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我只是龙套》 楔子 不靠谱的系统 徐晚那天晚上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被一个龙套系统给绑定了。 而且是强制绑定,除非你死掉,否则没办法解除这种系统单方面宣布的关系。 徐晚好歹是一个唯物主义信奉者,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怎么会找上她这么平平无奇身无长物的人呢她不仅腹诽道该不会是系统弄错了吧。 “没有错,就是你,徐晚,二十五岁,大龄未婚女,无业游民,负债者,父母双亡,无亲无朋,消失之后也不会有人知道。”龙套系统美滋滋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得意:“本系统找的就是你这种三无人员,你不知道啊,你这样的人太难找了!” 徐晚的嘴巴抽了抽,忍住了想抽系统一巴掌的冲动,装作没听到系统的一番“夸奖”,直奔主题:“你是说我绑定了你之后会消失?消失是个什么概念?死亡?” 系统哼了一声:“你别想着打我我告诉你!” 徐晚仿佛听到了系统挥动胳膊耀武扬威的声音:“是我绑定你,不是你绑定我,还有,你死个屁啊,死了还怎么做任务?” 不是死亡就放心了,反正她的日子都过成了这乌龟样子,再差还能差成什么鸟样,徐晚慢悠悠的问道:“那消失是什么意思?” “能量是守恒的,此消即彼长,宿主身体在这个世界消失,并不是永远的消失,而是转移到其他的世界,用另外的方式生活下去。”提到专业的“术语”,系统就认真起来了,一板一眼,活脱脱一个幼稚园老师。 “那我还能回来吗?”徐晚问:“我绑定了你之后有什么好处没有?难道我就这样白出力不得好?” “当然不是,我们龙套系统的待遇是十分丰厚的。你做的好了,自然会给你升职加薪。不要问那些愚蠢的问题,你做了龙套任务之后不会想着回来的,我们龙套任务可跟别的龙套不一样,我们这个龙套啊,戏份可多了,还有,你看看你这是什么狗窝?我家的厕所都比你这儿宽敞!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是我选择的你,所以是我绑定的你,不是你绑定的我。”系统义愤填膺。 “”在徐晚看来这个谁绑定谁的问题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得到什么好处,能不能改善自己现在的生活,以及那个所谓的任务有没有什么风险,她虽然缺钱,可是更爱惜生命,命没了那可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系统道:“这个任务没有风险!” 徐晚狐疑:“待遇丰厚?” “是的!”系统毫不犹豫的承认。 “待遇丰厚却没有风险?”徐晚瞪大了眼睛:“你不要欺负我少!就算我没上过几天学也知道收益和风险是正比的,待遇越丰厚任务的风险就越大!你个死系统还敢骗人!” 系统『摸』了『摸』鼻子,声音弱了下去:“我是是有一点风险,那就是任务失败宿主和系统都得接受惩罚,惩罚就是扣掉相应的积分或者拿下次的奖励相抵。” 顿了顿,系统争辩道:“我也没骗人,我自己也得接受惩罚,所以就不算惩罚,我肯定会帮助你不让任务失败的啊。” 倒是这个道理,徐晚想着,扣点积分扣点钱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迫切的想多知道一点关于龙套任务的事情,便问道:“任务都是怎么样的任务?” 系统掰着手指头头头是道:“我们龙套系统的任务可多了,各个世界的都有,各种各样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没有的。简单来说,玉环飞燕,貂蝉妲己任你选,古今中外,千年时空任你穿梭,另外我们还有很多时空,很多世界,都有龙套任务。” “玉环飞燕?只能做个龙套?”徐晚诧异,这样厉害的人物都只是个龙套,那么主角配角该是多么的强大啊。 系统汗颜:“你的资质,只能做个玉环飞燕的丫头。” 徐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觉得自己这个系统怎么有点不靠谱不说,还喜欢夸大其词呢!这个虚荣的『毛』病可不是个好习惯,但是现在也没办法了,系统已经绑定不能解除了,消极怠工还要接受惩罚,看来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做任务?”做个甲乙丙丁估计不会太难,她觉得自己该心宽一点积极一点才行。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系统一板一眼的答道。 “我用准备点什么东西吗?” 系统冷笑:“你?你能准备什么东西?” “那我们第一个任务是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不是我说啊,你这个凡人怎么这么多话呢?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坏人死于多话!没事是少说点话,就是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是系统哎,无所不能的系统你知道吗!你脖子上面的那个玩意儿是干嘛的?装草的呀?多思考知道吗?你以为做个任务那么简单?我告诉你,没那么简单!” “”徐晚觉得啰嗦又话多的是系统好嘛! 而且,刚刚是谁说的任务很简单的! 徐晚哀嚎一声,看来自家系统不止啰嗦,还健忘,她怎么这么倒霉,摊上如此不靠谱的系统! 果真是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系统!都只能看看,闻闻气儿!羡慕羡慕! 远报儿孙近报身(一) 一阵晕眩后,徐晚想看看自己的身体,举起了自己的手,张开嘴,想和系统对话,结果却汪汪叫了两声,大惊失『色』下,她迈起四条小短腿,奔到旁边不多远的一个大水坑里,睁大眼睛一看,好一个瘦弱不堪的狗!全身没几两肉,好像是一幅骨架子上披了一张狗皮,比那脏兮兮的流浪狗还不如。 徐晚本以为跑个龙套做个任务,最起码得是个丫鬟小厮吧,没想到她竟然穿越成一条狗!不知道一条狗能起什么作用,莫不是要她咬死个人完事吧! “想什么呢你,杀人是不道德的。”系统骂道。 “那我这条狗要完成什么任务?”徐晚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怎么觉着自己上当受骗了一样。 “刚刚出了点故障,时间没掐对,这个,这个你要穿越的那个小丫头呢,还没出生呢,所以,你就先在这条狗身上将就一下吧,再说,你可别小看这条狗,这可是这家的主母最喜欢的一条狗了,你好好熟悉这家里的环境,免得被人觉察出不对,以后完成任务的时候也得心应手。”系统像个大姑娘似的害羞了起来,理亏之下竟也硬扯出几分道理来:“你且安心做一条狗,我们从长计议。” 徐晚叹了口气:“你说,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系统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当然来不及了,不行不行,我刚刚帮你穿越过来费了好大的劲儿,得好好休息休息,不然等到王二娘出生的时候我没办法把你穿过去那可就不好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好好的啊,熟悉熟悉环境,没事不要『乱』召唤我,我不会理你的。” 眼看系统要死盾,徐晚撕心裂肺的喊着系统回来,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可是系统已经没了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气的半死,骂了一会儿也只能消停下来,恨恨的想着起码要告诉她任务是什么吧?这样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苍蝇似的『乱』撞真让她心里面不安。 但徐晚也只能代替这只皮包骨头的狗活下去了,她起先还不明白,为何这只狗如此的瘦弱,好像从没吃过饱肚。看着户人家的房子,三进三出,后面还带个小花园,虽说不是富丽堂皇,倒也是个殷实的小康之家,怎得如此刻薄一只狗。 徐晚盘桓在这里半个月之后,眼见这家主人的行事品仪,却是哭笑不得。 这家人祖籍江州,家主姓黄,排行老大,便取名叫做黄老大,祖上业是农民,亦有几分田地薄产,父母去世后,便将家中的田产祖屋典当贩卖,不管兄弟姊妹们的死活,卷了百十两银子北上到这繁华富庶的扬州投奔一个族叔。 他这族叔却是半个人,识得几个大字,后不知怎的得了扬州知府的青眼,走了这知府的门路,做了一个公堂上的师爷,大小案件,皆经他手过。虽是师爷,无实权,但因是这知府老爷眼前一顶一的红人,也无人敢得罪他。 这黄老大便倚着他这族叔声势,开了一个银钱铺子,专放印子钱,若放出一千文,一月内,则一日收四十文的利息。若过了一月还,便一日一百文利息,若是这个月还不上,便每日多收九十文的利息。这样重的利,凡是个脑子明白的便不肯借他家的钱。 但有些穷困潦倒走投无路没个饭吃的人,只得借来他的钱做本,图着挣些银钱,除了还他之外,但余几文大钱度日。还有一些赌徒们,借去做赌本,输了还不上,便利滚利,一日赢了银钱,全拿去给这黄老大添家私。另则是些体面的生意人,偶然银钱周转不灵,明知是个大大的火坑,也得来借。 若是你多欠他些日子,或是有个大灾小病的还不上钱,便抬出那族叔师爷的名头:“我这本钱是我族叔与我来放印子的,你若短了他的钱,他与知府老爷一说,你又挨了板子又吃上点牢狱的苦头,怕你双手奉上还嫌慢的。” 如此一来,人家总是卖儿卖女也不敢短少黄老大的钱,因此,这几年下来,也挣下三四千两银子的家私。他这间殷实的房产便是别人没得还债了,也不愿意卖了女儿为奴去受搓嗟,便把这件房产抵押给他算是还了借债。 他的妻子王氏,是扬州本地人氏,家里做的是正经的粮食生意。这王氏生的奇丑无比,五短身材,膀大腰圆,面庞黧黑,足足有两百斤重,年近三十还未说上亲事。 这黄老大肯娶她,一是因着王家家底丰厚,又着急嫁女儿,便不要男方花上一点银子,二是为了王家做的米面生意,他即为女婿,方可不花银子便顿顿吃上饱饭,三来,则是这王氏是这扬州抚石镇出了名的吝啬鬼,十里八乡无人不知她这吝啬的名头。 这黄老大,生『性』吝刻,虽攒下不少家私,却半个大子不肯多花,亲友们到他家来,不说拿酒饭款待,连茶也不让人吃上一盅的。而王氏的吝啬,更胜这黄老大一筹,两人也是王八看绿豆,越看越对眼,也过上恩爱日子。 他们只夫妻两人,因怕费了银钱,也不肯使唤小厮丫鬟。只这两张嘴巴,偶尔买半斤肉来,怕别人抢去吃,断不肯大大方方的坐下收拾了吃,只弄了一个小锅,躲到净房边上生火炒熟了,拣几块好肉,藏起来,后关上房门,两人做贼一般狼吞虎咽吃了。 等到这黄老大出去收账之时,这王氏便把藏起来的肉独自吃了,吃了不说,还用舌头把那碗内『舔』上一圈,不浪费半点油水。 一日,是王氏生辰,她哥哥嫂子,与两个侄儿一个外甥都来家里拜寿,她哥哥素来知道他这妹妹的秉『性』,便自己与媳『妇』儿带来了两条鱼,一只鸭子,一只鸡子,两斤猪头肉,一坛上好的竹叶青算作午饭之资。 几个男丁在房里坐了闲话,王氏与嫂嫂便去了厨房张罗饭菜。 王氏只切了二两肉炒了一盘,将鸡头鸭头,鸡翅膀鸭翅膀,鸡脚鸭脚,并上几根芹菜,炒了一盘,鸡屁股鸭屁股剁成碎末,并上一个猪耳朵放点韭菜炒了一盘。别的急忙弄纸包了,趁着嫂嫂出去打水的时候藏在地下的一个土坑里,拿土埋了做上个记号,扯了一小撮面条放进锅里煮了,每人刚好半碗。 嫂嫂是在看不过,笑的肚子疼,又忍不住劝道:“姑『奶』『奶』,我们六个大人,这点子东西哪里够吃,这三个盘子不尴不尬的,不管萝卜白菜之类的,拿出来再炒一盘才是正理,左右值不了几文钱,何苦丢这个人呢。” 王氏皱着眉头愤然道:“家里连半个大子也没有,拿什么来添菜?你们只送来三个菜,倒叫我炒四个给你们吃,怎的这么会做生意?”嫂嫂道:“那肉还多着,拿出来炒了不正是一盘好菜吗?这鱼不也未动吗?胡『乱』炖个汤或是红烧了不也顶好吗?” 王氏道:“你割那肉,便是从我身上割下一块,真真疼的要死,你们不是来替我做生辰的,反倒是来要我的命的!” 趴在厨房黄狗听得王氏这般言语,颤抖了一下身子,发出粗嘎的一声“汪汪!” 远报儿孙近报身(二) 她嫂嫂见王氏这般言语,心知不好再劝,也不管她,任由王氏把那鸡都吃不饱的东西端了出去,低头瞥见她家的大黄狗,瘦成这幅样子,心生怜悯,把自己那半碗面条喂了去。 徐晚好笑不已,她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王氏半点油水没让她闻过,好在她胃里一点也不饿,不吃东西也不打紧,只闻了闻那面条,便走开了,她可吃不下那王氏身上割下来的肉,她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抠唆吝啬的人! 众人吃完了那半碗面,吃了两筷子菜便没了,黄老大也不肯再让,众人只能饿着肚子放下筷子。还剩了些鸡骨头什么之类的,王氏见了,忙把盘子端了下去藏起来,好似怕别人和她争这些残羹冷炙来吃。 众人也知趣,料想这门亲戚靠不住,只得饿着肚子告辞了。 王氏眼见兄嫂并侄子外甥要走,喜不自胜,一声也不敢假留,等到几人走出门子,坐上轿子,才脸上笑着大声喊道:“我正要再收拾饭菜招待你们,不想你们还有事,不肯大留。” 几人皆知王氏素来为人,只得肚里憋饥饿,脸上带着假笑辞了去。 两人这般年过四十却膝下无子,便想着拱一尊送子观音,求一求神佛,也好有个子息继承衣钵。可她二人却想着奉一尊菩萨要费上不少香钱,积年累月的也要费上百十文钱,这是万万不可的。 两人不知该如何是好,黄老大抬头,偶然见到自己的房门上贴着一张肥头大耳的年画娃娃,便那刀子割了下来,贴在内室墙上,夫妻俩日夜对着那娃娃磕头祷告。黄老大见到隔壁人家的墙上画着个模糊的观音像,便趁着夜『色』把那一方墙壁给剜走了,和那年画娃娃藏在一起。 黄老大和王氏商量道:“我们请神许愿的,总归要供奉点东西才行,不然这神佛见不到我们的诚心,断断不会圆我们的愿的。”那王氏畏畏缩缩的,微张着眼问答:“那你说该怎么办才好,花钱买香供奉那是要了我的命。但找一件不花钱的供奉才行呢。” 黄老大思索了一阵,道:“不如我们吃饭前,端着饭菜来菩萨跟前供奉供奉,磕个头求个儿子,想来菩萨是不吃我们凡人的饭菜的。”王氏虽然心中不愿,但是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只得应了是。 随时如此,王氏仍旧不敢大胆,头一次先拿清水煮了些白菜,放上一把盐,连油也不肯滴上一滴,心惊胆战的拿到菩萨面前奉上,磕了四五个响头便直起身子直勾勾瞪着眼睛看着那饭菜,后来见菩萨并不曾动她的饭菜,才放下心来,念叨着这菩萨是个好人,不曾与她分食,比她的兄嫂要强上许多倍。 后又拿了肉来试,也一滴未少,便更为放心。 她觉得菩萨是个好人,待菩萨也更为亲厚,每饭必定供奉磕头祷告一番。 徐晚看着王氏那虔诚的样子好笑的不得了,你要是真虔诚何不拿一支香供奉,拿着那鸡狗不食的泔水去孝敬菩萨。 她跳下桌子,舒展舒展身子,脚落地无声的去了,隐入了黑夜, 她正要睡呢,却听见好久不见的系统唤她了,她半冷不热的应了一声,龙套系统眉开眼笑的说:“徐晚,你快来,我这次找对了时机,直接调准了时间,让你一过去就能做任务。” 徐晚舒了一口气,想着自家系统还算是靠谱,问道:“那我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啊?”系统砰的一声在徐晚的头上敲了一下,凶巴巴的说道:“你记『性』被狗吃了?我不是告诉过你的吗?你这次的任务是做一个恶毒女人,来个以恶以制恶,你这次投身在王氏那嫂嫂的女儿身上,你的任务就是嫁给王氏的儿子,然后降服住黄老大一家人,让他们把这些年来鱼肉百姓的钱还回去,从此以后做个良民。” 徐晚硬生生打了个冷战,黄老大那夫『妇』两人只进不出的吝啬样子,虽家财万贯,可是自己连一个大子都不愿意花费,花在自己身上尚且不愿,更何况要他们散尽家财,那岂不是比登天还难,不,现在登天都是件容易事 流光一闪,徐晚的视线已经被切换了,眼见之处是一个女子的闺房,布置的简单大方,雅俗得当,房中还熏着香,幽幽恬淡香味飘散开来。她吸了一大口又吐出去,觉得全身都舒服了,几案上搁着一个铜镜,她走过去对着看了看,模糊的镜面中倒映出一个绝世的美人儿。 徐晚这见过众多明星和整容脸的红的人也着实被惊艳了一把。 系统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我替你接的这个任务不错吧,让你这相貌平平无奇的女人过一把美女的瘾。” “那这么说的还得谢谢你了?”徐晚发觉系统的脸皮厚的很。 “那是自然!”系统挺直了腰杆,得意非常:“不过你得记住,你扮演的是一个恶女人,还得让黄老大的儿子对你一见钟情非你不娶,否则任务就算失败。” “你是说我得按照任务的规定扮演角『色』的『性』格?不能按照我自己的来?还得注意任务规定的细节?只能他对我一见钟情非得娶我才行?我自己非要嫁他就不行了?”徐晚觉得自己上了一条贼船,还跳不下去。 “那是自然。”系统理所当然:“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会完不成吧?” 徐晚恨的咬牙切齿,真想把系统暴打一顿,只知道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对啊,这王二娘和那黄老大家的是表亲,怎么会没见过呢,还说什么一见钟情的鬼话,而且,这近亲结婚真的好吗?”徐晚就算把系统打一顿也于事无补,索『性』坐下来静静的想着怎么完成任务,这一想便觉得这件事情有点离谱。 “首先呢,你不要少见多怪,古代表妹嫁表哥的不少。另则,那黄老大一家为人刻薄,并无多少亲戚愿意上门,是以见得少,一个未嫁的小姑娘,总不能带着她四处抛头『露』面吧。而且,王氏嫂嫂自负女儿貌美,断不肯带出去给旁人看的,害怕招来祸事。是以,竟然一次也没见得。” 徐晚还想再问,系统便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女人,你话太多了,等着,我把记忆给你,不要问东问西的。” 徐晚沉默着,不和系统斗嘴,接收了记忆,原来这黄老大的儿子取名叫做黄宽,是城东的一个老秀才娶的,意为宽容待人的意思,为着这个名字,黄老大给了十文钱做谢礼。王氏四十将近才得这么一个儿子,疼的跟眼珠子似的,溺爱无度,宠得那个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本就生『性』和父母相拗,叫他向东,他非要向西,没人拘得了他。 **岁时,送去先生那里,谁知那德高望重的私塾先生反倒被他气的一病不起,险些丢了『性』命,再不肯收他这个学生。这黄宽便在街头上鬼混,和一帮小孩子们斗鸡赌钱,后来渐渐长大了,便跟着人出去赌,输的便越发大,遮掩不住,就回家偷些零碎物件银子出去还人赌债。 这王氏一向护短,一个指头也舍不得碰黄宽,遂帮着儿子瞒着不叫黄老大知道,偏偏黄老大这段时间出去丹阳收债了,每月仍旧送去束修给那老先生,那老先生恨他一家做这些勾当,便把束修分给学生享用,并不知会他。 是以,黄老大一个人在鼓中坐着,黄宽逃学,好赌成『性』,输钱便做家贼偷鸡『摸』狗,他老父亲全然不知道。 等到这黄宽十五六岁了,便更是了不得了。 远报儿孙近报身(三) 王氏偶尔劝他找份正经营生做做,学上一份手艺,或者拿些钱财让他做点小生意,也好糊口,黄宽便恼了,对着王氏骂骂咧咧,更是每日在外戏耍赌钱,连家也不归了,黄老大也渐管不住他。若再劝的厉害一点,便抡起了拳头对着王氏推搡起来,吓得王氏再不敢说他,每每见了他,便像那耗子见了老猫。 后来这黄宽便趁着黄老大不在家时小偷小『摸』的出去赌,连带着家里的衣衫被子什么的都一并拿出去典当了卖了做赌资。 黄老大挣下这好大一份家业,自己却不曾享用半点儿,见到黄宽如此不成器,败坏家产,心头郁闷难忍,也不出门了,只在家坐着守着黄宽回来。 这日黄宽回来了,黄老大拦下他问:“你越大便越往那下流地方走咧?左不过是一个钱字,你何须朝死里头赌他?你来跟我说说,你从小就赌钱,赌到今日可曾赢过几个大钱?可曾赢过几次?如此想想,你便不该赌了!” 这黄宽是个赌徒,又惯会了和家里人反着来,听得父亲如此说,便抡起了拳头朝着黄老大挥了挥:“谁让你来管我的事的!别的莫要多说,只管拿钱来,谁让你生了我,你就得伺候的我舒舒服服的,有恁多钱留着不用,难道还带到棺材里去吗?”说罢径自去他老母亲藏东西的地方翻了翻,见一个布包着约么三四十两银子,不止够还债,还能再赌一赌,心中又想着父亲说他下流,那他就下流给他看看。把银两揣了骂骂咧咧的出去了。 扭头就朝着抚石镇上的一家大赌坊里去。以前他赌也只在私人的赌局里赌一赌,并不曾去赌坊里。今日被父亲说的恼火异常,便下定决心要气他一气,遂一头扎了进去。 开赌坊的人惯常耳朵眼睛伸的长,知道这黄宽家私丰厚,便敞开了胆子让他玩,赌场的人都是个中老手,耳聪目明,于是这黄宽便输多赢少,一夜间便输了三百多两银子。 徐晚想到这里,便问系统:“现在那黄宽还在赌坊里呆着?”系统回道:“那是自然,那赌坊进着容易出去难。一旦沾上了,就跟那毒品似的,赢了还想赢,输了便想把本钱拿回来,想脱身,哪有那么容易的。” “不过他输了那么多次,也总有运气好的,早晚会赢一次的,几天后他便会赢上那么一次,但是那些大赖们是要赖他的,还要揍他一顿,这次,便被你父亲碰上了,帮他解了围,这是你的一个机会。”系统说道。 徐晚点了点头,她觉得这王二娘的相貌真是美绝了,不愁黄宽不一见钟情,这个不难,便安心吃睡,三日后,他父亲果真要出门去他黄老大家看看他的妹妹,她便缠着粘着,要随着她父亲一块出去看看。她娘劝道:“你姑母家有什么好去的,去了还要饿着肚子回来,再说你那表哥也忒不是人了,万一撞见了可怎么好?” 徐晚点点头,带出点笑意,附和了她娘几句话,然后话锋一转,便道:“母亲虽说的是,但女儿也该出去见见世面,更何况,都是亲戚,总没个不来往的道理吧,女儿这般大了,也该去拜望拜望姑母与姑父了。”看着父亲,问道:“父亲,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姑母被你那荒唐表哥气伤了,为父念着兄妹之情也得去看看,你既然有这心,便也随着一块去了,难为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一听丈夫这样说,她娘便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眼见劝不住,只得再三嘱咐王二娘,又装了些点心羊『乳』什么的给『乳』娘拿着,打点了一顶小轿子和一个遮面的玩意儿让王二娘小心应付,千万不可给别人看去了脸。 徐晚一一应了,方才随着父亲出门。 轿子走了大半个时辰,前方传来一阵撕扯声和哭喊声,轿子便也停住了,徐晚轻轻的掀开帘子看了看,只见前方三四个男子撕扯成一团,自家父亲前去拉架。 一个油光满面,长着大络腮胡子的赌徒骂道:“趁早把你的痴心忘想给我打掉吧,爷们得到钱也是你一个唠鬼赢得了的吗?就等你哪一日输了,再来抵账吧。” 另一个同样猥琐形状的人喝道:“爷们原想好好的赢你的钱,谁知道你今日气盛,不幸让你赢了去,这是你的造化,本就是上天可怜你,谁知道你竟然这么不长眼,还敢来问我们要账!兄弟们,给我打死这个不知事的!” 一个满脸红肿青紫,口鼻流血不止的少年郎叫道:“平日我输得再大,可曾少过你们半分银子?便连那迟上一会儿都要算利息的,何曾你们输了便想赖账?” “嗬哟,你想从爷们这儿拿到半文大钱都是你的痴心妄想,从来便只有你输给我的,没见过我输给你的。”那人继续骂道,满脸冷光的瞪着来人。 徐晚见到自己父亲的脚步顿了顿,那少年郎又气又急,又说不过,便骂了几句,抡起拳头便要打,拳头还未出手,便被那三个人围成一团,拳打脚踢了起来。 这舅舅看着自己外甥被打,也不吱声,只站在一旁看着,等那三人打的差不多了,才出声阻止道:“我这个不成器的外甥,哪一年不在诸位手下输个两三千两的银子,今日他好歹赢了一次,就算诸位没有,也该好好说才是,怎可上来便动手脚?不然我们好好上知县大老爷那里好好说道说道,看看这孰是孰非啊?” 这王家的大儿子贵川素来是个有本事的,是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为人圆滑又仗义,素来大方,是以把那王家的铺子越做越大,结识的都是有头脸的人,因此,这王贵川是这抚石镇一等一的体面人,三人见他开口求情为外甥说话,且原本理就在人家那里,便把那嚣张气焰咽到肚子里去,捂得严丝合缝,陪笑道:“原是我们的不当,不该殴打人。”却没提半个大字的还钱。 王贵川也只笑笑不说话,目送着三人屁滚『尿』流的去了,才回过头看着自己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外甥,冷冷的哼了一声。 黄宽本就有些怕自己这个舅舅,何况又被舅舅看见了刚刚那丢人的一幕,更是不敢说话,垂了头,瞥了眼过去,却见的一顶青帏小轿,从旁边掀开了一个车帘儿,『露』出半个脸出来,眉如远山青黛,目如那紫葡萄一般水灵灵的,含着一抹调皮笑意,虽未看的见整张脸,那黄宽的魂儿便丢了一度,徐晚见他看过来,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把帘子放了下去。 黄宽魂不守舍的跟着舅舅回了家去。 远报儿孙近报身(四) 这舅老爷一进到黄家的大门,劈头盖脸的就逮着黄老大一顿臭骂:“你就本事生个儿子,怎么就没本事管教?一味宠着他纵着他叫他在外面赌钱闯祸,可就是你的意思了?你既然管教不好他,便给官府送去些银子,把他连那赌坊一窝送到牢房里关了。我就不信,吃了那等苦头以后还敢来赌钱。” 这黄老大本就没什么气『性』,碰见舅老爷这等一身正气的人屁也不敢放一个,又见有小辈在旁,不肯丢了面子,强硬着声争辩道:“我何尝没想过这法子呢,只因把他送去官府倒叫旁人看了笑话,丢我们的亲戚的脸,辱没我们的门楣。” 王贵川被气得笑出了声,道:“你还有什么门楣?你放印子钱才不说丢我们的脸面呢?老子狗仗人势放印子钱,儿子这般不长进,还有什么脸面?你这等出奇的心肠难怪养出这样的好儿子!亏你也活的这么一大把年纪了?饭菜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舅老爷说话这样不中听,简直就是破口大骂,黄老大本有心回嘴,又想到儿子脸老子娘的裤子,老子的被子都偷出去典当,当真不是个人养的,倒像是狗娘养的多一点,也便做了个万年的王八千年的鳖,死活不出声,红着脸站在一旁请舅老爷坐下。 王贵川见妹夫这般不上道,分不清轻重缓急,不由得想一甩袖子就走,又念及女儿是来看她姑母的,也只得憋了一肚子的气,重新坐下,骂了半晌有点口渴,抬手想喝茶,却恍然想起来这黄家一口水都讨不到。不由得又站了起来,黑着脸瞪了黄老大一眼,转身看着站在身后娇滴滴似弱柳扶风的女儿道:“二娘,还不给你姑父和表哥行礼!” 徐晚行了个礼,道:“二娘见过姑父和表哥,望姑父表哥安好。” 那黄宽早看的痴『迷』了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回礼都忘了。 徐晚示意『乳』娘把出门时备下的羊『乳』拿了出来,斟了满满一大杯递给了王贵川。王贵川一饮而尽,满意的看着自己知礼懂进退的女儿,脸『色』稍霁,道:“二娘挂心她姑母,便来看看。” 黄老大得了个台阶,忙领着王二娘过去看尚在病中的王氏。 剩下王贵川和黄宽大眼瞪小眼,眼看自己的外甥这般不中用,他娘和他爹也不是个知事的,便气又涌上了头,骂道:“今日你可看清楚了?这赌赢了道不能得,还要挨一顿打,输了便是白白的送与他们去,既送了不说,还被别人当成个猴子戏耍,你当你是个『毛』多的呢!这个拔一根那个薅一根,总是金山银山也叫你空空如也,连个朋友也结交不到,如今你可知错了?” 黄宽只见自己舅舅的嘴巴一张一合也不知说些什么,脑子转不动了,满心满眼都是刚刚那小娇娘的一颦一笑,魂都丢完了,见舅舅嘴巴阖上,方才认错道:“我都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多谢舅舅教诲,外甥再不敢忘了。” 王贵川见到平日里忤逆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畜生今日这般顺『毛』,只当是刚刚糟了顿打,脑子清明了,便道:“你输这千两的银子开个铺子,日有进账,手下管着点人手,把这家业做起来,岂不体面?何苦要做那赌贼呢?” 黄宽连声应是,又愤愤道:“若是父亲舍得拿出些银子与我做本钱开个铺子,外甥岂会干这个营生?” 想起自己妹妹,妹夫的『性』子,便料想这黄宽说的是真的,只得压下笑意,语重心长的又劝了几句。 王贵川哪里知道,天下父母哪有不疼孩子的,这黄老大与王氏巴不得黄宽金盆洗手再也不赌了,只好好的干些正经营生,他们百年之后,黄宽也能过上个好日子,只是这黄宽一再不肯,只和家里人忤逆着来。 那边王二娘已经和王氏契阔了几句,王氏无非和她抱怨黄宽是如何的不成器,如何的败坏她的家产,她是如何的慈母心肠打不得骂不得,又是如何的心疼之类的,徐晚只得忍着笑一一应了,只听着,并不多说话。 却只是憋笑憋得难受,越看王氏越觉得好笑,想着那般吝啬的人如今要为儿孙贴补无尽的家产,看着王氏那心疼的跟剜走了她心头肉的样子,徐晚就觉得心情愉悦,实在是太有趣了。 时近中午了,黄老大与王氏假意留她们父女二人午饭,可王贵川是吃过无数次的亏的,如今断不肯再委屈自己,推说自己有事,便带着女儿回了家。 舅老爷一走,黄老大便把心头的火一并发了出来,朝着黄宽喝道:“你个不知死活的小孽障,看着你舅舅那样把我臭骂一顿你心里便过意的去了?往后再去赌不赌了?” 黄宽只念着那半张勾魂的面孔与王二娘那通身的气度,只觉得竟不像是他们小户人家将养出来的人儿,倒像是皇宫里与皇帝做妃子的模样。与父亲说话便也没那么硬气了:“父亲,你若肯与我些银子做生意,我还会这般好赌成『性』吗?还不是你舍不得银子,才误了我的事业!” 黄老大不曾想今生还能听到黄宽说出这样的话,当下就感动的泪流满面,搂着黄宽叫了一阵子的心肝宝贝,心道儿子如今终于开窍了,可见老天开了眼,便道:“这可是你说的,若我与你了本钱开了铺子,你还去赌呢?” “那我便是那猪狗,父亲母亲但可把儿子扭去见官!”黄宽说的掷地有声。 二老问道:“那你想做个什么生意?” “小生意丢父亲与族叔和舅舅的脸面,我是不做他的,做大的生意您定然是舍不得本钱,那我便开个菜馆子吧。”黄宽道。 天下但凡做父母的,哪里不是望子成龙的,因此,这黄老大与王氏喜滋滋的,也顾不得吝啬自己的家私,拿出了五百两银子,黄宽选了个店铺,租了下来,黄老大又亲自招了一个账房先生来记账,算些进出,看买卖是否划算,又让族叔推荐了两个顶好的厨子过来,招了两个跑堂的过来,选了就近的一个吉日,开张了。 远报儿孙近报身(五) 这黄宽本来生的眉清目秀,有个齐整的身段相貌,着锦穿缎,看起来也是个翩翩佳公子。他自幼便在赌局中厮混,把那世故圆滑学了个门清,口中言谈也好,南来北往的,局子中混的,良民官爷的,只要他愿意,便都一团和气,又是个大方舍得的,故皆能与他们说上话,也时常将馆子中的将要坏掉的菜肉之类的,让厨子做了新花样来,不要钱白来请人吃,街上卖绸缎的,开店铺的,几个捕头老爷,皆来吃过。三教九流,无一不是他嘴里的朋友,众人见他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事,便都高看他一眼。 合着吃饭宴请,都来他家照顾他的生意,又见他那厨子的手艺是百里挑一的好,是以他家的生意蒸蒸日上,那银钱流水似的往家里进。 这黄宽是个有主意的,好赌时,便费尽心机也要赌个底朝天,做生意时也是如此,一心扑在银钱上,因此戒了将近一年的赌,也『摸』着了半个孝字的边,喜得黄老二夫『妇』屁滚『尿』流,逢人便说自己儿子的好,也不再放印子钱,只那一样吝啬,是无论如何也戒不掉的。 这一年中,黄宽也借着送东西的由头,往舅舅家跑了不下百十趟,逢着舅母在家的时候,只能放下东西说几句客套话就走,若舅母出去省亲或是与闺中好友见面契阔之时,舅舅在家,他总能见得表妹几次,越见那颗心便越惦记着,越发不能忘记,做梦里都是表妹那温温柔柔的笑容,蹁跹而去的窈窕身姿。 好不容易挨到表妹及笄,他便哄着他爹娘请了媒人上门说亲。 徐晚听说着这个消息,乐得不行,眼见任务就要完成了一半,心里喜的跟吃了蜜糖似的,她太想早点结束这个任务了,每次见到黄宽都恨不得和他眉来眼去告诉他你快点来娶我吧。可又得爱惜羽『毛』。只能忍着熬着。 谁知道小丫鬟刚把黄家遣冰人来说亲的消息告诉她,后脚,她的便宜娘便怒气攻心,晕倒了。家里又是请郎中又是抓『药』的忙活了一大通,慌『乱』中顾不上媒人,她只得走了,没多大一会儿,她娘就悠悠转醒了,睁眼看见王二娘,眼眶便红了,眼泪珠子骨碌碌的便落了下来。 徐晚忙叫了一声娘,拿着手上的帕子替她把眼泪抹了。 她娘便道:“我们二娘去看她姑母,原是好意,谁想得引得那贼胚子觊觎,把主意打到我们二娘的头上,二娘是他能肖想的人吗?我可不同意把我们女儿嫁去那个火坑受苦。”她气苦的数落起了黄宽的一条条罪状,忽然停顿住了,大骂道:“我原道是呢,这往年都不往我们家来,这自那日见了我们二娘的脸,如今便一年来这么多次!”说着便喊了丫鬟,吩咐她把这一年来,黄宽零零散散送来的东西都给那出去扔了,谁爱要谁要,她家是断断不稀罕的。 等她娘气消了,王贵川才说道:“我看啊,这桩婚事是再好不过了,那黄宽,我见他如今已经戒了赌,一年多都没再赌了,可见是全忘了,如今又开着个店铺,也有个人模样了。我瞧着还好,也晓得孝顺父母,比起往常也是好多了,我们二娘又是个温婉貌美的,嫁过去定能让他留在家里,全然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难道我生个女儿就是帮你管教外甥的吗?她娘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怨言,拣了好听的话劝他丈夫:“相公,你且没有听过一句话吗?狗改不了吃屎,他现在是改了,难保来日不会沾染旧习,若到那时候,你让我们二娘怎么办才好?这事情暂且放过不说,单看姑『奶』『奶』和姑爷一家人,我怎么肯把我的心头肉嫁过去受苦,你想想,我们家二娘自小就娇生惯养,丫鬟婆子围着打转,女红烹饪都未曾沾手,只学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难道还嫁过去给姑『奶』『奶』和姑爷弹曲玩乐不成?” 顿了顿,舒了一口气才又说道:“姑『奶』『奶』家虽然家资丰厚,可他们可他们自己受用尚且不舍得,难道还能拿出来给我们二娘呼奴引婢,锦衣玉食不成?” 王贵川被这几个不成给敲得眼前一黑,脚步虚浮,险些摔倒在地,愣了半响方才魂归体内,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却另外问道:“那我且问你,你打算给我们女儿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那还用问,定然是找个相配的!” “和二娘相配的又是什么样的人家?难道你还存了心思把女儿嫁去做官太太?还是想把女儿嫁去宫里做妃子?”王贵川陡然拔高了声音:“糊涂!” 听见丈夫说女儿的不好,她娘便撑起了身子,一双与二娘相似的眼睛瞪得滚圆,骂道:“二娘这通身的气派皇妃也做得,更何况什么官太太,我看那知府的夫人也没我们家二娘这般样貌气度!凭什么我们二娘要去配那黄宽!” “那你干脆把二娘一顶小较送知府大人府上做小星算了!也圆了你的梦!”王贵川不曾想懂事得体的妻子竟然生出让二娘高嫁一头的念头,当即便被气得七窍生烟,便口不择言起来。 “你当我是什么人呢!”她娘哼了一声:“我方才不过是说些气话罢了,你就这般叫嚷着要把女儿送去做可见你心里有过这念头,我只这么一个女儿,就算为了岳儿的前程,我也不许二娘去做人小星,你千万把这念头熄灭了好,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岳儿便是王二娘的哥哥王岳,七岁便送去兰亭书院拜了先生,他天资过人,夺了案首之后便进京落脚去了,立志要考个进士回来,将来定然是要做官的,若是二娘嫁去官家,将来也算是王岳官场上的助力。 裙带关系嘛,就如当初杨玉环一人得势,阖家鸡犬升天是一个道理,徐晚这个现代人自然比他们明白的多,心下不由得感叹她这便宜母亲倒是真心疼原主的,没有重男轻女,舍了女儿去成全儿子。 自小便父母双亡,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享受过一天亲情的徐晚此时觉得心窝子暖暖的,虽然人家心疼的不是她,可她却仍旧能感到那种窝心的暖意包裹着她,眼眶不仅有点湿润,张口道:“爹,娘,你们不要争吵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女儿好,但是女儿心中自有主意。你们若是真的心疼女儿,就成全了女儿吧!” 徐晚感动的同时也没有忘记自己是身负重任滴,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二老,脸颊上自然而然的升上了一朵胭脂。 远报儿孙近报身(六) 王氏夫『妇』都惊疑不定的看着二娘那娇羞清雅的模样。 该不会女儿与谁私相授受暗定终身了吧?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眸中闪过同样的忧『色』,刚刚还争吵的二人心有灵犀的鸣金收兵,共同抵御外敌,异口同声的问道:“二娘你有什么主意?” 徐晚垂下眼眸,定定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为了掩饰自己因为忍不住笑意而抽动的嘴角,她抬起手,用帕子遮住半边脸颊,娇滴滴羞怯怯的说道:“爹,娘,女儿见那黄家表哥丰神俊朗,一表人才,便便你们就应了姑母吧!” 系统干呕了一声,道:“徐晚你真是贼恶心,我要是你我就一头撞死在那墙上!” 徐晚在心里轻喝了一声:“你闭嘴!” 王贵川神『色』不变,只是看着二娘的眼神有些怪异,而她娘便没那么坚强的心智了,听见女儿自己要往火坑里跳,心中大悲,又很女儿如此不争气,怎能被一个皮囊『迷』住了心智,响亮的哭声没哭出来,硬生生的憋在了胸腔里,一个气短,她便又十分荣光的晕了过去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忙对着她娘一番抚背顺气手掐人中的,最后灌了几口汤『药』,虽然也是转醒过来,可是一看见二娘便把目光挪远了,不肯看女儿,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那眼泪仿佛一滴一滴啪塔啪塔的砸在了徐晚的心里,虽说是为了完成任务,可是看着人家娘亲这样伤心,她心里真不是滋味,正酝酿着准备撒个娇哄她开心呢,便听她娘道:“相公,我有些饿了,想吃你亲手煮的面。” 王贵川看了母女二人,朝着女儿递了一个威胁的颜『色』,便退了出去。 她娘这才扭过头,徐晚忙有眼『色』的在床榻边坐下,把手递到她娘手里握着,听得她娘一字一句道:“女儿啊,你可知我当时为何嫁给你父亲?” 徐晚搜寻了一下记忆,她娘本姓田,父亲田藜是一个正经的人,也中过进士,但是为人清正廉洁,见不惯朝政污浊,所以不愿意经营,到去世也还是一个八品的小官。官虽不大,却是结结实实的官身。自古就有士农工商四等之说,她娘又素有相貌,家世清白,也有许多田藜的同袍上门说亲,可她娘亲却都回绝了。 最后嫁给了粮商之子王贵川。这可是**『裸』的低嫁了,因为这,她娘没少受闺中密友的嘲讽,说她为了阿堵物不惜做商人『妇』,要知道,士大夫的女儿嫁给商人,那可是**『裸』的低嫁,**『裸』的不顾廉耻。 徐晚道:“娘亲是个正经的管家小姐,父亲却是个商人,想来,母亲是瞧上了父亲能干又会办事,且待人温和好拿捏吧?” 听见王二娘如此说,她娘的心了更痛了,想着女儿既然什么道理都知道,还偏偏要嫁给黄宽,看来真是被爱情『迷』了双眼,什么都不顾了。她泪眼朦胧的道:“二娘,你说的一点不错,娘亲虽然是嫁给商贾,但是你爹对我是极好的,素来不曾有半点不敬不爱,便是吵嘴,也都是他让着我,先低头的,娘亲这日子过得滋滋润润,没受过你祖母,祖父半点的气。倒是那些看似嫁了好人家的女儿嫁过去之后,宅子里规矩大,婆婆又狠厉,吃了不少的苦头,有几个当年相好的,已经被蹉跎的不成样子了。” “女儿都知道,女儿家嫁人不能只看相貌与家世,更要看对方的人品,高嫁低嫁都是无妨的,只要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舒坦就行。”徐晚低声说道,没想到王二娘的母亲竟然有这般的真知灼见,可比有的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新女『性』更加的看的明白,难怪她四十开外了,看着却还皮肤紧致,身段窈窕,连白发也没有几根,想来都是日子过得舒心又懂点养生之道的缘故。 “也不全然是这样。”她娘轻轻的叹了口气:“当时,娘对你父亲,也算是一见钟情,一眼就相中了他,又观他品貌俱佳,才嫁过来的。”她温柔的顺了顺王二娘的头发,又道:“你姑母的婚事,我不同意,一时因为你姑父姑母太过吝啬的缘故,你嫁过去紧衣缩食的过不得好日子。想当初,你姑母生产你表哥的时候,因在月子中,起不得床,你姑父又要外出跑生意,只你姑母在家不行,我便请了一个专门照顾月子中『妇』女的嬷嬷过去服侍她,月钱是我们家付的,另择我还备了许多鸡鸭鱼肉过去。” “结果呢,你姑母倒好,觉得多了一个人,便多了一张嘴吃他家的饭,割肉似的心疼,当天就把人赶走了,自己忍着疼痛下床收拾吃的,又照看婴儿,一个不当,便把厨房给烧了个干净。”说起这些,她娘的嘴角带了一丝好笑,斜睨着二娘:“你说这样的人家,嫁过去不知道得吃多少的苦头哇。” “那倒是,我姑母的吝刻谁人不知道啊,单说留我们在那里吃的那次饭,那炒猪肝全是葱花垫的,还连盘子底下的青花都盖不住,你说这是有多抠唆。” 母女两人说着,目光相交,俱是笑伏在床上,捶胸顿足的肚子都一抽一抽的疼,还止不住那笑。 等到王贵川煮的面好了,端到榻前了,母女两人早都笑摊在床上,半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徐晚趁机说:“另外,也因为表哥以前做的那些荒唐事,您才不愿意让女儿嫁过去受苦的,可是,母亲,我是您的女儿,和您一样,都有一颗明白的心,明白的眼睛,我知道该怎么管教表哥侍奉公婆,断然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女儿心中自有一盘棋局要下,还望您给女儿这个机会。” 她娘见女儿目光清亮,志气昂扬,眉眼间闪烁着似曾相识韵味与勇气,心下也软了大半,想着,女儿终于是长大了,懂事了,虽然觉得女儿配那黄宽终究是可惜了,但也左不过二娘愿意,便又教诲了她两句,也算是同意了。 王贵川更不必说,自那黄宽戒了赌,事业也立起来之后,心中便有了招他为女婿的念头,自然没有摇头的意思,但是怕黄宽轻慢二娘,便假意拿乔,待那黄家的媒婆上门两三趟之后,才『露』出点此事有商有量的口风出来。 远报儿孙近报身(七) 夜深人静,弯月高挂,清辉如练,映入窗中,暗香浮动,是一个恬静又安谧的夜晚,徐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无法安睡,她总觉得吧,这件事情透着点怪异。 “系统,我变成王二娘嫁给黄宽之后呢?总不能让我真的和他洞房,然后生儿育女过完这一生吧?”徐晚害怕下人听见,不敢出声,只默默的在心里面问系统,她知道系统能听见她的心声。 系统道:“你若是完成任务了,原本的王二娘就会回来,继续活下去,直到她的生命走到尽头。你呢,自然是和我一起去完成下一个任务。” “就这样?”徐晚心里有些失望:“那我不就等于只替她活了一段时间罢了?原本的王二娘本来就要嫁给黄宽?我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那这个任务的意义在哪里?” 系统不能明白徐晚的语气里为什么带着点怅然,有点让人心疼的感觉,它便道:“意义可大了呢,你可是救了王二娘一条命呢!” “救了她一条命?”徐晚心尖一惊,问道:“什么救了她一条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系统方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抬起两只白胖胖的胳膊捂住自己的嘴巴,睁着两只小鹿般的大眼睛望着徐晚,间徐晚瞪着她,脸上全是愤愤的神『色』,不由得干咳了一声:“我们龙套系统的任务都是源于主角或者配角内心的怨恨值,悔恨值什么的,他们的怨气越强烈,就越容易召唤我们过来,我们帮他们摆平不平事,度过苦难,然后就可以走了,把人生重新交到他们的手上。我们虽说是跑龙套的,但是这个龙套的含义并不单纯是电视剧里那种跑龙套的,也不是打个酱油的意思。而是替他们生活一段时间又走掉的意思,来过不沾染即走,谓之龙套。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徐晚愣了半响,方才回过神来:“也就是说,是因为王二娘心中怨恨难平,所以我们就来了。” 系统哼了一声:“废话。” 徐晚问:“那王二娘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 系统道:“以前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就说以后的吧,那王二娘嫁给黄宽以后,黄宽就故态复萌了,又开始赌了,输完了一切,气死了黄老大和王氏,又把王家的粮食铺卖了去。王贵川和田氏也气的半死,后来王岳中了榜眼,在京城做了官,就把王氏夫『妇』接去了,田氏要王二娘和黄宽和离,王二娘却不愿意抛弃丈夫走掉,田氏一病不起,跟着王贵川去了京城,再也没回来。后来,王氏的一个表侄子去世了,这黄宽竟然把人家的孝服和棺材都给输了进去,还还不上帐,便把妻子王二娘卖到了青楼。二老去世时,黄宽直接一把火烧了他们的遗体,把骨灰洒到了苏州河里面。这黄宽后来『迷』上青楼中的一个『妓』女,赚了不少银子贴补她。” “”这还是人吗?徐晚忍不住骂了一句:“那黄宽是个这样的人渣,王二娘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不行,我干脆另外替她选户人家嫁出去算了。这种人不离的远远的还留着过年吗?” 系统急急的吼道:“不行!你不能改变她们的生命轨迹!否则你和王二娘以及你遇见的这些人都将在这个世界彻彻底底的消失,你们存在的痕迹将完全被抹掉。” “”徐晚被吓住了,打了个寒颤:“那就是只能嫁给黄宽了吗?” “只要你完成任务,王二娘的命运就会被完全改写,不会过得像原来那样惨。”系统道。 “可这不还是改变了他们的生命轨迹吗?”徐晚不明白。 系统翻了个白眼,鄙视的看着徐晚:“你怎么这么笨呢!打个比方来说,你可以改变王二娘嫁给黄宽的结局,但是不能改变王二娘嫁给黄宽这个命运。若让她嫁给张三李四王麻子,那这个故事也就不存在了,故事不存在了,世界也就化为齑粉了。明白?” “哦,就是说,不可以改变她遇见什么人,不能改变男女主角,但是可以化悲剧为喜剧,是这么个意思吧?” 系统松了口气,它觉得自己这个宿主简直要笨死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还不明白,龙套系统手册上分明写得有嘛,怎么都不看呢,老是问来问去的烦死了! 可是这个烦躁异常的系统完全忘记了自己根本就没有把龙套系统手册带给徐晚! 可怜的徐晚,莫名其妙就背了老大一个笨蛋的锅。 系统自此看她的眼神分外怜悯,分外忧郁,几乎要呕出血来 自从亲事定下来之后,黄宽就越发的得意,也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出来『操』练婚事和饭馆营生。他本是看上了王家的表妹,寻思着怎么才能把佳人拢入自己的怀中,又见到表舅是那般的厌恶自己不成器,遂打算做点正经的营生,先装乖卖巧几日,等到把表妹娶回家之后,再去坐那赌徒的生意。 谁承想,这赚起钱来,看着银钱哗哗入袋的声音也是那般悦耳动听,其间的清爽感觉丝毫不必赌钱来的少,他其实并不好赌,也知道那是个败家的差事,但是偏就喜欢看那骰子开出蛊的一瞬间是多少,那无穷无尽的变化甚是合他心意,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那种惊喜感和紧张感让他上瘾,恋上了那种感觉,便一味的从沉溺下去。 谁知道着做生意赚钱也有这一种感觉,便也不大记得赌了。 他便这般好好的挨到了成亲那日,也是相安无事并不曾去赌。 王氏与黄老大见儿子成器了,又娶回了一方漂亮的媳『妇』,思索着过上一两年便能抱上胖孙子,喜的嘴都合不拢,看见儿子流水似的花钱置办衣物奴仆,心疼的不得了,但也只是念叨两句,嘴上说说,嚎上两嗓子,并不曾态度强硬。 这王二娘便风风光光的嫁进了黄家。 徐晚犹记得系统说过,她这次要扮演的是一个恶毒『妇』人,回想这几年来的行为,并无什么恶毒的行径,当下心中有点担心,便和系统商量起怎么做这一个恶字,得按照规则来不是吗。 系统见多识广,哼了两声道:“目前为止你并无犯规,对着疼爱你的父亲母亲若还要恶毒的话,那你还算个人吗?这恶毒啊,是要你针对黄宽犯上一犯的,另外,我送你一句话,这旁人看不见的恶毒才是真恶毒。” 看不见的恶毒才是真恶毒徐晚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 嘿嘿坏笑两声,问起了自己最担心的话题:“总不会让我真的和黄宽那什么吧” 系统斜睨着徐晚,嘴角抽了抽:“你想得美呢,这样的好事能轮到你?来过但不得沾染任何,自然皮肉更是沾染不得的,这时候我会把真的王二娘挪过来。” 徐晚松了一口气,那她就放心了。 喝的醉醺醺的黄宽七歪八倒的回来了,『摸』着走到了床边,对着王二娘嘿嘿的傻笑,笑着便伸手在王二娘的小手上揩了一把油水。 徐晚心中已有了计较,当下便一巴掌甩到了黄宽的脸上,美娇娘和登时变作了一个母老虎:“谁让你碰我的?”虽然是发怒,但是却目递秋波,款款而笑,分外勾人,那黄宽挨了一巴掌本要发怒,见她这模样,那怒气便一点也不剩了,全化成了痴『迷』,只委委屈屈的唤了一声娘子。 远报儿孙近报身(八) “现在什么时辰了?”徐晚淡淡的问他。 “约莫子时了。”王二娘嫩白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泛着珍珠一样的光泽,红『色』的喜服衬得她更加娇媚无双,他急的抓耳挠腮,恨不得马上就把王二娘摁倒亲吻一番,可是见她神『色』不虞,也不好躁动,便老老实实回答。 “你既娶了我,我便是你的娘子,你便该什么都听我的,从今往后,你亥时之前必须归家,否则,我便不让你上这床榻。你从是不从?”徐晚凶神恶煞的问。 奈何王二娘相貌绝美,即使是凶神恶煞,也带出点温柔的媚意出来,让人心中软成一滩水,那还有什么不成的,黄宽连连应声,答应了下来。 “可你今日迟了,我要你受些罚,你可愿意?”徐晚斜睨了他一眼,心道果真是长得好看好办事啊。 黄宽见妻子这般天真娇憨姿态,全身的骨头都软了,哑着声音问道:“不知道娘子想怎么罚?” “怎的?你不愿意?”徐晚柳眉倒竖。 “不不不,娘子尽管来罚,刀山火海为夫都愿意为你闯一番,我的命,我的心,你若想要,便都尽管挖了去。”黄宽眉眼全是诚挚:“但凡娘子要的,为夫没有不给的。” 徐晚心中想道他这甜言蜜语也不知道给原主说过没有,可真能把人的心给甜腻了,哼了一声,便道:“你去外头寻些碎瓦片回来,砸碎了跪在上面。” “等跪够一个时辰了,便来服侍我休息。”徐晚暗送秋波,眉眼带笑。 黄宽哪能招架的住那一个“服侍我休息。”,急的跟什么似的,拔腿就跑了,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备好了徐晚说的碎瓦片了。徐晚亲手把那瓦片铺在床前,让黄宽跪下了,然后又拿出来了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一小箱笼,虽然模样但是肚里却装的大东西,都是田氏为她打造的金簪头面,首饰,全是实心的黄金,有几分重量,便让那黄宽顶在头上,双手捧住。 加了重量,那黄宽的双腿便被那碎瓦砾膈的伤痕累累的,他忍着痛,与二娘说道:“娘子,我今日虽说是回来晚了,但也为着是我们大喜的日子,陪着宾客喝了点酒,送完了宾客回来,才晚的,今日这罚” 徐晚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你这便怨上我了?” 黄宽见那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中似要滴出泪珠来,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柔弱神『色』,便咬牙狠心道:“不,我永远不会怨怪娘子的,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徐晚道:“我派了丫鬟知会过你的,让你早点回来,是你自己不听我的话,你便是和婆婆说了,也是你没得道理。” 黄宽『舔』着脸笑道:“这点小事我怎么会和母亲说呢。” 徐晚笑了起来,起身拿来一盘葡萄放在案上,一颗一颗的剥开紫『色』的皮,『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喂到黄宽嘴里,黄宽的魂儿当即便丢了。 她道:“罚着你,却也痛在我的心头,但是公婆说了,要我好好管教丈夫,我也是没法子,只能给你立个规矩。” 黄宽痴痴的看着王二娘的脸,虽然疼的厉害,手也举得发麻,但因着心中横着一个爱字,也舍不得不听二娘的话,让她白『操』心一场,百年强咬牙忍了下来,他活到这么大,头一遭受这种罪,但因为是心爱的人在身旁,却也甘之如饴。 时辰一到,那黄宽顾不得膝盖发麻,强行便把王二娘扑到了,系统这次终于靠谱了,及时的把徐晚的意识抽离了躯体,『操』控了时间,把王二娘的意识挪了回来。 结果第二天一醒来,黄宽的腿便疼的不能走路了,便“卧病在床”了。徐晚早早起来,指挥厨娘做好了饭食,和丫鬟拎着一道去给王氏和黄老大请安,顺便说了黄宽腿脚不灵便的消息,夫妻两人只是心疼银钱,看着儿媳『妇』这般装扮和丰盛的早餐,疼的眼角都抽搐了起来。 徐晚发现,王氏的腿脚好像也不怎么灵便,走路有点一拐一拐的样子,便本着儿媳关心婆母的道理,细问了几下,原本王氏不愿意说,见儿媳问的急了,搪塞不过去,只得说了。 “我想着昨日的筵席那样的丰盛,没道理败坏了我的家私不说,还不准我吃的,我不吃岂不是便宜了别人去,便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撑得我那肚里火烧火烧的生疼,许是酒水喝多了,便着急如厕,朝那茅厕去呢,不知哪个混球扔了个大骨头到那里,我一不小心便崴了脚,疼的我啊满地打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如今,还疼着呢。”王氏说着那眼睛看着王二娘头上的簪子和身上的绸缎料子,觉得那脚上的疼也比不得心里的疼。 徐晚觉得自己头上飞过一群乌鸦她看了看,隔着衣裤还能看见王氏的脚踝肿的老高,思索着这该有多疼啊,好心问道:“可有找个接骨的大夫看过?” 王氏一听要找大夫,想着又要花钱,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也顾不得疼,直接下地忍着痛楚蹦跶了几下,手背在身后,一幅我很健壮的样子,连连摆手:“不过是些小『毛』病,哪里就值得找个大夫看,不值当不值当。”说着那冷汗已经顺着额头鬓角滴了下去,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徐晚见她强撑不住,忙走过去搀扶她坐在了椅子上,直起身子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缺德,老两口这般爱惜财物,自己竟然要算计着让他们散尽家财 徐晚在心里默念了两句罪过罪过,便试图游说这王氏:“母亲,若真是疼的厉害,便找个大夫来,也花不了几个大钱,何况,我们家资丰厚,我与相公也日常在外面跑着营生,断然不会败坏了家产,您无需如此节省,但凡想吃的,想喝的,想玩的,只买来享用就行,不用这样自苦。” 王氏一听,便嚎啕大哭了起来,呜呜的,十分伤心难忍,嚎道:“完了,完了,我家娶的这个媳『妇』是个不顶用的败家货啊!完了,完了,我这家资算是完了!” 隔壁的有『妇』人刚好来黄家讨要昨日借走的桌椅,听得王氏这般放声大哭,只当她是死了儿子还是怎么的,忙跑到正厅一看,见她家的男人和昨日娶的媳『妇』都在,唯独不见了儿子,还真当她那败家货死了,吃了一大惊,想着这才娶了媳『妇』就死儿子,这生意做得不划算。 见王氏这样涕泪横流嚎啕大哭的,看着也有些酸楚,不由得问道发生了何事。 王氏把刚刚的事情如实相告。 那『妇』女忍不住掩着嘴巴偷笑了起来,也不多言语,径自去了。 远报儿孙近报身(九) 经王氏这么一闹腾,徐晚越发觉得自己任重道远,王氏和黄老大都不是那听劝的人,又吝啬了三四十年,如何能够一夕之间就改掉这『毛』病,她愁的一个头比两个大,总不能第一个任务就铩羽而归吧,那也太没面子了。 系统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呵,你还知道不能失败呢!” 徐晚翻了个白眼,并不理他,只看着窗外那一丛碧绿的竹子发呆,仔细的把事情在脑中翻来覆去的过了一遍又一遍,摩挲着一个带着缺口的茶碗,忽然间就灵光一闪,她觉得自己『摸』着点儿了门道。 若按着王氏与黄老大的『性』子,断然不该养这个败家的儿子,可他们不但养了,还贴了不少的银子,虽然仍旧肉疼,但也并没有像刻薄自己那样刻薄这个老来子,娶亲时花的那大把的银钱,也没见夫『妇』两人闹出什么不该有的动静来,明面上总归是过得去的。 要知道,这夫『妇』二人在亲戚面前一向淡的如水,莫说脸面了,半点情分都不顾的。 要让这对吝啬夫妻大方起来,情愿散尽家财,徐晚沉思着,大概也只能从黄宽这里入手了,可是怎样从黄宽这里入手又是一个问题。黄宽大字不识一个,道理不知半点,不做恶事,不忤逆父母已经是烧高香了,显然说道理那是行不通的。 徐晚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心里面有些谱了,既然讲道理行不通,那就摆事实罢,主动的不行,就让他们全是被动的,人活在世,谁还没有些『逼』不得已不是! 徐晚贼笑一声,便问系统有没有什么『药』物涂在脸上可以让肌肤变黑的,系统说有,并且亲自劳动,去为徐晚搞来了这种能暂时让肌肤变黑的东西。 这日,徐晚起的早早的,见黄宽和黄老大一前一后出了门,便去寻了王氏,说自己要回娘家里一趟,王氏想着,这一去再带个丫鬟小厮过去,少好几张嘴吃饭哩,眉开眼笑的应了,叮嘱道:“若是你母亲想多留你些时日,便留吧,你不用惦念家里。” 徐晚自然知道王氏的潜台词是什么,便佯装受用的应了,起身走了。 丫鬟在二门里等着她,手上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两人去了平日里储存杂物的房间里,抖开包袱,徐晚便把其中一件深蓝『色』的男装换上了,这王二娘虽长得好看,体态窈窕,却是个平胸,连胸也不用束,直接梳起发髻,把那『药』汁往脸上一涂,勾肩弯腰的『露』出几分猥琐的姿态来,倒是一个十成的势力小人。 这丫鬟奇道:“我们姑『奶』『奶』素来没见过这等小人,怎的把这姿态学的栩栩如生?” 徐晚笑笑,还能怎么学的,自然是看电视剧看的呗,没见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不是,轻咳了几声,把声线压的嘶哑低沉一点,道:“若有人问起我来,你只说我早上出去了,说是回娘家了。” 丫鬟惊诧的捂住了嘴巴,『露』出一双崇拜的眼睛看着徐晚:“姑『奶』『奶』学的好像啊!要是婢子不知道,还真以为是个少年郎呢!难怪夫人老爷总夸奖您聪慧呢,我到今日才知道姑『奶』『奶』您的妙处,姑爷真是捡到宝了!” 丫鬟这恭维的言语徐晚十分受用,学着王贵川的样子,豪气的在丫鬟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大步去了。 徐晚要去的地方是抚石镇的大赌坊,也就是黄宽以前光顾的那家,拿着三十两银子,一头扎了进去。 众人见她是个新手,又阔绰,像是那腰缠万贯的主子,便试着与她赌,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见她不是个天赋异禀的,却是个呆头鹅,便都吆五喝六的要她下注,不多时,徐晚带来的银子就输干净了,同时,她的耳膜也要被吵破了,四处都是嚷嚷声,人的说话声像是放鞭放炮,让人脑子都是昏的。 赌徒们赢了些钱,仍旧不过瘾,便叫嚣着让她再回家拿钱来赌一赌,她装出一副赌输便红眼睛的模样,跳起来喊道:“你们赢我的钱算是什么本事呢?真是个英雄,便去赢那赌贼试试!” 那赌徒们一齐哄笑了起来,有人说:“这位兄弟,我看你委实不是个明事的,那黄宽也不知道在我等手下输了多少钱,只怕他老子娘的裤腰带都输了来,倒是你净说他了不得。” 徐晚哼了一声,一脸我就听你牛皮吹上天的敷衍神『色』,嘴上应着:“那是那是,这年头,谁不在嘴上称几下英雄呢。” 他越是摆出这样假意信服的模样,众人的神情就越激愤:“你怎的这样颠倒是非,说他赢了我们那是对弟兄爷们的侮辱!” “”徐晚心内无语,看来这黄宽赌技委实是不高超啊,不过说了一句他赢了,便惹得大家这幅义愤填膺,『奸』污了他家祖坟的愤慨模样。 不过这黄宽也是个人物,不怕苦难逆流而上,实为天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楷模。都这样弱鸡了竟然还有赌瘾,也真是奇了葩了。 徐晚觉得,这赌钱和那打游戏都是一样,你打游戏,一上去就死,一上去就被秒,丝毫没有可提升的空间,那这游戏打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怎么会上瘾,那不纯粹找虐的吗,你也是,大字也看不进去,努力熬到半夜绞尽脑汁看了半天,还是做十个题目错十个,那这怎么能有意思,怎么能成为学霸呢不是,没有乐趣,又怎么上瘾呢? 徐晚摇摇头,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然后茫然无比的问道:“既然你们没输,那他的饭馆子是怎么开起来的?那他的家财是怎么来的?难道不是你们输与他的?” “放他娘的屁!你这小子怎的如此不上道!他的酒馆那是他父母与他本钱开起来的,不过他有些运气,才赚下钱的,与我们何干?” “咦!你又说假话了,他的爹娘那般吝啬,怎肯为他拿出本钱做买卖?”徐晚疑『惑』道。 众人都沉默了,面面相觑。 他们也不知道那黄老大一家怎么舍得拿出银钱给黄宽扎本。 徐晚没打算和他们解释这个问题,就让他成为不解的谜题吧,她扬起下巴,一幅傲踞的样子:“哼,我不信你们能赌赢他,若你们真的能赌赢他,我就拿了家里的千两银子来与你们赌一赌!” 众人心动,想着那千两银子岂不就是白送与他们的一样,可又如何证明呢?有人道:“那黄宽早就金盆洗手了,我们的老板与门子都知道是我们赢了的,你叫来一问便知。” 徐晚摇头:“谁知你们是不是一伙儿合谋来诓骗我的,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要亲眼见上一见才知道真假。那黄宽如今虽然嘴上说着戒赌了,可这赌之一字如何好戒?既然你们都是相熟的,你们何不上他那馆子里设个局子赌上一赌,也好叫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见众人仍旧犹豫,徐晚又加了一把火:“你们既然上了门,又是往日和他相好的,他断然没有把你赶出门去的道理,另择,若是他不赌,我便请众兄弟们好吃好喝一顿,拿上好的酒,上好的饭菜招待。也不枉费你们耗这大半日时光和脚程,若他肯赌,那是再好不过的。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远报儿孙近报身(十) 众人先前粗眼看他,不曾往细里打量,如今再一琢磨,但见他那布料也是上好的,又细皮嫩肉,气势出众,若不是肌肤太黑了些,想来也是个齐整的好少年。又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有条有理,想来家里是有点私产的,便也信了他,去与不去都得好,那还有什么不去的理由呢? 有几个出挑的便起身往黄宽的酒馆里走。 眼见快到酒馆了,徐晚便借口说自己要如个厕,请众人先去,几人见他眼生,不知姓名,不肯放她,她早有准备,拿出放在袖袋里的一个赤金打的长命锁递到几人手上,道:“诸位看好了,这是我自小就带在身上的保命玩意儿,是菩萨开过光的,回头我娘不见了我这锁,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我把这东西压在这儿,还愁我不回来吗?” 为首的人见那金锁入手沉甸甸的,显然是个好东西,即使这小子不回来,也够一顿好吃的了,便笑着让她去了,不动声『色』的把东西踹回了自己的衣服里,大摇大摆的往店里去了。 徐晚一口气奔到黄宽家里,重新换好襦裙,梳起发髻,洗掉脸上的脏东西,方才长好好的大舒了一口气,手上拿了一个话本子靠在软塌上看戏,心里寻思着也不知道事情结果如何。 黄宽若是忍住了诱『惑』不赌,那么徐晚的任务便是彻底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任务只能再想办法,若他赌了,那正中下怀,刚好让徐晚可以继续下面的行动。 不管怎么样,对徐晚来说,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她便也放心的消遣了起来,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她没有手机电视电脑,无聊的很,唯一的乐趣便是看话本子,古代的这些话本子都写的妙趣横生,读起来意味绵长,又有些发人深省的大道理。 徐晚很是喜欢,以前上学的时候,她最烦的便是那些之乎者也的古文了,十有**不知道意思。但是现在,她不止能看,也能说这种文绉绉的话了,想来因为原主是个有几分笔墨书香在肚里的缘故,看着这话本子总能渐入佳境。 有趣故事打发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摆上晚饭了,黄宽仍未回来。黄宽与王二娘新婚燕尔的,他时间再紧张,事情再多,也都早中晚三餐陪着她吃,晚上早早的上床歇息。徐晚觉得事情有戏,不觉便心情大好,多吃了几筷子菜和半碗饭,不觉便撑了,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消消食。 一夜寂静,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见到黄宽的人影。 她去给王氏请了安之后,便回去了自己的小院子,昨日被安排守夜的丫鬟早在那里等着了,一见到徐晚回来了,急的跟什么似的,抓耳挠腮的道:“姑爷悄悄的回来了,进了屋子,今早我们点了点东西,发现少了三千两银票和一些金银首饰。” 徐晚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把满面的喜『色』压下去,咳了两三声,才哎哟一声叫了起来“这可怎么好啊,想来相公是又去赌了。”满面愁云的吩咐道:“你去央几个小厮四处里找找,若是不在铺子里,便去赌坊找找。另外,再派个人去请我娘家的爹过来。” 丫鬟领了命,吩咐下去。 黄宽这一年多来不曾赌,倒也不想他,谁知那天见到几个人在自己的店里赌了起来,吆五喝六的,他想不看见也难,看着看着便手痒心痒的,实在忍不得了,便拿了铺子里的现银去赌了两把。 这一赌,便没法收拾,再难抽身,他本来年岁比不得那些日常在赌坊里浸『淫』的手段好,而来,又运气屡屡不佳,十赌九输,这次自然不例外,又输了个精光,后来没得办法了,便回家拿了点银子来继续赌,谁知道那三千多两也填不住他的窟窿。 一夜酣战到了天亮,出了一个红眼眶外,什么也没落住,偌大的一个饭馆铺子也赔了进去。 他眼看天亮了,不敢回家去,恐怕妻子问了他没处答她,这一赌起来,便又觉得妻子雌风彪悍,不是个好相与的,有点面目可憎,寻思着要捞回本来才好,苦无本钱再度,徘徊了几下,便去了日常送米送菜与他铺子的店里借了百两银子。 人家知道他家底丰厚,又开着铺子,日日流水般的进项,也不疑他说谎还不上,因此便都借了,一家百两十两不等,也聚了近千两的银子。 拿去赌坊,照旧,还是输。 借他钱的人日日望着他家的铺子,原来只是开着门但不做生意,后来,索『性』门也关上了,足有四五日,他们这才着了急,问了左右才知道他干的好事。 想着儿子不见了,还有老子在,也不甚慌张,吃了午饭,约着大家一起到了黄老大家,闹着要账。这黄老大见是儿子不争气干的事,这讨要债务的又都是素常相识,情和理两个字都越不出去,只得咬牙跌足,如数偿还。 他平生刻薄所挣的财物,也去了大半。 虽心疼的要死,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王贵川来的时候,正值王氏嚎啕大哭之时,他也心疼妹妹,亲自扶了起来,坐到席上,正要问呢,王氏便边哭边把事情如数说了,王贵川一听,登时大怒,手掌拍在大腿上,对着黄老大怒骂道:“我早说了要送他去见官方才能好好改一改他这脾『性』,你就是不肯听,如今可好,底掉了个干净!” 黄老大理亏,怯懦着不敢吱声,王氏见得哥哥发怒,也吓得大气不敢出,只缩着脖子往外看,想着让儿媳来解个燃眉之急。 见到徐晚姗姗而来,心下不由松了口气。 徐晚行了个礼,方才落座,却细心的瞧见王贵川的耳朵隐约红了起来,她知道他是为着先前错看黄宽而羞愧,便忍着笑意义正言辞的说道:“相公做的荒唐事儿媳已经知晓了,儿媳自问无本事管教相公,叫他闯下大祸,心中惭愧不已。派出去的人方才来回话说相公在那赌坊里不肯出来,还叫嚣着要多送些银钱去才好。” 顿了顿,看向王氏和黄老大,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磕了一个头,才凄凄楚楚的说道:“若由着相公这般胡闹,只怕明日我们便连一个歇脚的地方也没有了。不知道爹娘可有什么主意?” 王氏急忙忙把儿媳扶了起来,抹着眼泪道:“他最近还听些你的话,如今你也管不住他了,我们还有什么主意呢!” 徐晚假意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才说道:“那儿媳有一计,能救我们这个家于水火。就是不知道二老愿意不愿意。” 王贵川此时才恍然大悟,明白女儿的意思,他早就有这个意思,只是妹妹妹夫一向护短,断然不肯,又是他们家的事,强管不得,如今女儿嫁了过来,再没有作壁上观的道理,便道:“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出来,如今也是急病『乱』投医,先拿来试一试,总比干瞪眼强不是?” 徐晚这才抬起头,铿锵有力的说道:“依我的意思,便是把相公捉去送官,在牢里面住上几日,吃些苦头,再出来便老实了。” 远报儿孙近报身(十一) 王氏一听要把儿子扭去那个见不得人的去处,当下便慌了,不管不顾的叫了起来,黄老大也是横眉怒怼:“这怎么行!他可是你的相公,你怎么能想着把他送到那个去处呢!” 徐晚叹了口气:“爹,您也说了,他是我的相公,我也心疼的跟什么似的,但是,儿媳,别无办法了啊!长痛不如短痛,我们下些狠心,往后的日子便好过了啊!” 王贵川满意的看了徐晚一眼,想着自己调教出来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咳了声,说道:“二娘说的正是,你们难道还叫这孽胎祸根惹出天大的祸处才肯罢休吗?” 王氏与黄老大也不吭声,只是一味摇着头。 徐晚道:“爹,娘,你时时刻刻记挂着相公,可是我看相公却半点不惦记这个家,让他继续胡闹下去说句大不敬的话,只怕将来爹娘老了,跟前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黄老大跳起脚来,指着徐晚道:“这也是你一个做儿媳的说的话?” “父亲先别着急发火,您若是不信,我们暂且走着看看。儿媳就想这样试一试相公,若是相公知道悔改,我们便好好的过日子。”徐晚又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言辞恳切,态度恭顺。 黄老大看着这个弱柳般的小人儿,不知怎的,就信服了她几分,问道:“你打算怎么试?” 徐晚道:“这计谋还需爹爹配合,只怕爹爹要吃些苦头,受些委屈了。” 王贵川大手一挥,在黄老大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笑呵呵的道:“你公公一个大男人,受些委屈吃些哭怕什么?重要的是往后的日子能过好多不对?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转向王氏,道:“你别担心,使唤的银子人手,哥哥全替你出了。” 王氏见不用自家出钱,便也不吭声了,只贼眉鼠眼的看着黄老大,几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他一时觉得头大如斗,像是背了做泰山在肩膀上,那冷汗顺着满是褶皱的脸皮便落了下去,他拿枯黄的手一抹,只得答应了:“那就按照你的主意办吧,但愿是个成器的。” 当天,黄老大便病重了,汤『药』灌了无数,却不见好,直到晚上,眼见要嗝屁了去见阎王,几个奴仆接二连三的去找黄宽,却都被打骂了回来,这还不止,去的时候穿的齐整整的衣衫也被剥的只剩下个嫩白的里衣。 王氏心凉了半截,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拉着徐晚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徐晚不胜其烦,堵了她的话,道:“娘,我去找他看看。你若是想看看相公,便随着我一起去,只是不要在赌坊里路『露』面,躲在背后听一听相公说些什么。” 王氏大惊:“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能抛头『露』面?” 徐晚急的把帕子往桌上一扔,劝道:“这都火烧眉『毛』了,还顾得些这个?难道真的要等到把家业败光了我们才紧赶着哭吗?” 王氏无奈,只得依了二娘。 徐晚弄一个遮面的幕篱,把自己的脸遮的严严实实,换了件正规中距的装束,便带着王氏出了门,往赌坊里去。 到了地方,徐晚让王氏留在门口不要走动,自己一个人进去了,四目环顾,黄宽正在一个局子中赌的满头大汗,赤红着眼珠跟什么似的,青筋暴起,双手撑在桌子上喝道:“就说了我要赢不是?看,这不赢了吗?” 徐晚也不说话,也不搭理别人一样的眼光,一路走到黄宽的身边,众人见一个娇滴滴的女人跑了进来,眼睛都看直了,闹哄哄的赌坊便逐渐的安静下来,唯独黄宽尤不自知,仍在叫嚣着买大买徐晚抬手,一道寒光乍现,在烛火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众人方才见到她手上的竟然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 只着一瞬,徐晚便又用宽大的衣袍遮住了凶器,伸出一只手搭在黄宽的肩膀上,语气哀泣:“相公,爹爹病的严重,眼看马上就要不行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赌呢?快跟我家去,我们为人儿女的,起码要替爹爹收个尸不是?” 黄宽扭脸一见是王二娘,忙把身子错后半响,道:“你莫要骗我,我出门时爹爹还是好的,怎么现在就病的不中用了?” 徐晚重重的叹了口气,半响才道:“还不是被相公你气的。” 黄宽丝毫不觉得把老子气的要死这件事有什么羞耻的,只横着脸道:“你别来碍我,我正赢呢,一个『妇』道人家出来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快回家去吧,等我赌完这个局再回去。” “那爹爹的尸首可怎么办才好?我一个『妇』道人家,没那些本事侍弄。”徐晚无语,这黄宽也太没有良心了吧,这真的算是个人吗? 黄宽凝眉沉思了一会儿,想起个上好的计策:“你弄上一把火,把他给烧成灰,然后寻个去处洒了多干净,还省的到他门前烧钱化纸的麻烦。”说着还觉得自己这主意妙极了,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先前,赌坊里沉默,是因为一个女人不顾脸面的往局子里钻,是想看个热闹,如今沉默,却是觉得世上竟有这种不知羞耻孝悌的人,分外哑然,看呆了去。 “爹爹死的时间也算正巧,刚好我把房产土地给输的没影儿,正等着爹爹咽气儿便可还上债务。”黄宽说着,便眉开眼笑。 徐晚再忍不下去了,把手中寒光光的菜刀子一下掼到了赌桌上,那刀子就落在黄宽的手边,险些把他的手指头给剁掉了,她冷声问道:“诸位且看看,我相公说的这是个人话吗?” 众人被她的彪悍吓了一大跳,谁也不敢应她。 黄宽更是抖如筛糠,忙叫道:“娘子,你要干什么啊?” 徐晚拔起刀子,抬起手来,重重的把刀子掼到靠近对面的人跟前,刀子入木三分,寒光刺的他们睁不开眼,她恶狠狠的说道:“你们也都知道,我相公不是个人,便知道他输极了,也做不得什么人事,你们再同他赌,我倒看看你们能落得什么好,另外,我也是个彪悍的疯子,见不得别人在我相公跟前耍心眼子,你们怎么赢得他我是清清楚楚的,我相公,我欺侮可以,但轮不到你们这群王八来欺负。『逼』的走投无路了,那我们大家就都不要活了!”说完,她就扯着已然石化呆愣的黄宽出去了。 王二娘的身子是娇弱的,也正是这股子娇弱,衬托出她的慷锵有力,衬托出她的狠绝,周身的气势便压倒了众人三分,大家都说这黄宽娶了个好媳『妇』,赌场的那惊鸿一瞥,为王二娘日后的顺畅生活铺了条路。 远报儿孙近报身(十二) 徐晚不知道,她这般的弱柳扶风,却有那种气度,这种**『裸』的衬托让她格外的与众不同,那一瞬间的风华,被黄宽永远的记在了脑子里,原爱她七分,这风头一出,便有十成十了。 回去的路上王氏一直沉默不语,终于不像先前号丧一般的哭,而是默默的抹眼泪,佝偻的身形在在黑夜里格外的凄凉酸辛。黄宽也沉默着不出声,只跟在王氏的身后,几次想伸出手去扶一扶,但都被王氏躲开了。 徐晚却默默的去拉了黄宽的手在手心里,温柔细腻的肌肤熨帖着黄宽的神经,他一下子能便放松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妻子,享受着那窝心的温柔小意,嘴角而已绽开了一个笑容。 徐晚只是觉得恶心,但是却没办法,想让原主在她离开以后也能好好的活着,她只能替她笼络住黄宽的心。 徐晚觉得,许多时候一味的指责并不顶用,你得恩威并施,先骂他一顿,等到众人都背弃他时,你再施以援手,给他重新开始的勇气,让他永远念着你这一刻雪中送炭的温柔,绝境中伸出援手的希冀。 她们一路携着手回到了家,他在局子里的烧成灰便干净的言语早就有小厮听了去报给黄老大听,因此,他们一进门,黄老大的棍棒就落在黄宽身上,雨点似的又急又重,王氏也只是心疼的咬着嘴唇别过头去不再看,平日里一个手指头都不舍得打黄宽,如今,却看着他挨打也不吱声,徐晚叹气,现在才知道管教儿子,不知道晚不晚。 黄宽被打的皮开肉绽的,怕是好长一段时间不能下床,黄老大年岁大了,方才又拿着棍棒打人,花了不少体力,又急又气又怒又心疼,重重情绪夹『逼』之下,便病倒了。 王贵川却并不手软,心里头想着叫他们吃点苦,方知道事情的缓急,便站起身冷言冷语的说道:“我看家里这样『乱』糟糟的,我便先把二娘带回家去住几日,等家里好全了,我在将她送回来。”转向王氏问:“要不随我去抓几贴『药』,熬了给女婿吃?” 王氏连连点头,倒是黄宽期期艾艾的看着王二娘,眼中闪烁着冷光,问道:“二娘,你还回来吗?” 徐晚做出一副不舍得与丈夫分开,痛不欲生的模样,声音哽咽的说道:“只要相公不背弃我,我定然会回来的。我本想留下来好好照看你和母亲的,但父命难为啊,我只得先回去几日,你在家安心养伤等着我回来。” 她泪眼『迷』蒙的跟在王贵川身后出去了,那黄宽的眼睛都要望穿了。 王贵川走到一个僻静处停了下来,转身看着王氏和王二娘,道:“你这便连夜带着二娘去找族叔。”说着指了指已经备好的两顶轿子与一些干粮:“你这次若是还一味溺爱纵容你那孽障,从此以后你们家不管烂成了什么样,我都再也不管。” 事到如今,王氏仍旧是舍不得儿子,目中全是一片慈母的悲切。 徐晚扶了王氏的胳膊,劝道:“相公不过在里面关上些日子就放出来,若是不管进去,那讨债的啊,便能把我们的门槛踏破,到时候,还有我们的去处吗?” 王氏动了动心思,想着,若是把儿子关进去再放出来,好歹还有命在,可若是没了家产,那他们老两口岂有命在?两害相权取其轻啊,王氏只得含着泪应了。 坐上轿子,婆媳两人连夜往他那族叔的住处奔了去。 这王氏长到这么大,没出过远门,也不曾走过原路,不成想,这一夜的颠簸把她弄得上吐下泻,脑子成了一锅粥,看人都是重影的,实在难受的不行,徐晚只得在附近寻了个客栈,把王氏交代进去,然后又去找了个郎中,给王氏对症下『药』,抓了不少『药』,借了客栈的炉子熬了给王氏喝下去。 王氏病倒了,她也乐得轻松,不用遮遮掩掩的去求人,便拿了父亲的拜帖和黄老大的信物,敲了族叔的门。 门子见了信和信物,都知道老爷有这么一门亲戚,便一个去通传,一个把她迎了进去,让她在会客的厅里做了下来,丫鬟进进出出,上了茶水和点心,方才安静着站在一边听候吩咐。 不多时,走出了一个豆蔻少女,梳着双丫髻,簪着珍珠串成的珠花,穿一身鹅黄『色』新做出来的襦裙,圆圆的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笑着迎到徐晚的跟前,互相见了礼,她才出声道:“嫂嫂别见怪,只管坐着,我爷爷出去公办去了,我已经遣了门子去衙门里喊他。” 眼前这姑娘一看就是和蔼可亲,徐晚也笑着把自己的来意马马虎虎说了:“这是哪里的话呢?原就该常来走动的,只因为你表哥是闯祸的,不得空来,便耽误了,今日来,也是为着你表哥的事,才厚着脸上门来。”她出门的时候,怕遇上歹人,所以一切从简如素,身上竟然没戴一件贵重东西,思索了半响,方把手上一对碧绿莹莹的上好玉镯子退到那姑娘的手上:“嫂嫂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这对镯子便送给你玩罢。” 那姑娘推辞了几下,便也接下了,她正学着管家,对家长里短的事虽然好奇,但顾着王二娘的脸面,便不多问,只陪着闲话,两人问了生辰,互通了平日里的爱好,一路啰嗦到在家中排行行几,小时候的趣事都说了一遍,方才见一个鸡皮老翁走了进来,料想这就是黄老大的族叔了,但看着年纪,竟然和黄老大不相上下,也不知谁大谁徐晚寻思着,忙起身见里。 那丫头忙扶住了徐晚,叫了一声爷爷,然后对着徐晚眨眨眼睛:“嫂嫂有空了就多来这里走一走,我看嫂嫂十分亲切,心里喜欢的紧。”徐晚也跟着客套了几句,目送着方才那姑娘消失不见,才又朝着族叔行了一个叩拜的大礼,然后起身说道:“这次来拜见,实在是因为我家相公不懂事,公婆又舍不得管教,希望您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代为管教。” 那族叔面『色』红润,身板挺的笔直,望着眼前这言语进退得当的姑娘,脸上带了几分笑意:“你那丈夫做的荒唐事我多少知道一点,听说这次他赌的大了,家底赔了个干净?你来找我是想请我帮忙?怎么帮?” 徐晚的姿态越发恭敬了,眉眼温顺:“别的不敢劳烦您,只希望您把相公抓到牢房里面,交代手下的人,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吃点苦头。” “别人求到我跟前,都是求好的,倒没见过你这个要把相公送到牢房里去的。”族叔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是个有趣的,便故意冷了脸道:“好一个心肠歹毒的王二娘!你不止要送亲夫入狱,更要我这个做祖父的人徇私枉法,以权谋私!好大的胆子!” “”徐晚无语,这徇私枉法以权谋私的事情您没少干吧? 想归想,她可不敢说出来,因此只陪着笑,小心翼翼的说道:“二娘断无此意!按照律法,本来这不知孝道,聚众豪赌的人就该下狱,二娘只不过想让您照看他一下,往重里罚他,怎样罚都行,但只要留他一条命就行了。” 她低垂着眼眸:“二娘实在不忍见到公婆为相公这般『操』持,相公这般无法无天,再不管教,往后可怎么办!” “你倒是伶牙俐齿,还长了一双慧眼,不像你那公婆,背地里拿着我的名头不知道做了多少损阴德的事,我看这宽儿如此胡闹,怕也是他们太过刻薄,触了鬼神之忌,方才报应到儿孙身上。自己赚的家业一份不舍得花,倒是让儿子轻易送了干净。”族叔想起黄老大的恶行,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事情我便依了你,你是个好孩子,我这一大群儿女中,竟没有一个比得上你有见识的!” 徐晚腼腆的笑了笑,大着脸笑道:“二娘难道不是您的孙女吗?” 族叔怔了怔,哈哈哈大笑起来,心情愉悦至极,仔细打量起二娘,又皱起了眉头,连着大叫了好几声可惜,可惜,也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徐晚乖巧的奉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银票奉上:“方才听说家里的妹妹要出嫁了,孙女也替妹妹添上一份嫁妆。” 族叔望着徐晚的眼神越发的深了,越发觉得心中惋惜,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这般花钱无度,你那婆母可知道?” 徐晚一怔,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起来。 族叔与她相视一笑莞尔,然后他收回了手,背在身后,道:“你先把家里的难关度了,再来给你妹妹添嫁妆,你的那一份,祖父替你出了!你是个可人疼的孩子,日后常往这里来,祖父替你那公婆疼你。” 徐晚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感动,看着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老人,觉得他分外的和蔼可亲,眨着眼睛说了一句好。 族叔笑了笑,留她在这里吃过午饭再回去。 徐晚诚心诚意的推辞道:“原本祖父赐饭,孙女是不应辞去的,可是婆婆还在附近的客栈中,身边少不了人伺候。” 那族叔笑了笑,看着徐晚道:“那好孩子,你且去吧,回家里等着好消息。” 远报儿孙近报身(十三) 看着王二娘的身影慢慢的变然后看不见了,一直站在门外听着屋内谈话的少年走了进来,哼了一声,道:“祖父,这个姑娘真是恬不知耻,偏您还那样夸奖她,她就蹬鼻子上脸厚着脸皮叫您爷爷,什么时候您有她这样的孙女了?” 族叔瞪了少年一眼,没来由的心中一阵无力,暴躁非常的吼道:“你们要是有她七分的出『色』,也不用我这个老头子如此『操』持。她的见识已经比大多数男儿都要好了,谈吐举止都不凡,看着就落落大方的合人眼缘,她叫我祖父虽是高攀,可那言辞之间,却无半分逢迎谄媚,倒像是真心实意的敬重我。真心也罢,假意也罢,她如此年纪的闺阁少女有这般不动声『色』的本事,已经是了不得了。” 长叹一声,见孙儿脸上仍是一片懵懂,更加的惋惜:“若是个少年郎,定能有大出息,只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也能光耀我黄家的门楣了。” 那少年嗤笑一声,反驳道:“祖父,你不会是糊涂了吧,人家可是姓王呢,不姓黄。” 族叔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神『色』倒是为之一震,喜上眉梢:“女儿这般出众,那养的儿子定然也不差了,我记得她有一个哥哥,如今正在京城里,准备着参加今年的秋闱,正好,此次你便跟着你父亲进京,寻个由头,结识他哥哥,将来,也好有个助力。” “祖父什么时候也这做起这结党营私的勾当了?”少年撇撇嘴巴:“你今日倒把人家的孩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族叔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伸手在孙子的头上重重敲了一下:“你知道什么!净会胡说,再不好好我就把你送进宫里当太监,反正你肚子里也干净的不得了,没半点墨水,白丢了我们的脸面。” 少年挨了训斥,垂着头争辩道:“祖父,会的人不一定会做官,会做官的人不一定就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族叔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倒是称赞了起来:“不愧是我的孙儿啊,也算有些明白。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去结交那王岳,沾染点书香气,便是祖父的希冀了。” 徐晚等王氏好的差不多了,才重新启程回了抚石镇,路上又走的慢,五六天已经过去了。 徐晚望见抚石镇的边界,脸上便带了点笑意,好不容易瞅见一家茶馆,忙让停了轿子,扶王氏在茶馆里坐下,看着王氏脸『色』蜡黄中带着惨白,像是一颗脱了水的干瘪核桃,心中不忍,便寻了店家问道可不可以借贵地的锅一用,热些汤『药』给婆婆喝。 店家是对年老的夫『妇』,见她态度温和,言语诚挚,又孝顺公婆,便同意了,见她那出一个酒壶,拔开了壶塞,然后选了一口锅,添上些水,加了把柴,就那样煮了起来。 寻思着怕是因为『药』味儿大,怕沾染了在这里,才这般费事儿的。夫『妇』相视一眼,这个小『妇』人倒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 店家加了一壶好茶放在王氏的跟前,笑着道:“您先喝些茶暖暖胃。” 王氏哎呦一声,直起身子,拨开头发,把脸『露』出来,瞪着眼睛看向两人,忍着腹中如铰的难受,摆手摆的像是个拨浪鼓:“我不喝这东西!” 店家夫『妇』此时方才认出了眼前这佝偻的老妪便是抚石镇响当当的人物王氏,黄老大的婆娘,这镇子上并没有多大,家家户户也都认得,更何况这黄王二人又是个出名的,几乎无人不知,只因方才佝偻的厉害,『乱』糟糟的头发遮了面容,才拙了眼,没认出这尊大佛,都知她的吝啬,怕费差钱,便笑着道:“这是送给你吃的,不要差钱。” 王氏这才颤巍巍的倒了杯茶,大口大口喝着。 隔座的两个人在那里一边吃茶,一边说笑,听起来分外热闹,王氏刚刚腹中难受,便也没心思听,两杯热茶下肚,肠子肚子都熨帖顺畅了,便也侧耳听了起来,原来是说她们的家事。 “人活在世,银钱谁人不爱?可这要是刻薄的厉害了,犯了老天的忌讳,远报儿孙近报身的,如何躲得掉?像那黄老大一家人,我虽没有会过他,但听人说他的刻薄吝啬是世间少有的。穷人吃了他多少亏,据我知道的,都有好几家,因得他们落得个家破人亡,卖女入娼门,卖儿入内廷的!真真是造孽啊。” 又一人说道:“那可不,他辛辛苦苦挣了一辈子,弄了那么些家私,没有享用一日,养了个好儿子,轻轻的松了个干净,背后不知落了多少人笑。我前日里在他家附近,瞅见衙门里的老爷派捕头把他那好儿子抓进牢里去了,还有那些日常赌的,也一并粘连着进去了,把赌坊端了个干净。” “我瞧着倒是件好事,那赌之一字不知害了多少人,如今断了干净,都是我们抚石镇的一大幸事。” “” 王氏坐着听着,不知怎的就悲从心中来,眼泪流了一脸。 徐晚服侍王氏吃了『药』,和店家道了谢,把三两银子放在桌子上,默然无声的走了。 店家见了便夸赞起了徐晚来,茶馆里人不少,又都是些爱说长道短论人家闲事的,那赞誉就慢慢的流传了出去,渐渐的,整个抚石镇都知道了王二娘的贤明,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到家了,王氏便与黄老大抱头痛哭,好不伤心,但是却没有号丧了。 徐晚看着,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也就退了出去,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出门这几天可把她累坏了,她伸了个懒腰,毫无形象的振振胳膊踢踢腿,衣服也不换,就那样风尘仆仆的躺倒了床上,再不想动弹。 许久没有出来活动的系统此时蹦了出来,智障儿童欢乐多一般:“徐晚啊,进度条快完了,说明你马上就要完后任务了,再加把劲儿!” 徐晚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昏睡了过去。 系统先是不悦的皱了皱眉『毛』,然后嘴角又浮现出一抹会心的微笑,四周重新归于安静,只有徐晚清浅有规律的呼吸声响了起来。 远报儿孙近报身(终) 徐晚休息了两日,才重新打起精神,对古代落后的交通工具嫌弃了一番,整的她的老胳膊老腿都快要断掉了,可是事到如今,她还要再出一趟门,到城外的普慈寺去。 王氏愿意把黄宽送进牢里面改造,不见得就真的扭转了吝啬的『性』子,愿意听她的劝说散尽家财。徐晚偶然看见王氏还供着那个墙上面扣下来的菩萨,想来她心底里是信任菩萨的,那么就去求个菩萨的签文,拿着鬼神之说来劝她,会更有把握。 准备了一番,她就去王氏那里邀请王氏一起去,她婆婆一听见又要一日里走个来回,脸便皱成个菊花,拒绝了徐晚,但是却嘱咐道:“菩萨是个好的,你定然要虔诚一点许个愿景。” 徐晚笑着应了,大中午的才走到地方,爬上一个不是很高也不是很矮的山,就望见普慈寺巍峨雄伟的殿宇,透出一种森严庄重出来,徐晚虽然不信神佛,但心底也不由生出几分敬重。 又寻思那巨大的人流和山脚下的马车小轿子成堆,人流量堪比五一黄金周,这还不是初一十五呢,可见这普慈寺的鼎盛是头一份。 这寺里供奉的是文殊菩萨,虽然徐晚不认得,但是别人认得,她听一听也算长了见识。 她这次来是抱着弄虚作假糊弄神佛的念头来的,即使求得签文不是那个,她也会把签文变成自己想要的,于是,磕起头来就更加的虔诚郑重,送了十两银子的香油钱,上了一柱香,便在菩萨跟前抽起了签。 徐晚一口气抽了三支签,果不其然,让她抽到一只好用的。 她只懂得那个“莫道因果无人见,远报儿孙近报身,事事为了一场空,何妨积福又积德。”的签文,另外的则看不明白。 “开天辟地作良缘,吉日良时万物全。若得此签非小可,人行忠正帝王宣。”一个留着白胡子的老师父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徐晚的身后,念出了她的签文,然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次,道:“善哉善哉,施主这是上好的签,诸事皆吉,观音降笔,先报君知。” 徐晚一愣,心头一喜,下意识的把另一只签文也『露』了出来。 又念道:“锥草地要求泉,努力求之得最难,无意俄然遇知己,相逢携手上青天。”又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一次,解签道:“此卦锥地求泉之象,凡事先难后易也。**心事,西方可求,不如莫动,立地可谋!施主是个贵人呐!” 原谅徐晚不多,最后那几句话听的糊里糊涂,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虽然似是而非,但她仍旧还了礼,又添了二十两的香油钱,方下山去。这一行这么顺利,让徐晚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也不知道是系统帮了忙,还是菩萨是真的很灵验,才会求出这副签文。 她拿着签文,志得意满的到了家,奔往王氏和黄老大那里,她的父亲王贵川与母亲田氏也早都到了,四人正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的叹气。 徐晚行礼之后,便把那副“帝王宣”的签文给了田氏,把那老和尚的话一并说了,然后总结道:“这定是哥哥要金榜题名,春风得意的吉兆。” 王贵川与田氏喜的不行,捂着心口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眼泪都快激动出来了。 然后就转向王氏与黄老大:“这枚是我给相公求得。”然后把签文念了,又解释了一遍,就沉默的站在田氏的身旁。 屋子里出奇的沉默,气氛很压抑,隔了许久,王氏幽幽叹了口气,道:“我们如今,可不正是瞎忙活了一通,却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老头子,菩萨这是要我们多积福积德啊!” 黄老大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唉声叹气了一会儿,神『色』却也渐渐倾颓了起来,老态毕『露』:“原来菩萨当年显灵赐我一儿,是为了与我做冤家,报应我来的!”眼睛里滴下两滴浑浊的眼泪,看着好不心酸。 徐晚觉得二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着,颓废着,身子也好像一截一截的矮下去,也许那禁锢了几十年的心房终于打开了,她心下不忍看他们如此落寞伤心,便道:“知错便改,善莫大焉!菩萨既然给了我们指引,想来是愿意原谅我们的!” 王贵川鲜少见到妹妹这样瘦骨伶仃的姿态,心下也酸楚起来,便和着田氏一起劝他们。 徐晚趁机提出把那些放印子钱得来的银钱都还了原主,减去罪孽。大家再慢慢挣下一份正当的家业,过上温馨平淡的日子,岂不正好。 王氏与黄老大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却是没有反驳徐晚的意见。 黄老大其实是个十分仔细认真的人,记『性』也特别好,历年来,所做的每份交易,都有记录,他虽然不识字,但是用自己创造的特殊符号记下银钱往来。 徐晚指着册子上一个圆圆的圈,点了几个墨点,下面画了三根头发丝似的细线,隔了点空白,又画了一个元宝的模样,身后跟着三条细线,问道:“父亲,这是个什么意思?” 黄老大笑一笑,一脸得意的模样:“别看我不识字,可这些东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原来那个圈加墨点,表示是村头王麻子借的钱,那三根线,是借给人家三十文钱,后面的元宝,表示还了十两银子并三十文钱,那十两是利息。徐晚心下打了个哆嗦,这利息比高利贷还重啊!十两银子,便是平常农民一家子劳作一年,也赚不到这么多。现在这个年代,买一斤牛肉只需要几文钱的物价,十两银子可真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难怪要遭报应! 徐晚点了家中的现银,把银票都兑换成碎银子,田地也都典当了,又回娘家挪了千两银子,然后就贴了告示,说是黄老大一家愿意如数赔偿素年来的刻薄之资,还贴出了一份名单在门外。 人陆陆续续的到黄家拿钱,接连十来日,人才渐渐的少了,还有十几个写着名字没来领钱的,打听一番,皆是当年被黄老**上绝路,自尽死的,也有饿死的,或是去偷去抢被人抓住打死的。 每听得一个,黄老大与王氏的脸上就少一分笑意,身子就蜷缩多一度。 后来,那房屋的主人在外面听说了,也带着妻儿归来,黄老大与王氏没有任何犹豫的归还了房产,还给那家人磕头道歉,人家并不受他们的礼,侧身避过了,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拿回我们的祖产,真是祖宗显灵。” 然后那中年男子携着妻儿大小七八口人,竟然朝着徐晚拜了三拜:“能要回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多亏了王娘子你,不然,苏某真是无颜下九泉去见列祖列宗,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以后但凡有困难,便来寻我们,没有不帮的。您如此心善明理,定是个福禄绵长的!” 徐晚石化了许久,忙还了礼,推辞了几句,道:“物归原主本就是应当的,这也都是公公婆婆想开看开的缘故,不再执着钱财,妾身只不过是帮着他们劳作而已。” 把功劳辞了个干净,那苏姓人一家和周围的百姓们看徐晚的眼神越发的不一样了,自此往后,抚石镇没有一个不夸赞王二娘的,没有一个不尊敬王二娘的,这也是后话,算是徐晚留给真正的王二娘的“遗产”。 是以,那个月后,黄宽也被放了出来,虽然被摧残的不成人形,但那赌的『毛』病却是戒掉了。黄老大的族叔是个有本事的,他下定了心思要帮王二娘管教黄宽,便把赌的人全抓了去,关在一起,摆了个局子,让他们日夜的赌,除了吃饭,连觉也不准睡,只准赌,旁的连发呆也不许。一开始,众人都喜得屁滚『尿』流的,天天吆五喝六的,赌的来劲,后来,渐渐的就萎靡不振。 牢头们也得了上头的命令,他们若有一日不赌,就拿着鞭子抽打,拿那红彤彤的烙铁在他们面前晃悠威胁,非要他们赌,不赌就要挨一顿毒打。一个月后,都撑不住了,跪地求饶喊着再也不赌了,再也不赌了。 又关着他们,叫他们清扫牢房,修补陈年的建筑,忙活了两个多月,放行前,还把他们送到了赌坊,却无一人再去沾染的。 那族叔送来了五百两银子,要他们一家置办间房产落脚,又有些手里宽裕的村民星星点点的送给王二娘家用,王家也补偿了点,黄宽又做起了饭馆的营生,安安心心的跑堂做生意。 系统又专门拨动了时间,让徐晚看了看她所改变的结局,黄老大夫『妇』虽然改了习『性』,但终究因为恶事做的太多,先后意外去世,没享过半点福黄宽和王二娘辛苦劳累了五年才还清了亲戚们的债务,夫妻和美,但一直膝下无子王岳中了状元,选了庶吉士,入了四品的秘书监任职,把王氏夫『妇』接去京城享福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所有事情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徐晚的眼前一黑,意识恍惚了,再一清醒,便发现自己回到了出租屋。 眼前出现一个发散着柔和光芒的光墙,徐徐浮现出一行字: 任务完成度:绿『色』 财富值:10原始值默认为0,无上限 智商值:10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武力值:5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才貌值:1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异能天赋请宿主自动选择,五分钟后不选择则视为自动放弃选择机会,每位宿主有且仅有一次选择机会。 徐晚几乎一口老血呕了出来这是什么鬼,别的也就算了,她的智商原始值竟然是鸭蛋!?她的颜值竟然也是个鸭蛋!? 挫败感排山倒海而来现实果真是她无法接受的残酷啊! 异能天赋?那又是什么鬼?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魑魅魍魉青云怨(一) 徐晚没时间惆怅,振作起来向系统请教:“异能天赋是什么?” “”系统无语了一秒钟,很不耐烦的解释道:“异能天赋就是你们人类的天赋加成,可以不断进化,帮助你完成任务。一般人一生只能选择一种异能天赋进行优化,所以你慎重一点。” “可异能天赋都有什么?”徐晚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白茫茫大雪真干净:“我又该怎么选择?” “一般来说,宿主们都会选择自己最厉害的特长进行加成,比如音乐家会选择音乐天赋,调香师会选择嗅觉天赋,体育运动员会选择体育天赋天赋有很多,每个人都各有所异,所以你只能自己选择。”系统想了想:“我给你举几个异能天赋的例子,你照葫芦搞一个,错过时间就亏大了。比如反应速度是一个,敏锐直觉洞察力也是一个,生存能力也是一个,逻辑推理能力也是一个,都能帮助你完成任务,还有,人的无感也可以进行优化。” “”徐晚:“哪一个最有用?” “不能同一而论,比如你是个厨子,肯定味觉最有用,比如你是一个数学家,逻辑推理能力肯定重要,侦探家就需要敏锐直觉和洞察力了。徐晚,我怎么说你好呢?”系统叹了口气:“做个选择而已,这么难吗?” 其实这些天赋徐晚都想要,哪一个都舍不得放弃,又哪一个都选不出来,绞尽脑汁,犹豫了许久,眼见倒计时只剩下几秒了,她急的满头大汗,空白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两个字,她脱口而出:“记忆!我选择记忆天赋!” 光墙上的字迹在徐晚声音落地的那一瞬间更新了: 宿主:徐晚试炼合格 财富值:10 智商值:10 武力值:5 才貌值:1 记忆值:1 进入下一任务环节,请宿主做好准备。 无数流光飞溅,淡化成纷纷而来的光斑,一时间,光芒大盛,刺的眼睛生疼,她忙闭上眼睛,又抬起胳膊遮在脸前,短暂的眩晕之后,她再度睁开眼睛,仔细分辨周围的环境,是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车上除了她之外,还端坐着一个十三四岁大小的姑娘,面容精致,不同于王二娘的柔弱秀气,她的美带着一种英气薄薄,极有侵略感,周身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虽然装扮清淡素简,却带出一种莫名其妙的雍容华贵。 许是徐晚的眼神太过炙热,闭目养神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睛,道:“阿平,怎么了?” 她还没有出声,忽然传来一声虎啸,声音极大,好像就在她们耳边怒吼,挟裹着愤怒和癫狂的咆哮,让人听之胆寒,汗『毛』倒竖,少女凝神一听,脸『色』蓦然变得凝重,厉声吩咐驾车的小厮:“阿徐,去看看!” 车马寻着声音的源头去了,那老虎的咆哮声就越发的刺耳,少女伸出白皙的手指掀开车帘,徐晚倒抽了一口冷气,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在徒手与老虎搏斗,他的身上满是鲜血和老虎的爪印牙齿印,头发凌『乱』扑了一脸,浑身湿透,衣服紧紧的黏着身体,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 眼看那老虎正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少年的身体啃去,少女利落的翻身下车,落地站稳,手上已经挽起了弓箭,箭尖对准了那暴怒的老虎。 徐晚还没有回过神来,她的箭已然开弓,挟裹着怒怒风声破空而去,只是一瞬间,那那少年却睁大了眼睛,对『射』箭的少女怒目而视,眼中的绝望与悲伤让人心神动『荡』,几乎感同身受那箭已经直直的戳入了老虎的眼睛中,殷红的血水如红梅绽开在皑皑白雪般的虎皮上,竟有些妖艳的美感。 老虎吃了痛,癫狂的更加厉害,少年也不是个弱的,趁着老虎看向少女的那一瞬间,袖子中落下一把匕首,晃过一个剑花,刺入了老的另一只眼睛。 老虎脱了力,在地上痛苦的哀嚎了起来。 少女一个眼神示意,那个叫阿徐的小厮已经快步跑了过去,把那只老虎彻底制服。 那血肉模糊的人这才转了脸看向身穿骑装,纤腰一束的少女,神『色』坚毅,却是强撑着躯体道:“女郎好厉害的箭术!方才是我误会你了。”少女没有吭声,走到那少年身旁,接过阿徐递过去的帕子,把少年脸上的血痕一点一点的擦拭干净,一张俊逸出尘、亦正亦邪的面孔徐徐展『露』在眼前。 竟然是个容颜绝世的美男子! 少女直起身子,问道:“只身一人与虎夺皮,是个有胆识的勇士,你叫什么名字?” “桓凌。” “阿徐,拿一百金叶子给他。天凉了,正需要这样一件虎皮御寒。” “我只收二十金,虎皮只值这么多!”少年却双目赤红,一幅要跳起来杀人的模样,怒吼起来。 少女转身,身姿清爽利落:“郎君为勇士,当得此赏,家中既有病人,还请郎君爱惜生命,往后不要如此冒险。”少女上了马车,车帘落下去的那一瞬间,她清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阿徐,你带两个人,把郎君安然无恙的送回家,剥了虎皮带到我跟前,换个人驾车。” 上了马车少女就又闭起了眼睛,美艳的脸上面无表情,无波无澜。 徐晚趁着这空隙,接收记忆。 刚刚拉弓『射』虎的少女名叫谢昭,是北宁朝范阳候谢均的孙女,父亲谢定奇袭了爵位却志不在此,从范阳迁入怀朔镇,在此经商年历九载,家业厚重,虽非名门,却也是漠北六镇数得上来的望族。谢定奇第一任妻子是名门望族范阳卢氏的嫡女,生下谢昭后没两年就去世了,他怕女儿无人抚育,便娶了小户人家出身的冯氏做填房,冯氏肚子争气,连续生下次女谢『吟』、三女谢皎,长子谢晋。 如今天下三分,南萧位居江南,环聚长江一带,最为富庶强大。陈国西踞川蜀,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也是个较为太平的。黄河以北是宁国,国内帝王不仁,天子式微,豪门势大,虽然表面平静,但是早已危机四伏,再以北有游牧民族柔然虎视眈眈,三朝夹『逼』之下,北宁也没有多少发挥的余地。 是个不折不扣的『乱』世,只不过,暂时还没『乱』起来,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前最后的平静。 这谢昭,就是扶持那寒门少年桓凌推翻北宁统治,建立新朝的不二功臣,用强大的财力与智谋,辅佐桓凌成为横空出世的英雄,结果,尘埃落定之时,却落得个被鸩杀的下场。 而徐晚的任务,就是变成她身边的丫鬟阿平,不让她再重蹈覆辙。 “为什么不让我直接成为谢昭啊?”这样手段狠厉,有勇有谋又活的很主动的女人是她一直想成为的样子啊徐晚在心里问系统,系统哼了一声,不屑的道:“谢昭心智坚定,机谋无双,又把人心看的通透,换成你,未必比她更好。” “这是历史上发生的事情?真事?” “是真实的历史事件,但不是你们那个位面世界发生的事情,这次任务难度比较大,男主女主都是个坚定的,不会轻易改变立场和判断,又存在多种偶然和必然因素,事情的结果也许会偏离原来的轨迹。一旦偏离,改变了大方向的历史,你的任务就失败了。”系统解释道:“你这次面对的是真正的人心。” “”难道王二娘不是个人?黄宽不是个人?徐晚茫然。 “他们只是中的人物,现在这个,是现实。” “原来是,我说才那么奇葩呢。”徐晚心道,现实中哪里会有那样变态吝啬的人呢。 “的蓝本是曹去晶的话本,后世有人改编就成了你的那个任务,艺术创作大多都是在现实的基础上来的,你不要不以为然,现实中真的有那样的人。”系统一本正经的说道。 “刚刚那一幕是谢昭与桓凌的初见,很多事情都没有发生呢,你还有很多机会,一定要得到谢昭的信任,以后才能在重要关头扭转她的决定,改变她的结局。”系统嘱咐徐晚。 徐晚应了一声,恍然惊觉马车已经停了,帘外,是一个雕梁画栋,气宇森严的府邸,匾额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谢府。” 魑魅魍魉青云怨(二) 谢昭一路走去内宅,便有一路的丫鬟婆『妇』与她行礼问安,也有紧要的事来找谢昭拿主意的,她一边风风火火的往冯氏住的寻芳院走,一边三言两语的示下,条理清晰,轻重得宜,全是拿捏到了七寸。 