂他吃时,仍是眨也不眨的睇着她。 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她不解的问:「王爷为何一直这么看着我?」他的眼神没有平日那般锐利,闪动着一抹异样光芒,让她有些不安,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殷飒抬手抚着她的脸,轻唤她的名,「玉蝶。」 她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唤她,直到静瑶悄悄轻拍了她一下,她才意识到自己是顶替玉蝶姊嫁到王府,此刻她就是玉蝶。 「王爷。」他因长年练武,手掌粗糙而布满厚茧,抚摸着她的粉颊时,刮得她有些疼痒。 「下次三年一面圣时,我可得好好谢谢皇上将你指给我。」因为刚清醒,他的嗓音有些疮哑。 先前他并没将皇上赐婚的事放在心上,即便连续死了几个皇上指给他的王妃,他也没在意过,但他现下不禁庆幸,那日及时赶到赤焰山救了她,否则他就要失去这么好的一位妻子了。 清荷张了张嘴,有一瞬间想告诉他实话,说她是轩辕清荷,不是轩辕玉蝶,说她是顶替了玉蝶姊的身分嫁给他。 可思及欺君的后果,她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沉默的喂他喝粥。 见她没接腔,还异常的安静,殷飒浓眉微皱,「怎么,你该不会是不想嫁给我吧?」 「不是。」她轻摇螓首。 见她眼神里流露一抹复杂思绪,殷飒有些不解,想再追问,但嘴里却被她塞了一口粥,只能先咽下去。 清荷悠悠说道:「刚要嫁过来时,我不知王爷是什么样的人,心里有些不安,直到被王爷所救……」 「哦,那么你当时见到我,觉得如何,可满意吗?」他追问。很在意她心里是如何看待他的。 「那时看见王爷,觉得王爷威风凛凛、器宇轩昂。」 听见她的话,殷飒忍不住勾起嘴角。赞美之词他听得不少,但就属她这两句让他听了不禁暗暗得思。 他揉了揉她的嫩颊,宠溺的道:「咱们成亲时利昌军突然来犯,让你独守空闺,这几日我会好好陪你。」 「嗯。」清荷微笑的应了声。其实她不在意这段日子独守空闺的事,他能平安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军师石辅以及陆迁两人一块走进屋里,看见殷飒己醒来,两人脸上一喜。 陆迁说道:「王爷终于清醒了。王爷昏睡了大半天,可真是把我们吓坏了。」 「被敌军四面包围,你都没吓着,这么点小事就吓坏了。」石辅调侃他。陆迁立刻回敬,「先前见王爷不醒,是谁在内疚自责的,怪自个儿没有好好盯着大夫为王爷治伤祛毒,还说王爷若有个好歹,便要去宰了那个没用的大夫。」一向温文儒雅的石辅昨夜竟脱口说出这种话来,可见他有多担忧王爷。 看见这两个多年来随他出生入死的好伙伴斗嘴,殷飒朗笑道:「我不过多睡了一会儿,现在睡饱已没事了。」接着他望向袁坚问:「明日祭祀的事准备得如何?」 这次他风尘仆仆赶回来,除了想见妻子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要主持明日的祭祀。 「禀王爷,已准备妥当。」六年前,南疆军在与利昌军的那场血战中牺牲惨重,不仅不少将士伤亡,就连殷家子弟也折损泰半。 因此每年一到这时日,王府都会设下祭台,奠祭六年前在那场血战中牺牲的将士和殷家子弟。 殷飒接着再问:「这次阵亡的将士可有一并列入?」 「属下已命人连夜将此次阵亡将士的牌位准备妥当。」 「咱们这回再次击败利昌军,可告慰那些牺牲的弟兄了。」提到祭祀的事,陆迁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石辅一样神色凝重,「不过这次利昌军的战术比之先前还要更加诡谲难测,若非王爷率军突袭、火烧他们的粮仓,并设下陷阱伏击,使得他们的左翼伤亡过半,迫使他们不得不退兵,只怕胜败还在未定之天。」 第十一章 殷飒颔首,「他们此番的战术确实高明,那位阵前指挥的伊娜公主不可小觑。 这次利昌军的主帅是伊娜公主,她是利昌国王的三女,不仅能文擅武,还熟读兵法,此次利昌军进犯,她便被任命为北征统帅。 「石辅,你将这次两军交战的情况记录下来,让几位将军好好参详参详。」 「是。」石辅拱手道。王爷能率领南疆军屡次击败利昌军,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从不轻敌,每次战后,便会详细参研对方的阵法、战术,以进一步了解敌军的战法和动向。 祭台上摆满了牌位,殷飒率领一干将士,遥祭那些为保家卫国而牺牲的列位将士。 人人神情肃穆,在祭师的带领下,举行祭奠仪式。 「六年前若非众位将士浴血奋战,抵挡利昌大军入侵,也许今日南疆已失守,可利昌军野心不死,竟在一个月前又兴兵来犯,幸得我军健儿个个奋勇杀敌,终于击溃敌军,但在这场战役中也不幸的有不少战士阵亡,我们必须永远铭记列位将士的牺牲,相信他们的英灵也会护佑我南疆万世太平。」 殷飒铿锵浑厚的嗓音回荡在祭场上,一干将士们纷纷振臂高呼——「永护南疆、万世太平,永护南疆、万世太平……」 将士们激昂的呼喊声震天动地,让清荷深受震撼。 虽然先前便已数次听说战场上的惨烈情景,但看着那密密麻麻摆满整张偌大祭台的将士牌位,而每一个牌位都代表了一位牺牲的英雄,思及那么多牌位就有那么多人在战役中牺牲了性命,她不禁深深动容。 好一会儿,终于完成祭祀。 殷飒走向清荷,见她眼中含泪,他抬手为她拭去眼泪。 「怎么哭了?」他不舍的问。 「利昌军为何要一再进犯?若是不再打仗,就不会有这么多人牺牲了。」她为那些在战场中牺牲的将士心疼,也为他们的家人不舍。 提起这事,殷飒叹息一声,「利昌军之所以一再来犯的确是有原因。」 「什么原因?」 「三百多年前南疆这片土地其实是属于利昌先袓所有,因战略位置重要,三百年前被我军占领。」 「三百年来,他们不停进犯,就是为了讨回这片袓先的土地?」她没有想到他们与利昌国还有这层纠葛。 「当然,他们还有更大的野心,一旦让他们取得南疆,等同大观王朝门户失守,他们便能长驱直入,攻入我朝腹地,最后直取都城。」 大观王朝四方边陲,其他三方边境都尚称平和,唯独与南疆接壤的利昌军最栗悍骁勇,多年来屡屡进犯,扰得南疆无法安宁。 但这片土地是不可能归还给利昌的,毕竟到嘴的肉谁还会吐出来,况且南疆地理位置重要,一旦失去,等于没了屏障,思及这一层,大观怎么样都不会把南疆拱手相让。 闻言,清荷讶道:「所以南疆一旦失守,那大观王朝就有危险了?」 「没错。利昌国盛产良驹,利昌儿郎又个个魁梧健壮,若是连我南疆军都抵挡不住,只怕王朝中也无人可敌。」 殷家子弟素来勇猛善战,在战场上从不躲于兵士之后,向来都是身先士卒、一马当先,但再昌盛的家族,经过长达百年的杀伐征战,也免不了人丁凋零,尤其经过六年前那场血战,如今只剩下他与瑜儿两人。 这怕也是皇上为何在帮他指婚三次都发生变故后,仍急着再为他指新王妃的原因,必是希望藉此能为殷家延续后嗣,免得殷家血脉就此断绝。毕竟除了殷家,整个王朝只怕找不出能镇得住南疆的人来。 清荷这才明白他肩头上担负的责任有多重大。「那王爷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思及他昨日才清醒,今日又撑着身子来主持祭奠仪式,她连忙搀扶着他的手臂,说道:「我们快回去歇着吧。」 见她一脸担忧,他喉中滚出笑意,「我身子没那么娇弱。」昨日之所以昏睡大半天,除了伤口尚有残毒之外,还有,为了尽快结束战事,他已有多日未曾好好休息,这才会一躺下便睡得不省人事。 现下精神和体力已恢复大半,他想,再休息个一、两日便能与她补过洞房花烛夜了。 「对了,袁总管同我说,瑜儿先前从树上跌下来……」 他还未说完,清荷便自责道:「是我不好,当时若是我不同她说话,她就不会摔下来。」 「我没怪你的意思,是她自个儿顽皮才会摔下来。我没空好好教她,以至于让她的性子有些骄蛮,我见她似乎与你十分亲近,你身为嫂子,就帮我好好管教她,她若做错事,该罚就罚、该骂就骂,可别同她客气。」 抬起脸看着他,她微笑着颔首,「好。」知他这么说是把她当成一家人了,她心头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 秋老虎发威,头顶上的烈日晒得人两眼发晕、汗流不止。 祭祀完回到府中,清荷牵着安瑜经过殷飒的书斋,准备前往厨房。 「王妃嫂子,那冰刨好后,我要吃两碗哦。」安瑜伸出手指比了个二。 「冰吃太多怕太凉了,还是吃一碗就好,而且我听说咱们地窖里的存冰似乎剩不多了,我还想帮你大哥他们也都做一碗消消暑。」 以前在侯府,夏天时她会将存于地窖中的冰块刨成一丝一丝的,再淋上糖水,吃起来的味道极好,连娘和爹他们都很喜爱。今日见天气这么热,询问下人后得知地窖里还有些冰块,她便想做一些给王爷和安瑜他们尝尝。 安瑜本来是不太高兴想反驳,但听到是要帮大哥也做一碗,顿时退让的点点头,「那……好吧,我吃一碗,大哥也吃一碗。」 「安瑜真乖。」清荷摸摸她的脸笑道。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她已发现这小姑娘的软肋就是她大哥,只要搬出殷飒,便能让这任性的小姑娘屈服。 此刻书斋中的殷飒从敞开的窗子瞟见清荷牵着安瑜经过,见安瑜和新婚妻子如此亲昵,他的嘴角不禁咧开一抹笑,直到她们走远已瞧不见人影,这才收回目光。 石辅和陆迁在瞧见殷飒忽然望向窗外时,也下意识跟着瞥过去,看见是她们姑嫂两人,不由得多戯了几眼。 「想不到咱们这刁蛮的小丫头倒是同王妃处得不错。」陆迁有些啧啧称奇。石辅脸上却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原来听说王妃的性情有些高傲,但见方才她和安瑜小姐说话的神情,看来似乎不像高傲之人。」 当初皇上将忠勇侯府的五千金指给王爷时,王爷曾派人调查过这位五小姐的为人,传回来的消息说这位五小姐性子高傲,仗着自个儿是大夫人嫡出的女儿,从没将其他的兄姊弟妹放在眼里。 可方才看来,这王妃似乎颇为亲切随和,且她昨日还不顾自身安危,主动为王爷吸吮毒伤……王爷派去的探子应不至于出错,这令他不禁心生些许疑惑。 曾随殷飒前去赤焰山救人的陆迁,早就见过清荷和善的一面,一点也不意外,「那传言定是有误,王妃的性子温善随和,从不端架子。」 石辅沉吟道:「要说传言有误倒也未必,王妃毕竟才刚嫁来不久,日久见人心,等时日久了便见分晓。」 陆迁问道:「你的意思莫非是指王妃此刻的随和全是装出来的?」 殷飒皱起浓眉,「她不像是装出来的。」他自问还有几分看人的眼力,尤其那日客栈起火,她没跟上来,他再回头去找她时,看见她与那两个乞丐兄弟躲在屋檐下吃包子,绝非是蓄意安排。 想到这,他再提出一个疑问:「况且她的性子若真是如传言所说那般高傲,又何必要装呢?这么做的用意为何?」 「这……」石辅思索须臾,也想不出她有伪装本性的理由。 陆迁哼道:「所以我说是传言有误啦,你别多心了。」 殷飒也认同陆迁所言,将话题引回原先他们所讨论的事上。「上次在客栈纵火行刺的那些人,依我看应是利昌国派来的刺客,利昌军惯使刀,那些刺客手上虽拿剑,但他们使剑的手法却是刀法。」让拿刀的人突然拿剑,手势难免改不过来。 陆迁狐疑的提出疑问:「可在赤焰山袭击迎亲队伍的那批死士,却是有人使刀、有人使剑、还有使弓的,各种兵器都有,看来并不像在客栈里袭击咱们的那些刺客。」 石辅细思了下说道:「皇上前三次指婚,新娘都遭逢意外,即便是这次,王爷奏明皇上,亲自前往赤焰山迎娶,这才及时救下王妃,否则只怕王妃也难逃一劫,可之后又有人在客栈纵火行刺,要说这两件事没有关连,我是不信的。」 第十二章 王爷接回王妃那日,便是拜堂成亲日,接着利昌大军进犯,因此这件事王爷还来不及与他们细说,直到此时才有空闲商讨。 陆迁想了想说道:「你是指这幕后主使者都是同一人?但王爷方才说客栈行刺的人可能是利昌国派来的刺客,那么前几次袭击迎亲队的人难道也是利昌国的人?若真是如此,他们为何要屡次破坏王爷的婚事?」他不太明白这么做对利昌国有什么好处。 石辅臆测,「我猜想他们的目的是想离间皇上对王爷的信任。」屡次指婚都遭逢变故,随即有传言指出王爷不满皇上指婚,若是皇上的耳根子软一些,只怕还真会当真。 听见他这番话,陆迁急忙望向殷飒,「王爷,咱们可不能让他们的阴谋诡计得逞。」 石辅所言,殷飒先前便曾想到,他现下担忧的是另一件事,「还有一种可能,那些死士若非利昌国人,那么只怕朝中有人与利昌国里应外合。」 「王爷是怀疑朝中有人私通利昌国?」陆迁一惊。 石辅接着说道:「若是皇上对王爷心生猜忌,不愿王爷坐拥重兵,日后万一利昌国再进犯时,朝廷拖延补给,这仗可就难打了。」南疆粮产不丰,兼之战事连连,一半的粮食运补全仰赖朝廷,若是粮草一断,军心涣散,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听见他的推测,陆迁忿忿的咒骂,「他们真是好歹毒,居然想出这种毒计想陷害王爷。」 殷飒倒是神色平静,「两军交战,兵不厌诈。」 闻言,陆迁急道:「可咱们也不能任他们这样使诈呀,万一皇上真信了怎么办?」 石辅望向殷飒,他知道殷飒会与他们商讨此事,心中必有盘算。 殷飒思量后,下了指示,「石叔,帮我拟道折子,将方才我们所言如实呈禀皇上。」至于是否相信就端看皇上了。 这时门口传来安瑜兴奋的嗓音,「大哥,王妃嫂子做了好吃的甜冰,瑜儿特地端来让大哥尝尝。」 「进来吧。」 一听见殷飒的声音响起,安瑜便推门而入。 三人朝她望去,见她手里端了一只托盘,上头摆了一只瓷碗。她走向殷飒,漂亮的小脸蛋堆满了笑,将瓷碗端给他,「大哥快尝尝。」 殷飒接过,看了眼走在安瑜身后的清荷。 清荷正与静瑶将另外两碗冰分别递给石辅和陆迁。 不知为何,一看见她,他便觉得秋老虎带来的躁热暑气消去了几分,他拿起勺子,舀了勺刨得细细的碎冰送进嘴里,入口的冰凉和那熬得绵密的绿豆相搭配,顿时香甜味弥漫整个口腔。 「大哥,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安瑜睁着眼,期待的望向他。方才王妃嫂子做好时,她一吃就觉得好吃得不得了,一下就将整碗冰给吃完。要不是为了留给大哥他们,她还想再吃两、二碗。 「好吃。」殷飒点头夸道,又连吃了几口。 陆迁一吃便赞不绝口,「确实很好吃,那冰和绿豆都绵密得入口即化。」 石辅也赞道:「想不到这冰还能削得细如雪花,王妃定花了不少工夫吧。」 「我也有帮忙刨冰哦。」安瑜一脸高兴的邀功。 陆迁不禁取笑,「你那小手能刨得了多少?」 「大哥吃的就有一半是我刨的。」她骄傲的说。 「那王爷碗里的冰怕是粗细不一吧。」陆迁哈哈笑道。 「谁说的、谁说的,我刨得可细了呢,大哥对不对?」她抬起小脸瞅向殷飒。 嘴里刚含了一口刨得粗细不一的碎冰,殷飒瞟了眼站在旁边微笑看着众人的清荷,点点头称赞,「对,瑜儿刨得很好。」他越看妻子越觉得顺眼,即便是现在都很想将她搂入怀中,亲亲她那张樱唇。 他还记得洞房花烛夜那晚,她的樱唇有多甜美,让他忍不住一吻再吻。 清荷被他那灼热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连忙羞怯的垂下脸。思及洞房那晚他也曾用这样炽热的眼神望着她,且两人只差一点就……她耳根陡然臊红起来,嫩颊也染上两抹酡红。 「大哥、大哥,我在同你说话,你为何一直看着王妃嫂子,都不理我?」安瑜嘟着嘴拉着她大哥的衣袖。 陆迁见状,调笑道:「这会儿你大哥眼里就只有王妃了,哪还有空理你这丫头。」 安瑜气呼呼的瞪他一眼,「以后冰都不给你吃了。」 「你不给我吃?那我找王妃要就是了。」一碗冰他没几口就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我让王妃嫂子不要给你。」 