冯氏出身低微,做女儿时学的全是拿捏针线庖厨的事情,嫁入谢家,这些东西又全都用不着,起初几年,也曾执掌中馈,却奈何能力见识都不够,把内宅搞得一团糟『乱』,怄的谢定奇几乎过去了,但人是他选的,也责怪不得,只能叫卢氏带来的两个持重老实的嬷嬷先代管着。他当初选择冯氏,便是因为与卢氏情深义重,想找个低门的媳『妇』,将来不敢仗着娘家势大,欺侮长女谢昭。 要不然,在这个如此倚重门第,门阀高华的时代,冯氏便是削尖了脑袋,也入不了谢家的门楣。 卢氏带来的两个嬷嬷先后谢世,年仅十二岁的谢昭便接掌了中馈,这一管,便是三年,如今,府中赏罚严明,井井有条,侍女嬷嬷都不敢因着她年纪小便轻看了她,直把一个漏斗似的府邸拧成了一个铁桶,无人再敢触犯府中规矩,父母姊妹的衣食安排的妥妥当当,便连怀朔镇的商铺生意,她也整理得它日渐繁荣。 谢定其对谢昭的宠爱并没有随着冯氏的枕头风和时间的流逝而衰弱,反而日渐增长,越看这个能干懂事的女儿就越喜欢,冯氏是个糊涂的,丈夫愿意疼爱长女就疼爱去吧,反正女儿总是要嫁出去的,只要丈夫肯把目光多放在儿子谢晋身上就好。 可是十二岁的谢『吟』却不这么想,日日在冯氏身边念叨,说父亲如此宠爱长姐,恐怕有招婿入赘的意思,不然那么多门当户对非富即贵的青年才俊来提亲,都被姐姐拒绝了,及笄了竟然还未定亲,在怀朔甚至整个北宁,也是不多见的事情,父亲竟然也允了恐怕留给我们母女的也只是那没人要的下脚料。 冯氏被她说的心动了,也就刁难起了谢昭,这次谢昭本是去范阳为外祖母贺寿,本要多留些时候,冯氏却装起了病,恨不得说自己马上就要入土了,把谢昭叫了回来,便是害怕谢昭得了范阳卢家的青眼,有了强有力的外援,更挤得她们没处落脚。 一个孝字在头上顶着,谢昭虽然知道冯氏的伎俩,却也不得不辞了外祖母回来侍疾。 丫鬟打起为了猩红帘子,谢昭满脸关切笑容的走了进去,一面给冯氏行礼,一面道:“母亲脸『色』这样苍白,可见是病入膏肓了,那给母亲看病的庸医只怕帐下早已冤魂累累。这不,我从外祖家请来了一个顶好的郎中,让他来给母亲瞧一瞧,也算是全了女儿的孝心,不枉母亲疼爱女儿一场。” 冯氏只哎哎哟哟的叫唤着,面『色』青白,倒有一幅大病未去的可怜模样。 阿平叫小丫鬟把帘子放下,叫了那郎中进来,替冯氏诊脉。 冯氏吓得心都揪了起来,身上的冷汗梭梭的往下流,她本来就是听谢『吟』的意思装病,郎中熬得那些『药』全都泼到了门口那翠竹根下,如今真的郎中来了,还怎么遮掩得住! 谁知道,那郎中把了脉,便耷拉着眉眼,唉声叹气的道:“夫人这病啊,怕是不大好了,我再给夫人开副厉害的『药』,若是熬过去了,便就大好,若是熬不过去,那便不成了!” 谢昭一边拿手帕拭泪,一边哽咽着道:“这可怎么好,母亲怎的这样命薄如纸,还未享上两天儿孙福,便不大好了,可怜晋弟才那么点儿大。”言语里透着冯氏喝了这『药』便要去见阎王的意思,环顾了四周,哭的更悲惨了:“母亲如此病重,也不见『吟』妹妹与皎妹妹来跟前儿侍疾!快,去把两位妹妹请来,天大的事情也没有母亲重要!”。 阿平在心里偷笑,这谢昭果真是厉害,将计就计化被动为主动。 那郎中道:“谁说不是呢,家里的老夫人和老太爷早就预备着这样的情况,选好了族里两个出众的庶女过来与些谢老爷做妾,也好为谢家绵延子嗣,支应门庭。” “那先生您便快去吧,记得,抓『药』熬『药』,不可假他人之手。”谢昭落落大方的催促道。 那句不可假他人之手像是一枚炸弹丢在了冯氏的脑袋里,顿时慌『乱』成了秋后的蚂蚱『乱』蹦跶,把谢『吟』交代她的事情忘得个一干二净,眼角的泪珠掉个不停,要是谢昭真的一碗下了毒的要毒死了她,她可找谁说呢,直挺挺的坐起来便道:“大夫,你是不是诊错了?你一定是真诊错了,我没病的,我真的没病,我好好的呢,没一点病!怎么就不成了?” 说着怕那郎中不信,『逼』着身边的丫鬟也开口承认自己没病,不用吃『药』。 丫鬟们都面『色』尴尬,冷汗骨碌碌的往下落,给冯氏使眼『色』她也接受不到,末了,在大夫与谢昭的注视下,冯氏的贴身丫鬟双腿软成了没骨头的,情不自禁跪了下来,磕头求饶道:“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 门外听了好大一会儿墙角的谢定奇铁青着脸,红着脖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响炸雷一样朝着冯氏喝道:“好好的装病做什么?我谢家的脸都被你丢完了,如今敢弄虚作假欺蒙我,日后还不要翻了天去!既然你如此喜欢静养,那便去庵堂里念两天佛,静一静你那被猪油蒙了的心!还有二丫头与三丫头,也随着你一并去。好好的女儿让你养歪的不成样子,如今以后你也不许与晋儿见面了,我只这一个男丁,还要好好养着传承我的衣钵呢!” 冯氏呜呜哭着跪倒在谢定奇的脚边,扯着他的衣袍哭到:“老爷不可啊,不可啊,晋儿可是我的命根子啊!老爷,你” 妻子在外人面前如此姿态,谢定奇大觉丢脸,立着眉『毛』怒喝道:“你给我闭嘴!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 谢昭深深望了冯氏一眼,朝着那老先生抬手,把他引向外室,姿态恭敬的道:“让范老先生见笑了,外边请。” 老先生道:“老朽年纪大了,眼瞎耳聋的,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说着便出去了,阿平引路,把他引向附近待客的地方,招呼丫鬟们上了好茶过来。 谢昭对父亲道:“方才那位是范穆之老先生。女儿专门从范阳请过来为晋弟开蒙的,您还不去看看,留在这里耽误我和母亲说体己话吗?” 谢定奇一愣,范穆之名气极大,曾做过两任帝师,德高望重,又是饱学名儒,却也脾气古怪,极是难请,不成想,竟被谢昭给请来了,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只狠狠的瞪了冯氏一眼,便要亲自拜望范老先生。 谢昭望着泪流满面的冯氏,扶她起来,柔声道:“父亲方才说的不过是些气话,母亲不用往心里去。”见冯氏怔怔的望着她,道:“我本不想与母亲这般算计的,可奈何母亲偏不让我过得安生。” 冯氏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愧『色』,她与谢昭也并非是没有母女情分的,她进门时,谢昭还尚在襁褓,虽然不养在她跟前,可也肉眼看着那粉嘟嘟的肉团子长大成人,她又是个懂事的孩子,晨昏定省比谢『吟』谢皎来的还勤快,得了好东西总会与她分享,可耐不住亲生女儿的劝说,才生了歪心思。 分明是她欺骗了谢昭,她还如此大度的安慰自己,冯氏心中酸胀的难受,只觉得没有颜面面对谢昭。 “一个家里的姊妹们,定是要彼此扶持的,没见过姐妹相悖的。母亲,家宅安宁不就是你我心头所愿吗?哪怕您不拿我当女儿,我也不会不拿您当母亲侍奉的,方才不过是心头气不过,替您敲一敲那警钟。”谢昭叹气:“外祖母年岁大了,我与她又能见几次,这次好算有了时间全一全孝道,偏偏您就把我叫了回来,女儿心中怎能不怨?我与您日夜在一起,尚且有个来日方长的,可是外祖母呢?” 谢昭望着冯氏,神『色』有了一丝黯然:“母亲,你好好想一想,明日我再来看你。您记着,母女没有隔夜仇的,但凡心头有了不快,是打是骂女儿都依你,只一样,再不许把女儿当外人的。” 魑魅魍魉青云怨(三) 谢昭卯时不到便起床了,在自个的小院子里打了一套拳,练了百『射』的箭又回来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之后便带着阿平去拜见了昨日的那老先生。 范穆之好像早就知道谢昭要来一样,敞开着门,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床上摆放着棋桌,桌上随意散放着几枚黑白分明的棋子,他枯瘦的食指与中指正夹着一枚黑『色』的棋子,面『色』凝重,嘴角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仿佛正在参透什么了不得的天机。 见到谢昭过来,便放下棋子,摆了个请入座的手势。 谢昭行了个礼,便在与范穆之对面而坐,然后道:“不知先生考虑的怎么样?” “姑娘求得也不是什么大事,老朽应了便是。”范穆之一片愁云惨淡,脸上的皱纹几乎要夹死一只蚊子了:“老朽纵横世间多年,向来无拘无束,没想到竟着了你一个小娃娃的道。” 谢昭只是但笑不语,静静在棋桌上落下一枚棋子。 范穆之也不说话了,两人专心致志的对弈起来,阿平在一旁看的只想打瞌睡,这丫鬟真不是好当的,主子在下棋,你就只能站在主子身后,一动不动,像是个入定的石头一样,还要站姿优美,姿态优雅正在她昏昏欲睡,第两百八十次掐了掐自己掌心提神的时候,范穆之说话了:“也罢,也罢,既然我失了赌约,便该履行诺言,你备好束修吧。”他似是累了,抬手把桌子上不知道下完没有的棋局拂『乱』了,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沉默了一会儿。 谢昭笑着道了谢。 刚巧有丫鬟过来禀事,谢昭便起身准备告辞。 范穆之却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直直的『射』向谢昭,嘴唇蠕动了半响,似叹息,似感慨:“不过,小丫头,慧极必伤,老头子我劝你还是少点心眼的好。” 说完这句话,范穆之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快走吧,不要杵在这儿碍老头子的眼睛了,以后没事,你也不用再来,我说到的便做到。名满天下的老头子,不会失信你一个丫头的。” 谢昭神『色』微动,却是行了一个大礼,方才缓缓退了出去。 谢昭站在廊下,容那丫头禀了要紧的事,原来是谢家的一家绸缎铺子出了点岔子,本来定的是一等一的好料子,运来了,却是一些下等货,颜『色』花纹都不是当初预定的样子。掌柜的和供货那边的人交涉了许多次,对方都坚持称自己的货没问题,拒不赔偿。 若这次没办法让对方不上原来预定的那一批布料,那谢家的损失便是不可估量的。 除了万两银子外,损失的还是谢家在怀朔以及漠北六镇头一份大的信誉,许多官家的小姐,豪族的女儿都从谢家的铺子预定了不少的布料,以便裁制冬衣。 谢昭皱眉,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对丫鬟吩咐道:“你去把二小姐请过到我这里来。” 谢『吟』磨蹭了好大会儿才过来,敷衍的对谢昭行了礼,不阴不阳的说道:“也不知今日吹了什么风,大姐姐竟能想得起妹妹我来。” 谢昭看了她一眼,梳妆打扮虽然过于隆重了一点,但也没什么大的差错,也不理她话里的挖苦,道:“家里的铺子出了点问题,你随我去看看。” “哟,这出了问题,就想起我来了?想让我替你背黑锅?还有昨日的事情,若不是母亲愚蠢,你以为你的『奸』计能得逞吗?”谢『吟』娇美的脸上全是得意和张狂,衬得一张脸有些扭曲狰狞:“我可没那么愚,也没那么好拿捏!” 阿平下意识的往谢昭身后退了退,这谢『吟』好生愚蠢这样大喇喇就把话放出来,但凡谢昭愿意,马上就能把这些话传到谢定奇的耳朵里,怎么就不能像谢昭一样说话滴水不漏呢。 到底是年纪沉不住气,一点得意就像张狂起来,一点失意就那般愤恨,所有颜『色』都在脸上调,看来也是个不中用的,阿平都怀疑,谢昭的聪慧无双是不是她母亲她妹妹们的愚蠢给衬托出来的 谢昭淡淡的说:“你不是一直想接管中馈吗?若你这次做的好,我便都依你。” 谢『吟』的眼睛亮了起来,一改刚刚的嚣张:“真的?你说话算话?那父亲那里?” “父亲那里我去说,你放心就好。”谢昭说着,便优雅的上了马车,隔着帘子对仍旧站在原地发愣的谢『吟』:“机会只有一次,你若不上车,便算了。” “”谢『吟』哼了一声,忙慌慌张张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丫鬟细腻的手腕被她勒出了一道青痕,疼的吸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 姐妹两个去绸缎铺子里看了布匹,确实如掌柜的所说,是些下等的布料,但除此之外,并无别的线索,谢昭命掌柜把关于这批布料的所有东西都交给谢『吟』,让她带回府去好好琢磨,以后这件事情都去找谢『吟』,他们听她吩咐即可。 掌柜虽然困『惑』,但他素来信任谢昭,便也没有多问。 谢『吟』的脸上一直洋溢着非比寻常的得意微笑,趾高气昂的对掌柜下了几个命令,便蔑视的扫了谢昭以及阿平一眼,像个老佛爷似的,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阿平硬是从一豆蔻少女身上看出点老气横秋的感觉出来是她眼瞎吗? 谢昭望着谢『吟』,眉尖微蹙,转瞬就面『色』如常,吩咐阿徐驾车跟上谢『吟』。 谢『吟』像只开了屏的孔雀一般,捻起一个兰花指,在自己的齐整的鬓发边抚了抚,又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金步摇,得意的道:“阿翠,我若日后管了家,便升了你的老子娘上来管厨房的差事。”厨房是个肥差,虽然如今的谢府没那等中饱私囊,下人们贪墨的事情出现,但是你身在油水中,走过路过都还是能沾上一点儿荤腥的,阿翠忙连声向谢『吟』道谢。 谢『吟』脸上的得『色』更甚,好像已经看到家里众百仆『妇』对自己点头哈腰逢迎奉承的壮观模样,又想到往后,谢昭也要看自己的脸『色』行事,终于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还未至**,便转变成了一声尖利的吼叫,她的头重重的磕在了车壁上,那金步摇和金钗受了力,一下子便戳到了头皮上,疼的她脑子一阵懵一阵昏的。 手指紧紧的扣在了阿翠的胳膊上,长长的指甲刺进了皮肉里。 她还没来得及训斥驾车的人,马车便又是一阵颠簸,她的头又连着在车壁上碰撞了好几下。 阿翠忍着疼,掀开帘子往外面一看,脸『色』霎时惨白如雪,连话也说不完整了:“小姐小姐外面”谢『吟』疼的脑子像是要炸开了一般,见到阿翠这般见不得世面的样子,心生不喜,想着自己管了家头一件事便是把阿翠换掉,不耐烦的把阿翠推向一边,自己伸出头去看。 她自幼长在深闺慈母膝下,哪里见得了这等惨烈的场面,胃里一阵一阵翻涌着,身子僵硬的想把头挪回去也不能,牙齿咯咯打着颤,眼珠子几乎要突出去掉到地上,瞳孔里满是震惊和惧怕。 又长又宽的街道上不知何时聚集满了瘦骨伶仃衣不蔽体的难民,此刻『潮』水一样的朝着四面八方涌去,谢『吟』与谢昭的马车都被难民围住了,街上的行人与摊贩也被难民冲击的七零八落。 难民们的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恶臭味让谢『吟』无法呼吸,她像是被谁扼住了咽喉一样,只能惊恐的瞪着大眼睛,看着那群难民伸出手捡起她不慎掉在地上的金钗,不知是谁怒吼了一声:“这里有个阀门子弟!”然后一声一声的呐喊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拦下他们我们就不会挨饿了,能度过这个冬天了!” 难民们疯了一样冲到马车跟前,试图拦住谢『吟』的马车,本来马车就难以前进,被那些用血肉之躯挡车的人一拦,干脆就停住了,驾车的小厮也脸『色』雪白冷汗直冒,尽力的缩着身子不让难民触碰到自己的身子。 谢昭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吩咐道:“阿徐,冲过去,到二小姐旁边,但凡挡车的,手下不用留情!” 阿徐得了命令,点点头,便加起了速,在人群中毫无顾忌的朝着谢『吟』的方向驶去,难民们虽然饥饿,但是并未到穷途末路,范不着血溅当场,他们赌的不过是这些朱门子弟的恻隐之心罢了,『逼』近谢『吟』马车时,见到谢『吟』竟然呆着一张脸任由难民扯着她的发饰与衣服,不由得脸『色』大变,厉喝道:“二小姐!”卷起马鞭朝着谢『吟』耳边挥去,马鞭摔在马车上,抖落细微的灰尘,谢『吟』方回过神来,如梦初醒,尖叫一声便把脸挪回了马车里。 难民们也知道马车里做的是个厉害的人物,又见她满身金饰,衣着华贵,便越发不肯撒手,叫嚣的更厉害了。 谢昭面『色』凝重,看向阿平,阿平在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布包,轻轻抖开,布包里面是一个油纸包,纸包里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魑魅魍魉青云怨(四) 只是一些点心和干粮,因着谢昭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常常需要出门,阿平便准备了这些,以备不时之需,徐晚不由得赞叹道原主也是个心思机敏的。 阿平与谢昭四目相交,阿平点了点头,便把油纸包打开,掀开车帘,大声喊道:“我这里有食物,有饱肚的食物!”收效甚微,阿平捏起几块点心,朝着谢『吟』附近叫嚣不停的难民一撒,然后又喊道:“我这里有事食物!”等到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阿平把手上的东西尽可能的抛下远处! 难民一窝蜂的哄抢过去,马车边的压力顿时减少了很多,阿徐早已飞身到了谢『吟』的马车上,驱使着谢『吟』的马车出了旋涡,渐渐在转角消失不见了。 谢昭飞快的在车里把自己头上的装饰去掉,长发散开在头顶束成一束,披了一件藏蓝『色』的男装在身上,来不及穿上,只能一手捂着衣襟不让散开『露』出里面的绯『色』衣衫,一手驾着车。 那么一丁点食物,很快就被哄抢完了,他们便又把目光聚集在谢昭与阿平的马车上,许是得到了一点刺激,他们的眼神如狼似虎,好像在看着**『裸』的食物那般闪烁着**的光芒。 一窝蜂的朝着这边涌了过来,即使马车的冲进再大,你能挡得住一个难民,挡得住两个,难道还能挡住千千万万绵延不绝的难民吗? 眼看马车已经被难民围的水泄不通,谢昭一个起跳,便双脚立在了马背上,她喝道:“阿平,上马!”声音未落,身子却僵住了,不知何时,她们已经由店铺云集的中心街区跑到了城门口,城墙上许多大头兵正在巡逻,手持兵杖,身着铠甲,有一人目光灼灼,与谢昭四目相对。 城门已经关闭,隔绝了源源不断涌进怀朔的难民,士兵们正试图拉开侵袭民众的难民,奈何那些难民不管不顾,拉扯不动,好像丧失理智了一样,他们便拿着大刀长矛挥洒了起来,登时,一片混『乱』,不时有热血喷洒起来,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城墙上那气势夺人,面目俊美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城头上,然后有士兵一个一个站在了上面,他们手中都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粗麻布袋,刀锋一划,裂开一个口子,洁白的米粒哗啦啦的从城墙上洒落下去,高昂又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寰宇:“这都是你们的,你们拿去,不可伤人!” 有片刻的呆滞,仿佛那喷出的热血也在空中凝固,然后爆发出一阵呜咽般的怒吼,难民改变了方向,不再攻击谢昭与马车身后跟随的那些怀朔百姓,转向城墙下,争先恐后的捡起了撒的四处都是的米粒,那是他们的希望啊! 这分明是一个秋光明媚,云淡天高的好日子啊! 可这怀朔城墙下,却血溅百尺,浮尸满地,黏腻的血『液』渐渐凝固,在深秋稀薄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朱红的妖艳光泽。 阿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谢昭回到谢家的,纵使泡在热水里,全身都舒坦放松起来,她也无法抹去心头的震撼,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说,那样的场面委实太过残忍太过暴虐,虽然她也知道,那些士兵当时除了斩杀几个难民震慑他们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她的心就是跟少了一块什么似的,没办法平静下来,那终归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啊! “沃野镇从春日旱到了现在,没有下过一场雨,人尚且能靠着黄河的水源补给勉强度日,可是植被庄稼却不能。如今本是秋收的季节,可沃野镇却颗粒无收,这还不算的,又有百年不遇的蝗虫席卷了沃野,连树叶什么的都没留下一点,这个女儿是知道的,想必父亲也知道。”谢昭道:“怀朔是漠北的军事重镇,历来戒备森严,战火连天,这次的旱灾,漠北六镇都有波及,可要说危险,那怀朔才是首当其冲,流民不管怎样,也不会迁徙到我们这里来才对,可是,这次” “你说的没错,这批流民,最早的确是先绕过我们去了武川,一路过朔州,恒州,最后到平城落脚,可是,平城王下令关闭城门,只许出不许进,但凡有敢冲撞的,便格杀勿论。今日的流民规模你看着大吗?”谢定奇叹气:“这不算大的,流民早在平城已经折损了一批,到柔玄时又折损了一批,然后才又回了我们这里!”谢定奇痛心疾首:“天灾战『乱』,天子不仁,国将不国啊!” “女儿在范阳竟一点也没有听说,难怪这都快初冬了,流民才过来!”谢昭的神『色』有些恍惚,喃喃道:“平城最为富庶,近年来风调雨顺,积蓄良多,平城王每年送入洛阳的天子贺仪便是十数万两黄金,他若打开城门,接纳流民,上报朝廷,求得粮米银钱做接济之资,未必不能度过这次的天灾,可他却” “沃野那边压得死死的,未曾上报朝廷,平城那边,也是三缄其口,百官只当没听见这么个事,只糊弄着我们的小皇帝径自安乐。”谢定奇面『色』惨痛,又带着一种无力的无奈,他定定的看着谢昭,半响后道:“怀朔的城池出了名的森严,可这次流民这般轻易的流入,没有遭受任何抵抗的就入了城,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那般容易除非是守卫减少”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在谢昭的脑中闪过:“难道,难道是沃野出了什么事情?柔然!定然是那柔然铁骑趁虚而入,怀朔的士兵多半去了沃野援救!父亲,可是如此?” 谢定奇的神『色』晦暗不明,半响后才赞叹又痛心的看着谢昭:“你说的都不错,柔然侵犯的战事,恐怕漠北六镇为了功绩,也不曾上报,阿昭,你若是男子,在这『乱』世该有多好” 战『乱』纷争,天灾**,已然这般『逼』近,谢昭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有些虚乏无力,她勉强撑住身子,脸上泛出一丝惨淡的笑意:“幸亏女儿在春日大旱之初,便命所有的粮铺都低价囤积了不少粮食,却未曾出售,前去范阳时,也在范阳买了十万石的粮食,如今正分批秘密夹带在衣裳饰物中运往怀朔,我们可以安然度过一个冷冬了。” 谢定奇只看着女儿,神『色』变幻莫测,许久都没有出声。 谢昭再支撑不住,道:“二妹妹今日受了惊吓,恐怕要大病一场,父亲您还是去看看妹妹吧。”顿了顿,道:“女儿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阿昭!”就在谢昭的步子刚迈出门槛的时候,谢定奇鼓足了勇气似的站起来,道:“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下次下次不许这样危机时刻,你且保护住你自己!别的人都不重要!我这个做父亲的,不会怪你!” “二丫头也好,三丫头也好,哪怕是为父自己,都不值得你这般犯险。”苍老的声音中,满是哀伤惆怅,和从未有过的深沉。 “父亲,都是您的女儿,何以如此厚此薄彼?”谢昭没有转身,虚淡的声音中全然是酸楚:“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阿昭自然会护住这个家,谁也不用牺牲,谁也不用身犯险境!” 路过菊园的时候,谢昭忍不住驻足,花朵好像知道凛冬将至,凋零的凋零,枯萎的枯萎,看起来一片衰败模样,却也有两三朵碗口大的菊花正迎着秋风,不惧秋霜风寒的侵袭,愤怒的吐着芬芳,傲然挺立,谢昭也笔直站立,一阵萧索的秋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她的衣袂与墨发被风吹得猎猎飞舞,有一种遗世独立即将飞升成仙的高寒。 阿平久不见谢昭回来,沿路去寻,却见到她站在这里吹风,脸上的表情让人没有来的心疼,她忙把手腕上搭着的披风围到谢昭的身上,突如其来的温暖让谢昭的心里又充满了希望,她回头,眉眼带笑的问:“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又巴巴的跟出来。” 阿平道:“前些日子制成的虎皮披风送来了,阿徐还说,您吩咐的事情都查清楚了。”意思就是让你赶紧回去吧,徐晚心累,总觉得这样说话一拐三绕的费劲。 谢昭点了点头,便默默的往住处走去。 那天剥下来的虎皮制作成了一件尚好的白虎披风,晶莹剔透油光水滑的,根根分明,在气流的轻抚下,微微颤动着,谢昭只是看了看便重新丢到阿平的怀里,道:“二妹妹今日受了惊吓,想来要好病一场,把这给她御寒吧。” “还有余料,我便拿了主意让做成一堆护膝。”阿徐提醒。 谢昭这才发现木盒子里还有东西,她看了看,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看着身材瘦弱的阿徐,道:“那你便用着吧。” “这太贵重,阿徐不敢收。”阿徐的神『色』淡淡的,低垂着头,光线在他的侧脸打下一道阴影,阿平偷偷打量着,她发现这个小厮也是个清隽的,除了身材瘦弱了点,那张脸却是越看越有味道。 “这就不敢收了?将来我还要赐你宅邸,许配你一个妻子呢!”谢昭心情似乎是好了点儿,便开起了阿徐的玩笑。阿徐的脸上逐渐染上点烟霞『色』,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一个我未出阁的小姑娘整天把这些话挂在嘴边让人听见了让人听见了不好。” 看着阿徐笨拙且慌『乱』的样子,谢昭很愉悦的笑了起来,转而问道:“查的怎么样?” “桓凌祖上也曾当过小官吏,他父亲不事生产,家道便日渐沦落下去,他一出生,母亲便去世了,父亲周游而去,至今不见踪影。他由姐姐桓姝抚育长大,如今,跟着姐姐和姐夫魏兴生活。他们家中贫寒,所以桓凌至今仍未娶妻。”阿徐不善言辞,只把查到的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如今只是一个守城门的大头兵,姐夫也是一个大头兵。” 谢昭不知想些什么,只低眉敛目的沉思,更像发呆,阿徐话音落了好大一会儿,才呢喃道:“是个家世清白的就好。” 没有人应声,一奴一婢都沉默着。 阿徐是因为心中有事,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阿平则是,因为她什么都知道,不好奇。 谢昭拿出一张彩笺递给阿徐,道:“把这交给他。” 阿徐伸出手接过了,他的手格外白,那是一种几近透明的苍白,细看下,竟然和谢昭的肤『色』不相上下,他揣进怀里后,又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谢昭,又重把脸垂下去。 谢昭已经拿起阿平奉上的茶喝了两口了,见阿徐仍在这儿杵着没动,便放下并蒂莲的茶杯,挑眉问道:“还有什么事?” 魑魅魍魉青云怨(五) “桓凌半月前曾求娶他同僚韩嗣的妹妹韩姚,他与韩嗣是从小一起长大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与那韩姚也算是两情相悦。”阿徐的声音有些颤抖:“韩家嫌弃他家徒四壁,穷困潦倒,便不肯把女儿嫁给他。” 谢昭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便恢复了平静,淡淡的笑着:“原是我托大了,不成想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罢,阿徐,你只问他,还想娶韩姚吗,若是他点头,你便看着与他几个铺子,让他日后有可依靠的营生。若他不愿,你再把帖子给他。” “去吧。”谢昭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的淡漠,看着阿徐转身出去,便阖上眼睛,沉默半响,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脆弱的表情一闪即逝,随即站起身来,道:“去看看二小姐。” 阿徐三日后带来了一封写在粗糙纸上的信,谢昭打开,只有寥寥数语。 “卿乃阀门贵女,家资万贯,富盖漠北,姿容绝世。吾不过一城门守兵,身无长物,寡无恒产,庸庸无为一俗人,承蒙小姐看重,赠与如此鹣鲽意,定择日请冰人,定良缘,不敢负。” 谢昭把那张薄薄的定了她一生姻缘的纸捂在了胸口,脸上头一次『露』出一种可爱的嫣红,阿平望着,觉得这样娇羞的像个含羞草似的模样,才该是一个十五岁少女该有的样子。 漠北民风彪悍,少女们抛头『露』面,望见喜欢的男子,便主动的也不在少数,眼前这谢昭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只是,她不知道,桓凌看重的,到底是谢昭这个人,还是,谢家的家财,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喜欢你才和你成亲,与利用你才和你成亲,阿平觉得,这是两码事。 她相信,谢昭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然,惊喜与娇羞过后,她的脸上也不会『露』出这种类似忧愁的犹疑出来。 桓凌家是真的穷,如同怀朔所有的贫民一样。 怀朔处在北宁的边界,往东去分别是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御夷六镇,构成了北宁抵御柔然拱卫都城的屏障,这里虽不说连年战火,却也不是那太平去处,靠近沙漠,降雨少,气候干旱,农耕不利,依靠的不过是黄河水的补给与强大的生存能力,饶是如此,漠北六镇每年都有无数的人投身军营,拿着层层剥削下来低微的俸禄过活,情愿马革裹尸死于战场,那俸禄,连一家人的温饱尚且顾不住,买一条命,也说不上值不值得。 富贵阀门是真的富贵,比如范阳卢氏,比如琅琊王氏,比如博陵崔氏,再比如,洛阳皇宫中的皇室一族,或者北宁皇朝中的为官者,真正衣食不继,动『荡』漂泊,甚至『逼』女为娼,易子相食的始终是平头百姓,哪怕你再勤劳耕作,踏实肯干,也拗不过这世道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北宁,向来如此。 那桓凌,便连一份拿得出手的聘礼也准备不起,不然,青梅竹马的意中人也不会不愿下嫁,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在漠北向来是不管用的,这里靠近柔然与其他胡人的聚集地,民风受胡人的影响更大,男女婚事上,更是北宁百年来最为开放的时候,只有女儿扭得过父母的,但没见父母拦住女儿的。 谢昭命人在范阳把生母卢氏留下的田产,地契庄子一并卖了,兑做现银,并上自己手里头的体己银子,一并让阿徐在一个雨夜送去了桓凌手上,第二日,他便备下厚礼,上门提亲。 谢定其知道自己女儿是雏凤,一飞冲天的那一日不远。素来,她再放诞荒唐,他也都允了,可是见到桓凌这个穷小子拿着女儿的财物上门来提亲,还是气的跳脚,敷衍的打发了桓凌,便去寻了谢昭,雷霆大怒,他实在没想到,女儿选来选去,竟然只看上了这么个人。 寒门,头别在裤腰带上,不多日前还求娶过别家的女儿,求娶就不说了,竟然还被拒了,他谢定其好歹是挂名的范阳候,怀朔镇有头有脸的人物,女儿这般倒贴,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 谢昭只是淡淡的,眉眼间带着一丝嘲弄:“父亲以为,如今的世道如何?” 蓦然提起这个沉重的话题,谢定其沉默了,他是痛心的,看着一个好好的朝廷就这样日渐西陈,这样无法挽留的崩坏,他比谁都痛心,但他又如何改变,他不过是小小的范阳候,左右不了皇帝的意见,左右不了朝臣的意见,救不了世,那干脆就避世吧,可是就这样遁世他又痛心疾首,这才带着一家人来了这漠北。 “如今,我谢家是漠北首富,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谢昭凝视着父亲,看着他鬓边丛生的白发,黑发白发胶在一起,看起来竟然比全白了头更加的苍老而衰弱,她的指甲狠狠的嵌进了掌心,终于吐出那最为残忍的话:“若柔然大犯,百姓起义,北宁战『乱』纷争叠起,父亲以为,我谢家该如何?” 怀朔这里鱼龙混杂,有兵丁,也有从平城或是洛阳发配而来服役的重犯,更有彪悍的劫匪,乔装而入的胡人动『乱』年代,一场战火,像他们这样的巨富人家,便是那出头鸟活靶子,打仗,最重要的除了行军布阵,军事『操』练,剩下的,便是钱财了。 没有钱,何来彪悍战马,精锐兵器,何来粮草,何来精良铠甲 想到这里,谢定其的脸『色』却迅速的沉了下去,他死死的盯着谢昭,不可置信:“你是说你是说” “是的,战『乱』马上就要来了。”谢昭截断了谢定其的话,自顾自的说下去:“女儿心慕桓凌,是以要嫁他。另则,女儿不愿拿万贯家资,为他人做嫁衣!” 谢定其打量着这个精神奕奕,容貌『逼』人的女儿,只觉得震撼,心内百感交集,他没想到,女儿要下的,是这样一盘大棋,连他都不敢下的大棋! 阿平觉得,五十年才出一个林青霞,那么,也许百年才会出一个谢昭这样的女人,她实在太聪明了,也太会审时度势了,多智近妖,让她这个现代人都有点怵。 谢昭与桓凌成亲不过月余,武川镇人辛邑便揭竿而起,反了。 这件事便如那厨娘掀开锅盖,热水煮饺子一般,噗噗腾腾,接连不断的有人起兵造反,只不过都是雷声大雨点很快就被朝廷的驻兵压了下去,这些涟漪也不知道送达天听没有,阿平想。 谢昭的到来,给桓凌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改变,周围的人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样了,要知道,谢家的乘龙快婿这个名头那可不是白来的,就连平日里挤兑他,欺侮他的上峰说话也都客客气气了。 他平淡如常,只是嘴角的笑,弧度越发的大,眼神中的冷漠深如寒潭。 寒冬比往常来的都早,不过十一月份末,永昌四年的头一场初雪便来了,雪花纷飞,寒风凛冽,吹在脸上身上像是刀子刮过肌肤一样,带来一阵生疼的战栗。 谢昭带来的陪嫁中,有数匹精良的汗血宝马,而桓凌也是因为这匹马得到了上峰的推举,成为了手下管着三十人的函吏。函吏说白了就是一个传递消息的跑腿的,担当信鸽的角『色』,通常需要带着一队人马四处东奔西跑送信,以免消息落后错失战机或者别的什么。 这是谢昭的主意,如今是隆冬,而漠北的冬日比别处的更冷,通常有人手脚冻得冰冷红肿,现在去四处骑马奔走,委实算不好工作。阿平越发觉得谢昭很聪明,当函吏虽然吃苦,可却消息发达,那些战『乱』什么的,函吏通常比官员百姓更先知道,况且,还能对形势有一个更精准的把控。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说的就是如此。 谢昭斟了一杯刚热好的烈酒,放到桓凌的身边,低垂敛目的嘱咐道:“如今天寒地冻的,四处有饥民流窜,强盗劫匪,官兵打仗什么的,没一个太平的,你明日远去朔州,更要千万小心。” 桓凌一口饮下那冒着热气儿的酒,辛辣的感觉在他喉咙里打了个转,心肺升起一股暖意,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着,他抬手覆在谢昭的手上:“我会小心的。” 谢昭也不动,就那样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保持着托腮的动作,半响后才道:“我见你身边有几个可用的,你不妨仔细结交。” 桓凌的眼睛亮了亮,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让我猜一猜,可是林子荣,萧克,韩嗣几个?” 魑魅魍魉青云怨(六) 谢昭点点头:“你心中有数就行,明日启程时便带着阿徐吧,他有些功夫在身上,关键时刻能用的上。”一面说一面又给他斟了一杯酒,他端起凑近鼻子,清冽的酒香让他身心都放松下来,点头允下,刚欲开口却被丫鬟清脆明亮的声音打断了,说韩嗣来了。 不知道这个时辰,他来干什么,桓凌凝眉,却还是站起身去见了他,韩嗣面有难『色』,望着桓凌又是愧疚又是难堪的,吞吞吐吐了半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桓凌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你我是兄弟,有话直说。” 韩嗣像个大姑娘似的咬着嘴唇,终于结巴着说了出来:“我我来找你,是是为了阿姚。” 难怪会『露』出那样的神『色』了,桓凌问道:“阿姚怎么了?” “朔州王看上了阿姚,要抬她去做妾。”韩嗣眸中满是愤恨:“那朔州王已经五十多岁了,给阿姚做爷爷都行了,竟然想让阿姚给他做妾!这简直是这简直是”韩嗣简直说不下去,他早就劝说父亲母亲把阿姚嫁给桓凌,可是他们就是不允要是当初听了他的,怎么会有现在这样的事情。 “你想让我做什么?”桓凌望着韩嗣:“阿姚是怎样想的?” “阿姚自是不愿,哭的眼睛都红了。”韩嗣说着眼眶也红了起来:“我想求一求谢大小姐,她一定有办法的,她出身比我们好,也有权势,父亲又是范阳候,她愿意出面,朔州王就” 桓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打断了韩嗣的话,语气轻的像是羽『毛』,还带着一种不明不白的怜悯:“这件事谁都帮不了阿姚。” “为什么?”韩嗣的眼眶更红了:“兄弟这么多年,我没求过你什么事情,我只求你这一次,你帮帮阿姚,帮帮阿姚!我这个做兄长的不能看着她跳到火坑里面去!” 说着,普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桓凌磕了一个头:“我求你救救阿姚!”神『色』中有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 桓凌扶他,他却纹丝不动。 他在『逼』桓凌点头。 沉默许久,桓凌道:“去请夫人过来。” 谢昭很快就来了,手上还端着刚刚桓凌喝的热酒,还有两样小菜,她放下东西,亲自走到韩嗣的跟前,听他把话说完,谢昭就沉默了。片刻后,她说:“你既然肯到这里来,想必是把我们当自己人看待,因此,妾身便实话实说,求人不如求己。” 看韩嗣面『露』茫然,她又道:“地上凉,你不妨先起来,此事很简单。” 桓凌扶起他让他在椅子上坐下,为他斟了一杯酒。 谢昭才道:“如今天下不太平,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许他今日是朔州王,明日便不是了呢?纵使明日是,他也是垂暮夕阳,见不到希望,与其如此,还不如另做打算。” 韩嗣仍旧一脸不解,『迷』茫的望着谢昭,烛光下,她的身姿越发柔和,虽然着装朴素简单,但却透出一种『逼』人的贵气来,不觉间便看呆了。 “郎君把这话告知令妹,想必她便会回心转意,另做打算。”谢昭一字一句,说的清朗明白。 韩嗣先是怔楞,然后就脸『色』赤红,近乎愤怒的吼道:“难道在小姐眼中,我们这些寒门士子,就必须得攀附权贵,蝇营狗苟才能活下去吗?” 谢昭轻叹:“那朔州王的府邸离怀朔有百十里远,他不曾来过怀朔,令妹也不曾到过朔州,他如何知道令妹的模样,又如何『色』令智昏的不顾大局,在这种时刻,竟然还想着抬一房妾室?”顿了顿,她又补充道:“难道说令妹艳『色』天下重,沉鱼落雁之名已经传入王侯耳中,慕名求娶?” 韩嗣的脚步虚浮了起来,嘴唇一张一合,喉结上下翻滚着,似乎想反驳谢昭的话,但最终,两只手垂了下去,紧紧的攥成拳头,又松开,又攥成拳头,默然站立间,他像是已然出鞘的刀剑,闪着寒光,眼角落下了一滴眼泪,他扬起脸,朝着谢昭一拜,然后大踏步转身跑了出去。 谢昭忍不住去看桓凌的表情。 他脸上仍旧挂着微笑,与那种不服输的倔强神『色』,眼角眉梢,全然是他最平常的样子,没有丝毫的端倪,他转过头来,逮住了谢昭的偷瞧,不由得愉悦起来:“即是你的人,何不大大方方的瞧?非要做贼?”拉起谢昭的手,朝着房间走去:“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桓凌这一走,去了足足有七八日,再回来的时候,却是被人抬着回来的,他的背上血肉模糊,一大片结痂半结痂的伤口仍有鲜血渗出,谢昭忙请了大夫,用上最好的伤『药』。 趁着桓凌睡着的时候,阿徐把事情的原委和谢昭说了。 朔州王的四儿子曾经求娶过谢昭,被她拒了,如今见到她找了个身份地位都不如他的丈夫,便恼羞成怒,寻衅滋事,赏了他三十大板。 其实三十大板并不是很重,桓凌素来身体康健,自然承受的起,只是,这对于桓凌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事情因自己而起,谢昭心中愧疚难当,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桓凌,直到他痊愈,他仍旧在当着小小的函吏,四处送信,只是,每到一个地方,他便结交一个地方的豪杰。 众人见他言谈举止不像是寒门出身的人,倒像是富贵阀门养育出来的嫡子,见识不俗,又不吝啬财物,但凡遇见危难的,总是拿出自己的银钱救助别人。 桓凌的名字渐渐在漠北六镇有了些名气,百姓们都知道他待人宽厚,能急人之难,有君子之风。 起义仍然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转眼间,辛邑便攻下武川,让漠北六镇之一脱离了朝廷的把控。 桓凌带着谢昭与手下一众誓死跟随他的兄弟投奔辛邑,他觉得如今的『乱』世纷争不断,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已经是不可能了。 这一点,倒与谢昭不谋而合。 寒冬与春日都是在战『乱』中度过,辛邑马不停蹄奔波于各个小乡镇,扩充自己的版图,桓凌对兵法多有研究,身后又有谢昭这个智囊,他足智多谋,奇计迭出,数次拯救辛邑的军队与危难之间,打了好几个以少胜多的仗,因此桓凌越来越得辛邑的倚重。 与此同时,谢昭的肚子也一日一日的大了起来。 就在永昌五年盛夏走完的时候,辛邑攻下了盛乐,盛乐是朔州的门户,打下这里,就意味着有可能将控制漠北六镇的重要城池,拿下朝廷的军事重镇朔州,作为自己发展的第一个据点。 漠北六镇隶属朔州。 辛邑看着自己打下的江山,高兴无以言表,与桓凌肩并肩走在盛乐一片血腥的大街上,手下的士兵正在清点俘虏,把敌方的盔甲兵器粮食都收归己用,街上冷清的像个死城,死于战『乱』的人尸体就摞在那里,堆成了一座座小山,断掉的胳膊、腿,脖子、劈成两半的脑壳,都那样白晃晃的晾着,没有死的,也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一切都收拾妥当的时候,手下的士兵首领来请示接下来该做什么,辛邑是个年过四十的男人,常年的辛苦让他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了很多,他捋着自己的胡子,笑声响彻寰宇,在寂静的城池中散发出阵阵怵人的回声:“当然是让兄弟们享乐了!” 然后下令修整军队,他站在众人的面前,振臂高呼:“兄弟们,现在到你们享用的时候了!开始搜城,想留活口的就留,不想留的就凭你们高兴,但凡见了金银珠宝,粮食衣服什么的,全都掳了来,跟着老子,就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众人欢呼一声,一窝蜂的散了,走街串巷,对这个城镇进行最后的掠夺。 桓凌没有动,林子荣,萧克,韩嗣,魏兴,还有调动钱粮物资的刘冲,以及他从怀朔带来的一众函吏和自愿跟随他的士兵,没有一个人挪动步子。 辛邑并不是头一次这样,他每攻下一个城池,必定烧杀抢掠一番,手下的人『奸』女什么的都是常事,辛邑也掳了几个年轻貌美姑娘的做妾。 辛邑负着手在原地踱步,眼角的余光望见笔挺站立的桓凌,不由得面上一冷,眼神像一条毒蛇一样发散着阴寒,桓凌这个人,往那里一站,就比同样是守城小兵出身的自己更有领袖气质,而且,他又在军中呼声极高虽然很有用,却也不能留了,有些时候为了保命,为了荣华富贵,也不得不自断一条臂膀。 更何况,那林子荣善谋,萧克是个将才,刘冲圆滑世故,只要关于钱粮的事,就没有他弄不来的,韩嗣虽是个少年,却阴沉的可怕,是个有野心的,独独那个魏兴不像个中用的那就再培养一个臂膀吧,他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探究的划过,该选谁好呢? 只要策反一个,就不怕他们不顺从 是桓凌的人又如何呢他相信,没有什么比得上荣华富贵以及,身家『性』命。 魑魅魍魉青云怨(七) 永昌五年腊月二十三,谢昭产下一子,取名桓越。 新生命嘹亮的啼哭声让人本已变得坚硬的心柔软了许多,韩嗣并着林子荣刘冲几个人亲手打了一个长命锁和一个银项圈送给桓越,就连辛邑也遣了她的夫人周氏过来送了些小孩子穿的衣服什么的,一片幸福和美,好像战争与人心倾轧与他们都无关。 他们在乎的,只是此时的岁月静好。 周氏看着襁褓中婴儿粉嫩的脸了,攥着的小小拳头还不及自己的两根手指大,柔软的嘴唇吐着小小的泡泡,眉眼间泛起掩饰不住的爱意:“这孩子真是漂亮!” 谢昭眼睛中泛着柔光:“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是皱巴巴的小猴儿,难看的紧,不曾想这些天就长开了。” 周氏捂着嘴巴笑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你是头一个,才觉得新奇,等以后次数多了,便习惯了。”说着,忽然间神『色』一暗,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出神的望着婴儿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昭只是陪着坐着,并不出声,好像眼前除了婴儿便没有旁的。 周氏望着望着,眼睛中竟然闪出泪光来,她想擦泪却发现没带手绢儿,自从她跟着辛邑走南闯北之后,就再没带过那些东西,只拿了两根有些枯黄的手指在眼角抿了抿,不自在的扭过了头。 谢昭递过去一方杏黄『色』的手绢儿,言语轻柔:“夫人这是怎么了?” “让你见笑了。”周氏大刀阔斧的擦了擦脸上的泪,心中只觉一片苦涩,看着谢昭明媚的泛着一层珠光的脸,竟觉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她从前,生养过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儿,长子出生没两天就夭折了,次子,在起事之后死于一场战『乱』,她心里疼,心里难过,可是不敢说,为了辛邑的大业,她不敢表示一点不情愿。 现在她年纪大了,骨头硬了,再也不能生养,辛邑也收了好几房漂亮的妾室,夜夜宿在她们房里从前的平淡快乐竟是一点也不寻不见了。那个时候她们穷的挖野菜吃树根,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点肉,她很羡慕王侯富贵家,吃不完的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不知日子该有多快活。如今,她也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曾经想要的都得到了,心里却一点也不快乐,她失去的是最珍贵的东西一颗心,一颗曾经许给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心。 终究是有得必有失,可她,宁愿抛却现在拥有的,只回到从前,一贫如洗的那些日子。 可惜,流年光景,倏忽变化,谁也无法让历史倒退。 她回过神来,脸上仍旧带着苦涩的笑意,声音却恢复如常了:“妹妹,替孩子办个满月宴吧!” 谢昭一愣,然后方才笑着推辞:“如今是个什么光景,花那劳什子力气做什么。” “你听我说。”周氏柔柔的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变得坚定:“哥儿们不好养活,更何况是如今这时候,越是如此越是要办个满月宴,这样,才让他跟着你,长命百岁。”她的第一个孩子,便是因为穷,办不起满月宴,才离她而去,她的目光落在桓越身上,依稀看见自己当初的孩子,虽然没有这般粉嫩可爱,但也是个白嫩的婴儿,她大气都不敢出,害怕吓到他“你放心,我替『操』持,也好叫兄弟们放松放松。” 谢昭没有再拒绝,眉眼带笑的说道:“周姐姐真真是个好人。”然后她目光转向阿平,道:“我这个婢女是个能干的,不如就暂且跟着周姐姐,也好叫我少些歉疚。” 周氏笑着应下,和阿平一道出去了。 明日就是桓越满一个月的日子,也算是火烧眉『毛』了。 夜晚,桓凌巡视回来,身上仍旧挟裹着一阵冰寒,谢昭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她却下意识的忍住心底的冷寒之感,眉眼间转而带上温柔笑容,将早就温好的酒给他斟了一杯,然后道:“定住了。” 桓凌点点头,只是饮着,慢吞吞喝完了一大杯的滚烫热酒,才抬起眼睛凝视着谢昭,她裹了一层厚厚的披风,白『色』的狐狸『毛』围在脖子上一圈,根根分明,衬得她的脸越发越发白腻,细看来,有种无法『逼』视的艳光,他拉过她的手,把她圈在怀里,让她听着自己的心跳:“你怎么样?我只担心你的身体,别的都不要紧,反正也不是非明天不可。” 谢昭心中一阵酸软的感动,抬手轻轻抚着他的眉『毛』,道:“我素来强壮,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子,你不用担心我。” 桓凌笑了起来,『露』出灿灿的牙齿,刺眼的白:“我倒忘了,我这夫人,曾一人拉弓『射』虎,巾帼不让须眉。” 谢昭微笑着,却是沉默了。 一闪而逝的犹疑被桓凌捕捉:“怎么了?有心事?” 谢昭咬着唇笑了,明知不可为,何必多言?遂摇摇头,抛却最后的一丝怜悯,伸出胳膊把他紧紧抱入怀中:“没什么,只是想让你小心。” 借着这场满月宴,阿平在谢昭与桓凌的命令下,把辛邑他们和的酒里全下了蒙汗『药』,欲取而代之,阿平头一次做这种害人『性』命的事,吓得半死,没出息的颤抖了许多回,才不负重任的完成任务。 阿平很想劝谢昭不要这样,可是又没办法开口,她能怎么说呢,难道说,你们放弃吧,赶紧跑路才是正经,那她估计会很快嗝屁的,哪有事情没开始,自己就诅咒的。 这件事情注定要失败。 徐晚没来之前,桓凌这一边偷鸡不成蚀把米。 徐晚来了之后,仍旧是失败了她虽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她知道可她不能说啊! 过不其然,桓凌这边暴『露』了,在辛邑的箭镞『射』杀之下,损失了许多兵力,他又带着谢昭和一众将士,还拐了辛邑那方一个小将军,一行人往怀朔的方向逃去。 后有追兵,像是疯狗一样追着咬,不管是辛邑,还是辛邑的手下都知道不能放虎归山,一旦这次让桓凌逃脱,他日后必定成气候,届时,被追的可就是他们了。 没有人会养虎为患的。 偏偏,桓越啼哭不止,挣扎着小胳膊小腿的就是哭个不止,脸涨得紫红,渐渐的踹不上气来,哭声像是被谁掐住了喉咙,眼看哭的要断气儿了,再不停下休息,很可能这个孩子就会这样去了,谢昭眉眼间出奇的带了一丝绝望,她抱着怀中的儿子,挥停了汗血宝马,凝视着桓凌,道:“你们先走,我带着越儿会追上的!” 桓凌的马没有停,追兵在即,他不敢停,也不能停,有一大帮的兄弟都等着他,都靠着他,那些人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他身上,他能怎么办,眼中泪光闪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再度睁开眼,眸中一片寒凉,他伸手,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了一支箭,拉圆了弓,双腿一夹,极有灵『性』的马便停了下来,无声的瞄准了谢昭的方向。 谢昭的眼却红了,他当然不是『射』向自己,她又无助又绝望,觉得身体像是一瞬间被掏空了,忘记了言语,忘记了动作,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箭已经挟裹着寒凉破空而来,她将孩子搂紧在怀中,就这样算了吧,虽然明知道他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心底,却还是有种难以言说的痛楚和无力,这种无力感,让她遍体生寒,手脚僵硬的几乎抱不住怀中的孩子。 噗嗤一声,是箭『射』穿**的声音,意料中的痛楚并未传来,她也仍未解脱,睁眼,却是一个瘦弱的身体挡在了眼前,那箭『射』穿了他的肩胛,他虽背对着自己,谢昭仍旧看到了那沾着血的箭头,泛着妖冶的冷光。 撕心裂肺的一声阿徐,让所有人都泪眼朦胧。 清脆响亮的一个巴掌响起,抬头再看时,桓凌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韩嗣在他面前怒目而视,一字一句的吼道:“那是你儿子!” 魔怔住的桓凌这才如梦初醒,他慌忙的看向谢昭,却只看得见有一滴清亮的泪珠顺着她下巴滑过,没进不染纤尘的狐狸『毛』中。 时间像是凝固了,三千人马无一人出声。 谢昭轻柔的给孩子顺了顺气,奇迹般的,桓越的脸上渐渐消失了那种紫涨,又安睡了过去,她把孩子交付给从谢府带来的武艺高强可与阿徐比肩的侍从们,吩咐道:“你们往西南走,把孩子交到范阳卢氏的手里。若到紧要关头,你们保命要紧,他不过是一襁褓婴儿,不值得你们舍命,我不会怪你们,去吧。” 几人面面相觑,然后俯身叩头抱着桓越去了。 谢昭翻身下马,手脚利索的帮阿徐止了血,然后把他交给刘冲:“你照顾好他。” 刘冲便是当初谢昭那匹绸缎变成次品的始作俑者,谢『吟』信誓旦旦跃跃欲试的准备拉出这幕后黑手,好好的在父亲面前威风一把,可兜兜转转,仍是没那个本事,最后还是谢昭出马解决这个大难题,从这以后,谢『吟』也收了心,再也不叫嚣着管家了,谢昭看刘冲也是个人物,又走南闯北见识良多,便把他留下了,平素里调整粮草财物,都是谢昭和他商量的,算作是谢昭信赖的人。 比起桓凌,刘冲也明显更听谢昭的话。 谢昭挺直了脊背,汹涌气势一瞬间就出来了,虽然站在地上,可是那威严又冷酷的气质压倒了在马上的一众汉子们,她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却看也不看桓凌,翻身上马,腿一夹马腹。 纵马往前走去,桓凌这才下令众人前进,狂奔而去。 前方是一处密林,方才那阵耽搁,只怕辛邑的士兵已经咬到他们屁股了,谢昭却停了马,望着干枯的树枝和仍旧油绿的松树,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走到桓凌的身边一阵耳语。 片刻后,桓凌挑出了他们中武艺、骑术最出众的三百人,骑着最精良的马,直奔怀朔,队伍要分散,一个地方最好来来回回踩上几下。而剩下的大多数人便砍了树枝绑在马尾巴上,一队人绑树枝,一队人砍下周围的枯枝,堆在一起,点了一把火,便往沃野镇的方向逃窜而去。 辛邑本就是守城兵出身,没读过半天的书,手下的人有兵卒,有平头百姓,也有劫匪,但却没个有脑子的,平日里桓凌在旁出主意,倒还可以,如今没了桓凌,就如一帮苍蝇『乱』飞,他们追到密林里,见大火冲天,便喜出望外,七嘴八舌的说着,说不定桓凌的军队就葬身大火了,各种千奇百怪的话语层出不穷,听得辛邑脑子一片『乱』嗡嗡的难受。 他下令绕过密林,见往怀朔去的方向马蹄纵横密集,心中冷笑道,必定是去了怀朔,便毫不在乎的领着手下的人追赶而去。 他们破了桓凌这次的计谋本就是个意外,因想着桓凌那小儿被一个崽子冲昏了头脑,竟然想着要弄个满月宴,他早就想除掉桓凌,便打算趁着这次他失去理智的机会弄死他算了,不等满月宴开始,便迫不及待动了手,他们人多势众,又来了个措手不及,桓凌自然没防备。 抓捕桓凌不成,回去后,他们把那些满月宴的酒席吃了精光,足足醉了三日才醒。 魑魅魍魉青云怨(九) 王泓就那样闲庭信步的走了出去,步子极缓,极慢,仿若四周对着他的不是箭矢,而是美人歌舞,珍馐美酒。 待他彻彻底底走出朱兆温的视线,他方哈哈哈大笑了几声:“世间有他琅琊王泓这般人物,当真是妙极!妙极!” 众人都知,若不是那葛真盲目自大,不听王泓劝告,执意发兵,他们也不会以区区三千精兵击败朝廷十万军马,朱兆温经此战后越发看重桓凌,事无大皆与桓凌商讨,甚至还放出豪言,称此生之年能让他尝到败北滋味的,定是桓凌莫属。 永昌十年二月,朱兆温已经打下北宁半壁江山,多数有识之士都归顺于他,他是个枭雄,更有英雄惜英雄之感,例如当初的王泓,因爱惜他的才能,放他离开,亦如现在的桓凌,他心中明知他非俗物,将来定要一飞冲天,却仍旧不肯现在结果了他。 二月十七,朝廷皇帝下了禅位诏书与朱兆温,昭告天下,愿为百姓和平安乐之福牺牲皇位,将赵氏江山拱手让人。 北宁战『乱』六年,尸体堆如山峦,血流成河,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痛失亲人,此时一听愿天下和平,便都心向着皇帝,把皇帝往日荒唐的举动都忘记了,只想从眼前这阿鼻地狱脱身,因此,百姓世族口诛笔伐,要那朱兆温进洛阳登基称帝。 虽然明知有诈,却已然失却民心,此去洛阳,乃是不得不为。 三月初一,清晨,朱兆温轻车简骑的去往洛阳,直到望见洛阳城门时,才高调的隆装入城,百姓皆知他入朝为帝,便也笑逐颜开,都以为,清平盛世隐隐在望。 三月中旬,朱兆温在洛阳城中间受五马分尸之邢。 月底,朱氏家族起兵讨伐赵氏皇帝,战火缠绵一月之久,帝战败,朱兆温之子朱孝章扶持年仅十二岁的潼关王赵肃为帝。 五月初五,帝下旨,册封朱孝章为辅政王,上监皇帝,下惩百官,桓凌为朔州王,掌管漠北六镇,林子荣、萧克,韩嗣等人皆有大小相差无几的封赏。 朱氏家族把持皇位,手段遮天,朱孝章为人刻薄,暴虐残忍,与其父一点也不相像,登上高位后,便又开始鱼肉百姓,祸『乱』先帝嫔妃,闹得人尽皆知。 六月,桓凌衣锦还乡,荣归朔州。 北宁迎来短暂的平静,阿平却知道,大家的战争的结束了,谢昭的战争正式开始了。 谢定奇等人早得了消息,被桓凌派去的人接到了朔州,从范阳一道来的,还有谢昭与桓凌的嫡子,桓越。 桓凌入住朔州王的府邸,这座见证了他所有的耻辱与光芒的府邸,他站在门口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握着谢昭的手,走了进去。 谢定奇等人与谢昭六年未见,此时一见,只觉得有说不完的话,流不完的眼泪,父女几人抱头痛哭了一阵,方才欣欣喜喜的契阔起来,谢『吟』嫁了范阳卢氏分支的一个庶子,夫妻和美,日子顺遂,她脸上红晕点点,仿若还是六年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她一见面就行了个大礼给谢昭,言语间全是钦佩与亲昵,扶着谢昭的胳膊,道:“姐姐这么多年没见竟还是原来的模样,想来姐夫对你是极好的。” 谢昭『摸』『摸』她的脑袋,见她如此落落大方,以前的小家子气与刁蛮戾气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不由得心下更是欢喜,把手上一对新帝赏的碧玉镯子送了她。 娇嫩嫩怯生生站在冯氏身旁的谢皎身段窈窕,举手投足间颇有一番风流韵致,谢昭对她招招手,她步履优雅的走了过来,行了个礼,道:“阿皎见过长姐。” 既不过分谄媚,也不过分清冷,那份亲昵拿捏得恰到好处。 谢昭给了她一套赤金的头面,也是新帝赏的。 桓越与几个姨母和外祖父,外祖母在一起,自然更加的亲昵,虽然对着桓凌和谢昭那般知礼得体,却终究有些生分,母子连心,却是如今模样,谢昭的面『色』很快就暗淡了下去,食不知味的吃了晚饭,拉着桓越的手想和他说说话,他却『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小小的身子行了一个恭敬的礼,一板一眼的说道:“母亲,师傅给儿子留的功课还未完成,若是不成,明日定要挨师傅一顿臭骂的。” 谢昭松了手,神『色』全是失落。 桓越扭头看看谢昭,又看看坐在一旁,略显紧张与急促的桓凌,手背在身后,像个小老头似的唉声叹气了一会儿,踮起脚尖,在谢昭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道:“母亲,这总行了吧?” 谢昭呆住了。 “亏得几个姨母、外祖都夸奖母亲识大体,聪慧无双,可我瞧着,您却想要把儿子绑在身边,这怎么行?”桓越一幅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儿子这般丰神俊朗,定然是大家的,怎能母亲一人独享呢?还有父亲也是,这般冷冰冰,像个呆头鹅似的,一点也不好玩。” “”谢昭有些无语。 “”桓凌不知该说什么好。 桓越犹自叹着气,惆怅的去了。 谢『吟』与谢皎相视一眼,一齐儿掩着嘴巴笑了:“越儿自小就这样,也不知道像了谁。” 冯氏不知她们在调笑谢昭,正经八百的据实相告:“反正不像阿昭,阿昭从不这般的。” 众人便把目光落在了桓凌身上,被小姨姐,小姨妹和岳父岳母这般瞧着,他素来面不改『色』的脸上也有些不自在的发红,咕哝着不知说些什么。 大家哈哈笑了一场,气氛一时温馨惬意,转又说起别的。 桓凌早已习惯枕戈待旦的生活,此时骤然松懈下来,竟是百般的不适,这日,两人起了个大早,在院中打了拳,又练习了一阵箭术,谢昭拉弓搭箭,正欲『射』出,桓凌却从身后揽住了谢昭的腰,左手扶着弓,右手握住谢昭捏箭的手,在她耳边道:“当年,你就是这样『射』出一支箭。”手一松,箭便破空而去,正中靶子红心。 “成胸在竹的模样中满是惊艳与狠厉。”桓凌低声道:“我还以为是何处的仙女下凡,竟有这般的气度,那箭术比起男儿来也不遑多让。一下子,就勾去了我的魂儿。” “那时,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和你做一对『乱』世鸳鸯。”带着点儿喟叹。 谢昭心头蓦然一动,下意识的道:“是啊,当初正想着如何求娶韩氏女,如何想得到与我结成连理。” 桓凌闻言,大笑几声,尔后道:“瞧着是个知书达理的豁达人儿,原来竟是这般的醋坛子一个,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提起这件事呢。”谢昭斜睨着他,雍容华贵的姿态中又带了点俏皮和慵懒,像一只刚醒的猫咪,她那这白嫩却有些粗粝的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道:“天下女人,没一个不妒的。” 端的是风情万种,媚『色』流转,天下少有。 桓凌看的呆住了,前来求见的韩嗣也呆住了,他手握成拳抵着唇,尴尬的咳了咳,才弯腰行了个礼,禀报道:“孙易来求见王爷。” 桓凌挑眉,不着痕迹的松开谢昭,大踏步走向韩嗣,挡住了视线,道:“兄弟之间无需多礼。”然后沉思了片刻:“孙易?是谁?”眉眼间一片茫然。 “前朔州王的第四子。”韩嗣一板一眼的答道。 “他来干什么?”桓凌想起来了,若不是当初那场板子,他也未必会有当初那般的雄心,也未必会有如今一方为王的荣耀,他招了招手,笑的促狭:“阿昭,你不如随我一道瞧瞧?” 魑魅魍魉青云怨(十) 韩嗣欲言又止,望着并肩携手而去的两人,终究是垂下了头,跟在他们身后一道同去了。 孙易一瞧见桓凌,便谄媚的笑着和桓凌行了礼,言语间的巴结讨好之意太过明显,他说的难受,桓凌听得也难受,便大刀阔斧的挥了挥手,道:“你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孙易拿眼睛偷瞧了瞧谢昭,又觑了觑韩嗣,方才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头磕的那叫一个响啊,一边磕一边嚎叫着:“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当年有眼无珠,得罪了您,如今特来请罪,请您一定要原谅小人,您若不原谅,我便不起来。” 自从他知道桓凌成了朔州王,就没睡过一天的好觉,总是半夜惊醒,一身的冷汗,梦见自己被马蹄踩死,梦见自己被五马分尸,梦见自己被军棍打死,各种各样的死法,应有尽有,再这样下去他就样疯了,因此,便寻了内兄的门路,找到了桓凌。 “”在谢昭身后的阿平有些头大的看着正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像昨日才死了爹妈那般伤心的孙易,无语的紧,看来,人和人之间就是不一样的,这不就是没事找事,硬往死字上撞的吗? 上位者的丢人事,岂是你想提就能提的? 桓凌似笑非笑,乜斜了谢昭一眼,然后才用山路十八拐一般的语气道:“我竟不知孙郎君你得罪过我?何时何地何事得罪的?你不妨一一说来听听。” 孙易头大如斗,冷汗浆水一般往外冒着,后背已经濡湿了一大片,头触着地,一颤一颤的,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似的。 桓凌好笑的摇摇头,抿着唇压抑着笑意道:“孙郎君是桓凌的大恩人,何时得罪过?来人,快把他扶起来好好坐着。” 他坐了,又喝了几口好茶,斜眼瞧着桓凌脸上并无不悦之『色』,方才坐正了身子,拿着袖子抿了抿额头的汗珠,然后道:“不才今日前来,除了赔罪一事,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桓凌撑着头,瞧着孙易,眼皮微微下垂,显出一种漫不经心之感。 “阿姚思念兄长许久了,但因兄长如今住在朔州王府,我们不敢造次,是以”孙易说着说着,便停下了,有些哀怨的看着韩嗣:“兄长回来也有许多日子了,却未曾去瞧瞧阿姚,是否嫌弃我们贫寒,不肯上门?您可是阿姚如今唯一的亲人啊,岳父岳母近几年都接连去世,她忧思成疾,身子也不大好,这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您却”然后长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三言两语,已经勾勒出了一个薄情兄长抛弃病弱妹妹,嫌弃贫寒妹夫的雏形了。 “倒有个好口才。”阿平想。 “哦?”桓凌看向韩嗣,问道:“阿姚妹妹竟嫁给了孙郎君?我却不知。” “一点小事,不值得叨扰您。”韩嗣一面说一面拿了眼睛去看孙易,眼中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孙易只一味的摇头晃脑,装作没有看见,间桓凌竟然还记得韩姚,不由得眉开眼笑,成了一尊弥勒佛:“阿姚如今就在门外,几位大人若是不嫌弃,我便去迎了她进来。” 桓凌没有出声,看向谢昭,谢昭斜了他一眼,道:“阿平,你带孙夫人进来。” 她称她孙夫人,而不是阿姚,便已表明了立场。 桓凌只觉得好笑,这般计较的阿昭竟有些小女子的娇憨,更显得比往常可爱些。 韩姚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脸『色』有些枯黄,身段越发的纤瘦,好似风一吹就倒了,拿着方帕子,不停的拭着眼角的泪,弱柳扶风一般飘了进来,走到韩嗣的跟前,跪了下去,嘤嘤的哭着,哽咽着,言辞更显情真意切:“兄长不认我,阿姚绝无怨言,只是父亲母亲去世时,都心心念念的是兄长,你若不去父母坟头上一柱香”她一面说一面哭,阿平望着,觉得颇有几分陈晓旭演的林黛玉那种柔弱之感,只是,比起林妹妹,多了些雕琢和做作。 韩嗣却听不下去了,一把扶起韩姚,眸中也带着泪,想当初,他因为妹妹攀附权贵,出卖自己,便怒火中烧,放了狠话,说她若执意嫁去朔州王府,便永生不与她相认。他当初按照谢昭的话去劝了她,她确实是改变了主意,转头就与朔州王的儿子好上了,闹得他们父子二人几乎反目成仇。他心中不齿妹妹这般行径,可到底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终归又爱又恨。 可她这般枯槁,哭的这样让人肝肠寸断,可见日子过得并不好,他们自小便情分厚重,舍不得她受苦。 兄妹两人执手相看,各自凝噎。 瞧着韩嗣情绪没那么激动了,她却飘到了桓凌的跟前,跪了下来,呜呜呜的哭道:“请朔州王为阿姚做主。”哭的那叫一个伤心的,哭的时候还不忘撸起自己的胳膊,伸到众人的眼前。 胳膊上全是青紫斑驳的伤痕,有些轻,有些重,有结了痂的,有没结痂的。看着甚是恐怖可怕,韩姚又道:“他每日喝了酒,便责打我,不止胳膊上有,全身各处都有再这样下去,恐怕阿姚便要被打死了,请朔州王救阿姚出地狱吧。”一面哭一面又朝着谢昭磕头:“阿姚知道王妃是个心善的,求您救救阿姚吧!” 那孙易额角青筋暴跳,早上在家时明明说好的是来敲诈一番钱财的,不成想她却卖起了可怜,还拿出胳膊上客人打的伤口说事,大步走到韩姚的跟前,一脚踢在韩姚的背上,怒吼道:“贱人,你敢陷害我,快跟我回去。”说着就要去拉韩姚的胳膊,韩姚像个受了毒打的小鸡仔一样,被孙易一扯,就倒在了地上。 在眼前都敢这样动手打他妹妹,那不在跟前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虐待呢!韩嗣气的不行,一把就拎起了孙易,提着他出去,一阵拳打脚踢。 韩姚哭的眼睛都肿了,一面哭,一边拿着眼缝儿去瞄桓凌。 谢昭只是坐着,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仿佛只是在看一场戏,神『色』间带着几分悠然,忽然,她把茶杯放下,瓷杯与木质桌椅相撞,发出一声脆响,桓凌和韩姚都抬眼看着她。 谢昭起身,走到韩姚的跟前,握着她的手把她扶了起来,眼神在她白嫩细长的手指上晃了一下,韩姚局促的把手指缩回了衣袖里,口中道着谢。 谢昭问:“那孙夫人日后有何打算?” 韩姚看了桓凌一眼,方才泣道:“六年来,他皆是如此对我,要不是听闻哥哥回来,不知何日才能脱离苦海。我恨不得早日离他远去,哪怕做个姑子也比在他身旁好。” 谢昭点点头,又问:“那孙夫人可有地方落脚?” 韩姚柔弱的摇摇头,满是失意的样子:“不曾有,先前的祖屋已经毁于战『乱』。阿姚只能来投奔哥哥,但看哥哥肯不肯收留我。” 韩嗣萧克等人都住在朔州王府,那韩姚的意思便是要在王府落脚了。 阿平不屑的皱了皱眉,根据系统的说辞,这韩姚当初是使了计,硬是又以『妇』人的身份跟了桓凌做侧妃,日后,成了贵嫔,很得桓凌的宠爱,还生下一个孩子,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魑魅魍魉青云怨(十一) 桓凌只是目光略微深沉的瞧着韩姚,也不知触动心肠没有,抿着嘴一直未出声,谢昭眼眸一转,望着桓凌,嘴角仍夹着那一抹看戏的悠然:“不知道王爷准备让孙夫人住哪儿?” 阿徐却站出来抱拳道:“王妃未出阁前曾送给我一座庄子,那庄子很是僻静,地方也宽敞,离这里也不远,正好儿可以让韩大人和孙夫人住进去。” 桓凌似笑非笑的目光在阿徐身上打了一个转儿,然后落到谢昭的身上:“王妃真是好生大方。”然后又道:“你家主子和我都没把你当下人看,那庄子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岂有收回来另赠他人的道理?” 阿徐垂眸,神『色』莫名带上一抹不自然,又退了回去。 桓凌站了起来,握着谢昭的手,望着阿平吩咐道:“你好生招待孙夫人,等韩嗣回来了,瞧瞧他是个什么意思,照办就行。”转而拉着谢昭的手走了。 阿平仔细打量着韩姚的脸,见她并无异『色』,只是满脸感激,不由得心下微冷,竟是个城府这般深的。 韩姚最后仍旧是在朔州王府里住下来了,与桓姝、谢『吟』、谢皎几个住在菡萏院中,阿平看了她几天,并不见她弄出什么幺蛾子,越发觉得这个人不是一般的沉得住气,也只有在初一十五所有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才会姗姗来迟,『露』了个脸,像是怕被谁看到一样,很快就又回去了。 “我三妹妹近日老是提起萧克,提起时神『色』怪异。”谢昭一边卸下头上的钗环,一边对桓凌说:“我瞧着萧克是个好的,若是事情能成,也不错,你改日去探探萧克的口风。” 桓凌正在看今日朝廷那边送来的密报,听到这件事也来了兴致,放下手上的东西,挑眉看着谢昭:“当真?那这门亲事可是再好不过了。”拇指与食指摩挲着下巴:“总在一个大院子里,难免有见面的时候,倒是一出才子佳人的好戏。” 谢昭遥遥头,朝着桓凌勾勾手:“你过来,我有个秘密告诉你。” 桓凌望见她这般娇羞的别致模样,笑嘻嘻的过去了,谢昭凑近桓凌的耳朵,悄声说了一句话,喜得桓凌搂着她的腰,几乎有一蹦三尺高的趋势。 事情很快就成了,郎有情妾有意,两人在腊月底完了婚。 两人成亲这一日,朔州王府烛火大亮,几个将领们本就是征战沙场的豪气人儿,如今又逢着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头一桩喜事,自然是喝了个酩酊大醉,就连想置身事外的桓凌也被迫喝了许多酒,站起身子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 系统弹了昏昏欲睡的阿平脑壳一下:“你醒醒吧,原来的世界里,就是在这天晚上,韩姚被桓凌纳为侧妃的。”阿平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原来就是这一天?可是我瞧着桓凌对韩姚并没有那个意思啊。” “朱孝章派来了刺客,趁着众人酒醉,戒备放松之时,来刺杀桓凌,他就算是喝了许多酒,也挡得过那刺客。可是韩姚却凑上去,替桓凌挡住一剑,虽然是她多事,不挡着桓凌也不会受伤,可那些喝高了的将领们却很兴奋激动,韩姚受的伤在要害,很是凶险,她便说,若她有命活着,就请桓凌看在她一片痴心的份上让她做个侍妾” “这狗娘养的玩意儿。”阿平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将领们本来就很想和桓凌联姻,把什么妹妹啊,侄女啊,送到王府上,只是素来尊敬谢昭是个有手段的,又见他二人和谐,便不言语,如今见韩姚开了个头,且是痴心到这般舍命相救,事发时,谢昭也在看着,并没什么举动就越发可怜韩姚一片真心。”系统道。 “因为谢昭知道,桓凌不会有事,而且,谢昭肚子里怀着孩子,那群人难道还要她”阿平只觉得寒心,要不是谢昭不遗余力的出谋划策,用强大的财力和计谋供给兵马粮草,哪里会有这群人的今天。 “谢昭若是不同意,那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系统无奈:“在众人殷殷期待的目光下,还有桓凌的默然下,谢昭怎么拒绝?” 阿平只为谢昭不值,她待人宽厚,那些将领们冬日御寒的冬衣有的是她和自己亲手裁剪缝制的,包个饺子,煮个肉汤都少不了他们虽然不是稀罕东西,可是在战场上,那就是比珍馐佳肴还要好的存在,可他们竟然没有半个人考虑过谢昭。贫寒时,困苦时,他们是真心敬重谢昭的手段,也真心依靠着她,立下赫赫战功,可到了和平年代,她这个智慧无双的女人便没有那么大的用处,所有人都开始想着巩固自己的权位,不要与桓凌生分,联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办法,于人,于己,都有说不完的好处。 谁都猜得到,桓凌的日后是如何的春风得意,如何的辉煌万丈。 “有啊,刘冲和韩嗣是真心替谢昭考虑的,你没见到他们两个当时脸『色』多么难看吗?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那韩姚太阴毒了,当初是她自己嫌贫爱富不肯嫁给桓凌的,如今见到桓凌发达了,就又巴巴的贴上来,这个贱蹄子!不肯陪着吃苦就想享福。不公平,这对谢昭不公平。”阿平气的逮着墙壁踢打了一阵。 “要是公平了,你能来吗?”系统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又陷入了沉睡,反正事情都嘱咐完了,要是这样还不能成,那就当它没绑定过这个三无人员吧。 子时马上就要到了,得想个办法阻止韩姚,可是怎么制止呢,这是个问题最好是让她损兵折将,赔了夫人又折兵。 阿平端了一碗乌鸡汤,走到韩姚和桓姝几个人的桌子边上,装作准备给她们添菜的模样儿,结果到韩姚身边的时候,踩着了地上的一颗珍珠,脚下一滑,手上的东西就没拿稳,泼了个韩姚满头满身的乌鸡汤,黑乎乎的鸡架子还在她头上挂着。 依着漠北的风俗,并没有男女不同席的道理,是以,女眷们和男人们的筵席都是在一起的。大家都看到了她这个模样,她被烫想哇哇大叫,就地打滚,可是为了面子只得强忍着,那阿平又是谢昭身边的丫鬟,她也没法得罪,只能忍了。 阿平慢吞吞的爬起来,拿起那枚珠子道:“是谁的珍珠掉了,我就是踩着这个才泼了烫的,孙夫人您没事吧?”说着就去扶韩姚:“都怪我,眼瞎心瘸的,我给您赔罪了,哎哟,看您这额头烫的,日后再留了疤可就不好了,衣服也湿了,我赶紧扶您去换件衣服!” 韩姚气的心口一阵闷疼,差一口气没上来,脸『色』憋的乌青发黑,忍不住去看桓凌的神『色』,可他压根就没注意这边的事情,只是偏着头和谢昭不知道说些什么,心中越发酸胀难忍,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直到浓浓的血腥味充斥整个嘴巴才放开,怨毒的想到,他明明一开始是喜欢自己,还闹着要娶自己,为什么,现在一切都变了?凭什么谢昭受人尊敬,成为朔州王妃,所有人围着她打转,这个位置分明就是自己,谢昭只是拣了自己不要的东西罢了! 她不相信从前的种种桓凌都忘记了!她这般想着,胸口气的一起一伏,额角隐约有青筋跳动。 这件事情就这样偃旗息鼓了,大家也都当看了个热闹,也没往心里放,又转头去吃酒了。 韩姚恨得想把阿平生吞活剥了,却还说不得话,只说自己没事,没事,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谢昭却叫了阿平一声,阿平乖乖的走到谢昭跟前,谢昭拿着阿平的手看来看去,关切的问道:“可有烫到?”阿平摇头。谢昭道:“你以后小心些,这种事情交个下人做就好,何必你亲自来?”又望了望韩姚,起身行了个表示歉意的礼,道:“我这丫鬟不懂事,让孙夫人见笑了。” 大家见谢昭为着一个丫头和韩姚道歉,都心里不是滋味,越发觉得谢昭是个心善的,看向韩姚的眼睛中似乎有些不满。韩姚赶忙回了礼,说不妨事不妨事。 “你的衣服给孙夫人穿未免委屈了她,带她去我的箱笼里拿一件合适的。”谢昭叮嘱阿平。 阿平拿了一件谢昭最隆重的,只有王妃才能穿的礼服给了韩姚。 韩姚看着那明晃晃的金线,看着那灿若云霞的衣服,不由得怔神了片刻,方假笑着推辞道:“这恐怕不合适吧” “如何不合适?”阿平道:“我家主子素来不爱穿鲜艳的,这件衣服是皇帝赏的,主子一次没穿,别的简单的衣服,都是主子穿过的,看孙夫人这样爱洁,恐怕是不愿意穿我们主子穿过的吧?” 韩姚是个谨慎的,本想拿一件不打紧的就走,可是阿平的话都放在那里了,说她是个爱洁的,她如何能巴巴的非要穿人家穿过的衣服呢?便咬了咬牙穿上了。 阿平又服侍着她,让她净了面,重新画了相称的妆容,见她面颊有些红肿,弄了些薄荷膏给她消肿,等到一切打扮妥当了,阿平吃惊的赞叹一声,难掩惊艳:“没想到孙夫人打扮起来竟然是这样的貌美如花。” 韩姚面上不禁浮现一抹傲『色』,她若不美,能单单只靠着一张画像就俘获了原朔州王和他的儿子吗? 阿平估『摸』着,前院也该热闹起来了。 便催促着韩姚快走。 魑魅魍魉青云怨(十二) 现场确实是一片混『乱』,但是因为没有搅屎棍韩姚的帮倒忙,这些小鱼小虾根本就不能构成威胁,阿平拉着韩姚回去的时候,刺客基本已经倒下的差不多了,阿平一幅被惊吓到的样子,瑟瑟发抖,把韩姚的手抓的格外紧,却是用身子挡在她的面前。 众人看到的都是危急时刻,阿平把韩姚护在身后。 三三两两的刺客和韩嗣等人缠斗着,一个刺客不知何时绕到了谢昭和桓凌的身后,举起了手中的长剑,阿平攥紧了韩姚的手,脸『色』的表情分外凝重:“主子,小心!” 桓凌一个旋身,一把小匕首把刺客的剑削成了两截,那刺客一脚踢在柱子上,借力飞向了阿平的方向。 刺客寻思着,看来今日是回不去了,即使是杀不掉桓凌,那么就杀掉谢昭吧,这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也许主上能看在这个份上,善待自己的父母族人,放眼望去,那侍女分明抖成了筛糠,却还把那美貌的女子护在身后,她又一身华服,容颜清艳,想必就是那谢昭无疑,世人都盛传她容貌天成,惊才绝绝,看来也不过如此,危机关头尚要靠着低微侍女苟且活命。 电光火石间,他手中的刀剑飞身而出。 韩姚只觉得刀光剑光闪花了自己的眼睛,眼前出现片刻的白芒,四周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只剩下渗入骨髓的恐惧,即使是战『乱』年代,她也不曾被人用刀尖直指心窝。 她的腿软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不自觉的抱着头,蜷缩着身子,口中喃喃道:“不要杀我,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嗤喇一声,然后是谢昭愤怒又颤抖的声音响起:“阿平!” 周遭似乎都静了下来,她觉得心口疼的厉害,虚弱的去『摸』了『摸』凉森森的胸口,可是却什么都没有,没有想象中的血流不止,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刀剑,她缓缓睁开眼睛,却被一片鲜红刺痛了眼睛,定睛一看,那柄短剑刺在阿平的胳膊上,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她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脱了力,重新跪倒在地上,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谢昭利落的为阿平止血包扎,可是桓凌与周遭众人看着韩姚的眼神却一分一分冷了下去,等到她发现那眼神中全是无言的责备与厌恶时,她仍旧没有晃过神来,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在场的都是身经百战浴血而生的战士,都是头可断血可流的孤勇之人,情义与骨气乃是一顶一重要的,最瞧不起的便是没有骨气的人,生死关头,谁都看的出来,那刺客的目标是她,她却把一个丫鬟推在前面替她挨了一刀,还要跪地求饶,过后还一脸轻松庆幸,连一丝悔悟也没有,简直是丢光了他们朔州王府的脸。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火辣辣的疼痛让被吓懵了的韩姚回过神来,只一瞬间,眼泪已经蓄满了眼眶,她嘤嘤哭着,手中却缺了一把手绢拭泪,她红着眼睛望着韩嗣:“哥哥为什么打我?阿姚做错了什么?” 韩嗣一眼不发,只是眼神像是一条毒蛇一样,直直的望着韩姚,韩姚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无数根冷毒的针尖刺破,『射』穿,冷的她几乎想打颤,她不由呢喃道:“我我只是,只是被吓怕了” “你如何穿得这身衣服?”桓凌忍了又忍,本想给韩嗣几分薄面,却终究怒气太盛,颇有点不管不顾的势头:“蠢笨『妇』人,如何与阿昭相提并论?” 韩姚下意识的就想辩解,却在韩嗣狠厉有失望的眼风中有些怯懦,犹豫那一下,话头便被阿平接过,虚弱的声音中带着点歉疚和不好意思:“王爷,都怪我,劝阻不住孙夫人,才让她才让她穿了王妃的礼服,请您不要责怪孙夫人。” “她是半个主子能听你一个奴才的话吗?”桓凌听到阿平还要把错往自己身上揽,更加怒火冲天,扭头对着韩嗣道:“你好好管教管教你妹妹吧,莫要让我亲自动手。” 韩嗣低头,抱拳行礼,应一声是。 桓凌深呼了一口气,望着阿平道:“你是个懂事的,没有丢怀朔王府的脸,难怪阿昭素来疼你,我就把你认作义妹吧,以后有大哥在,就没人敢薄待你。” “”这是什么『操』作?阿平有些蒙圈,她只是想让韩姚丢个大脸而已啊! 王妃的丫鬟,被桓凌认作妹妹,这是给谢昭极大的脸,众人眼神一悚,这下才真正明白,谢昭在桓凌心中的地位有多重,重到连一个丫鬟也下了心思抬举,心中那点不该有的念头便也没了。 阿平一直是蒙圈的,她总觉得这事情来的有些诡异。 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像当初桓凌被迫立了韩姚为侧妃一样,这次认她做义妹,亦是一箭双雕之术,既震慑了心怀鬼胎之人,又表示了自己的决心只要你衷心,只要你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在他桓凌这里,就会有出头之日。 阿平的伤刚好,就被谢昭叫去罚跪了,对着一面墙,一跪就是大半天,谢昭就坐在她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抿着茶,谢『吟』谢皎都来求过情,谢昭只充耳不闻,素来冷淡的韩嗣也来帮她说了几句好话,被谢昭不软不硬的挡了回去。 最后,像个影子似的阿徐都瞧着她可怜,想来转移谢昭的注意力,让她轻松一点,却被谢昭一个斜眼吓跑了。 她老老实实的从大早上跪倒了晚膳时分,瞧着桓凌快回来了,才慢悠悠的合上了书,伸了个懒腰,骄矜非常的问阿平:“你可知道错在哪里?” 阿平跪的眼冒金星,只觉得膝盖僵硬弯曲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垂着头,老老实实答道:“阿平不该自作聪明,陷害孙夫人。阿平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昭气的一口血呕在了胸口,她恨铁不成钢,冷冰冰的笑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继续跪吧,什么时候明白了,再起来。” 不要啊啊啊啊,阿平苦『逼』的在心底叫了起来,她怎么知道她是哪里错了啊啊啊“阿平愚钝,求主子指点,求主子指点。”阿平可怜兮兮的望着谢昭,眼神里全然是一片懵懂。 “瞧着是个齐整的,心里却是废的。”谢昭叹了口气,眼睛中却有一线泪光闪过。 电光火石之间,阿平觉得自己明白了,她忙笑逐颜开的道:“阿平知道错了,以后再不瞒着主子擅自行事,再不敢自专。” 谢昭一怔,不知为何,她有种和这小丫头没办法交流的错觉,她无奈的摇摇头,起身走到她身边,抬手捏住了她的胳膊:“用半条胳膊换一个桓凌义妹的身份值得吗?” 阿平一耸,笑着打哈哈哈:“没有,没有,这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谢昭陡然觉得自己的侍女有些缺心眼,她手指勾起阿平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那韩姚包藏祸心,意图不轨,我是知道的。这样的人,我自己会收拾。” 那清亮至极的眸光,看着看着,谢昭觉得再看不下去了,别过头,一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可你可你”谢昭的心头似堵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期期艾艾半响,板起脸怒道:“你可知道错了吗?” 魑魅魍魉青云怨(十三) 阿平的心窝暖暖的,好像一颗心都被一种名叫爱的东西填满了,她在原来的世界,父母死后,她就是一个孤儿,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朋友,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从未感觉到人世间的温情。 可是,偏偏谢昭这里,借助别人的身子,她竟然觉得得到了浓浓的爱。 她话未出口,却已经哽咽了:“我知道错了,不管从今往后,是何种情形,我再也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境。” 谢昭把她抱入怀中,道:“傻姑娘,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陪伴我的时间比我姊妹们还要多,我更是把你看作亲妹妹,我早就和桓凌商量了,把你认为妹妹,入了我谢家的族谱,从今往后你就是正经的小姐,然后再为你寻一个好人家,可你可你何必,为了那个不相干的人毁了自己的胳膊。” 阿平胳膊上的伤虽然好了,可是因此那人刺的太重,人将死之时下了狠劲儿,潜力不可估量,又加上医疗水平低下,她的胳膊伤到了筋骨,如今,却是一点也不能提重物了,怕是拿个筷子都是艰难的,好在,伤在左手。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许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缘故。 在门口默然听了好一会儿的阿徐却没有再进去,转身离开了。 三日后,韩姚的死讯传来的时候,阿平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惊讶的抬起了头,听着别人八卦,说那韩姚是被人谋杀的,一刀划在了脖子上,血流了满地。 阿平听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在原本那个世界,韩姚作恶多端,联合后来的侧妃,陷害谢昭,导致谢昭的死亡,又祸『乱』宫闱,身上不知背了多少人命,是死有余辜,可是,这一辈子,她还未开始做坏事,便伏诛了,倒是有点可惜。 怜惜归怜惜,阿平心里还是高兴的,起码,世界已经有些改变了,她相信,这一辈子,谢昭一定能好好做她的王妃,好好做她的皇后。 桓凌回来,望见主仆两人哭的跟个泪人似的,不由得一愣,蹙眉蹙了半响,转身出去了,桓越立在廊下,挤眉弄眼的斜睨着桓凌,婴儿肥的脸上有几分故作深沉:“父亲,儿子有一事不明,前来请教。” 桓凌一怔,不晓得自家儿子为何会『露』出这样古怪的表情,活脱脱像个妖孽,许是自小不养在身边,又心有愧疚的缘故,桓凌待这个人小鬼大的孩子一向宽容,因此不计较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摆出一副耐心解答的模样。 “不知父亲母亲是如何有的儿子呀?”桓越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眼眸里清亮亮,光可鉴人,满心满眼都是虚心求教的样子。 “”桓凌先是一噎,脸再一沉,而后板起脸教训道:“是谁让你来问的?” “林叔叔。”桓越诚然是个实诚的孩子,纵然鬼心眼极多,可却明白君子不扯谎的道理。 “这个老不正经的。”桓凌暗骂,脸上却堆起笑,教育了桓越交友要谨慎,不要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而后又吩咐下去,罢免了林子荣兵法先生的职位。 桓越志得意满的回去了,心中想到,呵,你不是让我背那劳什子兵法吗,呵,你不是让我抄写那劳什子图吗,呵,你这下去喝西北风去吧,本郎君我如此风华绝代,谋略无双,岂能被你弄得敛尽光华! 林子荣很委屈,很委屈,不是一般的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兢兢业业传授毕生所学给桓越,却落得个去清理马概的下场萧克、刘冲等人借分时段去嘲笑了一番,决不让他落单,言语奚落不说,还在一旁大饮大嚼,是以,林子荣格外的凄惨。 因着上次的刺杀事件,桓凌与朱氏家族本就心有隔阂,加之他手段残忍,不体恤百姓,纵容手下将领杀人越货,凌辱百姓,桓凌已经起了取而代之的心。 朱孝章又下令命桓凌帅其手下二十万将士北上进攻柔然,意图借刀杀人。这几年,北宁战『乱』频繁,民不聊生,还未来的及休整民生,就这般与日渐强悍的柔然兵戎相见,恐怕是要北宁举国陪葬。 永昌十五年,桓凌在漠北六镇百姓的支持下,起兵反了。 一路南下,攻下大半城池,朱孝章终究是个有野心而没有能力的人,节节败溃,丢盔弃甲,最终弃了都城洛阳与朱氏家族众人,在亲信的保护下逃窜至豫州。 永昌十七年,桓凌驻兵洛阳,新帝赵肃不堪受辱,在桓凌的兵马还未攻进洛阳城中之时便已投缳自尽,尸体坠入洛水中,朱氏一众同党借反戈投降,洛阳宫中尸横遍野,血流漂杵,在这一片残忍的混『乱』中,却有一人身着白衣,容貌冷艳,她望见桓凌的那一刻,便展唇而笑,伸出五指尖尖如葱似的手:“父亲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了,凌哥哥,我等你好久好久了,你还记得当年在父亲面前许下的诺言吗?” 四周的环境有多惨烈,那一袭白衣的少女就又多惊艳,眼角眉梢全是风情,那一声清脆的凌哥哥,是让人没办法拒绝的婉转莺啼。 桓凌艰难的扭转了头,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谢昭,生涩的开口:“朱帅进京的前一个晚上,邀我一醉方休,我曾在他跟前许诺,若后日,朱氏为我桓凌阶下囚,我便照拂他最小的女儿。” 谢昭望着那伸着手的少女,她是认识的,知道她叫朱雅,是朱兆温最小又最受疼爱的幺女,那时她尚是一小小幼童,当年一别,如今再见,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照拂,呵呵,你一七尺男儿,她一豆蔻少女,能如何照拂? 谢昭觉得自己心慢慢的凉了,一颗心像是被『揉』碎了,挤成汁儿,又添了无数的黄连进去,喉头梗塞的难受,她又宽慰自己,桓凌比起旁人,已经好很多了不是吗,他们结螭十三载,他无一个半个妾室,想那魏兴,已然妻妾成群,就是那正直的大老粗萧克也接连纳了四五个妾室,她如何能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更何况,桓凌已然是那九五之尊,再不是当年那个凭一己之力林中杀虎夺皮的少年了。 他的身后,已有千军万马,又会有无数的新贵作为开国元勋,撑起新朝的门庭,也将会有无数魑魅魍魉涌入后宫。她扶持他一步一步走上这高位,助他扶摇直上九万里,早就做好这般觉悟,可是,事到临头,她却心痛的不能自抑。 伸出一只同样素白的手,握住了朱雅的纤纤素手,笑着道:“既然是故人,又何必如此多礼?”阿平将她扶起,四目相交,锋芒一闪而过。 桓凌咳了咳,到底免去了尴尬,默默拉了谢昭的手,并肩遨游这洛阳宫廷。 魑魅魍魉青云怨(十四) 永昌十七年九月初六,桓凌登基为帝,沿用北宁旧制,改年号贞敬,同时册封谢氏阿昭为皇后,朱氏阿雅为贵嫔,位列三夫人之一,只在皇后之下。册封长姐桓姝为长公主,俸禄与皇后同阶,阿平为太微公主。 册封林子荣为丞相,总领百官,主持朝政,萧克司太尉职,并镖旗大将军,『操』练军事,抵御外敌,刘冲为光禄大夫,韩嗣为潼关王,与萧克分掌军事,拱卫都城,魏兴为平阳王,兼耀武将军。 等等等等,封赏足足有百人,俱是跟着桓凌浴血奋战一步登天的同袍兄弟。 贞敬元年十一月,册封嫡长子桓越为太子,范穆之为太子帝师。 阿平虽然如今封了太微公主,可她仍旧在皇后宫中伺候着,朱雅容貌清丽,又是难得的婉约佳人,颇得桓凌爱重,渐渐的,便分去了谢昭的许多宠爱,桓凌与谢昭,再也不复往日亲密。虽然壳子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内里,终究是变质了。 朱孝章一路南下,竟然煽动了陈国,借其大量兵力车马,他卷土重来,陈兵雍州,一幅势必要与桓凌决一死战的模样。 又兼之柔然最近蠢蠢欲动,数次出兵掠夺漠北六镇,桓凌一时间头大如斗,数日过后,竟然传出朱孝章与柔然公主缔结婚约的消息,柔然果真运送大批精良战马,与大批骁勇战士绕道边疆,欲与朱孝章会合,一句歼灭桓凌。 新朝初立,却并不安稳,一时间,桓凌急的如热锅蚂蚁一般,朱孝章并不可怕,即使身后有陈国撑腰,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是如今柔然休养生息数年,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又素来骁勇善战,倒委实是棘手的很。 桓凌这倒是日夜宿在谢昭这里,商议战事,行军布阵,谢昭虽有奇谋,但却只是一介凡人,并无那通天的本事,两朝夹『逼』,他就算不曾败北,也必定元气大伤。 无奈之下,桓凌修书一封,陈词恳切,表达了愿与柔然永修百年只好的意思,然后奉上了长子桓越的画像,桓越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容貌得尽了桓凌与谢昭的优点,生的姿容迤逦,风姿卓绝,年少不经事的小宫娥见了他便红脸红的不得了。 柔然却拒绝了桓凌的提议。 柔然可汗愿意与北宁缔结永世之好,但他的女儿必须为北宁皇后,日后诞下两朝血脉之子,方可稳固地位。 桓凌气的把那封信纸撕的粉碎,转身看着跟了他十数年的妻子,忽然间眼眶就有些发酸,他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嘴角笑容坚定不可撼动:“你放心,阿昭,我不可能答应柔然的,你永远是我的妻,是我的皇后。” 谢昭淡淡的笑着,点了点头,靠在他的怀里,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其实谁都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木已成舟,就算桓凌不同意,大臣们也会『逼』他同意,能用一个皇后换来天下太平,不再流血,把所有兵荒马『乱』化为虚无,众人看来,这是很划算的。 桓凌能有这一瞬间的坚定,在谢昭看来,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阿平近来有些惆怅,看着朱雅诞下庶子,看着柔然公主阿颂入主中宫,看着历史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她心头惶急,却毫无办法,朱雅是桓凌的眼珠子,守卫森严,她动不得,柔然公主关系着战事,她不敢动。 阿平觉得,难怪聪慧果敢如谢昭,也走到这般田地,换做她这个现代女『性』,在种种形势所『逼』之下,未必做的有她好,更何况,谢昭,她是真的喜欢桓凌的,从那时的初见,到现在,那份爱意始终一如往昔。 唯一变了的人,是桓凌。 一旦被情爱所牵绊,定然会处处受限,倘若谢昭不爱桓凌,就不会为了收服朱氏家族巩固朝廷而低头,允了他封朱雅为贵嫔,若谢昭不爱桓凌,就不会有为了怜惜他而让出皇后的位置,倘若谢昭不爱桓凌,就不会有今天的北宁新朝,贞敬元年。 阿平虽然不懂情爱,但是也最烦这样的男人,忘了根本,忘了没有谢昭,他何谈能走到今天,桓凌虽然有才,却不过尔尔中人之姿,在这战『乱』年代,不值一提。若没有遇见谢昭,他桓凌不过是一守城兵,或死于战『乱』,或死于漠北严寒,或死于疾病,但绝对不会有一朝临圣的今日。 阿徐手中的长剑挟裹着百万戾气,将那梅花桩劈得粉碎,尤不解气,运气挥剑,将那大理石的桌子劈成两半,他面『色』阴沉的如同浸染了风霜和无限的夜凉如水。一道掌风朝着他的肩膀飞来,他长剑正要刺去,却堪堪停住了攻势,冷冷的道:“潼关王这般是何意思?” “有本事就去宫里劈了那人。”韩嗣眉目冷厉,盯着阿徐,嘴角不期然升起一缕嘲讽:“就像当初一刀结束了阿姚一样,何必拿这些俗物出气?” “原来你也是个欺软怕硬,狗仗人势之徒。”韩嗣冷笑。 “你都知道?”阿徐缓缓收起了剑,贯入剑鞘,垂下的眼睫掩住所有情绪,宛如一堵不透风的墙:“既然你知道,为何不来找我报仇,那可是你亲妹妹。” “哈哈哈哈,报仇?呵呵命运真是讽刺”韩嗣像是疯魔了一样扬天长笑,却又冷下神『色』,问道:“是你动的手,还是她让你动的手?” “你未免太小看我家主子了。”阿徐有些愤怒的吼道:“她一向仁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一直不知道。” 韩嗣看着阿徐的目光里,是难得一见的悲哀,好像透过他的眼神,看穿了自己,他叹了一口气:“你猜,你更难受,还是我更难过一点?”阿徐握紧了宝剑,低头看着剑上光亮的清辉,失魂落魄的呢喃道:“大抵,是她更难过一点。” “我日复一日活在不见天日的矛盾中,她是我嫡亲的妹妹,却想去破坏她的幸福。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杀了她,我无数次握紧了剑,想一刀结束了你报仇,可是又无数次犹豫了,你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我没有你勇敢,又有何颜面寻仇?”他浑身的酒气冲天,但是说起话来却咬字清晰:“我每天都会梦见阿姚,她浑身是血的朝着我喊,哥哥你为什么不替我报仇,阿姚死的好惨。” “我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心。”韩嗣的目光一片浑浊,却痴痴的笑了起来。 “潼关王怕是醉了,净说些醉话。”阿徐敛了眉目,想抬手扶他去休息,他却一把挥开阿徐的手,破口大骂的道:“你?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还不如我呢!从你那次替桓越挡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心和我一样,你的心和我一样!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受这种耻辱!要受这种侮辱!你有本事杀了阿姚怎么没本事杀了宫里那人对了,你杀不尽,天下女人那么多,你杀不完杀不完,前仆后继蚂蚁一样多杀不完” 阿徐的目光冰冷,抬手一个巴掌打在了韩嗣的脸上:“王爷怕是疯了!”起身提了满桶的水兜头泼了下去,现在是暮秋初冬,深夜里冷的很,这一桶冷水下去,他的酒也醒了大半。 身子却颓废的滑到在地,神『色』悲戚不能自抑,半响后,顾不得浑身打哆嗦,把脸埋在了胳膊里,随之传来野兽般的呜咽。 魑魅魍魉青云怨(十五) 贞敬三年腊月,缠绵病榻已久的潼关王韩嗣病逝,帝大哀,追赠其为忠山王,亲自护送尸首回怀朔安葬,凡其九族,世代受桓氏一族庇佑。 虽说下旨庇佑其九族,可也没什么大用处,韩家人口简单,父母早在战『乱』中过世,韩姚也去了,韩嗣一生无一妻一妾一子一女,他这一脉,算是断了个干净。 这恩荫富贵,也只好便宜了本就没什么情分的族叔祖伯,却也是,桓凌唯一能做的。 柔然公主年纪小,却生的姿容绝丽,浑身上下带着柔然一族的骁勇之气,言谈举止中全然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高冷之感,据说,成亲那一日,那柔然公主不解风情的很,枕边藏着一把刀子,那桓凌还未上榻,柔然公主便抽出了匕首,狠狠刺向他的脖子,道:“你今日若敢动我半分,我便让你血溅三尺!” 如此彪悍女子,若不是因着她出自柔然,事关紧要,如何还有命在。 柔然公主算是与得宠二字无缘,又为人傲居,不肯给桓凌等人半分颜面,是以,阖宫上下,俱把她当做一个透明人。 宫中独朱雅一枝独秀,她手段魅『惑』,又是与谢昭截然不同的柔弱,让桓凌日夜流连在她那里。阿颂刚嫁过来为后的时候,朱雅曾备下厚礼上门笼络,想联合柔然公主除掉劲敌谢昭再行后事,谁知,那柔然公主是个不讲道理的,把朱雅送去的东西当着她面扔出了宫门,手中的长剑差点划花了朱雅的脸,她便歇了这念头,寻着桓凌抱怨几句,却被桓凌敷衍过去。 朱雅年少气盛,又仗着颇受宠爱的缘故,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不愿意就这样沦为笑柄,来了谢昭这里,言语挑拨:“妹妹我就不说了,天大的委屈天大的气都受得,只是可惜了姐姐你,本是结发妻子,本是执掌凤印的皇后,如今却要看那柔然悍女的脸『色』行事,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那柔然公主如今这般跋扈,如何还不知道要如何,姐姐要还是这样放任不管,日后还有你我的地方吗?” 谢昭手上的刺绣没有停,看也没看朱雅,淡淡的说道:“贵嫔如今圣眷正隆,何须如此殚精竭虑?” 朱雅冷笑,嘲讽道:“难怪!难怪!你这般窝囊不中用,难怪留不住丈夫的心!” “若不是我不中用,如何有你朱氏阿雅的今日?”谢昭淡淡的反问,绣下最后一针,放下手上的绣活,打了个哈欠,慵懒的道:“来人,送朱贵嫔出去。” 阿平起先不太相信,谢昭最后会是那样的下场,毕竟他们携手走过的这十年,历经风雨,披荆斩棘,应该有别人毕不了的情分,可是,最近,阿平甚至怀疑起,当初桓凌究竟有没有爱过谢昭。 这日,阿平收到一封信,打开后却只有短短的四个大字:“完璧归赵。”她抖了抖,有一对碧鸳鸯翡翠掉了出来,玉质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她问了侍女,却说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仆从送来的,说要交给谢昭。 阿平拿着那翡翠去问了桓姝,桓姝却笑揶揄她是不是收了人家的定情信物,她这才觉察出点味道出来,这难道是定亲的信物? 这些年来,桓凌独宠朱雅,桓姝看不过去,便经常在桓凌的耳边劝诫,不可忘却根本,若无谢昭。便无他们的今日,便惹恼了桓凌,一顿呵斥之后,桓姝也不大进宫走动了。 阿平支支吾吾的,装出一副害羞的模样,拿着翡翠鸳鸯回去了。 难道谢昭被赐死,与这对鸳鸯有些联系? 阿平现在是急病『乱』投医,还有一个大没有解决,她心里始终难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去了范阳询问谢昭外祖家的人,才最终得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原来,谢昭曾经定的有婚约,谢昭刚出生,生母卢氏就和琅琊王氏中相好的姊妹定下了这门亲事,那枚玉佩,就是信物,因着这门婚事是高攀,琅琊王氏太过显赫,全因那王泓生母是她闺中密友,才定下,怕生出事端,遂隐而不说,就连谢定奇都不知道,还未等到谢昭长大,她母亲便去了,走的急,连遗言都没有留下,范阳卢氏虽然门第高华,但比起琅琊王氏,到底是气短,又见谢昭生母去世,便也没再提起这门婚事。 这枚玉佩,怕就是那王泓送来的。 还真是拿婚姻当儿戏啊。 这件事,阿平并不打算告诉谢昭,既然木已成舟,又何必徒生喟叹呢。 贞敬四年的新年很快就到了,而谢昭,就是在这一年被桓凌一杯毒酒赐死的。 这一年还会发生一件大事,就是朱雅设计,陷害太子桓越与皇后阿颂**通『奸』,明眼人都知道是陷害,可偏偏桓凌早存了废太子,转立朱雅儿子的念头,直接下令废去桓越太子之位,贬为朔州王,永世不得踏入洛阳半步,仗责四十,连夜送回怀朔。 贵嫔谢昭教子无方,侮辱天家门楣,褫夺封号,打入冷宫,帝师范穆之劝谏不遂,自戕在皇宫门口,以示愤怒。 遣送柔然公主阿颂回柔然,同年,册立朱雅为皇后,此时,天下承平已久,桓凌下令凡待嫁女子,皆有入宫选秀资格,广选秀女,充泽后宫。 阿平看着这一段原原本本的历史,只觉得像是吃了一百只苍蝇那样恶心。 谢昭陪着桓凌起于微末之时,一路扶持,劳心劳力,却是这样的下场。 有一日,谢昭与朱雅狭路相逢,朱雅竟然『逼』着谢昭对她行礼,谢昭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唇上含着讥讽的笑意,看也不看她的扬长而去,后来,桓凌还为着这件事情到谢昭这里,温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要她和朱贵嫔和睦相处,不可胡闹。 谢昭也是淡淡的,桓凌说她错了,她便认错赔不是,桓凌说一句,她答一句,桓凌不说,她便低头看她的诗词歌赋,或者,低头做刺绣。桓凌只在一旁看着,眸中忽闪着旁人看不清的讳莫如深,他的目光一如当初的悠远绵长,落在谢昭身上,仍旧的深情不悔,但也只是片刻,他又拂袖而去。 在那一刻,阿平忽然发现,谢昭心灰意冷,并不想争,她若想争,又怎么会败在朱雅那样的人手下呢,她太过淡漠了,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即使仍旧深爱,但却冷了心,桓凌一朝为帝,必定身畔,再不会只是她一人,她现在能赶走朱雅,但是还有王雅张雅,前仆后继的雅涌入皇宫。 也许阿平的眸光闪了闪,寻了个方便的日子出宫去见了阿徐,交代了他一些事情,过了几日,洛阳便传出一个流言,说是桓凌有禅让帝位给二皇子,且皇帝宠溺妾室,不敬不尊发妻,在朝堂也引起了一些震动,毕竟,在这个年代,宠妻灭妾可是天大的不是,即使是皇帝,也不得不受点掣肘。 当天晚上,桓凌就来了谢昭这里,态度出奇的温和,言语之间竟然神采奕奕,好像回到了当年,虽然谢昭仍旧是冷冷的,但桓凌也不计较,谢昭爱吃葡萄,他还亲手剥了一碗晶莹剔透的葡萄肉喂给谢昭吃。 阿平却渐渐的看了出来,这两个人一直在冷战。 恐怕是从桓凌收了朱雅的时候,矛盾就已然存在,谢昭阻止不得,干脆就冷了心,什么也不在乎了。桓凌心头恼怒,便越发宠爱朱雅,但是谢昭是个能沉得住气的,这么多年来,早已经喜怒不形于『色』,把自己的嫉妒和难过压抑的很好,仍旧冷淡,桓凌见她这般淡漠,就越生气 当然,以上都是阿平脑补的。 阿平想了想,又使了点小手段,伪造了一封朱雅与朱孝章通信,泄『露』桓凌一言一行的文书。 桓凌查到后,却真的发现了点蛛丝马迹。 魑魅魍魉青云怨(十六) 桓凌心里似乎有一腔的委屈,又似乎有说不尽道不明的愤怒,纵使那朱雅不安好心,可却仍旧愿意与他粉饰太平,使尽浑身解数,讨他的欢心,唯有眼前的这个人,油盐不进,分明是那般明事理的人,却这样苦苦为难自己,他如今,不只是她的丈夫,还是北宁的皇帝,他是皇帝啊,如何能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人,她这般对自己不冷不热,不闻不问 谢昭斟了一杯酒推到桓凌跟前,从前在漠北的时候,那里冬日冷寒,即使穿再厚的衣服也没办法御寒,只有喝一杯烧刀子一般的烈酒才会全身暖和起来,她忽然有些记不清楚,自己与桓凌,这般平心静气坐着已经是多么久远的事情了。 桓凌仰头,饮下自漠北进贡而来的酒,望着谢昭的眼神却渐渐朦胧了,他不自觉握住谢昭的手:“阿昭,我知道,是我负了你,可我一旦登上这皇位,才发觉有万般的不得已,甚至还不如往日在漠北当个守城小兵那般自在。”桓凌一杯接一杯的饮下谢昭斟的酒:“你为什么那么固执即使我后妃千万,我心中也只有你一个,谁也危及不到你的地位你为何就,为何就不许呢?” 谢昭深深的凝视着桓凌,抬手拿手绢儿替他擦掉嘴角下巴上沾的酒渍,然后抬眸问他:“桓凌,江山与我,若只能得一样,你选择谁?”桓凌的神『色』逐渐沉了下去,他道:“阿昭,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谢昭毫不畏惧的迎视他,没有半步的退让:“桓凌,只能得一样,你选择谁?” “这江山难道不是你我并肩携手打下的吗?肃清污浊,迎来清平盛世难道不是你我一同的念想?阿昭,我们努力走到今日,难道就是为了一句只能得一样吗?”桓凌拔高的声音却越来越小,低不可闻,脸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疲态:“那你当初,何必推着我一步一步走到这高位?” 谢昭凝视着他,忽而淡淡一笑,她伸出虽然洁白,但因为拉弓『射』箭而起了茧子的粗糙手指细细的描绘着桓凌的眉眼和轮廓,像是要把他刻进心里一样:“我知道了,你走吧。” 顿了顿,她呢喃道:“往后都不要再来了。” 阿平落地无声的走了出去,原来,谢昭只想独占着桓凌,不容他人染指,可桓凌虽然喜欢谢昭,但是他更爱的是江山,就必须要平衡各方势力,最好的办法就是纳妃,大家都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就不会有别的异心,桓凌现在只有三个妃嫔,所以,他很累,很累,顶着朝堂的压力,进了后宫,一向理解他支持他的谢昭也不再和他站在一条线上,一味的推拒,一味的疏远他。 都在『逼』他,就连谢昭,也在『逼』他,你要么只有我一个,要么有佳丽三千,但是没有我。 现在,谢昭终于抛出了灵魂的拷问:“你要江山,还是要我。” 阿平越发欣赏谢昭这种敢爱敢恨的女人,一个生活在封建社会,长期受皇权与男权压迫的女人敢生出这样的思想,并且付诸实践,真的是不容易的。 在古代,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是痴人说梦,更遑论一代开国帝王。 阿平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了很多穿越,女主穿越了,王八之气大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却始终还是逃不开与众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命运。 可是,谢昭,她与旁人不一样,她时时刻刻都在追求着做自己,阿平自问,自己做不到谢昭这样,若她有谢昭的半分主动,半分争取,在她那个世界,她就不会落到那般田地。 谢昭凝视着桓凌,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咬字千斤:“桓凌,放我走吧,放我离开,就当,我从没来过。” 桓凌面上的表情一寸一寸的僵住了,他望着眼前神『色』决绝而平淡的女人,依旧是那般的姿容迤逦,依旧是那般的聪慧清澈,可是,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冷到他的心肺都颤抖了起来,他控制不了自己,也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说什么?谢昭?你再说一遍!” “我说,放我离开,随便一个庄子,一个庵子,让我了此残生。”谢昭仰视着他,言语已然铿锵有力,带着一种让桓凌惧怕的淡然:“我曾以为,我可以。但这段时间以来,我发现我不能。桓凌,别为难我,也别为难你自己。我素来是个主动果敢的,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便没有不成的,如同嫁你的时候,如同扶你登上帝位的时候。” 桓凌抬手,攥住了谢昭的脖子,心字成灰,恐惧和愤怒填满了他的整颗心脏,焚烧尽他的理智,他的血脉,他双眼通红,手臂上的青筋虬的高高的,一点一点收尽力道:“谢昭,除非你死,否则别想离开我,这一生,是你先招惹的我,如何轮得到你说结束就结束?” 谢昭没有挣扎,也没有呼喊,只是那样睁着眼睛淡淡的看着他,她的面颊逐渐发红,他望着望着,忽然泪满面,狠狠的把她摔在榻上,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谢昭嘶哑的干咳声,他心软成一滩水,又是酸涩又是难过,于是转身,想去扶起她,却见她挣扎着站起来,一字一句道:“桓凌,我有的是法子离开,你到时候不要后悔便是。” 桓凌气的几乎站立不住,顿了好久才稳住身子,拂袖而去。 半月后的一个夜晚,朱雅借着给柔然公主过寿的由头,把桓凌唤去了皇后的宫中。 宫里的汉族女子皆对柔然公主怀着敌意,是以,她这里多半是阿颂从柔然带来的侍从,他们一见到桓凌,便拼死阻拦,不肯让他们进去,桓凌本就无心阿颂,自然不会记着她的生辰,也并非执意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却越发觉得侍女的态度怪异,便不管不问的闯了进去,绣帐里翻滚着的是两具白花花的**,桓凌大怒,拔了一旁的挂剑便劈了过去。 虽说柔然公主并不是他的女人,他也无意于她,可她竟然这般不知羞耻,占着皇后的位子如此荒『淫』无道祸『乱』宫闱,这时,他心中却想的是,如今,终于有个合理的借口,把这鸠占鹊巢的柔然公主赶回去了,阿昭,大抵不会再怪他了。 可是,床上翻滚着的人,一个是柔然公主,另一个,是他的长子,桓越。 他蓦然想起谢昭那句:“你不要后悔便是。” 只觉得透心凉,全身冰冷,连愤怒都忘记了,失魂落魄的去了谢昭的寝殿,得到的,却是一同嘲讽,以及供认不讳的冷笑。 桓凌彻底愤怒,下了那一纸废后废太子的诏书。 他是帝王,如何能容忍谢昭三番五次下他的面子,他九五至尊的颜面往哪里放,后宫里的女人,名义上的皇后,与别人私通苟且普通人尚且忍受不了这样的羞辱。他忽然就想起朱雅的话“谢贵嫔啊,我瞧着她就是因为扶持您有功,才这般放肆无礼,臣妾说句大不敬的话,别人都在传,若没有谢氏,就没有您当然今日,如今的一切,都是靠着一个女人挣来的” 神秘的死亡游戏(一) 徐晚闭着眼睛,把呼吸放均匀,一边感受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接收 记忆。 原主叫周南,是一个高中生,家中父母早亡,亲戚冷淡,只有『奶』『奶』与她相依为命,这周南天生缺肩上一把火,是个阴阳体质的,双眼能见鬼,偏偏又因为前几辈子是个纯善的,做了许多好事,功德厚重,因此,又天生自带鬼差神力,可让鬼魂神形俱灭,便是这份卓然的能力,让她的人生不是很太平,饱受折磨。 倒是个残忍的灵异故事周南坐起来,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借着微弱的光晕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屋子,桌上放着一张黑『色』的请柬,上面印着金丝缠花和红『色』字体,很是别致美艳,她忍不住伸手打开。 映入目中的,是简单的几个红『色』行书字体: 地址:荟萃镇兰家 邀请者:无 活动名称:死亡游戏 游戏玩家:周南 周南是在一天清晨,突然收到了这一封没有落款的请柬,没头没尾的,除了这一张请柬之外,还有一张通往荟萃镇的火车票。 火车票当然已经用掉了,否则原主周南不会在这里。 可是,周南来了,一问才知道,荟萃镇的兰家,并没有人给自己发送这样一张古怪的请柬,周南躺在兰家客房舒适柔软的大床上,好奇心不断膨胀,是谁发的请柬? 死亡游戏又是什么游戏? 周南忍不住问了问系统,系统摇头晃脑的说:“这个任务的『性』质特殊,属于神秘探险角逐类,就表示我不能探知将来的事情,任务目的和注意事项都是模糊的,所有的一切都要你自己去完成,难度比较大。上次谢昭那个任务,你是险胜,如果桓凌不是一个仁慈帝王,不是一个念旧情的人,你的任务绝对要失败的,而这个任务,比谢昭那个任务还要难。” “”感情还有这种漫无目的的任务? “既然周南收到了死亡游戏的邀约,那大概任务目的和这个相关,你积极主动一点,没准就瞎猫碰上死耗子了。”系统安慰她。 桌上的蜡烛火焰扑哧闪了一下,几欲熄灭。 十分不巧的是,周南到兰家的第一个晚上就停电了,没办法,只能点上蜡烛,尽管周南不喜欢蜡烛燃烧的味道,也无可奈何。 她更不愿意沉浸在漆黑的夜里,更何况,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周南闭上了眼睛,准备好好睡一觉。 不管要完成的任务是什么,都要休息好。 昏昏欲睡的时候,却有一声刺耳的带着恐惧的尖叫划破了整栋别墅的宁静,火光一瞬间湮灭,她睁开眼睛,屋子却仍旧沉浸在黑暗之中,她摩挲着划亮一只火柴,才看清楚,那蜡烛已经燃烧尽了。 刚刚蜡烛明明还有一约么十厘米那么长,一眨眼,就燃尽了周南心里发『毛』,黑夜中这种恐惧又被无限的放大,这个地方,好像有点诡异冷汗湿透了脊背。 周南不想呆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漆黑一片,一点月光星光都没有,真真是不见五指。她想找个人来缓解一下这种无边的恐惧,凭着感觉走了出去,尖叫声在三楼,周南现在在一楼,她『摸』着黑,扶着楼梯扶手上了楼。 整栋别墅的人似乎都被这声尖叫给唤醒了,别墅里一瞬间就热闹起来,周南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穿衣服的声音,还有压抑的哭声。 发出尖叫的那个房间点燃了很多的蜡烛,亮的恍如白昼,在一片漆黑中越发像个鬼屋,极有辨识度。 周南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慢慢的走进去,房间里已经围满了人,人群中间是一个穿着丝绸睡袍的『妇』女,满脸的恐惧,卷发胡『乱』的窝在头上,像个耀武扬威的鸡窝,目光呆滞,看起来有点失魂落魄的狼狈,缩成一点的眸子满是恐惧。 周南收回了目光,这个女人原主见过,叫兰纳,是兰家老太太的女儿。上午的时候,就是这个兰纳接了请柬,安排她一应吃食住行,是个和气又周到的女人。 “怎么了?”周南问了出声,声音却莫名的生涩干哑。 头发花白的兰家老太太佝偻着身子,在保姆的搀扶下站着,看向了周南,然后转头望向另一边带着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问道:“大宁,这是谁?”中年男子面容悲戚,眼眶通红,但还是恭恭敬敬回答了老太太的话:“这是来我们家做客的周南周小姐。” 老太太点了点头,又拿着手绢擦起了脸上的眼泪,没有再说什么。 另一个身材魁梧的高个子络腮胡男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周南面前,挡住了周南的视线:“周小姐,这是我们兰家的私事,你恐怕不好参与进来!” 锐利的视线落在周南的脸上,像是冰冷的蛇对着周南吐了吐蛇信子。 周南淡淡的点了点头,准备转身回房间。 兰纳却抬起了头,叫住周南,然后对着络腮胡说道:“程逢,周小姐是客人,你这样说话很不礼貌,快和周小姐道歉。”周南回头,恰好看到兰纳盯着程逢的那种冷蔑眼神。 络腮胡原来叫程逢啊,他好像是兰纳的丈夫,看来又是一对怨偶,周南想,程逢又往周南那边走近了几步,对着周南欠了欠身子,说道:“你不要往心上去,只是今天晚上我儿子死了,才会脾气这样暴躁。周小姐不要和我这个粗人一般见识,我给你道歉了。” 声如洪钟却语调缓慢。 又诡异又奇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诡异,她望着程逢,他的络腮胡爬了满脸都是,唯独一双眼睛是那般清光湛湛,看起来炯炯有神,不像是个中年人的眼睛,很年轻,大大的双眼皮十分的美丽:“没关系,我没有往心里去。你儿子?死了?今天下午的还是不是还好好的吗?” 程逢摇摇头,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周南看了程逢一眼,又看了看在旁边垂泪的兰老太太,又把目光转向了在床边站着面容悲戚的戴眼镜的男人,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兰纳的身上,周南问:“兰阿姨,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儿子吗?” 周南没记错的话,兰纳和程逢的儿子叫程欢,今年才六岁,下午的时候周南还看到程欢在院子里踢皮球,身体健康,笑容欢快,一点也不像得了病的样子。 这个家处处透着诡异,她必须要充分了解情况,她定定的看着兰纳,重复问道:“可以吗?” 兰纳闭了闭眼睛,因为脸上挂着泪珠的原因,显得十分的凄凉,她指了指房间中心的大床,嘶哑着声音说道:“就在床上,你去吧。”程逢却黑着脸,僵硬的笑了一下,轻轻的拍了拍周南的肩膀:“小姑娘,你做好心理准备,可千万不要害怕。” 语气中似乎带着笑意,这让周南喉咙一紧。 周南慢慢的掀开了被子,饶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却还是被吓得退后了一步。 床上的程欢『裸』『露』着身体,本来瘦弱的身体就像是发面包一样膨胀了起来,全身起了一种透明的,金黄中透着红的包,有的大,有的小,密密麻麻的全身都是,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变得金黄金黄的往外泛着黑红的血水,眼球变得像是大人的两个拳头那么大。 周南的头皮发麻,她看向地上坐着的兰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兰纳哭了起来,呜呜的声音像是挖空了的山头,刮过一阵风的那种声音:“我也不知道,我睡醒一觉起来,欢欢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我可怜的欢欢” “发现了之后,你什么都没有做吗?”周南越发觉得在场的每一个人好像都不对劲。 “周小姐是在审犯人吗?”一直在床边靠着的戴眼镜的男人开了口,语气不善,斯斯文文的模样像是六七十年代里的那种贵公子,白衬衣,扣子扣得整整齐齐,银『色』的条纹背心和同『色』系的笔挺西裤,他手长脚长,这般一站,便已带出无限的风情,是个难得的优雅公子,他看着周南,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激动了,『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语气也和缓了许多“我姐姐刚刚失去孩子,你这个时候问她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周南点了点头,也跟着笑起来“是我考虑不周。” “楼下没蜡烛了,我可以拿一支下去吗?”周南走到屋子里的桌边,指着一支蜡烛笑眯眯的说道:“我有点怕黑呢。” 程逢望着周南,拿起一支正在燃烧的蜡烛递了过去“你小心点,楼梯滑,看仔细了再走路。” 周南接过了蜡烛,慢慢的走出了房间。 背后的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周南心底的那种不安越来越重,她觉得兰家上上下都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诡异之感,周南又躺到了床上去,她在想,程欢的死和这个所谓的死亡游戏有没有关系? 神秘的死亡游戏(二) 第二天早上,周南是在客厅里吃的早餐,陪着周南的是眼睛红肿的兰纳和戴眼镜的那个斯文男人。 周南知道了那个斯文男人的名字,叫兰宁,是兰纳唯一的弟弟,妻子早亡,在荟萃镇的中学里做中文老师,独自抚养两个孩子长大,大儿子叫兰斌,今年十八岁,在省里面念大一,二儿子叫兰西,今年八岁。 周南喝了一口牛『奶』,看着兰宁,觉得教书先生挺适合他的,他一身西装的嘴角含笑的模样十成十的温润如玉,翩翩尔雅,她笑道:“兰叔叔看起来真年轻,丝毫不像有一个正在念大学的儿子。” 听到周南的感叹,兰宁微微一笑,『露』出脸颊上小小的梨涡,眼睛微微眯起,眼角有细碎的皱纹,却显得他更加的『迷』人:“是吗?大家都说我年轻,其实我已经四十二岁了。” 兰纳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颇有些哀婉的说道:“比起你,我倒老的特别快。” 周南望着他二人,不由得感叹道,到底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兰宁和兰纳放在一起,丝毫看不出是一个爹妈生的,到底是,遗传也要看运气的。 “姐姐『操』劳持家,辛苦非常,哪里像弟弟这般悠闲,心里不装事儿。”兰宁与兰纳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关切体谅起来了。 周南无奈的低下头,却尴尬的发现餐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吃,兰宁和兰纳跟前碗碟里的面、煎蛋和牛『奶』都还是原来样子,周南看了兰纳一眼,劝道:“兰阿姨,您还是多吃点吧,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兰纳苦笑了一下,疲倦的闭上了眼睛,眼角的皱纹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我实在是吃不下,一想到我们家的欢欢变成那个样子我怎么吃的下去啊。” 兰宁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兰纳的背,轻声道:“姐,孩子可以再有,但是你却只有一个,来日方长,想要孩子何愁没有呢?来,再多吃一点,饿坏了可就不值当了。”兰宁说着,拿起了盘子里的面包递到兰纳的嘴边。 兰纳看了兰纳一眼,默默的凑上去咬了一口。 兰家的别墅是民国时期的那种小洋楼风格,屋子里的陈设也是复古的,木床,木桌子,木沙发,楼梯也是木头做的,踩起来咯咯的响。 而且不分家,姐姐兰纳结了婚,却和丈夫儿子一起住在兰家,弟弟兰宁也结了婚有了两个儿子,却也在兰家住着。家里的保姆对兰宁兰纳妈妈的称呼却是老太太完完全全是一幅旧式人家的做派,但是这样的一家人,早餐是面包牛『奶』,周南记得自己昨天吃的午餐是牛排,晚上吃的晚餐是意大利面。 真是说不出的古怪。 周南吃完了早餐,就到院子里去晒太阳了,兰家的院子里有一个大大的草坪,此时是冬天,四处草木枯黄,但是兰家的草坪却是绿莹莹的,周南『摸』来『摸』去的,觉得很奇怪。 “这草坪是假的,但看起来很像真的吧?”男人粗犷的声音带着笑意响了起来:“我刚来兰家的时候,也惊讶这个草坪能做的如此『逼』真。” 周南回头,是程逢,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沐浴着阳光,十分享受的样子。 周南哦了一声。 心底却『毛』『毛』的,程逢不是刚刚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吗?怎么一点也不伤心的样子,还在这里晒太阳。也不是说死了儿子就得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是程逢的表现却是太反常了,有一种游刃有余的轻松,好像死的只是自己的邻居,只是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 周南顿了顿就问道:“程叔叔,程欢的死因查出来了吗?”程逢俯视着周南,半张脸隐匿在树荫之中,他摇摇头,扯动嘴角,似乎笑了一下:“我不知道呢。” 周南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周南本来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可是程逢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所以周南就忍不住多嘴了起来:“那怎么办呢?直接下葬吗?” 程逢好脾气的笑了起来,四四方方的黧黑面旁都柔和了一点,那一汪眼睛弯成了月牙:“听老太太说,想做一场法事去去晦气再下葬。” 兰老太太在怀疑什么?是害怕鬼魂作祟吗?周南有点疑『惑』的看向程逢,程逢好像知道周南在想什么,所以程逢又淡淡的说了一句:“老太太担心家里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毕竟程欢的死相太吓人了。” 周南默默的点了点头,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这样称呼老太太不会太生疏了吗?毕竟那是你的岳母,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呢。” 程逢仍旧笑着,那双眼睛和脸实在不搭配:“这是家里的规矩,我一个上门女婿,怎么能败坏了规矩?” 没等周南开口,程逢便带过了话题“你不出去走走吗?荟萃的风景还是很好的,这里是全国闻名的古镇,名门古刹,明清建筑很多的。”程逢如数家珍“你不趁着这次的机会四处走走看看多可惜了,万一以后又没了机会呢。欣赏美景这种事情是要看缘分的,心态不同,时机不同,就会觉得风景也不一样了。” 周南点了点头,看着程逢晃着悠闲的步子慢慢走远了。 周南松了一口气,哪里有人刚死了儿子,却还有心情和一个陌生女孩子讨论哪里的风景好 又隔了一天,做法事的人来了兰家。 周南直接躲在屋子里没有出去,她并不怕鬼,但却怕人。 周南身体里的那根弦绷的很紧,说不定哪天就要断掉了,她很想再去看看程欢的尸体,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去看,她必须要控制住自己,兰家波云诡异,全然不是她明面上看到的母慈子孝。 程欢死的很是蹊跷,那种遍布全身的脓包,周南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全身发寒,偏偏出事的那一天,兰家又断了电,断电是巧合还是为了方便害死程欢? 周南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陷入了沉思。 简直是实力嘲讽,做法事的“得道高僧”前脚还没有迈出兰家的宅子,后脚这边,兰宁的第二个儿子,兰西就出事了。 和程欢不同的是,兰西是在所有人的眼前死掉的。 死因和兰西一模一样,全身长满了水泡,眼睛也和程欢一样,突出来了,变得和大人的拳头那样大。 两个人死的时候,周南都不在身边,周南赶到客厅的时候,兰西已经停止了呼吸,在地上痛苦的蜷缩着,缩成了一团。周南看着兰西的尸体,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她环视着周围的人:“兰西刚刚有没有喊疼,或者是哭喊什么的?” 兰家老太太的神『色』忽然就变得格外凝重,兰宁的面『色』黑沉如窗外的夜『色』,还有兰西的姑姑兰纳,如遭雷击一样,靠在程逢的身上,眼泪吧嗒吧嗒的流着。 兰西的父亲兰宁跪在孩子的身边,头深深的埋进了胸膛里,愧疚到不行的样子。 但是没有人回答周南的话,周南只有再问了一遍。 “没有。”程逢望着周南,颇有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姿态,没有一丝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没有哭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周南有了一个疑『惑』,她很想证实,迫不及待的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神秘的死亡游戏(三) 周南在兰宁的旁边蹲下,打量着兰西,眼角的余光却落在自己身旁的兰宁身上,兰宁神『色』悲伤,眼角甚至还有晶莹的泪珠渗出来,漂亮的金框眼镜滑落到鼻端也不自知。 周南开了口:“兰叔叔,可以让我看看他的嘴巴吗?” 兰宁慢慢的转过头,看着周南,眼神『迷』『惑』:“周小姐是什么意思?”周南望着兰宁,解释了自己的想法:“一个正常人,临死之际,还是这样的情况。”周南指着地上的兰西,说道:“看兰西的样子,一定是受了极大的痛苦,这种时候,还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怎么会不发出一点的声音呢?” 兰宁黝黑的眼珠转了一下,看着周南的神『色』就更加的悲伤了:“周小姐是说” 周南俯身靠近兰西“可以拿一个勺子或者坚硬的物体给我吗?” 兰家的保姆很快就递了一个勺子给周南,周南接过了勺子,慢慢的撬开了兰西本就微微张开的嘴巴,接过兰宁递过去的手电筒对着兰西的嘴巴照了过去。 意料之中的事情,周南并没有很惊讶,但是身边的兰宁却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渗出来。“怎么回事?”兰纳焦急的问了起来,说着就要往这兰西的身边走。 程逢却拉住了兰纳,粗犷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温柔:“不要看。” 周南叹了一口气,她看着周围的人,问:“你们最后一次见兰西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你们听到他说话了吗?他和你们说了什么?” 周南虽然不是兰家的人,年纪又小,但是她就是有一种很让人放心的安全感和一种能够让别人相信她的魔力。 所以周南的话音一落,兰纳就开了口:“我最后一次和西西讲话的时候,是晚饭的时候,我问他想吃什么,他告诉我想吃红糖馒头。然后我就让保姆拿给他了,他还和我说了谢谢。明明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子,怎么一瞬间就变成了这样呢!谁有这么狠的心,能对一个孩子下的去手!他还不如拿了我的命去呢!”说着,就又哭了起来。 周南点了点头,她打量着兰纳的面容,眉『毛』紧紧的蹙了起来,一双眼睛通红,满是泪珠,脸上的皱纹一下子就多了很多,不过才几天过去,可是周南却觉得兰纳老了十岁不止。 看样子,是真的为程欢伤心。 这样一想,周南就忍不住去看程逢,程逢靠在沙发的背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嘴角甚至还隐隐带着笑意。他分明没有笑,可是给人的感觉就是在笑,黧黑的面庞在黑暗之中更显得模糊。 周南低头看着兰宁,兰宁正跪在兰西的尸体面前,一语不发,低垂着头,一幅痛苦隐忍的样子。 “兰西和你说过什么话吗?”周南把目光落在了兰老太太的身上:“今天,和你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兰老太太的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满是岁月的痕迹,她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才慢慢的说了起来:“我这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西西和我说的是不是最后一句话,我记得晚饭前的时候,他抱着皮球跑过来,和我说,『奶』『奶』,我渴了,我想喝水。” 兰家老太太的语速不知道为什么,放的极缓慢,极缓慢,那么一段话她足足说了约么五分钟才说完,周南记得,她刚来的时候,兰老太太分明不是这样子的 她强忍着心里的暗中『毛』骨悚然,看向了程逢“那么,程叔叔呢?” “哦。”程逢似乎是刚刚在走神,听到周南的呼唤才回过神,他看向了周南,牵动嘴角,笑了出来,『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我今天一天都没有和西西讲话呢。” “那就是说。”周南的面容沉了下来“那就是说,兰西的舌头是在客厅里,死亡之时才被拔走的!” 兰纳抽了一口气,她看着周南,把头摇的像是一个拨浪鼓一样“不可能,我们当时都看着西西呢,他就在我们的旁边坐着,可是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没有人!不可能的,不可能有人拔走西西的舌头,不可能我们不知道!” 因为恐惧和不可置信,兰纳讲出来的话语无伦次。 “是啊,我当时也看着。”兰宁也看向了周南:“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没人能做到的。” 兰老太太也是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不相信。 周南扯动了嘴角,笑了一下,她目光湛亮,似乎想一下望穿别人的心,她似笑非笑:“如果,不是人呢?” “不是人那是什么?”兰纳的声音特别的尖利,像是金属划过水泥地面产生的那种声音,让人听着特别的不舒服“绝对是有人故意杀害我的孩子!” 周南紧紧的盯着兰纳,目光凝滞:“不是人,也许是鬼也说不定呢!” 兰纳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她望着周南,伸出手指指着周南:“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杀害了我的孩子,从你到我们家的那一天晚上就开始死人!先是欢欢,现在又是西西,一定是你,我们家和你有什么冤仇,你竟然要这样害我们,你好狠毒的心啊!” 兰纳特别的激动,说着,就跳了起来,扑到了周南的身上,捏着周南的肩膀左右摇动。 一直旁观的程逢却走上前去,挡在了兰纳和周南的中间,程逢的声音很厚重,像是关东的那种粗野的汉子:“你胡说什么呢?周小姐这几天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都没有出来,更没有接触欢欢和西西,怎么会害他们,就算真想害,也没有机会啊。” 周南看着程逢的背影,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自己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到底是谁杀害了程欢和兰西? 两个孩子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周南捂着自己的嘴巴咳了一下:“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兰阿姨反应这么激烈。”顿了顿,她问道:“既然接连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就不是意外了,而是巧合,为什么不报警呢?既然有人故意害你们的儿子,为什么不交给警察呢?” 兰宁站了起来,他走到了周南的面前,看着周南,金丝眼镜折『射』出的光落在了兰纳的脸上,更把兰纳衬得凄楚而憔悴,甚至还有一点隐隐的狰狞。 “周小姐,我明天送你坐火车离开怎么样?”兰宁开了口:“我们家里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也没有心思来招待你,你还不如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周南挑眉看着兰宁,心中却回想着刚刚靠近兰西的时候,闻到的那种喷香喷香到油腻的味道很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那种味道好像程欢的身上也有,她觉得这不像是巧合。 “叨扰你们这么长时间,我也有点不好意思,可就这样走了,我也过意不去。”周南微微一笑:“兰叔叔,等到欢欢和西西下葬的时候,我祭拜一下再走吧。” “你倒是个好孩子。”兰老太太污浊的眼睛看向了周南,因为语速缓慢,声线拉的格外长:“既然如此,你便留下吧!” 兰宁回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垂眸退到了一边。 周南发现,兰家老太太在这个家里好像有绝对的权威,不管是兰宁兰纳,亦或是保姆什么的,都对她特别的恭敬。 寻常人家死了人,就算是事情古怪,首先想到的不也是向警察叔叔寻求帮助吗?可他们 神秘的死亡游戏(四) 又是一个晚上,周南屋子里昏黄的小灯泡不竭余力的散发着光芒,却仍旧只能照亮那一小片的地方,别的地方只能隐隐约约的有些光亮,但是有聊胜于无,周南还是开着灯,正昏昏欲睡的时候,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她的门前停下来了,那浓重的睡意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头脑清醒的像是吸了一口薄荷。 她没有动,只是闭着眼睛,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那人并没有进来,停了片刻,砰砰的擂门声响了起来,并不是杂『乱』无章,而是敲三下停两下那种,又过了片刻,听得外面那人叫道:“周姑娘?周姑娘?你睡了吗?” 是张妈妈的声音,她一直觉得张妈妈这个称呼好老啊,像是古代的那种叫法,可是大家都这样叫,她只好入乡随俗,也跟着叫,她停顿了片刻,才惺忪着睡眼,声音有些懵懂的喊道:“张妈妈怎么了?” “也没旁的事,只是见姑娘屋里灯亮着,才来叫门,请姑娘省些灯油钱吧!”张妈妈老神在在的说道:“夜里睡觉开着灯,也不怕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感情这是来催她关灯的,周南说了一声知道了,抬手把灯关了,张妈妈的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她又翻了两下身子,困意来袭,逐渐的陷入一片朦胧的梦境中。 她是被吱吱吖吖的开门声惊醒的,自从进入周南的身体,在着荟萃镇的兰家住下,她就出乎意料的警觉,一点微小的动静都会醒,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正小心翼翼的往她的床边来,屋子里漆黑一片,她的床上还挂着一层半厚不薄的帐子,来人的模样一点也看不清楚,她想开灯,可是却忍下了。 那人在她窗边站了一会儿,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手脚轻慢的撩开了帐子,周南心中紧张又恐惧,汗『毛』倒竖了起来,这种时候,她勉力保持着平稳的呼吸,没有尖叫出声。 来人把一张薄薄的东西贴在了她的脑门上,嘴里咕咕哝哝念了一串周南听不懂的咒语,那张纸竟然随着他的语调而消弭于无形,好像水一样融化在她的身体里,莫名的,她觉得心口一滞,有一种尖刀横刺的锐利感觉,但下一瞬间就恢复正常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周南闷闷的想,幸好没有拿个刀子直接捅到她心口,那人做完了这一切,却并没有离开,一直站在床边,不知道做些什么。 周南瞅准了时机,准备开灯的手还未抬起,便感觉到那人俯身在她耳边靠近,刻意变了调子的声音让周南好像突然置身冷冻室里一样,冰冷冷的刺人心骨,他道:“我知道你在装睡,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南心口麻痹了一下,脑子里惊悚非常,电光火石之间,她起身打开了灯,昏黄的灯光下是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但是他全身都笼罩在一层黑布里面,只隐隐约约『露』出一只眼睛,那人见她这般举动,停住了脚步,转身望着她。 周南很想知道原主天生的神力对鬼有用,对人是不是也有用,她很想一把抓住那人,扯下他脸上的布,看清楚到底是谁,可是她坐着没动,她不想那么早暴『露』自己的底牌。 她就那样静静的坐着,看着那人慢悠悠的出去了。 她五根手指抚着自己的心口,重新躺回床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就那样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床帐上双龙戏珠的图案发呆,直到天亮。 周南起的很早,是第一个到客厅的人,走到客厅中央的时候,脚下却一滑,险些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低头去看脚下,却怔住了。 那是一摊油脂,图案类似人形,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俯身在地上擦了一下,眼角瞟到兰宁兰纳两个过来,便把那张带了污渍的纸纳入了口袋,转身走向了餐桌,她忽然想起来,那摊油脂所在的地方,可不就是昨日兰西去世时躺着的吗? 兰宁先和周南打了招呼,然后好心的问道:“周小姐昨天没有睡好吗?”说着用手比了比自己的眼睑:“这么大的一个黑眼圈。” 周南笑了笑,说道:“我有些怕黑,昨夜开着灯睡觉,刚睡着就被张妈妈给叫醒了,她让我省些灯油钱,我只好把灯关了,然后就吓得一个晚上睡不着觉。” “呀!”兰纳皱着眉说道:“这张妈妈也太不懂事了,等回头我教训教训她。” 周南摇了摇头,笑着说勤俭节约是好的,张妈妈也是一番好心,反正等到两个孩子下葬,她就回去了。 虽然话是对兰纳说的,但是目光却一直落在兰宁的脸上,他的皮肤白嫩紧致,线条紧绷,而且有些红光满面,一瞧就是晚上睡得特别好,反观兰纳,她脸上却皱纹纵横,脸『色』蜡黄,好像看着比昨日更老一点。 她一边吃早餐,一边说自己今天想出去走走,随便哪里都行,让姐弟两个给她指几个安静又好玩又离兰家不是很远的地方,几人嬉嬉笑笑说的开心呢,程逢忽然走了进来,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一只手搭在兰纳的肩膀上,道:“大宁,老太太找你。”然后又低头看着兰纳:“我在城西金铺打的金梭子哪儿去了?你放哪儿了?” 兰纳并没有回头看他,仍旧看着周南,一边吞下一口面包,一边道:“不是在柜子里就是在桌子上,左右是你的东西,难道我兰家还能吞你一个金梭子不成?” 程逢低声道:“那金梭子是菩萨开过光的,能辟邪,是个极好的东西,我怕弄丢了可惜。” “在客人面前说这些东西也不嫌丢人。”兰纳道,然后慢悠悠的拿起了一方白『色』的丝帕擦拭着自己已经不再白嫩的手指,垂下了眼眸:“大宁,母亲不是找你吗?” 周南出了兰家的门,却恍然觉得兰家四周一片寂静,从外面瞧着,就像是一座死宅一样,四四方方,圈出一汪牢房一样的天地,本就是古『色』古香的木质屋子,门前还挂着两个灯笼,和一方写着兰府二字的牌匾。 她往西走大概半个小时,才渐渐的感觉到荟萃镇的繁华出来,街上人声鼎沸,两边的商铺与餐馆酒店鳞次栉比,人虽然多,却井井有条,并不凌『乱』,她走着逛着,瞅见一个面『色』和善的老太太,才走过去问城西的金铺在哪儿。 她觉得,能辟邪,菩萨开过光这几句话是程逢说给她听的,虽然程逢也很古怪,但是她也觉得兰宁更古怪,特别是他和兰纳的相处,不怎么像弟弟和姐姐 那老太太皱着眉头想了好大一会儿,才给她指了一个路。 魑魅魍魉青云怨(终) 桓凌放下手上的东西,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走起了神,在漠北,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酣畅淋漓的雨,雨水中腾起一丝丝雾气,他沉默半响,放下手上的奏折,疲惫的闭上眼睛,捏着自己的眼角,疲惫从脚底升到头顶。 内侍走了进来,恭敬的禀报道:“太微公主求见。” 桓凌眉尖紧紧的蹙了起来,挥了挥手:“让她回去,朕不见她。”手还没有放下,却犹豫了一下,便又点点头:“罢了,让她进来。” 阿平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问了安。 桓凌笑着示意内侍扶她起来,然后道:“你无需如此多礼。你来寻朕,有何事?” 阿平道:“臣妹近来读书兴致颇高,读了许多野史小传,却有一事不太明白,想来您博古通今,或许可以为臣妹解『惑』。”她望着桓凌欣许的眸子,便道:“孝宗皇帝在位十八载,生平无别幸,只有皇后一人。皇后张氏与孝宗皇帝幼年相识,患难与共,后结为连理,更是一对恩爱夫妻,每天同起同卧,谈诗作画,听琴观舞,谈古论今,朝夕与共。最为神奇的是,孝宗皇帝乃是一个中兴明君,轻徭役赋税,重百姓民生,将一个衰败的皇朝起死回生。他的皇后更是奇人,后宫的丫鬟内侍,前朝的将领将军,无一人对她有微词,她能力卓绝,数次参与孝宗的改革之制,她劝谏皇帝,直言不讳,辅佐他成为一代贤名君主。” 阿平吸了口气,问道:“只是臣妹愚钝,不知这中兴之治,是孝宗一人之功劳,还是皇帝与贤后张氏之功劳?请圣上指点一二。” 桓凌凝视着站在下首的人,忽然觉得眼眶发涩,他的心混混沌沌的,不知为何,竟觉得那平庸无奇的丫鬟,是个深藏不『露』的,他一字一句的道:“想来是朕孤陋寡闻了,竟不知这孝宗皇帝是哪一朝哪一代帝王?” 阿平眉眼间晕开一丝笑意,你当然不知道了,这是我那个世界的皇帝,你知道还奇了怪了:“臣妹刚刚说了,是野史小传,我朝帙卷浩繁,而我们只是浮游一粒,想真正博览群书,乃是不可成之事。圣上不知,实属平常。还请圣上您回答臣妹的问题。” 桓凌凝视着阿平,有些疏淡的道:“锻造繁华盛世,岂是皇帝一人之功?” “依臣妹愚见,圣上就是那孝宗皇帝,而长姐阿昭,便是那一代贤后,两人手执权柄,开创清平盛世,岂不是佳话一段?”阿平说着,跪了下去,叩了一个头:“若论才智奇谋,圣上行军之时,长姐长伴在侧,立下多少功劳,想必圣上比谁都清楚,若论品仪德行,长姐素来宽厚待人,体恤百姓将士,又有用人识人之能,天下间再没有一人比长姐更适合做圣上的皇后。” 桓凌气急反笑,手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是谁给你的胆子,来置喙朕的后宫之事?” 阿平丝毫不惧桓凌的怒意,只有戳到了他的心,才会脑次成怒。 她淡淡的道:“长姐非平常女子,却又普通的很,心中所愿所求,不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孝宗尚且不忘发妻,空置后宫,奈何圣上却不敢做那帝后鹣鲽之人?若圣上执意如此,那么臣妹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您就等着长姐的尸首送回怀朔安葬吧。” “大胆!”桓凌双目赤红,把桌上的东西一下扫到了地上,滚烫的热茶泼在地上,还腾起丝丝热气,他犹不解气,又一脚揣在那桌腿上。 “长姐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您还不明白吗?纵使她要离开您,又何须做到如此地步?太子不只是您的骨肉,也是长姐的爱子,天下间哪有一个父母不爱儿子的?长姐绝不是那心如蛇蝎的女人,您何不想一想,您是如何一时兴起去了皇后宫中,您又是如何一时兴起非要进去,这其中怎么看都怎么透着诡异!”阿平凝视着大理石的地板,面『色』越发的凝重:“请您彻查此事!” 桓凌久久的沉默,三日后,皇宫阿颂宫中的侍女全部招了,是她们设计引来太子桓越,又在屋子里点燃了『迷』情的香,然后,贵嫔朱雅又去引来了皇帝,便这般误会了下去。 事情还未尘埃落定,阿平的眼前一黑,短暂的眩晕后,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了。 仍旧是那道光晕凝成的光墙,上面一行清晰的流光字迹: 任务完成度:黄『色』 财富值:0原始值默认为0,无上限 智商值:1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武力值:1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才貌值:1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记忆值:1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徐晚心中有些茫然,这任务是完成了吧?既然完成了,为什么财富值不增不减,别的才只加了一,比起上一次十加五的也差了太多吧? 徐晚犹疑之际,系统道:“任务完成度是绿『色』,就表示你任务完成的非常成功,可以打优秀,这时,奖励会大幅度增加,任务完成度是黄『色』,就表示你任务完成的一般般,只是及格,奖励只增加一点。任务完后度是红『色』,就表示任务失败,会扣去相应的积分值。” “”好吧,徐晚有些无奈。 再抬头看时,那光墙上的字又刷新了: 宿主:徐晚 财富值:10 智商值:11 武力值:6 才貌值:2 记忆值:2 提示:任务过程中宿主导致原主身体机能损坏,且间接取人『性』命韩姚、韩嗣兄妹,是以任务完成度不高,宿主请注意。 进入下一任务环节,请宿主做好准备。 光墙点点碎去,化成无数流光,徐晚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 神秘的死亡游戏(五) 很让周南失望,程逢嘴里的那个金铺,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金铺,卖些糊弄游客的劣质金子,不过好在打出来的模子倒都是难得一见的新鲜货『色』,各种各样的首饰,栩栩如生,又古典又雅致。 据老板所说,明清时期,他祖上是皇宫里的首饰匠人,专门给后妃和格格们打造首饰的,他如今的手艺就是跟着祖上学来的,周南瞧着,首饰固然精美细致,却总觉得老板在夸大其词。 那老板见周南言辞之间颇有点不在意的模样,就道:“我们荟萃镇吃的都是祖上留下来的手艺,你不信就走进每一家店瞧瞧,我们这里头的东西,都是外头比不了的。” “你们荟萃镇的人都是祖上起就住在这里的吗?”周南问。 “小姑娘,你这可说对了,我们这里以前叫匠人村,里头住的,全是宫里出来的匠人,各有各的手艺,你没些底蕴,在我们这里哪能活的下去。”老板的神『色』间全然是自豪。 “那荟萃镇有一户姓兰的人家,他们家祖上是做什么的?”周南一幅我随便问问的模样,手里拿着一支缠丝压花的芙蓉钗子瞧着。 “他们?呵呵,姑娘你可别信他们,他们祖上玩儿的都是糊弄人的把戏。”老板道:“不像我们,手里是有真手艺的。” “糊弄人?怎么个糊弄法?”周南放下钗子,瞧着老板:“这糊弄人也能吃上一口饭,也不容易啊。” “他们祖上是阴阳师,专门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打交道的。姑娘可别沾上他们!”老板一面说,一面拿出一只简单素净的银簪子,簪子上一枚小巧别致的玉兰花,花心的蕊倒是用极细的玉丝做的,触手冰凉,倒是个厉害的。 那老板也不等周南同意,就把那簪子『插』在了周南挽成丸子头的发髻上,然后伸出五根白白胖胖的手指,和周南比着:“我就收你这个数!不多吧?” “”果真天下乌鸦一般黑,周南腹诽,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簪子让她觉得心头清爽的很,又爱极了那簪子的大方素净,便忍着痛付了钱。 周南家境贫困,只有『奶』『奶』将她抚养长大,两人没有什么收入来源,平日里也就靠着周南在外面帮人打短工,或者哪里出了点什么不干净的事,她去帮人清理一下,赚些小钱补贴家用,这一次就出去五百块,她如何能不心痛呢,也不知道回家了,要过什么样的苦『逼』生活。 若是她一直完不成任务,岂不是一直都要这样苦『逼』的生活着? 那老板白胖的手上浮现出一张带着黑血的黄纸符,他单手一握,那黄符便碎成了齑粉,扑扑簌簌的往下掉着,他目光有些深远,喃喃自语道:“小丫头,五百块钱买你一条命,也不算黑心。” 顿了顿,心头又有些疑『惑』,这丫头不知道是什么体质,三火少一火,竟然硬生生把这霸道非常的消灵雷符给压制住了,不然,她估计早就被百鬼啃噬,命归西天了。 周南心中有些失望,沿着路边的摊贩往兰家默默的走着,既然兰家祖上是阴阳师,那么肯定能看的出来那两个孩子死的蹊跷,不知路边哪一处的摊贩中散发出非常浓郁的香味,勾的人腹中馋虫大作,她寻着味道去了,却是一家卖肉的,她笑着问了问那坐在一堆猪肉前晒太阳的杀猪汉子:“你们这店里煮的什么这么香?” “姑娘你一看就是外地人吧?”那汉子笑着道:“这不快过年了吗,我家里啊,便烧了点肉,这猪肉要选上好的前腿肉,洗净了放在我独家秘制的汤里面煮一煮,然后放进油锅里一炸,哎哟,我的天呐,那好吃的!” “你买不买?买了的话我便一点给你。” 周南总觉得这种味道在哪里闻过,便道:“我先看看。” 那汉子招呼他老婆把烧好的肉拿了过来,盆子里全是那种四四方方的肉,炸的金黄中带上一点红,那浓郁的香味争先恐后的往周南鼻子里钻了进来,她却一个没忍住,扶着那堆满生猪肉的桌子吐了起来。 那香味的确是似曾相识。 周南吐得胆汁都快要出来了,才止住,撸了袖子擦擦嘴巴,在老两口的怒目而视中走远了,这算什么?油炸小男孩?滚油烧肉?是打算留着过年还是怎么的? 没错,那油炸肉的味道,和兰西与程欢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浓郁到让人心头发腻的香味一模一样。 简直残忍到令人发指,而且一般的油真的可以把一个活生生身体健康的人弄成那个样子吗?既然兰家是阴阳师家族,为什么,还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等周南走到兰家的时候,他家门前的灯笼已经换成白『色』的了,越往里走就越是一片刺眼的白『色』,午饭的时候,难得兰老太太、程逢、兰纳,兰宁和周南都坐在一个桌子上,周南虽然没到兰家多久,却也知道,兰老太太的饭一向是张妈妈端到房间里给她的。 程逢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周南,看见她头发上的那枚簪子之后,便问道:“你去了城西金铺?”周南还没有说话,兰纳就看向了她的头发,笑着说道:“这枚簪子倒是好看的,只是,你着样散着头发,不伦不类的,吃过饭让张妈妈给你梳一个发髻,别着这簪子那才叫好看呢。” 周南笑着,还没有说话,兰老太太的手便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碟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她威严的目光渐次扫过几人,然后一字一句的训斥道:“食不言寝不语!你们倒是把祖宗的规矩都忘完了?” 几人立马闭嘴,一场饭吃的鸦雀无声,周南估计着,针尖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兰老太太昨天还老态龙钟的,说个话都有些费力,今天就又生龙活虎的可以把桌子拍的咣咣响,也是个厉害的,周南觉得奇奇怪怪的这一家人。 她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看向了兰纳,半日不见,她总觉得她又老了一些,许是她坐在姿容焕发的兰宁身边,两相一对比,就更加突出她的苍老,兰宁发现了周南的目光,四目相交,兰宁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黝黑的瞳仁中,是周南看不懂的深沉如海。 神秘的死亡游戏(六) 隐隐约约间,周南有种直觉,她这次的任务很可能就是找出兰家杀人案的凶手,可是这玩意儿她实在是很无力,她素来不是个聪明的人,这种复杂的情况把她的头都搞大了,她一眼看过去,觉得兰家上上下下都奇怪,每个人都有嫌疑。 兰家的宅子很宽阔,前面是外院,是待客的地方,隔着长长的回廊和假山流水,才是后宅,是他们日常生活居住的地方,外人基本上是进不来的,当然,鬼就不一定了。 自从她进入到周南的身体以后,基本上没见过什么鬼。 程欢和兰西虽然死的蹊跷,不是正常人能够做到的。但周南并未在现场见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一个鬼影都没看见。 但是没看见就不一定没有,周南能感觉得到,兰家的宅子阴气森森,比荟萃镇的街上冷寒得多,特别是黑夜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在兰家看见星星月亮,关了灯,就是漆黑一片,除了黑,还是黑。 一个晚上没有并不稀奇,可天天晚上都没有,就奇怪了,更何况,荟萃镇这几天天气晴朗,肯定不会这般无星无月。 越是这样细想下去,周南就越觉得冷气嗖嗖的从脚底板往头上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旁的兰纳瞧见了,便问她是不是冷,周南头皮发麻的点了点头。 兰纳伸手『摸』了『摸』她的衣服,又握了握她的手,方才松开了,说道:“瞧你这手冷的,荟萃镇冬天一向冷寒,你穿这么少,可怎么过冬?”说着便硬扯着周南上楼,要给她拿一件衣服御寒。 周南的心这次直接是冷了,兰纳的手冰冷的像是一块冻了万年的寒冰,冷飕飕的气息直往她手里钻,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因着兰纳温度极低的触碰而流淌的分外缓慢,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头滚落,这时,她瞧见坐在窗边,手中端着一杯冒热气的咖啡的兰宁,自雾气升腾中对她展颜一笑,唇红齿白的模样,像是个扮相极好的戏子。 她慌不迭的甩开了兰纳的手,讪笑着,跟在她身后上了楼。 兰纳的房间在三楼的最里间,也就是说,去她房间必须要经过兰宁、程逢、和兰家老『妇』人的房间,她不自觉的放慢了步子,几个房间的门都是紧闭着的,可是这次,周南居然透过那些木头,瞧见了房间里面的东西。 兰老太太此时正跪在一个神龛前,手中拈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不时的叩一个头,不时的起身上一柱香,时间被加速拨动,就好像看视频是你时了两倍速以上的快播镜头,虽然没有几秒,但是周南却觉得,自己看见的东西横跨了很漫长的时间,囊括万象。 她身上的衣服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截然相反,那是这个世界最后一个朝代的俯服装,原主的记忆里有,电视里也经常演,她梳着一个规规矩矩的『妇』人头,簪着两只素银簪子。 她老态横生,干瘪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肉,脸皮和皱纹纵横了整张脸,受地心引力的控制往下坠着,一层皮驮着一层皮,这样的老法,周南真的没见过,以前她虽然老,可是却没有这样恐怖,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和一堵墙,周南几乎都闻见了她身上传来的那种腐朽的味道,像是伤口腐烂化脓,那脓凝聚在一起,高温蒸了万儿八千年的那种味道,说它令人作呕都委屈了它。 那神龛下,挂着两根红绳,每根红绳上各穿着一张纸片,纸片也是红『色』的,上面有黑笔写了字,鬼画符一般,周南并不认识。 她还欲再看,眼前的场景便没有了,还是那紧闭的房门和窗户,没有任何异样,抬头看时,兰纳已经走到门口了,正回头望着她:“周姑娘,快来呀。” 在原主的记忆里,荟萃镇是在这个世界靠南的地方,日照充足,像是亚热带季风『性』气候,应该说是比较暖的,怎么兰纳嘴里,却是这里冬季冷寒 周南觉得时间过得分外缓慢,她自从穿上了兰纳的衣服之后,就觉得格外的寒冷,整个身体都要被冻成冰块了,不得已,她只能在院子里站着晒太阳,一边晒一边凝神聚气的,瞪大了眼睛去瞧四周,想看出点端倪出来,可是那时候的场景再也没有出现过。 中途,兰纳过来握了握她的手,笑着说她的手暖和了许多,要是冷的话,就自己去她的房间里找衣服穿,周南只能做出一股感激涕零的样子,感谢了又感谢。 周南的整颗心都被恐惧给填埋了,纵然原主很强大,可她仍旧是瑟瑟发抖,正当她想进一步了解一下兰纳的时候,兰纳却死了。 和程欢、兰西一样,死状惨烈,只是,这次她是亲眼看着兰纳痛苦的卷缩起身子,痛苦的那手指扣着自己的喉咙,然后慢慢的膨了起来,就像是面团子下到油锅那样,可是任她百般蜷缩挣扎,却丝毫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安静的像是一个哑巴。 周南控制不住自己,在那种喷香喷香到油腻的气味传来的时候,她很没出息的吐了,她全身都冷寒起来,凝神聚气,望着眼前的一幕,忽然,场景变了。 兰纳的身上聚拢着一团绿『色』的火焰,熊熊的燃烧着,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在她的头脚之间,站着两个小女孩,全身肿胀,和兰西程欢一样,膨胀着,却全身青紫青紫,脸上摆出一个怪异的表情,噗嗤噗嗤的笑着,也没有声音。 两个小女孩瞧见周南惊恐的看向她们,慢慢的止住了笑意,两手交叉握着,弯膝行了一个福礼,以极快的速度化成道绿影去了。 周南知道,那两个小女孩儿是鬼。 兰老太太仍旧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周南挨个看了过去,仿佛时间突然被一种不可见的因素往后推了一百年,在场的几个人都老的不成样子,兰老太太如是,兰宁、张妈妈、程逢亦如是。 兰家的每一处地方都透出阴森之感,一团团绿影飘来闪去,四周十分嘈杂,鬼哭狼嚎之感顿生,周南耳朵嗡嗡轰鸣,几乎炸裂开来。 神秘的死亡游戏(七) 可是,他们却不是鬼,是活生生的人。 这比他们是鬼更可怕千倍万倍。 鬼可以保持容貌千年万年不变,但是人却不能。 那兰家这群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兰老太太并不知道周南看得到他们本来的样子,极慢极慢的拿起一个茶杯,极慢极慢的喝了一口茶,这些不过是一个正常人一瞬间就能完成的事情,可是兰老太太却像是一个提现木偶一样,一举一动又笨拙又吃力,像是分解后的慢镜头。 慢的让你脊背发凉。 周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兰家的夜『色』又蒙了上来,周南一夜间睡得极不安稳,她发现她眼前看到的是什么,取决于她精神力的集中,比如特别恐惧的时候,人就会不自觉地凝神,比如特别有防备特别希望看到的时候,她也会看到鬼。 之前的她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道,还没觉得那样可怖。 未知的东西,一般能带来百倍的恐惧,对周南来说,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你的四周都是一群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你一个正常人待在这里,要么被他们同化,要么被他们消灭,周南很明白这个道理。 她模模糊糊的睡去,想着明天一定早点出门,必须得找个地方问一问。 三楼兰老太太的房间里,她跪在神龛下面,兰宁跪在她身后稍远一点的地方,两人齐整的叩了三个头之后,才慢慢的挪动了身子,兰宁扶着兰老太太坐下,兰老太太的声音变得苍老而尖细:“这荟萃镇的生人是越来越少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都得死!” “娘说的是。”兰宁回答道:“儿子还好些,就是不知道娘的身体能坚持的住吗?” “能不能也都这样了。”兰老太太长呼了一口气:“你走吧,像斌儿那样去寻找新鲜血『液』吧,我这个老婆子,不打紧。” 兰宁沉下了脸:“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天下间哪里还有儿子抛弃母亲的道理。” 兰老太太看了兰宁一眼,枯朽的脸皮上『露』出一个惊悚的笑:“为难时,亲生女儿尚且能拿来献祭,更何况一个老母亲?” 兰宁悚然一惊,双膝跪在了地上,一个接一个的叩着头,口中道:“儿子绝无此心!请母亲明鉴。” 兰老太太颤巍巍的起身,摁下那墙壁上的机关,一整面墙壁翻转过来,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房子里挂满了神龛下面那样的东西,红绳子穿着一张红纸,红纸上黑字耀眼。 “我儿,你过来。”兰老太太朝着兰宁招手。 第二天一大早,周南交代了周妈妈一句她出去有点事情,便不在家里吃早餐了,然后便收拾好出去了。 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周南觉得舒服了很多,她这次要去的地方,是荟萃镇镇中心的一个藏书阁,据说,那里可以找到整个荟萃镇户家的资料,她想去撞撞运气。 这件事情,她一来到荟萃镇就知道,但是一直没往这上面想。荟萃镇是一个旅游城市,大部分的收入都是来自第三产业,而这一份户籍资料,也算是一种旅游资源,是对游客开放的。 当然,开放的不是原本,而是复印出来的册子,虽然这样,也吸引了不少的游客。 问是问不得的,兰家的古怪让她都没办法相信其他的村民是正常的,万一没问着,反而打草惊蛇就不好了,而且,她总觉得,藏书阁里肯定有她想要的资料。 那些户籍的资料是按照东南西北地域区分的,地域里又按照工艺类别区分开来,三百六十行均录在册,周南随手翻开一页,上面写着:“林风,汉阳府人士,始为县豪,及嘉和元年,不事生产,家道中落,后入宫廷为制衣人,擅蜀绣,针脚密,为后妃所赏识。为贺皇后生辰,绣百花争艳图,可引蝶招蜂,宛如真花,栩栩如生,后大喜,翟为司衣局首领,一生兢兢业业,别无差错,及耄耋老人,始放出宫,携全族迁往荟萃镇,族人及其编号为第180户。”后面还有很长很长的详细介绍,几乎相当于一部族谱,一部发家史。 周南摇摇头,难怪那么多人来研究呢,她开始按照索引,在偌大的藏书阁里搜寻兰家的族谱,找了大半天,才找到了第223户,阴阳师兰家。 周南仔仔细细的看了,发现关于兰家的族谱很陈旧,最近更新的一次是,大约三百年前。 “兰卜,兰家十三代长孙,娶妻方氏,夫妻五年无所出。第六年,生长女,夭折,第七年,生次女,夭折,同年,兰卜以无后为由,纳方氏族妹为妾,诞一女,取名兰纳。次年,方氏生一子,取名兰宁。” 这是人物介绍,看的周南身不由己的吞了几口吐沫,也就是说,他们活了三百多年周南觉得后脑勺一凉一凉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真的是,都什么玩意儿。 她翻了又翻,发现兰家一向人丁单薄,而且夭折率极大,十个孩子里能成活两三个便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别的并无什么有用的,便是连怎么发家的介绍都没有,可是按照兰家资料的目录里,应该是有他们的阴阳术介绍的,周南翻来翻去也没有瞧见,中间缺少了大概四五页那样子,她把书都快掰散架了,才看见书中间被撕掉的痕迹。 原来,她要找的东西,已经被人消灭了。 自从周南看得见他们真实的样子之后,周南就有些不敢吃张妈妈弄出来的食物了,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一从藏书阁出来,她就近拐去了一个饭馆,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准备好好吃一顿,最好能一顿吃饱,往后再也不饿的那种 周南一边吃一边听那闲着没事做的老板娘掐着腰和另一个来串门子的中年『妇』女扯天扯地喷唾沫星子,一会儿说着这家的鸡崽子被谁给偷了,一会儿说哪家的男人在外面偷腥,东家长西家短的,听得周南津津有味。 听着,听着,周南就放下了手上的筷子,扭头看着那个老板娘,笑眯眯的问道:“大婶,刚刚您说什么?” 神秘的死亡游戏(九) 闻言,周南『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笑着问道:“你是说,那天晚上,在我房间给我额头贴上的那张纸符吗?”她看着兰老太太神情一凛,便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那张符,早就被取出来了。” “就算不取出来,也没什么大碍,我天生体质特殊,通晓阴阳,自带鬼差神力,你兰家的阴阳术再厉害,能越得过鬼差?”周南笑着道:“真是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不是个寻常人。”兰老太太的神『色』越发冷厉,哀怨了半响,嘴角却『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难怪,你无法献祭给我,只是,你可曾听过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周南哦了一声,转头看向程逢:“黄雀先生,你还不现身吗?” 程逢的脸『色』忽然变了,然后慢慢的从他身上分离出一个偏偏如玉的少年郎出来,他望着周南,眉眼间笑靥如花:“你真是个聪明的,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对劲的?” “从你进我房间的时候。”周南道:“我在地上洒了东西,第二天一瞧,只有你的鞋子上粘的有,你本来做的很好,可你不该提醒我去城西金铺。”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偶然,但凡偶然多了,便不是巧合。”周南道:“你本意是想让我更深入的了解兰家,然后根据线索,找出真凶,你抢先我一步,坐收渔翁之利,完成任务。” “你应该是在我之前拿着死亡游戏的请柬来兰家的,可是发现兰家的水很深,你『摸』不透,便走了,然后便将魂儿寄在程逢的身上。你模仿程逢模仿的很像,也懂些阴阳术,所以谁都没有发现你,但是,程逢是个正正经经的粗野汉子,你的举动中,再刻意豪气也带了几分风流写意出来。” “果真是个心思缜密的。”那个如玉少年淡淡的说道:“你很冷静,也会在必要时刻伪装自己,若不是你一直示弱,一直假装恐惧,老太太怎么会被你骗了过去?只是,你说错了一点,兰家的阴阳术,是要取人血和朱砂浸泡成的红纸,写上生辰八字,姓名,取献祭着的一滴血,融入那红纸,一分两份,一份悬挂于神龛下,一份溶于献祭着体内。” “那日,我给你贴的红纸,并没有取你的血。” “否则,任你有鬼差之身,也没办法脱离这枷锁。” 她并不是示弱,而是真的被吓傻了好吗?少年崇拜的眼神让她心底有了几分被认同的喜悦,她当初念书的时候,脑袋瓜子出奇的笨,所以只在孤儿院的救助下念完了高中,一直没什么朋友,也没有同龄人以这样的眼神望着她,像是款赞,又像是信服。 周南望了望那少年,终究没有出声,转头看向兰老太太和兰宁、张妈妈几人:“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变迁,这里恐怕早就不是原来的荟萃镇,你们执着的生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就算你们再活上三百年,又有什么意义?生命的意义,从来都不在于长度的。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你们真的从心底里快乐吗?” “天要亡我兰家!天要亡我兰家!我奈何能与天斗!”兰老太太神『色』间全是悲哀和痛苦,以及历经沧桑后的沉重:“只是地府如今大『乱』,没有心思来管我们这些喽啰们的生死,不然,我又如何苟且偷活三百年,我本想重振我兰氏家声,可原来,是我痴心妄想了。可是,就算你们肃清了我,又有何用,早就『乱』了套了,比我这样多活百年的人,不是少数。身边的东西,你又如何能分得出是人是鬼呢?你们的任务完成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便携我兰氏族人投生去了,但愿那冥王说话算话,减轻我的罪责。” 周南就那样看着兰老太太以及兰宁诸人的身子慢慢的缩了下去,像是骨血一瞬间被抽干,只剩下一层轻薄的人皮掉在了地上,那少年嘿嘿笑了笑,抬手捻起那几张人皮,在周南跟前晃了晃,问道:“这是我们真的战利品,我分你一半怎么样?” 周南莫名觉得恶心,摇了摇头。 少年便嬉笑着,把那皮收拾好,折叠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喃喃自语道:“这可是个好东西,你不要算了。” 周南回想着刚刚兰老太太的话,地府『乱』了,苟活的人多了,她的任务也完成了,只言片语间,周南觉得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被自己忽略了。 可是再从头细想,却又什么都没有。 “我叫肖元,我们会再见面的,周南。”那如玉少年朝着周南展唇而笑,随后,他抬脚上楼,走到兰老太太的房间里,推开那面墙之后的密室,双手合十,再摊开时,手上多了一张符印,他默念了一个口诀,那张纸便漂浮在屋子的半空,熊熊燃烧了起来,片刻后,整个房间里都升起一种幽蓝『色』的火苗。 肖元看着周南,解释道:“这里禁锢的便是历年来给兰家献祭的人的魂魄,一旦献祭,便是连自己的灵魂都不属于自己了,只能被禁锢在这四方天地,永世不得超生。倒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周南没有出声,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梦,起承转合之间,又简单,又复杂,她甚至觉得事情结束的太简单了一些,忍不住问系统:“我的任务是不是完成了?” 系统翻了个硕大的白眼:“进度条显示,任务才刚刚开始。” “”周南无语。 “好了,事情都结束了,我灵魂不宜离体太长时间,就先走了。”肖元笑眯眯的和周南打招呼:“再见。”说着,身影就凭空消失在兰家的宅子里了。 周南回到屋子收拾东西的时候,却发现桌子上重新放上了一张请柬。 “通过一次试炼,进入下一轮游戏。” 一行再简单不过的字迹,还附带一张火车票,通往甘蓝城,也就是周南原来居住的地方。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 班群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微信名字叫。 他发了一条消息出来:“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好玩吗?” “怎么玩?” 群里的人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沉默了几秒,才慢吞吞的又发了一条消息出来:“这是一个抢红包的游戏,谁是运气王谁就为大家表演一个节目。不愿意表演的就要受到惩罚!” “别啰嗦了,快开始吧,我们都迫不及待了!”同学们一听说是抢红包的游戏,都来了兴趣,纷纷在群里发言说自己要玩这个游戏,还催着快点发红包开始游戏,不要磨磨叽叽的。 很快,就发了一个红包到群里。 大家争先恐后的点开了红包,生怕自己比别人落后了,没抢到红包。 面额两百的红包很快就被领完了,孙浩天是运气王。大家都很期待会让孙浩天表演什么节目,纷纷坐直了身子朝着孙浩天看去。 孙浩天是班上的调皮大王,是学校里的霸王龙,因为身强体壮又学过跆拳道的缘故,在校园里横着走,就喜欢欺负那些爱学习的尖子生们。 很快就发布了要表演的节目:装瘸子在校园里走一圈。 孙浩天是最爱面子的,装成瘸子在校园里走一圈,那不是要别人笑死吗!孙浩天当即就把手机往课桌兜里一攒,大声嚷嚷了起来:“这是什么鬼游戏,老子不玩了!” 大家这次都有点不乐意了,孙浩天这次抢的红包可是有九十多块钱呢,大家看他得了钱还不愿意表演节目,耽误游戏不能继续进行下去,心里就十分不舒服。 “你倒是快去啊,不过就是表演一下走个过场就行了。”有人出声催促了。 又说话了:还有六分钟,不表演节目就要接受惩罚。 班花林雅站了起来,纤瘦白皙的手指把滑落到脸颊前的头发捋到了耳朵后面,看着孙浩天笑的眼睛弯弯:“孙浩天,要玩得起才行,你看大家都等着玩游戏呢!” 自己的梦中情人都发话了,而且还对着他那样笑,要知道,林雅可从来没对他笑过! 孙浩天有点神魂颠倒,但是面子上又过不去,于是就嘟嘟囔囔的骂了好一会儿,安慰自己装个瘸子又没啥,反正自己不是真瘸子,才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围着学校走了一圈之后又回来了。 很多人围在『操』场上看孙浩天一瘸一拐的走路,然后笑的肚子疼,平日里孙浩天欺负人欺负惯了,此时大家自然都是嘲笑孙浩天的多,还有人拿了手机录小视频发到了朋友圈。 孙浩天回到教室,面『色』乌黑的坐在了位置上,一语不发。 就在孙浩天屁股挨着座位的那一刻,的消息也发了出来:“很好,成功完成任务。” “我靠,这么神,这个人该不会在我们教室吧?”有人开起了玩笑。 很快,下一个红包就发了出来,这次,林雅是运气王。 马上就发布了表演的项目:“脱光衣服,跪在教室里,大声喊我是一个婊子。” 教室里炸开了锅,林雅是班花,长得好看,家里又有钱,很多男生喜欢她,这个消息一出来,教室就响起了骂爹声。林雅冷哼了一声“谁稀罕这十几二十块钱,我不玩了。” 然后林雅就退了群。 又说话了:“游戏一旦开始就不能结束。” 孙浩天第一个不乐意,让他的女神脱衣服?做梦去吧,孙浩天在群里骂道:“你『奶』『奶』的,你是不是玩的太过分了一点,林雅是女孩子,让她脱衣服,那她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群里出奇的安静,没有人敢讲话,女孩子都觉得的游戏太过火了,男生们都有点期盼林雅脱衣服,毕竟林雅前凸后翘,身材很好。 打破了沉静,发出了下一条消息:“还有一分钟时间完成任务。” 林雅面『色』更白了,隐隐中,她心底有一股十分不安的感觉,她总觉得这个游戏诡异的很,可是要她脱光衣服……林雅更加的不愿意,她不相信能怎么惩罚自己,自己不接受惩罚不就行了吗? 一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的消息又跳了出来:“林雅将接受心空空的处罚。” 心空空是什么鬼?大家都七嘴八舌的问了出来,谁也不知道心空空是什么意思,但是大家都下意识的朝着林雅看了过去。 林雅在位置上好好的坐着,林雅的同桌肖慧正在削铅笔。肖慧没有手机,所以没有加入游戏,肖慧的铅笔不知道怎么就掉了,刀子掉在了林雅的另一边,肖慧有些不好意思:“林雅,可以帮我捡一下铅笔刀吗?” 林雅魂不守舍的点了点头,弯腰去捡了小刀子。 但是林雅再也没有直起自己的身子,眼尖的人看到铅笔刀戳进了林雅的胸口,嫣红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吧嗒吧嗒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肖慧“啊”的一声就叫了出来。 林雅倒了下去,一颗红『色』的心滚在了地上,还砰砰的跳着。班上『乱』了套了,不管男女都尖叫了起来。 周南被吵醒了,她『迷』茫的瞪着自己的眼睛,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长发,有些茫然,场景转换的要不要这么突然啊。 周南的同桌方佳吓得几乎要晕了过去,她死命的揪着周南的头发:“周南,周南,别睡了,出人命了!”周南吃痛,慢慢的支起了身子,看着方佳:“什么?”方佳颤巍巍的指着林雅倒下去的地方,哭了出来:“林雅死了!” 周南抬头看去,林雅的位置上方笼罩着一层黑气。 周南起身走了过去,林雅的面『色』惨白,胸腔中间一个巨大的窟窿,掉在地上的那颗心还沾染了些许的灰尘,抬手『摸』了『摸』她的脉搏,平静的如一汪湖水,显然是已经死了。 又在群里发消息了:“我们开始下一个游戏。”然后又发出了一个红包,但是这次谁也不敢领,有人骂了起来:“是谁把拉倒我们班群里的?” 大家面面相觑,显然谁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到班群里的。方佳的面『色』也白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把手机递给了周南,在她的印象里,周南一向胆大,而且有些奇奇怪怪。 周南把群里面的聊天记录看了一遍,她也开始好奇到底是谁,难道这就是死亡游戏的第二个任务吗?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一) “我是一个鬼”又发消息了:“游戏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不然,系统自己分配红包数量。” 周南好奇的往窗外看了一眼,思考着,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到底是人还是鬼,一只鬼真的敢大白天就出来剜人的心吗?而且,教室里阳气不是一般的重。 周南把手机递给了方佳,朝着教室外面走去,如果是鬼的话,那一定还没有走远,也许可以抓住这个鬼!那么一切的谜题都有了答案。 周南快步走出了教室,教室外面空『荡』『荡』的,冬日本就暗淡,一阵风吹过,教室老旧的窗户吱吱作响,更显萧条。周南扫视了一圈,什么也没有,那难道……是人? 周南慢吞吞的走进教室,打量着教室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瑟缩着,凝视着自己的手机,害怕厄运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来,周南慢慢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我是一个鬼”的消息又来了:“郑含是运气王,表演跳楼。” 教室里炸开了锅,一瞬间就又笼罩上了一层死亡的灰暗『色』调,周南慢慢的看向了郑含,郑含是一个面皮白净的小伙子,看起来温吞的像水一样,存在感极低。 周南『摸』了『摸』方佳毫无温度的冰冷的手,问道:“郑含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原主的记忆里,这个人很模糊。方佳害怕的牙齿都打起了颤,她紧紧的抓住了周南的手:“周南,我害怕……” “你没做坏事就不要害怕。”周南安慰她。 周南觉得人有人的法则,鬼也有鬼的规矩,鬼应该不能随意伤害人的,更别说像这样直接把人弄死了。 要么,这个鬼就是道行极高,不畏惧这些制裁,要么就是……破罐子破摔,不愿意投胎,来报仇的。 到底是哪一种呢? 周南在纸上写下了林雅,孙浩天还有郑含的名字,她把方佳拉了过来,问道:“这几个人你都熟悉吗?” 方佳点点头,迟疑的看着周南,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从幼儿园都在一起念书了。孙浩天很爱欺负人,林雅也是,郑含……”方佳说着,脸却红了“郑含和他们都不一样,他很腼腆……” 周南不是很想听方佳说这些没用的东西,她拍了拍方佳,让她去看郑含的脸,郑含坐在位置上,强装镇定的在看书,可是脸上却不时的渗出冷汗,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担忧和害怕。 方佳也慌了神,她拉着周南的手:“周南,你救救郑含吧!我知道你有办法。”从周南转过来的第一天,方佳就知道这个女孩子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第一眼,方佳是被周南的长头发所惊艳到的,长发垂到腰际,乌黑亮丽,好像是蕴藏和无数的墨光。一双眼睛湛亮。相处久了,方佳就发现周南不爱说话,有时候还喜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 方佳隐隐觉得,周南会有办法的。 “我是一个鬼”又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时间到,郑含不愿意表演,惩罚郑含脑浆迸裂!” 方佳啊的一声就尖叫了出来,周南朝着郑含望了过去,郑含的脸苍白到了极点,周南来不及思考,起身就往郑含的身边走去。 郑含鬼使神差的站了起来,往教室外面走去,周南跟在郑含的身后,郑含的步子却一瞬间就快了起来,变成了跑,跑着跑着,就跳了起来,眼看就要纵身跳向楼下。 周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伸手抓住了郑含的腿,如果郑含这样下去的话,绝对是脑浆四溅!周南一个用力,就把郑含给拉了上来。郑含瘫坐在地上,捂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周南很是不耐烦,大男生的,遇到点事就哭哭啼啼的,周南用脚踢了踢郑含“刚刚是怎么回事?” 郑含神『色』瑟缩,抱着自己的腿抖成了筛糠:“我也不知道,刚刚我就自己跑了出来,就想跳下去。” 周南觉得自己刚刚什么也没看到,不知道是根本没有鬼,还是自己刚刚全神贯注的拉了郑含上来,没有注意到什么,周南有些茫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搞鬼。 周南想着,在郑含的面前蹲了下去,打量着郑含的脸,还是那样苍白,还是那样的六神无主,还是那样的恐惧,甚至恐惧比刚刚还厉害。 但是,周南知道郑含在撒谎!因为郑含刚刚躲闪了自己探寻的目光,这个郑含,一定有问题!周南伸手拎起了郑含的衣领子,然后慢悠悠的走到了教室,把郑含放到了他本来的位置上坐着。 教室里的人都吸了一口冷气,孙浩天跳了起来:“周南,你别是怪物吧?”孙浩天看的清清楚楚,周南一只手就把郑含给拎了进来,还好他没有找周南的麻烦!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南淡漠的笑了笑,一巴掌拍在了郑含的脑门上:“你不肯说实话,神仙也救不了你。”周南慢慢的转过了身子,看着孙浩天,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没少做亏心事吧?” 孙浩天的脸『色』黑了下来,跳到了周南的跟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南轻轻挥开了孙浩天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朝着郑含努了努嘴:“你问他去。” 周南话还没说完,就打了一个哈欠,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趴下睡着了,真是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的困,困到眼睛都睁不开。 警察来了,不仅带走了林雅的尸体,还带走了肖慧。 因为那个削铅笔的刀——是肖慧的。 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声音,很多人选择把手机关机了,孙浩天和郑含坐在位置上,变的像石柱子一样僵硬,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谁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一场关乎生死的玩笑。 教室里顿时就人心惶惶的,但是,好像“我是一个鬼”消停了下来,他没有再发消息,也没有再发红包,教室里的人都慢慢的松了一口气。放学铃声响了起来,大家都背好了书包,准备回家。 郑含却坐在凳子上,不敢动,孙浩天也是,坐在凳子上,翻开了书,假装自己在认真的看书。 周南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把书往自己的桌子里一塞,拉开凳子,朝着胆小的不敢动弹的方佳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一旁的孙浩天和郑含也站来起来,异口同声的说道:“大家一起走吧!”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二) 周南笑了起来,嘴角的笑容有些诡异。 许是和兰家那样『迷』雾重重的场景一比,这群孩子们就显得格外的稚嫩和天真,周南觉得这个游戏比上一个游戏要简单一点,更何况,现在她已经能完美娴熟的运用原主的特殊能力。 周南还没有说话,方佳却拉住了郑含的袖子,紧张兮兮的说道“走吧,我们一起走。”方佳用一种哀求的目光看着周南。周南眨了眨眼睛,伸手拨了拨自己的包带,瞥了一眼郑含,然后看着方佳:“你怕什么?冤有头,债有主,落不到你头上的。” 郑含的脸『色』更白了,他低着头,似乎想把自己的头塞进自己的胸膛里。 周南满意的笑了起来。 方佳的家离学校最近,所以最先把方佳回去。 然后是孙浩天。 送完了孙浩天之后,长长的道路上就只剩下周南和郑含两个人了。树上栖息的乌鸦时不时的叫上一声,在暮『色』快要降临的学校附近是这样的瘆人。 周南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望着郑含:“听说,我们学校以前是『乱』葬岗?” 郑含的身子一颤,他惊魂未定的看着周南,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明显是吓坏了,周南不愿意再和郑含玩捉『迷』藏,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一定知道什么。你要是还想活命,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郑含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他看着周南,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他发现周南的眼睛很漂亮,很亮,很大,聚精会神看人的时候,像是含着泪水要哭泣的样子,可是,这样美丽的目光好像能看穿人的灵魂一样。 郑含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他尖叫了起来,一把推开周南,逃也似的跑了。 冥顽不灵!周南越发觉得郑含有鬼了,也更加肯定郑含什么都知道,在他即将跳楼的那一瞬间,他一定知道了前因后果。 但是,周南好看的眉『毛』皱在了一起,到底是什么秘密,让郑含宁愿面对死亡的恐惧,也不愿意告诉自己呢? 周南想不通,因为想不通,就更加的好奇了。 一定不能让郑含死掉,周南想,他死掉了,说不定线索就断了。她在心里默念着孙浩天和林雅的名字。这两个人都很出名,即使不关心学校事情的周南也知道,一个是横着走的螃蟹,一个是以美貌和金钱闻名校园的校花,可是这两个人和郑含又能有什么关系? 周南隐隐觉得三个人之间,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隐秘联系。微信的红包游戏一定是引人入局的饵,运气王不可能那样随意的落在这几个人头上。 孙浩天能屈能伸,表演了瘸子,侥幸躲过一局,而郑含运气比较好,被自己救下了,只有好面子的林雅比较倒霉,被活活的剜出了心脏…… 周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这个任务很血腥,也很刺激,她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找到真凶。 孙浩天表演的节目是,装瘸子走校园一圈。 林雅表演的节目是,脱光衣服在讲台上大喊我是婊子。 郑含表演的节目是,跳楼。 为什么三个人表演的节目不一样。或者说,为什么单单是这三样,不是别的呢? 这其中,有必然的联系吗?周南想着想着就觉得困意来袭,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第二天,周南早早的就到了学校,看到姗姗来迟的郑含的时候,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郑含明显是一夜未眠,『乱』遭糟的头发,还有尖尖的下巴,下巴上的胡子也冒了出来,黑眼圈大的几乎占了整张脸。 好像是一夜之间就老了,方佳看到郑含的时候吓了一跳,她紧紧的握住了周南手,冰冷的触觉让周南吓了一跳,方佳泫然欲泣“周南,你一定要帮帮郑含!” 周南回握了方佳的手,笑着安慰她“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他。” 方佳嗯了一声,松开了握着周南的手,凝视着郑含,许久不曾收回目光。 下午的时候,林雅的爸爸来了学校,大发雷霆,几乎要把学校掀翻了。晚上的时候肖慧才面『色』木然的回到了教室,周南看着肖慧,又看看林雅空掉的位置。 “群里有我是一个鬼的消息吗?”周南问方佳。 方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太害怕,今天没有带手机。” 周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这几天班上又恢复了正常,孙浩天的心情明显就好了很多,又开始横了起来,只有郑含,依旧是那样心神不宁,周南猜测着事情是不是到此为止了,毕竟这几天过得太过平静,大家都又重新活泼了起来。林雅死亡带来的阴霾好像很快消失不见了。 这天下午的时候,郑含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要不是跟在他后面的周南拉住了他,恐怕现在的周南早已经去见如来佛祖了。 周南知道,原来平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周南蹲在郑含的面前,望着他:“怎么,你还什么都不打算说吗?”郑含看着周南,惶恐的后退,好像周南是一个可怖的怪物一样。 “既然,你打算留到肚子里去和阎王说,那我就不『插』手了。”周南站了起来,她看着郑含,像是看着一个将死之人一样,她想救他,他却不领情! 周南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多管闲事了。 毕竟,找不到原因,就没办法改变结果。 引蛇出洞,才更容易找到凶手,完成任务,既然郑含这么勇敢,那就随他去了。 “嘿,你听说了吗?高中那边死了人!”一个十二三岁年纪的人捂着嘴巴压低声音对着面前的同伴说道。 “不是吧?真死人了?”扎着辫子的小女孩丢下了手上的筷子,吃惊的问道“真的假的?” 挑起话题的那个小女孩一脸的神秘:“当然是真的,死的那个人就是从我们初中升上去的林雅!” 扎辫子的小女孩难掩惊讶:“他们家不是很有钱吗?怎么死的啊?” “听说是被一把刀子戳了胸口。”小女孩神秘兮兮的和同伴讲述了那个抢红包的死亡游戏的全过程。 虽然有很多夸张的地方,但是周南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吃面的速度都放慢了许多。 “我们班上的人都说林雅是被薛琪的鬼魂报复了。你不觉得装瘸子,还有脱衣服以及跳楼的桥段像极了当年的那件事情吗?”小女孩的声音压的更低了。 扎辫子的小女孩脸『色』瞬间即变得惨白惨白的“你不说,我倒没注意,你这么一说……” 小女孩忽然跳了起来,大叫一声:“鬼在你身后!” 扎辫子的小女孩也跳了起来,忙回头去看自己的身后“你别吓我啊!我胆子小。”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怕什么?真是的。”小女孩笑嘻嘻的说着,两个人换了个话题说了起来。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三) 周南打量着前面桌子上两个穿蓝白校服的初中生,很想告诉她们,她们旁边真的有一只鬼,只不过那个鬼慈眉善目的,看起来很和蔼,仿佛是她们其中一个的亲人,目光中全是慈爱与不舍。 周南叫住了那两个女生,询问薛琪的事情,可是两个女孩子一看听到周南这样问,吓得脸都白了,对视一眼,拉起手就撒丫子跑了,百米冲刺的速度让人晃神。 真是后生可畏,周南感慨,很有当运动员的潜质嘛! 周南拿了张纸擦擦嘴把上面的油,也站了起来,打算去追这两个小女孩,一定要她们把话说清楚。 她们口中的薛琪,说不定就是这件事情的策划者! 可是坐在桌子边的那只鬼也跟站了起来,伸出胳膊拦住了周南,周南朝着这只女鬼看过去,澄亮的目光中满是疑『惑』。 女鬼倒是吃了一惊“你能看见我?”刚刚她就觉得这个女孩子好像能看见自己一样,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的掠过自己,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样高深的道行。 周南点点头,眼前的女鬼生前是一个善良的人,死后也是一个善良的鬼,周南不愿意和她动手,就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把面吃完,然后晃悠悠的去了学校。 方佳也是这个初中升上来的,周南知道,所以她打算去问问方佳。既然低了好几个年级的都知道薛琪和林雅的事,那没道理同年级的方佳不知道。 一听说薛琪的名字,方佳的脸也白了,白的很是异常,她的两只手紧紧的铰在一起,半响之后才小声说道:“你怎么知道她的?这件事情不是被……”她欲言又止,蓦地紧紧攥住了周南的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快别提了!林家说谁再提这件事情就让谁死!” 难怪,林雅死的那么惨,还谁再提就让谁谁死,也太横了吧。周南不以为意,她回握住了方佳的手:“别担心,我觉得这件事情和红包游戏有关,你还想救郑含吗?想救就说出来。” 方佳咬着嘴唇,似乎是很为难,很久之后,方佳才小声和周南说了起来“要是薛琪还活着,现在也在我们班上,毕竟她学习那么好。她是被林雅害死的!” 这些周南差不多都知道,她想知道的是更深的东西:“薛琪是怎么死的?跳楼?” 方佳睁圆了眼睛,看着周南,眉目间有了几许忧『色』“你怎么知道的?”周南如实答道:“猜的。”薛琪的跳楼『自杀』肯定和林雅、郑含、孙浩天脱不了关系,周南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薛琪的死和郑含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吧,郑含一直是一个乖孩子,不像林雅和孙浩天那样。她们两个一直都没有交集的。”方佳打量着周南,问道:“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周南沉默,她有意无意的打量了方佳一眼,然后又去看了看郑含,小声说道:“一定是薛琪来找他们报仇了。既然薛琪一定要郑含的命,那么郑含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方佳的脸白的毫无血『色』:“是…吗?” 周南没有再说什么,和往常一样,趴在了桌子上睡起了觉。 晚上的时候,周南去找了孙浩天。 三个人之中,周南觉得孙浩天和这件事情的关系是最小的。如果真的是薛琪的鬼魂来报仇的话,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应该不会就这样简单的放过孙浩天。 孙浩天一听周南是来询问当年那件事情的,马上就准备关门,周南微微一笑,一只小手指轻轻松松的就把孙浩天给拎了出来,她拍拍孙浩天的头“小崽子听话,不然我的拳头可不认人。” 孙浩天有些不耐烦,一幅我不想理你又偏偏打不过你的样子:“陈年旧事,提它做什么?” 周南脸微微一沉,挥了挥自己的拳头,孙浩天马上就歇菜了,低着头语气沮丧的说起了从前的事情“当年,郑含和薛琪是同一个时间转到我们学校的,他们两个,其实是情侣,不过知道的人很少。因为薛琪是一个瘸子,她的左腿有残疾,走路总是一瘸一拐的,郑含也许是怕别人嘲笑他,所以从来不在学校里和薛琪在一起。这件事情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 和周南猜测的差不多,周南点点头,示意孙浩天继续说。 再开口的孙浩天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种懊悔“当时林雅对郑含一见钟情,她追了郑含好久,最后郑含不知道怎么的就妥协了,他和薛琪分手之后就和林雅在一起了。”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多吗?”周南问:“我是指,薛琪和郑含的关系。” “我们班上的人基本都知道。但是别的班级的人我就不知道了。”孙浩天说。 “薛琪为什么跳楼?”周南问“和林雅有什么关系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孙浩天忽然就笑的有几分羞涩“也许是因为男朋友被抢了,所以跳楼了,也许是因为别的。班上人都知道我喜欢林雅,追了林雅很久,但是林雅转头就和别人在一起了,我面子上过不去,就没再继续关注这件事情。” 周南凝视着孙浩天,沉默了许久,直把孙浩天看的心底发『毛』,才一字一句的问道:“那她为什么找上你了?” 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是周南知道孙浩天听得懂。 孙浩天的身子一震,半响之后才苦笑道:“你果然很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顿了好一会儿,才满嘴苦涩的说道:“她找到郑含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回来报复了。我当时年少不懂事,就喜欢欺负别人找乐子,林雅很看不惯薛琪,所以我为了讨林雅的欢心,没少嘲笑薛琪是个瘸子,也没少欺负她,还在教室里拿篮球砸她的头,往她的包里放老鼠蟑螂蛇什么的东西,有时候还在她的凳子上放上些粘『性』很大的胶水,她一坐下去就……” 周南摆摆手:“嘿,你不用说这么仔细。” “她让我装瘸子走一圈,并没有真的把我变成一个瘸子,我很感激她。”孙浩天的眼神变得有点凌厉:“可是,就算林雅抢了她的男朋友,她也不应该就这样要了林雅的命啊!” 周南淡淡的唔了一声,没有回答孙浩天的话,她觉得事情不会像孙浩天说的那么简单,她审视着孙浩天脸上的表情,但是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到底是孙浩天只知道这么多,还是,孙浩天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自己? 周南有些疑『惑』。 “薛琪的坟在哪里?”周南问孙浩天,也许在薛琪的坟上能够找到什么线索,如果真的是薛琪的鬼魂的话,那么直接把她的鬼魂捉来问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孙浩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的坟在哪里!薛琪是一个很胆小的人,大家都没想到她敢去跳楼,事情发生之后,薛家的人就来学校闹事了,林家拿出了一笔钱才把这件事情平息了。要是想知道她葬在哪里,得去问她的爸妈了。” 周南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她问出了今晚的最后一个问题:“当时,方佳和你在一个班吗?” 周南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孙浩天和方佳两个人之间有人说了谎,但是说谎的人是谁 那个说谎的人,一定就是幕后的推手!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四) 周南觉得线索又断了,班级上这几天风平浪静,郑含也没有再出什么事情。 周南不怕他们行动,就怕他们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那自己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找不到破绽,找不到蛛丝马迹,就不知道杀害林雅的真凶到底是谁。 周南的好奇心前所未有的高涨了起来,她觉得自己要是再找不出事情的真相的话,就会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死的。 周南从面馆出去,看到两个警察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还没有回过神,手腕上已经被套上了一个明晃晃的手铐:“你是周南吧?有人举报你传播封建思想,怪力『乱』神,警方初步怀疑你是杀害林雅的凶手。”说着把一张逮捕令递到了周南的面前。 赫然是自己的名字,和赫然是自己的照片,周南瞠目结舌,她虽然很想撑开手铐跑掉,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就从嫌疑人变成了逃犯了,那时候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了。 周南被关进了监狱,她看着正在锁门的警察,问道:“是谁举报的我?”警察冷冷的剜了周南一眼,十分不耐烦的吼道:“举报人是受法律保护的!你一个小姑娘『毛』都没长齐怎么就这么心狠手辣呢?挖同学的心,亏你想的出来!” 周南靠着墙壁坐了下来,苦笑了一下,狐狸没捉到吧,还惹上了一身『骚』! 周南只能祈求自己那个卧病在床的『奶』『奶』能发现自己消失了,然后通过正当的途径把自己弄出去。 监狱里的人都离周南远远的,不曾有人和她讲话,就连最嚣张的老油条也不怎么搭理周南,是以周南的监狱生活过的还是颇为滋润。 也是,周南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挖同学的心,也着实太血腥、太恐怖了一点。难怪连这些作『奸』犯科的人都害怕自己。 时间过得飞快,周南心急如焚,她很担心郑含能不能活到自己出狱,周南有一种很奇怪的直觉,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一只鬼回来复仇这么简单。既然能『操』控警察把自己抓来,就表示背后一定有着一个自己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周南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抓到头绪了。 自己得想一个办法快点出去才行。 不然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警察突然打开了门,嫌弃的对周南吼道:“嫌疑犯,有人探视,你跟我出来。” 周南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她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慢吞吞的跟在警察身后走了出去。 因为周南只是嫌疑犯,并不是罪犯,所以并没有人看守着周南,他们那种逮捕令最长也只能看押周南五天,五天之内还找不到人证物证证明就是周南杀害了林雅,那么那张逮捕令就失效了。 所以周南很担心,他们会在这五天内动手。 孙浩天双眼通红,满脸的恐惧不是假装的,他急切的看着周南,像是溺水的人试图抓住最后一片浮萍那样急切:“周南,有人要杀我!”周南在孙浩天的面前慢慢的坐了下来,不急不忙的问道:“你知道是谁吗?” 周南的声音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让孙浩天马上就平静了下来,孙浩天恢复了原本的理智,不再是刚刚那个没头苍蝇了。他看着周南,一字一句的说道:“一定是薛琪要杀我。” “她既然已经打算放过你,又怎么会再对你动手?”周南轻蔑的笑了起来,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嘲讽:“有时候,鬼可比人守信的多了。” 孙浩天看着周南,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周南的脸上慢慢的绽放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她看着仍旧『迷』惘的孙浩天,轻轻的说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是目前为止,我不想警察『插』手,你能想办法让我出去吗?” 孙浩天仍旧处在茫然之中,她看着好像胸有成竹的周南,莫名的安心,不自觉的问道:“我怎么帮你?” 周南皱眉,睁着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无辜的看着孙浩天:“这是你的事。” 周南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孙浩天有点想吐血,他要是有办法的话早就把周南弄出去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周南望着孙浩天,眨了眨眼睛,提醒他:“解铃还须系铃人。” 孙浩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打量着气定神闲的周南,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子有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像是随时随地都要流泪一样,总是有湿润的水光出现在她的眼睛中,很像眼光之下的清澈泉水,又像是十五晚上的皎洁月光。 而且,这个女孩子的是如此的冷静,如此的聪慧,心思缜密的让人惊叹。 孙浩天发现,周南让自己折服的地方太多了。 可是这样闪闪发光的人,自己竟然从来都没有发现。 孙浩天走了没多久,警察很快就来了,身后跟着的还有一个人。周南抬眼看过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男『性』,周南猜这是林雅的爸爸。 那个秃顶开了口“你就是周南?你知道我女儿是怎么死的?” 周南点了点头,无声的注视着这个刚刚失去女儿的中年男人,眼神中难免流『露』出了一丝悲哀,为什么好好的人总喜欢做坏事呢,让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真的会快乐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林雅爸爸打量着纤瘦的周南,有几分不相信,这样的女人恐怕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说帮他抓到杀害林雅的凶手,他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 “你没得选择。”周南坦然的迎视着中年男人的打量,声音中有一种莫名的笃定“除了我,你没得选择。” 中年男人苦笑了起来,他的确是没得选择,林雅死的实在是太蹊跷了,法医都验过尸体了,得出的结论却是林雅自己挖出来的,因为她的脸上吗,没有一丝痛苦,身上没有一丝的伤痕,很明显是『自杀』。 可是,谁又会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呢?简直是无稽之谈!林雅爸爸叹了口气“好,我让你走,但是你必须将害我女儿的凶手绳之以法。” “当然。”周南笑了起来,嘴角带着一丝稚气。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五) 周南走进了教室,一眼就看到窗户边坐着的郑含,他目光呆滞,像是一个失去灵魂只剩躯壳的木偶。 周南收回目光,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此时正是下午,眼光刚好落在周南的位置上,连带着方佳的身上也沾满了蜂蜜一样的阳光。 听到声响,方佳抬起了头,看到周南的时候,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转瞬即逝。 她朝着周南甜甜的笑起来:“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了。” 周南很礼貌的和方佳道谢,语气古怪:“多谢你的关照,我这几天过得很好。”方佳一愣,没有明白周南的意思,她忍不住望向周南的脸,精致的脸上笑意盎然,明亮又美丽的眼睛仿佛盛着比阳光还要明亮的东西,却让方佳全身都升起了一丝寒意“周南,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周南收回目光,在凳子上坐下,主动伸手握住了方佳的手,又恢复了从前那种慵懒而又混不在意的语气:“好,我不这样看着你。好久没有一起回家了,我们今天晚上一起走吧。” 方佳腼腆的笑着,『露』出了两个小虎牙,看起来既单纯又可爱。 真是一个漂亮的女生呢,周南想。 下课了,周南牵着方佳的手一起出了学校,晚霞十分的绚丽,给整个城市都染上了一层璀璨的华光:“冬天里竟然会有火烧云。”周南笑眯眯的看着方佳,感叹道“真美啊。” 方佳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起来:“是啊。” “带我去看看薛琪的坟吧。”周南看着眼前的十字路口,以一种我们去逛街吧的轻松语气说道:“是往左边走呢,还是往右边走呢?”方佳的脸一瞬间就白成了一张纸,单薄的几乎一戳就破,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她想拔腿跑,可是周南死死的抓住了方佳的手,方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逃脱不了。 方佳脸上那种羞涩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恨,尖利的声音划破天际:“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 周南看着方佳“很抱歉,我不能。” “你为什么这么爱多管闲事?”方佳恶狠狠的问“你平常不是最不爱管闲事的吗?淡漠的跟个死人一样,这个时候出来热心什么?你以为谁会感激你?” 周南答非所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能看见鬼的?” 方佳完全呆住了,看着周南,嘴巴一张一合的,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从你知道我能看见鬼的这一天,你才相信了世界上是有鬼的,然后你心里就有了这个计划。”周南的声音很好听,像是音乐家拨动了大提琴的弦:“可是我很好奇的是,你怎么能看到薛琪的鬼魂?” 甩不开周南的手让方佳很难受,她觉得自己的手心出了很多的汗,像是夏天跑了八千米一样,可是周南的手就像是一个怪兽,紧紧的咬着自己不肯放松,她冷笑了一声,讽刺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 “薛琪是你什么人?”