回过神,殷飒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看妻子看到入迷,收回目光,他觑向妹妹,摸摸她的头,「瑜儿刚刚说什么?」 安瑜有些不高兴他方才竟不理她,噘着嘴说道:「王妃嫂子很好看吗?为什么大哥一直看着她?」 「啧,小丫头莫非是在吃醋?」陆迁出声调侃。他一向喜欢逗弄这位刁蛮的小姐,最爱看她被他气得直跳脚的模样。 安瑜别过小脸,不想承认自个儿在吃嫂子的醋,「谁说的,我只是觉得王妃嫂子没有大哥以前纳的那个凤娘好看。」 凤娘?听见安瑜的话,清荷一怔,他还另有姬妾?想起侯府里她爹纳了十几名姬妾的事,她心口一紧。 她也要和娘一样,与那么多人共享一个丈夫吗? 但刚嫁进来时,静瑶曾替她打探,说除了她之外,他并没有其他的妻妾,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个凤娘来? 殷飒眉头微皱,「凤娘己过世,再提她做什么?」凤娘是七年前纳的妾室,进门四年后病逝。之后,由于战事吃紧,他未曾再纳妾。 见兄长脸色微沉,安瑜也不敢再说什么。 石辅见状,出声告退,「王爷,属下去拟折子。」 「末将也告退。」陆迁也跟着要退下,出去时不忘将安瑜一块拎走。 清荷本也要离开,但殷飒叫住她。「玉蝶。」 她停下往外走的步子,回头问:「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方才瑜儿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适才她听见凤娘的事时,怔愣了好一会儿,似乎很意外。 「嗯。」她轻轻颔首。方才听他所言,这凤娘已不在人世,但她沉重的心情却没有减少几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这不代表他日后不会再纳妾…… 见她应了声后便离开,殷飒莫名的觉得有些烦躁。方才叫住她,分明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可在见了她略显冷淡的回应后,他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虽没说,可他就是能从她的神情中感觉得出来她心情不佳,而他该死的很在意…… 他想,也许该早点圆房,她才不会胡思乱想。 殷飒是个处事明快果决的人,因此这夜,他一进寝房便宣告,「今晚咱们就补过洞房吧。」 「可王爷的身子还未复原。」清荷很诧异。 「我的身子己无碍。」为了证明自个儿没问题,他一把抱起她走到床榻边,将她放躺在床上后,便捧住她的睑,俯下身子吻住她那张樱唇。 他的吻来得凶猛,就彷佛在攻城掠地似的,霸道而直接。 她又羞又惊,紧闭着眼,屏住呼息,只觉得整个人彷佛要被他吸吮进他的口中,那教人无可拒绝的强势令她心尖发颤。 她宛如浮沉在惊涛骇浪中,两只手只能无措的攀附他的颈子。 半晌,他气息不稳的结束这个吻,浅褐色的眸眨也不眨的紧盯着此刻双颊若红霞的她,只觉得这一刻的她是世间最美的女子,那样牢牢的吸引住他的心神。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她,伸手解开她腰间的织带,同时出声道:「替我宽衣。」 闻言,她粉颊羞得红彤彤,脑子里彷佛塞了团棉絮,软绵绵的无法思考,只知道遵从他的命令。她抬起手僵硬的为他解去腰带,因为紧张,动作有些笨拙,好一会儿才解开。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在情事终于结束,两人陷入酣睡前,他捧着她的脸,怜爱的吻了吻她,这才拥着她,满足的与她一起沉入黑甜梦乡。 清晨,守在寝房外的侍婢们没人敢进去打扰,因为昨晚睡在耳房的侍婢都隐约听见了呻吟声,自然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身为清荷贴身侍婢的静瑶端了一盆水,安静的侍立一旁,那张黝黑的脸孔微微逸出一丝笑容。 她欣慰的想着,从小姐昨晚的呻吟声看来,王爷昨夜一定非常「疼爱」她。 第十三章 她记得夫人说过,只要能在床笫之间让夫君满意,自然就能得到夫君的宠爱。此刻内室里,是殷飒先醒过来,因为昨夜太卖力,他今天有些晏起了,看着窝在他怀里睡着的妻子,他咧开笑抬手轻抚着她酣睡的脸庞,眸里流露自个儿都没有察觉的情愫。 感觉到脸有些发痒,清荷张开惺忪睡眼,觑见他,昨夜的记忆清晰回笼,她的粉颊蓦地涨红。 昨晚她都不记得两人究竟做了几次。 她是他名副其实的妻了。 再休息了半晌,两人这才起身。 没唤侍婢进来服侍,清荷红着脸低头穿自个儿的衣物,殷飒也自己动手穿衣。 思及一事,他套上外袍,系上玉带后,对她说:「你带回来的那对兄弟,我打算将他们安置到英士堂去,你看可好?」见她还没穿好衣裳,他动手帮她拢上衣襟,扣上盘扣。 「英士堂?那是什么地方?」她一脸疑惑。 见她拿起织带要系上,他便接过为她系好。她的身段不纤痩,但也不胖,他觉得略显丰腴的她恰到好处。 他解释道:「英士堂主要是为战场上那些牺牲性命的将士遗族所建的书院,在那里求学,既要习文也要习武。」 听到他的说明,清荷颔首道:「好,那我去问问阿贵和阿富想不想去那里。」有这样的好地方,她相信他们兄弟俩会愿意去的。 在侍婢的服侍下漱洗后,与他一块用早膳时,清荷羞怯的低着头,不好意思看向静瑶。昨晚和早晨的事静瑶一定知道了,所以适才看向自己时才会眼带笑意。 殷飒夹了一堆的菜肴到她碗里,见她头也不抬的埋头吃着,且两只耳朵红彤彤的,眸里不禁漾过一抹宠笑。 「待会吃完,我想还是带你和阿富、阿贵先去英士堂瞧瞧,他们看完后,再让他们自个儿决定要不要在那里读书。」因为这两兄弟是她带回来的,基于爱屋及乌的心态,他忍不住对他们兄弟俩多了分关照。 「好。」她轻应了声,接着努力消灭碗里越堆越高的菜肴。她很想告诉他,其实她吃不了这么多,别再夹给她了,可这是他的一番好意,她又不忍拒绝他,因此只能埋头猛吃。 虽然吃得很撑,但每吃进一口,胸口便感觉到甜滋滋的。 饭后,清荷叫来了阿富、阿贵,待向他们说明情况后,便与殷飒带着他们一同前往英士堂。 其实在听见殷飒想安排他们进入英士堂读书习武时,两兄弟几乎毫不犹豫的就一口答应了。 行乞多年,他们作梦都没有想到能有机会读书,更别提习武了,这对他们来说可是难能可贵的机会,傻子才会不把握。 四人乘坐马车抵达英士堂,殷飒扶着清荷下马车。 英士堂堂主早已先一步接获消息,领着数人在门口迎接殷飒和清荷。 朝他们两人行礼后,堂主领着他们走进去。 里头的建筑全是黑瓦白墙,显得朴素而庄严,琅琅读书声从一间间教室里传来,而另一头的校场上则有上百名的童子在打拳,他们的呼喝声充满了力量。 阿富和阿贵在阁楼上看着底下打拳的童子,也忍不住跟着学了起来,心情激动的想着,以后他们也能在这里读书学拳了。 瞥见两兄弟满脸的兴奋之色,清荷也忍不住微笑起来,望向堂主说道:「以后他们两兄弟就麻烦堂主了。」 堂主是一名年约六旬左右的老者,他谦逊的答道:「王妃无须客气,老夫见他们这么有心向学,定会尽心尽力教导他们。」 两兄弟都很感激清荷,他们知道能有这个机会全是她给的,弟弟阿贵腼腆的向她道谢:「谢谢王妃姊姊,阿贵和哥哥以后一定会努力学习,等将来出人头地了,好报答王妃姊姊。」 「是王爷给你们这个机会,你们要谢的是王爷。」方才在经过堂主的说明后,她才得知这座英士堂是十年前在殷飒的提议下所修建。 算一算,那时他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因怜恤那些亲人在战场上不幸战死的孤儿寡母,特别设立此处,收容那些没了父亲的孩子。 不仅供他们吃住,还请来先生教他们读书习字,并找来武师教他们练武以强身健体。 在殷飒的栽培十年来这些孩子纷纷学有所成,有的进都城赴考,得了功名,有的则到战场上立功建业。 后来见这里的先生和武师都教得很用心,遂有不少人想将自个儿的孩子也送进来,于是随着孩子越来越多,英士堂的规模也越来越大,栽培出不少优秀学子和将才。 听到这些,清荷便对殷飒更加崇拜和敬佩。 「多谢王爷。」两兄弟朝殷飒鞠躬行礼。 殷飒摆摆手,「不用多礼,以后你们兄弟俩就安心在这里住下。」看见妻子眼里所流露出的那抹崇敬,他心中十分受用,脸上的笑意分外爽朗。 最近王府里的人都看得出来王爷满面春风,心情极好,而这一切全是因为王妃。 王爷很宠爱这位性子温良和善的王妃,时常与她形影不离,且侍婢们经常都能在夜里听见从王爷寝房里传出的细碎呻吟声,证明王爷非常卖力的在为繁衍殷家后嗣而努力。 唯一对此有些不高兴的就是安瑜,对于大哥被王妃嫂子抢走,她是不太满意的,但每次想板起脸孔对王妃嫂子表达不满时,很快的又会被王妃嫂子所做的甜食给收服。 且王妃嫂子待她如母如姊,对她既关心又照顾,因此对大哥被抢走一事,她虽然不快,却也接受了,尤其王妃嫂子亲手缝制的第一件秋衣可是给她的,而不是先给大哥,这件事让她乐了好半天。 此刻,清荷刚做好了凉糕,准备了一份要送去给殷飒,安瑜则抢着要端去给她大哥吃。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书斋前,门口的守卫见是她们,便没阻拦。安瑜一张小脸蛋堆满笑容,一蹦一跳地推开门进书斋。 「下午要用的素果香烛都准备好了吗?」殷飒正在询问袁坚事情。 「禀王爷,都已备妥,且凤姨娘爱吃的柿子和桂圆糕也都备上了。」袁坚禀道。 听见他们的话,安瑜插嘴道:「大哥又要去祭拜凤娘吗?」 「今日是她的祭日。」 「这次安瑜小姐可要随王爷一块去?」袁坚笑问。这些年来每逢凤娘忌日,王爷都会去祭拜她,去年安瑜小姐曾陪王爷去了一次。 安瑜立刻摇头,「我不去了。」她去年吵着去过一次,后来觉得对着一座墓冢老半天实在无趣,不想再去了。 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回头对跟在自己后头进来的清荷说道:「对了,今年就让王妃嫂子陪大哥去上坟好了。」 听见安瑜的话,清荷愣了下颔首道:「好。」她刚跟着安瑜进来时,已听见他们的话,没想到今日竟是他那位已过世的爱妾的忌日,更意外的是,他竟然要亲自去上坟。 以前侯府里也有几位爹的姬妾过世,但她就不曾见爹前去祭拜过。 殷飒望向清荷,略略迟疑了下说道:「你没见过凤娘,还是留在府里吧。」 「不要紧,我想跟王爷一块去。」这位凤娘都过世这么多年了,他仍惦记着她,可见他心中定是很看重这位凤娘。她心中不禁有些酸涩的想,若是有朝一日她过世了,不知王爷是否会像对这位凤娘般,即使隔了数年仍记挂着她? 见她愿意陪他去,殷飒也没再反对。 午后,几人乘坐马车一块前往东山,殷家历代先袓的墓都葬在那一带,凤娘也埋骨在那里。 坐在马车里,见妻子异常安静,殷飒想了想,开口说起凤娘的事。 「凤娘跟了我几年,但那些年南疆与利昌战事频仍,我常常领兵出战不在府里,她怀孕生产时,我也无法陪在她身边,当我回来后,才得知她难产而死,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没能保住。」因此他对凤娘的愧疚其实多过于情意。 见他面露内疚之色,清荷握住他的手,想要给予安慰,「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身不由己,我相信凤娘在天有灵一定也能谅解,不会怨你的。」女子生产本就有几分危险,侯府中也有过姬妾死于难产的事发生。 他将她拉进怀里,感慨道:「你可知道我委实厌烦了年年与利昌军打仗,因为战争,南疆和殷家都牺牲了太多人命。」 「没办法与利昌国和谈吗?」听出他话里的倦乏,她很舍不得。连年征战,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吧。 第十四章 「朝廷曾有几次与利昌国缔结和平协议,但往往不到几年,利昌国便又毁约犯境,他们对南疆这块土地实在太执着,我想除非能将利昌国彻底击溃消灭,否则战争是难以避免。」 然而利昌国盛产良驹,利昌人又个个骁勇栗焊,要一举歼灭他们并不容易,除非倾全朝之兵力战,或有可能,但与大观王朝接壤的还有其他外邦,也必须提防他们趁虚而入,不像利昌国因三面临海,除与大观王朝接壤外,并无其他外邦威胁,因此常能倾全国之军来攻打南疆。 不过这长达百年的战争再持续下去,对利昌国也不利,他们的百姓本就比大观王朝还少,为了兵源,又征调了不少男丁,一旦这些男丁相继战死,利昌国将渐渐面临无兵可征的窘况,届时南疆军便能趁机一举攻灭利昌国。 所以现下最好的办法便是在战场上多杀些利昌士兵,不断消耗利昌的国力,等到他们无兵可用,便能不攻自破。 但这还需要些时间,且战场上刀剑无眼,每一次交战,都有战死的可能。 殷飒向来对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可拜堂那日赶赴战场时,他莫名生起了一个念头——万一他战死沙场,他的新婚妻子该怎么办? 他心头有了牵挂,不再那么不畏死,也更加厌倦这长达百年的战争。「玉蝶,嫁为殷家妇,你要时刻记得一件事。」殷飒突然沉声开口。 见他忽然严肃起来,清荷不解的问:「是何事?」 「有朝一日若我不幸战死,你要坚强的撑起殷家。」 闻言,她心口一震,「不,不会的,不会发生这种事。」 「我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只是若真有这么一日,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以后殷家就只能靠你了。」他必须先让她了解到战争残酷的一面,以免事到临头,她方寸大乱。 「我……」她唇瓣轻颤着,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从没有想过这种事,如今见他这般郑重交代,她心口隐隐发疼,在他坚定的注视下,好半晌,她才沉重的颔首承诺。 不久,一行人来到墓前,同来的静瑶将带来的柿子与桂圆糕和甜酒摆上,点燃几炷清香,分别递给殷飒和清荷。 殷飒神色肃穆的持香默祷,清荷也在心里对着这位不曾谋面的凤娘说话。 「凤娘,祈望你在天有灵,护佑王爷在战场上每次皆能得胜并平安归来,更要让南疆与利昌之间的战争能早日平息,永不再起战事。」说完,她拜了三拜,将香插上前方的凤形香炉里。 她接着侧首望着殷飒,见他默默望着墓碑,不知在对凤娘说些什么。 她心里不禁有些羡慕凤娘,都已过世这么多年,仍让他如此记挂于心,两人先前的情分定是很深吧。 想到这,她悄悄生起一抹期待,希望日后他对她也能这般情深。 她没发觉自己注视着殷飒时的眼神充满着缠绵情愫,不知不觉间,她已将他放入心坎,在心底划了一大块的地方让他进驻。 殷飒插上香,回头迎上她那充满柔情的目光,胸口犹如注入了一股暖意,温暖了他的四肢百骸,他英挺刚毅的脸庞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在墓地待了一下,殷飒牵起妻子的手走回马车。 方才他告诉凤娘,他新迎娶了一位王妃,这位王妃的性情温良和善,让他越看越满意,见了她就觉得欢喜,恨不得能时时刻刻与她腻在一块。 当说到这儿时,他的脑子里随即掠过一个念头,就彷佛有一道声音在对他说——他对她动心了。 上了马车后,殷飒将清荷拥入怀中,不顾静瑶就坐在一旁,轻轻地吻着妻子的唇。 不管是不是动心了,他只知道能与她结为夫妻,是他这一生最快活的一件事。 初冬的寒风,让枝头最后一片枫红凋落。 看见外头起风了,清荷连忙拦住想要出去玩的安瑜。「外头风大,再多添一件衣裳再出去。」 「我不觉得冷,不用穿啦。」