周南问:“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为她报仇?”方佳的变得更白了,但是在周南『逼』人目光凝视之下,她打了个冷颤,牙齿撞击了一下,不由自主的道“她是我姐姐。” 周南点了点头,明白了为什么方佳能看见薛琪的鬼魂,她听人说过,亲姐妹之间会有一种心灵感应,假如一方死去,灵魂就会在生者的身边停留一段时间,如果生者是一个相信鬼神之说的人,那么,她就很有能看到死者的亡魂,尤其是在死者含冤而死、大仇未报的情况下,这种可能『性』就更大。 “薛琪的鬼魂在哪里?”周南问方佳:“带我去见她吧。” 方佳一下子就慌了神,她戒备的看着周南“你想干什么?这件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和我姐姐无关!”方佳知道周南天生神力,有一种让鬼神惧怕的力量,能够轻而易举的把鬼魂打的魂飞魄散,再也投不了胎。 “真是姐妹情深。”周南笑了起来,她松开了方佳的手“那你就和我一起去公安局吧,血债血偿,去抵林雅的命吧。” 方佳挥舞着自己的手臂,似乎是想捶打什么东西来发散心中的怨恨和不甘,可却没有任何的这着力点,胳膊就那样保持着一个尴尬而诡异的姿势,半响后,她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那我姐姐呢?谁去替我姐姐抵命?” “林雅的命是命,我姐姐的命就不是命了?”方佳突然就跳了起来,朝着周南扑了过去,周南轻轻松松的用两只手指捏住了方佳的手腕,而方佳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把刀,锋利的刀锋闪着阵阵寒光。 “你想一错再错吗?”周南厉声质问方佳:“因果报应,天理循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怎么能这么糊涂?方佳,我本来觉得你肯为姐姐报仇,是一个柔软的、有良知的人” “我只是觉得老天对我们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姐姐死了,而害我姐姐的人还活的好好的?为什么?”方佳哭喊着,手中的刀子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周南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方佳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好像她也拉不出来她,周南把手背在身后,像是一个小老头一样在原地走来走去,她忽然定住了脚步“方佳,你是说郑含吗?” 方佳止住了哭声,她抬头看着周南,两行清泪默然无声的顺着方佳的脸滴在了地上,她点了点头,哽咽不止“他那样的畜生根本不配活在世界上!” 周南的眸『色』渐渐的变得深不见底“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够让方佳恨成了这个样子,能够让郑含拼命隐瞒 方佳掩面痛哭,像是一个小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 周南望着方佳,嘴角的笑容越发的奇怪,她忽然转了个身子,凝视着废弃的工地,慢悠悠的说道:“郑含,既然方佳不愿意说,那你来说吧。” 方佳脸上仍带着泪痕,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无端想起江南烟雨中风吹雨打去的残花,自有一种柔弱姿态,她愕然的转头顺着周南的视线看去。 偌大的废弃工地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偶尔有呜咽的风声响起,听的人心里发『毛』。 半响之后,两个人影慢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方佳的脸顿时变得阴狠起来,望着来人,眸子中是足以毁天灭地的恨意,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全身蓄起了力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把他五骨分尸,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六) 孙浩天拎着郑含的衣领,像是老鹰提着小鸡,他推着郑含走到了周南和方佳的面前,猛然松手,郑含就像是煮熟的面条一样,软趴趴的摔在了两人的面前。 郑含低着头,绚丽的晚霞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朵朵连绵起伏的乌云,遮天蔽日,周南看不清楚郑含脸上的情绪,她站起了身子,再次催促道:“你说吧,郑含,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含瑟瑟发抖了起来,他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头,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呜呜咽咽的,不知道是在哭泣还是在干什么。 方佳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郑含,从郑含出现的那一瞬间,方佳就像是蓄满了能力的剑,只等着狠狠的戳入郑含的胸口才算罢休。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说。”周南的耐心几乎快要被他们耗尽了,她不耐烦的踢了郑含一脚,冷冷的说道:“废物!那就带着这个秘密去见阎王吧。” “谁都想要公平,可是谁又能真正的得到公平?”周南的声音很淡,很轻,像是江南梅雨时节腾起的一丝雨雾,风一吹,就散的再也找不见“有冤说冤,我周南,来替你们摆平这秤。” 方佳的眼睛通红,她抬起头,沐浴在周南湛凉的目光之中。 “薛琪是我的孪生姐姐,但是她一生下来就有怪病,为了医治她的病,我们家倾家『荡』产,最后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就把姐姐送给了镇上的一对瞎子夫『妇』,他们家里有钱,又一直没有孩子,就对我姐姐特别好,把我姐姐当作亲生女儿养育。” “我姐姐平平安安的长大,出落得越来越漂亮,脑子也越来越聪明。可美中不足的是,我姐姐因为娘胎里带出来的怪病,落下了病根,成了一个瘸子。”方佳的声音带着点点的甜蜜和茫然“郑含对我姐姐一见钟情,他不嫌弃我姐姐是个瘸子,对我姐姐特别好,我姐姐全心全意的对他。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我姐姐的脑子很聪明,镇上最好的学校就重金把我姐姐挖了过去。郑含也跟着去了,后来遇见了林雅。林雅喜欢郑含,就千方百计的想和郑含在一起。在林雅的授意下,很多人都疏远我姐姐,嘲笑我姐姐是个瘸子,说的多了,郑含就也觉得丢人,慢慢的就也疏远了我姐姐。”方佳看着郑含,怨恨的眼神几乎要把郑含灼烧的灰飞烟灭“后来,他就和我姐姐分手了,和林雅在一起了。” 周南叹了一口气,看着一语不发像是死掉了一样的郑含,眸光闪烁。 “你们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吗?”方佳惨笑了起来:“林雅有多恶毒你们根本想象不到!”方佳哭了起来,抽泣着,哽咽着,整个身体一抖一抖的,拼命地压抑着什么:“郑含和我姐姐分手之后,林雅就更加的肆无忌惮,她她和别的女孩一起把我姐姐的衣服脱光了,『逼』着她站在讲台前面大喊我是婊子。不照做就各种殴打、辱骂我姐姐。” 周南吸了一口冷气,难怪薛琪会要林雅表演脱衣服! 孙浩天的脸也白了起来,这件事情他也知道,但是当时他并没有阻止林雅,现在想起来,恍然发现当初自己这个旁观者也是那样的过分,那样的禽兽不如。 方佳哭了半天才又接着说了下去:“事情远不止如此,林雅竟然又找了几个男生把我姐姐把我姐姐给**了。而且,就当着郑含的面!郑含竟然没有制止他们我姐姐才会不堪其辱、心灰意冷,从楼顶上跳了下来!” 周南忍不住想踢了郑含一脚,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猪狗不如的人?! 孙浩天因为震惊张大了嘴巴,他没有想到看起来娇滴滴的林雅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有点为薛琪感到心痛,如果林雅不死,不受到惩罚,自己也觉得天理不容! “真可恨!就怪我太贪心了!我想让郑含也面对着这样的恐惧,面对着这样的煎熬,惶惶不安的度日,不然郑含,你会是第一个死的!”方佳说着就朝着郑含扑了过去,撕打着、啃咬着郑含,郑含的脸上很快就见了血。 郑含像是一个布娃娃一样,没有还手,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孙浩天默默的看着,任由方佳没有章法的踢打着郑含,冷淡的像是一尊石像。 周南别过了头,不愿意郑含这样的人玷污自己的眼睛。 很久之后,方佳累了,就慢慢的停了下来,呜呜的哭着,哭够了就呆坐着,茫然无神的看着周南,周南也看着方佳,她一瞬间就读懂了方佳的心思,于是她朝着方佳说道:“有什么疑『惑』你就问吧。等到天一亮,你就自己去警察局自首吧。” 方佳脸上的线条很僵硬,像是工笔画画出来的那种齐齐整整的线条一样:“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是我的。”顿了一下,方佳的语气便带上了浓浓的不甘心:“这个计划分明就是天衣无缝!我也只差最后一步了!” “你不该自作聪明的。”周南想也没想就回答了方佳的疑『惑』:“你不该去警察局举报我的。毕竟鬼魂是不敢接近警察局的,警察也看不到鬼,更别提举报了。” 方佳的脸上终于有了神采,她动了动脖子,还是很疑『惑』:“就凭这个?” “不,还有别的。”周南回答了方佳的话:“你不该说谎,也不该故意误导我你喜欢郑含,很担心郑含的安危。” 看方佳还是很『迷』『惑』,周南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你说你喜欢郑含,让我保护郑含,本意是想把我的视线引向别的地方,洗刷自己的嫌疑,可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做的太明显了。” “你真聪明。”方佳咬牙切齿,看着周南,眼神冰凉,不知道是夸赞还是不甘心。 周南不置可否,催促道:“薛琪葬在哪儿?带我去见见你姐姐的魂魄,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有点古怪。” 方佳低下了头,许久之后,才低声问周南:“你真的不会伤害我姐姐吗?她很” 没等方佳说完,周南就打断了她的话:“不会。” 她又不是三观扭曲过分上纲上线的人,怎么会再去伤害一个受害者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七) 方佳走在最前面,带着周南、孙浩天和郑含往薛琪的坟走去。 孙浩天满肚子的疑『惑』,他看看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周南,看看呆若木鸡的郑含,又看着满腹心事的方佳,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问的,可是他实在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和自己的嘴。 “微信名字叫我是一个鬼的人是你?”孙浩天问了出来。 方佳的步子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满脸求知欲的孙浩天一眼,点了点头“是我。” “那杀死林雅的人是谁?”孙浩天巴巴的问了出来。 “是林雅自己。”方佳淡淡的说道。 “啊?”孙浩天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怎么可能?” “我给她下了『迷』幻『药』,她又做贼心虚,自然是整日噩梦不断,肖慧的铅笔刀上附了我姐姐的一缕魂,林雅自己把刀戳到了自己的心口,我姐姐剜了她心。” “那郑含当时也是喝了『迷』幻『药』?”孙浩天问道,当时郑含就像是鬼上身了一眼,窜出教室就往外面跳。 “不是。”方佳不耐烦了起来,她回头瞪了孙浩天一样:“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这么笨的脑子也能考到我们班?你的成绩不是作弊做来的?” 孙浩天挠了挠头,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就也不再问了。 方佳停住了脚步,她指着前面的『乱』葬岗,朝周南说道:“我平时就是在这儿见我姐姐的,现在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没有替她报仇,没脸见她。” 方佳转了身子,看着周南“我现在就去自首,我希望你记得你说过的话,不要让我姐姐”似乎是说不下去了,方佳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眉间微蹙“周南,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说完这就话,方佳就走了,身影在羊肠小道上慢慢的消失不见了。 孙浩天收回了凝视着方佳的背阴,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找我们报仇呢,而不找当时强暴薛琪的人呢?” “因为他们已经死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郑含忽然开口了,机器人一般的吐字语气让孙浩天的脖子一凉,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扭过头,惊恐的看着郑含。 郑含的脸还是和以前一样,白白净净的,除了多了几道伤痕,别的没什么两样。可是孙浩天就是觉得害怕,他有点想逃,但是又腿软,所以他紧紧的攥住了周南的手腕。 周南抬手,一个手刀砍在了孙浩天的头上,孙浩天的眼睛转着圈,意识尽消,晕了过去,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郑含看着朝着自己凑近的周南,喉咙有点发干,他咳了一声,想喊,却喊不出来,只能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周南冷笑了一身,伸手拎起了郑含“走吧,去看看薛琪。” 周南将郑含往肩膀上一抗,迈开步子就往『乱』葬岗的深处走去。 『乱』葬岗埋的都是连一个棺材都没有的死人,可能是死的时候直接就丢到了这里的,有可能是一卷席子一裹就丢到了这里,埋的死人不计其数,此时又正值午夜,阴风阵阵,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寒鸦的嘶叫声。 郑含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热,滚烫的『尿』顺着裤子就流了下去。他汗如雨下,黏黏腻腻的,十分的恶心,他好像知道周南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里来了,这种恐惧,比在学校时候的恐惧更加的让人难受。 郑含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尤其是周南还不停的对着空气说话。 比如:“你知道薛琪在哪儿吗?” “不知道呀?不知道就快去找,找到了有奖励的。” “看到我背的这个人了吗?谁找到了,我就给谁吃。” “这人心肠不好,吃了最补身体了。” 郑含觉得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他开始羡慕起了林雅。 周南最后在一棵大树前停了下来,她把郑含扔到了旁边的地上,扯开嗓子喊了起来“薛琪,你出来。” 喊了一会儿还是静悄悄的,周南有些不耐烦,伸手在大树上捶打了起来,一拳头下去,把几人合抱才能抱住的大树打的歪了歪。 郑含吞了一口口水,看着周南的眼神比见了鬼更恐怖。 这还是人吗? 有东西拉了拉周南的衣角,嘤嘤的细微哭声传到了周南的耳朵里,周南慢慢的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裙子的女鬼,长发飘飘,面容娟秀,大眼睛泪汪汪的,眉间微蹙,她的手扯着周南的衣服,语声哽咽:“你能不能不要再打了,这是我你再打下去我就没有家了。” 瑟瑟发抖弱不禁风的模样让周南吃了一惊,有那么一瞬间,周南觉得自己才是鬼“薛琪?” 女鬼点了点头,将手缩了回去,怯生生的模样像是受了惊的麋鹿。 周南有些傻眼,她来的时候就做了要打一场恶战的准备,毕竟薛琪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和侮辱,应该是一个满身怨气十分难搞的鬼可是眼前这个林黛玉一样的娇弱姑娘,实在是实在是让周南更加的头疼。 “你为什么不去投胎?在这里游『荡』什么?”周南凶巴巴的问。 薛琪的身子一颤,低下了头不敢看周南“我找不到投胎的路。” 周南蒙圈了,这不应该是是鬼都会的吗?就像是人生来就要吃饭撒『尿』一样吗?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薛琪,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个这个” 薛琪笑了起来,本就姣好娴静的面容更加的灿烂:“你就是周南?” “郑含我给你带来了,你想怎么整就怎么整,但是别弄死就行,不然你可能投不了一个好胎。”周南没有回答薛琪的话,反而指着一边的郑含笑眯眯的说道:“半死也没什么。” 薛琪看向了郑含,许久之后,慢慢的笑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也不再是怯懦,而是一种释然和平静:“我死了之后,他看也不愿意看我,如今来了,我就已经知足了。你带他走吧。” “为什么不报仇?”周南问。 “我”薛琪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周南反问,她看着怯生生的薛琪,即便是成了鬼,薛琪也是一个胆小鬼,算不得正正经经的鬼,周南心底升起了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力感,虽然找到凶手,她的任务可能大概也许就完成了可是她就是想帮这个薛琪报仇,都说杀人是犯法的,可是周南却觉得,郑含这样的内心才是最肮脏的,甚至比杀了人都罪大恶极,看着一个这样单纯无辜的女孩子被那样欺侮,竟然能一声都不吭,好好的活到现在。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八) 周南凶巴巴的骂道:“来生再有人欺负你,你就这样拿拳头揍他!揍的他满地找牙!”周南觉得薛琪太善良了,善良的有些软弱,可是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不应该是被别人捧在手心好好疼爱的吗?怎么会有人这般欺负她。 薛琪好像是害怕周南再做出什么事情,忙点了点头,然后垂着脑袋一幅小媳『妇』模样:“谢谢你。” 周南无声的看着他,薛琪好像置身于幻境中,眉眼间带着点不敢相信又小心翼翼的温柔,她的目光慢慢的滑到了地上躺着面『色』雪白的郑含,眼泪忽然之间就落了下来,她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这个人来看她,她伸出手,温柔的在郑含的脸上虚浮了一下,却终究是收了回去。 她曾经多少次,想见一见他,问一问他当初为什么那样对自己,问一问这些年来,他可曾后悔过,可是,如今,一见到他,她就觉得无所谓了,整颗心好像都空了一样,那些刻入骨髓的滔天恨意,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个苍白羸弱的男人的时候,就消散了,她发现,她已经不爱他了,这个人,并不值得她这般,她低声说道:“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周南凝视着她,她抬起头和周南对视一眼,弯起嘴角笑的样子和方佳有些像,喃喃自语一般的重复道:“他和我一样,也是个胆小的,我觉得,让他活着就很好。” “有一句话,叫做生不如死。”薛琪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相信因果报应,我会等来那一天的。” 周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她分辨不清楚到底是世界突然变黑,还是自己的眼瞎掉了,周围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音,她尝试着张了张嘴,喊了薛琪的名字,可是回『荡』起来的,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女声响了起来:“恭喜你正式进入死亡游戏!游戏一旦失败,则游戏玩家损失所有生命值,肉身与灵魂皆在寰宇之内归于虚无。” “”损失所有生命值,这不就是死了的意思吗?以前只是让她看着别人去死,现在竟然直接要她自己去死,也太太太可怕了些吧,游戏失败就会死掉,那么游戏成功了呢? 那道女声一直没有再响起,可是周南却能感觉得到周围的事物,太阳出来了,光辉倾照万里,她身上也暖洋洋的,驱散了所有的冷寒,有微风拂过树梢的声音,枯枝跌落在地的声音,偶尔也有狂风穿山而过的怒吼声,也许是眼前一片黑暗,让她的听力更加的敏感。 周围散发出一种健康的生机勃发的味道,很清新,让人特别的舒心,她动也不想动,直接在原地坐在,摊开四肢躺在那里,感受着这让人惬意的一切。 她并不知道这个死亡游戏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可是她心中却有一个很是坚强的信念,她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能慌张,双眼不能视物也不是什么可怕的,她还有双手双脚,还能听见声音,还能感觉到那一切的美好。 时间就这样缓慢的流淌着,什么也没有发生,安静的就像是所有的时间都静止了一样,周南慢慢的就觉察出了点不对劲,周围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她心下发憷,抬手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并没有一丁点的声音,好像周围有什么东西把说有的声音都吸收了进去。她愣了好久,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脸和手,也没有感觉到疼,她用的力气并不小,况且周南天生神力,不管对人还是对鬼,都是很有用的。 视觉,嗅觉,听觉,触觉,一并被剥夺了。 她心里有些发苦,什么也感觉不到,昏天黑地的,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感觉不到岁月的往来,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周南第一次知道,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一道包含沧桑又满含怨意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声一声的质问像是鬼哭狼嚎:“周南,你为什么不去死?周南,你活的这样糟糕,为什么不去死?” 周南脑子里一片懵懂,张了张嘴巴,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是中了毒一样,不由自主的跟着那个女生的思维走。 “你做了那么多的好事,一辈子积德行善,却在怀孕产子的时候遭到丈夫背弃,家人不喜,交代接生婆留子去母,你尸骨未寒,丈夫便续娶旁人,想当年,你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没有人为你掉一地眼泪,她们都平白享受着你的好,把你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拿去挥霍,从未有人考虑过你。” “这一辈子,你天生异能,可是父母都视你为怪物,抛弃了你,亲戚不喜,只有你年迈的『奶』『奶』和你相依为命,即使如此,你『奶』『奶』仍是对你非打即骂,周南,你说,你活着有什么意思?” “周南,你去死吧,你这一生,又要结束了,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你如何甘心,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周南,你看这世道昏暗的成什么样子了,存坏心的,做坏事的,尚且长命百岁,享尽福禄,存善心,做好事的,却落得个凄惨下场,想那薛琪又做错了什么,身世凄惨,怀着一颗柔软之心,却被富家女孩与男友那般凌辱算计,你可知她前世与你一样,是个做了许多好事的。” “天道如此黑暗,如此不公,可见世界已然黑成一团墨了,这污浊世界,只有你一个是清清白白的,你愿意你的心被世俗染成黑暗吗?跟我走吧,我让你解脱,我让你解脱,我让你永远清清白白,来抵抗这错勘贤愚的天道!” “周南,你怨吗?你恨吗?” “你若怨,就拿起地上那把刀,刺进胸口!” “你若恨,就拿起地上那把刀,只有鲜血才能洗白你这怨气!” “周南周南” 一声声,缠绵悱恻的,又带出许多让人又怨又恨的情感,周南的一颗心好像被拿出来放在火上炙烤着,放在油锅里炸着,万般难受,万般疼痛,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却只能感到胸口那里痛不欲生,她蜷缩着身子,双手紧紧的扣在胸口,却也缓解不了那泼天盖地而来的痛苦,那份痛苦焚烧着她的五脏六腑,整个人下一秒就要炸开了一般。 她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寒光湛湛的匕首,朝着自己心窝的方向,高高举起!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九) 周南的牙齿紧紧的咬住双唇,嫣红的血珠渐渐滚落出来,她的手狠狠的往下一戳,那柄匕首半分不剩的没入了地上,只留下一个刀柄,她费力的张开嘴唇,令人惊喜的是,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冤有头债有主,即使这个时候没有报应,往后也会有报应的,他的子孙,他的下一辈子,迟早有人要来承担这恶果!做好事,做好人,不一定就是为了图别人的好,而是,只求无愧于自己的良心!若事事都要求回报,苦的只能是自己!你说的是错的!” 眼前的浓雾逐渐散去,所有的感官也逐渐清明起来,周围的一切又都是那样美好和谐,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场噩梦,梦醒了无痕迹。四周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还在薛琪的坟地,只不过这个时候红日高升,暖阳普照,阴寒之气『荡』然无存,与夜晚的鬼气阴森截然不同。 周南轻轻舒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真的是太可怕了,她刚刚差点就魔怔了,那把刀要是真戳进自己的胸口,任务应该就失败了,所幸终于完成任务了,她可以离开这个恐怖的灵异世界了。 就在这时,周南的四周天摇地晃,像是地震来了一样,她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是身体却出奇的僵硬,没办法挪动步子,她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地上裂开一个大窟窿,她眼睁睁的任由自己掉落,却没有半点办法。 眩晕与黑暗都只在一瞬间,她的屁股挨着地的那一瞬间,她就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 有些昏暗的狭窄房间,一张木质的桌子,一副扑克牌,四双椅子,椅子上分别坐着一个小萝莉,长卷发,大眼睛,一张小脸十分可爱。一个怪大叔,胡子拉碴,皮夹克,皮裤子,头往上梳起,『露』出古铜『色』的额头,还有一个,曾经在兰家有过一面之缘的肖元,以及,周南自己。 那小萝莉从淡粉『色』的卫衣口袋里拿出了烟和火机,轻车熟路的点着烟,夹在手指尖,任由淡淡的烟雾飘散开来,而后,她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很轻松的模样,扫视着周围:“不赖嘛,还活下来四个,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能走到这里。” 但是周南知道她相当紧张,她的手在袖子里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全身的肌肉都绷的紧紧的,准备随时发力,周南不知道他们四个人在这里要做什么,但是她想着藏拙总没有错,便低下头,垂着眼眸,身子微微颤抖,旁人一看就知道她被吓得不轻。 小萝莉脸上『露』出不屑又得意的神情,然后就把周南放过了,看向肖元,肖元朝着周南眨了眨眼,『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坐直了身子,和两人说道:“谁也不知道谁能走到最后,但是,我们不能倒戈相向,因为,谁都说不定,除了这里的四个人,还有没有别人活下来。” 长得好看的人总会让人不自觉的放松警惕,小萝莉看着肖元的眼神很快就变得温和,眉开眼笑的问道:“小哥哥,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 “努力活下去。”肖元一字一句的答道。 “你说的对,小哥哥,那你一定要保护我。”小萝莉两只手捧着小小的脸颊,满眼崇拜的看着肖元,指甲上的彩『色』亮片刺的周南眼睛一痛。 肖元只是笑了笑,没有出声。 大家一齐陷入了沉默。 周南很快就觉得身体发寒,手脚冰凉,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周南就发现自己的脚冷的发麻,她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却僵硬的几乎握不住,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了下墙壁上那一扇小小的窗户,有些模糊,但是视力极好的周南看得见那玻璃上面的一层霜花。 屋子里的温度一直在降低 她打了一个很大的喷嚏,身子哆嗦了一下,小萝莉嗤笑了一声:“你这样弱的人也能通过?”话音还没有落下,也阿嚏了一声,她捂着嘴巴有些尴尬,但马上就又笑了起来:“我也弱。” 那个怪大叔冷冰冰的看了小萝莉一眼,然后抬手指了指窗户。 四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霜花凝结的更快了,比刚刚更加的厚重,屋子里整个都透出一层寒气,几人的口鼻里呼出的气息变成一团又一团能看得见的白气。 “看样子,屋子里也不安全,我们试试能不能出去。”肖元提议道。 小萝莉率先跳了起来,阿嚏阿嚏的声音又大些许,她蹦蹦跳跳的走到了门口,拉开门,她的眼神突兀的收缩了一下,将门上面的一道符文化入自己的掌心,安放好之后,才转过身:“我们不如出去?” 肖元看看她,然后站了起来,怪叔叔也跟着走到门边,和小萝莉并肩而立,周南没得选择,只好和她们一起走出去,她觉得外边也不一定比这里更安全,可是,这里再呆下去,只怕会被冻死,那死的也忒悲壮了一点。 人总是对未来和未知的地方充满希冀,觉得只有现在才是最糟糕的。 外面是一大片密林,但是寒气森森,和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好的是,这里有很多枯枝败叶,地上堆得厚厚的一层,脚踩上去很柔软。 这好像是唯一的希望了,小萝莉笑眯眯的伸出白白嫩嫩手指,指着周南:“你去找些落在上面的,干燥的树叶。”周南怯懦的拿余光看了她一眼,不敢和她对视,声如蚊呐的呢喃道:“我我害怕。” “这有什么怕的?”小萝莉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斜着眼睛瞥了周南一眼:“不想去也行,我们靠拳头说话。”说着从袖子里抖落了一根鞭子,摔在地上啪啪的响,卷起的落叶洒了周南一身。 周南瑟缩了一下,呢喃道:“我去我去。” 小萝莉嘻嘻的笑了出声:“也不是我故意欺负你,我要在这里收拾起一片安全的空地出来,这种事交给你我可不放心。你可以问问,有没有愿意陪你去的。没有人愿意,那只能说明你命不好。” 周南看了看怪叔叔,又看了看肖元,最后一个人瑟缩着肩膀,转身走了。 她听到小萝莉轻蔑的嗤笑声,以及由远及近的脚步。 但是她始终没有回头。 神秘的死亡游戏(二十) 肖元伸出手扯住周南长长的头发,然后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不赖嘛周南,你装的挺像的,差点连我都被骗了。”说着,模仿着周南摆出了那种瑟缩的姿态,他笑眯眯的蹲下来和周南一起捡干燥的树叶。 周南微笑着,一边手脚麻利的捡,一边道:“这个死亡游戏到底是干什么的?” 肖元有些诧异:“你什么都不知道?” 周南点点:“我只收到请柬,可是请柬上面又什么都没说。” “哎哟,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肖元一幅我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但就是很蠢的样子:“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要从百年前冥王大限说起,她得知自己时日无多,便设下这死亡游戏,来选拔出一批人来。” “选拔?选拔新任冥王?”周南猜测。 “你是不是傻!”肖元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叹了口气才继续道:“下一任冥王早就选出来了,可是他在继任前夕失踪了,没可奈何,地府群龙无首,一片大『乱』,就是那黄泉路上,也聚集了大批的游魂,无人引路,人界也大『乱』,先前那兰家便是钻了空子。” “你倒是说重点啊。”周南翻了个白眼:“那我们是要干什么?” “甘蓝城下一任的白无常要从我们中间选出来。”肖元道:“也许是你,也许是我,也许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哦。”周南嗯了一声:“那剩下的人呢?” “不知道。”肖元耸了耸肩膀,把手上的树叶放到周南的怀里:“只要努力活下去就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在此之前,我们可以结盟,这样更有把握。” 周南没有思考的就点了点头。 肖元看着她清冽的笑容,忽然间有点失神,愣了半响又重新底下头去,等到树叶捡的差不多了,枯枝也捡了一大捆,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的回去了。 小萝莉和怪大叔已经砍了很多棵树,堆在屋子的旁边,回去的时候,怪大叔拿着一把不知道哪里拿来的斧头在把那粗粗的树干劈成更容易燃烧的柴火。周南把树枝搭成一个小小的架子,把干燥的叶子洒在架子上,肖元拿出一道黄符,念了个咒语,黄符便化成一道火,一挨着枯枝落叶,便蹭的一下燃烧了起来,火苗蹿的老高,火烧到最旺的时候,便把那湿木头架在上面烤。 三个人围在火堆前烤火,只有怪大叔仍旧在不遗余力的劈柴,时不时的抬起手在额头上抹一下,即使周南身处火堆旁,也并未觉得热,只是觉得刚刚好那样,可是,那大叔在干什么,频频擦额头? 她借着添柴的理由,走近了怪大叔身旁,抽了几根劈好的木头,然后好意的问道:“叔叔,这些柴够用了,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那大叔长得凶神恶煞的,看了周南一眼,抬手把自己脸上的晶亮擦掉,然后摆摆手,摇摇头,又指了指柴,原来是个哑巴,周南望了望他脸颊上泛出的不正常的红,垂下眼皮转身走进屋里去了。 夜晚,每个人守火放哨,两小时后轮流依次转换,四个人均围在火堆旁,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周南把自己的大脑放空,瞪着两只眼睛发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那个小萝莉和打扮怪异的大叔有些古怪,哪里古怪却又说不上来,只是心里隐约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想到这里,周南的目光就落在小萝莉的身上,她手里紧紧握着那条鞭子,头埋在胳膊上,睡得很香甜,『奶』白『色』的脸上泛着一层瓷光,望着就觉得可爱非常。那大叔靠在旁边的墙上,离火堆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和小萝莉一样。 三个人中,离火堆最近的,几乎要把火堆抱在自己怀里的肖元睡得并不那么安稳,不停地翻身,偶尔咳嗽几声,火苗扑腾跳跃着,在周南的眼睛中闪烁起来,她微微一笑,忽然间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她和肖元曾经在一个游戏里见过面,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小萝莉和怪大叔也是认识的? 怪大叔虽然对谁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的,但是和小萝莉之间却有一种她能感觉到的默契,虽然明面上都是一样的,但是落眼在仔细处却能感觉得到。 比如小萝莉挥鞭劈向自己的时候,怪大叔朝着她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鞭子便错了几分。 怪大叔走进屋子,在睡觉的地方铺上了一层稻草的时候,好像也看了小萝莉一眼,然后小萝莉就默默的走过来,窝在他铺好的地方睡下了。周南打量着小萝莉的位置,在屋子的正中间,离门很远,她们几个像是五星红旗上的小星星一样拱卫着小萝莉,换言之,她的位置是最安全的,除非,怪大叔突然发难,一刀结束了她,否则,她和肖元一动,势必要惊醒怪大叔。 什么样的陌生人,你才愿意把后背留给他? 周南眯起了眼睛,不可能,除非是个傻子。 而小萝莉绝不是个傻子,她和自己都在藏拙。 小萝莉藏的,是脑子,周南藏的,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必要的时候,作为底牌的东西越强大,就越有胜利的可能。 或者周南微微一笑,叫醒了怪大叔,在他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安稳的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周南推开窗子看过去,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浓雾,四处都朦朦胧胧的,仿若披了层薄纱,一眼望去,不过能看五米远,咕噜一声,她回头循声望去,小萝莉正『揉』着自己的肚子,叽叽咕咕了一阵子,无非是什么饿死了的。 周南这才发现,自己几乎两天一夜滴水未沾,而这里,一片凄寒,要找到一些吃的,恐怕难如登天。 她『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越是这样想,就越发现肚子里饿的难受,火烧火燎的那种饥饿感铺天盖地的从胃里涌入四肢百骸,到底怎么样才能结束这个游戏呢? 除非游戏成功,或者失败。 游戏失败显然不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那么就只有成功,她突然想起那把没入土地里的匕首,忽然间明白了几分,活下去,比所有人都活的久,活的漂亮,大概,任务就能结束了。 可是,如何活下去? 神秘的死亡游戏(二十一) 再在在这里枯坐再去,只怕大家都要饿死,下午的时候,大家商议,四个人分头出去找吃的,不管有没有找到吃的,一个小时候后都要回来屋子里集合,最好在自己走的路线上留下点极好,方便别人寻找。 小萝莉手上攥着鞭子,在这样危险的时刻里,这个她随身携带的武器便是她最大的依仗,当然,还有那张在门上面发现的火符,可以驱寒保暖,她不止自己用了,还给了叔父。 她叔父就是那个怪大叔,当然,他并不是哑巴,只是不爱说话罢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脸上的那种稚气和嚣张跋扈的姿态就一点也没有了,满脸诡异的微笑,这场选拔,她赢定了,甘蓝城还从来没有出过一个女鬼差呢,就让她做头一个不好吗?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虽然很轻,很慢,但是她极好的听力还是发现了,一蹦一跳的朝前走了两步才回过头,瞧着来人,婉转如莺啼的声音清脆悦耳:“肖元哥哥!” 肖元一面笑一面走近小萝莉:“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肖元哥哥的意思是?” “你知道什么是养蛊吗?”肖元笑眯眯的看着小萝莉,眼角眉梢带出一种冷艳的风情:“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一只才叫蛊,才是最强的,才能成为鬼差。” “你也找到了启示?”小萝莉反问。 “看样子,你也找到了启示,这启示是什么呢,让我猜猜。”肖元凑近小萝莉身上嗅了嗅:“人是个美人,可惜了满身的汗臭味。” 小萝莉羞窘不堪,皱起眉『毛』哼了一声,脸拉的老长:“你有屁就快放!” 肖元正『色』,问道:“你觉得那大叔叔实力怎么样?” “很强悍。”小萝莉没有思考就冷笑道:“我劝你别打他的注意,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是阴阳师三香中期。”肖元手捏着下巴说道:“你呢?” 小萝莉犹豫着,没有出声,显然还是心里存着戒备。 “你别忘了,鬼差只有一个,能活下来的人也只有一个,到时候,是你活呢,还是你叔父活呢?”肖元眉眼间闪过一抹讥笑,他就看看到底是亲情重要,还是所谓的权利和力量重要,他好整以暇的望着小萝莉,不慌不忙的等着她的回答。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关系?”小萝莉的面『色』有些惨白。 “十大阴阳师家族,南白北孟不相上下,家族庞大,势力雄厚,并列第一。我曾听闻,孟家多年前曾得一嫡女,名叫孟曌,是个天赋异禀的,如今是阴阳师二香中期。”肖元道:“我的家族虽然不出名,消息却极为畅通,若我猜的没错,你那叔父是阴阳师一香前期。你觉得,是你们二人联手杀了我们,然后再杀了你叔父容易些还是,先宰掉他这条大鱼,我们这些小鱼小虾逗着玩儿好呢?” “你!”小萝莉心中却隐隐有了一个念头,怎么按都按不下去,叔父的厉害她是知道的,与他为友那则是最大的助力,若与他人为敌,她现在打不过他,可是再过几年就未必了,为什么非要是这个时候来选鬼差呢她敛起眉目,望着肖元:“那个畏畏缩缩的姑娘呢?她是什么来头?” “她啊?阴差阳错误打误撞,不懂半点阴阳术。”肖元笑眯眯的说道:“到时候,我们解决了你叔父,再解决了她,便是你我一决胜负的时候。” “我二香中期,你三香中期,你确定你不是找死?”小萝莉不屑的看着肖元:“你确定到时候你打过我?你别有什么阴谋我告诉你!” “这是最好的办法啊。”肖元一脸无奈的摊开手:“不然呢?我一上来就被秒掉,那才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下策也是策,起码比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强多了。” “呵呵。算你是个聪明的。”小萝莉抬起眉眼,看着肖元,笑了起来:“好,我答应你。” 肖元打了一个响指,望着小萝莉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兴奋和激动:“合作愉快。” 周南找到的是一把松子,小萝莉空手而归,肖元带回来的是一只瘦小的不能再瘦小的野鸡,怪大叔带回来的是一筐鱼,他的脸冻得乌青犯紫,嘴唇不停的打着寒颤,哆哆嗦嗦的,把那鱼递到周南手里的那一刻,他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小萝莉和肖元把他扶起来,靠在火堆边上取暖。 看着简陋的筐子里面已经清洗好的鱼,周南心中默然一酸,她望着那怪大叔,觉得他是个老实的人,这样冷的天,谁会跳到河里面去捉鱼,即使他不怕冷,那水里的温度也着实可以冻死人。 她把鱼『插』在树枝上,用匕首划开一些小口子,把肖元拿出来的盐洒了些在上面,鱼很多,她烤了四条,又拿出两条,看着肖元用阴阳术加持一个纸锅,煮了些鱼汤,大家一番吃吃喝喝之后全身暖意洋洋,精力恢复了大半,那怪大叔喝了些鱼汤之后脸『色』好看了一点,只是仍旧哆嗦个不停,周南又多添了一些柴进去,希望火能燃烧的更旺一点,带给他多一点的温暖。 周南这几天的精神一直绷的很紧,她总觉得小萝莉看她的眼神格外奇怪,总是一有时间就偷偷看她,眼角眉梢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凉冰冰,她几次错开她的目光,她就嫣然一笑,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雾气一天比一天浓重,仿佛眼前都蒙上了一层薄纱,看什么都隐隐约约的,不是那么清晰,她们四个人被困在这里,基本走不出,曾经结伴一起往一个方向走去,整整一天,都还是这片浓密的树林,没有边际没有尽头,他们只好回来。 就从那日一起出去又回来的时候,怪大叔就好像疯了,举止一日比一日暴躁,有时候周南能看到他蹲坐在地上,双手手指『插』进自己的头发,好像很痛苦一样,有时候揪下的是大把的头发,有时候是一大片头皮,连着血肉看的周南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凉飕飕的。 有时候他痛苦的用脑袋去撞墙,撞到头破血流也不停歇,而小萝莉只是坐在一边看着,弯起的嘴角很是愉悦,周南原以为,她和怪大叔的关系很亲密,难道她的猜测错了吗? 即使怪大叔很痛苦,他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抱着头呼哧呼哧咿咿呀呀的,都未曾成言。这让周南更加坚定怪大叔原来是一个哑巴的认知。 这一天,周南确实是看不下去了,走到了小萝莉的跟前,站定。 神秘的死亡游戏(二十二) 周南问她:“这位叔叔是有什么怪病吗?我看他很痛苦的样子。” 小萝莉捂着嘴巴痴痴的笑了一声,然后抬起精致的眉眼望着周南:“我不知道哎。”她一面说,一面垂下头去望着蜷缩在角落里,卑微如蝼蚁的男人,心中一阵快意,谁曾知道这个被蛊毒折磨的男人曾经是一个强者,凌驾于她之上的强者,她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瞥了肖元一眼,然后抬手拨弄着自己额前的碎发:“可能是年纪大了,老『毛』病多了。任他去吧。” 小萝莉的话音落地,周南就看到那怪大叔蓦然坐直了身子,抬起了头,望着小萝莉,目光中满是悲哀,那种溢于言表的失望和心寒那般触目惊心。 那大叔望着望着,眼睛里流出了一行清泪,洗刷掉他脸上多日来堆积的伤口和血污,冲出两条白净的道路,忽而,他沉沉的闭上了眼睛,从口袋中捏出一张黄『色』的符文,黏在自己的额头上,嘟嘟囔囔的念起了咒语。 十五年前,他有过一个女儿,天赋异禀,修炼起阴阳术来十分迅速,孟家子弟无人出其右,无人敢掠其锋芒,她是孟家得天独厚的娇女,他虽然是孟家子弟,却天赋愚钝,修炼多年,年近四十,也修为不高,有人便提出,把这小女过继给族长,将来,说不定还能继承族长之位,他思考良久,为了她的前途,把她送给族长做女儿,从此之后父女无缘得见。 那时她五岁,如今,十年已经过去了。 他已经为她扫清楚一切的障碍,只等她成年,就可以继承整个孟家,成为新一代阴阳师的翘楚,可是,事到如今,他恍然间发现,这个他远远望着长大的女儿,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为了权利,不择手段。 他如何能放着这样的孽障在这里为祸人间,还不如一并带了去,来世再还她一段父女情。 “不好,他要催动符咒!”小萝莉忽然脸『色』大变,跳了起来,手中的长鞭挟裹着一股强劲的风力朝着怪大叔席卷过去,就连站在旁边的周南,衣衫也动了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鞭子已经正中他的脸,一条血淋淋的伤痕分外可怖,怪大叔吐出一口鲜血,单手撑着地,目不转睛的望着小萝莉。 “我劝你别动用阴阳术的好,不然,你会死的更快一点。”小萝莉低声说道,望着怪大叔的眼神带出些许的不自在:“你也别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小萝莉话音一落,手上的长鞭再度飞了出去,这次周南有了心理准备,快速的挪到了怪大叔的面前,瞅准时机,空手接住了她的鞭子,周南与小萝莉四目相对,周南道:“他是你的同伴,你为什么要杀他?” 小萝莉的脸却红了,怒目圆睁,有点可怕的狰狞,她毫不客气的回嘴道:“这与你无关,你莫要多事。” 周南低头看了看那怪大叔一脸的青灰『色』,以及地上那乌黑的血,松了手上的鞭子,使了很大力气的小萝莉禁不住周南猛然松手脱力,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身子,周南毫不退让的往前走了一步:“你给他下了毒?解『药』呢?拿来!” 看着周南伸出来的白净手指,小萝莉笑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轮得到你在这里圣母,好呀,你替他死,我就给他『药』。” 周南轻轻的笑了一下,黝黑的眸子望向为了肖元,在她湛凉的目光下,肖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那高山之雪,纯净的不染纤尘,呆了一瞬间,正想说话,周南的目光却已经挪了过去,重新落在怪大叔的身上。 怪大叔似乎睁着眼睛都费劲儿,虚弱成了一张纸:“孟家竟然养出你这样的孽障!”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那丫头,你过来。” 是对着周南说的,周南犹豫了一秒,才缓慢的挪了过去,原来怪大叔是会说话的他捏起周南的手,语气缥缈:“这本是我命中的一劫,自己的骨肉如何能存着戒心,着了她的道,你无需理会我,这本就是我活该!”顿了顿,他休息了片刻,调匀了气息,又接着说:“你是个好人,会有好报的。”说着,掌心中有一温热的东西传了过来,周南默默的攥紧了手掌,不动声『色』的听着。 小萝莉好看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冷哼了一声,低头望着地上苟延残喘的老头子,忽然妖娆的笑了起来:“死到临头了,就别说什么骨肉亲情了,这些都没用的,若不是我先动手,到时候死的可不就是我了?你也别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非要和我一道来争这东西。” 周南凝眉,望着小萝莉脸上那得意的神『色』,忽然心头一片光亮,这游戏这死亡游戏也太毁三观了吧? 怪大叔的神『色』越发的凝重,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整个身子都颤抖着,花了好久的时间才平复下心头的悔恨与不甘,她亲手种下的蛊毒霸道又凌厉,他一开始也并非没有力道压制它,只是,压制了又能怎么样?他早就看到了结局,命乃天定,鬼差只有一个,却不是他,也不会是她。 她这样的人,如何能司百鬼,通两界?意志不坚,双目不明,心肠忒毒,毫无下限,若真是让孟曌这样的人当上鬼差,那天下才没有个太平的时候,而他,又何必再逆天改命,助纣为虐。 想了想,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样呆呆的望着某个地方,一动不动,不知隔了多久,周南才渐渐发觉他没了呼吸,身体早已变得冰冷,只是那一双泛红的眼睛仍然那样瞪着,很大,盛满了一种谁也看不懂的情绪,浓重,又强烈。 周南看的心头一阵悲哀,权利的角逐,就这样残酷又真实的摆在眼前,一览无余。 她微微叹了口气,却更加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怪大叔与小萝莉关系如此亲密竟然还是死于她手,那么她呢?她能活过明天吗?在这之中,肖元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她不是无知幼童,断然不相信肖元清清白白。能来到这里的没有一个蠢人,若不是有人存心挑拨,小萝莉再蠢也不会自断臂膀,改变原来势均力敌的场面,如今这个情况,明显对小萝莉更加的不利。 除非肖元和她也成了盟友的关系 剩下的三个人一时寂静无声,都围在火堆坐着,却没有人出声,只有火苗蹿升,树枝燃烧的哔哔啵啵声音响起,凝滞的气氛压的人心头喘不过气来,就这样坐着,相互警惕着、提防着,度过了一个夜晚。 太阳再升起来的时候,周南发现,怪大叔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她终究太困,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她『揉』『揉』眼睛,站了起来,屋子外面的泥土已经被掘开了一个巨大的土坑,周南走过去看了看,怪大叔的尸体在里面,肖元正拿着一把制作简陋的铁锹一下一下的填着那个土坑,一抔一抔的土纷纷扬扬撒下去,怪大叔的上半身已经完全被土给覆盖住了。 周南望向肖元,阳光洒在他身上,金灿灿的,带出一种让人眩晕的明媚出来,一点也不像个心思阴沉的人,肖元回了她一个笑容,然后道:“总不能就把大叔那样放着不管,还是入土为安的好。” “小萝莉呢?”周南问。 “小萝莉?你起的绰号?”肖元砸吧着嘴感慨道:“倒是个应景的。她出去了,一大早就出去了。” 周南看着他,没有出声。 “怎么?你这样看着我?”肖元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不转睛的望着周南:“你怀疑我杀了她?” 周南仍旧没有回答,肖元却径自笑了起来,半响后才停住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她的修为在我之上,我还杀不了她。”顿了顿,又问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阴狠恶毒之人?” 神秘的死亡游戏(二十三) “当然不是。”周南昧着良心回答的很干脆。 肖元咧开嘴巴笑了,很开心的样子:“那就好,我一直怕你误会我。”他丢下手上的东西,走到周南的面前,站定,面带微笑:“其实,周南,我很喜欢你,从在兰家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你了,不然,我那时候也不会提醒你让你去城西金铺,周南,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周南有些无语,这肖元真当她是智障儿童了吗? “真的,我特别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他说着,就握住了周南的手,把她整个人都往怀里带:“我是跟着你才来这里的。”说着,就拉着周南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按,然后深情款款的说道:“我这颗心都是在为你跳动。” 跳你个萝卜蹲的,周南忍着一阵恶寒,挣扎了几下,抽出自己的手,努力做出一幅娇羞的模样,含羞带怯的望了肖元一眼:“真的吗?”肖元神情的凝望着她,低声呢喃道:“我以为你早就明白我的心了。”语气里还带着些失望。 周南轻咳了几声,然后干笑道:“我是个愚钝的,喜欢爽利,委婉含蓄的看不大懂。” “想是我用错了方法。”肖元说着,就又去捉周南的手,然后问她:“那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周南有些无奈,脑袋里一阵无力,她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肖元望着她的模样,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善解人意的说道:“我知道我和你说这些很突然,你一时间可能接受不了,可是我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周南,你听着。”肖元说着,就拉着周南的胳膊,一下子把她拉进屋子里,然后低声道:“那孟曌厉害的很,不是你我能够对付得了的,你我能活过今日,不代表能够活过明日,可是能认识你,我很开心,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周南歪着头打量着肖元,在他情真意切的注视中,一字一句的问道:“那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不想死。”周南说道,她凝视着肖元:“我们两个联手也没有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怕你不愿意。”肖元垂下眸子,脸上满是挣扎之『色』:“这是唯一的办法,可是你一向心善,怎么愿意去害别人的『性』命呢?” 周南笑了,那种冷淡又夹杂着某些说不出的怜惜的笑容让肖元心口一滞,而后就火辣辣的燃烧了起来,周南确实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看的人仿佛要陷进去。 “我们只能联手。”肖元一字一句的说道:“毕竟,只有最后活下来的两个人才有资格胜出。”他一面说,一面在周南的耳边说道:“我有一壶可以化解她体内修为的『药』,你想办法喂给她吃,然后我用符定住她的身体,再一把解决了她。” “我们的事情,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说,可以吗,周南?”肖元道:“这段时间你刚好可以认真思考一下。” 周南笑眯眯的看着肖元,点了点头。 肖元五内犹如吃了蜜糖一般甜美酣畅,四肢百骸无一处不舒爽,心内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小姑娘就是好骗,总以为自己魅力无边,呵呵。 就在这个时候,周南清冽的声音响了起来:“就和当初偏怪大叔吃下去的东西一样吗?” 肖元怔了一下,看着周南,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停顿了许久,他才干咳两声:“你什么都知道。” 周南笑了:“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我一样也不知道。”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小萝莉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张不正常的红晕,一额头的汗珠,周南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盛了三碗鱼汤,放在桌子上,小萝莉见他们二人都喝完了,靠在一边的墙上发呆,才慢悠悠的把一碗鱼汤喝完了,一面喝一面望着周南,笑容越发的诡异。 可是,两刻钟后她就笑不出来了,捂着自己绞痛的心口,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周南:“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吃了什么?”话音没有落下,便自她口中喷出一汪鲜血,她抬手抿了抿,血珠在白腻的肌肤上是那般的耀眼,顺着她的下巴骨碌碌几下,滚落进脖子里。 周南面无表情,淡淡的看向肖元:“她怎么会吐血?你给『药』的时候,分明说只是让她无法动弹。” 肖元的面『色』一僵。 小萝莉却看向肖元,红润的面颊一下子就变得青且白,她摇着头,拨浪鼓一样,拨不开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不是你,不会是你!前一刻,你还和我软玉温存,百般缠绵,怎么会这一刻就要我的『性』命,不会的,肖元,你告诉我,不会的,我只相信你” 她的眼泪雨点一般的落了下来,她只能相信他了。 前一刻,他还与她相拥而眠,口中呢喃的全然是甜言蜜语,勾画的未来是那般的美好,那般的让人充满希望,他说,等她有了他们的孩子,他就带着她回家,给她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自从她决定把自己交给他的那一刻,她就只能相信眼前的这个言笑晏晏的男人了。 肖元转过了头,没有看她,袖中那把锋利的匕首已然出鞘,在他靠近小萝莉拔出刀的那一刻,他的后背却一凉,凉遍全身,他觉得心口那里又冷又痛,好像有无数的风从那里灌了进去。 他艰难的低头,那是一把同样锋利的匕首,刀尖泛着幽蓝『色』的光芒,竟然没有沾染半滴鲜血,就那样从他的后背贯穿了他的身体,手上的握力一时间没有了,刀从他的手上滑落在地,咣当一声,让他清醒了许多,他艰难的扭转了脖子,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她的大眼睛那样熠熠生辉,像是一汪泉水一样。 照见他此刻狼狈的样子,面『色』苍白,眼中藏着不可置信。 “为什么?”肖元一字一句的问道:“这样对我?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周南走到小萝莉的身边,抬手替她擦掉嘴唇边的血迹,问:“孟曌,你想不想问他一句为什么?” 孟曌眸中含着泪,点了点头。 神秘的死亡游戏(终) 周南摊开双手:“大家都想知道为什么,可是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肖元,你说的出来为什么吗?” 其实在刚刚,小萝莉吐血的那一刻,原主的记忆竟然全部回来了,那个时候,原来的周南也是相信了他的话,联手杀了小萝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肖元剜了她的眼睛和一颗心,她天生能见到鬼,比他们这些辛苦修炼阴阳术,看鬼要借助外力的人得天独厚了不知多少倍,那一颗纯净的心,也是所有的力量源泉,肖元,就是看中了这个。 周南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小萝莉死,因为怪大叔在去世的时候,给了她两张符文,保命的符文,紧要关头能保小萝莉和她自己一命,看在这份真诚上,她就不会做的那么绝。 况且,她一开始就发现了肖元的阴谋,她平生最烦的就是这种墙头草,两面鬼,四处挑拨离间的鬼东西,一点也不坦坦『荡』『荡』,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她身边有很多这样的孩子,可是她习惯了直来直去,看不惯就说,吃了不知多少亏,对这种人简直恨之入骨。 更何况,还有原主的记忆,她本想温和一点解决这个问题的,可是心中实在气不过,干脆一刀解决了他算了,这样一个渣男,一个王八蛋,还活着干什么。 她凝视着肖元,拔出了那把匕首,然后笑眯眯的看着肖元,温柔的把遮挡他视线的头发拨开,问他:“谁告诉你,鬼差只能有一个的?” 肖元惊恐的看着周南,眼睛瞪得很大,像是要看清楚眼前这个人一样。 “还有,我不曾想,我哪里做的不对,竟让你以为我是最弱的,要把我留到最后解决呢?”周南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傻孩子。” 肖元的意识逐渐消散,眼前彻底归于一片黑暗,他的生命终于结束了。 小萝莉看着周南,眉宇间闪过一丝黯然,灼灼目光落在肖元的胸口的血迹上,忽然喃喃的问道:“鬼差……是两个?” “每个人都会得到或多或少的指引,我得到的指引就是——黑白无常。白无常是**凡胎,活在人间,整顿飘『荡』的阴魂,而黑无常,则是真真正正的鬼。”周南凝望着小萝莉,问她:“为了这样的一个人,杀了你叔父,你后悔吗?”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这样。”小萝莉垂眸,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显得黝黑而浓密,在眼睑上扫出一片低沉的阴影:“我恨的只是没有一刀结果了肖元!我们孟家的人一向狠心。”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会这样做的。”周南低声道,然后站起了身子,望着天边冉冉升起的一丝日光,温暖的黄『色』光泽遍布整个树林,那种驱不尽、赶不走的阴寒之气一丝不剩:“有时候,人总会因为一些不重要的东西,亲手丢掉自己最贵重的宝物,当时不能明白,垂垂老去之后才追悔莫及。” 小萝莉看着周南,喃喃重复着她的话,然后才笑着说道:“周南,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吗?我若当了鬼差……”嘴角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周南,你不会懂得,你不会懂!你不是我,你不会懂我的苦!” “你知道他是你父亲吗?我知道你是知道的。”周南幽幽叹了口气,而后语气却渐渐狠厉了起来:“你凭什么只认为自己最苦?人活在世,又有谁是甘甘甜甜一路到底?谁不是苦不堪言?你只觉得自己苦,又何曾想过别人也是头一次在这尘世中做人?孟曌,你认为权利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得过你亲生父亲?他一直疼你护你,把你送入长房嫡支中养着,从小受人尊敬,受人艳羡,在孟家那样的地方把你保护的像个少不更事的孩子,最后呢?他得到了什么?被她亲生女儿害死了,他比你苦多了!” 孟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就那样坐着,空洞的眼神没有焦距,不知道落在哪一处。 忽然的,周南的身体却发生了变化,黑『色』长发一寸一寸的变白,最后苍白如雪——白帽子,白衣服,白鞋子,就连肌肤也泛着不正常的惨白,唯独那一双眸子,燃烧着地狱之火,汹汹涌涌,妖艳如地狱中盛开的彼岸花。 短暂的震慑过后,孟曌却冷笑道:“成王败寇,你何必和我废话?你又比我高尚多少?不也是踩着旁人的累累尸骨站到这里的吗?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意思?” 恍惚间,周南的身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几乎是一瞬间,孟曌就感觉到了那种彻骨的冰冷和让人极度压抑全身都不舒服的死亡之气。那是来自地狱的味道,她情不自禁的瑟缩起了脖子,黑『色』的帽子下,是一张泛白的脸,那张脸是再熟悉不过了,曾细心的喂她吃饭,传授她阴阳术,每日里笑咪咪的看着她——她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一直知道他是她的父亲。 除了父亲,没人会对她那样好。 他的目光麻木而冰冷,落在孟曌身上的目光也是刀割一般凌厉:“不可对无常大人不敬!” 再不是那样温和而宠溺的语气,冰冷到死亡,让孟曌全身颤抖,她脚下踉跄了一步,把目光投向了周南。 “黑无常是喝了孟婆汤的人,前尘往事尽忘,从此往后,他心中只有地狱法度,凡尘间,再无半丝牵挂。” “当然——他也不会记得,他最宠爱的女儿为了无常的位置杀了他。孟曌,你就这样日复一日的活在愧疚中,活在煎熬中,这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话音一落,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化成一道光线,消失不见了。 孟曌坐在原地,从日出坐到日落,坐到夜『色』浓重,麻木的内心忽然间酸涩的无以复加,眼泪大滴大滴的打在地上,她饿了,也冷了,也累了,可是却再也没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供她休憩,从前的日子有多么舒心,现在她就有多难过。 她忽然间就明白了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了,当初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想当然,果真,失去方知情意重,然而,却永远都回不去。 抬手,她的掌心已然多了一把刀,冰冷的刀锋在夜『色』中闪过一道白光,手起刀落,她终于失去所有。 但也得到所有。 他可能不会爱你(一) 肖元的死亡与淘汰,让原主周南出了一口恶气,徐晚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光墙上一如往常,浮现出几行字迹。 任务完成度:√(绿『色』) 财富值:10(原始值默认为0,无上限) 智商值:5(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武力值:5(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才貌值:5(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记忆值:1(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看来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很成功呢,徐晚默默的想着,美滋滋的。终于可以脱离那个恐怖的灵异世界了,她真的是,再也不想去那种鬼地方了。思考间,光墙上的字迹已然刷新: 宿主:徐晚 财富值:20 智商值:16 武力值:11 才貌值:7 记忆值:3 进入下一任务环节,请宿主做好准备。 …… 每次都是这样,没有一点新意! 系统冷哼一声,教育徐晚:“我们只是一个系统,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想让我们花样百出吗?有这个时间抱怨,不如早点熟悉一下任务。” 徐晚撇了撇嘴巴,对系统表示嘲讽,接受大概的记忆之后,发现这次的任务有点一言难尽…… 这是一个gay里gay气的故事,女主顾成溪从小家境优渥,各方面的教育都是极好的,父亲是举足轻重的政界要员,母亲是一个情感栏目的着名主持人,弟弟顾如澜从小放『荡』不羁爱自由,做了整整一个青少年时期的自由职业者,然后『迷』途知返,轻轻松松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 女主自己呢,爱好广泛,天赋出众,成为了一个夺得许多奖项的钢琴家。一米七的身高,双腿笔直,皮肤白嫩,长了一幅二『奶』妖精脸,美艳十足,却又因为从小学习跳舞和钢琴的缘故,气质偏向高雅清冷,十分复杂矛盾的气息糅合在她身上,竟然出奇的相得益彰。 她从小就追求者众多,被男生众星捧月的围在中心。 在二十五岁这一年,她嫁给了自己暗恋多年的师兄,许佑嘉。 结婚之后,在外人眼中,许佑嘉对顾成溪特别好,一下班就回家陪着她,给她做好吃的,给她买好看的衣服首饰,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把她捧在手心,要星星就给摘的那种宠,不止许佑嘉,包括他的爸爸妈妈都像亲生女儿那样对她,顾成溪的同学、亲戚都十分羡慕她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几乎圈子里所有未嫁的女孩子都以许佑嘉为标准来要求自己的另一半。 可是,活在这些羡慕的眼光中的顾成溪,却一点都不快乐。 不止不快乐,她还越来越压抑,越来越煎熬,越来越痛苦,甚至一度想过『自杀』这条路。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许佑嘉在结婚之前,包括他的家人在内向顾成溪隐瞒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许佑嘉是个不折不扣的gay,只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他讨厌和顾成溪有任何的肢体接触,结婚三年来,他甚至都没有见过顾成溪光着身子的样子,唯一的一次负距离接触也是在父母想要一个孙子的压迫下,算好了一切的日子,只那疯狂的一夜,顾成溪便怀孕了,十个月后却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儿。 顾成溪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暗恋多年的丈夫,根本就不喜欢女人,和她结婚,只是因为父母的“希望”和“『逼』迫”,作为一家上市企业董事长的独子,背负着舆论的压力,他必须要结婚生子,传承许家这一脉,所以,许佑嘉就选中了一直喜欢他的女主,顾成溪『性』格温婉柔和,日后就算事情拆穿,也不会闹得面子上太难看,没准就一辈子忍气吞声的过下去,全了许家的名声,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 每当许佑嘉对顾成溪格外冷漠的时候,她都心碎的要死掉,不知道流了多少的眼泪,痛哭了多少场,下定决定要离婚,可是,一旦他温柔笑意的叫着她的名字,邀请她一起去逛街,去做一些浪漫的事情,想起他自己也曾经痛苦的不能自拔,她的心就又软下来,就想着,能陪着他也是好的,不忍心他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孤寂。 这是主观的原因,另则,客观的原因更为重要,倘若顾成溪提出离婚,所有的人都会指责顾成溪,她的名气和声誉就要毁了,因为明面上,许佑嘉宠溺妻子宠的不得了,若两人婚姻破裂,首当其冲的,大众的舆论指向,肯定是顾成溪这一方,她的音乐梦想,钢琴事业恐怕就无法进行下去,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其次,许家的人费尽心机骗来这么一个儿媳『妇』,又怎么会轻易放她离开? 还有,顾成溪的家世一向清白,父母都是有很高社会地位的人,极重脸面,不太能容忍这样一个被贴上“出轨”、“『乱』搞”、“私生活混『乱』”的标签的女儿,顾成溪的母亲还是着名的情感专家,专门替人解决情感问题的,自己的女儿却离了婚,只怕是要沦为笑柄,所以,软件硬件都不允许她离婚。顾成溪骨子里是一个害羞内敛的人,自小受到的教育,把她变成端庄优雅、知书达理的女『性』,撕破脸吵闹着要离婚也不是她的『性』格。 越是如此,她就越是煎熬,痛苦自残,痛苦到抑郁,若是不喜欢许佑嘉也好,可偏偏,她从入学那一年就喜欢上了学校的风云人物许佑嘉。 那时候,他们都在文艺部共事,他是部长,她是干事,他做什么都是慢条斯理的,又优雅又从容。不管事情再多再难再繁琐,他都能有条有理的完美解决,是个很温和的人,偏这温和中又带了些许的漫不经心,嘴角的笑容清澈干净,一下子就攥住了顾成溪的心。 大学时候,学校里有很多人喜欢许佑嘉,部门里一大半的女生都是为了他才来的文艺部。 纵使顾成溪也很快成为热度最高的大一新生,很多大四大三的学长都慕名来约她喝咖啡,想要和她约会,可她始终没敢和许佑嘉表白,他对谁都一样,笑容温和,却有点不咸不淡的意思,从来不会给人难堪,也从来不会主动拉近和别人的距离。 始终将距离保持在,点头之交和救人于危难之间,你有问题和难事肯定会第一个想到他。但是和他的关系,却未必有多亲密,聚会什么的玩乐节目,他从来都是只『露』一面,和大家打个招呼,结个账,就走了。 和女生始终这样,不远不近,反倒是和部门里以及学生会里的男生们的关系很好,吃的很开。 从来没有和别的男生那样,偷瞄女孩子的衣领胸口,从来没有占过女孩子半点便宜,和人接触之后,总会拿一张四四方方的丝帕擦擦手,衬衫永远洁白不染纤尘,是个很干净的男生,澄澈而绅士,又偶尔会开一开玩笑,把人调侃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但是又不会让人太过难堪。 聪慧、俊朗、幽默、绅士、雍容,几乎所有的优点都聚集在他的身上,遇上他,是顾成溪命中的劫数。 他可能不会爱你(二) 深夜里,顾成溪总觉得睡不安稳,幽幽叹了口气,翻个身,悄悄伸手按亮了台灯,昏黄的灯光下,许佑嘉熟睡的面容是那样的美好英俊,温润的眉眼让人想起三月的桃花,灼灼其华,明媚非常,确实是个好看的不得了的男孩子,她目不转睛的望着许佑嘉的脸,心中一片柔软。 许佑嘉在这样的注视下突然惊醒,一双宛如清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的望着顾成溪。 这一瞬间,顾成溪被吓到了,许佑嘉的眼睛里满是冷漠,好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又带着来不及收回的戒备。片刻后他才朦朦胧胧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又变成那个温和的男人,语意中带着些朦胧『迷』蒙的呢喃:“成溪,怎么了?” 顾成溪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了一瞬,尔后缓慢的道:“没什么,有些口渴。”然后下床走到客厅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默默的喝着,心情马上又低沉了下来,胸口又闷又涩。 她喝的又快又急,一不小心便呛到了,剧烈的咳嗽着,咳得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许佑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的旁边,望着她嘴角亮晶的水渍,和清泉湛湛的眼睛,伸手抽了一张纸,轻轻地替顾成溪擦干净,隔着薄薄的一张纸,她能感觉到他手指微凉的温度,他细语呢喃,温柔如水:“小心点,慢慢喝。” 顾成溪点点头,放下杯子,『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看着许佑嘉,忍下所有的伤心难忍,扯出一个苦笑,道:“好,你先睡,我马上来。”许佑嘉望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进了房间,门被关上了,客厅里顿时寂静下来,她木然的坐着,许佑嘉又来了,每当她心凉的时候,他就会温柔那么片刻,把她平静如湖水的心又搅得天翻地覆,波涛汹涌,让她所有的坚定全都化为乌有。 顾成溪再醒来的时候,许佑嘉已经不在身边了,他夜里盖的被子已经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旁边,枕头摞在上面,有些过度的规规矩矩。许佑嘉好像一直这样,整齐,干净,自律。 顾成溪忍不住想,自己还是幸运的,和网页上搜到的那些同妻的悲惨故事比起来,她已经好很多了,起码,许佑嘉从来不会动手,人前对她很好,人后,除了不触碰她的身体之外,她们是很好的“闺蜜”,可以一起逛街,一起喝咖啡,许佑嘉和那些厌烦逛街的直男不一样,他很热衷这项顾成溪都有反感的活动。 顾成溪表演、比赛时候穿的礼服都是许佑嘉陪着她,不厌其烦的在各个服装店里一件一件试出来的,大到裙子首饰,小到妆容、一只睫『毛』膏,他都会给你非常中肯的意见,心情好的时候会对很温柔,眼睛明亮的像是天上的星星,心情不好的郁闷时候,也不会对你发火,只是不理你而已,把你当成空气,当成透明人。 忽冷忽热,喜怒无常,但是这一切,在顾成溪看来,已经足够好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从来都不爱自己。 她望着窗外高大挺拔的法国梧桐,忽然就回想起那个改变她一生的时刻。 许佑嘉大四毕业的时候,顾成溪大三,她以为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也把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恋深深埋在了心底。 可是,后来顾成溪大四在一家表演中心实习的时候,又遇到了许佑嘉,他作为赞助商,看中了她的曲子,给了她第一次在社会上登台『露』脸的机会,然后两个人一直保持着不咸不淡的联系,偶尔见个面寒暄几句,喝个咖啡,一起听听曲子。 大四答辩完之后,刚走出教室,她便看到红玫瑰铺成的一条蜿蜒小路,她和室友出于好奇和八卦便跟着走了过去,此时正值毕业季,求婚的,告白的都不在少数,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但是这样大手笔的却是罕见。 越来越多的人都随着那条小路,想一看究竟,却在学校的人工湖和凉亭旁边看到了玫瑰搭起的花架,花架下,站着一身黑『色』西服,白衬衣的许佑嘉,欢呼声和尖叫声顿时把整个安静的校园变得人声鼎沸,他从来都是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自带光环,让人无法忽视。 他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望见了顾成溪,缓步朝她走了过去。 顾成溪的目光胶在他的身上,失望、绝望、苦涩,以及伤心都一涌而来,原来,他早就有了喜欢的人,只是在等她毕业,她很想看看四周,到底是谁有这样好的运气,可是却半刻都挪动不了视线。 他像是一块磁铁,她就是那锈迹斑斑的铁,被他吸得牢牢的。 许佑嘉却在她的面前站定,把玫瑰捧到她的面前,温柔笑着,温柔的看着她,以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温柔语气问她:“成溪,我喜欢你好久了,你呢?喜欢我吗?喜欢我的话就和我走,不喜欢也没关系,我继续努力。” 那一刻,顾成溪除了呆愣还是呆愣,她喜欢他,一直喜欢他,却从来不敢奢望,他也会喜欢自己。 许佑嘉出国留学三年,她们谈了三年的异地恋,他回国的时候,他们水到渠成的结婚,那一年,顾成溪二十五岁,在她二十六岁的时候,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一个可爱的女孩儿,许西佳。 回想起这一幕幕,犹似在梦中,再回首,她已经不是那个年少时候天真到离谱的小女孩了。 她第一次怀疑许佑嘉是gay,是因为一张cd,现在这个年代,电子音乐是『潮』流,是主流,这种年代久远的东西除了那些收藏家和怀旧爱好者,基本就没有人碰了。她偶然见到书房里有这样的东西,看样子还是经常拿手抚『摸』的,包装盒的棱角都不是那么锋利明显,有些模糊,想来是经常把玩的,于是,她在书房里清点了他所拥有的cd,打算把那一整套里残缺的都补全。 她按照包装盒上的地址去了那个店,然后看到了两个年轻男孩子相拥在一起,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的照片,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一个模糊的眼神,她也能从那两个对望的人眼睛里看出浓烈的爱意,浓烈到几乎把她整个人都焚烧殆尽。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着那个陌生的英气男孩子问,这个人是谁? 店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笑眯眯的回答了顾成溪的问题:“他啊,是原来这里的店主,后来登珠峰出意外死了。”说着伸出手指着照片上的另一个顾成溪十分熟悉的脸,得意洋洋的道:“这是他的恋人,我就看他们长得好看才把照片摆在这儿的,怎么样?很吸引人吧?” 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吧。 那个时候的顾成溪,简直绝望到死,疯了一样的冲到他的公司里,打断了他正在开的重要会议,一头冲到他的面前,看着他清朗如水的面容,红了眼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翻滚着喉咙,哽咽着呢喃,耳边失却了一切的声音,眼前一片昏暗,最终,她仍旧什么也没说:“我有些想你了。” 许佑嘉温柔的笑了起来,在公司所有高层的面前拥抱了她。 只有三秒的拥抱,却是顾成溪此生,难以触及的温度。 他可能不会爱你(三) 顾成溪自从知道许佑嘉喜欢男孩子之后,就对一切失去了希望,日渐消沉,眉目间再不带半点笑意与激情,今天,收拾完手头上的一点事情之后,就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她是被两个电话吵醒的。 第一个电话是弟弟顾如澜,说他女朋友过生日,晚上在ktv定了个包间,邀请她一起过去玩,顾成溪和弟弟的关系一向很好,一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二个电话是许佑嘉的,问她现在有没有事情,没事的话就一起去附近的店里给顾如澜女朋友挑选礼物,顾成溪打了个哈欠,模模糊糊的答应了,半个小时之后,顾成溪就看到他亮眼的白『色』跑车停在了工作室的门口,她和同事打了个招呼,就拎起包包走了。 两个人最后选中了一个hermes新出的限量版手提包,店员问需要包装吗,顾成溪想了想,觉得无所谓,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便道:“不用了。”然后就准备伸手接过那个包包,可谁知许佑嘉却越过了她,率先接过了那个包包,然后问店员要了专门包装礼物用的荧光纸和蝴蝶结,在一旁的贵宾椅上坐下,精挑细选反复比较,最后选中了一张淡粉『色』印着合欢花的纸和一个深紫『色』的蝴蝶结,十分细致周到的包装了起来。 看着包装好后的礼物,店员都忍不住夸赞许佑嘉手很巧,顾成溪的目光落在他白嫩修长的手指上,看了又看,这才抬手拿起了礼物。 顾成溪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约的时间是七点,现在才五点半,她想回家休息一会儿,许佑嘉摇摇头,嘴角的笑容温柔如故,他道:“成溪,你有多久没有来逛街了?今天来都来了,我们不如就逛逛。” 许佑嘉的审美很好,顾成溪试一件衣服他就会给出十分中肯的意见,不厌其烦的让店员找其他的颜『色』其他的尺码,顾成溪就这样活活的试了一个小时的衣服,最后收获颇丰,买下了许多漂亮的衣服。 许佑嘉把他觉得顾成溪穿着好看的衣服全部付账买了下来,末了,又去旁边的首饰店里给顾成溪买了一条项链,极细极小的金链子上缀着一颗亮晶晶的钻石,特别衬顾成溪纤瘦挺拔的脖子,映衬着『奶』白『色』的皮肤格外的好看。 然后两个人才晃晃悠悠的去ktv。 到的时候,时间刚刚好,人都三三两两前前后后的到了,包间里显得有些拥挤,顾如澜眼尖,一下子就在熙攘的人群中见到了顾成溪,眉开眼笑的走到前头,望着姐姐和姐夫笑成一朵花:“我们的金童玉女来了!” 顾成溪大方得体的笑容中藏着说不出的苦涩,许佑嘉微笑着,不动声『色』的带过这个话题,和顾如澜攀谈了起来,两个人都是见识不凡的出众人物,相处起来自然和谐,说了几句之后,顾如澜就把在沙发上坐着的一个长卷发的女孩儿拉到顾成溪和许佑嘉的身边,和他们介绍:“这个是我的女朋友,夏景瑜。”他亲昵的搂着女朋友的肩膀,挤眉弄眼的望着顾成溪:“这个是我最最最漂亮的姐姐,那个是我最最最帅的姐夫,不过呢,我姐姐没有你漂亮,我姐夫也没有我帅,是不是?” 夏景瑜微笑着,斜睨了顾如澜一眼,然后朝着两个人笑了笑。 顾成溪把手上的礼物递给夏景瑜,笑着道:“第一次见,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目光落在夏景瑜的脸上,她的五官单拆开来看,都很普通,眉『毛』不够浓,鼻子不够挺,嘴巴有些厚,但是这样的五官组合在一张脸上,便有无穷无尽的韵味,越看越美,越看越惊艳,很有味道,可是……这张脸顾成溪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犹疑着:“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夏小姐千万收下。” 夏景瑜伸手接过,随意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抬起好看的眉眼,笑着道:“谢谢成溪姐,让你破费了。” 笑意盈盈之间,自有一种勾人的媚态流淌出来。 顾成溪笑笑,在夏景瑜的旁边坐下,安安静静的看着身边的人热闹的摇骰子喝酒,她的目光总是不经意落在许佑嘉的脸上,他现在正坐在顾如澜的旁边,和周遭的男士们相谈甚欢,眼神中并无暧昧,清晰如一面镜子,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比许佑嘉更会伪装,更会隐藏,也许,没有人能发现他的秘密。 如果不是那个巧合,她会发现吗?顾成溪苦笑了一声,周围的环境越是嘈杂,越是热闹,她的心底就越发的冷寂,这算什么?人前他们是被人艳羡的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人后,她们是陌生人,是好姐妹……多可笑,她咬着嘴唇,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也许,自己死了,就不会这样难受了。 她想放纵自己一次,把手伸向烈『性』的酒,却惊觉触手一片温热,缥缈的悲观意识这才消散些许,集中起精神,望着眼前。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很白皙,趁着红褐『色』的『液』体和暗蓝『色』的灯光,显得有些梦幻,顺着胳膊看上去,是夏景瑜那一张带着似是而非微笑的脸。 “我听如澜说,成溪姐对自己要求严格,从来不喝酒的。”她把那杯顾成溪看中的酒端到自己的唇边,饮了一口,才又看向一脸错愕的顾成溪:“今天是怎么了?难道高兴过头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夏景瑜的目光往许佑嘉那里看了过去,然后又收回来,语气亲昵的说道:“我还真是羡慕你和佑嘉哥呢,感情那么好,从来都没有吵过架拌过嘴,还陪你逛街买衣服,真是好贴心,哪里像如澜,懒得跟什么似的,三天就非要和我吵一架,都是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我和别的男人说话了,什么我发朋友圈没有他啊。”说着,扯了扯自己的黑『色』阔腿裤和圆领的白t恤,一脸嫌弃的说:“你看,连裙子和短裤都不要我穿!说那些只能穿给他一个人看。” 语气里满满的抱怨,可那之中的甜蜜,几乎要溢出来了,顾成溪的心忽然就疼的无法自抑,她不由自主的抬头去看夏景瑜,她一脸春『色』,脸上泛着嫣红的『色』泽,看起来又美丽又娇羞,即使不是她,也能感觉到她内心的幸福,那种藏不住、迫不及待要和别人分享的喜悦。 顾如澜虽然在和别人讲话,但是视线却隔三差五的胶在夏景瑜的身上,顾成溪看着看着,心口窒息了一瞬,全身僵硬没有一点知觉,许久之后,惊觉脸颊一片冰凉,她抬起手背抹了一下,却是透明无『色』的『液』体。 她竟然、哭了。 他可能不会爱你(四) 多少的苦楚和辛酸她都能承受,也都挺过来了。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他熟睡的脸庞,她才会默然无声的哭泣。在外人的眼中,她始终是那个优雅端庄,幸福温婉的顾成溪,不知痛苦为何物,不知俗世百态。 可夏景瑜,不过是说了几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和男朋友的姐姐叙述自己的幸福,类似撒娇一般的告状,她的心就是如同烈火烹油一般的难受,鼻子发酸,眼眶发胀。 一向把自己情绪控制的极好的她,失控了,忽然觉得,平平无奇的话语,才是最让人痛苦的刑罚。她站了起来,微微扬起头,忍住几欲决堤的眼泪,嗓音在一瞬间沙哑:“你先玩,我去一趟洗手间。” 看着顾成溪狼狈不堪的身影,夏景瑜叹了一口气,出生起就笼罩着光环又怎样,也不过是个故作坚强的可怜人,她走到洗手间的时候,顾成溪已经出来了,两手撑在洗手台上,呆呆的看着镜子的中的人影,目光呆滞,眼眶红的可怕。 她的脸上仍旧带着未干的水珠,出水芙蓉一般的美。 顾成溪自镜子中看见了夏景瑜的脸,还有那一双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睛。 不知怎么的,顾成溪突然就失去了转身回头的力气,她强撑着自己的身子,就那样与夏景瑜的倒影对视,片刻后,夏景瑜挪动了步子,走到顾成溪的旁边,笑眯眯的问:“成溪姐怎么出来了?” 顾成溪胡『乱』的把掉下来的头发顺到而后,然后扭开水龙头,往自己的脸上泼了好几捧的凉水,一边含含糊糊的说:“我有些不舒服,出来透透气。” “是呢,里面乌烟瘴气的,我也不喜欢。”夏景瑜看着顾成溪道:“别人都说成溪姐和佑嘉哥的感情很好,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顾成溪的动作像被谁施了定身咒一样,定在了原地,水龙头哗啦啦的往外流着水,垂下的长发遮挡住了她脸上的表情和眼神。 夏景瑜伸手帮她关上了水龙头,然后递了一张纸巾过去,言语淡薄而刻薄:“是你们感情破裂,他移情别恋,还是说,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顾成溪猛然抬起了头,含着泪水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夏景瑜:“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谁说他不爱我?”话未说完,声音里已经带了些恼羞成怒的意味,那最后一句已经哽咽了,语气轻飘飘的让人听着难受。 “不爱你就是不爱你,你欺骗自己也不可能改变事实的。”夏景瑜淡淡的说着,把纸丢在了顾成溪脸上:“别骗自己了,许佑嘉是个同『性』恋,他喜欢男的,从前不爱你,现在不爱你,以后也不会爱你。” “不止你自己骗自己,他也骗你,他骗你结婚,骗你给他生孩子,骗你做一个同妻,人前风光,人后活的连个畜生都不如,你嫁给他之后有过过开心快乐的日子吗?有真正的笑过吗?”夏景瑜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惋惜和训斥:“你的人生本来不会是这个样子的,你出生在别人的终点线上,为什么现在非要退回去?” 顾成溪抽噎着,肩膀一抖一抖的,两只手紧紧的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的声音出来。 “为什么不离婚?”夏景瑜质问她:“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明明很痛苦,为什么不离婚,世界上那么多优秀的人,喜欢你的人也那么多,你为什么非他不可?他有那么好?” “我控制不了自己。”顾成溪一面哭一面哽咽的呢喃道:“你以为我不想吗?你以为我不想吗?” “既然你想,那为什么不?”夏景瑜咄咄『逼』人。 “他对我很好,很温柔,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只是,他只是不喜欢和我有身体上的接触,别的,别的,他并没有对不起我他自己也很痛苦,他也想好好和我”顾成溪语无伦次的解释起来:“我在网上百度过,别的同妻过得比我惨多了,家暴,虐待” “他和你结婚之前告诉过你,他是同『性』恋吗?他家人告诉过你吗?他明明知道让一个女人做同妻是多么残忍的事情,为什么还骗你?『性』取向如何是他的自由,喜欢男的喜欢女的都是他自己的权利,可是他没有担当,不敢面对事实,不敢面对世界,所以就找到你,把一切的痛苦都百倍的施加到你的身上,换取自己的心安理得,可你又做错了什么?”夏景瑜恨铁不成钢,明明自己都痛苦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和他离婚:“你不过是喜欢他而已,不过是恰好和他门当户对而已,不过是恰好脾气温和长情怀旧而已!” “他是个人渣,当不起你这样喜欢。” “他对我很好。”顾成溪反驳她:“对我很好。这就够了。” “他对你真的好吗?他明明知道你已经发现了他是的事实,却还是不愿意放你离开,分明不喜欢你,却一面花言巧语的哄着你,一面温柔如水的软化你的心,把你套牢,让你不舍得离开他,他就是不愿意让你和他离婚,不然,他就白忙活一场了!”夏景瑜道:“你清醒一点吧,别再说服自己,别再给他找借口了,越找你的心就越痛,因为你自己什么都清楚。” “他只是为了他自己过得好。”夏景瑜叹了口气:“所以不惜让你这个无辜的人痛苦,谁都知道离婚才是最好的结果,你有身材有相貌,有才华有事业,何愁过不好往后的日子,何愁找不到一个更好的人,为什么要一辈子活在阴影下,活在痛苦中?” 顾成溪浑浑噩噩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重复着:“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那么多同妻都忍气吞声,你为什么要来说我?你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感情?你知道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也不想的!可是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我有什么办法!”说着,一把推开夏景瑜跑远了。 夏景瑜望着她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心中一阵酸楚,她知道自己太狠了点,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干干脆脆把毒瘤从心底里剜出去,才会更快痊愈,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同妻,甘愿活的痛苦憋屈,却要为了面子、为了家人、为了孩子忍气吞声,搭上自己的一辈子,渣男的行为为什么要让这些无辜的人买单! 你既然喜欢男人,就不要欺骗一个女人嫁给你! 自己没本事抵抗父母,没本事面对社会上一部分的异样眼光,你就乖乖的喜欢女人!让别人痛苦,让别人心碎,自己快乐,算什么东西,这都是什么乌龟王八蛋狗玩意儿! 夏景瑜越想越气,干脆一脚踢在了墙上,来纾解自己心头的怒火,更让人生气的是,男的渣,女的也能忍,忍气吞声的思前想后的,活该你一辈子做个同妻痛苦到死! 别人让你不快乐,你干嘛还要牺牲自己让别人舒坦? 她一点也不排斥同『性』恋。 可她就是看不惯那些分明是同『性』恋还打着异『性』恋的名头骗婚的! 他可能不会爱你(五) 徐晚觉得自己很悲催,遇见顾成溪这么个能忍又心软的女人,她过得憋屈,她看得难受,到现在为止,她已经不是单纯的想完成任务了,而是真的想让顾成溪过得好一点,她那么善良那么优秀一个人,不应该被这种人毁了自己一生的。 可是顾成溪这种事情,是只有你自己立起来了,别人才能帮上忙。可现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没办法,真真是任重道远,徐晚绞尽脑汁才终于让顾如澜为自己举办这个生日会,借着这个机会认识顾成溪。 单看结果,是真的很不尽如人意,可是徐晚也没打算一口气吃成个胖子,水滴石穿,磨铁成针,总要慢慢的来,噢,忘了说了,倒霉的徐晚就是顾如澜的女朋友,黄景瑜。 系统这次给徐晚找的身份真的是路人甲到不行,和顾成溪、许佑嘉,以及两家的人都没有任何的关系,等于说是,一穷二白,啥也没有,她费尽心思才找上顾如澜,成为他的女朋友,原来的世界里,夏景瑜最后是嫁给了顾如澜,但是徐晚来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没有任何的交集,她只能历经千辛万苦,才接触到顾成溪。 万事开头难,依旧、总归会好的。 许佑嘉发现顾成溪的眼睛有点浮肿,红红的,像是哭过的样子,不由得挑起了眉『毛』,放缓了车速,分心看着她:“心情不好?”顾成溪垂着头,望着车窗外的夜景,故作轻松的说道:“没有,只是看着弟弟长大成人也有了女朋友,时间过得这样快,想起以前做姑娘时的事情,一时间有些感怀罢了。” 许佑嘉轻轻的笑了起来,五官越发柔和,淡淡的嗯了一声,沉默着开车,快到家的时候,许佑嘉才又说道:“那个夏景瑜我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要不要查查她?” 顾成溪的右眼皮剧烈的跳动了两下,心砰砰砰的几乎要飞出来,她抬手撩了下头发,咳了一声,才道:“我也觉得眼熟,至于查,就不用了,如澜知道了会不开心的。” “好。”许佑嘉好像没发现顾成溪这一刻的不自然一样,依旧温文尔雅的笑着,停好了车,看着顾成溪下车,睫『毛』低垂,在眼睑上扫出一片阴影,他顿了一下,才抬手把车钥匙拔了下来。 他今天晚上有点心神不宁,看着顾成溪一个人走在前面的背影,觉得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好像从那个出来之后,她就比以前更沉默了,本就不是能说会道大方开朗的人,这样一沉默,便显得更为极端,他亦是心细如发的人。 盯着她窈窕的背影半响,才发觉,平日里,她都是小碎步跑着跟上自己,努力保持着和自己一个水平线,可是今天她一个人走在前面,像是个骄傲的孔雀。 许佑嘉的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他并不愿意与她有过多的交集,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做就能不做,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憋屈,他必须温柔的对她,必须哄着她,讨好着她这是爸妈都希望见到的,他们已经失望,不企图改变他,只要求他保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就好,起码在外人看来,他们夫妻和美,婚姻幸福,这就够了。 至于私下里呵呵,他冷笑了一声,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有什么错,为什么非要这样折磨他。 收起冷笑,他在满天星辰,月凉如水的晚上,大踏步追上了顾成溪,一如往日里顾成溪追逐他的时候,他很累,但仍旧得笑,还要笑的好看,笑得温柔,这样,顾成溪才会喜欢,才会心软,他强迫着自己忽略心头的那种恶心和抗拒,拉住了她的手腕,问她:“你是不会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顾成溪开门的手僵在了那里,愣了一下,回过头,看着许佑嘉,心中忽然雀跃了一些,刚刚因为夏景瑜的话而压在心头的大山好像一瞬间就被他温柔的笑容给冲散了,什么也没有,一片天高云淡的舒服,她笑了,握住他的手:“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伤春悲秋罢了。” “是吗?”许佑嘉呵呵的笑了一声,推开门,和她走进卧室。 顾成溪有些局促,手指都有些颤抖,想去打开灯,却又被许佑嘉握住了手,他把她圈在墙壁上,低声说道:“成溪,我爸妈说,想抱孙子了。” 顾成溪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接着手机光与微弱的月光,她看清楚他的眼睛中,一片汪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把自己笼罩住,包裹住,沉默许久,她干涩的开口:“你告诉爸妈,我不能生吧。” 许佑嘉的瞳孔骤然缩成一点,胸膛起伏的厉害,顿了半响,呵的一声笑了起来:“什么时候知道的?”说着,放开了她的手腕,拉开两个人之间暧昧的距离。 “这重要吗?”顾成溪反问。 “我想过爱你的,也是真心不讨厌你。”许佑嘉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那么多女孩子中,只有你不是那么让我反感可是,成溪,我做不到。” “嗯。”顾成溪的心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眼眶逐渐湿润,冰凉的泪水顺着她的肌肤滴落,一如刀子划过肌肤那般,痛彻心扉。 许佑嘉啪的一声,打开了房间里的水晶灯,光线不是很强烈,刚刚好,顾成溪望过去,满床的玫瑰花瓣,床头放满了洁白的百合花,这样鲜花满室,她竟然没有闻到一点的味道她有些茫然的扭头看着他,问他:“这是做什么?” “前几天,爸妈说,必须要我们有个男孩子,不能让许家就这样绝了后,可是我”许佑嘉凝视着顾成溪,眼睛中光晕流转,仿佛深情似海的凝望:“成溪,我知道你爱我,胜过所有人,不然,这么多年,你也不会忍了过来。” 顾成溪没有出声,只是回望着她,满床的玫瑰看起来一点也不浪漫,她没有一点喜悦,只是心口发慌,发堵,好像下一瞬就呼吸不上来了一样。 “成溪,你不知道我我上次碰你的时候,那种好像被玷污的感觉让我感觉自己特别的脏,特别的恶心,我不敢想,每当想起来,我就恨不得拿刀把自己身上的肉给剜下来所以,成溪,你帮帮我,再帮我最后一次,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许佑嘉的眼泪凄然的落了下来,周遭的一切都模糊的成了一团光:“一辈子这么长,我真的以为我能喜欢上你,毕竟你这样优秀,这样善良,可是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也努力了。” “只是,爱你,是我力所不能及的事。”许佑嘉眼泪豆子一般落了下来。 “你这样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说出的话这样恶毒?”顾成溪好像喉咙里塞了一块坚硬的磁铁一样,让她一开口声音就嘶哑的难听,她望着泪人一样的许佑嘉,忽然觉得他颓废了许多,苍凉了许多,纵然心中百般不忍,却还是更疼一些,疼到心肺麻木:“你说,你被玷污,你觉得恶心?许佑嘉?” “爱我你力所不能及?”她呆呆的反问,抬起手擦掉脸上的泪珠,痴『迷』的看着许佑嘉,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的五官柔和许多,脸上悲戚的表情让他更加的璀璨夺目,她的心早就被处了极刑,五马分尸,烈火焚烧,化为灰烬,最后痴痴的笑了起来,她问:“你要我帮你什么?玷污你?p?” 他可能不会爱你(六) “成溪,你帮我生个孩子,好不好?”许佑嘉痛苦的挠着自己的头,脸上的表情因煎熬而扭曲。 “帮你生孩子?”顾成溪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忽然间就变了个样子,表面的和平打碎之后,两个人之间,连半点情分也不讲了,褪去华丽的外衣,事实,是如此的残酷,如此的丑恶:“又脏又恶心的,生个屁!” 这是顾成溪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说脏话。 “成溪,不管你和谁上床,只要怀上一个孩子就好,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成溪,你那么爱我,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许佑嘉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酒,顾成溪的身体和心麻木了,嗅觉却又灵敏了起来,浓重的花香中掺杂着他满身的酒气,令人几欲作呕。 丑陋的言语倒映出他光怪陆离的内心,顾成溪有点看不明白现在的许佑嘉还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许佑嘉吗,她走进她,靠近他的脸,认真的盯着他看着,仔仔细细,认认真真,一点也不马虎的打量了他的全身,然后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耳光落在脸上,瞬间浮现出五个指印,他的头被打的偏向一边,半响后才回过神来,摆正了姿态,呆呆的看着顾成溪。 “许佑嘉,你知道吗,半个月前,爸妈跑到我工作的地方,和我说,要我不要只想着年轻气盛一心扑到事业上,要我辞了工作,趁着年轻生个孩子。还说,要不是我一心不愿意生孩子,他们早都抱上孙子了”顾成溪淡淡的说,头发有些散『乱』,落在额头上,肩膀上:“我当时就觉得很委屈,可我什么都没说,全都认下来了。” “西佳半岁的时候,就被你爸妈接了过去。