安瑜挥开她的手急着想出去。 昨日阿富、阿贵两兄弟过来探望王妃嫂子,提到今儿个英士堂要比武的事,她便来了兴致,只是今早晏起,怕错过看比武的时辰,她才会赶着要出门。 清荷拉住她,半哄半劝,「半个月前你才染了风寒,躺了好几日不记得了吗?要是再病了,等你大哥巡视完军营回来,看他还让不让你出去玩?」 「嫂子就会拿大哥威胁我。」她嘟起嘴埋怨。但心里其实并不讨厌嫂子的罗唆,她知道嫂子说这些都是为了她好。 婢女很快就取来安瑜的斗篷,清荷为她披上。「中午我要做八宝粥,看完比武,你记得顺便带阿富,阿贵回来一起吃。」已入冬,她想熬八宝粥帮殷飒和安瑜补补身子。 「好。」清脆应了声,她急匆匆的往外跑,服侍她的侍婢也连忙跟上去。 清荷笑了笑,走向厨房开始准备熬八宝粥的食材。 府里的厨子和厨娘们都很喜欢这位平易近人的王妃,几人常常凑在一块交流各种菜肴的做法。 见清荷命人准备了桂圆、红豆、花生、干莲子、红枣、葡萄、糯米、黑米跟松子仁,一位厨娘立刻讨教。 「王妃做八宝粥的材料似乎同我们这儿的不太一样。」 「那这儿都加些什么料?」清荷好奇的问道。 「咱们这儿是用黄豆、桂圆、黑豆、绿豆、紫米、大小薏仁、燕麦、小米、糯米,不过王妃加的那些料应当比较补身。」 她温笑颔首,「嗯,我想替王爷和瑜儿补补身子,你们等等也帮我尝尝好不好吃,下次我再来试试咱们这儿的做法。」她将己准备好的食料依序放入陶锅中熬煮。 花了一个多时辰,刚熬好八宝粥时,一名下人前来通报。 「启禀王妃,外头有人找您,说是您娘家那边来的人。」 「我娘家来的人?」清荷一时想不出来会是谁,下一瞬猛然想到,难道是她娘来看她了? 脸上顿时一喜。 她急忙将手檫千净,一脸欣喜的走向前厅。 「静瑶,你说会是娘来看我吗?」 跟在她身边的静瑶如实说出自个儿的想法,「奴婢觉得夫人不太可能亲自前来,南疆距离都城遥远,纵使夫人有心想来探望小姐,只怕也有心无力。奴婢想,或许是夫人差了谁过来吧。」 小姐嫁来南疆这几个月,夫人时会托人送书信,得知小姐如今十分安好,很得王爷宠爱,倒也很放心,因此她想,应是夫人差人送了些物品过来给小姐。 听静瑶这么一说,清荷的脚步微顿了下,脸上的喜悦之情消逝了些,接着心忖不管怎么说,总是娘差来的人,她还是很想见一见,亲口问问娘的现况可好。 来到前厅,看见坐在屋里的人,清荷脸上的神情猛地僵住,错愕的瞪着那张熟悉的面容。 怎么会是玉蝶姊?!她为何会来这里?! 轩辕玉蝶一瞟见她,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庞随即高傲扬起,斥道:「怎么这么慢,你知道我等多久了吗?」 「我……」清荷太震惊了,一时之间声音彷佛全被掐在咽喉里发不出来。 倒是静瑶看见轩辕玉蝶,脸上闪过一抹防备之色。当初可是五小姐私自逃婚,这时突然跑来南疆想做什么? 「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带我去你住的院子,我有话同你说。」轩辕玉蝶冷冷的开口命令。 「喔。」清荷应了声,仍处于震愕的她连忙转过身子,领着人前往她所住的跨院。 不久,几人来到跨院的小厅里。轩辕玉蝶再下命令,「让这些奴婢都退下。」清荷依言屏退她们。 「还有她。」轩辕玉蝶指向仍侍立一旁的静瑶。 清荷解释道:「静瑶打小服侍我,与我情同姊妹,她能信得过,有什么事我也从不瞒她。」 静瑶语带防备的出声问道:「不知五小姐来找王妃有什么事?」这位逃婚的五小姐突然来到赤王府,害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听她语带质疑,轩辕玉蝶不悦的斥喝,「放肆,主子说话,有你这奴婢插口的余地吗?」 清荷已稍微镇定了些,开口缓颊,「玉蝶姊,静瑶就像我姊姊一样,你别这样责骂她。」 轩辕玉蝶轻蔑的斥责,「跟一个低贱的奴婢以姊妹相称,也不怕自降身分,不过你只是妾室所生的庶女,出身本就不高贵。」 听她这样辱骂自家主子,静瑶张口想驳斥。清荷朝她摇头阻止,望向轩辕玉蝶时,温声问道:「不知玉蝶姊为何来赤王府找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第十五章 「哼,你倒真把自个儿当成赤王府的女主人了。」轩辕玉蝶冷嘲热讽。 静瑶看不过去的驳道:「我们小姐本来就是赤王府的女主人。」 对这个胆敢一再顶撞她的奴婢,轩辕玉蝶甚是不快,厉色质问:「当初皇上指给赤王的可是侯府嫡出小姐,她这个贱妾所生的女儿,是侯府五小姐吗?」 「当时是五小姐自个儿弃婚私逃,不想成为赤王妃,侯爷大怒之下才让八小姐代嫁,若是五小姐对此不满,何不亲自回侯府找侯爷说去?」静瑶坚定的扞卫自家主子,不容许任何人欺到主子头上。 见这下人一再顶撞自己,轩辕玉蝶震怒的狠狠掴了她一掌,「该死的贱婢,你竟敢对我如此不敬,你家主子没教过你规矩吗?」 挨了一巴掌,静瑶仍没退缩,但清荷为她心疼不己。她站在静瑶面前,神色气忿的望着轩辕玉蝶。 「就算静瑶有错,也轮不到你来责罚她。」她可以忍受自己受欺侮,但见不得静瑶代她受欺凌。「玉蝶姊,若你只是想来赤王府逞威风打人,请你离开。」 轩辕玉蝶怒嗔,「你凭什么叫我离开?你才是那个该走的人,别忘了当初让皇上指婚的人可是我!」 闻言,清荷总算弄清楚她来此的目的了,愕然道:「你来是想要回赤王妃的身分?」 「没错。」她仰起下颚,一脸的高傲。 听见她竟是真想要回赤王妃的身分,清荷又惊又怒。当初分明是她不要的,今日怎么有脸来讨回?! 她恼极,罕见的用指责口吻道:「当初同王爷拜堂的人是我,你要怎么对王爷解释你弃婚私逃的事?还有,若是因此惹怒王爷,王爷向皇上揭发此事,你便是犯了欺君抗旨之罪,那可是死罪。」 闻言,轩辕玉蝶恶狠狠的瞪着她,「我犯了死罪你不也一样,你顶替我的身分嫁来赤王府,难道就不是欺君吗?要死咱们就一起死!」 横竖她是豁出去了,在前阵子被情郎无情抛弃后,她己无处可去,侯府不能回,无处容身之下,她只能来赤王府讨回当初她弃若敝屣的身分。 「我……」清荷一颤,顿时说不出话来。是啊,她也犯了欺君之罪,若玉蝶真的向王爷揭露此事,王爷得知她并非皇上指定的王妃,而是顶替代嫁,王爷会怎么看她? 静瑶冷静的问道:「五小姐究竟想怎么样?」她相信五小姐不至于真想要跟小姐拚得两败倶伤,那样对大家都没有好处,这么一来,肯定另有盘算。 轩辕玉蝶挑起眉,开口说出自个儿来此的目的,「我要你说服赤王纳我为侧妃。」 「你说什么?!」清荷满脸震惊,不敢相信所闻。 「我不同你抢王妃之位,容许你继续顶着我当赤王妃,但你必须说服王爷迎我当侧妃。」 轩辕玉蝶说得宽宏大量,其实另有打算。 来到南疆,她已听闻赤王十分宠爱王妃,这让她想夺回自个儿的身分有些困难。因此她筹谋着先亲近赤王,然后再找机会夺得他的宠爱,等到时机成熟时,再把一切的过错全都推到清荷头上,诬赖清荷因贪慕虚荣,陷害她且顶替她的身分下嫁,届时赤王定会怒斥清荷,将王妃之位还给自己——这是她打的如意算盘。 静瑶想起一件事,诘问:「五小姐当初不是同礼部侍郎的公子一块私逃吗?五小姐忍心抛下他成为王爷的侧妃吗?」 听她竟当自己的面提起那个薄情郎,轩辕玉蝶震怒的厉斥,「你给我闭嘴,从来就没有这种事!我只是心烦出去散心,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矢口否认。 这是她一生中所做过最愚蠢的事,当时她太天真了,以为只要离开侯府,她就能与情郎从此厮守终生,可他是怎么回报她满腔真情的? 才在一起几个月,他便腻了她,想重回都城过繁华日子,然后毫无预警的某一天,他留下一封信,说他返回都城去了,便一走了之,丢下她孤伶伶一个人无助的待在异乡。 刚开始她还不死心,想着他一定会舍不得而回头找她,可是她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他的人影,最后她终于死心了。 当时他不仅抛下她,还带走大部分的盘缠,只给她留下一点点,眼看那些盘缠快用罄,而她又不能像他一样,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返回都城,毕竟当初她是抗旨私逃,她爹必然不会原谅她,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前来南疆。 见轩辕玉蝶的反应这般激烈,清荷与静瑶相觑一眼,大抵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轩辕玉蝶不给她太多考虑的时间,强硬道:「我刚提的要求若是你不答应,我这就去见赤王,当他的面揭发你顶替我代嫁的事。」 清荷紧抿着唇,不想答应她,但又进退两难。要她开口去求丈夫纳妾,她办不到,也不想这么做,但若不答应…… 静瑶想了想,代替主子答道:「五小姐,这种事急不得,若八小姐突然跟王爷提出这种要求,王爷定会觉得突兀,不如你先留下来,待找到合适的机会,小姐再向王爷提这事。」 她想先拖延下来,再和小姐商量解决的办法。 轩辕玉蝶冷冷道:「好,我就先住下来,但你们别想背地里耍花样,我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只要能住进王府,就不愁没有机会接近赤王,届时她相信凭自己比清荷还要美上几分的姿色,定能教赤王对她倾心。 屋里的三人浑然没有察觉到,她们方才所言,全被躲在窗外偷听的人给听见了。 窗下的阿富捣着安瑜的嘴,不让她叫出声,并将她拖离窗边,等走得够远了才放开她。 「阿富,你做什么捣着我的嘴不让我说话?」安瑜气呼呼的责问。 就在不久前,她在英士堂看完比武,顺便将阿富、阿贵带回来吃八宝粥,不料来到王妃嫂子的寝房前,却听侍婢说王妃嫂子正在与她娘家来的人说话,不让人进去打扰。 她实在太好奇王妃嫂子在见谁,便拉着阿富、阿贵绕到旁边,躲在一扇窗子下,悄悄拉开一点窗缝偷听,没想到竟会听见这么惊人的事。 虽然她才九岁,可已懂得不少事,明白她们在说王妃嫂子是顶替那个看起来很讨人厌的女人嫁给大哥的。 那女人还威胁王妃嫂子,要王妃嫂子让大哥纳那女人为侧妃。闻言,她气不过,想张口骂人,嘴巴却被阿富给捣住了。 「安瑜小姐,这种事不能张扬。」阿富面色沉凝的开口。 「为什么?」 「若是让别人知道,会害了王妃姊姊。顶替出嫁可是欺君大罪,会被处死。」多年在外行乞,见过太多事,因此他虽然才十二岁,心智却较同龄的孩子成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听见兄长这么说,阿贵也紧绷着一张脸警告安瑜,「对,绝对不能再教别人知道这件事,安瑜小姐不可以说出去!」王妃姊姊对他们有恩,他们不可以害了她。 「可是她们骗了大哥。」 「方才你没听见她们说的话吗,是那女人不想嫁给王爷,私自逃走,王妃姊姊的爹才不得已让她嫁给王爷,千错万错都是那女人的错。你要记住,这事连王爷都不能说。」阿富毫不迟疑的将全部的过错推到轩辕玉蝶头上,并且慎重提醒。 阿贵毫无异议的附和自家兄长,「没错,王妃姊姊是无辜的,是那女人太坏了,还威胁王妃姊姊。」 听见他们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安瑜开始也觉得都是那女人的错,想了想,她板起小脸说:「她这么坏,还欺负王妃嫂子,我们不能就这样饶了她。」 安瑜心里已把清荷当成自个儿的亲人,这会儿便见不得有人欺侮她。 「那你想怎么做?」阿富问。 「当然是想办法把她赶走。」安瑜气忿的握拳回答。 阿贵用力点头,「没错,我们要想法子让她滚出去,不敢再欺负王妃姊姊。」 夜里,殷飒巡视军营回来,分别四日,他一见到爱妻,便亲昵的将她搂进怀中,吸吮住她那张诱人的樱唇。 都已相处数个月,但他对她的喜爱不仅没有稍减,反而越来越深。一日不见,便想得紧,四日不见,就彷佛有虫子在心中爬呀爬,痒得他恨不得插翅飞回她身边。 吻着吻着,他发觉她今日有些不对劲,反应有些冷淡,不像往常那般羞怯又热烈的回应他。抬起她的脸,他关切的询问:「怎么了?」 「没、没事。」她勉强挤出一笑。事实上,因为玉蝶姊的事,她有些心虚和不安。 第十六章 静瑶虽用拖延之计将玉蝶姊的要求暂时压下来,但她和静瑶今日商议了许久,仍是想不到办法来应付。 玉蝶姊私自逃婚,现下定然不敢回侯府,无处可去之下,她也许真会狠下心来个两败倶伤。 她现在是骑虎难下,既不能明着拒绝玉蝶姊,也不想让王爷纳玉蝶姊为侧妃。 「王爷……」她张口,突然有股想将一切全都坦承告诉他的冲动。 见她欲言又止的唤他一声便没了下文,殷飒说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娘家今儿个有个姊妹过来,想暂时住在王府里,不知可不可以?」她终是不敢向他坦白一切,怕他震怒之下,收回对她所有的宠爱,也怕连累了娘和爹和侯府一大家子。 「你是王府的女主人,这种事你拿主意就成了,不用问我。」没想到她担心的是这种小事,他笑道。 「多谢王爷。」她其实更希望他能大声斥责她,说不准她娘家的姊妹留下来,如此一来,她就有借口不让玉蝶姊留下,可他却满心信任的对她这么说,让她心里既甜又苦。 「我想沐浴,你陪我。」冷冷的天气,最适合泡在热呼呼的水里。说着,也不容她拒绝,他牵着她的手便迳自走往浴间,他方才回府时,已吩咐下人准备热水。 浴间就在回廊另一端,清荷跟着他来到浴池。 一进去,他便屏退伺候的下人,只留下她一人。 殷飒很快脱光自己身上的衣物,赤裸着身躯走进氤氲着热气的浴池,接着回头招呼她,「你也快下水泡泡,消消寒气。」 即使早已与他裸捏相见无数次,但清荷仍难掩羞怯,见他那双虎目灼热的睇向自己,她的粉颊忍不住羞红起来。 他很爱瞧她含羞带怯的模样,每次见着,他都恨不得化身为大野狼扑过去一口把她给吞吃了。 她将一头秀发高高盘起,露出优美的粉颈,然后轻解罗衫,褪下衣物后,两手遮掩在身前,嫣红着脸一步步朝他走去。 光是这一幕,便让殷飒的下腹随即兴奋得昂扬起来。他自诩自制力一向很好,可在她面前,他那素来傲人的自制力,就宛如泡了水的纸,一戳就破。 清荷一滑进浴池里,便被他拉进怀里。 「我、我先帮王爷洗头发。」她羞涩的道。 他暧昧的在她耳旁低声说道:「我恐怕忍不到那时候。」他的大掌肆无忌惮的揉抚着她的娇躯。「这几日有没有想我?」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那种发自身体深处的悸动和欢愉,令她心神迷离的湿了双眼,她半眯着眼望着他,接着捧住他的脸,俯下唇吻他。 她的吻不像他那般热切,而像是潺潺的流水般,细腻而温柔。 她吻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最后落在他的唇上。 这么伟岸出色的男子是她的夫君、是她的男人,她想要一人独占,不愿与他人分享。 「这里是我的,这里也是、这全都是我的。」边吻,她边喃喃吐露了心中所田心。 听见她的话,他没有丝毫反感,胸口震动出欢快的笑意,宠爱的附和她的话,「没错,全都是你的,只属于你一人独有。」 那透着浓浓呵宠的话飘入她耳中,她忽地有些急躁的望着他,怔怔问道:「你说只属于我一人,是真的吗?」 他轻啄她那双圆亮的黑眸,认真答道:「当然是真的。」 「那你以后永远也不纳妾?」 「我有你足矣。」 「你没有骗我?」 「你要我发誓吗?」 她轻摇螓首,「不用发誓,我相信你。」她动容的红了眼眶,眸里噙了一抹泪雾。 他吻去她眼角的晶莹泪珠,满足的叹息,「玉蝶,你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今生有你相伴,我已无憾。」 「玉蝶」那两个字如冰锥般刺入清荷耳中,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先是迷茫想着为何他唤的是玉蝶而不是清荷,下一瞬便想起了所有的事,以及此刻就在王府里的玉蝶姊。 