他们一直说,想有个孩子养在身边,热热闹闹的不孤寂,他们也没几年好活什么的,只想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我无话可说,把西佳送去了。这几年来,西佳在我面前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生分的不行,我有说什么吗?” “你现在竟然说要我去和别人生一个孩子寄到你的名下?”顾成溪气急了,却咯咯的笑了起来:“许佑嘉,你他妈说的这是人话吗?”她越笑声音越大,笑着笑着却哭了起来,格外的凄惨:“我知道爸妈一直在『逼』你,可他们也在『逼』我,你不是一直都很能忍吗?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要说这么残忍的话?你让我留个念想说服自己不好吗?许佑嘉,你真残忍!” “我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你没有一开始那么喜欢我”许佑嘉望着癫狂了一般的顾成溪:“我总觉得,也许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所以,在我离开之前,要尽我最后的价值为你生个孩子?”顾成溪问他,黝黑的瞳孔里满是悲伤和绝望:“许佑嘉,我要是死了,你会为我伤心吗?你会为我掉眼泪吗?还是觉得,解脱了?满意了?” 许佑嘉看着顾成溪,没有出声。 “你回答我,许佑嘉,不许骗我,就当作就当作我这么多年配合你演戏的报酬吧。”顾成溪不容他逃避:“你说,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成溪我不知道。”许佑嘉垂下眼眸,看着地上和床上的玫瑰花瓣,此时夜风从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少许花瓣飞扬起来,打着旋儿落在地板上:“我真的不知道我很痛苦,和你一样痛苦” “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们以后分开睡吧。”顾成溪淡淡的说,没有看他一眼,抬起手腕,把薄薄的床单抽了起来,抖掉上面的花瓣:“以后不要搞着东西了,怪难闻的。” 许佑嘉怔住了,看着平静如水的顾成溪,总觉得有些不敢置信:“成溪你你?” “怎么了?”顾成溪看着他,问。 一阵凉风扑到许佑嘉的脸上,他打了个冷颤,酒忽然间就醒了,心里头压着的事和那些郁闷、憋屈、痛苦、压抑都消失了许多,他克制着自己,重新变成那个温柔如水的男子:“成溪,你会和我离婚吗?”他言笑晏晏的看着顾成溪,目光中隐隐有期待。 “你呢?希望我和你离婚吗?”顾成溪反问。 “不你很好,很好,不吵不闹的很让人舒服。” “嗯,那就不离婚,好了,你出去吧。”顾成溪打了个哈欠,呢喃道:“好困。” 许佑嘉看了又看,看她在床上躺下,和衣而睡,拉好被子,阖上眼睛,转身出去,轻轻的带上了门。 在他出去的那一瞬间,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片刻后,她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她知道之后,一直什么都没说,就是害怕,有这样一天,所有粉饰都去掉的这一天。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女强人,只是一个幻想爱情,幻想白马王子的小女孩儿而已,不曾勇敢过,不曾坚强过,她忍不住想,如果许佑嘉不是,而是喜欢女孩儿,会不会和她好好的在一起,会不会爱上她,会不会他们两个就幸福美满了。 如果他『性』取向正常,该有多好。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许佑嘉,许佑嘉顾成溪一遍又一遍的念着他的名字,越念越觉得朗朗上口,越觉得口齿生香,他真的很好,只是不爱自己而已。 为什么不离婚呢? 夏景瑜问她。 她自己也在心里问自己,这么糟糕的婚姻,这么暗无天日的生活为什么要过下去? 那是因为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可以靠近他的机会,纵使他说出那样恶毒的话,她也仍旧只是觉得伤心,觉得难过,绝望到极点,却仍旧不舍得离开他,谁都不怪,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没有出息。 况且,她终究也是为人子女,为人父母,总要顾忌父母和孩子,她不怕世俗的指责与嘲讽,却害怕父母、女儿因此受累 这是最后一次原谅他了 顾成溪想。 往后大抵,也没有机会了吧 他可能不会爱你(七) 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的,月亮模模糊糊的挂在黑蓝天幕上,像是一滴陈旧的泪珠,星光很亮,勾勒出城市漆黑的轮廓,高楼大厦,繁华万丈,却在这孤寂的夜里显得有些悲凉。 风吹过,凉意森森的,夏景瑜抱紧了自己的胳膊,脚步很匆忙,一点也不含糊的往楼顶爬去,原来的世界里,顾成溪就是在这个晚上坠楼身亡的,或许,对于顾成溪而言,死亡才是一种解脱,才能真正快乐。 但,世道本不该如此,无辜而善良的人应当有一个花好月圆的结局,她没有做错什么,所以,该死的不是她,夏景瑜推开楼顶的铁门,嘎吱一声响,空旷的楼顶上风格外大,呼呼的吹过,没有扎起的头噗嗤噗嗤的糊了一脸,她一边把头发胡『乱』的扎起来,一边四处张望着。 楼顶的水泥台上坐着一个女孩子,长发漆黑明亮,月光下散发着凉凉的黝黑感,背影很瘦,撑不起身上的衣服,宽大的裙子被风吹的鼓鼓的,她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张开了手臂,像是要拥抱夜晚的风,拥抱这从未善待她的世界。 夏景瑜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后背升起一层冷汗,她有些『迷』茫,按照既定的事实,顾成溪是今天晚上跳的楼没错,可她为什么跳楼?难道是因为自己说的话刺痛了她的心,让她不能接受? 可是,原来的时候,这个时间段,夏景瑜还没有成为顾如澜的女朋友,也不认识顾成溪,也没有说这些话,她也跳楼了,那就表示问题还是出在顾成溪和许佑嘉的身上。这个思考的结果让夏景瑜没有那么紧张了,她静悄悄的靠近顾成溪,脚步放的很缓慢,蹑手蹑脚的像是做贼。 顾成溪的精神好像有些恍惚,都没有发现夏景瑜的靠近,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攥住了顾成溪的手腕,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她拉了下来。 顾成溪呆萌萌的看着夏景瑜,呢喃道:“是你啊,是你啊,你弄痛我了。”垂下目光,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一道浅浅的红痕,另一只手『摸』了『摸』,然后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站那么高做什么?”夏景瑜赶忙转移话题。 “站的高,看得远。”顾成溪的眼睛里笼罩了一层雾气,仿佛风一吹,就要散开,她把视线挪到别处,不去直视夏景瑜的注视,干涩的笑了笑:“你该不会我要寻死吧?” 夏景瑜盯着她,不发一言。 “我肤白貌美,资产千万,事业成功,受人尊敬,家庭美满,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顾成溪不知道是在和夏景瑜解释,还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低的犹如蚊呐,却意外的清晰可闻,风停了,周遭安静的可怕。 夏景瑜在她面前蹲下,抽出一张纸巾,轻轻的帮她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凝视着她,目光中满是关切:“离婚吧,离开他,你才能过得好一点。” 顾成溪呵呵的笑了起来,『露』出一只可爱的虎牙,美艳的面容中多了些许懵懂可爱:“我爸是总理。” “我知道。”夏景瑜回答。 “我妈是访耶鲁学者,国家着名主持人,情感专家,我弟弟是画家,我是音乐家”顾成溪的表情很凄凉,又很绝望,杜鹃啼血一般:“我嫁的人是五百强企业中排名第十三的上市公司董事长的儿子,离婚?我为什么离婚?因为我嫁的老公是个?他从来都不喜欢我,只喜欢男人,我的情敌是一群男人?” “他们只会嘲笑我”顾成溪呢喃:“不管是许家,还是顾家,都丢不起这个人。” 说着,她的眼泪越掉越凶,夏景瑜看的心如刀绞,抬手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着,想要给这个身处绝境的女人一点安慰。 顾成溪很痛苦,可是这痛苦却从来没有和别人倾诉过,憋在心底,强颜欢笑,接受着别人对自己婚姻的赞美,这种时候,痛苦会加倍发酵,本以为自己一个人可以,自己很坚强,风刀剑霜都无所谓,但是一有人安慰,一有温暖靠近,她就再也绷不住,两只手紧紧的拽着夏景瑜的衣服,嚎啕大哭起来。 她已经什么都来不及顾忌了,纵使眼前这个看到自己狼狈不堪模样的,看到自己并不如传说中幸福的是一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她都无法在乎了,她只想让自己好受一点,心痛的要死掉,痛的喘不过气来 听着顾成溪把她和许佑嘉之间的点点滴滴叙述出来,夏景瑜很无奈,一个男人,如此之渣,明显就是在利用顾成溪,可她仍旧不愿意离婚,夏景瑜觉得,天下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就算面子再重要,能重要得过去孩子的幸福? 她只说外因不容许她离婚,可她从来都没有去争取过啊,一切都自己在扛,抗不过了,就想着去死,许佑嘉把她卖了,她还在替人家数钱,乐得屁颠屁颠的,果真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 一边痛苦,一边给渣男找借口夏景瑜真的很想一拳打醒她,爱情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重要过她的生命?重要过她的开心快乐?夏景瑜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她在原来世界的时候,听过一个着名作家的着名台词:“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可她失去的却是爱情啊!” 这句话放在顾成溪身上就很合适:“我快被渣男折磨死了,可我宁愿失去生命,也不愿意失去爱情,所以我在苦苦挣扎。” 无非是殊途同归,换了一种方式来脑残而已。 爱情都给你,我要我的腿。 这是夏景瑜的看法,可是顾成溪似乎还想不明白,哭了一场之后,擦干眼泪,又恢复到那个优雅端庄的样子,回去了,只字不提离婚的事情。 夏景瑜发现顾成溪活的很累,时时刻刻都端着,太在乎不相干的别人的看法了。 她只能唉声叹气的回去了,没办法,阿斗扶不起来,也不能怪诸葛亮不是? 他可能不会爱你(八) “成溪?”许佑嘉望着靠在窗台上,神情有些落寞的顾成溪,疑『惑』的叫出了声:“我还以为你不在呢。”淡绿『色』缀满蕾丝和珍珠的窗帘挡住了她瘦弱的身子,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子上,走近顾成溪,笑着道:“起来吧,我从外面带了好吃的给你。” 顾成溪抬起眼眸,看了许佑嘉一眼,又垂下头去:“我不饿。” “那天我喝多了。”许佑嘉靠在墙壁上,手『插』在西装裤子的口袋里,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如果说了什么伤害你的话,请你原谅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顾成溪点了点头,牙齿咬着下嘴唇,目光看向窗外在微风中摇曳的梧桐,沉默许久,一颗心慢慢从炙热到冰冷,又慢慢温热,油锅中煎炸烹煮,冰柜里冷冻成冰,真真是冰火两重天:“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只是说了真话而已。”顾成溪呵呵的笑了一声,歪着头看着许佑嘉,眉目间全然是笑意,天真烂漫的像是少不更事的少女:“怎么会是故意的呢。” “成溪,我” “好了,别说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顾成溪嘻嘻的笑了起来,慢慢的站起身子,问他:“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好像那天晚上那些恶毒而又锋利的谈话都被遗忘了,许佑嘉和顾成溪两个人之间又恢复了一如往昔的平静,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已经足够了。 顾成溪似乎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又似乎更沉默了一点,坐在她对面的小优着实看不下去,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怎么这么魂不守舍的?这么一会儿你都走神多少下了?唉,顾成溪你能尊重一下好不容易有假期的我吗?” 顾成溪抿着唇笑了起来,手掌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英气勃勃的小优,忽然就有一种被太阳照『射』出阴影的感觉出来,笑容又迅速的暗淡下去。 “我看啊,从小一起长大的光屁股玩伴里就你闲,看看别的一个个忙的,跟那陀螺似的,想不转都不行。”小优抬手捏了捏顾成溪的脸:“不过啊,这太闲了也不好,我怎么觉着你老气横秋没一点精神呢?你命好,官二代嫁给富二代,日子过得滋润,孩子也不用带,老公对你也好,哪像我,工作家庭两头跑,我那淘气包三天两头闯祸,都不知道被班主任请去多少回了。”小优摊在沙发上:“我好歹是个优秀的人民警察,天天被班主任训得跟狗熊似的,可怜啊,可怜。” 顾成溪看着小优,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心中蓦然一酸,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小优喝了一口咖啡,凑到顾成溪身边:“我给你爆个猛料,让你有点精神,这没精打采的,看得我也没劲。” 顾成溪点点头。 “最近局里接了个案子,刚好分到我手底下,死者是个大学老师,被杀,被肢解,藏在家里的大冰柜里,死亡一个多月后才被发现。”小优很会吊人胃口:“那场面凄惨的哟,我靠,我一个铁石心肠的人都看的想落泪。” “”顾成溪道:“这么残忍,凶手找到了吗?” “我出马,还有抓不到犯人的嘛?”小优不放过任何一个自吹自擂王婆卖瓜的机会:“你绝对想不到,凶手是谁。” 顾成溪沉默的听着,并不跟上小优的套路,她是那种你越好奇,越想知道,她就越不告诉你的人,你不问了,她就跟个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什么都说了,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再熟悉不过。 果真,小优得意洋洋的等了许久,见顾成溪只是低着头喝水,便皱着眉头道:“你都没个好奇心吗?真的是!”自己也喝了一口咖啡,清喉咙一般的咳了咳,道:“杀人凶手就是她丈夫。” “她丈夫?”顾成溪无意识的直起了身子,抬起眼眸,看着小优。 “我们一开始,没有怀疑她丈夫。因为案发前大概一个多月,他丈夫还带着死者到处旅游,朋友圈里都是她们在各个景点的亲密照片,周围的朋友亲人都以为她们的关系很好,她丈夫还以要死者安心在家备孕生产为理由,要她辞了工作,所以,死亡很久之后我们才收到死者失踪的报案。报案者,正是死者的丈夫。”小优一面说一面感慨:“我看死者的照片,真是一个美人,家里虽说只是普通的小康家庭,但也比她丈夫好太多,据说,两个人结婚的时候,寒酸的不得了,死者连婚纱都没穿,婚纱照也没拍,死者的父母很看不上这个婚礼,但是死者却说丈夫家庭条件比较厚啊,工资不高,大『操』大办的话,家里负担不起。” “这种男人就要不得,狡猾的不得了,巧舌如簧,问案的时候我们一不小心就被绕进去了,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做起事情来那么残忍。要我说,女孩子就应该矜持,低嫁就不行,你一心一意为别人省,为别人好,可你越是这样懂事他就越不把你当人看!”小优越说越义愤填膺,唾沫喷的四处都是。 顾成溪难得的『露』出一个微笑,这些年来,小优一直这样热心肠,真好,她忍不住提醒她:“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杀人呢?” “据说,两个人结婚不到半年,死者就发现丈夫出轨了。”小优道:“妈的,你猜都猜不到,凶手出轨的对象是个男的,我去,好笑死了,一个男的喜欢一个男的,都什么玩意儿啊这是。死者恼羞成怒,悲痛欲绝,她不顾父母的反对,不讲婚姻排场,也不管世俗物质基础,委屈自己嫁过去,可不是为了和一个男的争宠的。” “她闹着要离婚,丈夫给了个保证,说以后绝不这样,一心一意和她在一起,死者就心软了。”小优道:“狗改不了吃屎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不明白呢?” “凶手坦白说,是因为妻子发现自己是个同『性』恋,并且拿这个要挟自己,所以起了杀心,案发前买了两本书死亡解剖学、藏尸的一千一百种办法,研究仔细了,才动的手。”小优唉声叹气的:“骗婚就不说了,你丧心病狂到杀人真的是死者的父母哭的啊要是听父母的话不要嫁过去,或者后来坚定信念离了婚,哪里会有这么惨的事。” “你说她丈夫是同『性』恋?”顾成溪恍惚了一瞬,眼睛里积蓄的泪珠终于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他可能不会爱你(九) “是啊,你还别说,现在同『性』恋还真不少,那凶手杀了人之后没有一点悔改的念头,不仅拿着死者的手机营造一个她还活着的假象,还从死者的家里骗了不少的钱,拿出去吃喝玩乐。逮捕他之后,他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说他只是喜欢男人,为什么要遭受世人不屑、嘲笑、恶心的目光?还说凭什么社会可以报复他,他就不可以报复社会了”小优说起这件事来就有说不完的话,内心愤怒到极点,却偏偏什么都不能做:“真是禽兽不如,冷血、变态!” “那死者一定很痛苦吧”顾成溪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捏着瓷杯手柄的手指骨节发白,好像整个人都攥满了力气一样。 “是啊,当然痛苦了,一个人被砍成那个样子,慢慢放干血,不痛苦就奇怪了。”小优显然没有明白顾成溪“痛苦”的含义,又对凶手这样的行径进行了一番唾骂。 “小优,你觉得,死者要是离婚了就不会有这样的惨案出现了?”顾成溪问她,语气莫名的郑重:“真的该离婚吗?” “理论上应该是的,部分同『性』恋比较极端,因为我们国家没有同『性』恋可以结婚的法律,传统观念上很多人也看不起同『性』恋,轻视他们,鄙夷他们,这都会让他们的『性』格压抑,极度痛苦,有的能控制自己,有的控制不了自己,就会产生一种报复社会的心理。而且我们国家的同『性』恋不在少数,大多都隐藏的极好,有的同『性』恋和异『性』结婚,婚前隐瞒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又善于伪装,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一般不会发现,婚后就开始冷淡,暴力让这些同妻们生不如死。”小优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忧国忧民的感慨道:“现在这个现象已经很普遍了,也很严重。” 顾成溪的心很沉很沉,原来大家,都觉得应该离婚。 可她为什么,就是下不去那个心,饮鸩止渴最后害的还是自己啊她看着好友的嘴巴一张一合,四周却像是安了消音器一样,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脑袋里嗡嗡嗡的,耳朵里一阵轰鸣,心口呼吸管被堵死了一样喘不过气来,她就这样什么也不知道的倒在了桌子上。 小优正说的起兴,见到顾成溪的脑袋突然直愣愣的掉在了桌上,吓得哎呦了一声,脑补出了一场隐形杀手凭空隔断美女脖子的戏码,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赶忙扶起顾成溪,一边拍打她的脸,一边拿手机拨急救电话。 她先前没有仔细打量,只是觉得顾成溪精神很不好,现在仔细瞧着,却觉得她憔悴的很,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底下浓重的黑『色』眼圈特别大,像是熊猫一样,看着却一点也不可爱,顾成溪一直是一个精致的人,大学军训的时候,她们都累的一动不想动,可她坚持每天敷面膜,给身体擦『乳』『液』,每隔两个小时擦一次防晒。 军训结束后,顾成溪依旧肌肤雪白,他们都被晒成了一块黑炭,警校本来就比她们那些艺术学校严格许多,国庆放假聚会的时候,她们活脱脱是个黑煤球,衬托着顾成溪一个白雪公主。 如今,生活悠闲,怎么这般的不爱惜自己了。 小优想着等她醒了一定要好好说说顾成溪,靠在医院的走廊上,百无聊赖的等着家属过来,许佑嘉来的时候,顾成溪已经醒了,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显得脸『色』有些蜡黄,小优把体检的报告单递到许佑嘉的手里,语气有些不善:“医生说了,成溪低血糖,还贫血,精神有点压抑我好好一个发小交到你手里,怎么给折腾成这样子了?你照顾不好就给我还回来!” “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成溪。”许佑嘉低头看着报告单,快速的浏览过去,然后把报告单捏在手里,看向小优:“谢谢你送她过来,不然我还不知道呢。” “成溪,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也不告诉我,我就感觉你这两天有些不对劲,也没多想。”许佑嘉看着顾成溪,声音里带着些故作的宠溺:“都是当妈妈的人了,还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顾成溪垂下眼眸,没有应声。 小优抬手拨了拨自己干脆利落的短发,瞧着两个人,觉得有点奇怪,她眯起眼睛打量着许佑嘉,黑『色』西装,白『色』衬衣,万年如一日的打扮,头发用发胶固定的好好的,一丝不苟,皮鞋干净的可以照见人影,真是一个精致的大猪蹄子。 许佑嘉发现了小优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起眼皮看向小优,微微一笑。 小优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自己光『射』线一般的眼睛,笑了起来:“不好意思,职业习惯,职业习惯。” 许佑嘉善解人意的说没有关系,然后说自己去和医生聊两句,转身出去了。 小优看着许佑嘉走远了,才望着病床上苍白的纸人儿问:“成溪,你和许佑嘉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没有啊。”顾成溪淡淡的笑着,望着门口刚刚许佑嘉消失的方向。 “没有就好。”小优嘴上说着,眼神却把顾成溪扫了个遍,沉默半响之后,抬手抚了抚顾成溪的额头,把她遮住眼睛的头发拨到后面,道:“成溪,你好好的,我才放心。” 顾成溪和她对视,四目相交,会心一笑。 顾成溪整整病了大半年,身子才慢慢好转,脸上也红润了些,恢复了点生气,大病一场之后,她的心境忽然就有些淡泊了,以前许佑嘉对她忽冷忽热,冷的时候,她难过的要死,伤心的要死,热的时候,她欢欣雀跃的恨不得昭告天下,一颗心小鹿『乱』撞,可现在呢,不管他冷还是热,她都觉得没那么重要了。 那个蹦来蹦去的小鹿,终究是撞死了。 倒是夏景瑜,三天两头的缠上她,非要劝着她和许佑嘉离婚,看着那个分明长得很好看,脑子却不大好使的小姑娘,她真的是有些怕了,却也知道,她都是为了自己好,也不忍心发火,就那样被她今天拦一下,明天纠缠一下,慢慢的,两个人也成了朋友。 顾成溪总有一种错觉,夏景瑜就好像是里的小三企图上位,哄骗原配离婚一样,很热情很热衷,不遗余力的劝说他们离婚。 这不,今天她们在咖啡馆见了一面,夏景瑜又在一边叨叨叨的,说只有离婚了,才能过得好,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好不容易摆脱夏景瑜,回到自己的家里,却敏感的发现,屋子里有些不对劲,门口多了一双大尺码的皮鞋,客厅里也有些『乱』,许佑嘉有洁癖,爱整洁,绝对不会把家里弄得一团麻。 许佑嘉明明给自己发消息说今天公司有事,不回来了,屋子里怎么会有陌生人的痕迹?不可能是他带人回来了,那是谁? 茶几上还有一个一次『性』纸杯,里面有半杯开水,桌子上还有未干的水渍,显然是刚刚洒上去的。 她正准备四处看看,担心家里是不是进贼了。 卫生间的门却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陌生的男子,上半身肌肉虬结,脸上笑容猥琐,望见顾成溪的时候,眸子中有显而易见的**。 被那个巨大的黑影笼罩起来,顾成溪像一只小鸡一样缩成了一团,她全身发凉,恐惧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越来越靠近,顾成溪的身子也抖成了筛糠。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 他只在腰间围了一个白『色』的浴巾,肌肤黝黑,四方脸,鹰钩鼻,下巴上遍布青『色』胡茬,眼神凶恶中,猥亵的目光在顾成溪的身上流连着,『露』出兴奋又迫不及待的神『色』:“他『奶』『奶』的,那小子说话算话,没骗老子,果真是一个极品!” 顾成溪握紧了刚刚随手抓起来的水果刀,右手背在身后,垂下目光,任由冷汗滴答滴答的落下来:“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你老公不行,所以就让我来!”那男人慢慢的靠近顾成溪,笑的极为『淫』『荡』:“真是个好架子,可惜了,嫁给这样的男人,你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很空虚?哈哈哈哈哈,白嫖一个女人还赚钱,倒贴老子钱睡他媳『妇』儿,我真看不懂你们这些豪门里卖的什么『药』。” 说着,那一双泛着湿润汗渍的大熊掌便朝着顾成溪的肩膀伸去,顾成溪来不及反应,那男人健壮高大的身子就把她压在沙发上了,带着胡茬的嘴巴往顾成溪的脖子上亲了下去。 顾成溪的脑子一片空白,那种恶心的感觉爬上全身,毒蛇一般湿冷的舌头在她的脖子上烙下耻辱的印记,他不止高,还壮,看起来经常健身,力道上的差别让顾成溪放弃了反抗,她没有挣扎,不止没有挣扎,还主动抬起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嘴唇也贴上了他的脸,一面亲吻他一面道:“我很痛苦,也很空虚,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看你这么有力气,一定是个厉害的。”顾成溪垂下眼睫,忍着全身都反感不适应的发抖的身躯,拼命按捺下胃里的翻涌,用谄媚的语气说道:“你要是让我舒服了,我就和他离婚,跟你在一起,就再也不用守活寡了。” “看不出来啊,现在表面清纯的女孩子都这么放得开吗?不过,你长得这么勾人”顾成溪奉承的话让男人放松了警惕,停止了手上、嘴上的动作,撑起身子打量着顾成溪:“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你是不是哄我的?” “我漂亮吗?”顾成溪盯着他的眼睛问他。 “漂亮,让我看了就忍不住。”言语越来越猥琐。 “那我有钱吗?” “有钱,你全家都有钱,你老公更有钱。” “那又漂亮又有钱的我给你当老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像你这样的真男人才配拥有我,他那样的呵!凭什么你不如他?他不是想让你和我给他生个儿子吗?那我们就生个给他,到时候什么都是我们的。”顾成溪放柔了语气,说到许佑嘉的时候语气怨愤的不行。 “你”那男人有些犹豫,望着顾成溪。 “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他一无所有,出卖身体灵魂也无所谓。”顾成溪道。 见男人神『色』松动,皱着眉头似乎在考虑什么,顾成溪使了大力气推开他,坐直了身子,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那男人立马警觉,攥住她的胳膊,喝道:“你干什么?” 顾成溪笑靥如花的看着男人:“瞧你吓得,一个大男人害怕我一个女人不成?”一面说一面起身走到卧室,打开了里面的柜子,从中拿出一个皮包,那男人也跟着过来了,看着顾成溪打开皮包,从里面掏出厚厚的一叠卡。 顾成溪把卡摊开在床上,给那男人看:“不止这些,这房子,那公司,以后都是我们的,你和我的。”她盯着那男人,目光坦诚,言语诚挚。 那个男人一张一张的看过去,冷笑了一声,贪婪的目光从顾成溪的身上转移到了银行卡上:“真特么的有钱,这世道就是这样,穷的穷死,富的富死!” “以后都是你的。”顾成溪说,在男人侵略『性』很强的目光的注视下,一颗心狂蹦『乱』跳的,几乎马上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强自镇定,甚至连悲伤和失望都没有了,高度集中的注意力绷紧了全身的弦,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立马崩溃。 那男人笑的贱贱的,抬起手把顾成溪拉入自己的怀里,双手搂在她纤细的腰上:“那我岂不是人财两得?” 密密麻麻的汗珠从顾成溪的脊背上渗透出来,身子僵硬的不能动弹,她的眼皮抖啊抖的,一阵沉默之后,顾成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扯着脸皮笑了起来:“是。” “那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俗话说,**一刻值千金。”嘻嘻的笑着,猴急的抬手去解顾成溪身上的扣子,解开第二颗扣子的时候,顾成溪握住了他的手:“你急什么呢?哪有澡都不洗就来的?” 那男的眼神倏然变得凶恶起来,冷冷的盯着顾成溪,抬手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臭婊子,别给我耍花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以为拖延时间就有人来救你?也不长脑子想想,你们这个别墅里面安保这么好,没有你丈夫带路我能进来?是他求着我睡你的!你以为老子稀罕弄你一个破鞋?让我来伺候你,是你的荣幸!” 骂骂咧咧的把顾成溪推倒在床上,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却响了一下,那男人眯起眼睛,阴测测的打量着她:“你最好什么都没有做,不然你会死的很惨的!” 他抬手把顾成溪的手机拿了过来:“密码?” 顾成溪如实说了。 是微信上的一条消息,十五分钟前发的,也就是顾成溪找出这些银行卡和他扯皮的时候,内容是:“外婆说今晚不来我家了。” 备注叫顾如澜的人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男人把手机随手丢回原来的位置:“算你识相,没有报警。” “我怎么会报警?宁愿被强暴我都不可能报警,顾家丢不起那个脸。”顾成溪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带你小小的娇俏,她问:“真是我丈夫指使你来的?” “不然呢?”男子有些气急败坏的反问,不知不觉间和这个女的扯皮了这么久,每一次她都能巧妙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时间越拖越久,他不禁有些烦躁,大力撕扯顾成溪的上衣:“别他妈说了,让老子腰上使点儿劲,好好疼你。” 顾成溪缓缓闭上眼睛,脸『色』雪白,右腿却暗暗积蓄起了力气,都说男的在有反应的那一刻是最脆弱的,她只有这一个机会否则,那就只剩下一条死路了。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一) 顾成溪的腿踢了出去。 男子却只闷哼了一声,就倒在了床上,浓重腥味扑鼻而来,顾成溪的手腕上一片温热,接着,那男子被人拎起衣领,甩在了旁边,被遮挡住的视线这才清晰起来。 是顾如澜。 他双目赤红,闪烁着愤怒的光芒,望着顾成溪狼狈的样子,神『色』痛苦又愤恨,他扶起顾成溪:“姐,你没事吧?”他全身都有些颤抖,若是再来晚一点他不敢想象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紧紧的抱着顾成溪:“不怕,姐,我来了,没人可以伤害你了。” 顾成溪这才放声哭了起来,脸埋在顾如澜的肩窝里,脆弱的不堪一击,双手揪着他的衣服,泣不成声:“还好你来了,还好你来了。” “多亏了你给我发的短信,还有平日里放在我那里的钥匙。”顾如澜平日里有点不学无术,念书的时候是百分之百让老师头疼的学生,爱好广泛,博而不精,有一阵子也钻研过侦探推理学,他们的外婆已经去世四五年了,顾成溪发这样的短信,也许别人看过就算了,不会当一回事。 可是顾如澜太了解自己姐姐是个孝顺的人,不会拿着已经下世的老人开玩笑,心里面又很不安,觉得可能有什么事发生,飙着车就过来了,还好那男人没有那么急『性』,否则 顾如澜并不知道,在紧要关头,是顾成溪放下身段,巧妙周旋,才争取了时间,她若是与那男子硬杠,恐怕他车开的再快也来不及。 顾成溪大哭了一场,把顾如澜的衣服都哭湿了,情绪缓和了点,才哽咽着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再出来坐在顾如澜面前的时候,她已经相当冷静了,望着一脸困『惑』想知道前因后果的顾如澜,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和许佑嘉离婚。” “什么?”顾如澜有些惊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知道姐姐一直不是个胡闹的人,便也不再反复确认,虽然姐夫对他很好,把他当亲弟弟对待,可他再亲,也没有姐姐亲,他会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姐姐,他思考了一下:“爸妈会同意吗?佑嘉哥那边会同意吗?”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顾成溪神『色』冷硬,拿起手机给自己的爸妈、许佑嘉的爸妈都打了一个电话,要他们连夜赶过来,顾如澜本来要报警把那个男子以入室持刀抢劫的罪名抓走,却被顾成溪拦了下来。 双方父母都形『色』匆匆的过来,许佑嘉的姐姐许佑明听说事情有点严肃,本着劝说的意思也丢下自己的宝宝过来了,她有点担心自己害怕的事情发生,要亲眼看着才能放心。 在他们来了半个小时之后,许佑嘉到了。 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顾成溪看也没看许佑嘉一眼,只是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爸,妈,我要和许佑嘉离婚。”除了许佑嘉和顾如澜,其余的所有人都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许佑嘉的爸妈和姐姐都转头去询问许佑嘉是不是欺负成溪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要离婚呢。 顾家夫妻两个神『色』也有些阴沉,因为在他们看来,女人的婚姻一直很幸福,虽然嫁入了从商的豪门,但是亲家公、亲家母都把女儿当做亲生的对待,知道成溪喜欢安静,连孩子也亲力亲为的养着,怎么能闹了一点小矛盾就吵着要离婚。 顾妈妈望着顾成溪,教育她:“成溪啊,这两个人过日子,有点小吵小闹是再正常不过了,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再说,佑嘉这孩子我们都看在眼里的,他怎么会舍得欺负你?大晚上的你兴师动众的把我们叫来,就是为了自己闹脾气?” 顾爸爸笑着和许家说了些自己女儿不懂事要他们多担待的客气话。 许爸许妈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说道:“都是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这些老掉牙的东西在这儿没准还越帮越『乱』。”说着就想拉着孙女许西佳离开。 顾爸爸顾妈妈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把这件事情定义为顾成溪的一时冲动、许佑嘉的错误,然后一团和气的就要离开,顾成溪一直沉默着,没有动,眼看几人都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顾成溪把手上的水杯砰的一声砸在了玻璃茶几上,以自己最大的声音吼了出来:“我说,我要离婚!” 许西佳本来就和顾成溪不是很亲密,又软绵绵的像个包子,看着妈妈这样发脾气的样子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抱着许妈妈的腿,小声呢喃道:“『奶』『奶』我害怕,妈咪凶。” 许妈妈把许西佳抱在怀里,轻声的哄着。 “成溪,你也太不像话了,大吼大叫的,我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书都念到哪里去了?”顾爸爸也看不下去了,小声的呵斥顾成溪。 顾成溪站了起来,不理会众人的不赞同,重复道:“我要离婚,我不想和心机深沉的同『性』恋在一起。” 顾如澜手上的杯子一下没拿稳,泼出了些水在裤子上,他也顾不得擦,抬起头看看许佑嘉又看看顾成溪,问道:“姐你说你说佑嘉哥喜欢男人?”无数个细节忽然间涌上心头,许佑嘉尝尝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圈着自己的脖子在自己耳边低语的样子,和自己肩膀靠肩膀坐着,玩着自己胳膊的样子一时间占据了他的脑海,平日里以为的亲密动作在此时看来,成功的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如澜『毛』骨悚然:“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顾爸爸顾妈妈对望一眼,然后看着自己女儿,问道:“成溪,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面说一面又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 “许佑嘉是个同『性』恋,我这几年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幸福,我不想再耗下去了,不想再折磨自己了,我想离婚。”顾成溪看着自己的爸妈眼神中的关切和不可置信,泪珠不争气的滑落。 顾如澜是个聪明的不行的,一瞬间就想通了前后的因果,不由得狠狠瞪了许佑嘉一眼,然后道:“爸,妈,你们不知道,我今天要是来的再晚一点,我姐” 顾如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妈妈的哭声打断了,她捂着自己的脸,哭的格外伤心:“我本来不想说的,怕丢人,所以一直没告诉没告诉你们,谁知道,你们的女儿是个好样的,自己外面偷人不说,还来反咬一口,把错都推到佑嘉的身上。” 她说着就呜呜呜的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许佑明扶着自己的母亲,叹了一口气:“我弟弟要真是个同『性』恋,真喜欢男的,那一开始为什么要娶成溪呢?西佳又是怎么来的?难道西佳也是你情夫的孩子?成溪啊,我们供菩萨一样供着你,不敢多说你一句,不敢让你劳心半件事,就连西佳也是妈帮你带着,不放心月嫂保姆,妈事事亲力亲为,西佳一有头疼脑热妈急的跟什么似的。佑嘉连应酬都推了,只想陪着你,你变心了,不想要这个家了,也不能这么侮辱我弟弟啊!”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二) 顾成溪从来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慈眉善目的公婆和大姑姐会说出这样颠倒黑白的话,一时间憋闷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西佳一出生,公婆就非要抱过去养,说要让她好好休息,年轻人爱玩,带孩子反倒是个拖累,让顾成溪专心忙事业,他们许家的儿媳可不能是个整天围着厨房孩子转的家庭主『妇』。 她三番五次想自己养孩子都被公婆以各种理由驳回了,现在反倒变成了她不想养孩子,把西佳推给他们了,她因为喜欢许佑嘉,爱屋及乌,想对他的父母好一点,不肯在别人面前说半句他们的不好 往昔种种,如今种种,当真是讽刺! “西佳不只是我的孩子,还是你们的孙女。”顾成溪淡淡的说:“如澜,你把那个畜生拉出来。” 顾如澜起身从卫生间里拉处那个已经穿好衣服的强壮男子,头上还带着没干的血渍,双手抱着头,土拨鼠一样蹲在地上。 顾成溪满眼悲伤绝望的看着许佑嘉:“你就这么狠心吗?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多少该有点怜悯我可怜我的。”她伸手指着地上的男人:“可是许佑嘉,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这几年来忍气吞声、煎熬痛苦都是拜你所赐,如今,还嫌我不够苦?要给我一剂砒霜毒死我?” 顾爸爸顾妈妈看着地上的男人,问顾如澜:“如澜,这人是谁啊?” “问许佑嘉,他比谁都清楚。”顾如澜看着许佑嘉,神『色』冰冷:“你敢这么对我姐,最好小心点,指不定哪天我就一个不小心开车撞死你了!” “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呐。”许佑嘉温和的笑着,看着岳父岳母,一脸的诚挚和淡然:“也许是成溪对我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呢。” “公婆『逼』着我们再生个孩子,许佑嘉是个同『性』恋,根本就不喜欢女的,非常讨厌和我肢体接触,于是,他就想出这么个办法,找个人替他生孩子,眼前这个人,就是许佑嘉找来的。”顾成溪深吸了一口气,叙述着自己的屈辱:“要不是我给如澜发了个消息,今天我就要被这些畜生给算计了,我本来只以为他是说说而已的,没想到还真做的出来。” “唉,成溪,你不能这样啊,你这不是让我背锅嘛?是你说的我活好,要和我生个孩子充当许家的骨肉,到时候许家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你怎么不承认了呢?许家的财产我要不要都无所谓,我只想好好和你在一起,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也是真心爱我的,为什么要说我要对你用强?你情我愿的事,你可不能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你这样我可要坐牢的啊!”地上的男人望着顾成溪,一脸不可置信和焦急,好像真的很害怕顾成溪不承认一样。 顾如澜一个大男人都气的说不上来话,缓了半天的气,一脚揣在那男人的脸上:“草拟妈的,你这个混蛋畜生,我姐是你能诬陷的!我干脆打死你算了!” 许佑嘉站了起来,拉住了狂暴的顾如澜:“别打人,有什么话好好说。” 顾如澜望着落在自己双手的手,以及许佑嘉微微含笑的眼睛,沉默了,他忽然发现,这个平日看似温和宽厚的姐夫,阴险狡诈又滴水不漏,心机深不可测,倒是小看他了。 他们是不是落入了一个圈套 顾成溪嘴唇咬的出了血,脸『色』苍白的可怕,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下意识的去看许佑嘉,去看她一直追逐着、爱了七年的白月光,许佑嘉的目光也看向了她,微微的笑了一下,嘴角勾起的弧度里,藏着嘲讽和胸有成竹的淡定。 “我女儿不是这种人。”顾爸爸冷冷的盯着地上的男人:“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话。” “您是个当官的,当然说什么是什么了,你们要是硬说是我强『奸』成溪,我也不敢不认,毕竟您动动手指头都能要我的命,可是做人得讲良心是不是?人在做,天在看,您不能把我没干过的事情安到我的头上。我不认!我不服!”那男人一脸的怨恨:“我真心喜欢成溪,成溪也真心喜欢我,她有家庭又怎么样?我们是真爱!”那男人『乱』吼一通,义愤填膺的感觉好像是顾家拿权利来『逼』着他翻供一样。 “你这样说,可有什么证据?”顾爸爸脸『色』沉的能滴下水来:“我们当官的,一切都是为人民服务,一切都是以人民的利益为先,你说的压迫人民的事情,我不会去做。” “还好我没有删掉短信。”那男的说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几下,递到顾爸爸的眼前。 那是一条短信。 内容是:“今晚我老公不在家,你过来吧,我很想你。” 显示的发送号码,的确是顾成溪的电话。 “如今你们可知道你们女儿是个什么人了吧?我平日里念着佑嘉喜欢她,便不好多说,想着对她好一点,她就能念着我们做公婆的好,回心转意,谁知道她竟然不思悔改,血口喷人。”许妈妈愤怒的吼了起来:“事实证据都摆在你们的面前,人证也在,顾成溪你这就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没有。”顾成溪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顾爸爸和顾妈妈都沉默了起来,看着自女儿憔悴而倔强的样子,看着许家愤怒的模样,又看看地上有恃无恐态度嚣张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谁。 “伯父、伯母,你们也别嫌我说话难听,只是这样平白无故污蔑我弟弟,让别人听去了,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们必须得给佑嘉一个交代,不然”许佑明冷哼一声:“明天我就让这些事情见报,拼着我们顾家的名声地位不要,也要你们女儿知道错了!” “佑明!”许爸爸断喝一声:“我们说话你『插』什么嘴?是这样和伯父伯母说话的吗?没礼貌没家教!等我回去好好收拾你!还有,什么见报?什么成溪错了?这种话传出去你成溪还能不能活了?现在舆论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训完了“『乱』说”的许佑明,才又转向顾家,笑呵呵的说:“都是孩子们在瞎闹,你们不要吃心才好。” “呵呵,怎么会。”听出许家话中的敲打和威胁,顾爸爸憋着怒气,皮笑肉不笑的道:“孩子们闹孩子们的,大人们别计较就是。”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三) 顾成溪的神『色』越发萎靡,她从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许佑嘉,就算他骗婚在先,她也没有真正的恨过他,仍旧是爱他爱得无法自拔,打从心底里心疼他、怜惜他、理解他、原谅他,伤心的时候、绝望的时候想过离婚,却从来没有真的狠下心去怨怪他,去离婚。 可是,从小优说起那个杀人案的时候,她心里敲响了警钟,没想到,半年后,许佑嘉就真的会找一个陌生的男人来和自己上床,只为减轻他自己的压力,他当她是什么? 为了爱情人尽可夫的傻子? 她以前是,可现在不是了。 这一刻,她是恨他的,没有绝望,没有不舍,有的只是恨入骨髓的伤心。 她分外清醒,也知道,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许佑嘉想拿到她的手机定时发送短信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她从前对他并没有戒心。许家人想歪曲事实护着自己儿子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世界上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可是,就这样昧着良心毁掉一个女人真的好吗?夜里不会做噩梦吗?如果许家真的把这家事情添油加醋、断章取义的告诉媒体,别说她了,就是她的父母,也会陷入从未有过的绝境。 “爸,妈,我没有做这种事情。”顾成溪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没有了那种恍惚的绝望,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勇气:“时间会说明一切的,不管他们怎么做,我都想要离婚,因为,再这样过下去,我还不如死掉算了。希望你们支持我,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们的,这一次,就让我自己拿主意吧。” 顾妈妈望着自己的女儿,神『色』忧郁,半响后,才道:“成溪,你不如再想想,万一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再者,你现在这么激动,真离了将来会不会后悔?不如等到过一段时间大家都冷静了,事情也调查清楚了,再说不迟。” 顾成溪知道,他们两个给外人的感觉一向是感情很好,恩爱的很,突然间吵着闹着要离婚,她指责许佑嘉是同『性』恋,他指责她出轨,想必父母那里无法接受,更何况,许佑嘉给自己扣了那么大一个脏帽子,她怎么能忍? 许家的人拿顾家的名誉和自己的事业威胁自己,她怎么能让他们如愿以偿?就算自己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绝不会让许家的人好过,绝对不能因为自己一段失败的婚姻再去把家里染得一团黑。 顾成溪垂眸,低声道:“我听妈的,过段时间冷静下来了再说。”想让她放弃离婚的念头是不可能的,但是眼前的情况分明不容她再多说什么,唯有低头再寻别的法子。 许家的人默默的笑了起来,顾家夫妻二人有些无奈,显然也受了不小的气,听到顾成溪这样说,还是松了口气,只有许佑嘉,一直带着笑,表情没有变化,好像在说的,都是别人的事情一般。 两家人又笑着寒暄了几句,叮嘱了各自儿女一番才离去,离开的时候,顾如澜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意思是你有事一定要告诉我,顾成溪点了点头,和许佑嘉把两对父母送下楼,好像没事发生一样的和他们问好,邀请他们什么时候有空了就一起吃饭。 许家和顾家都笑着应了,表面上一团和气的走了。 看着两部汽车走远,顾成溪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淡漠的关上门,淡漠的在沙发上坐下。许佑嘉对她的冷漠无动于衷,依旧温柔的笑着说:“成溪,已经很晚了,要不要先睡觉?” 顾成溪抬起眸子,定定的看着儒雅温润的许佑嘉:“换做是你你睡得着吗?” 许佑嘉好像没听懂她的讽刺一样,道:“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成溪。” 顾成溪听着他一如往昔的宠溺语气,只觉得喉咙里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发不出声音来,缓和了许久,才再度找到自己的声音:“许佑嘉,你别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觉得恶心!” “那真是对不起了呢。”许佑嘉的声音放得更加的温柔和婉:“你就算再恶心,也不得不承受着。真是委屈你了。” “许佑嘉,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顾成溪的神『色』越发冷淡,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你就是个衣冠禽兽!” 许佑嘉呵呵的笑了一声,双手抱着后脑勺,把左腿搭在右腿上,翘着脚尖,神态懒散,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丝轻慢:“不得不说,成溪,你就是太聪明了。”他像是解疑答『惑』的老师一样,对着一脸茫然的小学生,十分有耐心,十分专心致志:“结果却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小型的录音笔,轻轻一摁,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要是让我舒服了,我就和他离婚,跟你在一起,就再也不用守活寡了。” “不止这些。这房子,那公司,以后都是我们的,你和我的。” “” 看着顾成溪的脸『色』重新白成一张纸,许佑嘉笑了,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她惊慌失措而又厌恶惶恐的模样:“如果我把这些发到记者手上,你猜猜看,会怎么样?” “到时候,你猜会怎么样?”许佑嘉想着,呵呵的笑了一声:“不然我说呢,换成别的女人,大不了以死抵抗,最后死的也光荣点,有的大不了被他睡一觉,反正也不损失什么,可偏偏你足智多谋不说,还是个贞洁列『妇』。” “你得好好感谢你爸妈给了你这么好一个脑子,才让我一箭双雕。”好像是撕破了脸,许佑嘉也不用在乎什么了,虽然依旧温柔的笑着,但是吐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要不然怎么会被我抓到这样的把柄呢?别人可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有时候,耳朵听到的,未必是真话。成溪,这一辈子你就不要想着离开我了。” “为什么?”顾成溪的下唇被咬的渗出一层红艳艳的鲜血出来,她绝望到全身都有一种眩晕的感觉,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一字一句的问:“你又不爱我,为什么要我留在你身边?” 许佑嘉好像被问住了一样,愣了半响,才淡淡的说:“成溪,如果我喜欢女人,我们一定是天下最幸福的一对夫妻。” “可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有如果呢?”许佑嘉抬起好看的眉眼,看着顾成溪伤心到恍惚的模样,有些怜悯的叹了口气:“何必如此呢?成溪。”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四) 许佑嘉会用这样阴狠毒辣的手段对付自己,是顾成溪从来没有想过的,忽然间,好像从前所有的信仰都崩塌了,她原来以为,许佑嘉只是不爱她而已,只是『性』取向和正常男人不一样而已,可是如今事实已然摆在眼前。 她始终无法相信,他是那样一个阴毒自私的男子,那些温润儒雅,那些温柔似水的模样都只是自己的臆想,他好看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一颗丑陋的内心。 她很想离婚,每一次和许佑嘉躺在一张床上,坐在一个沙发上,她就觉得『毛』骨悚然,每次出门回来的时候,总会再三检查卫生间里有没有人,检查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有没有录像、录音设备,自己的手机习惯关机,包里携带着一把小型的匕首,好在她不经常坐地铁,不然不知道要被扣下几次。 顾成溪有点神经衰弱,变得越来越多疑,总感觉有人要害她。 魂不守舍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走神走的厉害,一个人在角落里一坐就是半天。 见到女儿这个样子,顾爸爸和顾妈妈也渐渐相信了那个他们很满意的女婿其实是一个人渣,但是每次见面的时候,许佑嘉仍旧笑意盈盈的和他们打招呼,亲切又谦虚的样子任谁也挑不出错处,礼貌又周到,言谈举止不俗,往往是和他说着说着就忽略了他骨子里的阴险。 顾成溪日渐消沉,却绝口不再提离婚的事情,顾如澜看着就觉得揪心的难受,去找了许佑嘉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被他轻飘飘的给挡了回来,还说只要你姐姐同意离婚我没什么好说的。 顾如澜头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没办法,偏偏周围的人都一个劲儿的说许佑嘉的好,这让他觉得更加的憋屈,他今天早早的把手上的画稿交到了出版社,关掉手机,陪着顾成溪在房间里光线暗淡的角落坐了一整天,两个人都看着窗外从红日高升到日渐西陈,看着最后一点光晕消失在这个城市的尽头,顾成溪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她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问顾如澜:“你说人活在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顾如澜就看着顾成溪『露』出的下半张脸,下巴的弧度那样的美好,皮肤白的可以看见肌肤下面幽蓝的血管,一时间悲从中来:“我觉得开心快乐,是最终要的。” “万一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指责你,背弃你呢?”顾成溪的声音有些哽咽:“那还会快乐吗?” 顾如澜好像没有听懂,又好像听懂了,望着顾成溪,忽然间不知道怎么开导她才是正确的,思考了很久之后,才斟酌着说:“只要有人站在你的身边,无条件的信任你那么,别人就无关紧要。” “如澜,那你呢?你会无条件的信任我吗?”顾成溪问他。 顾如澜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感觉姐姐问的话好奇怪,他好像面临着深渊,冰冷的感觉扑面而来,他握住了顾成溪垂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本来不想哭的,可是话音一出却发现带着浓厚的哭腔:“姐,你可别想不开,我和爸妈,都永远站在你身边,无条件的信任你!” “傻孩子。”顾成溪回握住了顾如澜的手:“我只是做了一个决定而已。” 顾如澜看着顾成溪把遮住眼睛的那一只手拿下来,看着泪流满面的模样,心头一震,抬起手擦掉她的眼泪,轻轻的叫了一声:“姐。” 三天后,顾成溪向许佑嘉发了离婚协议,搬出了结婚时候买的别墅,住进了自己大学刚毕业时候全款买的小型公寓里。 许家不同意离婚,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顾成溪联系了律师,把一切委托给律师,并且要求律师必须要争取到许西佳的抚养权。 许佑嘉拿出他们婚姻关系美满,生活幸福的证据让顾成溪陷入了被动的局面,她并没有把许佑嘉是同『性』恋的事情告诉律师,半个月后的第一次开庭,顾成溪败诉了,离婚的事情被驳回了。 在这期间,许佑嘉只联系过顾成溪一次,告诉她,如果再胡闹的话,就会把手上的东西发给媒体。 顾成溪一笑置之,她忽然就想通了,觉得名利不过是身外之物,她会把离婚对爸妈的影响降到最低,所以,她没有要爸爸参与到这场离婚的官司里来,虽然爸爸的一句话都可能改变法院的判决,但是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二次开庭的时候,顾成溪已经把自己能够收集到的所有可以证明许佑嘉是同『性』恋的证据交给了律师,律师删选之后把最有力证明移交给了法院,即使是这样,二次判决,顾成溪仍旧败诉。 给出的理由是,顾成溪与许佑嘉夫妻感情深厚,女儿年纪尚不支持两人离婚,另外,并没有法律规定夫妻双方一方是同『性』恋就必须离婚,婚姻法仍旧保护同『性』恋的异『性』婚姻。 因为顾成溪是个名人,许佑嘉也是个名人,这件事情很快就在全国范围内的络上占据了头条的位置,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情,晴天霹雳一般的炸的顾成溪交好的同学、朋友脑子发懵,没有人能够相信文质彬彬的许佑嘉竟然是个同『性』恋,也没有人能够相信他们夫妻和美恩爱竟然都是假象。 许佑嘉、顾成溪离婚案被置顶在络论坛上,有许多人在上面发言,表示自己的看法,炒的非常热闹。 我只是一个腐女:“同『性』恋又怎么了!你怎么可以歧视同『性』恋,怎么可以因为丈夫是同『性』恋就离婚?” :“许佑嘉那么帅,是同『性』恋又怎么了?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基情满满吗?” 一江春水向东流:“你不要许佑嘉可以给我吗?” 脑阔疼:“**的阵营在哪里?举起手来!让我看看有多少人**男主的脸有了?” 憋说话,吻我:“结婚的时候美的屁颠屁颠的,不还是看上别人的钱了?现在估计捞不到钱就想离婚,我就不相信,结婚之前不知道许是同『性』恋,看着挺高雅一女的,怎么这么有心机?” 全家都美美美:“我就喜欢这种衣冠禽兽!顾婊你不要他就给我呀!” 看着论坛里满满的都是替许佑嘉说话的人,顾如澜气的把手机一把摔在了地上:“都是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我姐看上许家的钱了?呵!笑话,我们顾家很穷?” 夏景瑜伸了个懒腰,把脑子从厚厚的毯子里伸了出来:“是我看上你们顾家的钱了” 顾如澜白了夏景瑜一眼:“我和你说正经的,这些人难道都是瞎吗?什么离婚就是歧视同『性』恋?三观都是歪的吗?这叫道德绑架!” 夏景瑜呵呵的笑了一声:“都是一些喷子放的屁,你往心里去干嘛?” “可是” “可是,我姐看到了,该有多难过?”顾如澜的声音一点一点的低了下去,夏景瑜再回头看的时候,他的眼泪已经从指缝里掉了下来。 夏景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替他把掉在地上的手机拣了起来。 她也没想到,舆论竟然会有这样的偏向,完全忽略了顾成溪是受害者的事实,基本上很多腐女都被许佑嘉的那张脸糊弄住了,针扎不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疼,所以说风凉话的人特别多,虽然也有人替顾成溪说话,但那人数毕竟太少了。 但是,有时候,她觉得事情闹大了反而是好事。 也许,会迎来崭新的一面也说不定呢。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一) 顾成溪的腿踢了出去。 男子却只闷哼了一声,就倒在了床上,浓重腥味扑鼻而来,顾成溪的手腕上一片温热,接着,那男子被人拎起衣领,甩在了旁边,被遮挡住的视线这才清晰起来。 是顾如澜。 他双目赤红,闪烁着愤怒的光芒,望着顾成溪狼狈的样子,神『色』痛苦又愤恨,他扶起顾成溪:“姐,你没事吧?”他全身都有些颤抖,若是再来晚一点……他不敢想象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紧紧的抱着顾成溪:“不怕,姐,我来了,没人可以伤害你了。” 顾成溪这才放声哭了起来,脸埋在顾如澜的肩窝里,脆弱的不堪一击,双手揪着他的衣服,泣不成声:“还好你来了,还好你来了。” “多亏了你给我发的短信,还有平日里放在我那里的钥匙。”顾如澜平日里有点不学无术,念书的时候是百分之百让老师头疼的学生,爱好广泛,博而不精,有一阵子也钻研过侦探推理学,他们的外婆已经去世四五年了,顾成溪发这样的短信,也许别人看过就算了,不会当一回事。 可是顾如澜太了解自己姐姐是个孝顺的人,不会拿着已经下世的老人开玩笑,心里面又很不安,觉得可能有什么事发生,飙着车就过来了,还好那男人没有那么急『性』,否则…… 顾如澜并不知道,在紧要关头,是顾成溪放下身段,巧妙周旋,才争取了时间,她若是与那男子硬杠,恐怕他车开的再快也来不及。 顾成溪大哭了一场,把顾如澜的衣服都哭湿了,情绪缓和了点,才哽咽着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再出来坐在顾如澜面前的时候,她已经相当冷静了,望着一脸困『惑』想知道前因后果的顾如澜,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和许佑嘉离婚。” “什么?”顾如澜有些惊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知道姐姐一直不是个胡闹的人,便也不再反复确认,虽然姐夫对他很好,把他当亲弟弟对待,可他再亲,也没有姐姐亲,他会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姐姐,他思考了一下:“爸妈会同意吗?佑嘉哥那边……会同意吗?”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顾成溪神『色』冷硬,拿起手机给自己的爸妈、许佑嘉的爸妈都打了一个电话,要他们连夜赶过来,顾如澜本来要报警把那个男子以入室持刀抢劫的罪名抓走,却被顾成溪拦了下来。 双方父母都形『色』匆匆的过来,许佑嘉的姐姐许佑明听说事情有点严肃,本着劝说的意思也丢下自己的宝宝过来了,她有点担心自己害怕的事情发生,要亲眼看着才能放心。 在他们来了半个小时之后,许佑嘉到了。 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顾成溪看也没看许佑嘉一眼,只是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爸,妈,我要和许佑嘉离婚。”除了许佑嘉和顾如澜,其余的所有人都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许佑嘉的爸妈和姐姐都转头去询问许佑嘉是不是欺负成溪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要离婚呢。 顾家夫妻两个神『色』也有些阴沉,因为在他们看来,女人的婚姻一直很幸福,虽然嫁入了从商的豪门,但是亲家公、亲家母都把女儿当做亲生的对待,知道成溪喜欢安静,连孩子也亲力亲为的养着,怎么能闹了一点小矛盾就吵着要离婚。 顾妈妈望着顾成溪,教育她:“成溪啊,这两个人过日子,有点小吵小闹是再正常不过了,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再说,佑嘉这孩子我们都看在眼里的,他怎么会舍得欺负你?大晚上的你兴师动众的把我们叫来,就是为了自己闹脾气?” 顾爸爸笑着和许家说了些自己女儿不懂事要他们多担待的客气话。 许爸许妈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说道:“都是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这些老掉牙的东西在这儿没准还越帮越『乱』。”说着就想拉着孙女许西佳离开。 顾爸爸顾妈妈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把这件事情定义为顾成溪的一时冲动、许佑嘉的错误,然后一团和气的就要离开,顾成溪一直沉默着,没有动,眼看几人都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顾成溪把手上的水杯砰的一声砸在了玻璃茶几上,以自己最大的声音吼了出来:“我说,我要离婚!” 许西佳本来就和顾成溪不是很亲密,又软绵绵的像个包子,看着妈妈这样发脾气的样子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抱着许妈妈的腿,小声呢喃道:“『奶』『奶』我害怕,妈咪凶。” 许妈妈把许西佳抱在怀里,轻声的哄着。 “成溪,你也太不像话了,大吼大叫的,我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书都念到哪里去了?”顾爸爸也看不下去了,小声的呵斥顾成溪。 顾成溪站了起来,不理会众人的不赞同,重复道:“我要离婚,我不想和心机深沉的同『性』恋在一起。” 顾如澜手上的杯子一下没拿稳,泼出了些水在裤子上,他也顾不得擦,抬起头看看许佑嘉又看看顾成溪,问道:“姐……你说……你说佑嘉哥喜欢男人?”无数个细节忽然间涌上心头,许佑嘉尝尝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圈着自己的脖子在自己耳边低语的样子,和自己肩膀靠肩膀坐着,玩着自己胳膊的样子……一时间占据了他的脑海,平日里以为的亲密动作在此时看来,成功的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如澜『毛』骨悚然:“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顾爸爸顾妈妈对望一眼,然后看着自己女儿,问道:“成溪,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面说一面又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 “许佑嘉是个同『性』恋,我这几年……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幸福,我不想再耗下去了,不想再折磨自己了,我想离婚。”顾成溪看着自己的爸妈眼神中的关切和不可置信,泪珠不争气的滑落。 顾如澜是个聪明的不行的,一瞬间就想通了前后的因果,不由得狠狠瞪了许佑嘉一眼,然后道:“爸,妈,你们不知道,我今天要是来的再晚一点,我姐……” 顾如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妈妈的哭声打断了,她捂着自己的脸,哭的格外伤心:“我本来不想说的,怕丢人,所以一直没告诉没告诉你们,谁知道,你们的女儿是个好样的,自己外面偷人不说,还来反咬一口,把错都推到佑嘉的身上。” 她说着就呜呜呜的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许佑明扶着自己的母亲,叹了一口气:“我弟弟要真是个同『性』恋,真喜欢男的,那一开始为什么要娶成溪呢?西佳又是怎么来的?难道西佳也是你情夫的孩子?成溪啊,我们供菩萨一样供着你,不敢多说你一句,不敢让你劳心半件事,就连西佳也是妈帮你带着,不放心月嫂保姆,妈事事亲力亲为,西佳一有头疼脑热妈急的跟什么似的。佑嘉连应酬都推了,只想陪着你,你变心了,不想要这个家了,也不能这么侮辱我弟弟啊!”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二) 顾成溪从来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慈眉善目的公婆和大姑姐会说出这样颠倒黑白的话,一时间憋闷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西佳一出生,公婆就非要抱过去养,说要让她好好休息,年轻人爱玩,带孩子反倒是个拖累,让顾成溪专心忙事业,他们许家的儿媳可不能是个整天围着厨房孩子转的家庭主『妇』。 她三番五次想自己养孩子都被公婆以各种理由驳回了,现在反倒变成了她不想养孩子,把西佳推给他们了,她因为喜欢许佑嘉,爱屋及乌,想对他的父母好一点,不肯在别人面前说半句他们的不好…… 往昔种种,如今种种,当真是讽刺! “西佳不只是我的孩子,还是你们的孙女。”顾成溪淡淡的说:“如澜,你把那个畜生拉出来。” 顾如澜起身从卫生间里拉处那个已经穿好衣服的强壮男子,头上还带着没干的血渍,双手抱着头,土拨鼠一样蹲在地上。 顾成溪满眼悲伤绝望的看着许佑嘉:“你就这么狠心吗?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多少该有点怜悯我可怜我的。”她伸手指着地上的男人:“可是许佑嘉,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这几年来忍气吞声、煎熬痛苦都是拜你所赐,如今,还嫌我不够苦?要给我一剂砒霜毒死我?” 顾爸爸顾妈妈看着地上的男人,问顾如澜:“如澜,这人是谁啊?” “问许佑嘉,他比谁都清楚。”顾如澜看着许佑嘉,神『色』冰冷:“你敢这么对我姐,最好小心点,指不定哪天我就一个不小心开车撞死你了!” “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呐。”许佑嘉温和的笑着,看着岳父岳母,一脸的诚挚和淡然:“也许是成溪对我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呢。” “公婆『逼』着我们再生个孩子,许佑嘉是个同『性』恋,根本就不喜欢女的,非常讨厌和我肢体接触,于是,他就想出这么个办法,找个人替他生孩子,眼前这个人,就是许佑嘉找来的。”顾成溪深吸了一口气,叙述着自己的屈辱:“要不是我给如澜发了个消息,今天我就要被这些畜生给算计了,我本来只以为他是说说而已的,没想到还真做的出来。” “唉,成溪,你不能这样啊,你这不是让我背锅嘛?是你说的我活好,要和我生个孩子充当许家的骨肉,到时候许家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你怎么不承认了呢?许家的财产我要不要都无所谓,我只想好好和你在一起,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也是真心爱我的,为什么要说我要对你用强?你情我愿的事,你可不能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你这样我可要坐牢的啊!”地上的男人望着顾成溪,一脸不可置信和焦急,好像真的很害怕顾成溪不承认一样。 顾如澜一个大男人都气的说不上来话,缓了半天的气,一脚揣在那男人的脸上:“草拟妈的,你这个混蛋畜生,我姐是你能诬陷的!我干脆打死你算了!” 许佑嘉站了起来,拉住了狂暴的顾如澜:“别打人,有什么话好好说。” 顾如澜望着落在自己双手的手,以及许佑嘉微微含笑的眼睛,沉默了,他忽然发现,这个平日看似温和宽厚的姐夫,阴险狡诈又滴水不漏,心机深不可测,倒是小看他了。 他们……是不是落入了一个圈套…… 顾成溪嘴唇咬的出了血,脸『色』苍白的可怕,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下意识的去看许佑嘉,去看她一直追逐着、爱了七年的白月光,许佑嘉的目光也看向了她,微微的笑了一下,嘴角勾起的弧度里,藏着嘲讽和胸有成竹的淡定。 “我女儿不是这种人。”顾爸爸冷冷的盯着地上的男人:“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话。” “您是个当官的,当然说什么是什么了,你们要是硬说是我强『奸』成溪,我也不敢不认,毕竟您动动手指头都能要我的命,可是做人得讲良心是不是?人在做,天在看,您不能把我没干过的事情安到我的头上。我不认!我不服!”那男人一脸的怨恨:“我真心喜欢成溪,成溪也真心喜欢我,她有家庭又怎么样?我们是真爱!”那男人『乱』吼一通,义愤填膺的感觉好像是顾家拿权利来『逼』着他翻供一样。 “你这样说,可有什么证据?”顾爸爸脸『色』沉的能滴下水来:“我们当官的,一切都是为人民服务,一切都是以人民的利益为先,你说的压迫人民的事情,我不会去做。” “还好我没有删掉短信。”那男的说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几下,递到顾爸爸的眼前。 那是一条短信。 内容是:“今晚我老公不在家,你过来吧,我很想你。” 显示的发送号码,的确是顾成溪的电话。 “如今你们可知道你们女儿是个什么人了吧?我平日里念着佑嘉喜欢她,便不好多说,想着对她好一点,她就能念着我们做公婆的好,回心转意,谁知道她竟然不思悔改,血口喷人。”许妈妈愤怒的吼了起来:“事实证据都摆在你们的面前,人证也在,顾成溪你这就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没有。”顾成溪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顾爸爸和顾妈妈都沉默了起来,看着自女儿憔悴而倔强的样子,看着许家愤怒的模样,又看看地上有恃无恐态度嚣张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谁。 “伯父、伯母,你们也别嫌我说话难听,只是这样平白无故污蔑我弟弟,让别人听去了,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们必须得给佑嘉一个交代,不然……”许佑明冷哼一声:“明天我就让这些事情见报,拼着我们顾家的名声地位不要,也要你们女儿知道错了!” “佑明!”许爸爸断喝一声:“我们说话你『插』什么嘴?是这样和伯父伯母说话的吗?没礼貌没家教!等我回去好好收拾你!还有,什么见报?什么成溪错了?这种话传出去你成溪还能不能活了?现在舆论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训完了“『乱』说”的许佑明,才又转向顾家,笑呵呵的说:“都是孩子们在瞎闹,你们不要吃心才好。” “呵呵,怎么会。”听出许家话中的敲打和威胁,顾爸爸憋着怒气,皮笑肉不笑的道:“孩子们闹孩子们的,大人们别计较就是。”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三) 顾成溪的神『色』越发萎靡,她从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许佑嘉,就算他骗婚在先,她也没有真正的恨过他,仍旧是爱他爱得无法自拔,打从心底里心疼他、怜惜他、理解他、原谅他,伤心的时候、绝望的时候想过离婚,却从来没有真的狠下心去怨怪他,去离婚。 可是,从小优说起那个杀人案的时候,她心里敲响了警钟,没想到,半年后,许佑嘉就真的会找一个陌生的男人来和自己上床,只为减轻他自己的压力,他当她是什么? 为了爱情人尽可夫的傻子? 她以前是,可现在不是了。 这一刻,她是恨他的,没有绝望,没有不舍,有的只是恨入骨髓的伤心。 她分外清醒,也知道,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许佑嘉想拿到她的手机定时发送短信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她从前对他并没有戒心。许家人想歪曲事实护着自己儿子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世界上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可是,就这样昧着良心毁掉一个女人真的好吗?夜里不会做噩梦吗?如果许家真的把这家事情添油加醋、断章取义的告诉媒体,别说她了,就是她的父母,也会陷入从未有过的绝境。 “爸,妈,我没有做这种事情。”顾成溪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没有了那种恍惚的绝望,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勇气:“时间会说明一切的,不管他们怎么做,我都想要离婚,因为,再这样过下去,我还不如死掉算了。希望你们支持我,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们的,这一次,就让我自己拿主意吧。” 顾妈妈望着自己的女儿,神『色』忧郁,半响后,才道:“成溪,你不如再想想,万一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再者,你现在这么激动,真离了将来会不会后悔?不如等到过一段时间大家都冷静了,事情也调查清楚了,再说不迟。” 顾成溪知道,他们两个给外人的感觉一向是感情很好,恩爱的很,突然间吵着闹着要离婚,她指责许佑嘉是同『性』恋,他指责她出轨,想必父母那里无法接受,更何况,许佑嘉给自己扣了那么大一个脏帽子,她怎么能忍? 许家的人拿顾家的名誉和自己的事业威胁自己,她怎么能让他们如愿以偿?就算自己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绝不会让许家的人好过,绝对不能因为自己一段失败的婚姻再去把家里染得一团黑。 顾成溪垂眸,低声道:“我听妈的,过段时间冷静下来了再说。”想让她放弃离婚的念头是不可能的,但是眼前的情况分明不容她再多说什么,唯有低头再寻别的法子。 许家的人默默的笑了起来,顾家夫妻二人有些无奈,显然也受了不小的气,听到顾成溪这样说,还是松了口气,只有许佑嘉,一直带着笑,表情没有变化,好像在说的,都是别人的事情一般。 两家人又笑着寒暄了几句,叮嘱了各自儿女一番才离去,离开的时候,顾如澜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意思是你有事一定要告诉我,顾成溪点了点头,和许佑嘉把两对父母送下楼,好像没事发生一样的和他们问好,邀请他们什么时候有空了就一起吃饭。 许家和顾家都笑着应了,表面上一团和气的走了。 看着两部汽车走远,顾成溪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淡漠的关上门,淡漠的在沙发上坐下。许佑嘉对她的冷漠无动于衷,依旧温柔的笑着说:“成溪,已经很晚了,要不要先睡觉?” 顾成溪抬起眸子,定定的看着儒雅温润的许佑嘉:“换做是你你睡得着吗?” 许佑嘉好像没听懂她的讽刺一样,道:“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成溪。” 顾成溪听着他一如往昔的宠溺语气,只觉得喉咙里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发不出声音来,缓和了许久,才再度找到自己的声音:“许佑嘉,你别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觉得恶心!” “那真是对不起了呢。”许佑嘉的声音放得更加的温柔和婉:“你就算再恶心,也不得不承受着。真是委屈你了。” “许佑嘉,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顾成溪的神『色』越发冷淡,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你就是个衣冠禽兽!” 许佑嘉呵呵的笑了一声,双手抱着后脑勺,把左腿搭在右腿上,翘着脚尖,神态懒散,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丝轻慢:“不得不说,成溪,你就是太聪明了。”他像是解疑答『惑』的老师一样,对着一脸茫然的小学生,十分有耐心,十分专心致志:“结果却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小型的录音笔,轻轻一摁,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要是让我舒服了,我就和他离婚,跟你在一起,就再也不用守活寡了。” “不止这些。这房子,那公司,以后都是我们的,你和我的。” “……” 看着顾成溪的脸『色』重新白成一张纸,许佑嘉笑了,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她惊慌失措而又厌恶惶恐的模样:“如果我把这些发到记者手上,你猜猜看,会怎么样?” “到时候,你猜会怎么样?”许佑嘉想着,呵呵的笑了一声:“不然我说呢,换成别的女人,大不了以死抵抗,最后死的也光荣点,有的大不了被他睡一觉,反正也不损失什么,可偏偏你足智多谋不说,还是个贞洁列『妇』。” “你得好好感谢你爸妈给了你这么好一个脑子,才让我一箭双雕。”好像是撕破了脸,许佑嘉也不用在乎什么了,虽然依旧温柔的笑着,但是吐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要不然怎么会被我抓到这样的把柄呢?别人可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有时候,耳朵听到的,未必是真话。成溪,这一辈子你就不要想着离开我了。” “为什么?”顾成溪的下唇被咬的渗出一层红艳艳的鲜血出来,她绝望到全身都有一种眩晕的感觉,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一字一句的问:“你又不爱我,为什么要我留在你身边?” 许佑嘉好像被问住了一样,愣了半响,才淡淡的说:“成溪,如果我喜欢女人,我们一定是天下最幸福的一对夫妻。” “可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有如果呢?”许佑嘉抬起好看的眉眼,看着顾成溪伤心到恍惚的模样,有些怜悯的叹了口气:“何必如此呢?成溪。”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四) 许佑嘉会用这样阴狠毒辣的手段对付自己,是顾成溪从来没有想过的,忽然间,好像从前所有的信仰都崩塌了,她原来以为,许佑嘉只是不爱她而已,只是『性』取向和正常男人不一样而已,可是……如今……事实已然摆在眼前。 她始终无法相信,他是那样一个阴毒自私的男子,那些温润儒雅,那些温柔似水的模样都只是自己的臆想,他好看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一颗丑陋的内心。 她很想离婚,每一次和许佑嘉躺在一张床上,坐在一个沙发上,她就觉得『毛』骨悚然,每次出门回来的时候,总会再三检查卫生间里有没有人,检查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有没有录像、录音设备,自己的手机习惯关机,包里携带着一把小型的匕首,好在她不经常坐地铁,不然不知道要被扣下几次。 顾成溪有点神经衰弱,变得越来越多疑,总感觉有人要害她。 魂不守舍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走神走的厉害,一个人在角落里一坐就是半天。 见到女儿这个样子,顾爸爸和顾妈妈也渐渐相信了那个他们很满意的女婿其实是一个人渣,但是每次见面的时候,许佑嘉仍旧笑意盈盈的和他们打招呼,亲切又谦虚的样子任谁也挑不出错处,礼貌又周到,言谈举止不俗,往往是和他说着说着就忽略了他骨子里的阴险。 顾成溪日渐消沉,却绝口不再提离婚的事情,顾如澜看着就觉得揪心的难受,去找了许佑嘉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被他轻飘飘的给挡了回来,还说只要你姐姐同意离婚我没什么好说的。 顾如澜头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没办法,偏偏周围的人都一个劲儿的说许佑嘉的好,这让他觉得更加的憋屈,他今天早早的把手上的画稿交到了出版社,关掉手机,陪着顾成溪在房间里光线暗淡的角落坐了一整天,两个人都看着窗外从红日高升到日渐西陈,看着最后一点光晕消失在这个城市的尽头,顾成溪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她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问顾如澜:“你说人活在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顾如澜就看着顾成溪『露』出的下半张脸,下巴的弧度那样的美好,皮肤白的可以看见肌肤下面幽蓝的血管,一时间悲从中来:“我觉得开心快乐,是最终要的。” “万一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指责你,背弃你呢?”顾成溪的声音有些哽咽:“那还会快乐吗?” 顾如澜好像没有听懂,又好像听懂了,望着顾成溪,忽然间不知道怎么开导她才是正确的,思考了很久之后,才斟酌着说:“只要有人站在你的身边,无条件的信任你……那么,别人就无关紧要。” “如澜,那你呢?你会无条件的信任我吗?”顾成溪问他。 顾如澜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感觉姐姐问的话好奇怪,他好像面临着深渊,冰冷的感觉扑面而来,他握住了顾成溪垂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本来不想哭的,可是话音一出却发现带着浓厚的哭腔:“姐,你可别想不开,我和爸妈,都永远站在你身边,无条件的信任你!” “傻孩子。”顾成溪回握住了顾如澜的手:“我只是做了一个决定而已。” 顾如澜看着顾成溪把遮住眼睛的那一只手拿下来,看着泪流满面的模样,心头一震,抬起手擦掉她的眼泪,轻轻的叫了一声:“姐。” 三天后,顾成溪向许佑嘉发了离婚协议,搬出了结婚时候买的别墅,住进了自己大学刚毕业时候全款买的小型公寓里。 许家不同意离婚,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顾成溪联系了律师,把一切委托给律师,并且要求律师必须要争取到许西佳的抚养权。 许佑嘉拿出他们婚姻关系美满,生活幸福的证据让顾成溪陷入了被动的局面,她并没有把许佑嘉是同『性』恋的事情告诉律师,半个月后的第一次开庭,顾成溪败诉了,离婚的事情被驳回了。 在这期间,许佑嘉只联系过顾成溪一次,告诉她,如果再胡闹的话,就会把手上的东西发给媒体。 顾成溪一笑置之,她忽然就想通了,觉得名利不过是身外之物,她会把离婚对爸妈的影响降到最低,所以,她没有要爸爸参与到这场离婚的官司里来,虽然爸爸的一句话都可能改变法院的判决,但是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二次开庭的时候,顾成溪已经把自己能够收集到的所有可以证明许佑嘉是同『性』恋的证据交给了律师,律师删选之后把最有力证明移交给了法院,即使是这样,二次判决,顾成溪仍旧败诉。 给出的理由是,顾成溪与许佑嘉夫妻感情深厚,女儿年纪尚小,不支持两人离婚,另外,并没有法律规定夫妻双方一方是同『性』恋就必须离婚,婚姻法仍旧保护同『性』恋的异『性』婚姻。 因为顾成溪是个名人,许佑嘉也是个名人,这件事情很快就在全国范围内的网络上占据了头条的位置,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情,晴天霹雳一般的炸的顾成溪交好的同学、朋友脑子发懵,没有人能够相信文质彬彬的许佑嘉竟然是个同『性』恋,也没有人能够相信他们夫妻和美恩爱竟然都是假象。 许佑嘉、顾成溪离婚案被置顶在网络论坛上,有许多人在上面发言,表示自己的看法,炒的非常热闹。 :“同『性』恋又怎么了!你怎么可以歧视同『性』恋,怎么可以因为丈夫是同『性』恋就离婚?” :“许佑嘉那么帅,是同『性』恋又怎么了?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基情满满吗?” :“你不要许佑嘉可以给我吗?” :“耽美的阵营在哪里?举起手来!让我看看有多少人耽美男主的脸有了?” :“结婚的时候美的屁颠屁颠的,不还是看上别人的钱了?现在估计捞不到钱就想离婚,我就不相信,结婚之前不知道许是同『性』恋,看着挺高雅一女的,怎么这么有心机?” :“我就喜欢这种衣冠禽兽!顾婊你不要他就给我呀!” …… 看着论坛里满满的都是替许佑嘉说话的人,顾如澜气的把手机一把摔在了地上:“都是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我姐看上许家的钱了?呵!笑话,我们顾家很穷?” 夏景瑜伸了个懒腰,把脑子从厚厚的毯子里伸了出来:“是我看上你们顾家的钱了……” 顾如澜白了夏景瑜一眼:“我和你说正经的,这些人难道都是瞎吗?什么离婚就是歧视同『性』恋?三观都是歪的吗?这叫道德绑架!” 夏景瑜呵呵的笑了一声:“都是一些喷子放的屁,你往心里去干嘛?” “可是……” “……可是,我姐看到了,该有多难过?”顾如澜的声音一点一点的低了下去,夏景瑜再回头看的时候,他的眼泪已经从指缝里掉了下来。 夏景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替他把掉在地上的手机拣了起来。 她也没想到,舆论竟然会有这样的偏向,完全忽略了顾成溪是受害者的事实,基本上很多腐女都被许佑嘉的那张脸糊弄住了,针扎不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疼,所以说风凉话的人特别多,虽然也有人替顾成溪说话,但那人数毕竟太少了。 但是,有时候,她觉得事情闹大了反而是好事。 也许,会迎来崭新的一面也说不定呢。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五) 就在许佑嘉离婚案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一段关于顾成溪出轨、谋夺许家财产的音频流传到了网上,那段录音一出,顾成溪简直成了现代版的潘金莲,许佑嘉便是古代版的帅气武大郎,千夫所指不说,所有的矛头和指责、侮辱都降临到顾成溪的头上。 本来替顾成溪说话的人就少,这个实锤一出,那仅有的人也销声匿迹了,顾成溪一个人孤军奋战,离婚倒是可以了,可是孩子的抚养权却要不回来,她请的律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在业内小有名气。 她一向以帮客户争取利益最大化闻名于圈子,仔细考量了顾成溪和许佑嘉的整件事情之后,她在一个饭局上叮嘱顾成溪:“这个婚是一定要离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场婚姻走不下去了,及时止损才是明智的,你如果因为舆论的压力停止了诉讼,那么你这一辈子都要被那一段音频吃的死死的,我们现在就是苦于没有证据,如果有证据,那么胜诉率是百分之百。” 顾成溪没有说什么,嘴角的笑容越发苦涩,当初是她自己眼瞎,选了一个人渣结婚,无论结果怎么样,她都只有承受。 看着顾成溪沉默的样子,律师心里也不是滋味,语气放柔了一点,道:“一场失败的婚姻并不是你的全部人生,往后的日子还很长,谁也说不定以后会发生什么更好的事情。不如放弃孩子的抚养权,可能婚会离得容易一点,孩子跟着许家也不会吃什么苦,他们只有那一个孩子,肯定千娇百宠的。虽然对你这个母亲有点残忍,但是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吗?就算你要到了孩子的抚养权,许佑嘉作为孩子的父亲,他要求看孩子,你能说什么?” “更何况孩子从出生起就在许家养着……”律师沉默了下来,没有继续下面的话,许西佳唯一的一次出庭,却是在法庭上力证自己父亲『性』取向正常,指控母亲冷漠不喜欢她,所以她不会跟着母亲生活。 看着好好的一个孩子被养歪了,讲话刁钻,语气跋扈,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没有丝毫的爱意和尊敬,顾成溪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只怕会更痛吧。 顾成溪叹了口气,疲惫的给出了答案:“我会的考虑你的提议的。” 她从西餐厅里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停靠在停车场的车轮胎不知道被谁扎破了,玻璃上用白『色』油漆喷了几个大字:“顾成溪你这个贱女人!”黝黑的车身也遍布了白漆和划痕,她忽然间觉得很累,对着律师『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律师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就是富贵人家的苦楚,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无处躲藏,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她有时候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心惊胆寒的,顾成溪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却能面不改『色』的应对着,是个坚强的。 她笑了笑,朝着顾成溪说:“走吧,先坐我的车,回头打电话给4s店,直接让他们来拖车算了。” 顾成溪点点头,手指捏着自己包上的白『色』流苏,笑着道:“麻烦您了。” “为顾客服务一向是我们的宗旨。”律师大方的笑笑,把这一赚人情的举动归到了服务需要里面去,一面寻找着自己的车。 两人不由得都傻眼了,律师那辆红『色』的跑车此时已经变了颜『色』,车门上用透明胶带贴着一张纸:“垃圾律师,去死吧,去死吧,全家都要死!” “……”顾成溪这下子是真的笑不出来了,看着面目全非的两台车子,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谁都没有说什么,顾成溪站着站着,就觉得脚底生疼生疼的,全身都像被针扎着一样,她从包包里拿出手机,给顾如澜打了一个电话。 听到顾成溪的声音响起,律师才回过神来,脸上扬起自信的微笑,拦着顾成溪,说道:“顾小姐,这次的官司我们一定要打赢,眼前的这两台车子,就当他们送给我们的贺礼。” 顾成溪笑着点头,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出来。 “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您这样豁达的人呐。”顾成溪抬起手抿了抿眼角的眼泪,望着律师表情平淡的脸,有些羡慕的说道:“一点小坎我都觉得要过不去了。” “时间会达成你想要的一切的。”律师笑笑,称赞道:“顾小姐这么年轻就这样坚强,要是换成别的女孩子未必有您这样的果敢。” “不,我一点也不坚强,最难过的时候,我想到过去死。”顾成溪看着远处的车水马龙和彻夜不息的霓虹:“可是没有死成,有个女孩子救了我,点醒了我。” “她是我命里的贵人。”顾成溪呢喃。 “好人总会有好报的。顾小姐这么善良,总会遇到好人的。”律师大方得体的赞叹。 两人谈话间,一辆白『色』的跑车缓缓在两个人面前停了下来,车窗慢慢的摇落,『露』出一张女子明艳的脸,看着顾成溪,笑了起来。 顾成溪有些讶异:“景瑜,是你啊。” 夏景瑜笑着说道:“如澜手头上有些事情,就让我先来了。”她看看顾成溪和律师,笑道:“上车啊。” 夏景瑜其实很早就想找顾成溪谈一下离婚官司的事情,怎奈何一直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这次倒是赶巧,律师和顾成溪都在,两人一上车,夏景瑜就让顾成溪打开自己的手机,点开qq,指着一个有将近一千人的群说道:“这是我和如澜帮你建的群,里面的都和你一样,是同妻,迫于各种各样的压力,没有选择离婚,选择了原谅,结果每一天都过的很痛苦,这还只是我们市的同妻……全国应该有更多的同妻。他们都和你一样苦不堪言。” 顾成溪看着群里面的一个一个备注,忽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停留着。 夏景瑜继续说道:“我这一阵子一直在忙这件事情,据不完全统计,我们国家的同妻大约有六千多万人,我们总人口八亿,占大约75%,我觉得,这群弱势群体需要被保护。”她看了顾成溪一眼,然后继续说道:“我觉得我们华国的法律并不是很健全。” “所以呢?”顾成溪有点『迷』茫的看着夏景瑜,不知道夏景瑜到底要说什么,又或者说想到了,但是却不敢相信。 “这个群在不断的扩大,就是说有源源不断的受害者加入到这里面来,而这些加入的人都愿意帮你打这一场离婚的官司,我们国家不是一直在说,要听从民意,听从人民心底的声音吗?”夏景瑜把车停在律师的楼下,沉默了会儿,突然说道:“你要的证据,我都有。”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六) 舆论不断的被推向最高点,全社会大部分人的指责透过细细的网线和屏幕,加诸在顾成溪的身上,她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人任何的动作,躲在自己的公寓里,没有踏出过房门一步。她不开电脑,也关掉了手机,自己煮点咖啡,或者烹饪一些糕点,闻着馥郁的香味,一坐就是一天。 这些都是她曾经为了讨好许佑嘉而学的,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拿来娱乐自己。 眼不见为净,她不关注,自然也不会气闷。 就在那些键盘侠和许佑嘉的颜粉吵到最激烈的时候,一条视频被爆了出来,当场就给了许佑嘉一万点的暴击。 视频中是许佑嘉和那个许家指控和顾成溪有苟且的男人,两个人相谈甚欢的模样,你一言我一语的,那个男人笑的格外的猥琐。 视频不知道是怎么拍的,好像离得极近,连他们微小的表情都看的格外清楚,当然了,这是一条有声音的视频……广大吃瓜群众就这样清清楚楚完完整整的听到了许佑嘉和这个男人全部的谈话内容。 几乎所有人都被闪瞎了狗眼,没想到斯斯文文的男人还真的是披着人皮的禽兽,几乎连禽兽都不如,无法直视的视频,无法直视的恶毒心肠。 华国的广大网民向来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所以,这个视频一出,许佑嘉就和当初的顾成溪一样,基本没了翻身的余地。 大家都对这个曾经被误会、被辱骂的顾成溪抱了一百万的同情,舆论的风向在一夜之间就被扭转了。 这个时候,一条论坛上的留言因为点击、赞赏太多而被顶了起来,在各大门户网站迅速发酵,不过两个小时,顾成溪渣女身份翻转和这条流言都获得了八千万的点击和分享,成为了这一年来最火爆的新闻消息。 夏景瑜和顾如澜围在电脑面前,点开了那个评论,那是一条长留言,标题叫作 :那些说要和同『性』恋离婚就是歧视同『性』恋的喷子们可以停一停吗?你们站在道德的高地上绑架别人、议论别人难道就没有一点的愧疚吗?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们将来的丈夫也是同『性』恋,你们还会这样说吗?不管顾成溪是不是渣女,我都力挺她离婚,那些说顾成溪看上许家的钱才嫁过去的人眼都是瞎的吗? 然后是一大叠的图片,全是顾成溪从高中、大学所获得的学习奖项,、钢琴奖项,以及她每年所交的税收,还有顾成溪的父母的职业等等,以及顾成溪的各种照片。最后下了一个结论,说这样的白富美,上流社会的顶尖名媛会因为物质嫁给许佑嘉? 我觉得那些骗婚的同『性』恋都应该去死,都应该被枪毙! 也许有人会问我为什么这样偏激,那好啊,我告诉你们,因为我就是一个同妻,我和我先生结婚十年,他从来都没有主动碰过我,人前我们是幸福开心快乐的家庭,但是人后,他就对我不闻不问,冷漠的不像样子,我不管付出多少,他都像大海一样,吸收进我所有的感情和爱意,无动于衷。 有一次,我出差回来发现家里有男人来过的样子,男士拖鞋、衬衣,以及和我丈夫发『色』不一样的黄『色』头发掉落在洗手台那里,我只以为是他的朋友来了,开开心心上了楼,推开卧室的门却发现,他和一个男人搞在一起。 可悲又可笑,看着自己的丈夫在别人的身下婉转承欢,难怪他从来都是对我冷冰冰的,我发了疯,拎起地上的椅子就朝着那个陌生男子的身体砸了过去,我丈夫疯狂的回护他,然后,把我从二楼推了下去,我命大,活了下来,住了大半年的院,出院后我就想离婚了。 我住院的时候,他从没来看过我一次,都是我爸妈在照顾着我。 得知我要离婚,他心慌了,拉着我的手说他知道最爱他的是我,对他最好的也是我,其他的他都不在乎,所有的gay都想要一个幸福的家庭,他也可以和正常男人学着爱我,只要我不离婚,他就会改变自己。 但是,他说的和做的永远都不一样,当初我怀孕的时候,从来没陪我去过医院,没给我买过一粒水果,更不要说『摸』着我肚子感受胎动,我们就像是两个陌生人躺在一张床上那样尴尬别扭,好像肚子里这个孩子是我一个人弄来的一样,后来我引产大出血,他只坐在家里看电视,全程没有半点关心我。 至于,我是怎么样怀上孩子的……我觉得那段历程是我人生中的耻辱,我不想重提。 我坚持离婚,他不同意,然后动手打了我,用力特别大,我的脸直接磕在了楼梯大的大理石扶手上,掉了半颗门牙。他不同意离婚,他的上司、领导和同学都很羡慕他有我这样的妻子,我名校毕业,会英法两门语言,日韩两门语言多少懂一点,能听得懂但是不会说,对他的事业多少有点帮助。我丈夫是做外贸的,再说多一点吧,我其实是个外交官,可那又怎么样呢,多扯淡了。 后来事情闹大,他的父母急匆匆的从乡下跑来了,在我工作的地方给我下跪磕头,求着我不要和他离婚,我不同意,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不想再被他捆绑一生,活的没有一点尊严。 看我坚持不同意,他的父母,便爬上了我家对面的百货大楼,威胁我说,如果我非要离婚,他们就从上面跳下去。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既然早都知道儿子是个同『性』恋,那为什么非要『逼』着他结婚?把你们自己的痛苦转嫁到别人的身上就那么值得快乐吗?用你自己的生命威胁自己儿子、胁迫她人,试图改变你们眼中病态的子女,这有任何意义吗?传宗接代没那么重要,女人的存在不是为了给你们当一个生儿育女的工具的。 离婚的过程很痛苦,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离掉婚,但是我已经和我的丈夫分居了,也换了工作,我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无法再在单位待下去,现在在南方城市做一个翻译,已经很长时间没回过家了,一回家就要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和询问,真的,我是一个好面子的人,每每想起就觉得痛苦不堪。 这就是一段失败的婚姻带给我的痛苦,身心俱疲,数次想要结束生命。 但是又都忍了下来,父母把我养这么大,未曾回报半点,若再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着实残忍。顾成溪是个勇敢的女人,起码比我强,有勇气面对无孔不入的媒体和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网友,我很佩服她,就算她是渣女,我也一如既往支持她,渣怎么了?渣也是那些骗婚的同『性』恋『逼』的。有没有人知道,其实冷暴力是最让人痛苦的,尤其是那种,周围人都以为你们很好——唯独你自己知道你过的猪狗不如那种,你无处诉说,求救无门,孤注一掷的绝望境地,是最让人煎熬的,每一日都是风刀剑霜严相『逼』。 如果你不信,你可以试试——相信很多同『性』恋都很愿意拐了无辜善良的女孩子结婚,到时候,你的价值,就只是一个生育机器,除此之外,再无半点用处。 有些人身在地狱,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想把你也捆绑在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 而很不幸的是,我和顾成溪,遇到的,是同一种人。 从来不鄙视同『性』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恋爱自由。 但是,那种分明是同『性』恋,还有骗婚的人,我觉得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不接受任何反驳,就这样,希望顾成溪早日过上自由的生活,她这样才艺焕发、出身良好又善良的女孩子不该这般活在泥沼里,满身跳蚤的。许佑嘉你就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吧,我们都只是想生活的好一点而已,有个幸福的小家,这一生就足够了。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七) 看完这些话,夏景瑜的眼眶都有些湿润,这字里行间透出来的苦楚,实在是让人无法无动于衷,她不由得开始思索,为什么会出现同『性』恋骗婚的现象?为什么这些同妻想要离婚如此困难? 夏景瑜觉得,只有解决了根源,才能杜绝一切。 