思及那些事,她不安的紧紧抱着他,下意识想索要他更多的疼爱。 王爷,我是清荷,不是玉蝶。 她好想听见他唤她的名,可是她不能。 翌日一早,轩辕玉蝶便不请自来。 见到屋里除了清荷外,还有一名俊朗高大的男子在,她一愣,便猜出这男子应当是赤王殷飒,顷刻间脸上堆满了笑颜。 「我来向姊姊请安,这位就是姊夫吗?」她微微欠了个身,目不转睛的望住他。对外,她是以侯府八小姐,也就是轩辕清荷的名义前来探望姊姊。 殷飒瞟她一眼,点点头,「你就是玉蝶的妹妹?」他昨晚已从妻子那里得知她妹妹来访之事,看在妻子的分上,他语气十分亲切。 轩辕玉蝶娇声答道:「是。」她原以为武将定然都是粗莽之人,没想到他比她所以为的还要英俊挺拔,对他的容貌她非常满意,更加深了想夺回王妃之位的意念。 「你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殷飒站起身望向清荷道:「我去署衙了。」 战时,他是率军征战的统帅,平时,他则须治理南疆。 清荷送他到门口,殷飒在她额心落下一吻,这才大步离去。 轩辕玉蝶冷冷看着两人恩爱的摸样,心中万般懊悔自个儿当初的愚蠢,同时也憎恨清荷夺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她才是皇上指给赤王的王妃,赤王的一切宠爱都该是她的才对。 静瑶侍立一旁,没有遗漏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恼恨。 没错,这一切本该是属于五小姐,但是五小姐自己抛下这一切私自逃走,那时便已失去这一切,如今包括王妃之位和王爷的眷宠,都只属于自家主子所有,不管是谁都休想从主子手中夺走这份幸福。 只要五小姐敢做出伤害主子的事,就是拚得一死,她也不会罢休。 「你同王爷说了我的事了吗?」轩辕玉蝶在清荷走回来时,冷冷质问。 「我还找不到机会说。」 「你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否则一旦把我逼急,我不介意来个玉石倶焚。」 「王爷一向很忙,你总要给我时间。」昨夜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她打算派人送信去给娘,将玉蝶姊的事告诉娘,好让娘通知爹,想办法把玉蝶姊带回去。 昨日王爷才亲口向她承诺他永远不纳妾,她又怎么可能主动要求王爷纳妾,那不啻是教她亲自拿刀剜自个儿的心。 「你分明是想用拖延之计来敷衍我!我说过我不是那么好糊弄,我就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倘若你还不说,后果你心里有数。」撂下狠话后,轩辕玉蝶甩袖而出。 她错过一次,将自个儿弄得狼狈不堪,这次她不会再错过了,她会取回自己应得的东西。 「啊,有老鼠——」午睡醒来,发现房里竟有十几只老鼠四下乱窜,简直把这房间当成是它们的鼠窝了,轩辕玉蝶惊恐的大叫,有两只老鼠还爬到她脚边,吓得她花容失色,连忙跳到椅子上。 她扯着嗓子朝外喊道:「快来人,快来人,把这些老鼠给我抓走!」 叫了半晌,迟迟不见有人进来,她又恼又怕,看见几只老鼠爬到另一边,她赶紧提心吊胆的拎着裙摆跳下椅子,朝房门跌跌撞撞的冲过去,推开房门后,她气急败坏的直奔清荷的寝房。 屋里,清荷刚写完要送去给娘亲的信,见轩辕玉蝶不经通传直闯进来,静瑶俐落的将信给收起来。 一进屋,轩辕玉蝶便怒气冲冲的指着清荷的鼻子质问:「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清荷不明白她所指何事。 「你……」轩辕玉蝶正要破口大骂之际,瞥见房里还有其他侍婢,随即要将她们全撵出去,「全给我滚出去。」 屋里除了静瑶,另有两名侍婢,听见她撵人的话,两人有些迟疑的觑向清荷。王妃才是她们的主子,即使这姑娘是王妃的妹妹,也不能这般随便指使她们。 清荷朝她们温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她们一离开,轩辕玉蝶便厉色斥责,「以为你派人在我房里偷偷放几只老鼠就能吓走我吗?我告诉你,你休想!」 「有老鼠跑进你房里吗?」清荷有些讶异。 「你还想装傻?!不正是你派人做的吗?」她不相信堂堂赤王府里的厢房会有老鼠乱窜,除非是有人刻意将老鼠放进房里。 「我没有这么做。」清荷严正否认,坦然直视对方瞪来的阴狠眼神。 第十七章 见她否认得这么理直气壮,轩辕玉蝶一时也没证据能证明是她唆使下人所为,只好悻悻然道:「我要换间厢房。」 清荷颔首答应,「好,我命人再收拾出一间厢房给玉蝶姊。」 换了厢房,虽没了老鼠,但饭菜里却有奇怪的臭味,而最令轩辕玉蝶气恼的是,夜里,她房里出现了满屋子乱爬的蟑螂,把她吓得惊慌失措。 翌日一早,她再次怒气冲天的直闯清荷的房屋。 一进房看见清荷,她张口便要骂人,「你……」陡然间瞥见殷飒正坐在桌前与清荷在用早膳,她瞬间收敛起脸上的怒容,朝他微微欠身,「姊夫。」 对她不待通传便直闯进来,殷飒有几分不豫,但看在妻子的分上,他没责怪她的无礼。 「昨夜没睡好吗?」他没漏看她方才闯进来时,脸上带着的那抹怒容。 「姊夫,我房里昨夜也不知怎么回事爬满了蟑螂,还有呀,先前也有老鼠在我房里乱窜,莫非咱们王府的下人都在偷懒吗?怎么任由蟑螂、老鼠满地爬呢?」她语气里透着委屈和不平。 「有这种事?」殷飒讶异的瞅向清荷。 清荷解释,「昨日妹妹同我说起她房里有老鼠时,我已命人帮她换间厢房,不知为何又会出现蟑螂?」她心里也很奇怪,她嫁来至今还不曾见过一只老鼠,怎么玉蝶姊刚住进来,便又是老鼠又是蟑螂? 宅院大,蟑螂老鼠是免不了的,但若说老鼠、蟑螂满地爬,殷飒倒是不信,觉得是轩辕玉蝶夸大了,随口吩咐了声,「那就再帮她换间房吧,让下人打扫得干净些,别再让那些老鼠、蟑螂跑出来吓人。」 闻言,轩辕玉蝶趁机要求,「姊夫,那我能不能住进这院子来,连续被吓了两次,我委实吓到了,这里有姊姊、姊夫在,我比较安心。」 殷飒没多想,颔首答应,「好吧。玉蝶,你让下人收拾出房间,让你妹妹住。」这些都只是小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是。」没想到他会答应,清荷愣了下才点头。 多谢姊夫。」轩辕玉蝶欣喜的道。 待殷飒用完早膳离开后,轩辕玉蝶立刻挑起眉,附在清荷耳边冷冷说道:「你以为派人又放老鼠又放蟑螂的,就能把我给吓走吗?哼,这些阴谋脆计对我一点用都没有。」 「不是我派人做的。」她再次否认。 「你少在我面前装无辜!你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我警告你,若是你再敢玩花样,我就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抖出来。」严厉的警告完,她接着命令,「方才王爷已答应让我住进来,你还不快命人收拾房间?」 她打定了主意,若是清荷迟迟不肯让赤王纳她为侧妃也不打紧,那么她就自个儿想办法亲近赤王,既然赤王肯让她住进来,自己还愁找不到机会接近他吗?届时她会想办法让赤王对她倾心,到时候,她就能夺回王妃之位。 因为殷飒已亲口答应,清荷无奈之下,只能吩咐婢女去拾收房间让她住。 婢女很快的收拾出一间房,待轩辕玉蝶离开后,静瑶才说出自己的疑惑。「又是蟑螂又是老鼠,这该不会是五小姐故意的吧?」为的就是要住进王爷和王妃的院子来。 清荷沉吟了下,吩咐一名下人去查看轩辕玉蝶昨晚睡的房间里是否真有蟑螂。 不久,那名下人回来禀告,那房里确实有不少蟑螂,还爬到了床榻和被褥上。 清荷很纳闷,「玉蝶姊应当不敢抓这些东西,那么那些老鼠、蟑螂究竟打哪来的?」昨日她也让人去瞧过玉蝶姊的房里,还真有不少老鼠。 连府里的下人都很不解,这还是王府里头一遭发生这种事。 静瑶忖道:「难道……是有人故意捉弄五小姐吗?」 「她才刚来咱们这儿,无冤无仇的谁会想捉弄她?」清荷满脸疑惑。 就在这时,安瑜走进屋来,一进来,她便左顾右盼,像是在找谁。 「噫,她走了吗?」她嘟囔着。她过来之前,明明先问过下人,听说那女人一大早便怒气冲冲的跑来王妃嫂子这里,怎么这会儿没瞧见人呢? 「瑜儿,你在找什么?」见她左右张望,似在找什么,清荷不解问道。「就是你那个妹妹,她人呢?」 「她回房里去了。」 「可我才刚从她房里过来,没瞧见她呀。」 「因为她房里有蟑螂,你大哥便让她在这院子找间房住下。」清荷解释。但她不懂安瑜为何要找玉蝶姊? 闻言,安瑜惊讶的瞪大眼,「什么?大哥怎么可以让那坏人在这里住下,那不是引老虎入室吗?」 清荷纠正她,「是引狼入室。」接着想起她方才所言,她蹙眉问:「你为何会说她是坏人?」 照理,安瑜跟玉蝶姊根本没有交集,何来这想法? 思及阿富说过这个秘密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最好就连王妃嫂子都不要说,因此她支支吾吾的道:「呃,她……她看起来就像坏人呀。」 清荷心念微动,有了猜测,「瑜儿,我问你,那些蟑螂、老鼠该不会是你偷偷放进她房里的吧?」 「那么恶心的东西我才不敢抓呢。」那些都是阿富、阿贵去抓来的,然后偷偷放进那女人的屋里,想将那女人吓走,没想到没吓走,反而让那女人顺势跑来王妃嫂子和大哥这里了。不成,她得再想想其他方法才行。 「真不是你?」 「当然不是。」她仰着漂亮的小脸,回答得理直气壮。 清荷本想再问她,忽然间胃部有一股酸气往上涌,有些反胃想吐,她急忙捣住嘴。 「王妃怎么了?」见她不适,静瑶关切的问。 「我有点想吐,你快拿铜盆过来。」她要忍不住了。 静瑶连忙端来铜盆,清荷朝里面吐了几口酸水。 见状,静瑶不放心的道:「奴婢让人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吐完后,接过一名侍婢递来的水漱了漱口,清荷摇首道:「没事,只是有点作呕反胃。」 刚说完,她又吐了几次。 静瑶担忧的劝她,「王妃吐得这么严重,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好吧。」胃里似乎隐隐翻腾着,不停的有种想作呕的感觉,因此清荷也没再坚持。 不久,大夫来了,诊完脉,竟是笑着道贺——「恭喜、恭喜,王妃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王妃怀孕的消息,在大夫确诊后,很快便传遍整个王府。 黄昏时分,殷飒一回府,袁坚便兴匆匆向他禀告了这个好消息,他满脸惊喜,快步回到寝房去。 看见正在缝制衣裳的妻子,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抱住她。 「玉蝶,我是不是要当爹了?」他咧开嘴,满脸开怀。 「嗯。」她又羞又喜的颔首,圆黑的阵里盈满了喜悦。 他欢喜的伸手抚上她的腹部,「你说咱们的孩子要取什么名字好?」袁坚说他的孩子有两个多月了。 她温柔的望着他,甜笑道:「孩子还要七个多月才出世,咱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对,还要等七个多月才出世……」说到这里,似是思及什么,殷飒的脸色倏地一变,他想起了凤娘当年就是死于难产,若是玉蝶也…… 不…… 他神色有些慌张的脱口道:「不要生孩子了!」纵使在战场上面临生死关头,他都不曾露出如此惊慌的表情。 「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我说不要生这个孩子了。」想到她有可能会死,他的心便一阵冰凉,先前的欢悦之情顿时被莫名的惶恐所取代。 「为什么?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吗?」她满脸惊愕,内心抽痛。 「这是咱们的孩子,我当然想要,但是万一……」他话说到一半便打住了。见他面色异常凝重,清荷不解又困惑,他既然想要孩子,又为何不让她生? 「万一怎么样?」她蹙眉问。 殷飒紧紧搂抱着她,哑然道:「我不想你跟凤娘一样。」 闻言,清荷怔了怔,接着温柔的轻抚他俊挺的脸庞,连声安抚,「王爷无须担心,不是每个女子生孩子都会难产,我保证一定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这可是她跟他的孩子,她一定要生下来,并亲自抚育孩子长大。 殷飒沉默着没有开口,他当然知道不是每个女子生孩子时都会死于难产,但凤娘的事,令他不得不往最坏想。 他想要这个孩子,可他不愿让她冒一丁点风险。 见他仍是一脸不放心,清荷偎在他怀中软语哄劝,「我身子素来少病,定能平安生下孩子,这可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呢,我很期待他的出世。若是男孩就把他教得像你这般英勇,若是女孩,我教她做甜食,日后做给你吃,你说好不好?」 第十八章 他这么在乎她,她很感动,整颗心都像要融化了似的,暖融融一片。 殷家子孙如今只剩下他和瑜儿,她想为他多生几个孩子,好让殷家的后嗣能再度繁盛起来。 殷飒被她所说的话给打动了,按捺下心头的不安,颔首说道:「好。」是的,她不会有事,只要吩咐大夫小心照顾,一定不会出什么差池。 轩辕玉蝶虽如愿搬进来,但这晚她仍无法好好安睡,因为她房里闹鬼了。 她刚睡着,窗外便传来一阵阵的敲击声,把她给吵醒,她抬头看去时,竟惊见有道白影飘过,接着窗子陡然被人推开,冬夜里的寒风冷不防灌了进来,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偏偏她还来不及尖叫,又看见一张血淋淋的脸孔出现在窗子外,那张鬼脸十分狰狞且不停发出怪笑声。 她张大了嘴,因为过度惊骇,反而叫不出声音来。 轩辕玉蝶僵着身子,全身抖个不停,须臾,就如同来时一样,那鬼影倏地又消失不见,被打开的窗子外只余下明亮的月光。 片刻,她终于惊恐的尖叫出声,「啊,有鬼啊!」 她这半夜的尖叫声,自然惊动了同住一个院子的殷飒和清荷。 殷飒起身过去查看。 「发生什么事了?」 看见他,轩辕玉蝶随即脸色苍白的扑进他怀里。「姊夫,有鬼、有鬼!」 「胡说,王府里怎么可能会有鬼?」殷飒推开她斥道。 「我没有骗人,我方才亲眼看见鬼了。」她抖着身子,想再扑进他怀里寻求安慰。 他不着痕迹的避开她,浓眉紧皱,用目光梭巡房里,并没发觉任何异样,便回头对她说:「你可能是作恶梦了。」 「我真的看见了……」 她之前说房里有老鼠、有蟑螂,现在又说看见鬼,殷飒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王府从来没人看见过鬼,再说平素不做亏心事,纵使夜半鬼敲门也心不惊,你若真见了鬼,又何须惧它?」 「我……」轩辕玉蝶泫然欲泣的咬着唇,两手环抱住自己的身子。「我是不惧,可是那张血淋淋的鬼脸就出现在窗子边,猛然看见,还是会吓到。」 见她连嗓子都在抖,看在她是妻子妹妹的分上,他缓了缓神情温言说道:「你若怕,我唤个婢女来陪你睡吧。」 「……多谢姊夫。」她趁机再次投进他怀里,瞥见清荷来到房门前,她故意将他抱得更紧。 殷飒只当她是因为害怕才这样,没有再推开她,只将她扶到床榻坐下,唤来了个婢女陪她。 见他转身要走,轩辕玉蝶拉住他的手,语带撒娇,「姊夫……」 「嗯?」他抬眉询问。 「我想方才我可能真是作了恶梦,惊扰了姊夫,真对不住。」她一脸歉疚。 他拍拍她的肩安慰,「不打紧,你好好睡吧,这儿应当不会再有老鼠、蟑螂了。」 「嗯。」她娇弱的轻轻颔首,悄悄朝一直没出声的清荷投去一个阴狠的眼神。此刻镇定下来,她直觉认定方才那道鬼影必是她找人来捉弄她。 殷飒走到门口,看见清荷也过来了,安抚道:「没事了,她只是作了恶梦。」说着,他亲昵的牵着她的手一块离开。 殷飒对清荷的宠爱让轩辕玉蝶看得又羡又妒。 心想,既然是清荷不仁在先,可就别怪她不义在后。 清荷写给娘亲的信已差人快马送回侯府,但这却解不了此刻的燃眉之急,因为今日已是轩辕玉蝶给她的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 「静瑶,我想……不如坦白告诉王爷这件事。」如今她已有身孕,她想若是向王爷坦承她代姊出嫁的事,也许王爷会看在孩子的分上原谅她。 静瑶想了想颔首道:「嗯,依王爷对小姐的宠爱,加上小姐肚子里有了王爷的骨肉,或许王爷不会怪罪王妃。」这样也能免于再受五小姐的威胁。 见静瑶也同意,清荷立刻露出笑颜,「那等他今晚回来我便告诉他。」这件事一直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口,若是能早日吐露,就能尽早拔除这根刺。 静瑶思量了下说道:「奴婢认为,王妃最好赶在五小姐向王爷抖出这件事之前告诉王爷。」王爷若是先从小姐这儿得知此事,会比从五小姐那里听到来得好,要是让五小姐抢先一步,也不知她会不会加油添醋的编造不实的谎言来诬赖小姐。 「好,那我现下就去官署找王爷。」就在清荷准备要离开圔子,前去找殷飒时,轩辕玉蝶突然出现,拦住了她。 「等一下,你想去告诉赤王你顶替我代嫁的事吗?」方才她去清荷的寝房,想质问清荷何时才要履行她所答应的事,因为今天是最后期限了,但清荷不在寝房里,侍婢们说是到园子来了。 她寻过来,正好看见清荷与静瑶在说话,她便悄悄走近,想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没想到竟听见清荷说想去向殷飒坦承代嫁的事。 以殷飒眼下对清荷的眷宠,若是得知真相,也许真会如她们主仆俩所言,会原谅清荷,这样一来她就没有可以威胁清荷的把柄了,届时这王府怕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心急之下,她立刻上前拦阻。 突然看见她,清荷吃了一惊。 轩辕玉蝶不等她开口,厉色道:「这件事你绝对不能说出去。」 「先前不正是五小姐威胁我们小姐要将此事告诉王爷,为何现在又要阻拦呢?」静瑶警戒的望着她诘问。 轩辕玉蝶没理会她,看向清荷冷冷说道:「你以为就算王爷原谅你了,你就能逃过欺君大罪吗?万一有人将此事传回宫里,让皇上得知了,届时不只你我,还有爹和你娘都难逃欺君重罪,你想将侯府里的人都拖下水吗?」 清荷面露惊疑的瞪着她。之前是玉蝶姊拿此事来威赫她,逼她说服王爷纳其为侧妃,怎么此刻又拿这种理由来拦阻她,玉蝶姊究竟想怎么样? 看出她的怀疑,轩辕玉蝶抬起脸高傲的道:「我先前之所以那样说,只是想吓你。」 静瑶不太相信这话,「五小姐的意思是,纵使小姐不求王爷纳你为侧妃,你也不会去向王爷揭露小姐的身分?」 轩辕玉蝶毫不心虚的答道:「没错。揭发了她,对我也没有好处,我怎么可能傻得这么做。」 听见她这么说,清荷一时也无法分辨她话里的真伪,细思了下说道:「王爷说过他永远不会纳妾,我没办法要求王爷纳你为侧妃,这样也没关系吗?」 轩辕玉蝶的眼中掠过一丝嫉恨,但她很快地掩饰住,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我先前之所以那么要求,只是想为难你,区区一个侧妃我岂会看在眼里,我再过几天便会离开。」 「离开?玉蝶姊要上哪去?」清荷很意外。 「自然是回侯府。」 「你不担心爹爹责怪你吗?」 「顶多让爹责骂一顿,难不成他还能打死我这个女儿吗?」轩辕玉蝶轻描淡写的道。 清荷想了想,好意说道:「要不我写封信给我娘,请她劝劝爹,你若回去时别太为难你。」爹素来很宠娘,娘说的话爹泰半都能听进去,若是娘肯好言相劝,相信爹应当能原谅玉蝶姊私逃的事。 轩辕玉蝶没领她的情,冷哼,「你有娘,难道我就没娘吗?」一个贱妾所生的女儿,也敢在她面前说这种话。 「我只是……」清荷想解释什么,见对方沉下脸,遂闭上嘴没再往下说。 轩辕玉蝶神色冷淡的再次开口,「我听说你有了身孕,看在姊妹一场的分上,过两日我回去前,陪你去趟庙里,祈求神明庇佑你能平安顺产。」 「这不用劳烦玉蝶姊了,我……」清荷刚要开口拒绝,便见她面露不悦。 「怎么,你这是嫌弃我吗?」 「不是,只是这种事有静瑶陪我去就可以了。」她温言解释。玉蝶姊素来与自己不亲近,以前在侯府就没少对她冷嘲热讽过,突然间说要陪她去求神明庇佑她平安顺产,让她有些讶异,也有些起疑。 轩辕玉蝶挑眉道:「我不全是为了你,我自己也想去求个平安。」 听她这么说,清荷不得不答应,「那……好吧。」她心忖这就能说得通为何玉蝶姊会突然想陪她去祈福了,也对,就这么回侯府,玉蝶姊心里定然有些惶然不安,才会想去求个平安。 轩辕玉蝶紧接着再要求,「我身上没带多少盘缠,你先借我一些,等我回去了再命人带来还你。」 清荷毫不迟疑的一口答应,「好,你需要多少,我待会儿拿给你。」 第十九章 今日一早,出了个大太阳,让冬天的寒意少了几分。 「王妃嫂子,你的肚子这么小,里头真的能装得下一个宝宝吗?」安瑜满脸好奇的对着清荷的肚子看了看又摸了摸。 清荷浅浅一笑,「这才怀孕两个月,宝宝还很小,等再过一段时问,他就会渐渐长大,肚子也会慢慢隆起来。」思及殷飒在得知她怀孕后,第二天便将一名大夫跟一名稳婆给请进王府,专司照顾她,她心里不禁又甜又暖。 安瑜歪着头想了想,「是不是以后肚子就会变得圆滚滚的,像里头藏了颗球那样?」她想起以前见过一些身怀六甲的妇人,她们的肚子就鼓得圆嘟嘟的。 「对,就是那样。」清荷微笑道。感觉有酸水又涌了上来,她连忙拈了颗话梅塞进嘴里。 轩辕玉蝶走进厅里,看见安瑜正坐在桌前与清荷说话。她知道这小丫头是殷飒的妹妹,殷飒很疼这丫头,先前有几次她刻意想同小丫头交好,偏偏这小丫头见了她,不是丝毫不理,要不就是拿着一双厌恶的眼神瞪着她。 她不禁想,这小丫头会对她这般无礼,一定是清荷唆使的,也不知清荷对这丫头编排了她多少的不是,才让这丫头一瞧见她就没好脸色。 不过区区一个小丫头,她也没放在眼里。 因此当安瑜瞧见她,对她投来嫌恶的眼神时,她也毫不客气的回了个冷眼,并越过安瑜,直接对清荷说道:「我待会儿要上街买些供品,明日咱们就去寺里祈福。 「明日就要去吗?」 「没错。」 「那供品我吩咐下人去置办就好,你不用亲自去买。」由于年关将近,殷飒这阵子在官署里忙着处理公务,昨日她提起要去寺里祈福的事时,他让她先缓个几天,等他忙完再陪她去。 她心想,玉蝶姊是为了回侯府的事才去祈福,她还是先陪玉蝶姊去一趟好了。 「亲自去买才显得诚心。」丢下这句话,轩辕玉蝶便自顾往外走。 安瑜对着她的背影撇嘴,嘟囔道:「哼,讨厌鬼。」 「瑜儿,不可以在背后这么骂人。」听见安瑜的话,清荷温言劝道。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安瑜第一次见到玉蝶姊,似乎就很厌恶,从不给玉蝶姊好脸色看。 「她本来就是讨厌鬼。」这两日她和阿富、阿贵又是抓老鼠、抓蟑螂,又是扮鬼,都没能吓走那个轩辕玉蝶,这令她很生气,她打算今天和阿富他们好好商量一个办法,一定要把人赶走不可。这么一想,她跳下椅子便往外跑,准备去英士堂找人。 「瑜儿,你要上哪去?」清荷急忙问。 「我去看阿富他们。」 清荷连忙吩咐,「别太晚回来。」 「知道了。」 另一边,来到大街上的轩辕玉蝶,双眼仔细梭巡各店铺的墙角,寻找一个特殊印记。 先前那薄幸郎带着她一路私逃时,曾在某处店铺的墙角指给她看过那枚图案,并告诉她,那是属于一个神秘杀手组织的印记,在南疆、东界、西陲和北域都有他们的分舵。 只要付得起高额报酬,他们可以为顾客刺杀任何人。即便失手被擒,他们也绝不会泄露雇主的身分,且会立刻服毒自尽。 轩辕玉蝶摸了摸放在衣袖里的荷包,里面的钱正是她昨日向清荷借来的,应当足够了。 好不容易在一间小店铺前的墙角寻到了那枚黑色云朵的图案,她欣喜的走进去。 翌日,辕辕玉蝶刚要下床梳洗时,派来服侍她的婢女瞧见她的脸时,惊讶的低呼一声——「啊,轩辕小姐,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她不解的抬手抚摸脸庞,不料会摸到一粒粒的疹子,她惊得急忙找来铜镜,一看之下,随即脱口尖叫。「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脸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一颗颗红疹。 「就是啊,昨儿个睡觉前分明还好端端的,怎么一觉醒来,便变成这般模样?」那婢女也很纳闷。 想到这几日被老鼠、蟑螂吓到,又看见鬼影,现在则是她的脸长满了疹子,轩辕玉蝶忿怒得几乎快咬碎一口银牙。 一定是清荷,一定是她指使人做的! 轩辕玉蝶恨恨的想着,表面上看起来温良和善的清荷,居然屡次派人如此捉弄整治她,这口恶气她委实难以咽下。 她怨毒的瞪着铜镜里那张布满红疹的脸,陡然间想到了,这样正好,她就不用想其他借口解释今日为何不能陪着一块去祈福的事了。 「你去告诉我姊姊,就说我突然起了疹子,今儿个没办法陪她去祈福,让她不用等我,自个儿去吧。」说完这事,轩辕玉蝶接着再交代,「还有,立刻替我找个大夫过来。」 「是。」那名婢女领命前往清荷所住的跨院,来到屋里,向清荷禀明事情的原委。 听见轩辕玉蝶的脸上起了疹子,清荷先吩咐一名侍婢去请大夫,然后再亲自过去探望。 轩辕玉蝶看着清荷脸上那抹关心,不禁在心里恼怒的咒骂清荷虚伪,猫哭耗子假慈悲,暗中派人使了手段让她的脸起疹子,现下见她的脸变成这般,心里一定暗自得意吧。 不过,她不会得意太久的。 心头虽恨死清荷了,但轩辕玉蝶却露出一抹歉意,幽幽说道:「姊姊,你看见了,我这模样,今日怕是没办法陪你去祈福,真对不住。」 清荷劝慰,「你别这么说,我己让人去找大夫过来,你放心,这种疹子一定能治好的。」 「嗯。」轩辕玉蝶点点头,不忘提醒,「那就麻烦姊姊去天马寺时,顺便替我祈个福。」 清荷应允,「好,我会祈求神明护佑姊姊能早日复原,平平安安回到侯府。」躲在窗外的安瑜听见她们的谈话,小脸带着疑惑,这个讨厌鬼要回去了吗?难道连续几晚吓她,她终于害怕到不敢住下来了吗? 越想越觉得是如此,她高兴的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富、阿贵他们,小身子飞快的往外跑。 「那坏女人要走了?」听见安瑜带来的消息,阿贵很高兴。经过他们三人通力合作,终于将那个坏女人赶走,他心中既骄傲又得意,他总算能为王妃姊姊做一件事报答她了。 「没错,她定是被咱们吓得屁滚尿流,不敢再留下来。」安瑜开心的说道。阿富却一脸沉思,「她真的亲口说要回去?」 「是我听见王妃嫂子当着她的面说要祈求神明庇佑她平平安安回到侯府,这不就表示她要回去了吗?」 「那她当时有没有说什么?」阿富询问。 「没有。」 「大哥,她没有反对,是不是就表示她真的要回去了?」阿贵看向兄长。 「听起来似乎是,不过在她回去前,咱们还是要小心一点。」 安瑜仰起小脸,拍拍自个儿的小胸脯,「有我在,她绝对欺负不了王妃嫂子的啦,你放心。」 此刻另一头,在几名护卫的随行保护下,清荷与静瑶坐在马车里,在前往天马寺的途中。 「静瑶,你想玉蝶姊脸上那疹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打玉蝶姊住进王府来,便连连出事,先是房里有老鼠、蟑螂,接着又见鬼,现下她的脸还起满了疹子,要说这些都是她自个儿做出来的苦肉计,似乎又没道理。 「奴婢猜,也许是有人看不惯她,刻意捉弄她。」先前在五小姐房里时,她不经意瞧见安瑜小姐躲在窗子外偷瞧,脸上还带着得意笑容,她就想,若说这王府里有谁胆敢做出这种事,也就只有这位顽皮的安瑜小姐了。 闻言,清荷望住她讶问:「静瑶,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两人一块长大,彼此相知甚深,因此她很快就从静瑶的语气里听出端倪。 静瑶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小姐忘了当初刚嫁到王府时,不也有人捉弄过您吗?」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事情是瑜儿做的?」清荷感到诧异,接着想起什么,又道:「可那日我问她,她不是说不敢抓老鼠、蟑螂吗?」 「那些东西未必要安瑜小姐亲自去抓啊,她只要吩咐下人一声,自然会有人替她抓来。」 「可安瑜为何要一再捉弄玉蝶姊呢?」清荷不明所以。 静瑶忖道:「大概是不喜欢她那高傲的性子吧。」顿了下,她有些顾虑的再说道:「您真的相信五小姐会乖乖回侯府吗?」不知为何,她心头莫名的有些不安。 「她不回去又能上哪去?」 第二十章 静瑶说出心中的疑虑,「当初她逃婚,是由小姐顶替她嫁来赤王府的,这件事外人可不知晓,就连侯府里知情的人也不多,若是五小姐回去,侯爷要怎么交代五小姐突然回来的事?代嫁这种事是绝不能让皇上知情,那么侯爷不是将五小姐软禁起来,便得悄悄将她送往外地。」 若是侯爷气极,不顾念父女之情,说不定有可能做出更绝的事,以免她泄露了八小姐顶替她代嫁之事。 自家主子性子单纯,没想到这层,但她相信五小姐不可能没考虑到这些,因此五小姐突然说出要回侯府的事,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清荷确实没想这么多,只以为玉蝶姊回去后,爹自会解决这些问题,「依你这么说,回侯府对她很不利,那她为何还说要回侯府,难道她是在骗我?但骗我又能怎样? 我己经说了王爷不可能纳她为侧妃。」 「奴婢也猜不出五小姐想做什么,总之,小姐对她一定要多加小心。」 知静瑶是担心她,清荷笑握住她的手,感激道:「静瑶,幸好我身边还有你,有事也能同你商量,多谢你这些年来一直陪在我身边。」打从嫁来赤王府,很多事都多亏有静瑶提点她,她才能顺利在这儿安居下来。 静瑶回她一抹浅笑。「能遇见小姐才是奴婢这辈子最大的福气。」要是没有小姐,她早在八岁那年就被继父活活打死了。 陡然,马车停了下来,外头传来打斗声,两人惊讶的掀起车帘往外望去。 在瞟见那几名黑衣蒙面人时,清荷蓦然一惊,顿时想起刚嫁来南疆,途经赤焰山时,遭遇一群蒙面匪徒袭击的事。 她惊骇的抓着静瑶,「这些人该不会跟当初袭击咱们的那些匪徒是同党吧?」 静摇望过去,只见他们也同先前那些匪徒一样,身着黑衣又蒙面,极像是同一伙人,思及那日伤亡过半的惨状,她惊恐的将主子拉进马车里。 「小姐,我们下车快逃。」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她第一个念头便是带着主子快点逃跑,不再坐以待毙。 「我们逃走?那么那些护卫怎么办?」清荷神色惊惶。 「身为护卫,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主子,等他们收拾了那些刺客,自然会来寻小姐。」她不想再像上次那般傻傻的带着小姐钻进车底下躲藏,万一护卫不敌,小姐可是会被杀死的。 话刚说完,静瑶正要拉清荷下车时,马车突然移动起来。 两人没防备的一块摔倒。 静瑶见自个儿压在清荷身上,赶紧起身并扶起她。 「小姐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怎么车马又动了?」她感觉到马车似乎越跑越急。 「也许是车夫见情况危急,这才急忙驾车想护小姐先逃走。」静瑶一边猜测,一边轻轻推开隔着前座的小窗子看个究竟。 