这条留言下面跟帖已经超过一万,渐渐的也有许多同妻都想这位一样勇敢,爆出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夏景瑜条一条的看过去,发现大多数同『性』恋都是迫于社会压力、父母带来的压力骗婚的。如果一个男人四十来岁还没有结婚,周围的人会觉得你又问题,有『毛』病,会在背后说长道短的,如果你是个同『性』恋,那更好啊,茶余饭后的谈资就都有了,谁也不愿意活在别人的唾沫中吧。父母亲也不愿意承认和接受自己的孩子喜欢同『性』这个事实,又想着必须得传宗接代,所以,『逼』迫孩子结婚,试图把自己的孩子引到他们以为的正途上。 所以,只好牺牲别人家的姑娘了。 大多数同妻没办法干脆利落的离掉婚,一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想顾成溪一样,心软,也曾经真心的喜欢过自己的丈夫,不舍得离婚;二是因为,法律不保护她们这些隐形的弱势群体,基本不会把孩子判给他们,或者因为男方不同意或者夫妻关系和谐的“证据”而驳回离婚的诉讼;三,便是大多数男方的家长不允许离婚,最常见的手段就是下跪,求着你不要离婚,离婚了我就这样一直跪着不起来,最好是那种人越多的地方跪着越有效。或者就是你要是和我儿子离婚我就死给你看,现在的人,虽然很冷漠,但都喜欢看热闹,不是自己的痛苦都不放在心上,三言两语的就把同妻离婚的路堵死了。 能怎么办呢?离婚了,就是不孝顺,就是心思恶毒『逼』死老人,这样下去,还怎么生活?还怎么抬得起头? 夏景瑜深深的叹了口气。 然而,面具已经被撕掉的当事人许佑嘉消息滞后了那么一瞬,视频发出来,获得千万点击的时候,他正在电视台的录制间里接受主持人的采访。 “你觉得你和顾小姐的感情为什么会走向破裂?”穿着白衬衣黑裙裤的主持人干脆利落的问:“有什么关键因素吗?” “关键因素…嗯。”许佑嘉笑的十分温柔,大眼睛里闪烁着委屈的光芒:“关键因素可能是我工作太忙了,她太闲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她喜欢热闹。” “管着一个上市公司,每天的压力一定不小吧?”主持人问。 “压力,倒没觉得,毕竟这是我的本职。”许佑嘉的好看的眉『毛』挑了挑,望着主持人,温润如玉的模样让主持人呆愣了两秒才又继续发问:“当初你们是谁追的谁?” “我追的她吧。”许佑嘉思考了一下,抬起修长的手指抚着下巴,额前的碎发掉落下来,帅得有些惨绝人寰:“我不太喜欢和女生接触,觉得有些女孩子很麻烦,有很娇气。” “许先生的意思是我们这些女生很麻烦很娇气咯?”主持人假装生气。 许佑嘉笑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回忆起当初的事情:“她那个时候在我手下做事,我是部长,她是干事,她很干脆利落,交给她的事从来不像别人一样推三阻四的,后来周围的人都说她喜欢我,我觉得她也不错,所以就想接触看看。” “很浪漫的校园爱情故事呢。”主持人赞叹道“干事和年轻部长的甜蜜恋爱。” 许佑嘉嘴角的笑容适时的暗淡下去,看着有些落寞:“算是吧,当时周围的人都很看好我们。” “那么,您对顾小姐指控您是gay的事情有什么看法?”主持人深吸了一口气,耳机里导演组一直在催促着她问这个问题。 “呵呵。”许佑嘉无奈的摊开自己的双手:“成溪呢,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一个很正派的人,非常不喜欢同『性』恋人群,觉得这些人很变态什么的,我觉得人家『性』取向怎么样不管我们的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每一种人都有他存在的理由,所以说没必要去歧视他们。我只不过是提醒了她几句,然后……就这样了。” “这么说,是顾小姐误会您了?”主持人问出他话里的潜台词。 “可以这么说。毕竟,我还有个可爱的女儿,也十分想要一个可爱的男孩儿,凑成一个好字,不知道有没有gay可以告诉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同『性』恋该有的。”他顿了顿,嘴角的笑容越发『迷』人:“毕竟,我是个异『性』恋,并不了解gay的世界,但是我尊重他们,我觉得他们和我们都一样。” “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主持人立马接话。 三言两语勾勒出一个不懂事、没礼貌、不知道尊重别人、耐不住寂寞的老古董形象,看似在帮顾成溪说好话,实则却把她推向深渊,弹幕里全然是一片骂声,其实,就算是一个正常人,也受不了你动不动就歧视别人的女孩子。 尤其是顾成溪这样的,一出生就在罗马的人,有颜有钱有才,还嫁了个高富帅,有些人天生就就仇富,特别是,女孩子对优秀的同『性』天生就有一种敌对的感觉。 你没错我都要喷你,更何况你犯了这么个天理难容的过错呢? 我不喷死你才怪。 主持人却接收到暂停录制的信号,这是直播,就算再有什么紧急的情况也不会暂停录制的,这是头一遭,她不敢置信的走去后台和导演组沟通,导演粗着嗓子喊:“快,把视频拿给她看!今天我们这是头一号的热门!明天我们的收视率一定爆棚!” 主持人糊里糊涂的看了一遍视频,然后导演下了死命令,不管言辞多么尖锐,多么刺耳,一定要问他关于视频的事情。 主持人虽然震惊,但好在也做主持人做了三四年,各种突发情况都处理过,仍旧笑意盈盈的和许佑嘉闲谈,她知道新闻点在哪里,也知道怎么博眼球,所以并没有着急把视频亮出来,反而把话题转到了“捉『奸』”的当晚。 许佑嘉一派伤心模样:“都已经凌晨一两点了,她突然打电话把我爸妈,和我岳父岳母叫到了家里,她一开口就朝着闹着要和我离婚,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她就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同『性』恋,我一头雾水,不知道哪里惹她不高兴了,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父母耐着『性』子哄她,她突然就发脾气了,把西佳吓得直哭。” “后来,她的情夫出来之后我才渐渐知道是怎么回事。”许佑嘉哀伤的不行:“原来是她有人了,所以才迫不及待的和我离婚。” “顾小姐怎么会那么蠢?明知道父母都要来,怎么还会把『奸』夫留在家里?”主持人一针见血的问。 许佑嘉沉默了。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八) 但也只是一瞬间,许佑嘉又接着说:“因为我小舅子过去了,撞破了他们的好事,为了甩锅,只好编了个谎话,她又素来是个胆大聪慧的,便决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这个机会离婚,一举两得,既离了婚,又把所有的错都推在了我的身上,毕竟我们一家人都对她极好,她没有理由离婚。” 主持人淡淡的笑着,一脸看好戏的模样:“那这样的女人可真是太坏了。幸好你是个好人,才能让顾小姐这么多年来一直幸福的活着。那现在顾小姐回心转意的话,您会怎么办?”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喜欢着她,就算为了女儿我也会重新接受她,即使她不爱我,我也愿意守候她。”许佑嘉信誓旦旦。 “那我这里有一个三分钟的视频,我邀请您和我一起观看,可以吗?”主持人忽然间有些恶寒,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塑造出了这样一个虚伪的男人?说谎都不眨眼睛,一幅我宽容大方又一往情深的模样。 “当然可以。”许佑嘉笑的得体。 然而在视频播放出来的那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视频里,许佑嘉白『色』的衬衣十分显眼,标志『性』的笑容挂在脸上,清晰的声音从画面里响了起来:“我这次找您来呢,是有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那个胆子做。” 然后是中年男子的声音:“什么生意稳赚不赔?” “我给你五十万,你帮我做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什么事情?”男子眯起了眼睛,贪婪的笑着:“五十万能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我不信。” “五十万让您去睡一个女人,这还不是简单的事情吗?”许佑嘉仍旧笑的一脸人畜无害:“要是让她怀孕了,我就再给你五十万。”“哟呵,你可别让我犯罪啊,犯罪的事情我可不干,有钱没命怎么花?”中年男子夸张的笑了起来。 “当然不犯罪,你睡了她,她保准什么都不会说出去,就算说了,也没用,因为你们是一对『奸』夫**,没人会信她的话。”许佑嘉有些冷酷的说道。 “那女人是谁?”男人问:“长得丑的我可不要。” “不,她很美。比明星都美。”说着从手机里翻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那男人。 男人端详了几秒之后,惊讶的叫了出来:“这不是那个弹钢琴的,叫什么顾成溪……” 许佑嘉点了点头,姿态优雅的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许佑嘉的脸『色』青白交加,呈现出一张烟灰『色』,他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这是谁要陷害我?我没有做过这种事!” 主持人默默的看着他,然后道:“我们也相信顾先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节目组已经派人去询问了,这个视频现在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我们一定会尽早还您一个清白的,请您相信我。” 许佑嘉额角的青筋一下一下的跳动着,桌子上放的矿泉水瓶子握得扭曲了,他单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想要维持笑容,却没有笑出来,看着主持人眼睛里闪烁着的兴奋的光芒,一时间血『液』涌向头顶,他大脑空白,身体遵循本能做出了反应,他把矿泉水瓶子摔在了地上,大步走到主持人的旁边,抬脚踢了过去,弱不禁风的主持人哪里会料到文质彬彬的许佑嘉会做出这种事情,当即被踢了个实打实。 这还不算,许佑嘉抬手左右开弓打在主持人的脸上:“让你笑!让你笑!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女人这幅嘴脸!” …… 录制被迫暂停,然而因为是直播,许佑嘉前后不一,发疯殴打女主持人的那一幕已经落入了广大观众的眼睛中,再参照刚刚放出来的那三分半钟的视频……真相怎么样已经不用人多说了。 这次换许佑嘉成为人人喊打的老鼠了,加之他的言行激怒了所有女人,又因为以前的欺骗行为,真的激起了民愤,网络上越来越多的人@检察院的微博,要求严惩许佑嘉这样的人。 再次开庭的时候,顾成溪胜诉了,不止离了婚,而且拿回了女儿许西佳的抚养权。 与此同时,许家的公司陷入了重大的危机中,资金周转不灵,先前谈好的几家合作方先后撤资毁约、各大银行也停止向许氏企业放款,说这样没有诚信、心肠歹毒的人不配拥有国家的贷款。 许佑嘉因为涉嫌唆使他人犯罪、捏造伪证的行为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那个中年男子入室强『奸』未遂,陷害他人,欺骗法官,但念其事出有因,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华国凌州市男子监狱。 许佑嘉抱着自己的头,像一只小老鼠一样坐在角落里,耳边传来男人嘻嘻哈哈的笑声,其中夹杂着各种难听的辱骂:“看不出来这样好看的男人竟然喜欢被压。”,“既然你喜欢被压,那还找女人干嘛?不如来让爷们爽一爽!”……说着,有个男人的手便落在了许佑嘉的脸上,顺着脖子一路『摸』到了胸膛,他不敢反抗,敢怒不敢言的咬着自己的嘴唇。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他进来的那一天,就是这样的情况。 他被这个监狱里的狱霸欺负了无数次,钻心的疼痛现在好像还在,手脚冰冷的被人摁在地上打的头皮血流,身上全是被他们殴打的痕迹,他被迫趴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瓷砖,身上男人的动作暴力的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弄散架。 一个接一个的。 直到夜深了,才停歇下来。 他全身疼到颤抖,几乎记不清楚这是进来的第几天,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他忽然如此的厌恶自己,觉得自己这身体如此的肮脏,他抱紧了自己的身体,觉得冷到不行,感受不到一点的温暖。 他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啊…… 他明明春风得意马蹄急的…… 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刚和顾成溪结婚的时候,她腼腆而又羞涩的笑着,总是喜欢围在她身边说着各种可爱又幼稚的话,给他煮咖啡,烤蛋糕,还为了这个把自己的手烫了个疤,生病的时候,也是她在自己身边,为自己买『药』,熬粥…… 多么温暖的感觉啊,朦朦胧胧的,他感觉有一只温暖的手搭在自己的耳边。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九) 下一秒,那只温暖的手便一巴掌打醒了许佑嘉的梦境,抬起头,还未看清来人的面容,便有一脚踢在他的身上,僵硬的疼痛传遍全身,他茫然的坐了起来,这时才听到外面的叫声:“许佑嘉,有人找。” 他被带了出去,隔着一堵玻璃墙和一部电话,他看到了顾成溪。 他的反应不知道为什么,慢了半拍,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好像两个月没见,顾成溪就越发美的不可方物,她乌黑的头发染成了棕『色』,还烫成了卷,松松散散的在脑后扎了一个髻,簪着一个古典的簪子,几缕卷曲的短发勾勒出她脸颊的美好弧度。 许佑嘉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掉了出来,他慌忙擦掉脸上的湿润,哽咽着叫了一声:“成溪。” 顾成溪看着他,也跟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许佑嘉听着顾成溪的语气一如既往,并没有想象中的怨恨,他痴『迷』的看着她,眸子里满是希冀:“成溪,我不想在这个鬼地方住下去了,你们一定有办法可以救我出去的,对不对?” 顾成溪怜悯而悲哀的看着狼狈不堪苍老了十岁有余的许佑嘉,两个月前,他是翩翩浊世佳公子,两个月后,他却身陷囹圄,家破人亡,不得不说,命运是公平的,她淡淡的反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许佑嘉沉默了,眼睛中有了一丝清明,好像才回想起他们之间已经不复从前了,神『色』黯然了下去,片刻后才打起精神问道:“那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 “是的,我是来看你笑话的。”顾成溪淡淡的说:“我还要告诉你一些你应该知道的事情。” “我不想见你,你走吧。”许佑嘉的神『色』变得很难堪:“一切都如你所愿了,何必再来折磨我?” “折磨你?曾经的每个日日夜夜,都是你在折磨我。”顾成溪冷笑,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疏淡:“你妈死了你知道吗?” “什么?”许佑嘉愣住了,半响后才哭出声来:“明明……那个时候还是好好的!” “许家负债太多,公司被迫拍卖,被邻市一家企业收购了,你妈一口气没上来,便去了。”顾成溪冷冷的叙述着,似乎在讲一件别人的事情一样:“你爸眼看许家败落,便将家中的不动产低价拍卖,携款潜逃,不知道去了哪里,走之前,他把公司法人改成了你妈妈。” “准确点说,是你爸爸,『逼』死了你妈。”顾成溪望着他:“恨吗?怨吗?原以为的恩爱家庭,其实只不过是一张薄纸,一捅就破,大难临头各自飞,只是苦了你妈妈,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顾成溪!你现在怎么可以变得这么狠毒?”许佑嘉瞧着顾成溪面『色』冷淡,叙述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心中悲痛难过的像是被人硬生生挖出一个洞一样,她分明……分明从前不是这样的! “我是狠毒,袖手旁观着一个和自己没有关系的家庭破碎。”顾成溪嗤笑了一声:“只是我若不狠毒一点,许佑嘉,只怕就是我沦落到你现在的下场了。” 许佑嘉张了张嘴巴想反驳,却什么也没说出口,他很想忍住心头的难受的,可却没办法掌控自己的情绪,他最不想的就是在顾成溪的面前丢脸,在她的面前展『露』自己的狼狈,可是,人终究是没办法控制某些东西的,比如时机,比如人心。 他终于掩面痛哭了起来,一声声的呜咽敲击在顾成溪的耳膜上,奇怪的是,她心头平静如一汪水,没有掀起一点的波澜,没有痛,没有喜,她是真的释怀了,这一场将近十年的纠缠终于是过去了。 他泪流满面:“成溪,我求求你,让我出去,让我出去,我知道你有办法的,我妈对我那么好,我不想她死了之后……” “我没办法让你出去,谁都没法救你,能救你的始终是你自己。”顾成溪淡淡的说,望着许佑嘉:“你不必哭,我不会心软,省点眼泪吧,也许,往后有你哭的时候。” “成溪,你不爱我了是吗?”许佑嘉忽然抬起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顾成溪:“你以前是那么爱我的……成溪,只要你救我出去,我一定好好和你在一起,我会真心喜欢你的,只要你救我出去……” 顾成溪含笑望着许佑嘉痛心疾首的模样,站起身子,对许佑嘉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爸真惨,你妈真惨,你也真惨,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然后她起身离开,告别过往。 …… 隆冬时节,全国刚刚下过一场雪,四周一片白茫茫,天桥下蜷缩着一个衣着褴褛的男子,他头发花白,身材佝偻,很像上了年纪的人,但是他的脸却很年轻,像是三十多岁的人,他穿的很单薄,一个洗的变了颜『色』的外套,一件黑『色』的『毛』呢裤子,鞋子也破了一个洞,他在监狱里面呆了三年,今天才被放出来。 再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世界的变化好大,他没有钱,没有身份证,无处可去,以前的房子早已经换了人住,他无处可去,藏身在天桥下面,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寒风刺骨,那些湿冷的风好像都有意识一样,拼命的往他的骨头缝里钻,冻得他全身都是麻木的。 再这样下去,他不是饿死,就是冻死,他不相信,他许佑嘉还能饿死。 深一脚浅一脚的踉跄着到了街道上,干净整洁的街道宽阔而敞亮,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撑着伞,白花花的大雪落了他满满一肩膀。 他漫无目的的走,茕茕孑立,孑然一身。 不时有不懂事的小孩子从他身边走过,投来一个嫌弃而厌恶的眼神,或者一个朝着脸颊丢来的雪球,他感受着世俗的温度和旁人的快乐,却越发觉得凄楚。 好像多年以前,他也曾经拥有过这样的快乐,可是却被她自己亲手弄丢了。他整整恨了顾成溪三年,对她没有去给妈收尸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他就是靠着这样的恨意活过来的。 可是,殡仪馆的人却告诉他,顾成溪早在三年前就买了一个很好的墓地,把她的前婆婆下葬了,他当时整个人恍然的都几乎懵掉,走出去很远才想到联系许佑明,她接了电话,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嫌弃,对这个口齿不太清晰,畏畏缩缩半天都没讲清楚一句话的中年男人,许佑明带着本能的厌恶。 他问殡仪馆的人,有没有一个叫许佑明的人来给那位女士办理相关事宜,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找到当年的案综递给许佑嘉,从都到尾都只有顾成溪一个人的名字……开追悼会,交钱,联系所有的亲朋好友…… 他那一刻,才知道什么叫信仰崩塌,那种无力感和虚弱感,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可能不会爱你(二十) 他在街上走着,没有方向的走着,等到累的再也走不动的时候,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顾家的房子边上,他望着那栋熟悉不过的房子,眼泪莫名的流了出来。 说不想念是假的。 毕竟,这世界上没有人比顾成溪更爱他,更把他放在心尖上。 他享受那种恰到好处又无微不至的关爱,骤然失去,的确百般不能适应。在狱中的三年,他生不如死,现在看到男人就觉得恶心,想吐…… 有时候又忍不住想,如果现在顾成溪愿意和他在一起,他一定会好好对她,他们之间一定会有不同的结局。 可是很多事情都没有如果。 顾成溪怎么可能会回头 她那种女人,看起来优柔寡断,可做起事情来却决绝得很,她那个时候喜欢他,所以再大的苦也吃的下,什么样的苛待都能不吭一声的忍着。 可她不爱了,下定决心要离开了,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待到失去时,方知她的好,她的美。 有什么比曾经拥有过更心痛的呢? 许佑嘉觉得没有,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一辆汽车停在顾家的门口,车门开了,下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容貌周正,精神奕奕,许佑嘉耷拉下眼皮,昏昏欲睡。 心中不屑的想到不过是一个富二代而已。 那男子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从里面走下来一个女人,长发飘飘,围着羊『毛』大衣,即使衣着臃肿也看的出她纤瘦的身材,明**人的让四周的天『色』都亮了许多。 那男子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腰和肚子,搀扶着她往里面走,她甜甜的对着那男子笑了一下,真的是回眸一笑媚百生,男子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拥着娇妻,眉眼全是爱意。 许佑嘉注意到,顾成溪的肚子高高的鼓着,看样子是有孩子了。 那个幸福到他这个局外人都能看出来的女人,是顾成溪。 原来,早已经物是人非,时光没有倒退的可能,他只能这样站在阴暗的角落里旁观着他们刺眼的幸福,一语不能发。 他不该怨,也不该恨,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如果他现在仍旧喜欢男人,没有狱中那一切遭遇,可能,他还会好受一点,但是为什么,命运就是这么喜欢作弄人——他逃不过命运的枷锁,这一生都逃不过了。 冷风吹过,刺骨般的穿破他单薄的衣衫,他喉咙一阵灼燥,最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越咳越急,险些把整个肺咳出来,这般大的动静引起了那幸福一家人的注意,玲珑剔透粉团子一般的小女孩儿蹦蹦跳跳的挣脱顾成溪的手,往他这里跑了几步,又因为他邋遢肮脏的外表而止步,站在原地,扭着头对顾成溪喊道:“妈咪,爸比,这里有个乞丐,他好可怜啊!” 顾成溪看了过去,视线没有过多的停留,就好像掠过一个从未想是的陌生人一般,对着小女孩儿招手,给她一叠钱,轻轻的拍着她的脑袋,低声细语,教她要有爱心,要帮助老人。 她没有认出来他,他心里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苦涩,站在原地,消化着顾成溪的话,乞丐……老人…… 时光兜兜转转,他和她,已然这般陌路,往昔种种,皆如梦如泡影,点点散去。 他逃也似的转身离去,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不甘、不忿、却也只能认命!他在三人的注视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如果顾成溪知道他是许佑嘉,她会怎么样? 会嘲笑他,还是……呵呵。 他知道她不会,顾成溪一向是善良的,骨子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大方优雅,总能让她身旁的人自惭形秽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羞愧难堪,当初为什么不干脆死掉算了?牢狱中那般的屈辱,他竟然一日有一日的忍了下来,咬着牙走过,其实已然万般皆灰暗了,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不服存在,他又何必如此挣扎着?有时候活着,倒比死了更像是惩罚。 他偏偏走了过来。 顾成溪也是他心头唯一的一点希望,越是绝望、难过的时候,他就越是想起她 可是,一切都变了。 三年的牢狱生活改变了太多,物是人非事事休不是随便念念而已的。 他现在根本找不到一份体面的工作。 坐过牢,身上又背着那种不好听的名声,简历通通石沉大海,没有公司愿意接受他,又或者说,没有公司敢接受他。 许佑嘉现在才觉察出顾成溪背景带来的便利,那样好的出身足以让他活的无拘无束。 可为什么从前的时候,就跟鬼『迷』了心窍一样,不懂得珍惜。 很不甘心,可是又无可奈何。 他还要活,还要在这人世间受苦。最后只能去了工地做体力活,每天汗流浃背,累成狗。 却只能得到微薄的报酬,还不够他从前买一条领带的钱。 天上人间,莫不过如此。 想当年,他执掌许氏企业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畅快淋漓。 可如今……呵呵,不提也罢。 认识的工头见他写一手好字,便让他跟着自己管账,后来便想给他做个媒。 一个人看着怪可怜的,那样的身形一瞧就是身体不好,有什么大病,找个人搭伙过日子,有个老婆知冷知热的照看着兴许会没那么凄惨。 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谈到深夜,两个人喝了不少的酒,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那个工头说自己女儿以前嫁了一个同『性』恋,还为了孩子和面子不好意思说出来,结果被那个混蛋给打死了。 然后那工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伏在许佑嘉的腿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要是她晚生几年该多好啊,国家修改了法律,现在允许同『性』恋结婚,也保护同妻了,那些骗婚的同『性』恋直接就可以就净身出户判刑……要是活在现在该有多好,就不会……” 许佑嘉沉默了,半响后喃喃自语的说道:“挺好的。” “是真的挺好的。”工头哭着说道。 许佑嘉闭上了眼睛,仿若不剩酒力的趴在了桌子上,不知道是世界太小,还是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他觉得自己走到哪里都能遇到同『性』恋。 就连住个牢,也不得安生。 好不容易和过去不堪一击的一切划得泾渭分明,眼前这个老男人却一直在自己耳边念叨。 想不去想都难。 也许……他也早生了几年…… 当年为什么会骗婚呢?为什么会娶顾成溪呢? 还不是因为受不了周围人歧视的目光,受不了父母亲的『逼』婚,他的初恋死于车祸,他至今都没办法确定那场车祸究竟是不是人为,和自己的父亲、母亲有没有直接的关系。后来他又谈了个男朋友,和他一样是赴美的留学生,两个人很恩爱,但是却在那一年,他和同学却攀珠峰,失踪了,至今也没有找到遗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脸都有些模糊,唯独记得清楚的,却是顾成溪那一张美艳的脸庞。 他终究是知道,顾成溪是对他最好的人,可是一切都晚了。 父母要求他像一个正常男子一样结婚生子,传宗接代,他做不到,他们就『逼』他做,那个时候是什么年代呢?你是同『性』恋,不能在街上拉手,不能和爱的人在一起,一旦被别人发现,你就会是所有人嘲笑侮辱的对象——他没有能力面对那一切。 所以,他听从父母的话,骗婚了。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他也不过只是个陀螺而已,别人怎么抽他,他怎么转。 他可能不会爱你(二十一) 头顶上烈日炎炎,骄阳似火,将近四十度的高温炙烤着华国的每一寸土地,建筑工地四周没有一处绿荫,全部是钢筋混凝土以及废弃的铝合金材料……吸收着太阳大半的热度,然后毫不吝啬的朝着地表喷吐出来,热,很热,好像是末日高温地狱一样,往日繁华的商业街上都没什么人了,许多行业都因为这罕见的高温暂停了工作,可是他们这栋大楼……马上就要完工了,为了上半年的城市gdp数据好看,『政府』专门关照过的,不能停工、加紧完工。 半年多来的高强度劳动早就已经让许佑嘉的身体和肌肉熟悉了这种感觉,但也仍旧忍不住汗流浃背,抬起手擦了擦流进眼睛里的酸咸泪水,手上沾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辛辣的感觉让眼睛极度不舒服。 紧接着是一阵没由来的眩晕,头重脚轻感觉让他几乎没有站稳,身后的工友抬手扶住了他的背,乌黑的面旁上不仔细看看不出担忧,嘴一张,『露』出白『色』的牙齿:“你这是咋个了嘛?我看你最近都没咋吃饭,还老是咳个不停,是不是身体不得劲了?” 许佑嘉站稳了身子,平复了好一会儿,眼前一黑的症状才慢慢消失,不着痕迹的和工友拉开距离,虚弱的笑了笑,就这么大一会儿,全身就又是汗了,军绿『色』的『迷』彩服黏在背上、腿上,很是不舒服,他也没有心思计较,想挪动步子走去打饭——若是再晚一点,恐怕连个汤也不剩,纵然他没有一点胃口,可还有大半天的砖要搬,不吃点东西怎么行? 但是他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就好像所有的力气被一种神秘力量给吸走了一样,胸口有个石块压着似的,闷闷的,喘不上气来,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天了。那工友对这个谈吐不凡的人很有好感,看他是走不动了的样子,便招呼着人把许佑嘉搀扶到旁边的台阶上坐下,看他捂着胸口满头大汗,又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咋个感觉?是不是感冒了?瞅瞅你最近瘦的,跟个猴似的……” 许佑嘉摆了摆手,有些艰难的道:“我没事的,就是有些发烧,你快去吃饭吧。”顿了顿,『舔』了『舔』嘴唇,补充道:“要是不麻烦的话就帮我打份饭。” 那人听见了,唉哟一声,一拍脑门想起这茬,都没来得及跟许佑嘉说一声,便和几个相好的同事往吃饭的地方跑去。 许佑嘉坐着的地方,已经有一摊透明的『液』体了,全是从他裤腿、下巴、胳膊上流出来的汗,他也说不上来哪里难受,但又全身都不舒服。和队长请了半天的假,忍着那种不适的感觉往租住的小房子走去,回家拿了钱,便打了车往医院去。 出租车上开着空调,很凉爽,许佑嘉靠在座椅上,有些昏昏欲睡的,又有些想吐,就把车窗摇下来一点,让夹杂着燥热空气的风吹进来,前头开车的司机瞧了他一眼,默默的把空调关上了。 看着人群、车辆、高楼与大厦不断从车窗往身后飞去,许佑嘉的意识便有些放空了,感觉也没那么难受了,把头扭回了车内,副驾驶座后面的皮制夹兜里『插』着几本杂志。 到医院的路还远,这个时候正值上下班的高峰期,有些堵,前面堵着的车望不见尽头。 他顺手拿出来了一本,这些没营养的东西,用来打发时间倒是不错。 杂志的封面不知道被谁撕掉了,他随手翻了翻,里面什么都有,娱乐明星、时政新闻、热点事件,乌七八糟的混在一起,许佑嘉皱了皱眉头,这杂志现在都做得这么随意吗? 没有一个突出的主题,但是唯独纸质和印刷都是极好的,让人瞧着很舒服,他胡『乱』的翻着,却一页也看不进去,如今的他……早已经忙到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下班了,累到挨着床就能睡着。 新闻、杂志这些精神食粮远的像是上个世纪的东西一样。 他一面盘算着自己兜里的钱到底能做个什么样的检查,一面垂下头,望着摊在膝盖上的纸,窗外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呼呼的吹着,带来几丝凉意,许佑嘉顺手翻过一页,却顿住了目光。 整整四页的版面,都在介绍一个人——青年志愿者协会的会长、『妇』女联合会的副会长、年度音乐巅峰力量人物、华国十佳青年代表,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称号统统都成为了顾成溪的代名词。 照片上的她,眼角眉梢都是温和柔雅的笑容,和几年前一样,又不一样,好像生机勃发,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一种积极向上的力量。 那是真的美,特别美,不是单纯停留在皮囊上的美艳,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震撼。 他粗略的看了离开他这几年,顾成溪所做的事情:全国各地跑着做慈善,捐款,去慰问孤寡老人、在荒凉的深夜乡村建起一所又一所的学校;参加各种的音乐会,甚至在音维也纳开了个人的钢琴演奏会,国际大奖拿到手软;呼吁全国女『性』站起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联合千万同妻人群请愿,希望完善法律法规,最后,她参与到新法律的修订中,在法律中添加了维护同『性』恋、以及同妻的法律…… 甚至有人用“新时代的开创者”、“独立女『性』的代表”、“人权的唤醒者”这样极具赞美的言辞来夸赞她。 许佑嘉的手指轻轻的在顾成溪的脸上摩挲了几下,心中空落落的。 车停了,医院就在眼前,许佑嘉蓦然合上杂志,重新放回原地,付钱,打开车门,走下去。 走着,走着却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样好一个人,为什么当年就是……白白的放开了手 都是从地狱中挣扎出去的人,他如一滩烂泥一样,跌在土里,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她却青云直上,想要的都得到了,在维也纳开演奏会……成为伯克利音乐学院的博士,这都是她大学时候的梦想啊,如今呐,全都实现了,甚至,引领着一个时代…… 如果,他当初能够好好和她走下去,不那么残忍偏执,是不是,他的日子要比这个时候好的太多? 太苦了,苦不堪言,日复一日重复的绝望生活,早就将一个人所有的激情、梦想都磨灭的干干净净。 他曾经学的金融,学的经济,以及那些指点江山的豪气通通没了用处。 他就是满腹经纶却屡试不第的秀才——全身都透着一股怀才不遇失意和酸楚。 在这里,唯一有用的,就是体力,用不完的体力。 真的……太他妈苦了,不止是身体上的辛苦,更多的是,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许佑嘉觉得,自己生来就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自然一生都该顺风顺水,搬砖盖楼这种低级的工作简直是委屈了他。 他该做的是经济『操』盘手,而不是一线工人。 不敢生病,不敢旷工,辛辛苦苦累死累活一天也不过一百五十块。在这个年头一百五能买到什么屁都买不到。 他还是走进了医院,虽然他没钱,可他仍旧不想死,吃不饱穿不暖竟然还要来看病……这种感觉让他无比的肉疼,那都是他的血汗,却进了别人的腰包。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 hiv,阳『性』。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许佑嘉忽然就发现了命运的妙处,他兜兜转转的,让你失望可又不完全失望,漆黑一片的时候『露』出点儿曙光给你。 你巴巴的追上了,光却全灭了。 然后你会发现处境比你以为的绝望更黑,更深,更……他妈的作弄你。 这真的不是乌龙(九) 姬恪手上的『毛』笔顿了顿,震惊的抬起头,白『色』的宣纸上便印染出一滴滚圆的墨珠,他好像没有听清楚,极有耐心的问道:“什么?” “关姑娘去揭了皇榜。”那天被派去跟着徐晚的侍卫脸『色』有些难看,有些担忧的抬起眼睛望了姬恪一眼,而后又垂了下去,姬恪嘴角隐隐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他抬起眸子瞥了那侍卫一眼,淡淡的说道:“好,你退下吧。” 那侍卫动了动嘴皮子,喉结上下翻滚了两下,但是看着姬恪又低下头换了一张宣纸,行云流水的继续写起来,好似并不在意,便又沉默下去,看了又看,方才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姬恪手上的笔却蓦然一沉。 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到底是淡了下去,他丢了笔,抬起手『揉』着眼角的太阳『穴』,有些疲倦的瘫在了椅子上,望着挂在一侧的一张有些泛黄了的画轴,画卷上是一个容貌温婉的宫妃图,他静静的望了会儿,便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一个身着金边琵琶对襟绒袄、梳着简单发髻的『妇』人带着徐晚往后宅走去,一边走一边与徐晚讲着丞相府的规矩,反复反复就强调着丞相府是多么的大,是多么的了不得,规矩是如何的森严,言语之间带着难以磨平的骄傲,下巴仰的高高的,无端就带出一种傲居出来,望着打扮寒酸的山野穷丫头,更是眉目间带了几分不屑:“你若是治好了丞相老爷的病,那一切都好说,若是不成,你便是犯了欺君之罪。”声音顿了顿,望着徐晚,又嘱咐道:“虽然你没见过世面,但是到时候也要端住,若是冲撞了老爷和夫人,有你好看的!” “哦?”徐晚『露』出一脸惧怕的表情,怯懦的看着眼前的『妇』人:“我还以为您就是夫人呢!”顿了顿,眼神里又带上几丝艳羡:“瞧您穿的这样好,我……” “唉哟,瞧瞧,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妇』人很是受用的『露』出满意的眼神,一幅虚荣心被满足了的样子,她轻轻的咳了一声,身后跟着的小丫鬟忙往前走了一步,递上话恭维这『妇』人:“孙嬷嬷可是大小姐的『乳』娘呢,又被夫人选中留在身边伺候,如今,是夫人跟前最得脸的人。” 徐晚应了一声,朝着孙嬷嬷福了个身子,乖巧的道谢:“多谢孙嬷嬷费心指教。” 孙嬷嬷脸上的笑容几乎咧到了耳朵根子,骄矜的点了点头,又走了大概半刻钟,便走到了一个厢房里,门外守着的丫鬟一瞧见孙嬷嬷,便一声一声的往屋子里传话:“夫人,孙嬷嬷带着人回来了。” 然后隔着帘子传出一个中气十足的沉稳女声:“带进来吧。” 那两个一粉一蓝梳着两个花苞髻的小丫鬟便伸手打起了帘子,孙嬷嬷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里瞧了一眼,然后推了徐晚一把,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夫人要你进去呢。” 徐晚嗯了一声,便抬脚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暖,她刚走进去的那一瞬间几乎要窒息了,窗户都牢牢的关着,空气不能流通,特别的憋闷,重要的是,这憋闷中还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她忍着那种不适,走到一个盛装的『妇』人跟前行了礼,问了安。 眼前这个四十左右年岁的女人便是林氏,冯四延的原配妻子。 她打量着平平无奇的徐晚,问道:“就是你揭了皇榜?” 徐晚垂眸答道:“回夫人的话,就是小女子揭的皇榜。” 一个脆生生、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娘,她看起来怎么会是大夫呢?说不定又是一个江湖郎中想来骗银子的。” 徐晚抬头,这才望见林氏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金着玉,打扮的很是华丽,正斜着一双眼睛上下看着徐晚,『露』出一个嫌弃且不友善的笑容。 呵,这种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的态度让徐晚的心里很不舒服。 但是她也犯不着去和一个大『奸』臣的女儿一般见识。 所以,徐晚没有吱声,只是淡淡的站着。 林氏不悦的看了女儿一眼,沉下脸去:“皇榜岂是说揭就揭的?你当是好玩儿吗?若是有用倒也罢了,没用,那便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这位姑娘瞧着是个正经人,岂会拿着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这家人上上下下还真是齐齐整整啊,如出一辙的旁敲侧击…… “女儿只是随便说说嘛。娘,你还当真了呢?”那小姑娘扯着林氏的胳膊晃了两下,一颗满是珠翠的脑袋往林氏的怀里拱了两下,娇憨的撒起了娇。 “你会医术?师从何人?我家老爷所患何病?你可知道?”林氏安抚了女儿一下,便抬起眼睛,打量着徐晚:“你若真能医好我家老爷,便少不了你的好处。” “回夫人的话。”徐晚犹豫了一下,抬起眼睛望着林氏有些浑浊的双眼,一字一句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十三娘未曾学过医术,更谈不上师从何人,丞相患得什么病,也一概不知。” 传闻,中医有望闻问切四大法宝,怎么她连丞相的面也没见着,就能知道丞相得的什么病呢?这林氏也太搞笑了,还是说这东陵国看病都是这样盲婚哑嫁的瞎搞吗? “混账!”林氏听着听着就恶狠狠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徐晚,握着马蹄『色』青瓷杯的手都有些颤抖,指着徐晚,朝外喊道:“来人,把这个犯了欺君之罪的村『妇』给我拉出去治罪!” 动辄就喊打喊杀,果真是『奸』臣的做派,徐晚敛去了眉眼间的笑意,接上了自己没说完的话:“但是,我知道有人可以救丞相大人,除了我,没人能找到他!” 看着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没上来,脸『色』都憋青了的林氏和杏眼怒瞪的冯家大小姐,徐晚得意的笑了,她确实是走投无路了,短时间内她没办法接近丞相府,也不一定能找到那个郎中,若是再拖下去,恐怕事情就来不及了。 所以,她兵行险招,抬手揭了皇榜,然后……就被送入了丞相府。 接下来,只要糊弄住丞相一家,等着麟游的到来,再随机应变就好了,当然,也有可能她还没等到麟游的到来就先把丞相给杀掉了。 虽然这个办法风险极大,但也是目前徐晚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 就算她耍了眼前的林氏,她相信她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因为现在,丞相的情况已经到了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了,就算是一个稻草,她相信这个溺水的林氏也会迫不及待的抓住。绝望的时候,再微小的希望都要抓住不是吗? 所以,她越想就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保底来说,她也能完成任务,起码可以把丞相拖死不是吗? 至于,完成任务之后怎么办,那就听天由命吧。 徐晚沉沉的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在丞相府给她安排的柔软八步床上打了个哈欠,意识有些『迷』离,模模糊糊的想着怎么找到麟游,能全身而退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这真的不是乌龙(十六) 冯四延吩咐下门房备轿子,便一个人站在面向西街的角门等着,毕竟大病初愈就去粉香楼那种地方委实有些不大光彩,他未好意思从正门走,也不想林氏知道,否则又要跟他吵上几句,他虽不怕她,却烦的很。 百无聊赖间,扭头竟然望见一个美人儿,款款从院落里走出,他还以为自己的出现了幻觉,怔怔的站在原地没有出声,却惊觉那仙子般的人儿越来越靠近自己,和旁边的人低声呢喃,姿态颇为亲密。 那仙子巧笑倩兮,顾盼之间全然是一种明媚姿态,让他有一种枯木逢春的感觉,犹如置身三月桃花间,芳菲扑鼻,让人心旷神怡,冯四延愣愣的,呆呆的看着她往这儿走着。 直到麟游朝他抱拳行礼,迭声叫着相爷,他才缓缓的回过神来,脸上带起无限笑意,与麟游寒暄着,得知他打算和娘子回家瞧瞧老母亲,便连声夸赞他纯孝,不多时,门房前来禀报说轿子已经准备好了,冯四延的目光垂涎在筠娘的脸上,魂儿都丢得不见踪影了,如何还记得那什么牡丹姑娘,便死活要把轿子给麟游和筠娘用,两人推辞不过,最后只得坐着丞相府的轿子柳儿胡同去了。 冯四延搓着手,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便挥手道:“你让管家到书房来找我。” 那般天姿国『色』,配了麟游那一庸人岂不可惜? 没多会儿管家便到了书房候命,冯四延只笑着问道:“你可知道那麟游家中还有什么人?”管家沉『吟』了一下,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相爷问起了,他总归不能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听说,麟游大夫上有八十老母,下有足岁小儿。” 冯四延沉『吟』了一下:“你还知道点什么?关于麟游的?” 望见管家有些许疑『惑』的目光,冯四延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如此救命之恩,更是难以为报,我心中甚是不安,因此想着回报几分而已,你既然不知,便下去查一查,越仔细了越好,弄清楚了便速速来禀。” 管家垂首应是,退出去的时候感觉哪里怪怪的。 怎么丞相病了一场之后,变得有些啰嗦了,放在从前,丞相哪里需要和他多说这么些话? 若是陪着冯绾绾和她几个姐妹打叶子牌的徐晚知道冯四延还是瞧见了筠娘,恐怕她要气的吐血。 她本就害怕筠娘和麟游在丞相府的时候容易被冯四延瞧见,便撺掇着他们回家团聚,还特意交待让他们从角门走,丞相出入都是走的相府正门,角门这种地方,都是小厮丫鬟走的,这样一来,就完美避开了丞相和筠娘见面的机会了。 然后她打算去这上京城中逛逛的,顺便瞧瞧自己能做点什么营生,毕竟,她是要代替关十三娘活一辈子的,总归要有经济来源才对。可是人还没踏出二门,便被冯绾绾身边的丫鬟红翎给叫住了,说小姐请她去打叶子牌。 徐晚对于丞相府的人和事一向上心,这些都是她以后能用得上的人,自然也知道红翎是冯绾绾身边的头号受气包,便和气的朝着她笑笑,拒绝道:“多谢小姐的好意,只是十三娘为人粗笨,并不会这些消遣时间的玩意,还望红翎姐姐代我像小姐说一声。” 红翎张了张嘴,刚说出一个“十三娘”,便被笑成一朵花的冯绾绾给截胡了:“你不会我们可以教你呀!没本钱我们也可以借给你,再说,新手的运气都很好的,今天腊八,我们权当给你送银子来了。”一面说一面和身后跟着的冯二小姐、冯三小姐说:“是不是啊,姐妹们?” 冯二冯三也接连着应声。 徐晚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冯绾绾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可是,人家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是给脸不要脸了,所以她便一幅受宠若惊的模样应下了。 徐晚打了个哈欠,抬起眼眸瞄了瞄冯大小姐,翻完手上的最后一张叶子牌,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又赢了。” 冯绾绾脸『色』发青,气急败坏的把手上的牌扣在了几案上,鼓鼓的胸脯一耸一耸的,望着徐晚的眼睛几乎发红,她语声强硬的说道:“不玩了,不玩了。”转过身看了看更漏,道:“都坐了两个时辰了,脖子都僵了。” 冯二小姐的脸『色』也有些灰败,听到姐姐这样说,忙连声附和着,她也要呕血了,她输的一点也不必大姐少,明明说的是来坑关十三娘一把的,怎么最后她们姐妹三人输的血本无归? 大姐还好,娘最宠着她,平时打的首饰衣服她们也只能挑大姐选剩下的,月银也是大姐拿的多可她和三妹,这次输的可是她们攒了好几个月的,本想着快到年下了,可以去秀吉坊好好的选件料子做身好看的宫装穿,出去应酬什么的都是极好的,谁知道 打到一半的时候,她就想喊停了,眼看着关十三娘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简直锐不可当,运气好的不行,再打下去也仍即使输。可是大姐被十三娘激了几句,就非要继续打,输红了眼,全然不顾自己和妹妹。 她们又不能在一个没见识的野丫头面前丢了丞相府的脸 只能强撑着! 对着一个你看不起的人强颜欢笑,看着她拿走自己的所有家当,那种感觉简直比死更难受。 徐晚当然不知道冯家三姐妹心中的这一番纠结和难受,她开心的很,抱着一大袋黄金走出了冯绾绾的听雪轩,一路上都弯着腰佝偻着背回去的,为啥呀因为黄金太重了 足足一百两黄金。 散发着明亮的光泽。 徐晚的心咕嘟嘟的冒着粉『色』的泡泡,钱多钱少倒不重要,关键的是!这钱是她赢来的,赢的还是一向看不惯她准备坑她一把的冯绾绾的! 有什么比轻而易举把看不惯自己的人踩到脚下虐的体无完肤更爽一点吗? 答案是没有,所以徐晚躺在床上抱着那些黄金咯咯的笑了出声。 还没得意多久,房门便被敲响了,徐晚应了一声,问:“什么事?” 门外的小厮答道:“吴王殿下给您送了粥。” 徐晚吓得一下子就坐了起来,镇定了两秒,方才装出没事的模样,慢吞吞的打开了门,把那个食盒接了过来,关上了门。 这真的不是乌龙(十七) 御书房中,曾进福瞧着皇帝的脸『色』,问道:“圣上您这是怎么了?眼看都这个时辰了,该起身了。”眼看马上就要开宴了,夜宴群臣的时间已经到了,皇帝还坐在这里没动弹就是群臣不说,太后娘娘那里也不好糊弄过去,更别提宗亲们了。 “你说姬恪到底是什么意思?”皇帝『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睛转着:“那关十三娘我瞧着模样也不出『色』,怎的,他就那般上心?” 这都火烧眉『毛』了,还在琢磨着吴王的意思曾进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皇帝并不理会曾进福焦急的脸『色』,只『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着,半响后,终于两手一拍,道:“有了!你去照着后妃们的份例给关十三娘弄一份粥送去。”说罢,神采飞扬的站了起来:“他不是喜欢她么,那我就抢走他最爱的人,看着他痛苦朕才满意。” “是。”曾进福应道,再次催促皇帝起驾去参加夜宴。 “你说什么?”冯绾绾蹭的一声便站了起来,怒目瞪着红翎:“你再给本小姐说一遍!” “圣上赐了一道珠兰大方给了关十三娘。”红翎战战兢兢,眼看一屋子的贵女都把目光凝聚在自己的身上,她额头渐渐有汗珠流了出来,她是小声在大小姐耳边说的,她怎的这样吼了出来 冯二小姐忍不住扯了扯冯绾绾的袖子,示意她先坐下来,省的给别人看笑话,上京的贵女圈中,明面上巴结相府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心底里又有几个是真心对待她们的? 冯绾绾这也意识到不对劲,看着贵女们都一幅看热闹的模样,虽然在吃着茶,谁也没有说什么,但是眼神中已经带上了幸灾乐祸的得意,她的脸一时间憋得通红,坐下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偏偏这个时候,送粥的太监又来了。 她心底期望着,那粥一定是送错了,可是看着太监走近了。 手中拎着的竟然是一个小小的食盒,不是想象中的十八品御菜,心都凉了半截,那太监一走,小小的听雪轩中就响起了一声嗤笑,是郡王府的小姐,望着那小小的一盒粥,讽刺道:“绾绾姐姐叫我们来,就是品尝这些大家都吃腻了的七宝粥吗?这么丁点儿连牙缝都不够塞的呢。” 除了郡王府的小姐,旁的人并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言语奚落冯绾绾,可是,那些嘲讽且怪异的眼神让冯绾绾如芒在背,她脸红的像个熟透的虾子,明明是皇帝亲口对她讲的,要给她送粥,让她尝尝娘娘们规格,她才下了帖子邀了大半个京圈的贵女来家里做客 那种耻辱感又浮上了心头,怎么也压不下去,她颤抖着双肩,捂着脸,终于在一片嗤笑声中哭着跑了出去。 就算日后大选的时候,她当上了皇后,也永远抹不掉今日的耻辱! 她的脸面,算是全没了,往后再也没法做人了! 徐晚并不知道这一十八品的宫廷御菜是什么意思,反而吃的很是开心,尤其是那几道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玉笋蕨菜很是和她的胃口,吃的盘子都见底了。 吃的太撑了,去外面走了几圈才回去睡了个香喷喷的觉,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麟游已经回来了,正在『药』房里翻看着丞相的食谱,自觉没什么大问题了,丞相连着吃了一个月的『药』,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他也没什么理由再呆在丞相府了。 正打算收拾东西归家呢,却忽然瞧见关十三娘站在院子里发呆。 知道她其实是个姑娘家之后,麟游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与她相处了,但是念着她一人孤苦伶仃,还是走上前去和她辞行,免不了问她今后的打算。 她打算等到麟游走后就对丞相下手,所以便含含糊糊的说自己还没有打算,麟游便如唐僧附身一般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徐晚一面听着,一面走着神,想着自己该怎么留在丞相府才是最主要的。 下午的时候麟游便辞别了丞相和林氏,回柳儿胡同去了,太医院那里他可以等到这个年过完了再去任职。皇帝放心不下,又遣了御医来给丞相把了脉,说他的病完全好了,徐晚这才觉得很放心,就算丞相再突然暴毙,也不会扯到麟游的身上去。 徐晚直接去找了林氏,说无依无靠想留在丞相府里当差,又说自己身无长物,唯独厨艺上颇有几分建树,方有点用处。 昨晚徐晚让自己的女儿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人,恨不得『乱』棍把她打死,但是她是皇帝看上了的人打狗尚要看主人,林氏只得咬碎了银牙往肚子里吞。他们东陵国有个不成文的旧俗,若是皇帝看上哪家的女儿,想留待明年选入宫中为妃,便会赐下宫中御菜,因为最后一道告别香茗是珠兰大方,所以这赐菜便简称为珠兰大方。 被赐珠兰大方的那个人,通常是皇帝的心之所向,心尖尖上的人,她如何敢欺压? 若是关十三娘在她丞相府的后宅出了点问题,那该如何是好?不就是和皇帝对着干吗?林氏自问没那个胆子,还严令冯绾绾不得对关十三娘不利,起码,要让她完完整整的从相府出去。 因为这,冯绾绾都气晕了好几场了。 林氏这么爽快的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徐晚还是有点诧异的。 傻乎乎的走出了林氏的闺房,她便往厨房走去,其实那个地方她早都『摸』熟了,她打算借用麟游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丞相,虽然见效慢,但是她可以等。 中了毒可以解,那解了毒之后呢? 是不是可以再次中毒? 一个人的饮食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就算这个计谋不成,徐晚还可以再想别的。 可是没想到,徐晚还没有行动呢,丞相就再次病倒了,喉咙喘不过气来,然后又急急忙忙的让人去找麟游,徐晚有些狐疑,明明丞相吃的好,睡得好,怎么就又病倒了呢? 还吵着闹着要找麟游该不会! 徐晚当下就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上次丞相借机把筠娘撸来也是这个由头,她皱着眉『毛』思考了片刻,便把手上的活计放下,朝着林氏的屋子里跑去。 她跑的飞快,周围的丫鬟树木浮光掠影的从身后飞过。 林氏在丞相的床前抹眼睛,屏风后站着三个姑娘,都哭哭啼啼的。 徐晚一时间倒不好进去。 沉默了片刻,还是让门口的丫鬟通报了一声。 林氏虽然不耐烦徐晚,但是她是皇帝瞧上的人啊,日后是要做妃嫔的人,又是从丞相府出去的,日后总不能被别人抢先笼络了去,还是见了她。 徐晚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在冯氏三姐妹的能戳死人的目光中,说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开染坊是吧?林氏没好气的道:“有什么话是在这儿说不得的?” 语气很不善,可以说是训斥了。 徐晚波澜不惊的说道:“事关丞相病体,若是夫人不愿听,那也无妨。” 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这真的不是乌龙(十八) 林氏最后还是跟了出去,且按照徐晚的要求把周围的丫鬟婆子都赶走了。 丞相就是她的天,若是丞相有个三长两短,那林氏和她三个没出嫁的女儿就无人依仗了。冯四延能当上丞相,靠的就是一通嘘溜拍马的手段,以及护着皇帝登基的功劳,在政事上,并无什么建树,可以说他这个人就根本不适合当一个丞相。最关键的是,她们成亲了半辈子,膝下一直无所出,没有一个男丁可以支应门庭,若是冯四延在一朝去世,树倒猢狲散,林氏都不敢想她们母女过得是什么日子。 多以才会盼着把冯绾绾送入宫中。 林氏望着徐晚,忽然间心头一片平静,眼前的女子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她莫名就安定下来了,瞧着她,问道:“有什么事儿就说吧。”徐晚凑近了林氏,悄声说出了心底的猜测。 林氏的脸『色』慢慢的变了,变得像是有人在她头上拉了一坨屎那样难看。 她当初嫁给冯四延是低嫁,凡事都压了他一头,吃她的穿她的用她的,自然万事顺着他的意,但是在新帝登基的那一刻,他们之间这种女强男弱的关系就变了,即使如此冯四延心里仍旧是怯懦的。三十多年的夫妻生活早就让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定型了,简而言之,就是冯四延夫纲不振,颇为惧内。 这也是林氏膝下子,冯四延却始终没有纳妾的原因。 冯四延在外面如何沾花惹草,林氏都可以当没看见,只要不带回相府便好。 如今的他已经是东陵国的丞相了,不再是那个官场不能升迁、要仰岳丈鼻息的平庸男子了,他如今肯依着她,不代表往后也肯依着,不过几年,竟然胆子已经肥到那种地步妄想将那有夫之『妇』抬了做妾,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真以为自己在女儿面前给他面子便是怕了他吗? 马上就要年关了,相府家大业大,来相府探病的人几乎要把门槛都踩平了,哪个不要她应付?哪个不要她备下厚礼笼络?她劳心劳力做牛做马,为了他的仕途着想,冯四延倒好,也不嫌晦气,竟然装病,只为了一个『妇』人! 林氏越想越气,眸子中的怒火喷薄而出,生生把手腕上的鎏金镯子给掰的变了形,声音冷若寒冰:“那个贱人!”既然如此,何不趁冯四延还未得手的时候便送她去见阎王? “”瞧见林氏眼眸中骇人的杀意,徐晚有些无语,这关筠娘什么事情?明明是冯四延自己见『色』起意,怎么到了林氏这里就变成别人的错了,心思转了两圈,便劝道:“夫人能杀得了一个筠娘,但是来日方长,一百个一千个筠娘,夫人还杀得完吗?” 林氏冷冷的瞧着眼前这个有些许瘦弱的女孩儿,皮肤渐渐的白皙了起来,不复初入相府时候的土黄『色』,脸颊上带起几丝红晕,虽然是粗布麻衣,但是仍然掩饰不住她的那股机灵劲儿,很年轻,让人一见就觉得清新扑鼻,她忽然就有些自惭形秽她老了,再也不复当年,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让冯四延神魂颠倒。 是啊,她现在能挡得住筠娘,那么往后呢? 冯四延才四十二岁,正是年轻的时候,多少女人争着抢着往他的床上爬,若是运气好了,生下个儿子东陵国的旧俗,男子若是到了四十五岁,膝下仍旧无男丁,便可休妻再娶,若到那时,她又何去何从? 东陵国历代皇帝皆重视子嗣血脉,便连最喜挑刺的言官也不会多说什么。 越往下想林氏的心就越寒,她不是没有抬过身边的丫鬟们做通房的,也生下个男丁,可那又如何?终究不是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不亲厚,没过几年,便被亲娘哄的不待见她这个嫡母了,她如何能忍?既然不是她的助力,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阵冷风吹过,徐晚打了一个寒颤,望着林氏和变『色』龙一样,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心头却忽然有些怜惜她,好好的一个人,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她不愿意陪着她在这抄手游廊吹冷风,便低低的道了一句:“不如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说罢这句话,徐晚也不等林氏的回应,行了个礼,便慢慢的走远了。 天下夫妻,像麟游与筠娘那样恩爱和美的又有几何? 徐晚摇了摇头,把手揣在衣袖里,默默的穿过抱厦,穿过垂花门,往相府的角门走去,她可不敢保证林氏能够阻止这一场事故且不伤害筠娘,女人的嫉妒心她可是见识过的,知道那有多可怕。 徐晚租了一辆马车,品着一壶热腾腾的好茶往柳儿胡同去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的她,可是相当富裕了。 坐得起好车,吃得起好茶,若是再来个风景顶好的宅子住着,那便是极好了。 柳儿胡同并没有多大,况且麟游又是一战成名,略一打听,便有人指路给她。 夜深了,雪也停了,虽然屋内并没有点灯,但是屋子里还是一片清亮,月『色』雪光,照的相府中半黑半亮,冯四延悄咪咪的睁开了眼睛,轻手轻脚的穿好了衣服和靴子,鬼鬼祟祟的朝着门外瞅了瞅,然后就往外走去。 他步履轻盈,身子沉稳,走起路来又快又急,哪里有半分病体缠绵的模样?随在身后远远望着的林氏只觉心底一片冰冷,她不曾想,冯四延会有这么急『性』的一天。 冯四延一想到筠娘那精致的眉眼,匀称的身段,抬起衣袖擦了擦口水,简直是人间尤物,想到她要在自己身下承欢鼻血都已经顺着脸滴下去了,他也不在意,擦了又擦,这才在屋外站定了脚步。 见屋子里亮着一盏灯,模模糊糊映出一个女孩儿的剪影,影影绰绰的分外勾人,他搓着手,这冯三办事就是稳妥,连灯都给他点上了,那样的绝世美人,『摸』着黑瞎干有什么意思?就得好好欣赏欣赏那曼妙的身姿才算不枉此生 门被推开了,但是哐当一声巨响,接着一股恶臭传来,冯四延呆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东西砸在自己的脑袋上了,头上有什么东西黏黏腻腻的顺着脸颊流了下去,那臭味似乎似曾相识,恶心的紧,抬起手『摸』了一把,凑到眼前看着,接着那珠光,只见自己受伤一片澄黄! 该死的!是谁把恭桶放在那么门楣上? 害他一身『骚』臭『骚』臭的! 可是美人就在眼前,他也舍不得再去洗漱一番,就一边走一边脱去了披风和外衣,冲上去一把就抱住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儿,猴急的在她脖子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吻,手顺着她的里衣『摸』了进去,紧硬如铁的东西已经顶着她的屁股送了两下。 这真的不是乌龙(十九) 那人却慢慢的坐了起来,朝着冯四延就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清脆的啪的一声在深夜里带起了回音,然后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大胆『毛』贼!竟敢欺侮老身!” 两人离得极尽,那『妇』人嘴里呼出的臭气扑了冯四延一脸,他几乎就要呕出来了,被打的眼冒金星的脑袋略清醒了几分,定睛一看,吓得咣当一声就跌在了地上。 眼前的人哪是什么仙子!是夜叉还差不多! 又惊又怒又羞,冯四延一下便软了下去,只呆呆的望着那张夜叉般的脸,半响才指着她,颤颤巍巍的问道:“你怎么会是你?” 这『妇』人,冯四延原是认得的,本是林氏带来的陪嫁,小时候染过天花,虽然命大活了过来,却留了一脸坑坑洼洼的疤,又加上身强体壮,整日在田里晒着,肤『色』黧黑,一口黄牙上的牙渍都有几两重了,最关键的是她做了一辈子的老姑娘,年纪大的可以做冯四延的娘了。 一想到刚刚那一幕,冯四延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去。 “相爷这是什么意思?”那头发半百的老『妇』人站起了身子,盯着冯四延,怒不可遏,牙齿都打着颤,显然是气的不行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胆敢那般欺侮老身!” 冯四延沉浸在刚刚的恐惧之中,一时没回过神来。 占了谁的便宜都不可怕,唯独眼前这个宋嬷嬷的便宜是最 等到冯四延回过神的时候,那夜叉已然哭着嚎着跑了出去,冯四延隐隐的听到几个字,什么“没脸见人了”、“不活了”、“玷污”、“清白”站起身来头重脚轻的往外走着,眼看着内宅的灯一盏盏亮起,眼看着睡眼惺忪的林氏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把那宋嬷嬷扶起来 宋嬷嬷跪在林氏的脚边,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夫人一定要给老身做主啊,老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从来没受过这天大的委屈,求夫人还老身一个清白,不然老身还不如一根麻绳掉死算了!” 林氏的脸沉了下去,望着宋嬷嬷喝道:“深更半夜的,这般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宋嬷嬷被吓到,噤了声抽泣着。 林氏很无奈,抿了口茶,让丫鬟去抬了烧的旺旺的红萝碳,放在有些清冷的西厢房里,她正想说什么,身后的丫鬟指了指门口,她才瞧见像是丢了魂一样木然游『荡』着的冯四延,急忙站了起来,走到门外扶住了冯四延,盯着他一身屎『尿』的模样,满是担忧的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冯四延看着林氏,和一众丫鬟,突然很想哭,他知道他这下算是完了。 什么颜面?什么尊严?什么威严,这下算是完了。 冯四延不说话,林氏和几个丫鬟也没说话,大家都在一阵『尿』『骚』屎臭中迎着冷风站着,大眼瞪小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一时间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中。 紧接着,三位小姐也围着厚厚的貂裘过来了,望着冯四延,一时间被恶臭熏得捂住了嘴巴,没了言语。 偏偏宋嬷嬷是最不知道看人眼『色』的,跳出来扯着嗓子吼道:“夫人啊,你一定要给奴才做主啊,丞相大人丞相大人他欲对老身行不轨之事!” 冯家三小姐瞪大了眼睛瞧着地上苍老到风烛残年的老妪,又机械般的把目光挪到了冯四延身上,不可思议的、震惊的、怀疑的、惆怅的、尴尬的长大了嘴巴,几个丫鬟们也是这般 冯四延承受不住这般热烈的目光,身子晃了几下,眼前一黑,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他晕了。 “你听说了吗?” “什么?” “嘘,小点声,要是让人听到我们在这儿传小话,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宋嬷嬷知道吗?就是那个小时候出天花了的那个嬷嬷,听说是夫人的陪嫁。” “就是那个鼻孔很大,鼻『毛』全『露』在外面,头发快掉完的嬷嬷么?她不是很少在府里吗?” “是啊,就是她,她昨夜回府了,因着自己的床铺没收拾好,便去了柴房的茅草堆里打算将就一晚,明日回了夫人的话,领了赏钱就走的,谁知道,半夜里,老爷不知道怎么『摸』了进去,听说把宋嬷嬷的衣服都扒光了要做那事呢!那玩意儿都顶到屁股上了。” “不会吧” “宋嬷嬷哭着跑出来去找夫人理论的,昨夜是春香姐姐当值的,便全都告诉我了。这么大事想瞒也瞒不住啊!难道你们昨夜就没听到什么动静?” 另一个正在洗菜的丫鬟听到了,忙凑过来说:“我听到了,我昨夜拉肚子来着,好像是听到宋嬷嬷的声音来着。” “相爷这癖好也太那个了吧。” “真的是,宋嬷嬷都那么老了竟然也下的去手。” “我以前只以为是夫人凶悍,老爷才不敢纳妾,如今瞧着,倒是那些都不合老爷的胃口。” “听说,老爷还被淋了一身的屎『尿』!那宋嬷嬷睡觉的时候有在门楣上放一个恭桶的习惯,说是怕人进房间去偷东西,这般做了三十几年,没想到,还真淋着了一个!” 说到这里,几个丫鬟对视一眼,忍不住捂着嘴巴笑了起来,笑吧,还不敢大胆,只得偷偷『摸』『摸』的。 徐晚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几个丫鬟凑在一起鬼鬼祟祟的,偷偷『摸』『摸』的听完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林氏,倒是个手段很辣的,整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 然后,相府厨房的画风就变成这样了:一小丫鬟正在洗菜呢,洗着洗着就笑了起来,怎么都止不住,最后伏在桌子上笑的肚子都疼了。又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小丫鬟在『揉』面呢,『揉』着『揉』着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不时的传来阵阵笑声最后也感染了徐晚,像个神经病一样的跟着笑。 其实只要脑补一下那个画面,徐晚就觉得太残忍了,对冯四延真的太残忍了。 好歹是一个丞相,人家不要面子的吗? 冯四延这下是真的病倒了,脸『色』惨白的歪在大迎枕上,神『色』木然,林氏坐在旁边,手里端着一碗才从厨房送进来的鸡汤,一勺一勺的喂给冯四延喝,没多大会儿,便见了底。 林氏把碗递给丫鬟,坐着和冯四延四目相对,瞧着他那憔悴的模样便忍不住红了眼圈,她是准备给冯四延一个教训的,敢在家里偷腥,可是却没想到下手太重了,最后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期,想到这里她就恨起了宋嬷嬷,也太不识时务了,不瞧瞧自己的样子,相爷能看上你? 还一副哭爹喊娘的被侮辱了样子,眼瞧人那么多非得喊 冯四延看着妻子的哀伤模样,鼻子不由得一酸,觉得愧对妻子,想起自己先前起的『淫』心,更是冰火两重天,便劝道:“哭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 林氏听着他一点也没怀疑到自己的头上,心下便更悲戚了,他们这些年走来,还是有感情的。 冯四延扯着嘴角笑了笑,道:“刚才那鸡汤味儿不错,今晚上给我再弄只烤山鸡过来。我尝着不错,胃口也好些。” 林氏见他还有心思说吃的,心下便宽慰了几分,含笑应了。 一下午都陪着他,两人说说笑笑,倒是有几分刚成亲时候的模样。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 因着冯四延极为喜欢吃徐晚做的鸡,便把她留在厨房,专门给冯四延做菜,原料采购上也有了些小小的权利,她只要那种特别老的山鸡,越是上年岁,越是野生的就越贵,一时间吸引了许多猎户我那个相府送野味。 徐晚日复一日的烧着菜,花样百出,虽然很累很辛苦但她相信,只要功夫深,就能吃死人,偏生冯四延最近像是发了疯一样,狂吃海喝的,一点也不担心旧病复发。 开春后多两个月了,天气也慢慢的暖了起来,冯家的小姐们都穿起了春衫外出应酬,徐晚仍旧裹着袍子蹲在厨房里,她觉得,自己虽然手艺不咋地,但是,烹饪的方法和花样倒是比东陵国先进了许多,没准可以用这个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何况,丞相家的厨房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原材料,她可以随便浪费。 时间过得很快,渐渐的,丞相府后花园的桃花也开了,引来一大群蜜蜂蝴蝶打转,冯四延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春光明媚,整张脸沉溺在一片阴影中,抬手指了指案上正温着的鸡汤,张了张嘴巴,示意自己要喝。 林氏忍不住劝道:“又不是往后没得吃了,老爷何必这样往死里吃呢?”虽然说是这样说,但还是盛了一碗,吹到半温喂给冯四延。冯四延一面喝着,忽然伸出手去拉住了林氏的手,沧桑的说道:“往后,就要靠你了。我唯独后悔的就是没有给二丫头和三丫头说上一门亲事。” 林氏心底忽然就有些不安,胡『乱』的握住冯四延的手,道:“老爷说什么呢?往后多的是机会张罗他们的亲事,我们一定要擦亮眼睛给二丫头、三丫头说上一门好亲事,让他们夫妻举案齐眉” 冯四延笑了笑,望着林氏的眼睛里竟然有了几分深情:“我对不起你粉香楼的牡丹、花月楼的嫣红、水仙、青桃还有百花楼吉祥楼唱曲的姐儿就连那日,我去那柴房也是让冯三儿把那筠娘撸来了,准备一亲芳泽” 冯四延已经有些喘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办事不利索我不是个父亲,也不是个好相公,这么些年委屈你了,我平日最爱年轻姑娘们的身段儿,娇柔柔的嗓音儿,何曾想过,最后会在这儿丧了命。” 林氏的眼泪哗啦啦的便掉了下来,把脸埋在冯四延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着:“老爷你别胡说,你正是年轻的时候” “若在临死前能『摸』一『摸』那筠娘的手,我便是死也知足了。”冯四延的眼神慢慢的涣散了,声音中的气儿也不足,忽的喘了几大口气,呼哧呼哧的,林氏忙用手在他胸前推了几下,帮他顺气,一面头也不回的喊着:“去把小姐们都请过来,再去给我拿一支百年的老人参,再派个人进宫请太医过来。” 丫鬟小厮们忙成一团,『乱』哄哄的去了。 林氏瞧着冯四延,心中悔恨交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很想告诉冯四延当初那歹毒的计策是自己给他下的圈套,可她不敢,也不忍。 冯四延的脸『色』慢慢红润了起来,他道:“你扶我起来。” 林氏把他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瞧着窗外的万丈明媚春景,嘴角隐隐有了个笑容,他呢喃道:“往后多亲近吴王圣上不中用若是能再『摸』一『摸』筠娘的手儿” 话音气若游丝的落了,抬起手想再『摸』一『摸』林氏的头发,还未触到她的鬓角,手便垂垂的砸在了林氏的腿上,林氏就那样呆呆的坐着,两条泪痕冲散了脸上厚厚的一层粉,『露』出干瘪枯黄的肌肤。 筠娘?若是能再『摸』『摸』筠娘的手儿? 临死前竟然心心念念的都是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她姓林名嬅,是陪伴了他三十年的人啊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她到底得到了什么? 她的心终于凉了,数年如一日的悉心照顾,哪怕是为他生养了三个女儿,哪怕是侍奉他母亲如自己的生身母亲一般尽心尽孝,晨昏定省,擦洗身子到头来,竟只落得一句想『摸』『摸』筠娘的手。 她恍惚着站起了身子,看也没看床上那个眼睛没有闭上的男人,起身走到了耳房,三尺白绫一晃,勾住房梁,打了个死结。 抬手拽了拽,很牢固。 脖子伸了进去,脚下的乌木雕花绣墩被踢开了,骨碌碌两下滚到了旁边。 腿痛苦的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徐晚有些不知所措,任务只说要她搞死丞相,但是没说让林氏去见阎王啊,仔细想想,林氏好像也没做什么坏事她撑着头发起了呆,任务完成了,往后呢?往后要做什么? 她并没有签卖身契给相府,所以还是自由身,结了工钱就可以走,但是丞相和林氏双双亡故,相府顿时就『乱』成一团麻,群龙无首的,只剩下林家三个姐妹,平时做的最多的就是躺着看话本,弹琴赋诗,或者外出参加宴会,林氏从未教过她们管家,因为,一直希望冯绾绾能够进宫为妃,剩下的两个女儿还小些,不着急。 家里的婆『妇』小厮在冯绾绾还没有从痛失双亲的沉重打击中醒过来的时候,就开始盘算着冯家的财产、私自侵吞,你拿一点,我偷一点,反正不拿白不拿。 徐晚瞧着就觉得心里难受,冯氏三姐妹有这样的下场跟她有数不清的关系,虽然三个小丫头看着很嚣张不讨喜,但是徐晚这么个优秀女青年也不好意思和一帮小妹妹们计较,便去见了冯绾绾。 冯绾绾正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满头大汗的不知道怎么办,把徐晚当成了救命稻草。 徐晚曾经是见识过谢昭的雷霆手段的,心下也有些计较,把丞相府的下人都叫到了一起,问他们谁不想在相府当差了,可以走。 没有人出声,偌大的厅堂静悄悄的,徐晚便道:“若是不想做了,便可领上二十两银子走人,卖身契也会一并还给你们,不想走的站到左手边去,机会只有一次。” 渐渐的,人群开始有了『骚』动,二十两银子着实是个不小的数目而且丞相都不在了,又没个男丁,这家迟早要败光,犹豫着,有二三十个人站了过去。 徐晚便让冯绾绾瞧着银子当场与了他们,虽然气的眼睛通红,可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她虽然什么也不懂,但是也知道心不在这里的人是留不住的。 徐晚又说:“若是想留在这里当差的,就给我好好当差!若是做出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给我知道了,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做下人的,头一件事情便是忠心,若是三心二意,吃里扒外那也趁早走人。” 底下这边静悄悄的一片了,屏气凝神的瞧着徐晚,神『色』间多有不服。 徐晚也不管她们,只让散了,又过了四五日,清点东西的时候,发现零零碎碎少了许多值钱的首饰,下人们做活也没那么上心,冯绾绾早上要的热水,两个时辰了还没送到跟前。 各种推三阻四,轻薄怠慢。 徐晚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些偷盗的丫鬟、小厮给扭去了官府,东陵国的律法严明,一旦发现下人们偷盗主人家财物的,轻则挨上一顿板子,日后再也不能在富贵人家当差。重则关进牢里住上个一年半载的。 那些人也没想到,徐晚连求饶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直接给送去了官府。 那些消极怠工的,徐晚直接把他们给赶了出去,零碎细软也不准收拾,如此一来,剩下的人便没有多少了,但能留下的,到底都是踏实肯干的忠心奴才。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一) 陈太后重重的把手上的一串佛珠啪的一声扣在了几案上,吓得周围服侍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便是皇帝跟前最得脸的曾进福,也不敢托大,老老实实的也跟着跪下去,劝着太后息怒。 唯独那皇帝正说到兴起时,手背在身后,洋洋洒洒背书似的说道:“要朕说,母后就下一道懿旨,直接把那姬恪处死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何必如此迂回?上次要不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出来,朕早就把那讨人嫌的姬恪给弄死了!”说了那么些子话,方觉得有些口渴,咕咚咕咚的吞了几口水到肚子里,又接着道:“母后,求您了,就允了儿臣的意思吧,让儿臣下一道圣旨,召那姬恪进宫,他一天不死,儿臣就觉得,这皇位做不安稳” “皇帝!”陈太后怒声呵斥,额角处的青筋抑制不住的抽搐了几下,好不容易忍下心头的怒火,放轻了的语气仍旧是咬牙切齿的:“你若不想当这皇帝,有的是人想。” 皇帝这才瞅见陈太后的脸上一片乌云压城,阴云密布,好似马上就要一阵雷霆大雨下来,忍不住缩了一下身子,半响后才想起自己如今是皇帝了,不该怕她一个太后的,又坐直了身子,咳了一声,道:“儿臣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陈太后瞧着皇帝,直想骂一句蠢货,可到底生生忍住他还是皇帝,不能没了颜面,手指板着一颗一颗的佛珠,足足数了一串,陈太后才压下怒气,冷声呵斥道:“哀家累了,皇帝告退吧。” 皇帝睁大了眼睛看着太后,张口便道:“可是儿臣说的” 皇帝的话再次被陈太后打断了:“曾进福,带着你家主子出去!”太后的目光都有些狰狞了,看着皇帝那没明白自己的话为什么三番五次被打断的愚蠢模样,她眼中的怒意慢慢的变成了失望,到底没那个种,坐上了龙椅也是枉然,当初,她怎么就选了他这个脓包? 如今丞相冯四延刚下世不过三天,朝堂上一片动『荡』,皇帝竟然不把心思放在朝堂和即将开始的大选上,吵着闹着要下旨杀了姬恪他真当那些宗亲们都是死的吗? 当初力排众议让冯四延稳坐丞相之位,并不单单只因为他拥护皇帝登基有功,更多的因为他和这皇帝一样,是个草包,很好控制,只要牵好了线,让他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所以姬恪才会在朝廷上没有一点立足之地。 可如今,他死了,他们手上就一时没有可用之人了。 并不是东陵国没有能担大任的人。 相反,这样的人还很多。 圣宪帝治国有方,崇尚儒学,便也带得整个东陵国循规蹈矩,以礼为先,以教为重,尤其是对于宗族更为看重,这都不是陈太后最讨厌的她最恨的就是那些不长眼『色』直言进谏的言官们,一双眼睛净会盯着她的吃穿用度,她的手干不干净,盯着皇帝德行仪态,盯着皇帝有没有残害手足 她是个太后,却连杀个人都不能随心所欲,畏手畏脚的,这种窝囊日子,恨得她整夜整晚的睡不着觉。 偏偏皇帝还是个蠢蛋,举国上下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徐晚驾着一辆马车,往城外缓缓行驶着,嘴巴上叼着一个狗尾巴草,一边盘算着自己的生意,一边随意的哼着歌儿,觉得开心的很。任务也完成了,丞相府的杂事也安定下来了,林氏带来的到底是有能用得上的人,也范不着她再替那三只白眼狼『操』心了。 她搬出了丞相府,在西郊租了个僻静的住处,开始了她的攒钱大业,当然,冯绾绾三姐妹贡献给她的三百两黄金倒是有了大用处,她在城中心人流量多的地方租了一个店面,招了几个老实可靠的小厮,只是还没有开张,一切都在筹备中。 听说城外有个桃花谷,此时正是桃花盛开、十里烟霞的好光景,许多夫人、小姐都喜欢到那里去散步,便是有些爱玩耍的少年郎也喜欢约上三五好友,到那里去喝上一坛酒这有好酒了,岂能没有好菜? 所以徐晚就来了。 做生意嘛,当然是销路和名气最重要了。 她把做好的那些烤鸡、烧鹅什么的从马车上搬下来,在桃花深处找了个地界儿,东西好好的一摆,温着壶酒,时不时的把那鸡鸭鱼肉什么的烤上一烤,让酒香和肉香都散发出去,一面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徐晚有些喜欢这样的生活,很悠闲,很惬意。 时不时的有人循着味儿来了,望见那瞧起来就好吃的烤肉挪不动步子,有仗着自己身份高贵、贪图口腹之欲的人便大胆上前询问,徐晚就会慢悠悠的撕下一块香喷喷的、油光光的鸡腿肉塞进嘴里,惬意的呷上一口醇香浓厚的酒,往自己做好的靠背上一歪,打上个哈欠,摇了摇手指头,很欠揍的告诉他们,她这个叫烤肉,是在枫林晚等了好久才买到的,自己还没享受才不会卖给别人,想吃,就去枫林晚买。 来人只好悻悻而归。 徐晚的嘴角就升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等到天『色』晚了,转手就把那些烤的老掉牙、但是气味儿闻起来很好的玩意喂给了巷口的猫猫狗狗 三五天来,皆是如此。 确实有人去寻过那家叫做枫林晚的店。 但是没有寻到,又很不甘心,想着那个瞧起来如此穷酸的人都能品尝道那美味的烤肉,他们怎的便不行? 便又下了十成十的力道去寻找,如此一来,竟引得了越来越多人的询问,要知道那些鲜衣怒马又没什么乐子可做的少年郎们,正喜欢就是吃喝玩乐,这吃,可是一顶一的大事。 徐晚瞧着势头可以,便开张了。 徐晚的手艺并不怎么好,调料什么的也不全。 但大家不都图个新鲜吗?又加上原来的声势造的全,天天生意爆棚,门庭若市的,徐晚当然没那么傻,让你死劲儿的买,死劲儿的吃,吃腻了还来个『毛』线啊,她就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隔两三天开一次门,每天做的量都是固定的,你来晚了就没有了。 很简单的原理,饥饿营销,但却屡试不爽,很显然,在这个落后的古代很是好用。 等到开张不过七八日的时候,这玩意儿的价钱已经被炒上去了,价钱一上去,自然就限制了消费群体只有那些达官显贵、富足之户才能买到,才能吃到。 一时间,枫林晚的烤肉,便风靡全京城。 日进斗金的徐晚乐得啊,见谁都是笑眯眯的,自然也没忘了给麟游和筠娘送去点,还有吴王府。她便打算等到秋天、冬天的时候就开始卖火锅,肯定也能赚下不少银子,想着银钱哗啦啦入袋,幸福日子不远,徐晚睡觉都能笑出声。 这天,阳光明媚,巷口里有几个光着屁股的小屁孩儿在奔跑着放纸鸢,头顶碧蓝的天空上飞满了形形『色』『色』的老鹰、蝴蝶鸟儿叽叽喳喳的站在枝头叫个不停,蜜糖般的阳光铺展在身上,让徐晚整个人都懒洋洋的,眯起眸子瞧着巷口的垂柳,忽然有一种自己是世外高人的错觉。 然而,下一秒,沾沾自喜的徐晚,就笑不出来了。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二) 巷口站着的是姬恪,他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他眼睛中流『露』出一种十分颓唐的丧气,黝黑的眸子似乎蒙上了一层釉,有些『迷』离,让人看不清,浑身上下流淌出一种悲哀的感觉从死人堆里把他扒拉出来的时候,也没见到他这样丧过,就好像就好像尊贵的吴王殿下被一个猥琐的老太监给猥亵了一样。 “”徐晚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因为姬恪的身后确实跟着一个人猥琐的太监,阴森森像是僵尸片中的大一样,是徐晚曾经见过的、跟在皇帝身边的那个鼻孔朝天、斜着眼睛看人的大太监。 徐晚慢慢坐了起来,手中拿来遮眼睛的圆形骨扇也落在了地上。 徐晚看着那太监把一个明黄的卷轴递到姬恪手里,阴阳怪气的语调中带着些得意,翘着兰花指,又尖又细的嗓音像是鸭子在叫:“吴王殿下,宣旨吧!” 姬恪慢慢接过了那圣旨,捏在手里,犹豫了许久才打开,目光却落在徐晚的身上,眸深似海,其中的挣扎和矛盾却那般的显而易见。 姬恪对她的心,徐晚是知道的,只是无法回应而已。 能让他『露』出这样悲伤又痛苦的神『色』,又是一向针对姬恪、不安好心的皇帝下的圣旨徐晚马上就反应过来那圣旨写得是什么了,也难为了那皇帝,为了给吴王难受,这样待见她一个村姑。 要吴王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入宫还不够,还得让他亲手送进去,徐晚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兄弟之间相争皇位,偏生要扯上她们这些无辜的人垫背,这皇帝还真是有够恶心的。 姬恪抬眼瞧着盈盈而立的徐晚,喉头有些哽塞,捏着圣旨的手有些颤抖,左右两难,一方是不可抵抗的皇权,进一步则死,一方是不愿将心爱之人拱手让人的煎熬,千百个日日夜夜都这样熬了过来,可唯独今日他不想再忍。 徐晚微微欠身,低声催促道:“请王爷宣旨。” 这件事情谁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见得进了宫就要和那个狗皇帝发生些什么,但是不接圣旨,死的不是她就是姬恪。 姬恪望着她,要把她刻在自己的眼睛里那般的深刻,末了,好像下了某种决心一样,张开了圣旨,徐徐宣读。 徐晚接了圣旨,随手丢在了贵妃椅上。 看着曾进福,徐晚道:“那公公您还有什么事情吗?”语气很客气,比起对待圣旨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和蔼可亲了。 曾进福一愣,摇了摇头。 “那没事的话。”徐晚瞧着他,笑容慢慢绽开:“不如进来喝杯茶?”话是这样说,身子却把门口挡的严严实实的,曾进福可是人精,哪里不知道徐晚这是在送客,推脱了几句便走了。 好像吴王是个空气一样,没问安、没行礼,直接就走了,趾高气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老太监才是吴王呢。 打人脸打到这个份上,也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偏生,吴王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得忍着。 姬恪看着她,动了动嘴唇:“我我” 徐晚抬起眉眼,望着姬恪,笑着说道:“进来吧。”说着,便率先走进了屋子里,她前几天闲来无事,做了一个烤肉的架子,虽然很朴素简陋,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去弄了点炭火,点燃,看它慢慢的烧起来,最后红彤彤的一片,把架子放了上去。 切得薄薄的猪肉片和羊肉片盛在白『色』的盘子里。 姬恪一直这样呆呆的瞧着徐晚忙碌着,直到她在自己面前坐下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呢喃了一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徐晚瞧着平素里那么潇洒不羁的人这幅衰败模样,轻轻的叹了口气,她一针见血的道:“你连累的人还少吗?” 姬恪抬起眸子,一眨不眨的瞧着她。 “你过的挺惨的,也活的挺艰难,全然不是你表面的风光无限。”徐晚抬手把烤肉翻了个遍,然后才继续说道:“可你并没有放弃不是?怎么现在,这般的颓废?” 姬恪的眸垂了下去,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干脆利落的给烤肉刷上一层酱汁,撒上些花椒、八角等各种调料做成的调味粉粉,架子上的烤肉滋滋的冒着热气,扑鼻的香味涌入鼻端,徐晚夹起一块放到他面前的盘子里,说道:“身处逆境没什么不好。” “唯有这样,把他们踩在脚下的滋味,才会特别好。”徐晚尝了一口,微微的笑着。 烟火升腾间,姬恪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诧异的看向徐晚,却只瞧得见她一脸的坚定,与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让我们自己掌握命运吧。”徐晚道,争夺皇位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徐晚本来并不打算陪着姬恪闯这一遭的,要怪就怪皇帝竟然惹到她头上来。把她『逼』到这个地步,不努力一把能怎么办?她可不甘心进宫给那皇帝当小老婆,单是看着他的模样,徐晚就吃不下饭,更何况要在那后宫中勾心斗角、死乞白赖等着他那啥那徐晚还不如直接去死。 两人一面吃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酒也喝了几壶。 等到送走姬恪的时候,他已经喝多了,白腻的脸颊上两坨红晕,一双眼睛『迷』离的水雾蒙蒙的,眉眼『迷』糊的模样那真叫一个『迷』人。 徐晚仔细的思量了一下,总觉得,当初圣宪帝的突然暴毙有猫腻,按照姬恪的说法,圣宪帝身子骨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就不省人事了?徐晚觉得也是,放着英明聪慧的姬恪要,立了那个看起来就有些不正常的姬慎做皇帝。 东陵国确立储君向来以贤不以嫡,以明不以长。 再加上之前便有立姬恪为太子的风声传出,百官又联名反对姬慎为帝,所以他那皇帝做的是名不正言不顺,要不是靠着陈德妃母家哥哥手中握着的十万兵权,估计,就没姬慎什么事情了。 所以,皇帝才会这么不待见姬恪。 本来就是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有姬恪在一天,皇帝就睡不了安稳觉。 倒是个极有意思的事情。 徐晚只见过文武百官和皇帝沆瀣一气欺负忠良的,倒真是没见过言官宗亲偏帮着王爷的,毕竟,再这样的皇权社会,谁的拳头大,谁的话才好听。 若要让姬恪登基为帝,首先就是要卸了陈德妃母家的势力,把兵权牢牢捏在姬恪手里,其次,便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了。宗亲和言官为什么不看好姬慎?便是因为他名不正言不顺,怎么看都有弑君杀父以下犯上、篡改遗诏的嫌疑,另则,他实在没点皇帝应有的模样,处理国事如同儿戏。 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东陵国就完了。 徐晚忽然觉得自己任重道远,望着烛光下仍旧清晰的圣旨,每一个字瞧着都是那般的刺眼,她不过是一介农女,姿『色』平庸,无才无德,竟然也能越过那些朝中贵女们的大选,头一个板上定钉的妃子,位份还不低庶三品的婕妤。 呵,徐晚一声冷笑,她已经能想像得出进宫之后的场景了。 枪打出头鸟,她这么大一个靶子在这儿放着,明枪暗箭的,不捅她捅谁?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三) “皇帝真是胡闹!”听了太监的回话之后,陈太后蓦然的就睁开了眼睛,正捏着拳头替她轻捶着肩膀和膝盖的人忙收了收,扶着她从榻上坐直了身子,陈太后浑浊而犀利的目光落在太监的身上:“此话当真?” “前头圣上让曾进福拟了圣旨,没过两刻钟便去了吴王府,随着吴王去了关十三娘的地儿宣旨。”那太监的身子越发的缩了起来,好似害怕陈太后不加掩饰的怒气发泄到自己身上。 “那关十三娘是吴王的相好,岂会心甘情愿进宫?”孙嬷嬷凑在太后的耳边低声道。 她是太后的贴身丫鬟,和太后一起长大,最懂得她的心思,跪在塔塌下轻轻捏着太后的小腿,然后劝道:“您早就知道圣上是个不成器的,又何必费这些心思?平白的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太后眯着眼睛,八角鎏金瑞兽熏笼中燃着檀香,袅袅延烟雾腾起,衬得她脸上的神『色』越发阴沉,男人们在床上的时候是最容易出岔子的,她把皇帝养这么大不是为了和自己对着干的,既然他不中用,那有的是中用的人,遂吩咐道:“你去寻个由头,把关十三娘放到哀家眼皮子底下瞧着。” 太监应了一声是,退下了。 “太后这般驳圣上的面子只怕不好。”孙嬷嬷劝道:“圣上总归是年纪小,思虑不周全,您不如就依他这一回?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伤了母子情分就不好了。” 太后低头看了孙嬷嬷一眼,冷笑一声,然后拈着手上的一串佛珠,眉眼间带了一丝冷厉:“年纪小?高祖十六岁亲政,平西夷,收南郡,自此我东陵无人敢犯,他呢?哀家瞧着他就是少长了个脑子,为了给那吴王一口气受,这般不顾大局!” 顿了顿,方才继续道:“选秀的事情你多费心瞧着点儿,貌不貌美倒在其次,德才也在其次,只选些身子骨硬朗好生养的,多生几个皇子。” 孙嬷嬷瞅着太后眼角的细纹,应下了。 太后并不是第一次流『露』出这种废帝的意思了,眼瞧着这个亲手抚育大的孩子长成了一滩烂泥,虎狼环伺之间派不上什么用处,只一味的拖后腿,登基的头一年还算好的,事事顺着太后的意,母子间还算亲厚。 只这几年,皇帝越发看姬恪不顺眼,几次出手整他,却偏偏,每一次都棋差一招,『露』出了马脚,虽然明面上皇帝占了上风,可实际上,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的姬恪却得了大半的人心,弄得宗亲们颇有怨言。 东陵国立国之初走的是造反的路子,姬家手握兵权日益做大,功高震主之时一举端了前头的王朝,没安稳几年,皇帝害怕宗亲如发炮制,便给了言官下监百官上谏皇帝的权利。后来皇帝始祖皇帝还是多疑,总觉得宗亲图谋不轨,便大开杀戒,余下的宗亲们真的起兵造反了,皇帝为人凉薄,手下之人多有怨言,始祖皇帝便吃了败仗,便有了皇帝要看些宗亲脸『色』的由头。 若像圣宪帝一样是个贤名的君主,那些个宗亲们也还消停,并不出来指手画脚,只安心享乐,偏生这个姬慎胸无点墨,什么也不会,可不就遭宗亲们的白眼吗?偏生这个皇帝还老想残害吴王,那可是圣宪帝的幺子啊,你今天敢残杀手足,明天是不是就敢对他们这些宗亲下手了? 所以宗亲们护着姬恪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这皇帝就是看不明白,以为自己真就是只手遮天了,各种怠慢宗亲、愚弄朝臣、不思朝政,丞相冯四延百般荒唐也还是入了他的眼,百般纵容,反倒是对着那些名臣贤士颇为不喜 孙嬷嬷叹了口气,陈太后这一生真是太苦了,从前宋淑妃是多么的受宠,被圣宪帝放在心尖上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出身那么高的一个人,进了宫,守着深宫活的万般艰难千百凄凉,如今终于熬死了皇帝,赐死了宋淑妃,翻身成为皇宫的主人,本以为终于可以享清福了,却又要为这个不靠谱的皇帝『操』碎了心。 太后垂着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手抵着太阳『穴』,似乎睡着了一样,静默了半响才忽然问道:“那关十三娘据说有几分本事?” 孙嬷嬷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忙答道:“杭州府那一次,据说吴王身边的侍卫们都死的差不多了,吴王好像也中了一刀,眼瞧着要死了,被关十三娘救活了,没几天就齐齐整整的到了杭州府见了宋简明。丞相病重的时候,也是这位关十三娘寻了神医救得他。” “结果还不是被『色』字『迷』了心窍?”太后不屑一顾,清嗤一声:“吃相未免太难看了,瞧着他就知道皇帝是个什么人。”又迁怒到了皇帝的身上。 丞相对一七十老妪欲行不轨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就连深宫中的后都有几分耳闻,一提起这个孙嬷嬷的老脸就一红,那个赵嬷嬷是她的同乡,前几日她出宫的时候碰见了她,听说因为这件事情被赶出了丞相府,好不凄惨,又亲耳听她描述了一遍,深觉冯四延这个人言行不端,癖好奇特。 桃花一落,万千新绿一夜间笼罩了整个东陵国土的时候,这三年一度的选秀也跟着落幕了,选进宫来的人很多,无非是些高门贵女,清冷的后宫中一夜之间就住满了人。 徐晚再也没有心思关心一群后妃娇女,因为她有了个新的身份康宁宫中的一枚丫鬟,日常就是聆听孙嬷嬷训斥擦桌子擦地给花浇浇水,平素里站在太后旁边当个背景板,看着皇后与各宫嫔妃给她请安问好。 徐晚并没有按照皇帝的意思成为婕妤。 钦天监说她的八字与皇帝相冲,没福气侍奉皇帝,太后思前想后,觉得圣旨已经下了,也不能打了皇家的脸,便把她要到跟前做宫女。 这其中的曲曲折折徐晚自然不知道,但她却能感觉到太后根本就不喜欢她,不止不喜欢,还有些防备,却又每天都把她带在跟前儿,不知道是在折磨谁。 徐晚这么多天冷眼瞧着妃嫔们来康宁宫献殷勤,渐渐就瞧出几分不对劲出来。 太后定下的皇后娘娘有些说不出的古怪。皇后郭氏,生父只是小小的一个礼部侍郎,比起那些出身名门的贵女们简直是差远了,而且,容貌也只是稀松平常,德行,也不出众,在上京贵女圈子中,根本是个不打眼的,若无人提醒,你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她。 太泯然众人了。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五) 除非那个人身份贵重,远不是他们这些寒门小户得罪得起的。 所以,就紧巴着全家人,富裕着皇后, 陈太后当年大抵是狸猫换了太子吧。 而且,进宫之后,徐晚曾见过圣宪帝的画像,姿容秀丽,有些瘦弱,容貌间与姬恪有几分相似,都偏女相,很是妖冶。姬慎,则膀大腰圆,肌肤偏黑,与姬恪没有半点的相像,仔细看去,甚至和陈太后也不是那么的像。 虽说容貌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这般南辕北辙就很有问题了。 如果姬慎根本就不是圣宪帝的儿子,如果是陈太后混摇皇室血脉,那姬恪登基为皇帝不就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吗? 当然,以上的一切都只是徐晚一个人的揣测和臆想,也许姬慎只是运气差点,遗传了父母所有不好的基因罢了,也许,陈太后是个神经病也说不定。 但徐晚还是把这个猜测告诉了姬恪。 能多一分机会便多一分机会吧,她虽然没有给皇帝做小老婆,但也不愿意伺候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妖婆,陈太后脾气暴躁,发火什么的是家常便饭。 什么上好的白瓷,不高兴,摔! 什么始祖皇帝留下的梅瓶,不高兴,摔! 什么圣宪帝留下的画像,不高兴,撕! 什么你这小太监小宫女长得不讨喜?给我拖出去打 如此种种,瞧得徐晚是胆战心惊啊。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渐渐的,后宫中就传出冯修仪一枝独秀、椒房专宠的消息出来,宫里的风向慢慢就变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好看的宫装首饰,基本都往她那里去了。 这冯修仪便是那飞扬跋扈的冯绾绾,以前的功夫没白花,皇帝很喜欢她,偶尔冯修仪也会趁着徐晚不当值的时候来徐晚这里转一圈,居高临下的赏赐些东西,说些风凉话,嘲讽一番方才离开。 徐晚知道她永远忘记不了那道珠兰大方的耻辱她是进了宫才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竟然全是因为腊八节皇帝赐的饭,不仅有些啼笑皆非。 冯绾绾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如何能忍? 当初在她身边做低伏小,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帮着收拾相府烂摊子。一旦没了利益需要,又是竞争关系,自然就原形毕『露』了。 谁让徐晚做了亏心事呢,收拾就收拾了,可如今她总是闲着没事就跑到这里来找茬,发羊癫疯一样的寻不痛快,徐晚就有些烦她。 这次,冯修仪又带着丫鬟潇潇洒洒的来了,徐晚直接合上了手上的书,说了句自己要去当差,便往外走了,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差点碰到了冯修仪的鼻子,徐晚大摇大摆的往茶房里走去,当值的粗使丫鬟们会在那里煮茶喝,孙嬷嬷是康宁宫里的掌事姑姑,驭下一向宽厚,没事做的小丫鬟们煮些茶、吃些点心都是被允许的。 冯绾绾目瞪口呆的瞧着徐晚云淡风轻的走远了,又恨又气,又觉得在宫女面前丢了面子,更气的一口血差点喷上来,一跺脚,恼羞成怒的跑开了。如今徐晚是太后身边的人,太后又一向不待见她,纵然有皇帝的宠爱她也不敢造次,只能来到这些们丫鬟太监住的肮脏地方来找个痛快。 可如今,徐晚翅膀硬了,连个痛快也不允她找,前个儿那些不得宠但家里有靠山的妃嫔们还拿着冯四延的事情来羞辱她,还说丞相府卧虎藏龙出了两个皇帝心尖上的人,说她不过是皇帝爱屋及乌的替代品! 这如何能忍? 冯绾绾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脸『色』发红,眼眶里旋即蓄满了泪水,转身就往皇帝那跑去,八字相冲又冲的不是她,她不相信把徐晚要到自己跟前做丫鬟皇帝会不允许。 徐晚这才觉得狗仗人势是多么舒服的一件事情,冯四延做的坏事肯定不单单只那一件,否则任务也不会要求取他『性』命,而林氏,则只是一个意外,谁也没想到他们夫妻感情那么深,瞧见冯四延死了,竟然会上吊『自杀』。 徐晚并不愧疚,冯四延鱼肉百姓,谄媚皇帝,一年前杭州府遭了水患,大半百姓流离失所,食无果腹,朝廷的拨款被奉命主治灾情的冯四延贪污下一多半,那年杭州府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若那些人一个一个的要他偿命,他恐怕死个万儿八千次的也赎不了饿殍遍野的罪。 因果自有他的报应,继续活着,也不过是为祸一方。 徐晚只是怜惜她们姐妹三人孤零零的,怪可怜的,便照看了几下,没曾想,真把她当成那没牙的兔子吗? 过河拆桥的人徐晚着实是瞧她不上。 她帮着冯绾绾料理丞相府的时候怎么不见她这般张牙舞爪阴阳怪气的? 徐晚摇摇头,思忖道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若不多管闲事自己怎么会流落到这种地步? 那头冯绾绾跑到皇帝跟前诉苦,说自己被妃嫔欺负,想念关十三娘,想和她做个伴什么什么的,这头皇帝就跑到了陈太后的跟前儿,面带笑意的问安。 陈太后瞧着他今天还算恭敬,比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好上许多,便舒展了眉头,『露』出些微笑意,慢慢的印着香茗,招呼着给皇帝上茶。皇帝得了些便宜,揣摩着太后心情尚佳,便和太后说道:“朕听了些后宫的风言风语,说是嫔妃间有些龌龊争斗,儿子觉得这样下去怕是不好。冯修仪虽然位份低,但也是忠烈之士的后代,怎能这样任由欺侮?那边冯四延尸骨未寒,这头他的女儿便在我东陵后宫饱受欺侮,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皇后位主中宫,便该有个国母的威严,这般以为纵容下去又是什么道理?” 太后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凝固了,斜着一道木管缓缓定格在了皇帝的脸上,蓦然半响,才怒极而笑,扯着薄薄的嘴皮,似笑非笑:“怎的?这翻话是你那冯修仪来提点哀家的吗?” 皇帝尚不明太后怎么的脸『色』就变了,忙起身走到太后的跟前,道:“母后说哪里的话?这些都是儿臣为着大局考虑的一番肺腑之言。” 曾进福的脸皮子抽了抽,有心给皇帝使眼『色』,奈何皇帝并不看他。 太后慢慢的直起了身子,瞅着皇帝,问道:“平日里师傅们都是这样教你的?” “这都是母后教导有方”皇帝以为太后是在夸赞他,砸吧了下嘴巴,想恭维太后几句,胸中却蹦不出几个字来,遂把太后长挂在嘴边的话拿了出来:“您常教导儿臣说前朝后宫是一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遂儿臣处理国事时” 皇帝的话没有说完,便被跌在脚边粉身碎骨的马蹄莲青瓷杯吓得跪了下去,口中的话也变成了:“母后息怒,母后息怒!” 太后气到眼角的肌肉都在抽搐,指着门口,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咬牙切齿的骂了出去:“给哀家滚出去!” 皇帝莫名其妙的被曾进福架了出去,站在廊下瞅着半开的殿门,有些不知所措,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自己忘记说关十三娘的事情了,寻思着冯绾绾又要好一番闹腾了,顿了顿,吩咐曾进福道:“既然冯修仪说她一个人在宫中孤独,想寻个伴朕记着冯四延那老匹夫还有两个女儿呢,你去把她们接过来陪着修仪。” “”曾进福瞧着皇帝,一阵无力感窜上心头,虽是如此,还是弯着腰跟上皇帝的步子,一边耐着『性』子劝道:“如今太后娘娘正在气头上,圣上何必再惹太后生气?您既然心疼修仪,便多去褚秀宫陪着,何必再节外生枝?” “朕是皇帝,何必事事顺着母后?”皇帝走出康宁宫好远,方才觉得腰杆挺的笔直了,瞧着曾进福这一幅前怕狼后怕虎的模样,有些厌烦,总觉得他这个皇帝风光的时候没被这阉人瞧见,反倒是落魄了几次,都在他跟前头,说完这话,也不愿搭理他,只吩咐道:“你去把冯家剩下的两个接到修仪的宫里,要尽快!别的,无需多说!朕心中有数。”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四) 徐晚本以为,太后为了皇帝的根基,肯定要精挑细选出一个家世良好、权势厉害的,可谁知道她选了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出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姬恪也觉着不对劲,便下手去查,抽丝剥茧不放过一点儿蛛丝马迹。 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郭氏的父亲郭昶是原是真定府人士,和太医麟游,算得上是同乡,是圣宪帝钦点的榜眼,出身也算是极高了,历年来,能考上状元榜眼的人真可谓是凤『毛』麟角。 遍观东陵国历年的状元榜眼,哪一位不是一品大员,站在王朝权力核心,加官进爵,光耀门楣。 可这郭昶,三十几年来一直不温不火,待在礼部没怎么挪窝,很维稳。郭昶算是官场上的一个异类,不追求权利,不拉帮结派,也不怎么逛青楼窑子,每日下了朝就往家里跑,朝政什么的,也不是那么关心,虽是担着礼部侍郎,却更像是应付作业那般马虎。 他和嫡妻张氏膝下子嗣单薄,除了皇后郭氏,便只有一儿一女。 身边只有一个妾室,还是张氏的大丫鬟,先做了通房,后来抬了妾室,一夫两妻也算是和和美美。 若说这郭昶和陈太后唯一的一点共同点,便是他们都是从将军府出来的,郭昶资质平庸,埋头苦读,直到三十五岁这一年才中了榜眼。 也就是说,郭昶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这十年,他吃的是陈太后家的米,睡得是陈太后家的床,喝的也是陈太后家的水,就连高中榜眼用的墨,很有可能也是陈太后家的。 这就有些奇怪了。 郭昶受的是陈家的恩。 结果报恩的不是郭昶,反倒成了陈太后提携郭昶,让他女儿进了宫,做了皇后,一跃成为东陵国除了太后之外最尊贵的女人。 徐晚可不相信陈太后是什么良善之辈。 宋淑妃和老皇帝,都很有可能是死在陈氏的手里。 徐晚思考了很久,也没找到突破口在哪里。 除了这些,姬恪也找不到别的线索。 但是徐晚就觉得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所有的妃嫔都要到皇宫的宫中去请安,再由皇后领着去给太后请安。 妃嫔们还在下面跪着呢,太后便亲自扶起了皇后,握着她的手,笑眯眯的看着她,很是慈爱的问她是否熟悉宫中诸事,吃的可习惯,睡得可习惯,等等,把其余一众嫔妃晾在了一边。 要知道,就算是皇帝亲自来请安,也没瞧见太后起身扶他的。 可见是极为满意这个皇后了。 皇后腼腆的笑着,有些羞涩的回着太后的话。 一面又望着跪在地上的妃嫔们,欲言又止,太后瞧见了,便抬手让妃嫔们起来,训斥了两句宫中不比外面,凡事要多思量,少起些没用的龌龊心思,不要丢了家族的脸面,尽早为皇帝开枝散叶才是正经事什么的,便推说自己头疼,让她们回去了。 但是却只留下了皇后一人。 寒暄了一会儿,又留她用了午膳。 看来陈太后是相当满意皇后了,那亲切的模样,都像是亲生母女了。 而且,皇后瞧着有些畏畏缩缩的,不大气,不像那些正经的大家闺秀。 总体来说就是没有皇后的气度。 徐晚转头递出了消息让姬恪去查了郭昶家的日常,衣食住行什么的都要查,尤其是皇后待字闺中时候的资料更要详细了,她隐隐觉得,皇后有些怪。 姬恪并不是外人所看到的那个骄奢『淫』逸的王爷,这么几年的经营,他手上可用的人还是有的,康宁宫中也有几个眼线,只是职位不高,探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是传递消息倒是极好的。 姬恪很快就把徐晚要的东西弄进了宫中,颇费了一番周折。 毕竟,宫里是皇帝的地盘。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徐晚都埋头于那些枯燥的饮食记录里面,她很快就发现,不管是郭昶还是郭昶的妻子对这个大女儿可算是有求必应,基本上价值千金的首饰,千金难买的一寸的蜀绣,各种时新的衣服,基本都会买了给她。 这份宠爱,皇后的妹妹和兄长是没有的。 既然如此,皇后为什么还会养成这样的『性』子? 徐晚觉得家庭环境对一个人『性』格的形成影响很大。 爹疼娘爱的,又如此宠溺,基本不是那种明媚开朗比如绥宁伯府的小姐,就是冯绾绾那种被宠怀了、飞扬跋扈目空一切的主子,怎么会是一个连话也不敢多说的人? 再翻过去想想,如此精明的、心比天高的陈太后为什么要给皇帝选一个既不能助他稳固朝堂、又拿不上台面的皇后呢?吏部尚书家的千金和绥宁伯府的小姐都落落大方,端庄优雅,背后又有复杂的宗亲关系,在朝堂中的影响力也可见一斑,都很适合做皇后。 可为何,偏偏是郭氏? 隐隐约约中,徐晚总觉得答案呼之欲出,但是又差了那么点儿。 继续查,追根究底的查。 然后徐晚又发现了一个更加巧合的事情。 郭皇后是圣宪十五年的九月初三出生的。 皇帝姬慎也圣宪十五年九月初三生的。 若是从一个娘胎里落得地,他们便是对龙凤胎。 这本也没什么,郭昶给出的皇后的生辰八字并不是如此,郭家人对外宣称,皇后是圣宪十六出生的,那个引起徐晚重视的消息,是以前郭府的一个老妈子说的,花了姬恪五百两的银子。 所以说,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综合所有的消息,徐晚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皇后肯定是陈太后嫡亲的闺女,至于身体里是不是流着皇家的血,那便没人知道了。 但是再做一个推导,假如,皇后是太后和圣宪帝的骨肉,那么皇帝姬慎很有可能就是个冒牌的皇子,没有正常人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是**,是禁忌。 可太后,显然很正常,也不变态,是个理智的人。 徐晚瞧着,若不是太后在皇帝身后把持着,估计皇帝早就翻了天了。 或者,皇帝是太后和圣宪帝的骨血,那么皇后徐晚马上就推翻了这个猜测,种种细节证明,太后对待郭皇后,是那么的与众不同皇后重要到,陈氏怎么都控制不住的对她好。 虽然郭家对皇后有求必应,但是未免太过疏离冷淡,规规矩矩的,换个说法就是,郭家一直在物质上满足着皇后,但是情感上却并没有。尤其是他们对皇后的好会引起她的兄长和妹妹嫉妒,与她不甚亲近,又与父母的疏离,让她养成了那样唯唯诺诺的『性』子。 试问,你自己的亲生父母,会花去自己一年的俸禄,只为你做一身没什么场合穿得了的蜀锦夹袄吗?然后一家人吃糠噎菜的凄苦度日没有。 除非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六) 远远瞧着皇帝和曾进福渐行渐远的身影,徐晚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 手中捧着的是刚刚太后点名要的西湖龙井,转身穿过走廊,准备往殿里去,门口打帘子的丫鬟却说拦住了徐晚,瞧瞧在她耳边说道:“圣上走了,这茶也不必要了。” 徐晚应了一声,隔着虚晃的珠帘,隐约可以瞧见一地的狼藉和太后斜卧的身姿,她端着茶水又下去了,本来这种场合她是不必在跟前伺候的,轮不到她,可是当值的丫鬟告假了,孙嬷嬷便安排了她来。 没曾想却瞥见刚刚那一幕。 这么看来,那个曾进福倒是个聪明的,比草包皇帝要好上许多。 只可惜,皇帝似乎并不听劝。 太后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没有破绽的,姬恪似乎也不是个没用的人,为何会一直找不到突破口? 只要挑拨的皇帝起了杀心,与太后窝里斗。 他们两败俱伤,姬恪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瓦解陈家的兵权便不是什么难事。 转眼便到了端午,皇帝与皇后齐齐到康宁宫用午膳。 因着皇后在,太后的脸『色』慈善了许多,频频把自己觉得可口的菜夹到皇后的碗里,皇后一面吃一面谢恩,太后眉目间全是慈爱,转身便和皇帝说道:“皇后虽然『性』子绵软了些,但胜在温柔小意,你们若是琴瑟和鸣,哀家的心便也放下了。” 太后何曾这般温柔的与皇帝说过话,皇帝一听,便觉得五脏六腑都是感动,一面应下,一面命丫鬟们把自己先前做好的长寿面端了进来。瞧着太后说道:“今日是母后的生辰,儿子未曾有一日忘记,便亲自去御膳房煮了一碗长寿面给母后,先前怕厨艺不精惹母后不喜,如今瞧着您开怀些,便尝一口吧。” 太后望着那一碗长寿面,不由得有些心酸,她当年以京城第一贵女的身份入宫,却不曾承宠,元后薨了之后,她是最有望当皇后的人,奈何皇帝偏宠宋淑妃,宋淑妃生辰与她的生辰只错了三日,没到宋淑妃生辰之后便大『操』大办,阖宫送礼,朝臣参拜,轮到她,便连一碗上不了台面的长寿面也没有,从那之后,她再也为过过生辰。 多年来,便也不记得这一茬了。 如今皇帝竟然费心记得,亲自做了一碗长寿面,礼虽轻,情意却重,太后瞧着他,觉得从前过于刻薄他了,总归还是个二十来岁的人,再历练几年总归会好。 含笑点头应下,挑了根面条送入口中,味道虽然不大好,陈太后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吃了少半碗本想放下,皇帝又劝道:“长寿面象征母后福寿无边,您不如用完了这一碗,然后儿子陪您去御花园走走,消消食。” 太后心下更是一暖,又想起那些凄冷时光里,全是因为皇帝的陪伴才走了过来,便又用了些。 一碗面将要见底的时候,陈太后的眉头皱了起来,腹痛如铰,手也拿不住那半大的白瓷绘缠枝青莲玉碗,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仅有的几根面条黏在了陈太后的衣摆处,碧绿的葱花落了一地,她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额头上不时有冷汗冒出来,她瞧着皇帝,眼前昏花,脑中一片眩晕,直直的栽了下去。 孙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太后,眼见太后的口鼻都往外流着乌黑的血珠,心头又急又怒,高声喊着:“宣太医!”一只手去掐太后的人中,还不忘回头冷冷的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吓傻了,呆坐在原地脸『色』惨白,瞧着眼前的一幕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更不如他,双腿一软,险些从紫檀博古纹下卷式木椅上滑下去。 太医匆匆忙忙的来了,一诊断,太后中了分量极大的砒霜,幸好她平日老山参燕窝什么的吃着,身体又康健,虽然凶险,但还是有惊无险。 那分量极大的砒霜,正好是在皇帝亲手做的那碗长寿面里。 太医心中有数,又是太后的人,自然不会偏袒皇帝,虽然为对着皇帝和皇后言明,私下里却告诉了孙嬷嬷。 皇帝虽然有时候厌烦太后东管西管,让他皇帝不像皇帝的,却也明白,这不是跟太后撕破脸的时候,陈家的人并非以他马首是瞻,真正听的还是太后的话,只是有时候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和太后闹上几句,吵上几句,但终究是他嫡亲的母后,从未想过要把她置于死地。 他日夜守在康宁宫中,盼着太后醒来还他清白。 太后昏睡了一天一夜方才醒过来,病体尚且孱弱,望见皇帝的头一眼,便是冷笑,语气虚弱的说道:“真是让皇帝失望了,哀家命大没死!” 皇帝忙下跪,磕了几个头:“母后冤枉儿臣了。” “冤枉?”太后如冰凌一样的目光箭一般的朝着皇帝『射』了过去,她与皇帝不睦已久,她想废帝,只待宫中妃子产下皇子,扶持幼子登上帝位,她垂帘听政将权利紧握手中,谁知道皇帝这般等不及,先动了手。 她垂下眼睫,掩盖住眸中的狠厉之『色』,将脸别向一边,默默的没有出声,皇帝蓦然的跪了一会儿,眼瞧着孙嬷嬷打帘子进来了,将手上的汤『药』放在案几上,搀扶着皇帝起身,劝他先回去,等太后病好了些,心情好点儿再过来告罪不迟。 皇帝并没有去计较“告罪”的意思,思索了几下,便一甩袍子走了,他没做的事情谁也不能摁着他的头说做了不是? 太后这才翻过身来瞧着孙嬷嬷,有些黯然神伤:“皇帝如今年纪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孙嬷嬷叹了口气,为太后掩了掩被子,方劝道:“您还是想开点儿的好,为了这么个畜生计较太不值当了。” 太后无神的眼睛盯着糊了高丽纸的窗子,半响后才语气冷寂的说道:“牺牲他一个棋子无所谓,只是苦了我的柔儿。” 孙嬷嬷吓得心惊肉跳的,四下看了看,空无一人,才放下心来:“太后您竟说些胡话,往后可莫要再说。” 太后只是望着窗外,半响没有出声。 心中却想着柔儿那一幅胆小怯懦的模样,说话都不敢大声似的,心中就一阵荒凉的苦痛,若是当初,她把柔儿留在身边,又该是怎样一幅场景?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七) 夜有些深了,蓝黑天幕中星辉斑斓,一轮圆月洒下淡淡光辉,勾勒出一切朦胧而又清冷的轮廓,徐晚拢了拢脑袋上的兜帽,望着眼前的人,再度问道:“不知你思考的如何?” 曾进福面上的表情一如往常,言谈间滴水不漏:“我只是个奴才,奴才只忠于自己的主子。” 徐晚瞧着他,淡淡的笑了:“忠于主子的奴才是好奴才,可是这主子若是时日无多了,不知道你是否衷心的去陪着?多一幅棺材想必太后娘娘不会吝啬。” 曾进福抬起眸子,豆子大的眼睛里精光四『射』:“是你在长寿面中下了毒?”想来也没有旁人,面确实是皇帝亲手做的,后来拿去了康宁宫,前后碰过的人也之后孙嬷嬷和一个小宫女,想必那个小宫女应该就是这个关十三娘了。 皇帝和太后之间早有嫌隙,皇帝又劝着太后多吃了几口面,想必太后早已认定了凶手就是皇帝,查都不必查的定了皇帝的罪,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一丁点风吹草动就全盘崩溃。 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了。 曾进福眉头皱了一下,瞧着眼前略显瘦弱的宫女,心中思索了良久,站队是很正常的事情,关键是站错队可就难看了,如今龙椅上的人虽然是姬慎,可谁都看的出来,他迟早要挪屁股的。 他是尽心服侍姬慎的,甚至想扶持着姬慎和太后分庭抗礼,将皇权捏在手中,成为东陵第一权宦的,可是,姬慎的种种言行举止,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陈太后再有权势,再厉害,也终究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能泛起多大的浪? 主宰东陵天下的,终究还是年轻人。 徐晚默默的站着,一阵凉风吹过,吹得她衣裙轻舞。 曾进福弯腰朝着徐晚拱了拱手,准备离开,虽说是深夜,他又清了场子,但难保人多眼杂隔墙有耳,一个不慎留下把柄,那也不是好收拾的。 姬慎做不久皇帝不假,可是和陈太后站在一起也不是长久之策,如今的天下还是姓姬,姓不了陈,还不如卖他们一个面子,投毒一案到此为止。 徐晚明白曾进福是个聪明人,自然有他的考量,也不多说什么。 虽然盛夏将至,可这深夜里仍旧是凉意点点,徐晚顿了顿,瞧着那汪圆月,忽然有了点儿起舞弄清影的寂寥,她立在原地,望着曾进福的黑影消失不见,与黑夜彻底融为一体。才垂头拿了素银簪子拨弄着莲花灯的灯芯,把那灼灼燃烧的灯芯摁在了灯油里面,跳跃挣扎了两下,彻底漆黑一片。 徐晚抬头,那圆月不知何时被滚滚乌云完全遮挡住了。 沉默片刻,转身朝着康宁宫的方向去了。 吴王府。 书房里燃着烛火,散发着暖黄的亮『色』,姬恪立在轩窗前,瞧着乌云渐渐散去,月亮重新素辉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门吱呀一声开了,姬恪回头,望见眉目温婉的少女捧着一碗莲子羹徐徐走近,抬手『揉』了『揉』眉心,让自己精神几分,随口问道:“这么晚了,红衣怎么还不休息?” 女子莲步轻移,举止优雅的将莲子羹放在几案上,凝视着姬恪:“红衣瞧着王爷书房的光一直亮着,想必是还未休息,怕王爷身体撑不住,便去做了碗莲子羹来。” 姬恪脸上重新带上一抹笑,心不在焉的夸赞了红衣两句,末了便说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做便好,不用她亲自动手。 红衣瞧着姬恪眉眼间掩不住的忧『色』,手指若有若无的轻轻拈着:“王爷是在担心关姑娘?”姬恪眉心忍不住的一跳,望着红衣,嘴角的笑容湮灭在无边的阴暗中,红衣垂眸,说道:“府上这些姊妹们多得王爷照拂,譬如红衣,若不是王爷心善,救我出乐坊,想必红衣早已不堪受辱,三尺白绫了此残生王爷的大恩大德红衣无以为报。若是红衣与诸位姐妹们有半分关姑娘的足智多谋,也能帮上王爷半点儿,不至于让王爷担此骂名,辛苦如斯。” “林阁老满门忠烈,门生几千,他的孙女儿岂能流落烟花之地?”姬恪淡淡的说着,目光落在红衣韶华早衰的脸上,心口忽然闷疼的无以复加:“你该知道,我救你们,既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本王自己。” 红衣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姬恪,复又底下,盯着自己裙摆上的锦杜鹃撒花儿斜纹看了良久,针工细密,那朱砂『色』棉线极为正宗,『色』调艳丽如血,又说道:“红衣旁的不知,只知道是王爷给了姊妹们一条生路。家族败落之后能继续衣食无忧,不至于流离失所,不至于辱没门楣,不至于玷污清白。”红衣深深的吸了口气:“王爷如此大恩大德,红衣万死不能报其一。” 姬恪的眉头皱了起来,放下了手上宝蓝『色』的珐琅勺子,盯着红衣,一字一句的说道:“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红衣嘴角染上一抹笑意,颊边晕开一丝烟霞『色』,淡淡的说道:“王爷,我想嫁给陈邺。” 姬恪的脸『色』肃穆了起来,望着红衣,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张口答道:“不行!” 陈邺便是陈太后的兄长的嫡子,手中握着上京城拱卫京畿的两万大军,除此之外,陈府上还有调动东陵国二十万大军的半个虎符,另一半则在康宁宫中,这已经是东陵国三分之二的兵力了。 这陈邺曾经的心仪之人便是红衣,上门求娶过红衣,被林阁老拒绝之后没几天,便有人在林阁老的书房中发现了做好的龙袍和玉玺,最后以谋逆之罪论处,成年男子与女子皆处死,未成年的男丁发配边疆充兵,十三岁以上的女子贬为贱籍,或入乐坊、或随军做『妓』 陈邺曾去乐坊寻过红衣,要为她赎身,让她入陈府做妾。 红衣宁死不从。 后来,吴王多番奔波,联动许多林阁老的门生才将红衣救下。 但是那半年的乐坊生涯,早已经不知愁滋味的少女蹉跎的不成样子了。 如今,她竟然说要嫁给陈邺。 那个害她家破人亡,满门沦陷的仇人。 打的是什么主意,再也没有人比姬恪更清楚的。 红衣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只是眸子里却含了泪:“王爷当时救下红衣,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如今它来了,王爷反倒忘了自己的初心?” “我林氏满门忠烈却落得如此下场,镇国公府百年的豪族亦是眨眼间灰飞烟灭,难道殿下都忘记了?能帮殿下夺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守护东陵百年江山,本就是红衣的福气。”红衣语声慷锵有力,温暖烛光映衬在红衣的脸上,原本秀丽的脸庞多出几分坚毅:“王爷是君子,自当白璧无瑕,这种龌龊的事情,就让红衣来做吧。” 她是喜欢姬恪,也亦曾想过有一天姬恪大仇得报,登上九五之尊的位子,那时,姬恪身后会有一个小小的属于她的位置。 可是,关十三娘却出现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虽身为女子,却仍就能成为姬恪的助力,不单单只是做几碗莲子羹,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切话语。 哪怕她再情真意切,也终究不过是那花瓶一般的点缀和装饰。 关十三娘心思缜密,挑拨皇帝和太后本就紧张的关系,又发现了一个彻底将陈家和皇帝落下权利核心的隐秘线索,姬恪着手去查,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陈邺钟情她多年,她心底是知道的,不然她在乐坊的时候何须在乎她的死活,先前据婚只是因为她喜欢顶天立地的男儿,不喜陈邺那般的纨绔子弟,上京城中走马摘花,劣迹斑斑毫无建树。 没曾想给家中招来泼天大祸。 后来他虽放低了姿态,柔情小意,可林家是因为陈邺才灭的门啊,她如何能放下家族之恨与他成亲? 更何况,她的心,从来都不在他的身上。 如今也好,能让自己永远留在姬恪的心里。 姬恪会像铭记关十三娘一样永远不会忘记自己。 红衣觉得这就够了。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八) 姬恪有自己的无奈,也有自己的坚持,他向来不屑于用一个女人去争夺权力,可是如今,他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红衣替他搭好了弓,若不出手,则损失的更多。 关十三娘救了他的命,有恩于他,可终究还是被自己牵连,从他权衡利弊之后,选择放手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就走入了一个死胡同,陷入了某种魔咒。 关十三娘并没有恨他,也没有求他救她,安安静静的进了皇宫,万幸的是她没有做成皇帝的婕妤,去陈太后的身边做了个丫鬟。虽然他如此以怨报德,她还是不遗余力的帮着他。 他要靠着一个女人的斡旋,去报母族尽灭的仇,去查明当年父皇无故薨逝的真相,给那些无辜惨死的英魂们一个交代。 他很无奈,也很痛苦,可是又没有法子。 纵使那个是他深爱的女人又能如何?他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那些儿女情长,不是他吴王该思考的东西。 康宁宫中。 太后坐在罗汉床上,眯着眼睛瞧着下首跪着的皇帝,冷冷的笑了:“如今是吹了什么风?竟把皇帝吹来了?” 如今已经是六月了,上京城虽然位于东陵国靠北的位置,但还是热了起来,太后的寝殿里竟然还烧着旺旺的红萝碳,围着厚厚的貂裘,明黄『色』的额帕更显得她面目枯槁。 皇帝背后出了一层的汗,黏黏腻腻的,松弛的皮肉贴着衣服,让人莫名其妙的烦躁,他心中竟然有些得意,那一场来势汹汹的砒霜没能要了她的命,却让她虚弱到了这个地步,真恨那个下毒的人下手不重否则 皇帝一边想着一边回道:“今个儿是十五,儿子理应来给母后请安。”顿了顿又问道:“今日工部尚书说,应尽早加固江南的堤坝,不能再像前些年那样一场大雨冲了江南,民不聊生。” 要修堤坝,那不就是要钱吗? 可他哪来的钱? 管着国库银子的是太后的人,太后不发话,谁会拨款下去?到时候丢的不还是自己的人吗?不然,真以为他放着清福不享来这康宁宫中受气? 太后的脸上『露』出点得意出来,任他是皇帝,朝廷中事不是还要自己来拿主意吗?皇后亲手煮了一杯茶奉到了太后的跟前儿,太后就着皇后的手抿了一口,而后道:“这茶不错,给皇帝也尝尝。” 皇后忙又斟了一杯,双手奉到皇帝的跟前。 皇帝看也不看的摆摆手,不耐烦的说:“皇后放着就是了。”顿了顿,上下瞅了她两眼,说道:“宫里大事小事都要皇后『操』心,你老是在这里叨扰母后怎么行?”每当看到太后对皇后那般亲密,次次落他的面子,皇帝心里就百般的不舒服,他才是陈太后的亲儿子,怎么亲生母子越走越远,太后年纪越大脾气越古怪,如今倒对这挪不上台面的皇后这般青眼相待。 真是皇帝心中十分的不甘。 若他们母慈子孝的,该有多好? 偏生这太后百般看自己不顺眼,手中握着权柄不肯放,大事小事都要听她决断,还嫌弃自己没有用,皇帝想着,面上的烦躁便愈加明显。 太后的脸又沉了下去,握了皇后的手拉着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转脸就对着皇帝训斥了起来。 徐晚在殿外候着,瞧着一切,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转身对着立在身旁的曾进福小声说道:“我瞧着圣上和太后娘娘倒没一丝相像的,倒是皇后很讨太后的欢心呢,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是要做皇家媳『妇』的呢。” 曾进福的眸『色』沉了沉,目光在殿内影影绰绰的人影上打了个转,心中总觉得哪里不舒服。 孙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瞅着徐晚便一顿呵斥:“当值的时候讲什么小话呢?主子们的事情也是你能议论的?” 徐晚低声认了错。 曾进福这个时候突然回过味来了,瞧着徐晚便和孙嬷嬷笑着打马虎眼:“这小丫头是个有眼力劲儿的,说皇后娘娘一瞧就是有福气的。”听到有人夸奖皇后,孙嬷嬷的脸上也泛出点儿笑出来,加之她刚刚也没有听清徐晚在说什么,只是远远的看到她们两个在咬耳根子,才走过来提醒一句的,便也放过了徐晚。 孙嬷嬷道:“皇后娘娘福泽深厚,自是我们这些奴才不能比的。” 曾进福笑的一团和气,又奉承了几句。 孙嬷嬷才端着『药』进去了。 曾进福瞧着孙嬷嬷的背影,回头去看徐晚,正撞上她意有所指的目光。 曾进福可不像皇帝那样糊涂,几个徘徊就想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 徐晚一直含笑看着曾进福,她明显的感觉到,曾进福这个人精已经隐约的偏向了她这一方。 终于,曾进福迎上徐晚含笑的目光,点了点头。 九月九是重阳节,也是东陵国的大日子。 宗亲们借聚在豫王的府上饮酒作乐,几个年迈的接生婆却敲开了豫王府的大门,然后当着所有宗亲的面,把当年郭昶的妻子如何生下一个男丁、又如何送进宫中换成了一个没把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宗亲们又惊又怒,忙去了郭昶的府上,得知当年事情终于败『露』,郭昶脸上『露』出的是解脱的神情。 朝着宗亲们跪地叩了三个响头,方才说道:“圣宪帝对下官有知遇之恩,待下官一向不薄,可是最落魄的时候,下官靠的是陈家才活下来的,陈家的恩情不能不报。德妃娘娘找到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挟持了我八十岁的老母亲,要我把儿子送入宫中,我实在无法,只得送了,想着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 “你这一隐瞒,就隐瞒了二十多年?”豫王的神『色』有几分唏嘘,难怪郭昶突然之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二十来年,我无一日不在煎熬之中,如今终于真相大白,我心底的石头也算是落地了。”郭昶一生郁郁难安,面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得多。 他望着豫王的眼睛中似乎含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忽然间朝着红『色』的柱子冲了过去。 等到豫王发现不对的事情已经晚了,郭昶的脑门上已经绽放出了一摊血花,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他是个读书人,从小学的就是忠君爱国、孝字当先,可忠孝不能两全,他选择了孝,置明君于不顾,混摇皇室血脉,任由亲子屠戮生灵,酿下大祸,更是彻夜不寐,痛苦不堪。 若要自戕谢罪,恐怕当年的事情再也无法水落石出。 终于等来了今日。 让他赎罪。 九月十五,吴王姬恪连同姬氏宗亲,声讨抬太后陈氏篡改遗诏,毒害先帝,太后拒不认罪,后有太医院麟游挺身而出。他本姓林,父亲乃是前太医院院正,因为发现了德妃用食物相克的办法置皇帝于死地而惨遭灭口,临死前,背负着庸医害人的罪名。 他入太医院,为的便是洗刷父亲的冤屈。 他研究了圣宪帝的起居录,发现皇帝曾食用过七条昂头鳝鱼,那鳝鱼毒『性』虽不霸道,但常若吃上经年半载,便是那强壮的牛也抵不住那毒『性』。 而这七条昂头鳝鱼产自铅山下,铅山水含有大量的有害物,且附近有造宣纸为生的百姓,嫩竹浆漂白打浆之后汇入河流,毒『性』加倍。再加上御膳房的采买制度并不严苛,德妃前前后后两年点名要用铅山的鱼,自然全都进了圣宪帝的肚子中。 毒『性』早已侵入五脏六腑,与血脉相容,又是慢『性』毒,不如砒霜那般可用银针验出,大多御医又早被陈氏收买,自然无法查出圣宪帝的死因。 十月夜,皇帝闯入康宁宫中,将太后陈氏一条白绫送上了黄泉路,而后,也自缢与康宁宫中。 陈氏家族起兵造反,吴王姬恪率领陈邺手中的两万禁军与宗亲手上的八千兵力力战陈氏一族,战火缠绵了十天左右,最后以姬恪拿下陈氏族长的首级而告终,群龙无首的陈氏军节节败退,加上虎符丢失调兵不力,全军覆没。 权倾一时的陈氏一族就这样败落了。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九) 又是一年大雪纷飞的时候,徐晚立在院子里,瞧着红梅白雪的琉璃世界,嘴角沁出一丝笑意,她抬手抚了抚衣袖上的云纹,淡淡的说:“圣上还是请回吧。” 早已是皇帝的姬恪定定的瞧着眼前这个看似纤弱实则强大无比的女子,心中再也没有一丝欢愉她这样好,这样美而不自知,却始终不能属于他,他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来这里了,不过两三月,她的生意已经遍布了上京城,店里人满为患,座无虚席,便是他这皇帝来了,也是要等的。 “你愿意身犯险境帮我素手翻天,却不愿意” “圣上错了,十三帮的是自己,并非圣上。”徐晚望着他:“十三只喜欢自由,还请圣上莫要再说入宫的话了。” 姬恪瞧了她半响,鼻子却有些酸酸的,许多话哽在喉咙里,胸腔中钝疼的感觉越来越让他不能忽视,千言万语终究化为一句叹息:“只喜欢自由?莫不是不喜欢银子?” 顿了顿,姬恪强颜欢笑了起来,他曾经说过,十三,你想要什么,想要的朕都给你。 那时,他曾有过幻想,也许,十三要的是后位,他不在乎力排众议,不在乎朝臣压力,许她后位,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从都到尾,她从未在意过她。 如今,万事都明了,或许她过得开心快乐便已足够。 “本来,还打算给你些银子玩玩,如今瞧着,是不用了。”姬恪重新笑了起来,眉目间竟有了几分温润的模样,望着徐晚,低声问道:“你会一直在京城的对吧?” 徐晚弹去斗篷上的一层薄雪,摇了摇头:“一切都是未知数,也许京城腻了,十三会去别的地方,踏遍东陵国的万里河山,欣赏所有的清景如画。” “如此甚好。”姬恪别过了头,他不忍再看,害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控制不住占有她,他淡淡的说:“往后,朕不会再来这里,有一日,你若是想离开上京,便告诉朕一声,相识一场,好歹让朕为你送个行。” 徐晚应一声是,福身目送着姬恪大踏步离开。 瞧着姬恪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徐晚淡淡的想着,如果他能做一个好皇帝,便是再好不过的了,然后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炭火烧的旺旺的,整个屋子里暖如春日,她拾起一本书,认真的看了起来。 雪下着下着便停了,停了又下。 这动『荡』的一年,便在这瑞雪兆丰年的吉兆中过去了。 花开花落,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她曾到过漠北,瞧过漫天风沙,见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丽景象,也曾到过川蜀,领略过太白口中“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的奇景,也曾去过江南,目睹过烟花三月下扬州的缠绵雨景,最后还是回到了上京城。 如今,门口的石榴树也长大了,秋天一到,便结了满树的果子,酸甜可口。 她立在廊下,鬓边已然有了白发,望着远方的天际,手中握着一把晶莹剔透的石榴,心中忽然有了某种感应,她这清福只怕是要享完了。这天夜里,关十三娘便停止了呼吸,溘然长逝。 姬恪闻言,泪流满面,掩面痛哭。 后不顾帝王之尊为她下葬。 关十三娘是他念了一辈子的人,听闻她的恶耗,难掩悲伤,心肠郁结,没过两年便也去了。 陈邺抬手,触上红衣的脸,常年舞刀弄枪的手指粗粝,触在肌肤上有一种非常奇异的微痒,他望着她的脸,忽然想起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娇俏而又纯真,让他想起尚未熟透的青梅,浑身都透着一股激灵劲儿,她手中捏着一柄团扇,轻轻的扇着,坐在秋千上,身后的丫鬟推着她,她『荡』的极高,一面『荡』,一面咯咯的笑着。 瞧见有外男偷窥,便拿了团扇遮住脸。 那团扇极薄,他仍旧能隐隐约约的瞧见她的面容,这般半遮半『露』当真是极美的。 他一下子,就丢了魂儿。 按理说,他们陈府和林阁老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他回去求了半天,爹爹才答应上门求亲,结果,却被拒绝了。 这本没什么,他年少浪『荡』,又有个做德妃的姑姑,当时,皇后下世,最有可能成为继后的人便是他的姑姑和宋淑妃。仗着这,他没少做下些纨绔事,红衣瞧不上他,也是应当。 他心中铆足了一股气,去从了军,从大头兵做起,想做出一番事业让红衣好好看看,都说女儿家是喜欢英雄的,那他就做一个盖世英雄,不怕她不喜欢。 可圣宪帝却突然死了,她姑姑扶持自己的儿子登上了皇位,一跃成为太后,有了权力在手上,便一发不可收拾,处死了不少人。 姑姑对林阁老拒绝父亲的求娶怀有怨言,便株连了林家九族。 红衣也去了乐坊。 他知道她恨他,可事情已然造成,他纵使愧疚、纵使甘愿以死谢罪,也无法让时间倒流。 他等了她很多年。 终于,她松口了,剪下了一截头发,缝在荷包里送给了他,这是要嫁给他的意思。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紧张的时刻,红衣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欠她的太多,这么些年匆匆走过,她早就成为了他心头的执念,他不是没有个别的女人,可他望着那些白花花的**,第一个想起的脸就是红衣的,他必须要娶她。 知道红衣喜欢的是姬恪,他简直都要崩溃了,竟然喜欢他到,牺牲自己的身体委身于自己,他陈邺要的,从来都不是松松垮垮的皮肉,他想要的是红衣的一颗心,真心。 他是恨姑姑的,从那件事情之后,他再也没有进过宫。 红衣偷盗虎符他是瞧着的,但突然就觉得累了,他不是欠她吗? 那就还吧,统统还干净算了。 陈邺的嘴角慢慢流出乌红的血,手也没了力气,渐渐的垂了下去,唯独那一双目光,如旧深情,他微微的笑了:“红衣,我们两不相欠了。” 红衣的身子僵住了,双目空洞的盯着陈邺,瞧着他的身体慢慢变凉,慢慢变硬,才起身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陈邺的尸体,双唇动了一下,喃喃的说道:“吴王说了,会饶你的『性』命,会饶了你父亲的『性』命。” 回到出租屋的徐晚很是无奈,冷冷的瞧着系统,说道:“我明明还活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系统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系统有些凝重,头一次没有和徐晚皮上几句,非常严肃的说道:“临时有一个紧急任务,难度系数很大,很多人都没攻克下来,你去一趟吧。” “”徐晚很无语,还没来得及看见光墙上的字迹更新,眼前就一片漆黑,熟悉的晕眩感也随之传来。 穿越到寄体身上的时候,系统的声音跟着响起来:“原主叫卢深深,是个富二代,处境非常危险,父亲不疼爱她,她的继母、她继母带来的哥哥、家里的司机都想要害她,学校的老师、同学也对她满满的恶意,你的任务就是活下去,帮她度过这个难关。” 徐晚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卢深深的房间光线很暗,空调开的很冷,空调风直接对着脸上吹,让徐晚非常的不适,而且她能感觉到原主的身体非常的虚弱,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才察觉到有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徐晚抬手,摁亮了台灯,发现左手手腕上、胳膊上,满满的都是尖刀划过的痕迹,很深,皮肉在外面翻着,没有包扎,没有上『药』,看起来有些恐怖。 殷红的血顺着手腕滴在床单上。 徐晚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再次吐槽任务的奇葩。 系统道:“别『乱』动,你先接收一下记忆。” “”徐晚无语,她又不是木头,不舒服了当然要动一下了。 总有刁民想害朕(一) 卢母去世的时候,卢深深才十四岁。 父亲卢赫主要做的是房地产生意,其他杂七杂八的行业也有涉及,在道北市是数一数二的富豪,想嫁进卢家的女人都可以绕地球两圈了。卢赫精挑细选,半年后,就给卢深深选了个后妈。 后妈周尧三十几岁年纪,是个舞蹈老师,还带了个拖油瓶比卢深深还大半岁的一个男孩子,据说是年轻时候不懂事,怀孕后被渣男抛弃,但又觉得孩子是无辜的,不顾家人反对生下了周准,含辛茹苦一个人又当妈又当爹的把孩子养大。 这样的出身和背景能被卢赫娶进门,可想而知这周尧是如何的美貌、如何的风情万种。 周尧貌美,将卢赫『迷』得不要不要的,什么鸽子蛋钻戒、澳洲的别墅只要是能讨周尧欢心的,恐怕要卢赫的命他也巴巴的赶上送去。对她的独子周准也是有求必应,渐渐的,他们一家三口父慈子孝卢深深反倒像个外人。 卢深深的心隐隐就有了点介怀。 这本没什么,看到自己的亲爹对别的孩子亲密,心中有点不舒服和嫉妒都是很正常的。 卢深深并不想在父亲心中留下自私、吃醋、爱嫉妒等不好的形象。 所以她一直忍着,什么都没有说,假装自己和以前一样开心。 忙于公务早出晚归的卢赫并没有发现女儿和继母之间微妙的关系。 直到十六岁生日那天,卢深深才发现面慈心毒的继母一直想置她于死地,彻底将卢赫占为己有。 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周尧送了一束卢深深最喜欢的玫瑰花给她,据说是从法国空运回来的带着『露』珠的蓝『色』妖姬。 还有一件亲手制作的粉红『色』泡泡裙。 周准送了她一瓶全球限量的娇兰香水。 本来是很开心的事情。 可是晚上,卢深深趴在床上把玩这些礼物的时候,却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并且这种恐惧一直伴随着她,如影随形、跗骨之蛆一般摆脱不掉。 幽蓝『色』的玫瑰花瓣在暗『色』灯光的笼罩下显得更加的妖艳,但是花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出了许许多多数不清的黑『色』软体虫子,慢慢的蠕动着、蠕动着,圆滚滚的身子像球一样,一拱一拱的朝着花瓣上爬去,她的手上也爬上了这种密密麻麻豆子大的虫 她有轻微的密集恐惧症,当场就吓得尖叫出声,『毛』骨悚然,把手上的花扔出老远,缩在床的最里面,捂着被子抖啊抖的。 她强忍着心头的恐惧,蹭到桌边『摸』到了那瓶看起来深邃又神秘的巴卡拉蓝水晶打造成的紫罗兰香水瓶,颤抖着双手打开,凑近鼻端闻了闻,并没有想象中的香味传来。 反而有一种特别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卢深深攥着香水瓶对着自己的手腕,轻轻按了下去。 痛、灼热的痛意刺痛了她的神经末梢,她咬着牙,眼睛中含着泪,又摁了下去,无『色』的透明『液』体朝着手腕喷了出去,痛意更加的强烈。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手腕上那块小小的地方,焦黑一片,像是被某种带有强烈腐蚀『性』的酸『性』『液』体而侵蚀。 吃早餐的时候,周尧那三文鱼三明治放在了卢深深的面前,脸上带着温柔而神秘的笑容问道:“深深,怎么不穿阿姨给你做的裙子?不喜欢吗?” 卢深深握着左手手腕那块被灼烧的伤口,清晰的痛感仍旧尖锐,她的睫『毛』抖了两下,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她是想穿的,因为卢赫出差了,在这个时候她只能顺着周尧的意思,她想活下去,不想无缘无故的被害死。 可是,她只试穿了一下,脖子就被那件裙子划破了一道口子,整个后背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来回划拉着一样,很痛,很模糊的痛意,让她全身都不舒服起来。 她最后选择穿了校服,抬头看着周尧,周尧正在往她面前的玻璃杯里倒牛『奶』,『乳』白『色』的『液』体慢慢的升高,淡淡的『奶』香味让卢深深吞了一口唾沫,她很饿,很饿,胃里火烧火烧的,只有温暖的食物才能填满空虚的胃口,可是她没有动。 反而摇了摇头,说道:“我想等爸爸回来,穿给爸爸看。” 周尧笑的很温柔,可是在卢深深看来,却有一种不怀好意、故作的虚伪和娇柔。 周尧把牛『奶』递到卢深深的手里,有点奇怪的问道:“可是今天是周末啊!深深你穿校服要去做什么?” 卢深深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双手紧张的握成了拳头,她一定不能让周尧发现自己已经知道她和周准的心思了,她接过牛『奶』,暖暖的触觉却让她的身体迅速的冰冷起来。 周尧打量着卢深深眼睛下面青黑『色』的眼窝,以及她额头渗出的冷汗,忍不住抬手去替她擦了一下。 卢深深的身子僵了一下,迅速做出本能的反应,抬手将周尧的手甩开了,卢深深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周尧没有防备,一时脱力,往后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胳膊肘撞到了走过来的周准的肩膀。 周准扶住周尧,瞪了卢深深一眼,嘟哝着骂了一句神经病。 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楼梯拐角的卢赫瞧见了这一幕,登时脸就黑了下来,站在原地大声呵斥道:“深深你怎么可以推阿姨?” 卢深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木椅撞击大理石地板,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她一下子红了眼眶,含泪望着卢赫,拔脚夺门而出。 自那之后的每一天,卢深深都处在一种极度恐惧的环境之中。 周尧和周准恨不得马上杀死卢深深,可偏偏卢赫看不出来这些。 人前,周尧都是那般笑意盈盈的慈母形象,只有在面对卢深深的时候才会『露』出恐怖的笑意、恶毒的心思。有一次,卢深深站在阳台晒太阳,周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透过地上的影子,她瞧见周尧高高举起的双手,骤然回头,看见周尧再差十厘米就落在她背上的右手 若她反应再慢半点儿,恐怕早就从阳台坠了下去。 她恐惧到叫都叫不出来,看着周尧诡异的笑容浑身发抖冷汗淋漓。 这真的是一个可怕的故事。 徐晚的头有点痛,昏昏沉沉的,总感觉模模糊糊之间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还欲再继续回忆卢家的事情,却抵不住强大的困意来袭,两张眼皮像是安了吸铁石一样往一起黏着,反正不急在一时,徐晚彻底放弃了抵抗,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昏暗的灯光下,徐晚绵长的呼吸声慢慢想起。 而窗外,无星也无月。 只有树梢在风的吹动下,寂寞的鼓着掌。 总有刁民想害朕(二) 徐晚睡得并不安稳,辗转反侧醒来好几次,却都又沉沉的睡过去。 闹铃“宝宝起床、宝宝起床”的叫了很久,久到声音都有些嘶哑,徐晚才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她抬手关了闹铃,然后就看到了一张眼窝深陷、黑眼圈很大的脸。 卢深深在床的对面放了一面穿衣镜。 镜子中倒映出卢深深极度瘦弱的身子,还有略微压抑的大面积黑『色』。 并不像其她十七八岁少女的闺房,什么粉『色』、浅蓝,什么玩偶布娃娃、小猪佩奇可爱到流鼻血。 卢深深的整个房间都是黑『色』为主,黑『色』的墙壁上,有着大面积红『色』的涂鸦,梳妆台上放着两个成双成对的骷髅娃娃,。 徐晚觉得胸口有些闷。 看着那些奇怪图案,却又有一种深度的共鸣,她觉得自己和这具身体有着高度的重合,好像她就是卢深深,卢深深就是她一样。 窗口挂着的风铃丁丁玲玲的响了起来,徐晚抬头的一瞬间,卧室的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她马上扭转了目光,警惕的看着来人,笑容温和却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坏意,是周尧。 “深深,起来吃早餐了,不然上学就要迟到了哟。”周尧笑着说,『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让徐晚的心里更加反感,这样的女人城府太深,太会掩饰,做事滴水不漏,难怪老『奸』巨猾的卢赫都被骗了。 “嗳。”徐晚应了一声,垂下眼眸:“我马上起来。” 周尧仍旧是笑:“衣服我都帮你准备好了,就在衣柜最上面一层放着、今天要阿姨帮你扎头发吗?” 徐晚摇头:“不用。” 周尧叮嘱了一句快穿衣服就带上门转身出去了。 徐晚这个时候才冷笑了一声,呵,扎头发吗? 抬手『摸』了『摸』头顶那不平整的疤痕,上次周尧也是说要帮她扎头发,结果却用梳子戳伤了她的头皮,她一面想着,一面跳下床去拿衣服。 踮起脚尖,伸手往下一拽,随着衣服掉下来的还有一坨黑『色』的带『毛』的东西,徐晚蹲下去,低头看着那只死老鼠,嫌弃的捂住了鼻子,但是浓浓的腐朽臭味还是钻到她的鼻子里。 抖开衣服,蓝白相间的校服洗的很干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总能在衣柜里发现各种各样的尸体,死老鼠、死虫子、死蟑螂、死掉的不知多久的蛇到现在,她已经能坦然面对了,食指和拇指捏起那个老鼠的尾巴丢进了垃圾桶里。 一面飞快的把衣服往身上套一面想着这样下去可不行,防不胜防,迟早有一天会被周尧害死的。 可到底怎么才能彻底解决危机? 徐晚暂时没有办法。 正在扣扣子的手却停了下来,凑到眼前,食指的指甲缝里有一道极浅的血线,那血线正慢慢的扩大,她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衬衣的扣子,从中捏出了一枚指甲盖那么小的螺旋刀片,刀锋上有一丝淡淡的血迹。 她蹙眉,不知道是周尧太天真了,还是太相信卢赫了。 这样的刀片能杀死一个大活人吗? 难道她把这些东西拿去给卢赫看,卢赫会不疑心周尧这个后妈到底怀的是什么心思吗? 徐晚把那枚小小的刀片放进了抽屉里。 她总要收集着证据,虽然卢赫现在不相信她的话,可十次百次,卢赫总会有怀疑的那么一天,即使卢赫保护不了她,她也可以有借口搬出去住,远离继母,远离这个四处都散发着诡异和恐怖的家。 徐晚的脸上还带着水珠,顺手从『毛』巾架子上把自己的『毛』巾拿了下来,窗外正好有阳光照了进来,白『色』的『毛』巾上亮晶晶的闪了一下,徐晚擦脸的动作便顿住了,把『毛』巾铺平开来,仔仔细细的检查着。 顺着『毛』巾的纹理,藏着一枚针。 如果她真用『毛』巾擦了脸,那岂不是整张脸都要被划上一道痕迹? 青春期的女孩子们对自己的容貌有多在意? 若是留下一道疤 那自己是不是就毁了? 徐晚抬手将针轻轻的抛出了窗外,也许周尧并不是要杀死她,而是想『逼』疯她!然后再为所欲为,一个疯子说的话谁还会信呢?从天之骄女沦落到被父亲抛弃的疯子,这种痛快的感觉比杀了自己还要更有成就感一点吧? 可是周尧又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样对付一个女孩子。 简直是丧心病狂。 镜子中突然映出一个人影,徐晚的目光在镜子中和那道视线相交了一下,并不算友爱的视线,反而带着点儿不耐烦,徐晚回头看着周准,问他:“有事?” 周准白了徐晚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还不过来吃早餐?” 徐晚这才意识到已经不早了。 周准一面往餐桌走一面皱着眉头骂骂咧咧的说道:“真是的,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我这个星期都迟到了三次了!马上就要高考了” 徐晚在周准的对面坐下,看着一桌子的菜,却没有一点胃口。 老实说来,她有点怕。 周准一面呼呼噜噜的大口喝粥,一面往嘴里疯狂的塞着菜和馒头,正吃的起劲,却看到徐晚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晶亮的目光中带着一种让人害怕的打量,他停住了手上夹菜的动作,艰难的把嘴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然后把筷子往碗里一摔:“卢深深!你怎么不吃?!不是你喜欢吃中餐,妈才做的吗?你一口都不吃是什么意思?” 态度极其恶劣,周准的吐沫星子也零零星星的溅到了离他最近的几盘菜上面。 徐晚更加没有食欲了。 是的,自从那次卢深深把牛『奶』打翻之后,周尧就再也没做面包鸡蛋什么的给他们吃了,反而改成了白粥和小菜。 但是徐晚却觉得这样更容易在饭菜里做手脚。 闻声而来的周尧望着两人,呵斥周准道:“你怎么和妹妹说话呢?快给妹妹道歉,以后不许这样吼人。” 周准的脸『色』难看极了,狠狠的瞪了徐晚一眼,拎起桌子上的书包,往肩上一摔,在玄关处换了鞋,就往外走。 然后周尧又和徐晚说道:“怎么深深?饭菜不对胃口吗?” 和颜悦『色』的,眉眼带笑,当真是温柔极了。 徐晚摇摇头,忍着心口的反感,低头喝了一口粥。 目光却时不时的瞟向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卢赫,他好像全程都没有关注她和周准的小矛盾,只盯着手上的报纸,时不时喝一口浓浓的红茶。 徐晚偷偷的瞧着,思索着到底该怎么打破这个困局。 终于,卢赫放下了手上的报纸,站了起来,走向周尧,低声的说着什么。 离得很远,徐晚并听不清,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不相干的几个词语。 “委屈周准不行深深” “回头说说她看看吧” 徐晚咀嚼着话里的意思,垂下了眸子,看着一旁乖乖巧巧蹲在椅子上的白『色』胖猫。忍不住抬手撸了一把它的猫『毛』,胖猫喵喵的叫了两声,抬起琥珀一般的眸子望着徐晚,摇了摇尾巴,落地无声的跳下去走远了,最后在卢赫的腿上蹭了蹭,窝在原地趴下了。 这是卢深深养大的猫,从刚抱回来时候的小『奶』猫变成了现在的大胖子中年老猫,卢深深对它倾注了无限的爱意。 可是如今它对卢赫明显要比自己亲密的多。 而卢赫好像对自己并不在意 恶毒的继母、跋扈的哥哥以及冷漠的父亲难怪卢深深会变成这样一幅模样! 总有刁民想害朕(三) 卢深深就读的高中就在自己家附近,坐公交几分钟就到了,步行的话不过二十分钟左右。卢深深今年高二,课业很繁忙,选的又是自己不擅长的理科,再加上精力都拿去对付周尧了,所以卢深深的成绩并不好。 属于吊车尾的那种,有可能连最差的大学都考不上。 可是周准就不这样,他今年高三,学习成绩很拔尖,省级联考从来都没有掉过前三,学校里四处都是他的照片和成绩介绍,每次提起周准,卢赫就很骄傲。 因为这,卢赫没少批评卢深深。 但也只是批评,从来没有想过去找找原因。 徐晚觉得这不怪卢深深。 从小到大,卢深深的成绩不说十分优秀,但也属于不用让家长『操』心那种,她的成绩就是在卢妈妈去世的那一年掉下去的。卢赫当时没说什么,很放任,好像卢深深读不读书都可以,无所谓的那种态度。 卢深深就更加的自暴自弃。 但是卢赫始终没管过她。 再后来,周准来了,而且成绩非常的龙傲天,一下子就把卢深深比的一无是处,两父女之间的争吵就此展开,卢深深觉得自己很委屈,也觉得父亲把所有的关爱都挪到了这个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身上,对她这个亲生女儿冷淡如斯。 徐晚当年读书的时候,从来就没人管过她,孤儿院里的资源其实很紧张的,并没有很充裕的财政资金确保每个儿童都能接受教育,所以徐晚作为一个并不是很聪明又很不会讲话的女孩子,并不受重视。 可她知道,那些人没有义务对她好,所以从来不会生出其他的感情,比如怨怼、比如自艾自怜。 所以这件事情,徐晚也不知道卢赫和卢深深父女之间到底谁对谁错,或许说,都有错?就成绩而言,卢深深学习不好挨了骂,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为什么卢赫早不骂晚不骂,是给别人做了继父之后才突然醒悟过来要抓孩子们的成绩了呢? 所以卢深深就觉得卢赫不喜欢她、对她没有以前好了。 拥挤的公交车缓缓的在站牌处停下了,徐晚收回思绪,从后门下了车,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学校。 卢家很压抑,总让徐晚有一种被偷窥的错觉,周尧和周准时时刻刻的监视着自己,一旦『露』出破绽和一瞬的软弱,就会被他们母子两个彻底解决掉,然后失去一切父亲、卢家的财产、包括自己年轻又美好的生命。 徐晚每时每刻都要警惕着,身体里的那根弦绷的很紧,并且一直在不断的收紧,也许某一天的某一刻,就彻底断掉,然后一切都完了。 可是,学校也并不安全。 班上的同学以前是很友善的,大家还一起围在一起讨论某个当红明星的八卦,谈论哪家的小吃零食可口,对着同学们的衣服、打扮评头论足,也会手拉着手一起去上厕所,上课睡觉的时候同桌也会帮忙打着掩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变了。 徐晚走进了班级,本来都还在嘻嘻哈哈讲话的几个小女生抬起头看了徐晚一眼,然后对着摇摇头,做出一副无奈唏嘘的模样,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垂下了头。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 印象最深的就是上体育课的时候,老师让自由活动,大家都聚在乒乓球的水泥桌子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她去上了厕所回来,发现大家都头低着头围在一起悄咪咪的说着什么话,嘴角还是不是的『露』出一种诡异的微笑,她觉得好奇,便凑了过去,问她们在说什么。 结果,那一大堆女生一下子就散了。 卢深深自讨没趣,就自己一个人围着『操』场散起了步。 等她走了半圈之后就发现那群女生又重新聚在一起,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什么,突然间有背对着她的女生回头齐刷刷的看了卢深深一眼,眉眼间『露』出一模一样的怪异笑容,等触碰到卢深深的目光的时候,就又尴尬而掩饰的低下了头。 卢深深站在原地,眼泪当场就流了下来。 徐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拉开椅子准备做下去,却发下离开桌子的支撑,椅子就歪了下去,徐晚垂眸一瞧,椅子少了一条腿,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坐下去,岂不是着了他们的道?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厉害的吗? 这样欺负女同学,算不算得上是校园霸凌了? 徐晚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被迫脱衣服大喊我是婊子、又被陈雅找人**了的薛琪,当初她不也是这样被校园欺凌了吗?若不是校园欺凌,她又怎么可能选择跳楼『自杀』? 他们这是要『逼』死卢深深啊! 可她不是卢深深,不会任人欺负。 徐晚重重的把椅子抡在了桌子上,桌子上堆得老高的书本哗啦啦的掉了一地,本就安静的教室这下更加是鸦雀无声,她环视整个教室,大多人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又把脑袋垂下去,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是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往徐晚的方向看过来。 徐晚很平静的吼道:“是谁做的?” 没有人出声。 沉默了一分钟之后,徐晚又重复了一遍。 仍就是没有人回答。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最后在徐晚耳边静止了。 徐晚回头,是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班主任。 班主任光一样的视线在徐晚身上扫视了一遍,然后冷冷的说道:“做什么呢?该上课了不知道吗?赶快坐下!” 徐晚指了指自己的椅子,然后说:“不知道是哪个同学的恶作剧。” 班主任只淡淡的瞄了一眼,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走向了讲台,把手上的书摊开,字正腔圆的说道:“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把书翻到第五单元,我们这节课讲唯物主义的辩证观” 徐晚很看不惯这样的老师。 学习成绩差就该被轻视吗? 但是凭着卢深深的家世,她觉得班主任不可能不管这件事情的,应该是怕耽误上课吧所以徐晚就那样站了一节课。 直到下课的时候,班主任直接就合上了书,踩着高跟鞋走了,丝毫没有追究谁把椅子腿搞断的意思,徐晚很是无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身旁男孩子从嘴巴中轻轻咕哝出的三个字:“神经病!” 身边的人好像都对自己怀着莫名其妙的敌意。 徐晚垂下了眉『毛』,轻轻抬手合上了书本,走到教室外面,站在走廊上,吹着暖暖的风,忽然有些想要流泪的孤独感。 怎么说呢,因为她以前也曾经历过这些。 所以她知道这种事情真的能毁掉一个人。 她很心疼卢深深,也很心疼自己 幸运的是,她走了出来。 可是,卢深深该怎么办? 总有刁民想害朕(四) 让徐晚没想到的是,晚自习放学的时候,周准会在学校门口等她。 见到她出来,周准紧皱的眉头才有点舒缓,但是那一丝勉强压制的不耐烦仍旧流于言表,他拉开车门自己先坐了进去,徐晚盯着他看了两秒,又看看最前面的司机,最终仍旧是在他旁边坐下。 车飞快的开了起来,周准忽然扭头看着徐晚,问道:“卢深深,听老师说你又发脾气了?” 徐晚愕然,忍不住挑起眉『毛』,冷冷的盯着周准,问道:“你听谁说的?” 周准轻轻的哼了一声,不自在的别开了目光,说道:“没谁。”顿了顿,他问道:“卢深深,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怎么办?就你那样的成绩你准备考什么学校?哪个学校会要你?爸妈都疼你,没好意思说,可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能不管,难道你准备一辈子都啃老吗?” 就算是啃老又怎么样?那也是她的亲爹,卢家也是她亲爹和亲妈一起攒下的家底,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置喙?而且,学习不好就没有别的出路吗?就只能啃老吗?不见得吧? 徐晚翻了个白眼,没有出声。 周准望着徐晚这一幅油盐不进的模样,微微的叹了口气,也倔强的把头扭到了另一边,看着明明灭灭的霓虹,周准忽然说道:“要不,卢深深,我给你补课吧?” 徐晚咧着嘴笑了,盯着周准,『摸』不准他的意思,怎么?想来虐渣找成就感了吗?她嗤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 到家的时候周尧还没有睡,穿着休闲睡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卢赫也在旁边坐着,拿着一个p在翻看新闻,听到门口的动静响了,周尧就放下手上的东西,目不转睛的看着徐晚,不知怎得,徐晚从那丝目光中看出了一丝不舍和泪光? 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不过是自己眼花。 周尧的脸上仍旧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落落大方,像空姐一样标准的微笑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有点儿家,她犹豫着,叫了一声:“深深。” 卢赫也望着徐晚,朝她摆了摆手:“来爸爸这儿。” 徐晚听话的走了过去。 卢赫一边帮她把肩膀上的书包取下来,一边问她:“现在学习感觉怎么样?能跟得上吗?”徐晚一一回答了,卢赫又问她:“和同学们相处怎么样?爸爸最近发现隔壁有所学校也挺不错的,你想不想过去?” 徐晚心底冷笑了起来,但脸上仍然是乖巧的模样,好像很好奇一样的问道:“爸爸,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带着黑眼圈的有些『迷』糊的眼睛就那样一眨不眨的望着卢赫。 在这样的目光下,卢赫底下了头,没有继续与徐晚对视,沉默了一会儿,卢赫才说道:“那里是寄宿的你能好好学习,少了跑来跑去去的” 周尧扯了一下卢赫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卢赫住了嘴,瞧着一言不发的徐晚。 周准咳了咳,问道:“妈,我昨天要你洗的衣服呢?爸,你不是说好要陪我下棋呢吗?还算话不?” 卢赫没有动,周尧也没有动。 周准的嘴巴一张一合的,终究是没有再出声说什么。 “爸爸就这么不喜欢我吗?”徐晚盯着自己的脚尖,这卢赫倒真是个二十四孝老公!竟然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要把她这个亲生女儿送走,送到寄宿制的学校一个月回来一次,这么不耐烦见到她当初又何必把她生下来? “你对得起妈妈吗?”她轻轻的问。 卢赫正要说什么,一旁的周尧笑着打断了,拉着徐晚在自己的右侧坐下,轻声细气的和徐晚说道:“妈妈不在了,阿姨对你也一样好的,你去了学校之后,就能好好学习了,将来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也算对你妈妈有个交代。”周尧说着,轻轻的拍了拍徐晚的头顶,从茶几上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红宝石的手链。 周尧说:“这是你妈妈的遗物,阿姨帮你戴上。” 周尧说着拿出那个银『色』的、缀着星星点点红『色』宝石的手链轻轻的戴在了徐晚在自己身侧的手腕上。 纤细又白嫩的手腕配着温润的红『色』宝石很是漂亮,几乎让人移不开目光,周尧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有些感慨:“我家深深长大了,真漂亮。” 徐晚强忍着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笑了笑。 心口砰砰的跳着,好像周尧戴在她手腕上的是一个定时炸弹。 她努力回想着,却忽然发现,脑子里并没有卢深深母亲一丁点儿的印象,她是哪里人、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性』格完全没有一丝的记忆,按理说十四岁的女孩子绝对应该记事了 所以,徐晚也不知道手腕上这个东西到底是不是周尧拿来坑害自己的。 “深深啊,事情就这么定了,这个星期爸爸会给你办转学手续,下个星期就去那所寄宿的学校。”卢赫望着徐晚,语气总算放柔了一点儿,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去洗澡睡觉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好像再拒绝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徐晚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然后就站了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卢赫和周尧望着徐晚关上的房门,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眼眶迅速的红了起来,卢赫把周尧搂到自己的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我们已经做得够多了别愧疚,我们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何况,我们尽力了。” 周准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眶,嘴上裂开的却是一个笑容,嘻嘻的笑了两声:“爸、妈,那我也去睡了。” 卢赫点了点头。 周尧环着卢赫的腰,眼泪无声的掉了下来,她的脸贴在卢赫强壮的胸膛上,闷声的呢喃了一句:“我的命好苦。” 卢赫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徐晚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很快就把那条手链从手腕上取了下来,把台灯的光调到最亮,手在那几颗红『色』的宝石上摩挲着,她总觉得周尧不可能随随便便给她一件东西,背后肯定有她猜不透的目的『性』。 可是把玩了半天,她也没有发现那些东西又哪里不对劲,只好放弃。 随手就丢在收纳盒里,抱着台灯爬上了床。 脸埋在柔软的床上,放空思想,徐晚没多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总有刁民想害朕(五) 系统望着满手血和猫『毛』的徐晚呆愣了片刻,才震惊的、愤怒的吼道:“徐晚!你在做什么?”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那满手的白『毛』都是从他身上撸下来的一样。 徐晚『迷』『迷』糊糊的瞧着系统:“怎么了?我在洗衣服呢。” “”系统懵『逼』:“洗衣服?” 徐晚点了点头:“是啊,总感觉周尧洗的衣服我穿着不放心。” “可”系统望着徐晚,一幅见了鬼的表情,倒抽一口冷气徐晚手里不断来回搓着的哪里是衣服!分明就是卢家的那只胖到流油的白猫!此时它正不安又痛苦的挣扎着,喵喵的叫着,白胖的身子上渗出了不少的血迹。 而徐晚一直保持着那种来回搓洗的动作,时不时的把胖猫的身子往灌了半盆水的盆子里按着,然后又捞上来重复着那种洗衣服的姿势。 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虐猫就不说了,竟然还说自己在洗衣服! 它还没有到化出真正实体的时候,没办法阻止徐晚的行为,可是再看着徐晚这样下去,只怕手里那只猫就要被她虐待死了,虽说只是只猫可是在龙套手册里,不能虐杀动物是一等一的重要,猫和人都一样是不能伤害的,徐晚到时候只怕要受到非常严厉的惩罚 更何况在系统的眼里,杀人可以,虐猫就是不行!就是不行! 哼! 可是,徐晚看起来非常正常,怎么会以为自己在洗衣服? 难道神经错『乱』了? 可是她还知道她是徐晚、知道要完成的任务、知道的自己这个系统的存在! 到底怎么回事? “徐晚!你手上是只猫,并不是你说的一件衣服!”系统试图用言语警告徐晚,让她清醒一点。 “什么呀!?系统你疯了吗?”徐晚一面说,一面把手上的衣服放下,系统瞧着那只猫苦苦挣扎着,几乎咽气的样子,不由得全身一冷,真的惨了,这个任务到底是什么鬼畜?前前后后有三个龙套在这里折戟沉沙,轮到了还算优秀的徐晚竟然还是这样的下场! 难道卢深深的身体有毒? 而且徐晚这两天的所作所为,系统一点都不能理解! 疑神疑鬼的让人神经衰弱。 系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能一咬牙,催动自身所有的能量,化成一道刺眼的白光,蹭的一下缚住了徐晚的两个手腕。 徐晚挣了几下,没有挣脱开,干脆放弃了,冷冷的盯着那道怎么都挣扎不开、像是有千均之力白『色』的光线,嗤笑了一声:“系统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巴不得我死掉?” 这种轻蔑的嗤笑语气、被背叛的失望情绪让系统喉头一哽,这是什么『操』作?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徐晚! 可是卢深深只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怎么会让徐晚变成这个样子? 系统忽然想起前几个龙套的失败,她们都没能解救出卢深深,所以,它就主动接了这个任务,因为别人的失败就衬得这个任务格外的艰难,艰难的同时伴随着的是丰厚的报酬,与之对应的是徐晚的各种积分都将有大幅度的提高! 也就是说,以后她完成任务就会变得容易很多! 就像开了挂一样。 徐晚是它亲自选的人,自然希望她越来越好! 最好有资格竞争那个位置! 可是现在它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后悔的念头,心急是不是吃不了热豆腐?徐晚现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周尧明明对她和和气气的笑着,她却非觉得人家在讥讽她、准备杀了她现在竟然感觉自己也偏帮着周尧!? 系统头一次感觉到无边的恐慌。 这两天它总感觉徐晚的眼神怪怪的,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现在他想起来了,那种眼神对周围的一切都怀着警惕和敌意的戒备! 尤其是今天晚上! 那只猫甩了一下脑袋,抖落了身上的水珠,喵呜的叫了一声,撒开腿哧溜一下跑远了,三两下就跳在了楼梯的台阶上,竖直着尾巴,琥珀一般的眼睛盯着徐晚。 落在身上的冰凉水珠让徐晚全身一震,抬起头,与那只琥珀『色』的眼睛对视上了,四目交接,那只白『色』的胖猫又喵呜了一声,迈着优雅而轻缓的步子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爬了上去。 猫的肚子上、背上、有两块地方掉光了皮,『露』出里面粉『色』的肉,有些丑陋,在阴暗的灯光下,格外的触目惊心。 徐晚低头,慢慢的抬起两只手,白皙的手指上数不清的白『色』细『毛』,指尖还残留着一丝血迹,淡淡的腥味飘散到鼻端,她慌张的四处寻找,衣服呢?!衣服呢?! 没有! 根本没有衣服! 根本就没有衣服! 她刚刚在洗的是什么? 是那只猫吗? 还有她的手腕! 白嫩细滑的皮肤像是剥壳鸡蛋一样! 哪里有什么伤疤!哪里有什么翻着的伤口!根本就是好好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晚受到了打击,踉跄了两步,背贴在了冰凉的墙壁上,是她出现了幻觉吗?那到底、什么时候出现的才是幻觉? 翻着的伤口是真的、还是洁白如玉的胳膊是真的? 一手猫『毛』的是真的、还是起来洗衣服是真的? 脑袋要炸开了,她分不清,觉得每一件事情都那样的真实、每一个细节都那样的详细,她真的分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两件事情有了冲突,那必定有一个是真实的,一个是假的,徐晚喃喃自语着,『摸』着墙壁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她记得她明明是睡着了,怎么会突然起来去洗衣服? 难道自己是在梦游? 对,一定是梦游! 只有梦游才能解决这个不科学的事情! 徐晚安慰着自己,可是心里头那种无边无际的恐慌一点也没有减少,手上的白『色』光绳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她捂着厚厚的被子,心底却越发的烦躁和害怕,那种对于未知的恐惧将她淹没,她轻轻的叫了一声系统。 可是系统却没有回答她。 系统很想回答徐晚的话,很想把这几天的不对劲和刚刚徐晚像是变了一个人的样子告诉她,可是它什么都做不了,刚刚阻止徐晚那一下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徐晚做了那么多的任务它才只积累了那么点儿能量,甚至连它的本体都化不出,实在是太弱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徐晚心里更是没有底,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两天的事情,可是记忆像断了线一样,总是连接不上,有时候,她越想,那些记忆就越『乱』七八糟,脑子变成了一锅粥,什么都有,可就是没有能用上的。 她就这样整理着、回忆着,直到天亮。 总有刁民想害朕(六) 宝宝起床、宝宝起床的闹钟一遍一遍的叫着,十分聒噪。 徐晚听了好大一会儿才辨别出声源在那里,把掉在地上的闹钟捞上来,关掉。靠在床头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有点想不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了,可是正对着的镜子里出现的却是一张十分苍白的脸,皮肤是那种不健康的惨白、可是眼窝很黑,再加上眼睛里面的红血丝,以及垂下来的头发真的很像鬼。 徐晚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仔仔细细回想了几遍,脑海中却仍旧是一片空白。 唯一有的印象就是她昨天晚上把校服洗了,正晾在阳台上。 脑袋很疼,像是被谁狠狠地揍了一顿。 门外响起有韵律的敲门声,徐晚能分辨出来是周尧来叫她起床了,她讷讷的应了一声,说起来了,然后慢慢的从被窝里起来,下床走到卫生间开始洗漱。 卢赫、周准以及周尧好像都起得比往常早,齐齐整整的在餐桌边坐着,瞧见她洗漱完坐过来,神『色』都有些凝重,卢赫先发了声:“深深要不你今天别去上课了吧,爸爸带你去个地方。” 徐晚的目光从那些丰盛得过了头的食物上抬了起来,缓缓的问道:“爸爸要带我去哪里?” 卢赫欲言又止,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去了就知道了。” 徐晚的嘴角渗出一丝冷笑,望着卢赫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轻蔑。 周准蓦然抬起了头,眼眶通红,目光中似乎带着盈盈泪水,他直直的看着徐晚,搁在白『色』餐桌上的手捏成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凸显着,一幅蓄满了力气要冲到哪里去的样子。 即使含着泪水也恶狠狠的目光落在徐晚身上。 徐晚这才发现周准的态度极其恶劣,她淡漠的眼神轻轻扫过,嘴角仍旧是那般不屑的笑容:“怎么?周准你想打我?”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似乎刺激到了周准,他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只手就拎起了徐晚的衣领,另一只手捏成了拳头,照着徐晚的脑袋落了下去。 可终究是停在半空,带起的一丝风拂动了徐晚的发丝。 周准双眼通红的望着徐晚,眼神里的情绪极其复杂,有痛苦、有挣扎、有怜悯。 他又砰的一声丢开了徐晚,和谁赌气似的拎起书包就往外跑去。 徐晚的目光慢慢的落在了卢赫的身上:“爸,你看见了吧?平日里周准就是这么欺负我的。” 一面吃一面拿筷子戳了一个『奶』黄包放在嘴巴里面咀嚼着。 可是心口闷闷的,尤其是她面对着周准的目光的时候,好像她是一个极其可怜的人,这种眼神,似乎似曾相识,她昨天晚上一定见过这种目光! 到底是谁的目光? 和周准一样。 周尧?卢赫? 对了,她的猫呢?她伸了伸脑袋,平常他们吃早餐的时候,那只猫都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卧着,慵懒又随意,和他们这些繁忙的芸芸众生一点儿都不一样,可是今天她的旁边坐的是周准。 “爸?”卢赫好像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了,不知道盯着什么地方出神,她一声没能叫回他,就抬起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然后又叫了一声:“爸,我的猫呢?” 这个时候,徐晚注意到,周尧的目光躲闪了一下,本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悚然收回,有些手忙脚『乱』的把目光落到自己面前的那碗白粥上,掩饰似的大口喝了起来。 徐晚的心像是被谁剜了一刀一下,她和周准一样,速度极快的站了起来,可是她没资格去揪谁的领子,她只能捏紧了自己的手心,大声的问道:“我的猫呢?” “你们对我的猫做了什么?”见两个人都不说话,低头沉默着,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遍布全身。 她开始四处寻找她的猫,餐桌下面没有,卧室的门后面没有,窝里也没有猫,阳台上面也没有徐晚的心凉了半截,她真的是受够了,不就是讨厌她吗?至于对一只猫做什么吗? 她冲到周尧的面前,扳动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周尧!你把我的猫怎么样了?” “死了。”一旁的卢赫轻轻的说道,然后站起身子,把徐晚搭在周尧肩膀的手轻轻的拍了下去,对着徐晚的瞳孔,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的猫死了!” “卢赫!”周尧大声的呵斥了他:“你想做什么?你想『逼』死她吗?” “你的猫死了,被你亲手杀死了!跟别人都没有关系!怎么?还想知道什么?”卢赫没有搭理周尧的呵斥和阻止,仍旧瞪着眼睛望着徐晚,条件允许的话,按照卢赫现在的状态,估计撕了徐晚都有可能,徐晚被他疯狂的眼神吓了一跳,却没有忘记喃喃的反驳他:“就是周尧杀了我的猫!爸,你怎么能这样偏帮着外人呢?” “我怎么会杀我的猫,它那么可爱!”徐晚的声音都有些嘶哑。 不为别的,她难受,分明自己才是卢赫的亲生女儿,可他为什么对周准那么好?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这样诬赖她!甚至还想把她送走也许卢赫和周尧一样,都想杀死自己! 这样想着,徐晚的脊背一凉,她望着卢赫隐隐发狂的目光,头一次感到了害怕。 大家都想要她死。 可她只想活着,该怎么办? 逃吗?逃得掉吗? “别叫我爸!我不是你爸!”卢赫受不了徐晚那样幽怨的目光,再加上心头不断蔓延出的恐惧,终于吼出了心头的那句话:“你是你妈和别人生的!我不是你爸!” 他不介意替别人养孩子,即使头上一片青青草原,他为了爱情也甘之如饴! 可是他这个亲手养大的、自己妻子『奸』夫的孩子竟然想杀了他! 他曾今在他日常使用的牙膏中发现了硫酸亚铊! 那是一种能让人中毒的化学物质! 要不是他留了戒心,恐怕早就死了! 昨天晚上他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明明亲眼见到徐晚手中拿着锐利的尖刀、一下一下的在那只胖猫的身上割着,胖猫满身是血、苦苦挣扎着,可是徐晚的嘴角却『露』出那种残忍而满足的微笑! 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他觉得他再也受不了她了! 他要把她赶走!把她送走!不管在什么地方、总之,他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丧心病狂的神经病。 想比卢赫的暴跳如雷,周尧显得十分冷静,她抬手在卢赫的背上轻轻的抚『摸』着,温暖而柔软的触觉让卢赫清醒不少,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女有病,他不能再刺激她,万一她在做出什么更残忍的事情出来可怎办? 今天能杀猫,明天就能杀人! 所以他深吸了几口气,放缓了语气,轻轻的说道:“深深,听爸爸的话,去医院好不好?” 徐晚的脑子里却只有刚刚卢赫口不择言吼出来的那句话:“别叫我爸!我不是你爸!”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卢深深不是卢赫亲生的? 所以才会放任周尧那样对自己? 可是不应该啊 总有刁民想害朕(七) 在周尧、周准没有住进来之前,卢赫一直对自己很好,父女两个相依为命,那个时候,她也是个小公主,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飞了那种所以说,自己怎么可能会不是卢赫的亲生女儿! 还有那句“去医院”是什么意思? 自己好好的,卢赫为什么要带自己去医院? 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也太狗血了,哪里会有这样的父亲呢!为了和周尧一家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卢赫也是费尽心机了,徐晚的心慢慢的变凉了,忽然间发现摆在眼前的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不止周尧要她死,周准要她死,现在就连亲生父亲也为了自己的生活想要让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连一只猫都保护不了,又如何能保护自己? 再呆在卢家,她迟早会被他们害死。 就算去了寄宿制的学校又能怎么样? 卢赫有钱、有权,自然想怎么整她就怎么整她,不然,以前的同学也不会那样对待她,肯定是卢赫或者周尧和他们说了什么!到了新的学校,出点意外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那时候谁也没会追究责任不是吗? 卢赫不追究,学校难道还会傻了吧唧的站出来承担责任? 所以,她不能被卢赫牵着鼻子走,她沉思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一团黑『色』的影子正缓慢的向她移动卢赫正轻手轻脚的绕到了徐晚的身后,抬起了巴掌! 一手刀劈在徐晚的后脑勺,她的目光凝滞了片刻,什么也没来得及反应,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周尧眸中噙着的泪水一下子便哗啦啦的掉了下来,她揪住了卢赫的衣袖,深深的凝望着他:“你要对深深做什么?”卢赫的眸子有说不出的残忍和疯狂,他一面把徐晚又瘦又轻的身体抱了起来,一面让周尧把门打开。 周尧站在原地,心碎成一片一片的,好好的一个家,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快啊!”见周尧站在原地不动,卢赫心焦的催促道:“难道你想让她把我们都害死吗?我今天必须要收拾了她,我不能让她伤害你和周准!” 周尧哀泣了起来,秀眉紧蹙,嘴唇蠕动了半响,终于是缓缓的挪动了步子,其实也没什么的不是吗?如果牺牲她一个人,能让整个家庭恢复原来的样子那所有的罪孽就让她来承担吧。 她鼓足勇气一般,缓缓的走向卢赫,然后,抬手打开了门。 卢赫从自己的后背车厢翻出了几条麻绳,手脚利索的把徐晚的手脚捆了起来,撕下一条黄『色』的胶带迅速的封住了徐晚的嘴巴,然后把『揉』成一团的小人儿塞进了后背车厢,又把一些衣服和杂七杂八的东西抖开,堆在徐晚的身上。 等到一切都做好的时候,他抬起眼睛望着周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你在家等我,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绝对不会有人追查到我们头上的。” 卢赫把车开的飞快,往道北市的最南端疾驰而去。 “惨了惨了”系统急的在空间里一圈一圈的走着,剧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它到现在为止,还没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晚就被人捆了,看这样子,似乎是要弄死她更要紧的事情是,徐晚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而且现在昏『迷』不醒,要是在卢赫到达目的地之前,徐晚没有醒过来,恐怕他们就要凉凉了。 它拼命的呼喊着徐晚、徐晚,可是她的眼皮始终黏在一起,没有半点清醒的痕迹,系统急得都要哭了,这个是考核任务关系到它能否拥有编号成为一个合格的系统、关系到徐晚龙套的身份会不会就此被抹杀。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任务失败,徐晚会回到她原本的世界,继续生活下去,而这些与龙套任务相关的记忆都会被抹杀,这对她来说,算是一件坏事,虽然龙套任务很危险,但起码有翻身的资格好吧,它承认一开始是它骗了徐晚,但也不算骗,毕竟失败了徐晚只是回到原地,继续踏步而已,成为龙套对她来说有百益而无一害。 徐晚在她那个位面的世界里混的太差了,而且命格就在那里,注定是一辈子无依无靠没有朋友、没有存款的炮灰人物,成功什么的别想了,不属于炮灰的她。 可是它没有考核成功的下场就是消失,在系统世界里彻底消失。 它好不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为了将自己彻底抹杀的,它要做的事情还一件都没有做完! 怎么能就这样消失?那那些等着它的人该怎么办? 徐晚的脑袋很懵,头也很痛,好像是有谁在两边撕扯着她一样,全身上下都要散架了一般,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自己这是怎么了,可是眼皮好像有千斤重,她努力回想着昏倒之前发生的事情一片空白! 这种空白却意外的让她冷静了下来,脑子飞快的转着。 在卢深深的印象里,周尧一直想要杀死她,可周尧为什么要杀死卢深深呢? 没有理由、没有立场,这是个杀人需要偿命的年代,她没必要放着好日子不过来跟卢赫前妻留下的女儿过不去 可是在她成为卢深深的这么多天里,她不止觉得周尧、周准、都想杀死她,而且,她的同桌、她的老师、她周围的一切人都对她图谋不轨,想要她的命。 注意,是所有人!全部的人! 后脑勺传来尖锐的刺痛,徐晚的意识逐渐的想要涣散,她拼命的集中注意力,聚拢所有的思维,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想要对卢深深做什么呢? 那么是不是卢深深眼睛看到的和别人不一样? 可是不对啊,前几个世界里,她做龙套的时候,除了继承原主的记忆之外,还保留着自己的思想,自己思考问题的方式,可是这一次她好像是被卢深深的灵魂、精神给『操』控了一样! 为什么她也总是感觉周围的人要害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 什么人会感觉身边的人都想害死自己? 脑袋要炸了,尖锐的刺痛感从后脑勺遍布全身,她忍不住用牙齿咬住自己的舌头,想要减缓这种疼痛。 可只是惘然! 总有刁民想害朕(八) 什么人会感觉周围的人都是充满了恶意、想害死自己? 徐晚痛苦的想着,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的,一片混『乱』,被害被害妄想症!她忽然想起了这么几个大字,脑子里有片刻的清明,如果卢深深根本就不正常呢!她如果是个被害妄想症患者那是不是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也许周尧根本就没想害死她,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臆想! 这样想着,徐晚的心忽然轻松了些许,那这么一来不就好办了,原主只想好好的活下去、解除身边的危机,那把她的病治好不就可以了吗? 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系统却惊喜万分、喜极而泣的叫道:“徐晚!你终于醒了!” 徐晚听到系统的呼唤,应了一声,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她的心砰砰的跳动着,因为紧张和无边的恐惧而脸『色』发红,她有点分不清这是自己的梦还是现实好像之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你被卢赫打晕了!他把你捆了不知道要带到哪里去,你的眼睛被蒙上了胶带!”感觉到徐晚的懵『逼』,系统了然的解释道,沉思了片刻,系统才犹豫着问道:“徐晚,你是不是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想不起来。”徐晚道:“『迷』『迷』糊糊的,感觉是很遥远的事情。” “那之前的事情呢?你记得多少?”系统问。 徐晚垂眸,答非所问:“系统,你能给卢深深做个全身的检查吗?我想知道,她有没有什么疾病。”系统嗯了一声,很快在卢深深身上扫描了一下:“原主有严重营养不良,除此之外,各项指标正常。” “那精神上的疾病你能检测出来吗?”徐晚不死心的问道。 “不能你是怀疑,原主有精神病?”系统诧异的问道,可又想着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忙说道:“先别管这个了,我们先想想怎么逃走吧。” “你觉得卢赫要杀我?”徐晚问,如果系统感觉卢赫要杀自己,那么应该是对的,可自己是她亲生女儿,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杀手?那之前的事情到底是卢深深自己的幻想,还是真的确有其事? 还是的确有人想杀了自己,只不过那个人不是周尧,而是卢赫? 徐晚的脑袋又疼了起来。 她一直都不是很聪明的人。 这样似是而非的事情她根本想不明白。 太复杂了! 关键是、还有卢深深的意念在影响着她,她要花费比往常更多的力气才能按照自己的思维去思考,不然就很容易被带偏。 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偏过几次,脑子里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细节什么的都不是很清楚,而且,她也不能确定自己记忆里的这些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系统按照徐晚的要求把自己看到的事情给徐晚描述了一遍。 在这个空隙里,徐晚用手把后备箱的东西给『摸』了个遍,但是并没与尖锐的、能够划断绳子的东西,她有点灰心,但是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又听到系统说它为了拯救自己而耗费了太多的能量,连变一个匕首什么的都不能做到,就更加的灰心 这个系统好像有和没有根本就没有差别。 关键时候没用! 受惩罚就受惩罚啊,扣点积分又无所谓,可是这任务失败了后果竟然那么严重,她不想做炮灰啊,她想逆袭!这样想着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是系统平常不好好学习,才会什么都不知道,事到临头才发现它这么重要,要是一早告诉她她也许就不会那么掉以轻心。 既然绳子不能弄断,那就先能讲话算了。 她用舌头拼命的往外撑着那个胶带,就在她终于把胶带顶的有一些松散的时候,更要命的事情发生了车停了。 后备箱马上被打开,身上堆得那些衣物被拿走了。 徐晚感觉到刮过的风中有湿润的水汽,应该是海边。 “不用怀疑,这就是海边,而且海很蓝!也很大!”系统道:“淹死你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怎么办?徐晚你快想想办法啊!”刚刚调侃完徐晚的系统下一秒就瞅见卢赫像提着一只鸡一样把徐晚提了起来,然后往波涛汹涌的海水边走去,急吼吼的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他现在就要把你丢到海里去!” 徐晚挣扎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只能像『毛』『毛』虫一样蠕动一下,有些无奈,她也很绝望啊,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蠕动”着自己的躯体,手脚都被绑住了,万一丢到海里面能游得起来才是怪事,而且她压根不会游泳啊!能怎么办?!节省体力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卢赫三下五除二的,毫不手软,提着徐晚往水深的地方走去,慢慢的,又咸又涩的海水已经跑进了徐晚的鼻子里、嘴巴里,难道她今天真的就要死在这里? 卢赫痴痴的笑了一声,然后丢了手。 徐晚彻底的、被蔚蓝无边的海水淹没。 系统只能在系统空间里看着徐晚被淹没,可是没有一点儿办法,它连个合格的系统都不是 徐晚也觉得自己要死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已经走远了的卢赫突然又扑通一声跳到了海水里,往徐晚这边游着游着,把徐晚固定在自己的腰上,又往岸边游去 喝了好多口海水的徐晚最后是被卢赫丢在了岸上的,死命的摁着她的胸口让她把海水吐出去,然后一边把帮着的麻绳和她嘴巴、眼睛上的胶带撕掉,一边哗啦啦的流着眼泪,拼命的摇着快要被水淹死的徐晚,撕心裂肺的吼道:“深深?深深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你死了我可怎么活?你让爸爸一个人怎么办?” “”徐晚,这人有病吧? “”系统:“徐晚你命不该绝!” 徐晚被卢赫摇的七荤八素的,又吐了好几口水,才觉得没那么难受,刚才那一遭真是把她吓坏了,她只是望着卢赫,没有讲话,然后在心里叮嘱系统,把原主的记忆收回。 她总感觉是原主的记忆影响了她,让她也变得与疑神疑鬼。 按照系统的说法,不管是周尧还是周准对她都挺不错的,虽然偶有争吵,但并没有徐晚看到的那样,在『毛』巾里放针、衣服上放死老鼠那样迫害她。 然后徐晚觉得,很可能是卢深深这个人有问题,什么被害妄想症、幻想症啥玩意儿的竟然能将一根柳絮看成针、一条丝巾看成死老鼠,这应该不是普通的被害妄想症就解释得过去的吧,而且,她觉得是洗衣服,实际上却是在虐待一只猫 把卢深深的记忆从脑子里剔除出去之后,思路果然就顺畅许多。 卢赫仍然把她抱在怀里,哭的鼻子眼泪一脸都是明明是他亲手把自己丢到海里面去的,现在却一个劲儿的摇着自己问是不是周尧这样做的。 看来这个卢赫也不正常! 徐晚突然想起了那只猫,按照系统的说辞,它是为了让自己在任务结算的时候不受惩罚,才拦下自己救了那只猫的,那个时候,猫只是受了点儿伤,并没有死掉,可是后来猫死了,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卢赫指控自己杀了那只猫? 那猫是谁杀死的?卢赫吗? 总有刁民想害朕(九) 从医出来再回到卢家别墅的时候,徐晚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果真,那种遍布全身的压抑之感和一直压在自己心头的恐惧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徐晚越发笃定原主肯定有病,而且那种病分外的强大,以至于能影响她的思维。 是周尧开的门,望见跟在卢赫后面的徐晚,脸上仍旧是和气的笑容,然后大大方方的迎了父女两个人进来,问卢赫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带深深去看病什么的吗。 卢赫又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和周尧讲着话。 徐晚的目光一直落在周尧和卢赫的脸上,想看出点端倪出来。 可是他们两个人就像是正常夫妻一样,温温柔柔的讲话,周尧说天快冷了,给卢赫打了件『毛』衣,卢赫和周尧絮絮叨叨的说着公司里的事情 眉眼间带着笑,气氛很温馨和乐,的的确确就是正常夫妻的相处模式。 徐晚去了卢深深的房间。 大面积的黑红撞『色』虽然很让人惊艳,但是看久了就觉得有点压抑,屋子里的空气有点污浊,让她隐隐约约透不过气来,仔细闻了闻,还有一种浅浅淡淡的香味,她走到窗户边,把玻璃窗打开,让外面清新的空气流动进来,然后她开始整理卢深深的东西。 卢深深的房间很大,但是很整洁,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一面镜子,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卢深深有的东西不过两三个娃娃,挂在窗前的一串贝壳风铃,然后,徐晚发现了一个很小巧的粉红『色』笔记本。 是个密码本,徐晚没花多长时间就打开了那个本子。 彩印的纸张很好看,还带着一股墨香,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日常的小事情,徐晚扫了两眼就重新放回原地。 这一圈下来并没有找到一点儿有意义的东西。 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然后是周尧的半个脑袋探了进来,她问:“深深,要不要和阿姨一起出去逛街?” 徐晚望着嘴角带着笑容的周尧,答应了下来。 周尧开着汽车去往了附近的一家百货商场,然后她就和徐晚胳膊挽着胳膊走进去扫『荡』商场,顺便买了今天晚上的菜,试衣服的间隙里,徐晚听到周尧问她:“你有没有觉得爸爸不正常?” 徐晚把裙子的拉链拉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的,从试衣间里面走出来,把手上换下来的小了一码的裙子递给了导购员,然后在原地转了一圈,问周尧:“我的衣服好看吗?周阿姨?” 周尧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凝视着徐晚裙子上粉『色』的纱纱,道:“挺好看的,可是深深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这样浅淡的颜『色』吗?” 徐晚抬头,和周尧的目光相撞。 徐晚分明瞧见周尧瞳孔有一瞬间变成了红『色』! 再要仔细看的时候,便又恢复了正常,一汪如墨的深沉黑『色』,凝视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吸进去的旋涡一样,徐晚审视着周尧,瞧瞧拉开和周尧的距离:“爸爸怎么不正常了?” “没什么。”周尧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继续在商场里面穿梭,不停的拿着衣服在周尧的身上比来比去,颇有种要把整个商场给她买下来的样子。 这么说来,周尧对卢深深还是挺好的。 只是这份好下面安得是什么心就不知道了。 徐晚问系统:“周尧有没有可能不是人?” “为什么不是人?”系统很诧异:“就因为你觉得她眼睛会变『色』?” “”也是啊,因为她瞳孔的颜『色』变了一下,就觉得她不是人其实有点片面,也许是光的折『射』什么的,也许是别的什么的,但是那么红艳的颜『色』,给徐晚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这是个普通的现代位面,灵气不充足,应该是个人。”系统有些不确定的给徐晚参考,其实出了这么多的差错,多多少少都是因为它的缘故,到现在为止,它已经不敢再随意的下结论了。 两个人买完了东西,周尧就开车去了周准的学校,因为快下课了,所以就在校门口等着,想顺带把他捎回去,徐晚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面川流不息的车辆,心情有些复杂,就像系统说的那样,她没有完成这个考核任务,也不过是重新回去她自己的世界当一个炮灰。 可是哪个炮灰不想逆袭呢? 她也一样,但是眼前的环境真的出乎意料的复杂。 她不能确定问题出现在谁的身上。 周尧的目光从后视镜落在徐晚的侧脸上,从她那个角度,只能看见她苍白的半张脸颊和挺翘的鼻子,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她的眼神太过清澈了,周尧的心底有一丝狐疑,卢深深怎么还可能有这样清澈如泉水的眼神呢? 正要再看的时候,徐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两人的目光在镜子中相遇,有些说不出的尴尬,徐晚嘴角带着笑容,问她:“周阿姨有什么事情吗?” “没”周尧只觉得尴尬,所幸的是,周准很快下课了,背着双肩包从校门出来了,然后她招呼着周准坐进来。 周准回头看了徐晚一眼,把书包摘掉放在自己的腿上,在副驾驶座坐了下来,笑着问周尧:“妈,你怎么来接我了?”周尧笑着说:“刚好和深深逛街走到这里了,想着你快放学了,就过来了,刚好让司机少跑一趟。” 然后周准和周尧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起来话。 徐晚一个人坐在后面,无聊的玩着自己的手指。 其实说起来,好像大家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卢深深自己和她的老爹卢赫。 徐晚叹了口气,然后问系统:“考核任务都是这样变态吗?” 系统摇摇头,很肯定的说道:“是的。” “” 晚上吃饭的时候,卢赫竟然问徐晚说,记不记得是谁把她推下海水的,然后要她不要在外面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说要不是自己路过那里,后果不堪设想。 徐晚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卢赫这个问题,总不能指着他的鼻子说就是你把我推下水的吧父女两个对话的时候,周尧的脸上一直带着一种精致的笑容,很优雅,周准埋头吃着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样。 看来还是得找个时间把卢赫抓去精神科检查一下吧。 他好像有些时间正常,有些时间不正常,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忘记的一干二净徐晚忽然想明白了一个节点,这种情况在她拥有卢深深记忆的时候好像也发生过,第二天早上醒来,便把晚上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但也不是全部忘掉,只是选择『性』的忘记某些细节。 难道父女两个是遗传? 徐晚心不在焉的扒着饭,听到周准在叫自己,嘴里含着一口米饭望向他,含糊的问怎么了。 周准盯着她,说道:“你总不能不上学了?我帮你补课吧。成绩好些考个好点的大学,你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努力一把是可以的,你要知道大学不像高中,有钱就可以进去。” 周准不止一次提起这个话题了,原来没答应是因为她总感觉周准不怀好意,但是现在她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好,然后问什么时候开始。 眼角的余光却瞟见周准在自己答应补课之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给自己补课对周准有什么好处吗? 这样想着,她的心底有不安了起来。 总有刁民想害朕(十) “你说周准为什么要给我补课?”躺在床上的徐晚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总觉得心里没底,想找个人商量一下,可她身边没有人,只有一个待在空间里的傻乎乎的系统。 “我哪儿知道啊!你们人类的事情,我一个系统哪能想清楚。”系统也有些茫然:“既然你觉得他不怀好意为什么还要答应他?”徐晚哼了一声,她就知道和系统是了也是白说,它根本不会明白,她很无奈的翻了个身子:“你说周南的异能我要是能带走多好啊。” 要是和周南一样有那么大的力气她起码不用担心自己被别人害死吧。 “你一个龙套还想要带走他们的能力?”系统轻轻的嗤笑了一声,末了,又挠了挠头,说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你就努力赚积分吧。积分多了什么都有了。虽然没有周南那么厉害,但是你可以有一个聪明的脑子啊!” “”徐晚挑眉,问道:“那我有积分了,可以换一个系统吗?” 系统:“去你的!” 说着说着困意就上头了,徐晚就哈欠连天的,她把台灯关掉,钻进被窝里,又软又暖的被子把她包裹在一起,徐晚很快就沉浸在了梦乡。 自从系统把原主的记忆抽离之后,徐晚就正常多了,没有那种阴沉沉的疑神疑鬼的感觉,它本来以为徐晚白天和黑夜分裂的『毛』病已经好了,谁知道,睡到半夜的时候,她又不正常了,徐晚突然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满是戾气!像极了原来的卢深深,她赤脚踩在柔软的白『色』人造羊『毛』地摊上,轻悄悄的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它焦急的喊着徐晚的名字,想要叫醒她,可是徐晚好像压根接受不到它的呼喊一样,光着脚、垂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贞子一般的往外走了出去。 系统只能干着急,看着徐晚慢慢的推开卢赫与周尧卧室的门,看着她走进去,把枕头从卢赫的脑袋下面抽出去,然后捂在了卢赫的脸上!使劲的压了下去,系统眼睁睁的瞧着徐晚失去理智一般的死命的用枕头捂住卢赫的口鼻。 卢赫醒了,双腿双脚开始挣扎,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卢深深,拼命的用手拍打着身边的周尧,可是周尧睡得很死,任由卢深深怎么拍,她半点儿都没有动弹。 徐晚呆呆的看着卢赫『露』在外面的眼睛,嘴角升起一丝诡异的微笑:“就是你把我丢进海里去的,就是你想要杀了我,那我不如先杀了你!”卢赫挣扎着,可是那力道却越来越小,系统心急如焚,只能拼命的呼喊着徐晚的名字。 可是却如石沉大海一般。 得不到任何回应。 徐晚仍旧那样压着枕头,嘴角『露』出的笑容天真而残酷。 忽然,房间里梳妆台上的镜子毫无预兆的哗啦一声碎了,大块的玻璃掉在地上摔得粉粹,一声脆响让徐晚的目光挪了过去,一地白『色』的碎片,刺得她眼睛有些痛,门又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穿着睡衣的周准。 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地板和手上捏着个枕头的徐晚,抬脚走了过去,扯着周南的胳膊往外走,然后关上卧室的房门,压低声音问徐晚:“你去爸妈房间做什么?” 徐晚呆呆的望着周准,说了一句让周准和系统都『摸』不着头脑的话:“一个也不能放过,都要死。” 说完,徐晚就甩开了周准的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周准站在原地,忍不住望向周尧和卢赫的房门,眼睛中流『露』出一种恐惧的神情,但也只是片刻,他又收拾好所有的情绪,一幅懵懂的刚睡醒的样子,踢啦着拖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卢赫坐了起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像是刚刚做了一场噩梦一样,全身都被汗水打湿了。 而睡在卢赫旁边的周尧却缓缓睁开了眼睛,愣愣的盯着窗外的月『色』,好像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另一个时空一样。 第二天早上,徐晚就又恢复了正常,但是丝毫不记得自己昨晚去过卢赫的房间做过什么。 卢赫望着徐晚的眼神阴沉的都要滴出水来,他再一次和周尧说道,一定要收拾了卢深深,不然他们全家都得被她折磨死,周尧听了只是含笑望着卢赫。 刚吃过早饭,卢赫就把徐晚塞进了车里,一想到昨天那一幕他就又害怕又愤怒,那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好像如影随形,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竟然如此的恶毒!自己虽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但到底是亲手把她养大的,她竟然只想要自己的命! 简直是不可饶恕! 他气冲冲的把徐晚送到了医院的精神科。 把他的猜测和精神科的专家说了个大概,然后医生就手里拿着一个怀表,来给徐晚催眠。 