然而她这一看,望见驾车的竟不是原先的车夫,而是换了个黑衣人,惊得她险些魂飞魄散。 静瑶捣住嘴不让自个儿叫出声来,回头看见清荷也凑上来看。清荷一看见了那黑衣人,脸色愀然一变。 见状,静瑶赶紧将窗子关上,拉着清荷退到角落。「那个人不是车夫!」她的嗓音有些轻颤。 「小姐,我们得想办法跳车。」为今之计,只能冒险这么做了,否则等马车停下来,那人也许就会杀了她们。 清荷惊道:「跳车?可马车跑这么快,咱们跳下去不会摔死吗?况且我的肚子……」 这一提,静瑶才想起清荷的腹中还有个孩子,这一跳下去,也许孩子就保不住了……她掀起车帘探头朝外望,想寻找有没有适合可以跳下车却不会受伤的地方,却瞥见有名护卫策马追赶上来。 这也是那驾车的黑衣人之所以驱赶马儿越跑越快的原因,他想甩脱掉那急追而来的护卫,再对两人下手。 「小姐,有个护卫快追上来了。」静瑶喜道。 清荷来到窗边往后看去,果然见到有名护卫骑马疾驰而来。 「他是来救我们的,静瑶,我们不需要跳车了。」她看向静瑶,满脸惊喜。 回头发现后方的护卫快追上了,黑衣人连忙鞭策两匹驾车的马加速疾奔。 双方就这样一边追逐、一边急驰了大半天,不知不觉快接近一片草原,那是南疆与利昌接壤的一处偏僻边界。 由于两军交战的缘故,平时除了巡哨的士兵,鲜少有人来此,只有少数牧民有时会驱赶牲畜来这儿放牧。 落日时分,那名追来的护卫被后方追上来的另一名黑衣人给拦下来,被绊住后,令他无暇再追赶马车。 一直在密切留意那名护卫的静瑶,在看见护卫被拦住时,心头陡地一沉。 她很清楚若不是那护卫不停追赶马车,只怕驾车的黑衣人早对她和小姐下手了。 她思量了下说道:「小姐,待会儿我去偷袭那驾车的黑衣人,待马车一停下,您就快逃走。」 「那你怎么办?」也看见那情景的清荷握起拳,紧掐着手心,她明白此刻两人已命在旦夕。 「奴婢会见机行事。」知主子绝对不肯丢下她独自逃跑,静瑶接着劝道:「小姐别忘了肚子里还有王爷的骨肉,不论如何,您都要护住孩子。」 她知道,腹中有了她和殷飒的骨肉,她必须要保护孩子,可她也不能丢下静瑶不管啊! 「不如我们一块偷袭他,得手的机会大些。」 「小姐的力气没奴婢大,且前面那窗子这么小,小姐帮不上忙。算奴婢求您了,您就听奴婢这一次,马车一停下来,您就快逃走,奴婢很快会追上的。」静瑶央求道。 见她都这么说了,清荷不敢不答应,「好吧,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尽快赶上来。」 「好。」静瑶轻轻点头。她先将车门打开,好方便马车停下来时能让小姐立刻跳车逃走。 接着,她取下发上的簪子,悄悄接近隔着前座的那扇窗子,她克制住恐惧,吸足一口气,猛然拉开窗子,狠狠朝那黑衣人的颈子刺下。 不料,那黑衣人察觉后方有动静,敏锐的侧头避开,让静瑶的簪子没能刺中他的颈子,只刺到他的后背。 受了伤,黑衣人大怒,勒停了马车,拾起长剑便朝静瑶刺去。 静瑶惊慌的往后一退,不忘大叫,「快下车,小姐。」 清荷急忙爬下车,慌张唤道:「静瑶,你也快下来。」 静瑶很快跟着跳下车,然而两人才逃了几步,这时黑衣人已如凶神恶煞般手持利剑朝她们追来。 静瑶停下脚步,催促清荷,「小姐快逃。」 「不,我们一起逃。」清荷回头扯着她,想带她一块逃走。 看着那一脸凶戾的黑衣人,静瑶知道今日死劫难逃,可若只牺牲她一人能保住小姐,她愿意为小姐而死。 静瑶语气急切的求道:「小姐,您快走,别忘了您还要保护腹中的骨肉,更别让奴婢白死。」说毕,她便朝那黑衣人扑过去,死命的抱住他,想为主子争取最后逃命的机会。 「静瑶——」清荷骇然惊叫。 「快逃!」静瑶回头吼出最后一句话,接着一柄剑毫不留情的插进她胸口,贯穿了她的身子。 亲眼看见情同姊妹的静瑶被杀,清荷捣住嘴,不禁泪流满面。她紧咬着唇瓣,强逼自己转身逃走。 她用尽全身力气,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奋力往前跑着,即便双眼全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即便看不清方向,她仍拚命向前跑。 黑衣人冷冷推开静摇,并抽回自己的剑。静摇倒地不起,但仍忍住胸口传来的剧痛,伸出两只手,牢牢抓住黑衣人的脚,想阻止他去追自家主子。 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但她要拚尽最后一点力气,好让主子能逃走。黑衣人拿起剑狠狠剁下那抓住他脚的双手,腥红鲜血从她的断肢喷洒而出,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她轻启着唇瓣,未能说出口的话是——小姐,您一定要平安活下去! 清荷木然的往前跑着,她全身都麻木了,只有胸口传来的心痛让她知道自个儿还活着。 她的耳边不停的回荡着静瑶最后对她所说的话「小姐,您快走,别忘了您还要保护腹中的骨肉,更别让奴婢白死。」对,不能让静瑶白死,不能让静瑶白死,她的命是静瑶为她换来的,她要活下去、活下去…… 全靠着这股毅力让她撑着身子不停往前跑,不知跑了多久,用罄了全身力气的她,最终两眼一黑,昏厥倒地。 第二十一章 原本紧追在她身后的那名黑衣人,看见她跑进了利昌国的地界,他提步正要追过去,只差几步就能将她刺死于剑下,斩下她的人头回去交差时,却见有一队巡逻的哨兵过来。 那利昌国的哨兵见有人倒地不起,策马前去查探,接着便将人带上马离开。黑衫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一脸恼恨。 只差一步就能完成任务,都是那该死的贱婢坏了他的事。 思及此,他回头泄恨般的再狠狠砍了静瑶的遗体几剑。 王妃晌午前往天马寺上香,天马寺位于南郊,依路程,这一来一回约莫两、三个时辰就够了,但都快日落时分,仍不见王妃一行回来,袁坚有些担心,派人前去查探。 一个多时辰后,殷飒带着想来向妻子贺喜的陆迁和石辅回府,得知妻子去祈福还未归来,他心头隐隐有丝不安。 「我过去瞧瞧。」他正要出去,便见袁坚派去查探的属下回来了。 那名属下如实禀告,「王爷,王妃他们没有到天马寺,且属下在半途中还发现两名随行护卫的尸体。」 「你说什么?!」闻言,殷飒愀然变色。 陆迁脱口道:「莫非有人半途袭击了王妃他们?」 石辅望向袁坚吩咐,「快,立刻加派人手沿途搜寻。」 闻言,袁坚立即去调集人手。 殷飒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往外疾步而去,陆迁见状,赶紧跟上他。 带着一干部属沿途寻找,又找着三名护卫的尸身,其中还有几名黑衣人的尸体。殷飒原本就阴沉的脸更加黑沉如墨,继续往前搜寻,再找到两具尸首,一具是护卫的,另一具则是黑衫人的。 袁坚说他派了六名护卫随行保护王妃,如今六名护卫全数被杀……殷飒心口发紧,寒凛着脸不敢再想下去。 最后一名属下找到了王府的马车,连忙来通报殷飒。当看见倒在不远处,那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女子身躯时,殷飒微微一晃。 「王爷。」陆迁担忧的伸手想扶住他。 他僵着脸,抬手示意自己没事,艰难的挪动脚步,上前查看。 陆迁先过去查看,看了之后回头说道:「是静瑶,王爷,是静瑶不是王妃。」没瞧见王妃的尸身,就意味着王妃还有活着的可能。 听见他的话,殷飒的脚步略略稳了下来,但在火把的照映下,看见静瑶被剁断的双手,以及被砍得血肉模糊的身子,他心头顿时抽紧。 这些人下手如此残忍,玉蝶还有逃生的机会吗? 见状,陆迁连忙吩咐,「快,再四处去找找。」说完,他转身看见自家王爷那绷得越来越紧的脸庞,和那忧虑焦急的眼神,本想安慰他王妃一定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可在瞥见静瑶那被砍得残破的遗体时,他心里忽然有些没底了。 静瑶都死得这么惨了,那杀手又怎么可能对王妃手下留情?且王妃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敌得过那残酷的杀手呢? 因此,他终究什么话都没说。 从夜里一直找到翌日天明,他们仍是没找到王妃的下落。 见他们一夜未归,袁坚另外再派了一批人前来协助搜寻,同时托人带来了一句话给殷飒。 说是——找到了疑似谋害王妃的人。 殷飒快马赶回王府,但在听完袁坚的禀告后,他面露震愕。 「你说什么?她是顶替她姊姊嫁到赤王府,她不是轩辕玉蝶?」 「是的,王妃是侯府的八小姐,名叫轩辕清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沉声问,心急如焚之际,陡然听见这种事,让他不敢置信。 「这件事情是安瑜小姐和阿富、阿贵发现的,还是请安瑜小姐他们向王爷说明事情的经过。」石辅指向待在厅里的安瑜与阿富、阿贵两兄弟。 很快地,安瑜和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整件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先前由于清荷他们一夜未归,惊动了整个王府,安瑜也知道了这件事,在听说她的王妃嫂子可能出事后,她便担忧的跑来找袁坚。 「一定是那个坏女人想谋害王妃嫂子,袁总管,你快去命人把她抓起来。」 「不知安瑜小姐指的坏女人是谁?」袁坚不解的问。 「就是那个自称是王妃嫂子妹妹的人。」 「她为何要谋害王妃?」袁坚很意外。 着急之下,安瑜一古脑的把秘密全说了出来,「因为她根本不是王妃嫂子的妹妹,她是她的姊姊,当初皇上指婚的人就是她,可是她不想嫁给大哥,所以私自逃了,因此王妃嫂子才会代替她嫁给大哥。」 「安瑜小姐是怎么得知这件事的?」当时也在场的石辅闻言,吃惊询问。 安瑜这才说出整件事情的经过,且道:「那时阿富和阿贵也有听到。」 为了求证,袁坚即刻派人去找来阿贵、阿富两兄弟,询问之下,与安瑜所说相同,于是他马上派人请来了轩辕玉蝶。 轩辕玉蝶很意外她的身分竟会在这种情况之下被揭露出来,这与她原本的计划不同,但在无可否认之下,她也只好承认。 「没错,我才是轩辕玉蝶。不过当初是因为我突然患病无法出嫁,才会让清荷顶替我暂嫁,原本是吩咐了清荷,嫁过来时要向王爷解释清楚,待我病愈后再前来王府,可没想到我病愈后来到王府,清荷却贪恋王妃之位,迟迟没有向王爷禀明详情,我也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办。若是你们不信,你们可以让清荷出来与我对质。」 先前她便已知清荷迟迟未归,心忖那些杀手必定是得手了,这么一来她就永远不可能回来与她对质了。 「王妃姊姊出事了难道你不知道吗?」阿富忿然质问,他没想到这女人竟然颠倒是非,如此诬赖王妃姊姊。 轩辕玉蝶故作一脸惊诧,「我今儿个早上突然发了满脸的红疹,喝了大夫的药后,便一直昏昏欲睡,因此不知发生什么事了,她不是去祈福吗?怎么会出事?」 安瑜也不满的指控她,「我当时听得很清楚,分明就是你不想嫁给我大哥才私自逃婚,根本就不是生病了。」 轩辕玉蝶解释,「安瑜小姐,那些全是清荷的一面之词,你年纪尚小无法分辨清楚,别被她给蒙骗了。我当时也像今天这样,莫名发了疹子,才没办法出嫁。我今日思前想后,出嫁当日定是有人暗中对我动了手脚,目的是为了让我不能出嫁,这样一来清荷便能顶替我嫁来赤王府。」 她紧接着再说:「还有,我来王府这几日,也是她唆使人在我的房里放进老鼠、蟑螂,她甚至还找人扮鬼吓我,存心想赶我走。」 听见她的话,安瑜和阿富、阿贵全都一脸怪异的看着她。 安瑜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还敢说你没有撒谎,你的脸突然起疹子,是我偷偷在你的枕头撒上了一种会让人起疹子的药粉,还有那些老鼠、蟑螂,都是阿富、阿贵去抓来偷偷放进你房里的,那晚扮鬼吓你的也是阿富,这些事情王妃嫂子根本一点都不知道。」 听见她的话,轩辕玉蝶先是一愣,接着忿怒的质问:「你为何要这么捉弄我?」 「因为你一来就威胁王妃嫂子,我讨厌你,更不想让你当我的嫂子,才想把你吓走。」安瑜气呼呼的瞪着她,「你说,是不是你派人去加害王妃嫂子?」 轩辕玉蝶否认到底,「我没做过这种事。要不是我今儿个被你害得起了满脸疹子,我早就陪清荷一块去祈福了,这会儿只怕连我也出事了,所以说起来我能逃过一劫,反倒要多谢你了。」 「你——」安瑜气极,可看着她脸上还未完全消退的疹子,一时间也无法反驳她的话。」 一时难以查清真相,袁坚才会在加派人手去协寻王妃时,也让人去请王爷回来。 阿富他们三人在向殷飒述说完事情的经过后,安瑜一脸认真的望向兄长,「大哥,那坏女人真的不是好人,那日她还很凶的威胁王妃嫂子,我和阿富、阿贵都亲眼瞧见了,你不要相信她的话。」 听完妹妹所言,殷飒面色冷沉,觑向袁坚,「她人呢?」他指的是轩辕玉蝶,此刻她并不在厅里。 「她说身子不适,回去歇着了,属下这就命人去请她过来。」袁坚赶紧派下人去将轩辕玉蝶找来。 趁着等她的时间,殷飒询问石辅,「石叔,这事你怎么看?」身为军师的石辅心思缜密,不管是针对战事-抑或是治理南疆上,他皆很看重石辅的意见。 第二十二章 石辅问道:「王爷可还记得,您成亲前咱们曾派人前去探查过五小姐的事?那时探子回报说她为人十分高傲。」 「没错。」 「所以现下在咱们府里这位,应当是真正的侯府五小姐轩辕玉蝶。」 殷飒挥挥手,表示自己不在意此事,他寒着脸道:「我不在乎她是不是轩辕玉蝶,我只想知道是不是她买凶谋害王妃?」就算与他拜堂的并非是侯府五小姐,而是八小姐,那也不打紧,重点是,此刻在他心中,他只认他的王妃,只有那圆亮眼睛的主人才是他的妻、他的王妃。 若是她真有个差池,他绝对要将那谋害她的人给碎尸万段不可。 石辅谨慎的忖道:「依安瑜小姐和阿富他们兄弟俩所言,这五小姐是有嫌疑,但她说的也没错,她今日突起疹子,是安瑜小姐所为,并非她所能意料得到。」 这时陆迁出声,「这还不简单,想知道她是否撒谎,交给我便是了,我就不信在我的拷问之下,她能坚不吐实。」除了打仗,他最擅长的事便是拷问罪犯,再狡猾嘴硬的罪犯落到他手里,他都能用各种手段逼他们招认罪状。 「陆迁,这事不可胡来。」石辅低斥。 不料殷飒却道:「好,我就把她交给你。」 「王爷,她可是皇上指给您的王妃,是侯府真正的嫡出五小姐啊,贸然对她用刑不妥。」 石辅连忙提醒。 殷飒怒道:「当初她敢私逃,就己没资格成为我的王妃,我认的王妃只有一个。」妻子的失踪让他整个人异常焦躁,他希望能立刻得到她的消息,但又害怕传来的是她已遇害的消息,所以不能再拖下去了,既然只有这条线索就要紧抓住! 你一定要活下去,为了我、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昏厥一夜,清荷悠悠醒来,她怔怔望着周遭陌生的一切,这里像是一座营帐,可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茫然的轻蹙了下眉,下一瞬,先前发生的事便汹涌的直灌进她的脑子里,她想起了被黑衣人袭击的事,也想起了静瑶为了让她逃走被杀手残忍刺了一剑的事。 那么深的一剑,怕是活不了了吧……她捣住唇,泪珠一颗颗的滑落,瞬间染湿了整张面颊。 「静瑶、静瑶!」她心痛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有人掀开青色的门帘走了进来,「噫,你醒了?正好,我们公主要见你。」说完,看见她哭得伤心欲绝的模样,那粗壮女子一愣,「我们公主又还没决定要怎么处置你,你在哭什么?」 清荷摇首,因为过度悲伤,一时说不出话来,片刻,才哽咽的出声,「请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利昌军营。」 「这里是利昌军营?!」她惊愕的瞠大眼。 「没错,看你身上穿的服饰,应是大观王朝的人吧。」她是伊娜公主的贴身丫鬟,因为懂得大观王朝的语言,因此当哨兵带回这个女子时,公主便吩咐她好好看着,等这女子醒来时再带去见公主。 清荷轻点螓首,接着问出心中疑惑,「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昨日昏厥在我们的地界上,是巡逻的哨兵发现你,将你带回这儿的。你若没事就快起来,公主还等着见你。」粗壮女子催促她。 拭去脸上的泪,清荷暂时收起失去静瑶的悲恸,现下置身在敌营,她得想办法回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起身跟着那女子走了出去,经过数座营帐,来到一座大帐,帐前守着两名手持长枪、穿着铠甲,犹如铜人般屹立不动的魁梧士兵。 「公主吩咐,这女子醒来便带来见公主。」那粗壮女子朝其中一名士兵说道。 那士兵走进大帐通传,须臾,出来后用利昌语说道:「公主命你带她进去。」 那粗壮女子领着清荷走进去,见到坐在大帐里一张桌案后的女子时,她右手握拳横过胸前,躬身朝女子行了个礼。 「阿努参见公主。」 伊娜公主抬起眼瞅向清荷,「她就是哨兵昨日带回来的女人?」她有双锐利如刀锋的杏眸,古铜色的脸庞上,五官深邃、轮廓分明。 「是。」 伊娜公主打量了清荷几眼,也用大观的语言质问她,「你昨日怎么会昏厥在我们利昌的地界?你看起来不是利昌人。」 两军敌对,清荷心知不能让这位公主得知她的身分,因此她刻意隐瞒了一部分的事实,只回答道:「我本来与姊姊要去寻亲,不料半途遇到匪徒,姊姊为了保护我,被匪徒杀了,我一路逃,不知不觉便越过了贵国边境,还请公主见谅,让我回去。」思及静瑶为救她而死的事,她忍不住又泪盈于睫。 伊娜公主一手敲着桌案,一脸审视的盯着她,见她脸上的伤心不像作假,不过她对这种柔柔弱弱、哭哭啼啼的女人素来最感厌烦,因此一开口便道:「她擅自越界,阿努,带她下去充为军妓。」 闻言,清荷骇然尖声道,「不——」 伊娜公主冷酷的道:「你没有拒绝的余地,没杀了你己算是格外开恩。阿努,还不把她带下去!」 「遵命。」 见阿努要将自己拉下去,清荷挣脱她,连忙扑上前去,跪在伊娜公主面前,求道:「不,我不当军妓,我很会做菜,还会做各种甜食,你罚我当厨娘吧,我每天都会烧各种美味的菜肴给公主吃。」 「你会做菜?」军中的伙食换来换去都是那几样,她早已吃腻。她听说大观王朝的厨子比利昌国的厨子会烧的菜色更多,她不由得有些心动,斜睨清荷一眼,「好,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你现下立刻去做几道菜上来,若是不好吃,我就砍了你。」 「王爷,她承认是她买通了一个杀手组织去刺杀王妃。」拷问近两个时辰,陆迁匆匆将拷问出来的结果禀报主子,并将轩辕玉蝶如何循着线索找上那杀手组织的经过一并说了。 闻言,殷飒神色狂怒,震怒的大步往外走。 见他浑身流露出惊人的杀气,石辅急忙拦住他。「王爷等等,眼下还是先找到王妃才是,处置轩辕玉蝶的事,晚点再说吧。」 陆迁也赶紧附和,「我已命人将她关起来,她也绝对逃不掉,还是等找到王妃后,再处置她吧。」 殷飒明白属下说的没错,在还没找到妻子前,不能杀了轩辕玉蝶,他勉强克制住胸口翻腾着的怒气和杀意,紧掐着掌心,并闭了闭眼平复心情。 见主子冷静下来,石辅这才从陆迁方才所说的话里,提出一个疑问,「她说的那个黑色云朵的图案,莫非是黑炎帮的记号?」 闻言,陆迁也想起一件事,「王爷,皇上之前不也查到了,说两次劫杀迎亲队的死士都是出自一个叫黑炎帮的杀手组织,想不到咱们南疆竟也有他们的分舵。」 数月前,王爷命石叔将几任准王妃先后皆遭逢劫杀的推测,写成折子送进宫去。 没多久,王爷便收到皇上的回覆,皇上早已命人暗中调查此事,已查到些眉目,不日即可将那批穷凶极恶的匪徒擒获。 可惜后来似是走漏了风声,让黑炎帮总舵的那些杀手逃走了逾半以上,连潜伏在朝中通敌叛国的大臣也未能查到。 殷飒心念一动,询问陆迁,「她说那黑炎帮的记号是礼部侍郎的公子告诉她的?」 陆迁颔首,「没错。那礼部侍郎之子正是先前带着她私逃的情郎,可前一阵子,他抛下她独自返回都城,她因无处可去,又不敢回侯府,这才会找上门来,想讨回王妃之位。」 他其实并没有对轩辕玉蝶使用什么酷刑,他只是拿了一块肉在她面前一直剁呀剁的,剁得血淋淋,然后再将那把剁肉的刀子架在她的颈子上绕了一圈,他发誓绝对没有伤到她一根头发。 她却已吓得哭了出来,最后他命人送进来几件刑具,如火钳和烧得通红的铜炉。她一见那些刑具,随即两腿发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接着他再扯着她的手指头一根根的细看,拿把小刀假装在手指上比划着,似是思量要从哪根指头开始剁起,这时她再也撑不住,哆嗦着招认了一切。 石辅沉吟道:「一个礼部侍郎的儿子竟然会得知这种江湖组织的记号,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可能他听朋友提起的,或是,他曾买凶杀过人。」陆迁臆测。 殷飒神色阴鸷的缓缓出声,「又或许,他是听家人提过。」 「家人?王爷指的是?」陆迁不解的问。 倒是石辅己然明白,出声提点,「咱们先前不是怀疑朝中有人通敌吗?」陆迁恍然大悟,「你是说这通敌之人就是礼部侍郎?那么……礼部侍郎的儿子拐带轩辕玉蝶私奔,莫非也是他们的阴谋?」 第二十三章 「我想这件事,礼部侍郎应当事先并不知情,否则他也不需要派人半途劫杀王妃。」 想到什么,陆迁担忧道:「他儿子抛弃了轩辕玉蝶,独自回到都城去了,若是他告诉他老子,他拐带了轩辕玉蝶的事,那么礼部侍郎不就知道嫁给王爷的王妃是侯府另外找人顶替的?万一他把这事禀告皇上……」 「他不敢说的,抗旨私自逃婚,这可是重罪,事情抖出来,他儿子也会受牵连,连带的,他也难逃教子不严之罪。」 这时,一名侍卫进来禀报,「禀王爷,有人发现王妃的行踪。」 「王妃人在哪里?」殷飒焦急问道。 「事发当时,有个正在那片草原上放牧的牧民,曾看见一名女子被一个男子追杀,她慌不择路的越过了边界,逃到了利昌国的地界去,然后那名女子昏了过去,被利昌国的哨兵带回去,而那杀手见状便离开了。」 「她被利昌国的哨兵带回去了?」殷飒既忧又喜,忧的是她此刻置身在敌营,也不知情况如何,喜的是她没被那些杀手杀死。 石辅神色凝重的再问一次,「那人可有看清楚,她确实被利昌军带回去了?」 「属下将那牧民带来了,此刻人正在门外。」 「快带上来。」 那牧民被带上来后,石辅仔细盘问了一次,听他所言确实诚恳,他先是严厉嘱咐他不得将此消息泄露出去,便给了赏银放他回去。 见殷飒提步要出去,石辅急忙挡住他的去路,「王爷是想去救回王妃吗?」 「没错。」既然得知她被带回利昌军营,殷飒此刻一心只想前去救回她。 「王爷的生命关乎南疆安危,不能以身涉险。」石辅劝道。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她身陷敌营,却坐视不管吗?」殷飒此刻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无法冷静下来。 「当然不是,王妃咱们一定要营救,可这事得合计合计,不能贸然行事。」 一向行事直率的陆迁这时也忙着劝阻,「石叔说的没错,利昌军守备森严,若贸然前去,不仅救不了王妃,只怕连王爷都有危险,咱们还是商议商议,想个万全之策,再前往搭救比较稳妥。」 殷飒素来不是如此莽撞无智的人,否则他也不可能指挥南疆军屡屡击败利昌军,他此时只是心绪大乱,才会暂时失了理智。 听见两名属下所言,他以很快的速度重新恢复镇定。 「方才是我一时失态了。」 「王爷是太过担忧王妃,才会乱了方寸。」石辅能理解。 「依你们看,要如何营救王妃?」殷飒看向两人。 「依属下之见,先派探子前去查探情况,再来筹谋搭救之策。」石辅答道。 稍加思索,殷飒颔首,「就依石叔所言,先派探子前去探查。」他接着看向陆迁,下达一道命令,「你率领一队兵马直捣轩辕玉蝶所指的那处杀手组织,能生擒就生擒,若是不能,一个都不要给我放过!」对那些胆敢伤害清荷的人,他绝不饶恕。 「末将一定将他们一网打尽。」陆迁拱手领命,快步出去。 利昌军营。 晚膳时间,伊娜公主坐在主帐中,她夹了一块红烧茄子送进嘴里,入口的味道让她十分满意。大观王朝的菜色果真变化多样,同样的茄子可以变出十几种不同口味的菜。 昨天她吃的是鱼香茄子,前日吃的是清蒸的,还有炸过的。 那天在吃了那个大观女子所烧的菜肴后,她当下便决定留下那女子。打从那之后,她每顿饭吃到的菜色都不曾重复,即使使用相同的食材,那女子也能做出不同的口味来,让她忍不住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这豆腐羹做得既嫩又好吃,公主尝尝。」坐在伊娜公主身旁的一名高壮男子s了一碗豆腐羹递给她。 她吃了几口点点头,「确实好吃。」 男子赞道:「这厨娘的手艺确实不错,就连在咱们大都,都不常吃到味道这么鲜美的菜。」他是伊娜公主的驸马,今早前来军营探望妻子。 「她做的甜食,味道更好,待会儿你可以尝尝。」伊娜公主笑道。 阿扎达黝黑英俊的脸上露出笑容,「能让公主这么称赞,我倒迫不及待想尝尝了。」 两人用完饭,侍从来将碗筷收拾下去,接着端上一盘红豆糯米丸子。 伊娜公主亲自替阿扎达夹了个丸子递给他。 他接过,豪迈的一口吃下,赞道:「确实好吃,甜而不腻,味道刚好。」 伊娜公主也夹了个丸子塞进嘴里,「等我打败南疆军后,我再带这厨娘回大都,让父皇也尝尝她做的菜。」 「公主近日要再攻打南疆吗?」听见她的话,阿扎达有些讶异。 他虽是驸马,但他是文臣,在朝中另有官职,无法常陪在妻子身侧,因此对军中之事并不知悉,这几日是趁着闲暇前来探望妻子。 闻言,伊娜公主握拳,那双杏眸里散发一股杀气,「没错,这次我定要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杀光南疆军,一举占领南疆。」 有监于这两年南疆在殷飒的镇守之下,几乎不曾得胜过,因此阿扎达并没有妻子那么乐观。 他神色有些忧虑的劝道:「不能不打仗吗?多年来连连征战,咱们利昌的男丁死伤不少,很多失去丈夫父兄的孤儿寡母,夜夜哭啼……」 听到这,伊娜公主的脸色一沉,怒喝,「你给我住嘴,战前你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是想触我军霉头吗?」 「不是的,只是多年征战,我军已人乏马疲,加上这些年来,君上为了支应军需,频频下令增加税赋,百姓无法支应,有不少人因此流离失所。」 伊娜公主沉着脸道:「只要咱们击败南疆,这些都不是问题了。」 「但是……」他还想再说什么,但看见妻子投来的冷眼,不得不停住了。 其实利昌国中并非人人都支持对南疆的征伐,毕竟为了募足兵力,利昌国里年轻力壮的男丁泰半都征调投营,在每次对南疆之战中,便会死伤」部分,多年加总起来,这些伤亡人数早已超过年轻男子总和的一半。 如今利昌国里的男子,多半不是老人便是幼子。 有数名大臣忧心这种情况,已数次上奏,希望能暂停对南疆用兵,以和谈方式让利昌国能休养生息,可君上不肯采纳劝谏,加上他最宠爱的伊娜公主也是主战一派,这才导致战事不断。 「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打败殷飒,你等着看。」伊娜公主信誓旦旦的说道。对于好战的妻子,阿扎达只能无奈的在心中叹息一声,接着他想起不久前听说的一件事,求证道:「据说殷飒的王妃失踪了,可有此事?」 「没错,所以我打算明日便要进攻,趁他忙着寻找王妃时,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的王妃是怎么失踪的?」阿扎达好奇的问。 「听说是前两天去寺庙祈福的途中遭遇盗匪,下落不明。」 像是想到什么,阿扎达忽然低头看向桌上那盘红豆糯米丸子。 「方才公主说这厨娘是前几日昏倒在咱们地界上的,哨兵巡逻时把她带了回来,她该不会是……」 伊娜公主否定了他的猜测,「她不是王妃。」 「公主何以如此肯定?」 「数月前,殷飒成亲那时,我曾亲自带领一批人前去他下榻的客栈刺杀他和他的王妃,我见过他的王妃一面,不是长这模样。」 当时她的手下在客栈纵火后,殷飒抱着一个女人仓卒逃出来,那时蒙着脸的她曾上前与殷飒交过手,可惜没能刺杀成功,但就在那时,她刚好看清他抱着的女人,那女人面容黝黑削痩,与这厨娘白嫩圆润的脸庞完全不同,她绝不会错认。 伊娜公主作梦都想不到,那时是殷飒错认了王妃才会抱错人,也因此让清荷逃过一劫。 忽地,主帐外传来一阵骚动,有名士兵进来禀告。 「禀公主,南疆军夜袭我军。」 闻言,伊娜公主很吃惊,不过她很快便冷静下来,立刻下达命令,「命葛巴将军即刻率军迎敌,传令全军备战。」 「是。」传令兵立刻去传达她的命令。 正在灶房整理收拾的清荷,浑然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清洗完锅具后,她走回休息的营帐。 她目前是与伊娜公主的几名随侍丫鬟同住一个营帐里。这两日她一直悄悄伺机寻找逃离这座营寨的机会,偏偏这里守卫森严,她一时还无法逃走。 第二十四章 打那日出事至今,已过了数日,她不知道王府现下如何了,在发现她失踪后,王爷应当很着急吧。 还有,静瑶若真死了,遗体是否被妥善安葬了? 当初她慌不择路,以至于身陷利昌军营中的事,王爷还不知情吧?为了不给王爷带来麻烦,她也不敢让这里的人知晓她就是赤王妃的事。 抚着肚腹,她眉心紧蹙,她必须赶在孩子出世前逃回南疆,她不能让他们的孩子在这里出生。 抬首望着悬在夜幕之上的那抹冷月,她心中无限的思念南疆的一切,有对静瑶的、也有对殷飒的,还有可爱的安瑜、王府里的每个人…… 她无比怀念在殷飒身边的日子,那是她这一生最快活的一段时日。 唉,若是那日她没有听从玉蝶姊的话,前往天马寺祈福,也就不会遭逢这样的变故……她陡然一震。 当初是玉蝶姊借口要回侯府,而主动提出要去寺里为她祈福,可出发前,玉蝶姊却突发了疹子,以至于不能同往,她闪过一念,该不会……这场变故便是玉蝶姊暗中筹谋的吧?! 若真是她、真是她……她绝对无法原谅! 清荷两手下意识的绞紧了衣裙,突然,有道人影朝她接近,接着迅速的捣住她的嘴,将她拖往暗处。 她瞠目一惊,挣扎着想扳开捣在她口上的手,忽然,耳边拂来一道熟悉无比的嗓音。 「是我,别慌,我来救你回去。」说完,殷飒便松开了手。 清荷不敢置信的回头,看见令她朝思暮想的那张脸时,顿时热泪盈眶,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她没有想到他竟会亲身来救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殷飒在这营寨中找了半晌才找到妻子,此刻也满心激越,但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他轻声说道:「有什么话等我们回去再说,先跟我走。」 她用力点头,紧跟上他的脚步。 此刻石辅和几位将领正指挥一支兵马夜袭利昌军,引开他们的注意,好让殷飒有时间能潜进来救人。 而此时营寨中,伊娜公主正在调兵遣将,由于驸马阿扎达不是武将,留下也无益,因此准备返回他休息的营帐。 就在这时,阿扎达瞥见有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他立刻上前盘问:「站住,你们是何人?」 见被人发现了行踪,殷飒与清荷回头一瞥,加快脚步离开。 看他们似乎想逃走,阿扎达赶紧唤来附近的几名士兵随他追过去。 「快,去禀告公主,说有奸细潜进来。」他吩咐一名小兵后,便紧追不舍。 若是殷飒一人,他可以轻易摆脱后方追兵,但此时还要带着不懂武功的清荷,速度便有些迟缓。 半晌,他们来到营寨外围,他抱起清荷要越过木栅时,阿扎达为了阻止他们逃走,命令士兵放箭。 而此刻,也有一队南疆的兵马等候在营寨外要接应殷飒,见状,同时放箭以掩护他们。 霎时,两方飞箭你来我往,箭如雨下,殷飒小心闪避朝他和清荷射来的箭矢,并准备逃出去。 不久,伊娜公主在接获小兵的通报后,也赶了过来,只差几步,便要来到驸马身边,但就在此时,她亲眼看见其中一支流箭射向她的驸马。 阿扎达的胸口冷不防中了一箭,高壮身躯登时后退几步,接着痛苦的倒地不起。 「阿扎达——」伊娜公主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奔到他身边,见他紧闭着眼睛似已没有气息,她满眼忿恨的望向己趁机带着清荷越过木栅的殷飒,她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殷飒,你杀了我驸马,我伊娜发誓要血洗南疆,屠尽南疆的百姓,为我的阿扎达报仇。」 听见她这只怜亲人伤亡,却不顾他人死活的话,清荷无法忍受。素来温善的她也忍不住动了怒。 清荷朝她怒斥,「公主,你驸马死了你悲恸欲绝,但你可曾想过,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丈夫父兄的孤儿寡母也同样哀伤难忍,你们连年发动战争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那么那些夜夜啼哭哀号的声音你可曾听见?你想血洗南疆替你的驸马报仇,那么那些因为你们屡屡发动战争而死去的将士的亲人,是否也该找你报仇?」 殷飒则丝毫没有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漠然说道:「不用理她,她没那个能耐,她若敢打来,我必率军歼灭利昌军。利昌国的人民原本就远少于王朝的百姓,等到他们的男丁全都阵亡殆尽,就是灭国之日。」说毕,他抱着妻子跳上马,不再多言,扬长而去。 听见他轻蔑她的话,伊娜公主大怒,正要命人追击时,她的手突然被人拉住,她低下头一看,才发现她以为已死的驸马睁开了眼,正望着她——「公主,别追了。」他方才是因受伤暂时昏厥,此刻已缓了过来。 「阿扎达,你没死,太好了!」伊娜公主满脸欣喜,急忙朝几名士兵吩咐,「快来人,将驸马送回去,传军医。」 阿扎达握着妻子的手,还有话想说,「公主,方才那人说的没错,不消等到咱们的男丁全都阵亡,只要伤亡一半以上,利昌恐怕便无法抵挡南疆军,届时若是让他们长驱直入,就是我利昌国灭国之时……所以,别再打仗了。」 伊娜公主公安抚道:「这事以后再说,你先回去治伤。」 两名士兵过来抬走阿扎达,伊娜公主则望着殷飒他们离去的方向好一会儿。 她没有想到殷飒今晚竟会冒险闯进来救走那个厨娘,这样看来那厨娘必然就是他先前失踪的王妃。 她不明白他的王妃为何会与先前她带人去行刺时所见到的不一样,但殷飒离开前撂下的那番话,令她暗自心惊——「利昌国的人民原本就远少于王朝的百姓,等到他们的男丁全都阵亡殆尽,就是灭国之日。」 这事阿扎达早提醒过她,但她没想到殷飒也已察觉此事。 是啊,除非能一举击溃南疆军,否则战事继续胶着下去,对利昌国极为不利。也许……阿扎达说的没错,是到了该休战的时候了。 与殷飒一块坐在马上,冬夜的风寒冷刺骨,清荷缩着身子偎进他怀里,抬眸看着他,数日不见,她痴望着他,竟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她哑着嗓轻声开口,「静瑶她……她可是为了救我而被杀死了?」其实她心里早就确定了,但还是想问。 他颔首,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我会吩咐人厚葬她。」他的双臂牢牢圏抱住她。为了方便潜进利昌国营寨,他穿着一袭简便黑衣,没有带上大氅,此刻不能为她挡风避寒,只能用身子为她取暖。 她含泪颔首,接着问出心中的疑惑,「你怎么知道我身陷利昌军营中?」 「有个牧民看见那日你越过边境,并被利昌巡逻的哨兵带回去。」终于能将她牢牢拥在怀中,他连日来紧绷的心绪直到此刻才舒展开来。 「对不起,为了救我得劳师动众,还让你身陷敌营。」她歉疚道。 「这不是你的错,全是轩辕玉蝶一手造成的。」 听他提及轩辕玉蝶这几个字,清荷脸色一白,惊疑不定的睐着他,「你、你……知道了?!」 见她满脸震愕,殷飒连忙温声安抚,「没错,我已知道你不是侯府五小姐,而是八小姐轩辕清荷,但即使如此,我认定的王妃也只有你一人。」 闻言,她紧抿着唇,泪水盈满眼眶,心绪激荡不已,有欣喜有感动。须臾,她才哑然道:「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瞒着你!当初玉蝶姊私逃,爹娘担心皇上降罪,才会安排我代嫁。」 「这些我都知道了。」他怜惜的拭去她不停滚落的泪水。 「对了,你方才为何说这些都是玉蝶姊一手造成的?」清荷不解的问。莫非真如她先前所想,那些杀手是玉蝶姊找来的? 殷飒将他如何得知她的身分,以及轩辕玉蝶如何买通杀手的事约略告诉她。 听毕,清荷又震惊又悲痛,虽曾有过怀疑,但真确定是玉蝶姊做的,仍教她感到难过,她们再怎么样都是亲姊妹呀,玉蝶姊怎么能丝毫不顾惜姊妹之情而做出这种事,甚至因此害死了静瑶。 「回去后,我会处置她。你只要记住,你仍是侯府五小姐,轩辕玉蝶从没来过赤王府。」 殷飒正色说道。 为了不让她背上欺君之罪,她代嫁的事只能永远隐瞒下来。 听出他这「处置」应是处死的意思,清荷轻点螓首。素来温良柔善的她此刻一点都不想为玉蝶姊求情,因为玉蝶姊的无情,害得静瑶与那几名护卫枉死,玉蝶姊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否则如何安慰那些亡者在天之灵。 尾声 【尾声】 这日,赤王府上下,只要手上没在做事的人,几乎全都聚集到了王爷夫妻住的院子外,因为王妃要生了。 殷飒神色焦虑不安的在房门外徘徊。 他本来想不避讳的留在房里陪爱妻,却被丈母娘给赶了出来——「王爷留在这儿也帮不了忙,去去去,到外头待着,免得教清荷没法专心生孩子。」 他丈母娘和岳父忠勇侯是在两天前来到南疆的,带来一大堆补品,以及皇上的话。 那话是皇上私下对忠勇侯说的——「是嫡是庶横竖都是轩辕家的女儿,只要赤王不嫌弃,朕便不会追究。如今殷家子孙凋零,朕希望他们能替殷家多生几个孩子,繁荣殷家,报效朝廷。」 言下之意是皇上已得知轩辕清荷顶替轩辕玉蝶嫁来南疆之事,但只要殷飒没嫌弃清荷,那么这事就此算了。 关于这点,殷飒倒不意外,因为那日轩辕玉蝶的事在王府里闹得那么厉害,宫里这些年来没少在四王府里安插眼线,那些人自然早已将此事传回宫中。 救回清荷后,他本已打算好若是皇上要追究这事,他是无论如何都会保住清荷的,不料宫里对此事一点动静都没有。 反倒是在数月前,陆迁率人将黑炎帮那批杀手一网打尽,而不久后,皇上也查获了礼部侍郎通敌的罪证,将他满门抄斩。 并且就在他救回清荷的一个多月后,利昌国那边也递来了议和书,由伊娜公主亲自前往大观王朝的都城缔约,郑重表明不会再像前几次一样毁约。 其实,不管利昌国打着什么盘算,两国能休兵,对两国百姓都是好的。 即使利昌国只是想藉此休养生息,等到来日兵强马壮时再发兵来犯,但这段时间南疆军也不会懈怠下来,只要他们敢毁约犯境,他殷飒便会率军打入利昌大都,一举灭了利昌国,永除后患。 「啊——」听见房里开始传出阵阵惨叫声,殷飒脸色一变,神色紧绷。 见他竟想冲进屋里去,石辅和陆迁赶紧拉住他。「王爷,冷静点。」 殷飒压根冷静不下来,「你们没听见她叫得这么惨吗?」 「女子生产都是这样的,痛上一阵子,孩子就能生出来了。」也守在产房前的忠勇侯轩辕岱说道。他已年近五十,儒雅的容貌,依稀能看出昔日俊美的模样。 原本女儿生产,他这个当爹的是没打算待在这里,可见女婿如临大敌,紧张的守在这儿,王府里泰半的人也都过来了,他倒也不好不表示一下关心,只好跟着过来。 「就是呀,王爷,王妃没事的,您不要担心。」已是两个孩子的爹的石辅附和道。 即使他们这样说,殷飒紧握的拳头仍是没有松开,他紧紧盯着那扇阻隔他与清荷的房门,听见房中持续传来痛呼声,简直就像有人在抽打他的心似的,额头的青筋也跟着一抽一抽的跳着。 看见他彷佛随时都要冲进去的模样,袁坚想了想,急忙再补上几句,「王爷,屋里还有两位大夫加一位稳婆在,王妃不会有事的,您放心。」 王妃怀孕后,王爷便请来一位大夫照顾王妃,这几日王妃临盆前,王爷又再请来一位大夫,方才,那两位大夫都已被请进去看顾王妃,以防万一,况且,还有经验老到的稳婆在呢。 耳边不停传来妻子的惨叫声,让他要怎么安得下心来,再思及因难产而死的侍妾凤娘,他的心更是一刻都没办法静下来。 殷飒暴躁的在房门前来来回回的踱步。 这时守在院子外头等结果的人也很着急,包括安瑜和阿富、阿贵两兄弟。 因为他们被命令不准进去,只能守在外头。 听见里头不时传来的尖叫声,三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王妃嫂子不会有事吧?」安瑜有些害怕的问。 「安瑜小姐放心,王妃吉人天相,一定能平安把孩子生下来。」答话的是王府的一名厨娘。 一旦王妃平安生下孩子,她就得赶回厨房告诉其他同样很关心王妃的下人们。王妃温良的性子让府里头的下人都很喜欢她,因此大伙都希望她能平安顺产。 加上这是王妃的头一胎,整个南疆的军民都十分关注这事,还有不少人守在王府外头等消息呢。 另一边,听着妻子一声比一声还要惨烈的叫声,殷飒觉得快受不了了。 他恶狠狠瞪着房门,似是恨不得要拆下它。 「啊——」就在房里响起一道尖锐的惨叫时,他再也忍不住了,打开房门冲了进去。 石辅他们根本来不及拉住他,但这会儿房里头王妃在产子,他们也不好贸然闯进去带出王爷,只能杵在外头面面相觑干瞪眼,最后是袁坚上前把房门给掩住。 屋里的稳婆和几个丫头以及清荷的娘亲都围在床榻前,大夫则在一旁忙着调药,没人注意到他闯进来。 殷飒脸色紧绷,大步朝床榻走去。 就在这时,稳婆惊喜的叫道——「生出来了,孩子生出来了。」 闻言,他愣住了,下意识停住脚步,他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七夫人接过稳婆用一条干布包起来的婴孩,满脸喜色,「我来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看了眼,她抬头朝女儿笑道:「是个女娃儿。」生男生女她没那么在乎,只要女儿平安就好。 清荷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她觉得全身力气都像用尽了似的,累极了。 「娘,抱来让我瞧瞧。」她虚弱的道。 七夫人将正在大声啼哭的婴孩抱过去给女儿看。 看了一眼,清荷不解的问:「这孩子怎么长这样?」 七夫人笑道:「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皱巴巴的,等过几天长开了就好,我先让人帮她洗洗身子,待会儿再抱给你。」她转过身正要把婴孩交给下人带去清洗,便听见有个丫鬟惊呼了出声——「王爷。」 七夫人闻声抬头,看见殷飒,说道:「王爷,您怎么跑进来了?」 「我担心清荷。」他瞪大一双眼睛看了眼七夫人抱在怀里的婴孩后,快步来到床边。「你没事吧?」看见妻子布满汗水的脸庞和苍白的神色,他很是心疼。 「我没事。」她轻摇螓首柔笑着。 「辛苦你了。」他紧握住她的手。 「不辛苦,你看到我们的女儿了吗?」 「看了。她跟你长得很像。」 清荷讶问:「这样你也看得出来?」 屋里还在收拾的稳婆和抱着婴孩在洗身的丫鬟们,以及七夫人闻言都噗喃笑了出声。 殷飒觉得有些困窘,他方才没有多想,只是脱口而出,此刻被妻子这么一问,才想起方才见到那婴孩皱巴巴还沾着血的模样,不禁有些尴尬。 他连忙解释,「我约略能看出她的轮廓。」 清荷没再问下去,眼里含着暖暖笑意。 这时,房间外头已听到了那婴孩传来的哭啼声,大伙都面带喜色。 「生了,王妃生了。」 这事很快便传到了院子外头,不断有人道:「王妃生了、王妃生了。」 安瑜和阿富、阿贵兄弟俩听见,都忍不住跳起来欢呼。 「王妃嫂子生了。」 「王妃姊姊生了。」 接着再一路传到王府外头,「生了、生了,孩子出世了。」 须臾,有人问:「那是生男还是生女?」 守在房外的石辅等人也很好奇,等到两个丫头推开房门拿着脏水要出来倒时,陆迁连忙抓着其中一个丫头急问:「王妃是生男还是生女? 「是小姐。」 石辅虽然更希望王爷这头一个孩子能是男孩,但王妃母女平安更重要。 袁坚倒是不介意是男是女,一脸欣喜。 得知王妃顺利产下一女,王府里的下人们都很欢喜,纷纷竞相去告诉那些没办法过来的人,同时再把这消息传出去。 此刻房里,抱着己洗好身子的女儿,清荷靠在殷飒怀里,满脸慈爱的望着女儿,轻唤着女儿的名字,「静瑶、静瑶。」 先前她便与殷飒约定好,若生的是女儿,便叫她静瑶。这是为了感念与她情同姊妹的静瑶,毕竟孩子这条命也算静瑶所救,所以为女儿取了相同的名字,也有想让女儿代替静瑶活下去的意思。 殷飒带着一脸宠爱的笑容抱着妻子。 他现下是有妻有女,万事足矣。 后记 【后记 最后的「欺瞒」 香弥】 大家好,我是香弥。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分享一篇朋友转寄给我的mail,这篇文章的作者不知是谁,但内容很有意思哦—— 胸口摸得着的尺寸叫胸围,胸口摸不到的尺寸叫胸襟。 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叫视线,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叫视野。 嘴里说得出来的话叫内容,嘴里说不出来的话叫内涵。 脸上看得出的表情叫气色,脸上看不出的表情叫气魄。 掌纹看得出的线条是命理,掌纹看不出的线条是命运。 脚下走得到的距离叫梦想,脚下走不到的距离叫幻想。 鼻子闻得到的味道叫气味,鼻子闻不到的味道叫气息。 眉毛皱得出的形状叫情绪,眉毛皱不出的形状叫情感。 手上比划出来的动作叫手势,比划不出来的动作叫手段。 背后摸得到的硬度叫脊椎,背后摸不到的硬度叫脊梁。 脑子里测得出的东西叫智商,脑子里测不出的东西叫智慧。 耳朵听得到的动静是声音,耳朵听不到的动静是声誉。 额头上看得出的是皱纹,额头上看不出的是岁月。 证件上印出来的叫文凭,证件上印不出的叫文化。 跨得过去的是门,跨不过去的是槛。 很有趣对吧? 这是「欺上瞒下」系列的最后一本了,这本书里有几段床戏,在写床戏时阿弥一直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写得更露骨一些,后来几经考量和斟酌,还是删掉了某些「动作戏」,不过即使删了不少,在阿弥的书宝宝里,这本书的床戏也算是偏多的。 阿弥的书里还有一本书也有稍多的床戏,书名是《阿娜达的谎言》,这本是很多年前出版的,当时有不少读者在看完这本书后颇为疑惑,为何书名跟内容完全不搭。 其实这是有原因的,因为这是与其他作者合写的套书,书名出版社已事先取好,但后来阿弥在写作的过程中为了配合剧情的发展,不知不觉便脱出了书名的范畴,才会造成这种书名与内容差异颇大的状况,在这里跟大家解释一下。 下本书再见喽!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