结果很快出来了,徐晚很正常。 得到这个答案的卢赫不相信,又非要专家再试一次。 然后专家试了三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徐晚很正常。 徐晚瞧见卢赫眼底的阴鸷,想着干脆趁这个机会,看看卢深深老爹是不是也不正常,就和那个专家说可不可以给卢赫也测试一下。 年纪有些大的专家望着这父女两个,罕见的皱了皱眉『毛』,他觉得自己的权威遭到了质疑,但是卢赫有钱啊,所以他虽然十分不满意,还是决定给卢赫做测试。 可卢赫坚决认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拒不接受测试。 徐晚觉得,一般正常人不会抗拒这个测试,只有那些心理真正明白自己有问题的人才会有抵触情绪。 她望着卢赫,放低声音劝说他,就当来玩一次。 试试看,万一是专家不灵呢? 千般不愿意万般不喜欢的卢赫终究还是接受了催眠,可是,结果显示卢赫也很正常,和徐晚一样,精神正常,没有出现什么人格分裂和其他精神疾病的倾向。 这下徐晚是真的傻了眼,如果检测出来卢赫有精神分裂或者什么被害妄想症还可以接受,可是他分明没有问题,为什么有时候像两个人?卢深深也是,是两个人。 难道是双重『性』格? 可双重『性』格不算是精神疾病吗? 徐晚摇摇头,总觉得一片混沌,什么也不知道,再回去的路上,卢赫明显就正常了许多,温言温语的和徐晚说着吃穿住行一类的东西,他说自己要去上班,徐晚就说也想跟去公司看看,反正她不上学,在家里呆着也无聊,卢赫没有犹豫的满口答应。 卢赫在办公室处理公务,徐晚就坐在一旁的小会议室里玩电脑。 中午的时候,卢赫还亲自叫了徐晚喜欢吃的外卖和咖啡,父女两个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很和谐的午餐。 徐晚想了想,还是决定主动和卢赫提起周尧的事情:“爸爸,昨天周阿姨带我去买衣服,说你有些奇怪。” 卢赫望着徐晚,有些『摸』不着头脑:“周阿姨是谁?” “”徐晚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赫竟然问周尧是谁! 徐晚盯着卢赫:“爸,你真的不知道周阿姨是谁吗?” 卢赫轻轻的『揉』了『揉』徐晚的脑袋:“傻子,你又胡思『乱』想了吧,爸爸不是和你说过吗,这辈子爸爸只和你过说不定,妈妈还会回来呢。” 徐晚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心底的不安和疑『惑』到达了顶峰,在原主的记忆里,卢深深的妈妈、卢赫的第一任妻子是得癌症死的,怎么卢赫说她还会回来? “妈妈还会回来?”她疑『惑』的呢喃了一句。 “我相信你妈妈还会回来的,她不会不要我们的。”卢赫的语气有些『迷』茫和忧伤,他把徐晚紧紧的搂在怀里,『揉』着她的头发安慰她:“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子了?” 徐晚呆呆的摇了摇头。 这任务真的是日了狗了。 总有刁民想害朕(十一) 等晚上徐晚和卢赫回到家的时候,卢赫又是那样言笑晏晏的和周尧温言说话,一幅恩爱夫妻的模样,徐晚在一旁看着真的觉得自己脑壳疼。 这卢赫是不是有毒? 前脚还说自己不认识什么周阿姨,要等卢深深的妈妈,怎么后脚就和周尧这般亲亲我我等等,徐晚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一样。 周尧周准都是卢深深印象里的人。 有没有什么可能卢深深的记忆出了错了?按照卢深深的精神状态来说,很有可能出错,原主的记忆并不可靠,可是卢赫一口咬定他不认识什么周阿姨就有点吓人了,那个时候卢赫明明亲口说过“你怎么推阿姨”、“是不是周尧做的” 那周准呢?周准又是谁? 徐晚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曲折,系统提醒徐晚:“我总觉得那个周尧怪怪的,昨天晚上你差点把卢赫给弄死,然后梳妆台的玻璃不知道怎么就碎了,这么大的动静,周尧一直都没有动,一点动静都没有,像个死人一样。” 徐晚『迷』糊:“我发现我一到晚上,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许周尧只是睡得比较死?” “能睡死到那个地步?不应该吧?”系统继续和徐晚说道:“而且,那个周准也很奇怪,昨天那个镜子碎掉的声音一响起,他立刻就冲了进来,这也太快了点儿吧?百米冲刺的运动员都做不到,他的房间和卢赫的房间还是有些距离的,除非他一早就在外面等着。” “那这么说”徐晚沉『吟』:“周准也很有问题。” 徐晚一面想,一面收拾好了本子和笔,去了书房。 周准在那里给她补课。 书房很大,很空,放了一张实木的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个大大的白『色』书架,书架上堆了很多的书,角落里还有一个电脑桌,桌上放了一个小型的笔记本电脑。 “先从哪里补起?”徐晚问周准。 周准一直皱着眉头,翻看着徐晚几次联考的成绩,直叹气,问道:“你就没有一样会的吗?物理化学都不说了,这比较难,你考个位数我能理解,可是,语文英语你也不会吗?这不应该是你们女孩子的长处吗?” “谁说女孩子语文和英语就必须得好了?你这是偏见。”徐晚马上就反唇相讥,她上学的时候,成绩很烂,又很多年没碰过书了,真心是不想补习,可她总感觉周准在补习这件事情上态度异常的坚决 “好吧,好吧,那我们就先从语文补起吧,起码到正常水平。”周准说着,打开了语文课本。 徐晚的目光却落在了书房的墙壁上,那里挂着一面长方形的镜子,从镜子中徐晚能看到自己微蹙的眉尖和苍白的容颜,感觉到徐晚的目光,周准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见徐晚看着镜子,便抬手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呵斥道:“能不能用心点好好学习?” “”真是给他几根鸡『毛』就想当令箭。 其实语文没什么好补习的,人文素养就得靠自己积累,徐晚是大有感触的,不过学霸说辅导她语文,那就让他辅导语文呗,周准说要先从古诗词入手,然后从徐晚的试卷里随手抽了一张,用笔敲了敲徐晚得了零分的古诗词鉴赏,开始给她讲解。 两人一直学到十点多才各自去洗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徐晚害怕自己一睡着就起来做奇怪的事情,所以一直撑着没有睡,这样撑着撑着,就有些失眠了,她无聊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忽然想起周准留了一道题给她,便跳下床去拿试卷。 她站在镜子前面,觉得那镜子特别的清亮,好像散发着寒光一样,让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她有些冷飕飕的感觉,她抽走试卷重新回到被窝里。 那是一首唱词里的一句。 “对菱花,不觉瘦损如花面,盼归期,燕杏鱼沉书不见,满怀春恨,愁销眉尖。” 很简单的几句词,徐晚蓦然抬头,发现镜子中的自己,的确是,形销骨立,瘦的不成样子菱花徐晚的心咚咚咚的跳了起来,她收回目光,忽然间发现一件事情,卢家的每一个房间,都有一面镜子,她的房间有,卢赫的房间也有,就连客厅也有一面镜子她喊了系统一声:“你能不能去周准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一面镜子?” 这种随便看看的事情系统还是可以的。 两分钟之后,系统告诉徐晚了答案,不止有镜子,而且有一面和徐晚这里一模一样的、对着床的镜子。 无边的恐惧从那清亮的镜子中蔓延出来,『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徐晚背后的汗『毛』直直的竖了起来,她忍不住用被子蒙住了脑袋,有没有一种可能,背后的那个人就是用镜子控制的她和卢赫? 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她渐渐的理出了一条思路,好像只有在晚上,她才会去做哪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丧失自己的意识,卢赫的奇怪好像也是在家里才有的,在公司的时候他就很正常啊! 徐晚忽然有了一种别人在监视她的感觉,好像透过那面镜子,有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徐晚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系统马上提醒有些魔怔的徐晚:“徐晚!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徐晚就这样在恐惧中煎熬了一夜,天刚蒙蒙亮,她就穿衣服起床了,她出门的时候周尧正在做早饭,卢赫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周准在阳台上读英语。 她不敢用家里的车,打了一个出租车去了上次卢赫带她去的那个医院,找了那个专家。 她把她会在晚上的时候梦游一样的起来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还总是看到幻觉什么的,和那个精神科的专家说了一声,专家皱着眉头,给了徐晚一张检测压力的量表给她填,徐晚拿到那张表的时候都懵了,感情这人是把自己当了一个精神病啊! 她丢了表,继续和医生谈起了自己的情况。 正说着呢,有一个看起来三十左右的年轻女『性』走了进来,笑眯眯的问了徐晚的事情,然后指着那专家对着徐晚说:“他是个科学怪人,不会信你这些的,来,有人什么事情和姐姐说。” 徐晚不得不再次重复了这件事情。 那个女『性』听着,皱眉思考了一瞬,然后让徐晚盯着她的眼睛,徐晚看着她又圆又大的眼珠子左右移动着,不知怎得,就觉得有些想睡,没撑到两三分钟,徐晚已经睡着了。 等到徐晚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大约两个小时了,她和徐晚说了很多放松心情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等等等,总之,还是觉得徐晚是因为压力过大、情绪波动大才会产生那样的事情。 不过确实是,徐晚自己也觉得这件事情不科学,来医院也只不过是急病『乱』投医罢了,她真的不想再呆在家里了,那种未知的恐惧让她心烦意『乱』。 就在徐晚准备走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女人又叮嘱了一句:“小妹妹,多运动可以缓解失眠的症状,不要老催眠,那个做多了对身体不好。” 徐晚就有些疑『惑』,她不失眠啊,催眠不要老催眠? 难道说,有人给她催眠了? 总有刁民想害朕(十二) 徐晚怀着一肚子的疑『惑』,站在医院的门口,不知道该去哪儿,卢赫在学校给她请了假,说是要给她转学,但是到现在也没有动静,她无处可去。她对周尧和那个家都怀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尤其是对着那些镜子的时候,那种恐惧和不安就加倍,她害怕自己“分裂”,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而且,原主的记忆和卢赫的记忆明显是有出入的。 她想要解除卢深深的危机,就必须得把卢家这堆搞不清楚的事情给解决掉才行,至于怎么解决,很麻烦,也很头疼,根本就没有头绪,事情就像一团『乱』麻那样,剪不断理还『乱』。 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从卢深深的妈妈、卢赫的第一任妻子哪里入手,毕竟,事情的源头很有可能在那里。 最关键的是,徐晚根本不知道“不认识周尧的”的卢赫是没『毛』病的、还是在家里卢赫才是正常的,而卢深深的记忆里竟然没有她妈妈的任何记忆,只有很单薄的一个“癌症死亡”,可是这个结果又跟卢赫的记忆不一样,卢赫嘴里,卢深深妈妈可能只是失踪、或者跟别人跑了? 卢赫不是还说过卢深深根本就不是他亲生女儿这样的话吗? 所以徐晚打算深入了解一下卢深深妈妈这个人。 可是原主的记忆里是一片空白,她让系统仔细整理过卢深深的记忆,惊讶的发现,卢深深的记忆就是从三年前才有的,而她之前十四年的人生里,只有一片模模糊糊的记忆,并不清晰。 很奇怪,好像有人把记忆从她脑袋里强制剥离,又重新植入一些模糊到没有细节的记忆。 徐晚的脑子快要转不动了,她很想去了解卢深深的妈妈到底是死了还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可是她发现她根本就没有渠道去了解,有些泄气,她在公交车上看着外面纷繁杂『乱』而又热闹的世界,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确实是一个没有出路的困境。 “别灰心嘛,任务又没有时间限制,我们可以慢慢来。”感受到徐晚的灰心丧气的系统安慰着徐晚:“顶多你就一直活下去,确保卢深深的身体不死亡就行了,这样也可以吃个保底。” “她找到我们不就是为了解决眼前的危机,好好活下去吗?”徐晚不赞同系统的钻空子,义正言辞的说道:“我要是这样,不就是平白无故的占用了别人的身体吗?这样不行!” “这不是最差的结果嘛!”反正系统也没想过要徐晚占用“卢深深”这个不正常的身体,只是想宽一宽她的心。 徐晚有些惆怅,她觉得她拿着龙套的待遇,却『操』着女主角的心,没有金手指却妄想去干掉**ss,也是很悲催了。 她把玩着一面小巧的镜子,明亮的镜面中倒映出车窗外的摩天高楼、倒流着的人群、徐晚转动了镜面,然后看到了自己现在这张有些苍白瘦弱的脸,问系统:“有没有那样一种可能?背后的人通过镜子或者其他的媒介来『操』控卢赫和卢深深?” “理论上来说,有这个可能。”系统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但是能做到这些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徐晚点了点头,她只是天马行空的想一想,毕竟发生在卢赫和卢深深身上的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她突然想起了周准,他给自己的那几句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菱花在古代就是镜子的意思。 是偶然还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她在半路下了车,然后转公交准备去学校找一下周准,她想确定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刚到学校门口,徐晚就看到门口停着几辆警车、救护车也拉着警报,乌拉乌拉响得让人心烦,学校门口围了很多吃瓜群众,学校门口的老大爷们,周围饭馆的老板娘们,都抛下手上的生意来看热闹,然后徐晚透过人群望见脸『色』沉重的老师们和学校领导。 心中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踮起脚尖看着那辆救护车,人太多了,围的水泄不通,根本看不见。 警察开始赶人,把周围的人往外哄着,然后在救护车的附近拉起了一条红『色』警戒线,人这才稍稍疏散了点儿,徐晚眼尖的看到地上有一摊红『色』的血迹,她让系统去看看救护车里面躺着的人是谁。 系统没多大一会儿就回来了。 听到系统说出周准名字的时候,徐晚的腿下意识的一软。 周围吵吵闹闹的,徐晚的脑袋里也是嗡嗡嗡的响着,这是巧合还是什么? 她拼命的往前挤着,挤到警察那里,说她认识死者,警察打量了她两眼之后,然后带她去看了周准的尸体,头被撞得瘪了下去,脸上全是血,头上破了两三个窟窿,一条腿被压得成了肉饼,即使如此,徐晚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就是周准没错了。 然后警察告诉徐晚,救护车到的时候,死者已经没气儿了, 然后调出了学校周围的监控给她看。 画面显示的时间是上午九点三十分左右,那个时间按理说、周准应该是坐在教室里学习的,可他却刚刚从公交车上下来,公交车停的位置是在马路对面的站牌,要想到学校门口得过一个马路。 这么多学生,肯定有红绿灯,周准下了车,还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然后等着红绿灯。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绿灯亮了,他周围的几个行人都穿过斑马线到了对面。 可周准还在原地站着没有动。 目光时不时的落在红绿灯上。 绿灯很快就变成了红灯,可是周准却抬起了步子! 横穿马路的时候,被开得很快没办法停下来的重卡直接撞飞了起来,运送钢筋水泥的重卡本身重量太大,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直接从周准的腿上轧了过去,又往前走了四五十米才停下来。 虽然是被车撞死的,可是责任完全在周准这里。 然后,周尧来了。 看到徐晚也在这里,没有一点儿的惊讶,抬手拍了拍徐晚的肩膀,好像在安慰她不要伤心的一样,然后直接和警察交涉了起来。 徐晚站在旁边,望着周准“惨不忍睹”的尸体,心中一股愤怒油然而生,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背后捣鬼的人到底是谁? 这件案子被当做一件很普通的交通案件移交到道北市的交警大队处理,两方交涉的时候徐晚也在,这种交通事故一般有两种处理方式,可以选择私了,就是大家聚在一起由交警队的员工做中间人,双方协调,能私了就私了,不能私了的,移交到法院打官司。 其实私了就是由肇事者出钱补偿受害者,只要你出得钱让受害者家属满意,基本上是可以私了的。但是,卢家并不缺钱,打官司这件事故的起因就是周准不遵守交通规则抢红灯才造成的,法律上站不住脚。 卡车司机两只手捂在脸上,额角的白发看起来有些苍凉,他的语气很沉重:“我一开始没看到有人闯红灯的就很放心的往前走着,谁知道突然车前面就出现了一个人,我吓了一跳,开车二十几年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情,等我发现的时候刹车已经晚了,手忙脚『乱』的就又踩了油门!” 这是回答卢赫提出的质疑:“这么远的一段距离,你就算看到行人闯红灯了,难道不该减速避让一下吗?好歹是一条命!要是你在看到他就开始减速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惨案!” 视频中显示,卡车驶入学校附近的时候,周准刚刚起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特别远,要是司机减速,很有可能周准就不会死了。 可徐晚却不这么认为。 总有刁民想害朕(十三) 徐晚仔细的把司机的措辞在自己的脑海里过了一遍,他说的是“一开始没看到有人闯红灯”,是猛然才看见周准在自己的车前的,可那个时候距离太近了,想刹车已经晚了,跟何况几吨重的重卡岂是说停就能停住的? 就算司机真的停住了,徐晚觉得周准也一定会遭遇其他的“意外”! 这根本就是有人特意来要周准的命! 徐晚可不相信这是偶然、巧合!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所有的巧合不都可以人为拼凑起来的吗? 而且,为什么绿灯了、大家都走的时候周准站在原地、偏偏等到红灯了才大摇大摆的过马路?这不是找死吗?周准是个学习成绩很好的大学上,已经在准备参加第一学府的自主招生了,前途一片大好,怎么会去『自杀』! 而且,一般人闯红灯不应该是有急事吗?起码要匆匆忙忙小跑着吧? 可是视频里周准的步调和往常根本没有两样,很轻松悠闲那样子,只是低着头,显得思虑重重的。 是不是周准看到的、和正常人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就像那个时候的自己一样,把一根柳絮看成针尖、把丝巾看成死老鼠? 而司机一开始没有看到周准、徐晚是百分之百的相信! 既然能让她和周准出现幻觉、那让司机出现幻觉是不是也不难? 更让人值得怀疑的是,周准之前去了哪里?他早上六点多快七点就出了门,又坐的是家里的私人轿车,那么短的路程不可能走了两三个小时的,周准坐着家里的车来了学校之后,又去了别的地方,可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用家里的车呢?那不是更方便一点儿吗? 难道和自己一样?都害怕家里的东西而不敢用? 卢赫沉沉的叹气声和掉在徐晚手背上的泪珠让她回过了神,她抬起头,这才发现卢赫正握着自己的手哭得满脸眼泪鼻涕的,一边哭一边说他没能照顾好他们兄妹两个,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他对不起卢深深对不起小准对不起小菱 这是徐晚第一次听到卢赫叫周准的名字,如此亲密的小准而且那个小菱是谁? 卢赫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并没有过多的纠结司机为什么不及早停车这件事情,很快就松了口,决定不追究这件事情,况且那个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上有老下有一家人都靠着他开车赚点微薄的工资养家糊口,日子过得很苦卢赫虽然伤心,但终究还是个善良的人,并没有和这样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的人计较。 周准的尸体很快就火化了,下葬什么的一应事宜搞完也都半个月后了。 这些天里,徐晚并没有再出现之前那样晚上起来“活动”的事情,很平静,好像都相安无事一样,似乎所有的不和谐因素都消失不见了,徐晚也重新去上课了,她仍旧是待在原来的学校,卢赫没有提给她转学的事情,徐晚自然也不会提。 徐晚并没有掉以轻心,周准有些残忍的死相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着,她每时每刻都牢记着,有时候她会逃课去调查卢深深妈妈的事情,她去过警察局、民政局,但是得出的结果都只有一个,不能透『露』卢赫的个人**。 最后还是系统出面解决了这件事情。 得出了一个让徐晚很惊讶的事实,卢赫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妻子白菱! 这个白菱刚好也可以和那次卢赫说的“对不起小菱”有重叠的部分,什么周尧,不存在的。 她心慌意『乱』,然后去和周准以前的老师们打听周准的事情,却发现高三的老师们都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徐晚,然后说你这孩子怎么连自己哥哥叫什么都记不清楚呢?你咋给你哥改姓呢?你要是我孩子我非揍你。 也就是说,周准并不是周准,而是卢准,和卢深深一样,都是卢赫和第一任妻子白菱的孩子。 原主的记忆在这里就出了错! 可是卢赫也承认了,他并不知道周尧是谁! 但偏偏把她丢进海里的“卢赫”醒来之后亲口问她是不是周尧做的 这也太矛盾了吧! 那现在待家里、充当卢深深与卢准母亲的人又是谁? 周尧这个名字又是从哪里植入到卢深深的记忆里去的? 又或者说,这个周尧到底是谁? 徐晚总觉得笼罩在整个事件上的疑云就要解开了,她去了卢赫的公司,她总觉得家里的卢赫怪怪的,看人的眼光有种说不出来的怀疑和挑剔,让徐晚心里发『毛』,总感觉和那样的卢赫谈不来。 可是在公司里的时候,卢赫就很好,很平易近人,没有一个成功的实业家的那种趾高气昂看不起人的优越感,就包括面对那个撞死了他亲生儿子的司机一样,都很宽容大度,徐晚觉得,卢赫也许是个心胸宽广又豁达的人,所以有时候徐晚没事,就会在公司里和卢赫说说话。 而只有这个时候,徐晚才能感觉到卢赫来自心底的、对卢深深这个唯一的女儿的关心。 但是徐晚并没有和卢赫打听白菱的事情,她和卢赫提的最多的就是学习、想考的大学、想学的专业,她没有安全感,不敢『乱』说话,害怕自己打草惊蛇。 渐渐的就和卢赫的秘书、公司的前台和一些公司高层混的有些熟,她很懂礼貌,又有些眼『色』,又是老板的女儿,别人怎么也该给她些面子,徐晚每天都和那些漂亮的小姐姐们聊天拉家常,说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旁敲侧击的打听卢赫家里的事情。 可是公司里的人虽然八卦,但流动『性』很大,除了某些公司高层和绩效非常好的人好在公司之外,大多三年前在职的人都不在公司了,对老板的家事知道的并不多,但就算如此,他们也都知道卢赫的妻子姓白,并不是姓周。 徐晚猜测,周尧和周准这个名字只存在于卢深深的记忆里、以及某些时刻的卢赫的记忆里。 除此之外,什么线索也没有。 其实徐晚总觉得卢准很可能是知道些什么的,而且,从徐晚的角度来看,卢准比卢深深和卢赫都要正常一点,当然了,卢家最正常的那个人就是周尧了,至于她是个什么东西,徐晚并不知道,但她肯定不是个普通人,也许卢深深和卢赫的种种不正常就是这个周尧的杰作。 可这样做对周尧有什么好处呢? 徐晚想不出来,日常生活中,她尽量避免和周尧有什么接触,很少待在家里,寄宿制的学校她很想去,但是不敢,她放心不下卢赫,总害怕卢赫像卢淮一样惨死。 但就是这种未知的恐惧、面对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很可能是妖怪很可能是鬼的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反正就是要害人的玩意儿,会有更深的恐惧,徐晚经常是汗『毛』倒竖,回到家吃了饭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用被子蒙着头,瑟瑟发抖。 其实她心里有猜测的,只是太匪夷所思,一想起来就觉得瘆得慌,不敢深想,又觉得也许那个幕后黑手可以看透她心里的想法,就更不敢多想。 总有刁民想害朕(十四) 徐晚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迟早有一天她会被自己给吓死。 她也花了越来越多的时间在卢赫的公司里呆着,只有这样,她的心才能轻松一点儿,因为那里气氛很好,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她在办公室里玩玩电脑什么的,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正常的“人”。 对于她总是逃课这件事情,卢赫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说让徐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考不上大学也没什么的,和卢准那种『逼』着自己学习的态度截然相反,有时候她会看到卢赫一个人对着卢准的照片发呆,眼角里泛着泪光。 徐晚看见了好几次,这一次她终于忍不住,走到卢赫的旁边,问他白菱的事情。 提起白菱,卢赫眼睛里的水花就越来越多。 卢赫说,他爸妈都是农民,家里没有什么钱,他们家里孩子们又多,他只念了高中就没继续,然后去了一家工厂打工,很辛苦可是攒不下来钱。 后来他遇到了白菱,白菱长得很好看,身上有一种很古典的韵味,就好像古代仕女画卷里走出来的人,说话很温和,细声细气的,人也很善良,不仅不嫌弃他穷,反而和他一起打工赚钱,努力奋斗,后来他在白菱的支持和鼓励下下海经商,慢慢的积累了如今的财富,但是事业起来了,他的亲人却没有跟上享福,卢深深的爷爷『奶』『奶』先后得癌症去世了,然后几个兄弟也出了各种意外,到如今,兄弟四个只有他一个人活着。 他和白菱的感情很好,两个人很相爱,但是就在三年前,他出差回家,白菱就消失不见了,他找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看到白菱的人影,报警之后,警察立了案,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也没有找到白菱的下落。 白菱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这一消失、就是三年。 徐晚听着卢赫哀伤的叙述,抬起眼睛看着这个满脸哀伤的卢赫,忍了又忍,终于是把那句“也许白菱就是凭空消失了呢”咽回了喉咙,她不知道白菱是不是正常人,但家里的那个周尧,徐晚百分之百的确定,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 可她待在卢家是为了什么? 徐晚思索着,问卢赫:“你有没有妈妈的照片?我总觉得我想不起来妈妈长什么样子。” 卢赫看着徐晚,叹了口气,看着徐晚的眼神更加的怜爱,在一个电子保险箱里输入了指纹和密码,然后才拿出来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用一把放在卢赫抽屉里的钥匙打开之后,拿出一张小小的照片递给了徐晚。 徐晚接过、心跳猛然的加快! 照片上的女人笑的很温柔,可那温柔的模样分明和卢赫家里的女人周尧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面颊的梨涡,眼角眉梢的那种韵味都百分之百的相似。 难道是自己想太多了? 周尧就是白菱? 可是不对啊,卢赫分明说,白菱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那是不是意味着卢赫根本不知道家里还有个和白菱一模一样的人?可如果不知道,他们两个那如胶似漆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徐晚再一次糊涂了起来! 系统也很『迷』糊,忍不住嘀咕道:“徐晚你说这卢赫是不是神经病啊?” 也许不是呢? 假如卢赫真的没有在家里看见过周尧、那在家的时候,卢赫眼中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呢?而且,有很多时候徐晚都能感觉到卢赫对自己有一种很严重的敌意、包括把她丢进海里的时候,他都是很怨毒的,而且徐晚也不止一次的听到卢赫说、卢深深是妻子出轨、和别人生下来的孩子。 那妻子指的应该是白菱吧? 会不会有两个卢赫? 家里的卢赫和公司里的卢赫根本就是两个人? 徐晚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的头很疼,要炸开了。 一旁的卢赫看着照片上的白菱,眼角眉梢都是情深似海的温柔和怀念。 谁都没有注意到,照片上白菱本来上扬着的嘴角慢慢的弯了下去,给人一种十分悲伤的感觉,照片上面的夕阳似乎更红了一些。 到家之后,周尧和往常一样招呼他们两个吃晚饭,徐晚飞快的狼吞虎咽起来,尽量减少和周尧有任何的眼神接触、肢体接触。她总感觉一到家,就是她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和这样的周尧以及卢赫待在一起,那种恐怖的感觉真的是足以让人崩溃,就好像一个怪物时刻张着嘴巴不怀好意的盯着你,垂涎三尺却一直没有行动这种无形的恐惧让一个成年人出『毛』病都没有问题,更何况是卢深深这样一个蜜罐子里长大的少女,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换做徐晚自己,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仍旧“精神正常”的活着。 她风一般的洗漱了,换好睡衣缩进被窝,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种时候温暖的被窝也给不了徐晚太多慰藉,但聊胜于无,就连系统也能感觉到卢家这种奇怪的气氛,比往常更警觉了点儿,安慰着徐晚好好休息,睡着了就什么也不害怕了,然后机警的支着耳朵眼睛打量着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夜逐渐深了,徐晚的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 很平静,房间里静谧的只有徐晚均匀的呼吸声,没有一点儿风吹草动。 就在系统想要放松警惕的时候,它明显得感觉到周围的气流不一样了,它扯着嗓子叫了徐晚好几遍,终于把她叫醒了。徐晚一直绷着身体和精神上的那根弦,时时刻刻的保持着防卫的心理,这让她没有任何疑『惑』和迟疑的冷静了下来,但是她并没有马上睁开眼睛,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和绵长呼吸,在心底问系统是怎么回事。 “有人往这边靠近!”系统是少有的郑重和严肃,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徐晚你要小心!” 门从外面被钥匙打开了,然后是脚踩在柔软地毯上那种轻而闷的声响,最后在床边停下,然后徐晚的耳边响起了周尧诡异的声音:“眼前这个人就是白菱和别的男人出轨生下的,你白养了她这么多年,可是她呢?丝毫不知道感恩,反而想把你杀掉,你再不动手到时候死的就是你!你想死吗难道?还是说,你愿意替别的男人养孩子?” “动手!掐死她!”周尧这几个字说的格外重,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凌厉,然后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起,徐晚轻轻的张开一条眼缝儿,卢赫双眼通红,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一样,机械的抬起了两条手臂,朝着自己的脖子伸了过来! 这个时候不跑还等到什么时候? 徐晚蹭的一下就从被子里面滚了出去,手撑着床沿一个鹞子翻身站了起来,她的目光箭一般的扫向了周尧,周尧也朝着这个不安分的“囊中之物”看了过来,赤红的瞳孔中带着一丝疑『惑』,徐晚立在窗子前,却发现周遭根本就没有顺手可以当武器的东西。 周尧瞳孔中的红『色』慢慢的消退掉,片刻间便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卢赫脸上的那种狠厉和压抑之感也消失不见了,他只是呆呆的望着两个人,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周尧看着徐晚,嘴角『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一下嘴唇,然后问道:“你是谁?你不是卢深深。” “你又是谁?”这个女人简直逆天了,徐晚的心更往下沉,眼角的余光落在了身旁的镜子上,镜面反『射』着窗外冷冷的光芒。周尧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好像个贪吃的小孩子『舔』掉自己嘴巴上的冰淇淋一样:“呵呵,你没资格知道我是谁。” 周尧化作一道光移向了徐晚,系统马上根据周尧的动作和方向给出了徐晚躲避的地点,徐晚身子猛地向后拉,躲开距离之后又蹭的上前一步,一把拎起旁边的玻璃镜子朝着周尧的落点砸去! 镜子哗啦一声碎掉了,无数明亮光影冰刃一般的从徐晚手上落下,但是那些碎掉的镜渣并没有落在地上,徐晚亲眼看着那些碎成无数碎片的镜子又重新在周尧的手上恢复原状!光滑明净的镜面倒映出徐晚自己惨白的脸 要不是脚上的痛楚还在、火辣辣的触觉提醒着她,徐晚差点以为眼前这一切都是幻觉! “还不赖嘛!”周尧的嘴角『露』出一丝孩子气的得意微笑,脖子扭转着,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 总有刁民想害朕(十五) 徐晚的眼皮抖了抖,绝对力量的悬殊以及周尧那般轻松自如的微笑让她越发的心惊胆战,她并没有周尧以为的那般镇定自如,她手心满满都是黏腻的汗珠,她慢慢往后退着,手『摸』到了窗台。 周尧看着她,乌黑的眼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成了鲜艳的朱红『色』,她笑得很淑女,温和无害中还带着点儿天真,歪着头看着徐晚,指着她的脚:“你的脚流了好多血呢。” 徐晚哪里还有心思管自己的脚是不是流血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徐晚看着周尧一点一点的朝着自己靠近,心『乱』如麻,一面试图分散周尧的注意力,一面拼命用余光瞥着窗外,这里是二楼,看起来不是很高,跳下去应该不会死吧 “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周尧的嘴巴一点一点的变大,像是充了气的皮球一样膨胀了起来,把眼睛、鼻子和脸颊都挤得一点地方也没有,她的嘴巴朝着徐晚靠近,那样深吸一口气张大嘴巴的样子好像是要把徐晚一口气吞进肚子里一样! 徐晚的腿已经在打颤了。 “跳下去!徐晚!快!”系统拼命的喊着。 徐晚的手背在身后,刷的一下把窗户打开了,幸好这里是私人别墅群,治安很好,没有安防盗窗,不然徐晚真不知道怎么对付眼前这个怪物! 徐晚用手肘撑起自己的身子,翻身跳了下去,手抓在窗台外面,整个身子『荡』秋千一样晃了两下,然后纵身一跃,落在地上的一丛冬青树上,她被砸的七荤八素的,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全身都麻得没有知觉了,可是她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咬牙拔脚就往远处跑。 窗台上的玻璃有轻微的震动,然后轰然一声、在一瞬间分裂成成千上万的尖锐玻璃碎片,像一群有意识的蜜蜂一样朝着徐晚飞去,徐晚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躲掉大部分的碎片袭击之后已经没有一点儿力气了,她心跳的飞快,脚上的伤口越发疼痛,加上她直接从被窝里爬起来没有穿鞋子,这样急速的奔跑让那些玻璃渣子完完全全的扎进了脚底板,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她的背上、胳膊、脸也都满是伤口,无数细密的血丝从苍白的皮肤里渗了出来,她来不及擦,只能尽全力迈出自己最大的步子机械的往前奔跑着。 周尧的面前出现无数张镜子,和卢深深、卢准屋子里一模一样大小的镜子,每一扇镜子里的情景都不一样,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她左手边的一扇镜子里,那里面有一个全身血丝的少女跨过绿化带正在红砖铺成的地面上疾驰着好像背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再追着她一样,那少女每走一步、地上就有一个血脚印、深浅不一 周尧朝着镜子走了一步,然后她整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一样,那些分散出来虚挂在半空中的镜子也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徐晚只觉得眼前一道白亮光芒一闪,一片不规则的小镜面从自己的头发上飞了出去,下一秒,周尧好像变魔术一样的、从那片甩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里钻了出来,站在徐晚的面前,含笑将她落在脸上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眼角眉梢赫然间满是妖娆,和从前那般温吞如水的模样判若两人! 果然和她猜的一样!幕后黑手就是能控制镜子、玻璃这一类东西! 徐晚看着周尧,放弃了逃跑,因为她知道那根本就是徒劳! “完了,完了!”系统惨叫了起来,哗哗流泪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可爱。 徐晚一点也笑不出来,她看着周尧,牵动嘴角:“你控制我和卢赫就是为了要我们自相残杀?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是太无聊了想看戏?” 周尧脸『色』大变,狠狠的朝着徐晚呵斥道:“你懂什么?!” “是你杀了周准吧?”徐晚才不管周尧凶狠的模样,她只能和她扯皮,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立刻马上的解决掉自己,能多一秒钟,她就有多一秒钟逃跑的机会! 周尧很无辜的望着徐晚:“怎么会是我杀的呢?明明就是意外车祸!” “周准和正常人看到的红绿灯是相反的,司机一开始的的确确没看到周准!等他看到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徐晚望着周尧那一幅无辜的模样就觉得一个拳头锤在了棉花上:“是你搞得鬼吧?你能控制镜子和玻璃他们看到的是不是只是镜子中你故意做出的影像?” 周尧望着徐晚,咯咯的笑了起来:“你很聪明嘛!比卢深深那个蠢货聪明得多!” “可你为什么要杀了周准?他不是你名义上的儿子吗?我伟大的继母周尧女士!”徐晚凝视着周尧的眼睛,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和她交谈,脚底的血好像止住了,但是那种针扎一般的痛楚还在,时刻提醒着她眼前到底是怎样一个危险的人! “那当然是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周尧好像并不介意把这些告诉徐晚一样,她一个人布了这么多的局,如今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也觉得很寂寞,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和你一样知道的太多了!” “是你让卢深深失忆、然后又捏造了一份记忆放到她脑子里的?”徐晚从来没有忘记过一句话“坏人死于多话”,其实很多坏人都喜欢在成功的前一刻把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这样做告诉别人,让大家和她一起欣赏自己的“杰作”,不然她就会非常的难受! 她从前不理解,可是现在渐渐理解了那种病态的心理。 “没有啊,怎么会呢?”周尧很无所谓的样子:“我又不是神,怎么能随意抹杀别人的记忆呢?” “你是个妖怪吧?玻璃妖?镜妖?”徐晚望着周尧,时不时的往两旁的柏油马路看去,她总觉得周尧不可能无限制的使用她自己的异能,肯定有些限制,就像系统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妖气、灵力十分枯竭,根本没办法支撑妖怪、精灵的正常生活,更何况是这样大面积的使用法术,周尧也是妖怪,自然不能逃避得了大环境的制约。 “我是镜妖。”周尧望着徐晚,轻轻的笑了起来:“和白菱一样,都是个镜妖,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白菱是什么吗?在卢赫公司里呆了那么久难道还没有发现什么吗?” 白菱也是个镜妖?! 那三年前怎么会无故消失呢? 周尧轻哼了一声:“你别这样看着我!不是我杀了白菱!” 徐晚的眉头轻轻的挑了起来,目光落在了周尧的脚上,本来穿着拖鞋的一双肉脚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此刻那双棉拖鞋还在原处,但是拖鞋里的脚已经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透明的玻璃、偶尔会有折『射』的光线闪过,才让徐晚觉得那双拖鞋里面还是有东西的。 周尧显然也注意到自己的异样了! 她的脸沉了下去,她本来就妖气枯竭的厉害,最近连控制卢赫、卢深深、卢准都有些困难,更是不顾自己的身体强行调用镜面杀了卢准,还没修养几天,就接着对卢深深动起了手,她本来以为,可以借用卢赫的手杀了她,吸收她体内白菱留下护体的妖元,应该可以再撑一段时间,撑到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卢深深和卢淮突然就超出了自己能力的控制范围,那样完美而压抑的控制,她们竟然还是找到了空子!如果不是卢淮和卢深深越来越『逼』近真相她又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他们! 数年的潜伏就因为眼前这个突然换了个人的卢深深而功亏一篑! 周尧落在徐晚身上的目光忽然就带了点儿怨毒,她冷冷的望着眼前这个满身伤口的人,不过是一个如蝼蚁般卑贱的凡人!就是自己强取了她『性』命又能如何!!! 她缓缓的靠近徐晚,抬起的手上骤然间闪现出一个三角棱锥每一个棱角、每一个线条都反『射』出大片的寒光,显然是件锋利无比的利器! 徐晚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止了,咽喉像是被谁掐住了一样的喘不过起气来! 她眼睁睁的看着周尧手上的三角棱锥向自己刺了过来可是自己的身体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定在原地不能动弹,就连想喊一声也是不能! 总有刁民想害朕(十六) 冰凉的钝痛是从肩膀传到全身的,因为全身无一处不疼,所以这道伤口的疼痛反而被淡化了,徐晚惊讶的看着蓦然间失了准头的周尧,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刚刚周尧的身子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往前踉跄了一步,手上的三角棱锥瞬间脱力,斜着刺出,正中徐晚的肩膀,她惊讶的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修长的五根手指中,尾指和无名指也变得透明了起来,体内的能量和妖气以前所未有的迅猛速度流逝着,她的眸子重新变得红了起来,手掌合十,念动咒语,可是地上的玻璃碎片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好像所有的妖力瞬间被瓦解那样她的心咚的一声险些跳出胸腔,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像是疯了一样往别墅里跑去。 周尧的小腿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大腿和上半身,就像是恐怖片里的白衣女鬼一样,漂浮在空中,暂时脱离险境的徐晚并没有多庆幸,她咬牙提着痛到不能自制的双腿也往别墅里跑着,即使她对镜妖这个物种理解并不多,但也知道像周尧这样半截身子都变成透明的肯定是不好了。 而且她刚刚明显是想『操』控地上的碎片玻璃,可是却没有成功。 随后她的脸上就『露』出一种痛苦又不敢置信的表情,眉眼之间十分的焦急,甚至连自己这个“战利品”都忘记带走可是别墅里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 卢赫! 徐晚身上的冷汗越流越多,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睡衣的裤脚往下滴着汗珠,她痛的五官都扭曲了,全身像是被打散了一样,她忽然就想起小时候、孤儿院里的姐姐给她讲过的一个故事,美人鱼为了和王子在一起,把鱼尾巴变成了两条腿,每走一步都踩在刀尖上她现在是不是就是这样? 可前面等着她的不是王子。 大厅里有两个卢赫。 一个卢赫躺在周尧的怀里,脸『色』很苍白,五官因为痛楚而紧紧的皱在一起,身体像个虾米一样蜷缩着,在他的胸口,『插』着一把菜刀菜刀砍的很深,只『露』出一个刀柄在外面,可是,卢赫的黄『色』睡衣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液』。 周尧把他的头捧在自己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大滴大滴眼泪打在卢赫的脸上、额头上。 而另一个卢赫手扶着背后的墙壁,脸『色』也不是很好,他的目光却定定的落在徐晚身上,半响后,他抬起手,示意徐晚到他那里去:“深深,到爸爸这儿来。”那种溺爱的眼神和亲昵又关切的语气让徐晚一下子就确定了这个卢赫是公司里那个卢赫! 这句话好像刺激了周尧,她刷的一下抬起头,赤红的眸子紧紧钉在卢赫的身上:“卢赫你凭什么这么做?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你凭什么?!”周尧咆哮了起来,一面咆哮一面把怀里的卢赫搂的紧紧的,一个又一个吻落在他的脸上,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要说什么,但是没有力气说出来,眼皮微弱的翻了一下,最后彻底的倒在了周尧怀里。 她的眼泪掉的更汹涌了,把自己的脸和卢赫的脸贴的紧紧的,好像是要把两人融为一体一样,哭的肝肠寸断的模样让徐晚的心隐隐发痛,徐晚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两个卢赫出现,但是这也刚好解释了卢赫的所有矛盾之处,周尧怀里的卢赫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把自己丢到海里的卢赫。 可他胸口的那把刀徐晚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卢赫,难道说是卢赫杀了卢赫? 周尧的脖子已经渐渐变得透明了,可是眼泪落雨一般掉着,她的目光也没有在纠结于怀里的卢赫身上了,而是抬起头看着徐晚和完好无损的卢赫,她说:“你开心吗?我终于要死了,我再也不会烦你,再也不会闹着要你爱我卢赫,你开心了吗?” 卢赫的目光微动,落在周尧的身上,只是沉默着,没有开口。 “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可是白菱她她和我说她喜欢上你了,想嫁给你,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把自己的感情隐藏起来,看着她耗尽自己所有的灵力化成了人你们在一起很幸福,我每天都待在镜子里面望着你们一起吃饭一起散步,看着淮淮和深深出生,看着她因为妖力不继而慢慢衰弱,我们是世界上仅存的两个镜妖如果我们一辈子都待在镜子里面,可以活一千年一万年,不老不死,可是,我们偏偏遇见了你。” “终于,三年前白菱因为妖力透支而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我的机会来了,我是那个看着你从青葱少年变成如今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模样的,你的每一个样子皱眉时的样子,发火时的样子,我都爱。可是你不爱我啊,我费尽心机,你也不爱我,所以” “不要再说了!”卢赫的手紧紧的扶着门框,看着只剩下一个头颅的周尧,脸上的神『色』无限的哀伤:“我不怪你!” “你和深深当年,就是这样看着白菱消失的吧?”周尧落在卢赫身上的眼神是那样的缱卷情深:“你们都吓坏了,我只能把你们的记忆封存起来” “看来你是找回了自己的记忆了。”周尧垂下眼皮,有些黯然神伤的样子:“也是,如果没有拿回自己的记忆你也不可能这样一刀结果了他卢赫,你动手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想过我?这三年来你清醒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心里难道没有一点数吗?你就那样忍心?明知道我是白菱的姐妹、明知道他是另一个你,是我用我的心头血和大半妖元塑造出的和你一模一样的你你不肯爱我,我只能用别的办法才能得到一点安慰!” “你也知道白菱是你的姐妹?”卢赫的声音有些缥缈,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那你杀掉卢淮的时候有想过他是白菱的孩子吗?你刚刚还要对深深动手周尧,爱情从来都不是占有你懂吗?这三年来深深和淮淮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你控制我们所有人试图让我们自相残杀” “可我只是想得到你。”周尧的睫『毛』扑哧扑哧的煽动着:“你对他们太好,太好,好到我嫉妒你对白菱的爱也太深,我明明封存了你所有的记忆,可你还是不爱我,还总是想起她你让我怎么办?我也是个人,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那种爱而不得的寂寞你懂?那种一夜醒来泪流满面的伤怀你懂吗?你以为我想杀掉卢淮吗?你以为我想对深深动手吗?” “这都是你『逼』的!”周尧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再也不能开口了因为她的头颅、她的五官,在那一刻彻底的消失不见,湮灭在这个世界上! 地上的那个卢赫也随之消失不见! 然后地上掉落出一面镜子徐晚抬手捡起,那是一枚十分精致的八角菱花镜,古拙的青铜制品泛着淡淡的光泽,一看就是那种年代久远、经历时间沉淀和洗刷的上古神物。 卢赫摊开自己的手掌,手心中放着一枚一模一样的菱花镜。 然后徐晚听到卢赫沉沉叹了一口气的声音。 徐晚总觉得,周尧喜欢卢赫关卢深深和卢淮什么事情呢?为什么让他们两个人无辜躺枪?看来,是真的有两个卢赫,而卢深深的精神分裂是不是也是周尧搞得鬼?现在周尧消失了,假的不正常的卢赫也消失了,只剩下她和父亲两个人,危机算是解除了吧? 只是卢淮死了,不知道这个任务算不算是完成了? 室友请你别作妖(一) 考核任务成功,系统显得特别高兴,它终于有了编号,从编外人员晋升成为合格的系统,以后就能帮到徐晚的就更多了,不会再被嫌弃没用!而且,按照现在的进度,它应该很快就能有自己的实体吧? 它喜滋滋的瞧着徐晚:“我们赶紧进行下一个任务吧!” 徐晚有些意兴阑珊,手撑着脑袋歪在床上:“下个任务是什么?”现在她终于可以提前知道自己的任务“剧本”了,不用两眼一抹黑的穿越了才懵懵懂懂的知道自己的处境。 “这次是个炮灰翻身的任务!”系统一面翻阅着任务概况一边给徐晚解释:“这次的寄体叫冯怜,是个农村女孩儿,家境贫寒、『性』格内向、为人也实在,没什么心眼。以为大学室友还是和她村里面的那些姑娘们一样淳朴单纯,傻乎乎的,刚开学没几天就被她室友里面最精明的于茂娇给坑了,搞得宿舍其他几个人都对寄体很有意见,然后寄体就” “这不是很简单嘛!”徐晚挑了挑眉『毛』,盘着腿坐了起来,告诉系统说:“好了你也别啰嗦了,我们现在就去做任务吧!” 徐晚觉得学校里的任务应该会比较简单,而且,原主是个农村女孩,想要翻身逆袭,过舒心的生活,这种任务应该没有危险吧?不会像卢深深那个任务一样差点把自己半条命都给搭进去,所以徐晚欣然催促系统赶紧开始任务。 穿越到冯怜身体里的徐晚很快就接受了原主的记忆,接受完记忆之后,徐晚就傻眼了,原主冯怜就像系统说的那样,很善良,很老实,『性』格比较内向,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她家境不好,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供她上大学很辛苦,她很懂事,很能干,在宿舍里,对每一个人都是掏心掏肺,为她们好,为她们着想,有时候不惜委屈自己,可是这一切都并没有换来室友们的真心相待! 军训的时候大家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就算回到宿舍也都是上床睡觉,因为训练很辛苦很累,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哪里有时间讲话干嘛的。 刚开始都相安无事,但是军训结束后一个星期还没过完,冯怜所在的1109宿舍就爆发了第一场“战争”。 1109宿舍上床下桌,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和两个洗手台,洗手台这一边,从左往右住着农村女孩冯怜、富二代女孩周雨池以及同样家境优渥的美少女汪婷婷。靠近厕所的那一边住着林甜、彭语嫣和寝室长于茂娇。 周雨池家里是开旅游公司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也都是东北着名的企业家,家里又只有她一个孩子,当初来学校的时候,周雨池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叔叔伯伯都坐飞机从东北到武汉送她。所以她身上难免带上一些娇生惯养出的傲气,她军训的时候和汪婷婷是一个连的,两个人又都长得很好看、一米七左右相差无几的个子,喜欢吃喝玩乐、好看的衣裳、对时尚有着相同的看法,所以两个人迅速成为可以从对方衣柜里面挑衣服穿的好闺蜜。 这两个人都是小公主军训开始的第一天晚上,周雨池端着个盆子走到冯怜的旁边,可怜巴巴的用很甜腻的嗓音说道:“冯怜,我不会洗内裤也不会洗袜子,你能帮帮我吗?” 冯怜是个农村女孩,对一个不会洗袜子和内裤的女孩表示不理解,但她仍旧热心的教了周雨池怎么清洁衣物,然后汪婷婷也在旁边“偷学”,这两个小公主在家里从来都没自己洗过衣服,所以来到大学宿舍,竟然发现没有洗衣服的阿姨都惊呆了! 除此之外,周雨池和汪婷婷连倒垃圾、买饭、拿书到教室这种事情都“不会做”!明明她们自己也要出去,但是却会摆出很可爱的笑脸,用甜到发腻的嗓音说:“冯怜,你能帮我把垃圾拿出去吗?”、“甜甜你能帮我把书带到教室吗?”、“社长你能帮我和婷婷把饭带回来吗?”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冯怜记忆里有件特别清楚的事情,有天上午上完课,冯怜带着英语精读课本、视听说教程以及管理学这三本很厚的书和林甜往食堂走去,买了碗炒饭正打算回宿舍,辅导员给团支书林甜打了个电话要她现在赶紧去办公室一趟,因为书很重,又拎着饭很不方便,所以林甜把饭交给了冯怜,请她帮忙带回去。 那个时候,周雨池和汪婷婷刚好走到冯怜的身后,于是她们也要求冯怜帮她们把饭带回去,冯怜虽然内心有些不愿意,但是也不想得罪室友,还是点了点头,接过她们两个人饭的时候见证奇迹的时刻也到了周雨池把手上的书趁机放到了冯怜的手上,汪婷婷看了看周雨池,然后也把书堆了上去。 就这样,冯怜一个人提着四碗饭和九本书往宿舍走去。 冯怜本来以为周雨池和汪婷婷是有事情才会把书和饭都交给自己带回去的。 可是! 冯怜却发现她们两个跟在自己的身后、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说说笑笑一身轻松的好像外出散步一样! 然后三个人同时到达寝室门口,两只手都是东西的冯怜自然不可能拿出一只手来开门,便看着周雨池和汪婷婷,后者也同样睁着大眼睛看着冯怜,好像在等冯怜开门一样,冯怜有些无语,最后隔着门喊了另一个室友彭语嫣来开门。 冯怜长到这么大,向来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做不了的也咬着牙跳起来做,以不麻烦别人为准则要求自己,还是第一次碰到像汪婷婷和周雨池这样理所当然要求别人给自己做事的人,一时间有点有苦难言。 她的床铺紧靠着周雨池,所以挂蚊帐、安窗帘、甚至给墙壁贴纸、铺床,都是周雨池请她帮忙的,出于宿舍情分她不好拒绝,不想一开始就给别人一个“难以接近”、“冷血无情”的印象。 周雨池和汪婷婷还特别喜欢赖床,不睡到最后一刻不会起来,还以“路痴”为借口,要整个宿舍的人都等着她们两个,所以她们第一节高数课就迟到了,辅导员当时也在,她们六个迟到的人特别扎眼辅导员当场就把她们骂了一顿、什么没有时间观念啊,目无班纪、大一就敢这样大二岂不是要翻天了这样几顶高帽子压下来险些把从小都“遵纪守法”的“三好学生”冯怜给委屈的要哭了,她们八点半上课,冯怜六点整就起床了,静悄悄的看英语书看到七点五十才刷牙洗脸怕吵到室友睡觉。 汪婷婷和周雨池两个人还经常打电话让冯怜、林甜、于茂娇、彭语嫣带饭,基本上饭带回去她们吃了不会给钱的。 林甜爸妈都是在广州做服装生意的,算得上是小康家庭,十块八块的不放在眼里,彭语嫣也是,妈妈是一家猎头公司的主管,爸爸是个职位不低的公务员,家境富裕,也不在乎。只有同样是农村出身、靠助学贷款才上得起学的冯怜和于茂娇很在乎可是又说不出口,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很尴尬,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只是冯怜每次看到汪婷婷和周雨池的电话就感到害怕,特意把手机关了静音,好有“接不到电话”的借口。 这些都是小事,并不足以成为战争爆发的源头。 真正让冯怜一夜之间成为汪婷婷和周雨池“公敌”的事情是另外一件事。 室友请你别作妖(二)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冯怜在校外做兼职的时候手机被顺走了,她怕家里联系不上她会担心,所以就借用室友林甜的手机给她爸爸打了个电话,冯怜的爸爸本身嗓门就很大,又因为经常在地里干活都要站在门头的地里喊冯怜妈送饭,所以基本上习惯了说话喊着说。 即使冯怜没有开免提,通话的声音也很大,寝室的空间又小,很聚音,不能避免的冯怜爸爸的方言口音被宿舍里听了个遍,更关键的是,冯怜爸爸是个结巴。 挂断电话之后周雨池和汪婷婷就开始模仿冯怜爸爸讲话的语气和结巴的样子,一边模仿一边哈哈哈笑的可开心了。 冯怜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觉得一个宿舍的,大家要相处四年,没必要因为她们学自己爸爸讲话就翻脸,但是周雨池和汪婷婷一直拿着这件事情说了一个多星期,冯怜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大概半个月之后,去上课的路上,林甜对冯怜说:“我觉得汪婷和周雨池挺过分的呀,在宿舍学你爸爸讲话就算了,还在班上同学面前讲,而且那分明就是就是嘲笑了啊。” 当着自己面讲的时候,还算是“光明正大”,冯怜还勉强可以安慰自己说那是“善意的玩笑”,但是背着自己在别人面前、班上同学面前嘲笑自己爸爸是结巴,这让冯怜很生气,汪婷婷和周雨池根本就没有尊重过她! 在冯怜的追问之下,林甜把事情的细节告诉了冯怜,知道汪婷婷和周雨池背后说的那些话,冯怜不止生气,还愤怒,但是林甜劝她不要表现出来,免得被她们两个针对,以后少和她们接触就行了。 冯怜觉得林甜说的很对,所以就没有去当面质问汪婷婷和周雨池两个人,但是这件事情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那两个打扮的十分漂亮可爱像是洋娃娃一般的室友根本就看不起她。 宿舍已经分成了三路,最积极、起床最早、行动最迅速的林甜和冯怜一起上课、下课、吃饭,稍微慢一点儿的于茂娇和彭语嫣一起走,剩下的汪婷婷和周雨池一起走。 因为冯怜不怎么“帮助”周雨池倒垃圾、买饭带书之类的,所以周雨池就把目光挪向了同样打扮比较土气的于茂娇身上。 周三那天她们只有两节课,下午没课,还算是比较清闲,中午的时候,林甜、冯怜和彭语嫣于茂娇几个一起去吃午饭,四个人还是头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又都是天南海北的人,饮食习惯什么的都不一样,所以在一起很有话聊。 饭快吃完了,于茂娇突然冒出来了一句:“你们有没有觉得汪婷婷和周雨池好烦啊?整天要我们帮她们做这个做那个的,我们又不是她的丫鬟,凭什么这样指使我们?” 然后林甜就附和了几句,她也很不喜欢周雨池和汪婷婷这样把自己当公主的人,但是碍于宿舍情分就没有讲出来。 冯怜就把那件印象很深的拿着九本书和四碗饭回宿舍的事情告诉了其余三个人。 有些慢热的彭语嫣只是笑着听着没讲什么。 然后于茂娇就一直在吐槽两个人这样不好那样不好,说了一大堆。 结果第二天,周雨池就堵住了冯怜,说:“冯怜,可能是我爸妈太娇惯了,所以就养成了很多不好的习惯,有些以自我为中心,但我真的不是故意使唤你的,你能不能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汪婷婷虽然没有讲话,但是看着冯怜的眼神却是那种特别厌恶、含着警告的眼神。 冯怜很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宿舍这个时候只有汪婷婷、冯怜和周雨池三个人,其他人不知道去哪儿了,后来冯怜才知道,是于茂娇“特意”请彭语嫣和林甜喝『奶』茶去了。 然后周雨池就和冯怜说,她从来没有在学校住宿过,家里也有阿姨洗衣服,是真的不会洗衣服并不是在骗她,以前同学们都帮她倒垃圾打饭什么的,不知不觉就养成了习惯,没有意识到这样做是不对的,买洗衣机是因为大家都需要洗衣服,冬天衣服很厚,洗也洗不动的,你要是真的因为这些事情不开心,我向你道歉,我可以帮你把买壁纸和洗衣机的钱垫付了,我只希望我们宿舍开开心心的,不要闹矛盾。 冯怜听到这里再傻也知道自己是被坑了,因为这些吐槽的话都是于茂娇昨天当着她面讲的,她问周雨池于茂娇跟她说了什么,周雨池犹豫了很大一会儿,眨巴着的眼睛里泛着泪光,很委屈:“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会给你造成这样的困扰舍长她不要我告诉你是她说的,冯怜,你不要再去和舍长说是我说的,不然她会不喜欢我,觉得我『乱』传话的。” 徐晚想到这里,简直要骂一句去死吧! 于茂娇可真是精明,一石二鸟,既让周雨池和汪婷婷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又一点儿锅都不背,让傻乎乎的冯怜做了个出头鸟,自己一身清白的和周雨池、汪婷婷变得关系特别好,后来,汪婷婷还特意组织宿舍人给于茂娇过了一个十分盛大的生日。 真是有够无耻的! 而现在,徐晚来的时间刚好是在冯怜丢手机的前一个晚上。 其实冯怜不必这么急着找兼职的,她暑假里赚的钱如果紧巴着花是可以管一个学期的,但是,在此之前,她还被迫的买了许多东西。 冯怜的学校是个吊车尾的二本,住宿条件非常的差,宿舍的白『色』墙壁会往下掉石灰,有可能你睡一晚上起来脸上都是白『色』的灰,没办法,她们就自己买那种八块钱一大卷的那种贴纸把墙壁糊起来,看着又好看还干净。 冯怜买的是小鱼吐泡泡的粉『色』壁纸,很漂亮,她很仔细的把每一条缝都对的笔直,然后觉得自己终于拥有了一个小窝,在家的时候,她是和妈妈睡一张床的,家里爷爷『奶』『奶』住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拿来当客厅和做饭,剩下只有一个房间,她只能和妈妈挤在一起。 然后没过两天,辅导员说宿舍可以争取一下星级寝室,就是自己把宿舍装修一下,得奖的话可以加综测分,综测和奖学金、三好学生挂钩。 周雨池和汪婷婷就开始规划,两个人最后决定整个宿舍装修成一个统一的风格,得奖的可能『性』会更大,也就是说,之前冯怜和其他几个室友贴的壁纸等于白贴了。 她们两个是直接做好了决定,“通知”大家的,然后麻溜的就叫了一个装修队过来,在网上买了那种家居型的大型壁纸,贴好了之后直接给他们付钱就行。 让别人来给宿舍贴个壁纸,固然省事,但是钱也很多啊。 这还不算的,周雨池和汪婷婷不会洗衣服,自然不可能一直手洗,她们就想买一台洗衣机放在宿舍,和宿舍人说了好几次,冯怜觉得不需要买的,因为学校有洗衣房,那里面有很多洗衣机,可以投币使用,还有消毒『液』可以清洗洗衣机。 但是没办法,宿舍人都同意了,冯怜又不想占宿舍人的便宜,她只好也点头同意了,她本来以为买一台便宜的用着就可以了,谁知道周雨池直接买了一台四千多的全自动洗衣机回来。 然后她觉得宿舍的地板太丑了,又自作主张的买了一个地毯回来,最后发现窗口挂着的窗帘有点旧,就又买了一个窗帘。 这杂七杂八的买下来,再加上水电费,1109宿舍总共花费了九千块,每人平均1500块,这是冯怜两个月的生活费。 她和于茂娇都委婉的提醒过周雨池不需要买那么好的东西,大家只用四年之后就不用了,买太好的也是浪费,冯怜更是直截了当的和周雨池说,她没有那么多钱,可以买便宜一点儿的,但是周雨池就说也没多少钱啊,就几千块而已,更贵的她都没买呢,再便宜的还能用吗? 徐晚真是想骂娘,很想问周雨池一句话,既然你觉得便宜那你为什么不一个人把这九千块钱拿出来呢? 室友请你别作妖(三) 徐晚皱着眉头,看向刚刚叫了她一声的周雨池,后者正一脸可爱微笑的看着徐晚,摇着自己手上写了名字的空白作业本:“可爱的冯怜,你可以帮我把作业写了吗?我待一会儿要和婷婷出去散步呢” 然后徐晚发现周雨池长得真的很好看,浓眉大眼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亮,像是有星星,尤其是她求人帮她做些什么的时候,那种讨好的笑容、甜甜的嗓音足以把你溺毙,让你讲不出拒绝的话来。 可惜了,她不是高考失利的学霸冯怜,她是啥也不懂听讲跟听天书一样的徐晚,老师留的作业她自己还不会呢,怎么帮周雨池写?更何况,就算自己会写,她又凭什么给周雨池写?她算哪根葱? 徐晚摇了摇头,也模仿着周雨池的笑容,笑的很甜美:“真是不好意思呢,小池,老师讲的我也没听明白,作业也写不出来。” 周雨池丝毫不在意徐晚写不写的出来那样,继续挥舞着手里的作业本:“那等你写完的时候帮我写好不好嘛?冯怜你最好了,我改天请你吃饭!” 徐晚轻轻的笑了起来,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姨母微笑,“请你吃饭”这句话在冯怜帮她贴壁纸、铺床单、扔垃圾、带书道教室的时候都说过,可是呢?有什么卵用?她只是说说而已,徐晚歪着身子接过了作业本,顺手夹在自己的书里面,点了点头:“好。”当然,她也只是说说而已。 冯怜是个老好人,想让宿舍和谐不闹矛盾,不想得罪人,所以才出力又不讨好,做了那么多事情把白眼狼喂得又肥又胖,所以才过得那么不开心。 第二天下午上完课,徐晚就要去发传单了,这种事情她其实也没少做过,所以做起来很是娴熟,只是半天下来脸都要笑僵了,她根本就没有带冯怜那个反应很慢的手机出来,所以手机根本就不可能会丢。徐晚觉得,于茂娇敢把那个锅甩到冯怜头上就是因为冯怜丢手机引发出周雨池和汪婷婷嘲笑冯怜爸爸的事情,毕竟这种事情最容易让人心里面有根刺,所以于茂娇这样做,很容易让周雨池和汪婷婷相信冯怜对着寝室长抱怨吐槽她们这件事情是真的。 发完传单已经九点多了,回去洗个澡、洗个衣服,再看会儿单词,估计就十点多了,徐晚心里很急,她在原来的世界学习就不好,尤其是英语和数学,偏偏冯怜学的是人力资源管理,数学和英语都要学好冯怜要翻身,要成功,总不可能徐晚给她挂了无数门课吧?徐晚发现自己忽略了学习成绩这件要命的事情,不由得向系统提出作弊的要求,但是系统严厉的拒绝了徐晚,说作弊对别人是不公平的,要是那样的话,任务很可能会失败。 徐晚很委屈也很无奈,只能争分多秒的疯狂补习英语和数学,但是徐晚的时间并不多,冯怜加了一个校级学生会大学生通讯社,在采编部门写新闻稿件,还有两个兼职,一个是发传单,一个是在食堂打饭。 所以徐晚一整天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回到宿舍的时候她累的都要死了,摊在椅子上一点儿都不想动,她想看看几点了,便去抽屉里『摸』了『摸』手机,却什么都没有『摸』到,然后徐晚很慌张的把自己的整个桌子都翻了个底朝天手机还是丢了,即使徐晚很谨慎的没有带出去,还是丢了,好像是历史的必然『性』一样,不管你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的。 殊途同归罢了。 徐晚冷静下来之后就觉得手机丢的很蹊跷,好好的放在宿舍抽屉里怎么可能会丢呢?她一边疑『惑』着一边借了林甜的手机拨了冯怜自己的那个号码,是空号,就是说有人拿到了手机,并且把卡取了出去,林甜看着徐晚对着手机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奇怪,问道:“冯怜你发什么呆呢?” 徐晚的目光在宿舍里扫了一个遍,周雨池和汪婷婷去外面玩了还没有回来,彭语嫣正坐在位置上听听力,靠近门边的于茂娇趴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她把手机递给林甜,十分丧气的抱怨道:“今天就出去发个传单结果不知道把手机丢哪儿去了。” 林甜『性』格很开朗,是个自来熟,刚开学没几天的时候就和班上的人都混得很熟,哪怕是商学院下面隶属的商务英语专业、物流管理专业她都有很熟悉的朋友,是个很会交际的女孩,她转过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会吧?你在哪儿兼职的,我们现在出去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得到呢!” 说着就站起来拉徐晚,要和她一起出去找手机。 林甜一向是这么热情而乐于助人,军训的时候,只有冯怜一个人没有防晒霜,她又不舍得花钱去买,但是武汉的太阳真的特别大,将近四十度的高温暴晒,只怕要把人晒坏了,林甜就静悄悄的趁着洗脸的功夫把防晒霜放到冯怜的桌子上,让她涂一下。 早上和中午都是这样。 所以冯怜和林甜走的还算是很近。 徐晚总觉得手机丢了是宿舍人干的,因为她的的确确是把手机放进了抽屉,明明知道待在身上会丢,没有那种带出去的可能。 她思考了一会儿,决定不打草惊蛇,同意了林甜的意思,和她一起出去找手机了。 很显然是找不到的,就算真的丢在外面了,人流量那么大,肯定早就被被人捡去了。 林甜还帮着徐晚发了一个表白墙,把徐晚的电话号码和手机型号都打在上面,说有人捡到了就请送到荷花斋1109,她请吃饭。 表白墙就是一个号,但是有很多学生关注,借用表白墙来吐槽、表白、卖二手东西等等。 手机肯定是找不回来的,徐晚也没有让系统去找,其实她有隐约的猜测,周雨池虽然喜欢使唤别人,但是她家境是真的富裕,刚一下课就出去了,书还是她帮忙带回来的,所以她和汪婷婷都有不在场的证据。然后林甜一下课就去了辅导员办公室,刚回来没多久,彭语嫣话不多,是个很温和的人,也不像是会做那种偷鸡『摸』狗事情的人。 徐晚隐约的怀疑于茂娇,她做的坏事真的不是一件两件。 怀疑她也不是没道理的。 但是徐晚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怀疑,只是嚷嚷着说自己在外面做兼职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机弄掉了。 她还是借了林甜的手机给冯怜的爸爸妈妈打了电话,冯怜长那么大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的高中,如今大学一开学,跑了武汉,他们又没能送冯怜上学,心里特别担心,害怕冯怜一个人在外面出点什么意外、或者过得不好。 但是徐晚并没有在宿舍打电话,而是在教室打的,她和林甜都是喜欢早起的人,到教室的时候很早,大家都没有来,教室只有她们两个人。 对于周雨池和汪婷婷那样口无遮拦嘲笑别人生理缺陷的人,徐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认真了说她不能这样,别人觉得你开不起玩笑,你不说她吧,她就一直那样嘲笑你,没玩没了,听着都烦,最好的办法,就是压根不让她知道,这样既干脆又利落。 室友请你别作妖(四) 周雨池从网上买的洗衣机到了,送货的人把大块头的洗衣机直接送进了1109宿舍,顺带给安装上了,看着明亮洁净的洗衣机,徐晚不禁感叹道有钱就是好啊,这好的东西看着就是不一样。 其实,徐晚是明白冯怜和周雨池之前的矛盾根源是什么的,就在不同的消费观念上,冯怜是个很节俭的人,当然,家里的条件也不允许她大手大脚花钱,但是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的周雨池当然不这样,她一个月两三万块钱的生活费不这样花还怎么花? 但是周雨池不应该“捆绑消费”,在她眼里那些昂贵的壁纸和地毯其实都不够格,她家里的比她自己买的好许多倍,用这样的“劣质品”她觉得是委屈了她,她也考虑过冯怜说的问题,所以她才更委屈,她明明已经买的是最差的了,怎么冯怜和于茂娇还嫌弃贵?再这样下去她的生活品质得跌倒什么地步去? 但是又没有办法,宿舍是一个集体,就像冯怜,她虽然不愿意买洗衣机、不愿意买地毯、不愿意用那样华丽好看的壁纸,但是,如今她已经在使用了啊,她的脸皮没那么厚,不好意思踩在地毯上说自己不用地毯、靠在贴了壁纸的墙上说她不是她买的不出钱她觉得那样不好。 所以这是冯怜最不喜欢周雨池的地方,也很苦恼,苦恼的同时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这所学校。 但是冯怜并没有把这些表现在脸上,所以在于茂娇主动去和周雨池、汪婷婷诉说她的诸多不满之前,周雨池和汪婷婷并没有察觉出来这个穿着有点土气但是很和善老实的人对她们有那么多的怨气。 冯怜是决定要忍的。 但是于茂娇并不是那样坐以待毙的人,她很聪明,也有心计,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以她心里打了几个来回之后就决定亲手来解决这件事情。 还是那个周三的中午,几个人和上次一样,坐在一起吃饭,没多久,于茂娇就提起了那个话题:“周雨池和汪婷婷好烦啊。” 徐晚并没有接话,林甜准备应声的时候,她扯了下林甜的袖子,果然,没有等几人开口,于茂娇就喋喋不休的抱怨了起来。 徐晚不想让这把火烧不旺,便开玩笑的说了自己抱很多书和饭盒回去的事情,用戏谑的语气打趣说其实也不是麻烦啊什么的,就是自己拿了那么多饭,周围人看她的目光都有点奇怪,好像觉得这个女孩很能吃一样。 林甜也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彭语嫣和上次一样,只是淡淡的笑着,并不接话。 于茂娇就一个人从她们使唤自己,把自己当丫鬟吐槽到了随便买东西,那么贵的洗衣机和地毯什么的,她其实是不想买的,觉得用不到,可是她们非要买,然后自己才花了那么多钱,最后都上升到是个人傻钱多的傻『逼』这样的层面上去。 徐晚只是听着,于茂娇说的话和上次说的话差不多,没什么出入,她自己讲的话也和冯怜讲的没区别,只是吐槽的语气变成了调侃,没有人注意到徐晚倒扣在书本上的新手机,停在录音的那个界面上。 她为了录音特意去买了一个手机,然后有了更大的亏空。 徐晚肉疼的想着一个小时六块钱,不知道自己得兼职多久才能把这个空子给补上来。 其实冯怜那个时候,对于茂娇很有好感,因为在那个宿舍里只有于茂娇和她一样,都是农村出身,而且于茂娇说话贵州口音很重,自己又爱调侃,上数学课的时候反应很灵敏,冯怜有什么不懂的,问于茂娇,于茂娇都很耐心的给冯怜讲解。冯怜在心里已经把她当成好朋友了,所以才会对于茂娇抱怨那件事情。 冯怜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但是那次实在是忍不住,结果,就被于茂娇坑的很惨,于茂娇告诉周雨池的那些不满,的确是冯怜心里的想法,所以她连开口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她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不善交际,更无法“虚伪的”对着周雨池辩解自己心里没有那样的想法,不是那样的。 所以冯怜就吃了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回到宿舍的徐晚就翻开了英语书,她必须好好背单词,不然四级过不了六级过不了,她很可能毕不了业,挂科也不行,会影响将来出去找工作的,徐晚一面看书一面留意着于茂娇的动向。 在大约四点多的时候,于茂娇起身出去了,然后周雨池和汪婷婷也跟在后面出了门。 徐晚就把系统放了出去,自己继续背英语单词,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系统就回来了,告诉徐晚:“这于茂娇可真是有够不要脸的,她竟然和周雨池、汪婷婷说,今天上午你找她这个寝室长说了宿舍的一些情况,说冯怜很烦她们各种各样的,把今天上午对着你说的周雨池的坏话全安到了冯怜的头上,我在一边听着真是要气死了,恨不得一个耳光把她脸打肿!她说着周雨池就很伤心的哭了,『揉』着眼睛说她也不想这样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于茂娇还说她自己已经劝过你了,但是你不依不饶,非要周雨池自己一个人把寝室装修的钱出了才行,那些洗衣机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你要买的,巴拉巴拉的,真是气死人了!啊啊啊啊!”系统一边说一边在系统空间里面锤墙,徐晚倒是觉得系统生气发疯的样子有些可爱。 这些手段,徐晚并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不屑用而已,说实话,她是瞧不起于茂娇的,她作为寝室长,大大方方的把这件事情摆到台面上说,好好劝劝周雨池,她就不会那样做,但是她害怕得罪人,既不想惹人不喜欢也不想出钱、更不想继续被使唤,所以就弄些歪门邪道出来。 周雨池只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那些行为和举动会给寝室的室友造成困扰,也没能明白冯怜说自己没钱很穷是真的很穷,没钱吃饭的那种,不是和她开玩笑。 但是除了寝室长之外,包括冯怜、包括团支书林甜,谁都没有资格去和周雨池协商寝室的大事情。 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于茂娇回来了,还哼着歌,心情看来是非常愉悦的,不止如此,她的手上还多了一条小小的水晶手链,那是周雨池为了表达感谢而送给她的。 周雨池和汪婷婷也回来了。 徐晚注意到周雨池的眼睛很红,像是刚哭过的样子,精致而好看的脸看起来有点疲倦,汪婷婷往徐晚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朝着周雨池点了点头,周雨池往徐晚这里走了一步,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徐晚看在眼里,站了起来,把周雨池的作业本递给她:“你的作业。” 周雨池接过了捏在手里,犹豫了两秒,终于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然后徐晚看到周雨池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抖动的哭泣姿势。 室友请你别作妖(五) 徐晚朝着门那边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于茂娇落在自己和周雨池身上的眼神,徐晚轻轻的朝着她笑了笑,于茂娇也回了徐晚一个笑容,只是那个笑容里满满的尴尬和勉强,然后就慌忙的转过身子了。 徐晚默默的盯着于茂娇很小但是很壮实的背影,走起了神,她其实很不明白冯怜这样一个踏实肯干的人怎么会被于茂娇给耍的团团转。 于茂娇是贵州人,属于偏远山区的孩子,有加分、优先录取的政策,不然她连这样一个二本学校都进不来。而且,就自身的条件来说,于茂娇并不聪敏,和“很笨”但很努力的冯怜不一样,她从来不知道努力。 直到大学毕业的时候,四级都没有考过,连一个拿得出手的证书也没有。 她先后报名过计算机二级考试、普通话考试、人力资源管理师三级考试、教师证考试以及初级会计从业证的考试,但是一个都没有考过。普通话那样的证,只要你去考都能拿到证书的,但是于茂娇的普通话特别不标准,方言口音很浓,宿舍的人其实都有点听不大懂于茂娇讲话,特别是她讲的很快的时候,简直和听天书一样,她考的等级是三级乙,等于和没考一样。 1109选寝室长的时候是抓阄决定的,谁抓到写有“寝室长”三个字的纸条谁就当选寝室长,本来是汪婷婷抓到的,但是她嫌麻烦,寝室长要经常去和辅导员开会什么的,寝室的大小事情,比如安排谁值日、比如宿舍里东西坏了需要去报修都是寝室长要做的事情,汪婷婷就把寝室长这个“职位”让给了于茂娇。 因为寝室长可以加25分的综测,所以于茂娇很爽快的答应了。 但是没想到就是这样随便选出来的一个寝室长,给1109带来了整整四年的“灾难”。 徐晚想着,便聚精会神的看起了英语书,她没有上过大学,也不知道女生寝室原来可以这样“撕『逼』”、“勾心斗角”的,关键是大家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利益关联呢,就这样斗来斗去,真的没有一点意思。 周雨池不开口说那件“被嫌弃”的事情,徐晚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开口解释,她不想做的太刻意了,毕竟大家以后还要一起生活四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做的太刻薄了谁面子上都不好看。 于茂娇是很“龌龊”,主动说室友的坏话,还泼脏水给冯怜,但是她呢?室友之间讲个小话她也要“不小心的录了音”,又是什么好东西呢? 打死狐狸不说,还惹了一身的『骚』,这种两败俱伤的结局并不是好事,但是徐晚又找不到非常好的办法能够给冯怜出这口恶气。 周五很快就来了,上次的时候,就是在这天下午,于茂娇请了林甜和彭语嫣去微线体喝咖啡,宿舍里面只剩下她们三个面和心不和的人,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周雨池就借机和冯怜说了那件事情,那时候,冯怜气的要死,简直想冲到于茂娇面前去质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和周雨池说完之后,她去食堂吃饭,一面吃一面就气的哭了出来。 正想着呢,周雨池已经走过来,看着徐晚,说出了开场白:“冯怜,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徐晚从书里面抬起头看着有些拘谨的捏着自己衣角的周雨池,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抽了张纸擦了擦鼻涕,然后站起来仰视着周雨池,周雨池很高,一米七一左右,而冯怜只有一米六二,得抬着头才能和她对视,徐晚说:“是不是于茂娇和你说了什么?” 周雨池『露』出很惊讶的表情,看着徐晚,微微张着嘴巴愣住了,好像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徐晚伸手抓起桌上的钥匙,揣进兜里,叫了周雨池和汪婷婷:“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说,走吧,我们去找舍长去。” 周雨池懵懵懂懂的跟着徐晚出了门,汪婷婷也跟在身后,瞪着眼睛一幅见了鬼的表情,徐晚麻溜的把门锁上,转身看着两个人,说道:“走吧。” 周雨池和汪婷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不解,她们分明都没开口呢,怎么冯怜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还说出那样奇怪的话,什么有些事情要当面说?寝室的矛盾不就在她们三个人之间吗?在宿舍都可以说干嘛要去找寝室长于茂娇? 但是徐晚已经快走到走廊尽头了,她们只好一头雾水的跟了上去。 徐晚把手揣在口袋里,看了眼手机,然后就朝着微线体走去。 微线体是学校里面创业的学生开的一家休闲『性』质的『奶』茶店,不止有『奶』茶、甜点、水果,还有意大利面什么的,很多情侣、闺蜜都喜欢在那里喝茶。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八角楼后面荷花池的风景,八角楼后面有两个大池塘,一个池塘里面种着荷花,虽然现在快十月份了,荷花有些衰败,但是一路走过还是能看到零零散散的荷花,另一个池塘里是一大片长得很茂盛的芦苇丛,中间是青砖铺成的小路,很幽静别致。 从荷花斋到微线体很近,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徐晚没费多大功夫,就看见了坐在窗子边的三个室友,林甜眼尖,看到徐晚的那一秒就朝着徐晚挥了挥手,彭语嫣也朝着徐晚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背对着徐晚的于茂娇随后回过头来,看到徐晚还跟着周雨池、汪婷婷两个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僵住了,然后变得十分勉强,眸子闪烁了一下,也和她们招了招手。 徐晚带着汪婷婷和周雨池走过去,林甜和彭语嫣忙往沙发里面挪了挪,给她们让出了一个座位,但是徐晚并没有坐下,反而看着林甜和彭语嫣说:“你们在这儿和『奶』茶呀?喝『奶』茶怎么能没有甜点呢?我听说人工湖那里有食生院的学长在摆摊,卖些冰糖葫芦小面包什么的,你们去买点儿吧?” 从微线体这里到人工湖一来一回大概要二十分钟,再加上挑选东西的时间,起码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回来。人工湖在宿舍那个方向,徐晚明明是自己从那里过来的,却没有买东西,反而要求她们去买林甜是个人精,脑子一转就知道徐晚是有话要和舍长说,便站了起来,象征『性』的问了其余几个人想吃什么,就拉着一脸懵『逼』的彭语嫣往外走。 于茂娇也跟着站了起来,说:“我是寝室长,应该我去买东西给大家吃才对,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徐晚笑着,伸手摁住了于茂娇的肩膀,说:“语嫣和甜甜去买就可以了,只是买点面包又不是要搬砖,去三个人干嘛?你就坐着吧,我们聊聊天多好了。” 于茂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苍白,而林甜和彭语嫣在徐晚说话的空隙里已经走出微线体了,她这个时候再跟上去就有些刻意了,所以她如坐针毡,额头上甚至有种想冒汗的感觉。 “舍长,你昨天跟小池、婷婷说什么了?”徐晚满脸诚挚微笑的看着于茂娇,一面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烤『奶』、一杯烧仙草,一杯柠檬汁,烤『奶』是给自己的,烧仙草是给周雨池的,她很喜欢喝这些东西,而汪婷婷喜欢清淡的果汁饮料,这都是冯怜记忆里的东西,她是真心想和这些室友搞好关系,她们喜欢吃的喜欢喝的,冯怜都记得。 于茂娇迟疑了一瞬,观察着汪婷婷和周雨池的脸『色』,见到她们也是一脸茫然,便大大方方的笑了起来:“冯怜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昨天跟小池、婷婷说了很多话啊,不知道你问的是哪句?” 室友请你别作妖(六) 这个于茂娇可真是精明的要死哟,徐晚不动声『色』的看了周雨池一眼,然后问道:“小池,你今天想跟我说什么?现在说吧,出了问题我们当面说清楚,省的以后大家心里别扭。” 周雨池其实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只是被家里惯坏了,并不懂徐晚这样做的深层意思是什么,也正为“冯怜不喜欢自己”而伤心着呢,听到徐晚这样说,当即眼眶就红了起来,很委屈的瘪了瘪嘴巴,说:“冯怜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我以后再也不会用饮水机里面的热水刷牙了,我以后会自己倒垃圾的,寝室值日我也不会再忘记了,如果忘记了你们就提醒我,但是能不能不要不喜欢我?” 徐晚望着周雨池,她是发现过周雨池拿饮水机里的热水刷牙,但是却从来没有跟于茂娇说过,看来,是于茂娇自己的意思了,她笑着问道:“你说我不喜欢你,是因为这些事情?” 周雨池看着徐晚,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徐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不知道该说周雨池单纯还是傻,她顿了顿,看向汪婷婷:“你也这样觉得?”汪婷婷抬起好看的眉眼看着徐晚,没有出声,只是咬着柠檬水的吸管,好像这件事情和她没有关系一样。 但是徐晚看懂了她眼睛里面的迟疑,其实汪婷婷也是一个很精明的人,1109宿舍里,于茂娇的精明太过于卖弄,只流于表面,而汪婷婷的精明则是掩藏的很深,从不多说一句话,这点和彭语嫣有点像,但是又不那么像,汪婷的精明中带着点儿算计,彭语嫣不同,她是大智若愚,也是宿舍里人缘最好最受大家喜欢的人。 周雨池很茫然的看着徐晚,有一种搞不清状态的样子,然后呆呆的问道:“不是这样吗?但是舍长” “你们饿吗?要不要吃意大利面?我觉得这里的面挺不错的!”于茂娇适时的打断了周雨池后面的话,指着菜单上看起来就很赏心悦目的意大利面说道“小池要不要吃?汪婷呢你吃吗?” 周雨池尴尬的顿住了,看着于茂娇和徐晚,眼神里写满了无助。 “但是舍长怎么?”徐晚没有理会于茂娇,直接问道:“但是舍长是这样说的?” 周雨池尴尬极了,看着于茂娇,点了点头,说:“冯怜,你别怪舍长,我只是觉得你最近对我的态度有点奇怪,就忍不住问了舍长,舍长刚好知道就告诉我了,她也是为宿舍好是不是?” “那,舍长,你昨天到底和小池说了什么?”徐晚的目光落在于茂娇脸上,说道:“你看小池哭的眼睛都肿了,我昨天也没和你说什么啊,不过就说了我那次一个人提四碗饭回宿舍有人看我的眼神跟看猪一样吗?怎么就会让小池把眼睛哭肿?” 汪婷婷默默的喝着水,落在于茂娇身上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她已经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周雨池还是很懵懂的两眼呆滞的看着徐晚,一幅『摸』不清东南西北的样子。 “你”于茂娇一点也不慌张的做出了欲言又止的姿势,咬着嘴唇好像非常为难,顿了顿,她就说:“那可能是我误解你的意思了!小池你就当那些话是我说的吧,和冯怜一点关系都没有。” 瞧瞧,多聪明多机智!徐晚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我?我什么?你把话说完啊舍长,你这样半遮半掩的小池很容易误会的!” 于茂娇的脸『色』更难看了,犹豫了半响咬着牙说道:“不是你昨天和我说小池总是把你当丫鬟使唤,还说她老买些根本就不需要的东西,你拿不出那些钱,想让小池把你的那份钱出了!我觉得我作为寝室长有义务协调室友之间的关系,不想让你对小池心生怨怼,所以就找了小池讲明白说清楚。”顿了顿,又说道:“每个人的家庭环境不一样,小池没有理解你给你造成困扰也是情有可原的,你干嘛这样苦苦相『逼』?现在又拉着小池来我这儿说这件事情,难道就没有在乎一下小池的面子吗?” “别生气了,小池她也不是故意的,但是你让小池一个人出所有的钱也太过分了吧冯怜,小池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啊!”于茂娇一瞬间就明白眼前这个冯怜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柔弱老实,她既然被冯怜戳穿心思,冯怜一定对她有敌意,肯定以后不能好好相处,既然一开始就是个没用的人她又为什么要笼络她,还不如直接和周雨池汪婷婷站在一条线上!那些话是她讲的又怎么样?谁能作证?她既帮大家解决了汪婷婷和周雨池的事情,又没有让她们背锅,所以林甜和彭语嫣也是利益既得者,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周雨池看着于茂娇,眼睛里『露』出感激的神『色』。 “我没说这些话!”徐晚做出非常惊讶的样子:“于茂娇你怎么这样呢?这些话明明是你和我们说的啊!” “那好吧,这些话都是我说的。”于茂娇做出一种非常无奈的样子:“这样总行了吧?那以后大家是不是能开开心心的上课了?宿舍和谐对我们学习也有帮助的,这件事情以后大家就不要再提了,都相互体谅一下,小池和冯怜道个歉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吧。” 于茂娇说着就让周雨池给徐晚道歉。 徐晚发现是自己小看了于茂娇,这样敷衍而又落落大方的态度,很容易让人生出信服的,就算她真的去找了彭语嫣和林甜对质,她们也许会为了不得罪人表示自己不知道她和于茂娇之间的谈话,大家都想自保都想处好关系谁闲着没事会得罪人? “舍长,昨天你给我讲微积分题目的时候,我怕自己搞不明白,就录了音。”徐晚淡淡的说道:“然后我这个人比较『迷』糊,下课铃一响就只想着赶紧去吃饭,手机顺手就塞到书包里去了,然后不小心把你讲的话也录了进去,回到宿舍才发现。” “这几天都是满课,我又在兼职,没时间整理你给我讲的东西,所以录音一直没删。”徐晚看着于茂娇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凝固,笑着说道:“现在要来听听吗?我记得小池是文科的,数学也不好,不如一起听听?” 徐晚说着就拿出了手机,点开录音,于茂娇蹩脚的普通话就从手机里面响了起来。 徐晚试着调了些顺序,很快就到食堂那一节了,起始就是于茂娇的声音:“你们觉不觉得周雨池和汪婷婷好烦啊!” 然后是她们接下来的谈话,每多一句于茂娇的脸『色』就更白一点。 周雨池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眼睛又有点红,汪婷婷一幅早就知道的了然样子。 徐晚适时的关了录音,四个人谁都没有讲话,很尴尬的坐着。 徐晚搅动着烤『奶』里面的珍珠,闻着馥郁的『奶』香,淡淡的说道:“都是一个宿舍的,我也不想这样,只是,于茂娇,你作为寝室长是要维持宿舍和谐的,这种挑拨离间的事情以后还是少做一点儿的好,知道我为什么让语嫣和甜甜出去买东西吗?就是想给你留点儿面子。大家能考上大学就证明谁都不傻。但是是人就都会犯错,这事情我们也不会记你一辈子,你以后别这样就行了。” 她顿了顿,就又看向周雨池,说道:“小池呀,你要学会换位思考,你家里条件好追求更好的生活质量无可厚非,但是我是真的很穷的呀,你知道吗,拿出那一千五之后,我的生活费就只剩下两千多了。” 周雨池有些不好意思的抿着嘴唇笑了,看着徐晚问道:“一个月只有两千多?” 徐晚摇摇头:“是一个学期只有这么多。” 周雨池的嘴巴张成了型,看着徐晚的眼睛里满是愧疚:“真的谢谢你冯怜,高中的时候我就一直这样,但是大家谁也没告诉我这样不好,我以为你们都和我一样” “没关系呀,这些都是小『毛』病,改掉了就好,而且大学里本来就是要我们自己独立生活的,倒垃圾买饭这种小事情你自己可以做,总是麻烦别人不太好,是不是?如果我们一直让你给我们倒垃圾干嘛的,时间久了你是不是也很烦?” 周雨池低着头认真的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露』出羞涩的笑容:“好像是挺烦的” 徐晚望着周雨池傻乎乎的模样,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然后徐晚、周雨池、汪婷婷三个人就东南西北的扯了起来,于茂娇一直坐在旁边,咬着嘴唇没有再说一句话。 虽然周雨池和冯怜都说不怪她,可她就是觉得抬不起头来,羞愧的无以复加,好像是偷东西被当场抓包的那种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以为自己是拣了一个软柿子捏,没想到却捏住了一个栗子包,扎的满手都是刺,就算拔出来了也会隐隐作痛。 有过这样的“前科”,以后宿舍里的人谁还敢跟她说心里话?谁还敢和她走得近? 室友请你别作妖(七) 四个人在那里坐到了晚上七点半才回去,而去买甜点的林甜和彭语嫣也一直没有回到微线体去找她们,等到徐晚她们到宿舍的时候,就看到林甜那大方而又爽朗的笑容:“我们买了东西本来要回去的,结果临时有点事情,就没过去,给你们买的小蛋糕都在桌子上放着呢,还别说,食生院的学长们做的东西可真好吃。” 周雨池说了一声“谢谢甜甜”,然后还主动拿出自己从家带过来的顶级红茶和蜂蜜,给宿舍里每人冲了一杯蜂蜜红茶,大家一边喝茶一边吃面包,围着坐成了一个圈,都说着自己从前学校里面的趣事,扯到自己高考成绩,英语成绩,然后一路扯到了有没有男朋友这个话题上。 汪婷婷说她有男朋友,并且男朋友长得很帅,从相册里找出图片放大了给大家看,徐晚瞄了一眼,觉得是长得很好看,属于那种白生生的『奶』油小生,和汪婷婷这个美少女在一起也算是“俊男美女”。于茂娇好像忘记了先前的尴尬,也笑着说自己有个谈了五年的男朋友,徐晚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于茂娇是个复读生,等于上了四年的高中,恋爱谈了五年那就是从初三就开始谈了,还真是早啊。 寝室里一团和气,好像这是从入学一以来到现在感情最好、寝室氛围最好的时候。 林甜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还在路上问徐晚昨天和汪婷婷周雨池她们说了什么,怎么回来之后两个人就像换了个芯子似的,徐晚笑了笑,只说她和于茂娇把事情跟汪婷周雨池摊开了讲,她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缺点,就下定决心要改了。 林甜哎哟了一声,感叹着说本来以为她们是很“顽固”的人,没想到还能听得下去别人的劝。 徐晚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其实冯怜报考的这个大学很坑爹,学校没有普及无线网设备,你想要用网就只能花钱买,一个学期四百块钱,而且,这个网只能登录一台电脑,不能给手机和寝室里面的其他人开,意思就是要是大家都用网的话,就得一人买一个网,六个人就得2400元,算下来真的是很不划算。 但是更坑爹的是,学校规定每个人必须修够八个网络课外学分,就是必须听完学校安排的网络课程,其中包含必须选的创业指导、经济形势与政策,还必须有两个自然学科的课程,剩下的你就选自己感兴趣的,但是在大四毕业的时候你必须要有八分的网络学分,不然就没办法毕业。 也就是变相的『逼』着你买网,用手机流量听那么多的网络课程,简直是负担不起,但是买网徐晚觉得好贵啊,四百块钱,她发传单是一个小时十块钱,在食堂打饭是一个小时六块钱,她什么时候才能补上自己的亏空? 她想着一个宿舍只买一个网,然后轮流听网课,还没和宿舍人商量呢,就听到周雨池在和她们的班助请教办网的事情,班助就班主任助理,只有大三的学生才能担任,还必须是综测前八、学习前三的优秀学生才能递交申请书,然后由辅导员层层筛选。她们人力2班的班助是张朝文,张朝文是大三人力2班的班长,听说学习很努力、成绩也特别的好,拿了许多奖。 后来张朝文还因为办网安网线的事情往1109宿舍跑了两次。 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弄成,至于为什么没弄成,徐晚并不是特别清楚,其实办网的程序很简单,拿着自己的学生证和身份证去学校的移动营业厅交钱,再买根网线回来登录自己的电脑就可以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周雨池三番五次的请教班助。 而且彭语嫣、林甜都没有把电脑带过来,办了网也没办法用,汪婷婷、于茂娇跟徐晚根本就没有电脑,也没法办网,只有周雨池一个人把电脑带了过来,她特别想打游戏,所以一直在弄那个网。 因为那个学分是只要在大学四年修完就可以,并没有规定你每个学期必须修多少,她们下个学期再开始也不晚。 谁知道那天晚上大家都上床准备睡觉的时候,周雨池跟宿舍的人说:“王朝文快要过生日了,我们给他买个蛋糕吧?这么热的天他跑了那么多次来给我们弄那个网,怪不好意思的,就给他过个生日吧?” 没有人出声。 其实大家都和班助交往的不多,徐晚从开学到现在只和班助讲过两句话,一句是“好的,知道了。”一句是“谢谢。”,汪婷婷、于茂娇和班助也不是很熟悉,只有团支书林甜和班助还算半个熟人,因为很多任务和什么信息收集、表格制作都是辅导员直接分布给班助,班助再告诉团支书该怎么『操』作。 而彭语嫣是人力1班的,更没有理由给2班的班助过生日了。 周雨池又重复了一遍那个话,最先应声的是汪婷婷,她说好啊,也行,然后一直想修复和周雨池关系的于茂娇也答应了,林甜也表示了同意。 周雨池就问彭语嫣:“你觉得怎么样?” 彭语嫣有些发愣的点了点头,说好。 这下就只剩下徐晚了,周雨池问她的时候,她只能说好。 她忽然理解了冯怜的两面为难,这种大家都同意的情况下,她不答应,就会显得她特别小气、特别不善良、不合群、不知道感恩,可是答应了徐晚是不愿意的,不管是她还是冯怜,都连王朝文的脸都记不清楚,没有任何的交集。而且,冯怜自己长这么大,连生日蛋糕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呢! 大家都答应的很爽快,可她就感觉不是那么回事,不知道是自己太小气了还是怎么的,她总觉得请班助帮忙的是周雨池,网弄好了使用的也是周雨池就算她们将来买网,还是要自己去买网线回来安上呀,跟她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为什么买蛋糕表达感谢的是她们整个1109宿舍的人? 徐晚疑『惑』归疑『惑』,但是不想在这些小事上和周雨池计较。 谁知道,周雨池直接在网上订了一个四百多的大蛋糕回来,蛋糕拿回来的时候徐晚都惊呆了,她也没见过这么好的双层蛋糕,满满的水果和巧克力,看起来特别的华丽有分量。 周雨池很善解人意的说,宿舍里每个人出60块钱,剩下的都由她自己补上,然后等到晚上王朝文下晚自习了,周雨池就和汪婷婷两个人拿着这个大蛋糕去他宿舍门口等他了,她们出去的时候没有叫其她四个室友,徐晚和林甜也不好意思跟着出去。 林甜以为她们只是先去了,等到吃蛋糕许愿的时候会叫她们的,也就没在意,谁知道四十多分钟之后,林甜就在朋友圈里看到了王朝文晒出来的朋友圈。 “感谢两个学妹送给老学长的蛋糕,我感受到了浓浓的爱意。”然后配了两张图片,一张是蛋糕,一张是王朝文、周雨池、汪婷婷三个人凑在蛋糕面前的样子,然后汪婷婷和周雨池还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林甜简直要气炸了,当即就给徐晚看了这条朋友圈。 徐晚没有加王朝文的微信,看到这个图片的时候也气的呕了一口血,这算怎么回事?拿着她们的钱去给班助送人情去了?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她以前竟然觉得周雨池单纯、现在看来是一点儿都不单纯,会做事情的很呢! 林甜气呼呼的给徐晚发消息说:“怎么办?我要不要在下面也点个赞?”过了两秒钟,又说道:“要不要告诉语嫣和舍长?” 徐晚想了想,觉得头都大了,忍气吞声吧她很不愿意,六十块钱是她三天的生活费了,这种出了钱又不得好的事情她不乐意,可是又能怎么说?总不能戳到张朝文的面前说那蛋糕是我们宿舍买的,不是周雨池和汪婷婷两个人买的? 那也太刻意了吧。 而且,为了吃蛋糕省一顿饭钱,林甜、于茂娇、彭语嫣包括徐晚自己都没有吃晚饭!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室友请你别作妖(八) 徐晚马上就穿好了鞋子,用手捋了捋头发,然后叫上了其余三个人一起走出寝室,王朝文发的照片里隐约可以看出她们是在食堂,那样的白『色』桌子和橙『色』圆凳子只有食堂才有,而且,徐晚觉得一起吃蛋糕的人绝对不会只有她们三个人,那样大的蛋糕三个人怎么会吃得完 寝室里好像只有林甜加的有班助的微信,别的人都是在班群里面加了qq号,所以到现在为止彭语嫣和于茂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还觉得奇怪,干嘛出来吃晚饭,不是说好了要狠狠的吃蛋糕把本钱吃回来吗? 四个人一走进食堂就看到了汪婷婷、周雨池和班助,他们的身边还有一群男孩子,看起来应该是班助的室友。 徐晚冷笑,拿着大家钱来讨好学长,倒真是会想的很,怎样都不吃亏。 几个人已经开吃了,蛋糕上面的一层只剩下六分之一。 这个点食堂几乎没有什么人,目前只有清扫的阿姨和她们这两拨人,徐晚分不清楚哪个是王朝文,但是王朝文却一眼认出来她们,主要是认出了林甜,他站了起来,朝着林甜挥了挥手,说:“孩子们快过来吃蛋糕!” 这就是徐晚要的效果,让张朝文主动叫她们,所以她拉着林甜和彭语嫣就走了过去。 林甜很会讲话,先是和王朝文的室友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对着汪婷婷、周雨池说:“这就是我们宿舍买的蛋糕嘛?看起来好大呀!”周雨池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指着旁边的凳子要大家快坐下来吃蛋糕,而汪婷婷就笑的有点尬。 王朝文也反应过来了,这个大的过分的蛋糕很可能是1109宿舍一起买的,并不是周雨池和汪婷婷说的那样“我们两个给你买的蛋糕。”也觉得有些尴尬,他们本来就不熟悉,人家小女生买了蛋糕给他过生日……人还没到齐他们这边就开吃了,真的是学长的脸都被丢光了。 脸上隐隐有些发烧,越发觉得周雨池和汪婷婷是两个“机灵鬼”。 然后他就想到了刚刚自己发的那条朋友圈,不动声『色』的『摸』到手机把那个引来祸端的说说删掉了。 王朝文的室友见人突然间就多了起来,觉得位置不怎么够坐,又是学妹们给王朝文过生日的,在这里才蹭吃蹭喝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们这群室友还没想到过要给他买蛋糕过生日,便推说自己还有作业没写完呢,要先回去,顺便去旁边没关门的卖豆浆的食堂窗口买了一人一杯的『奶』茶,分完之后才走掉。 捧着热乎乎的『奶』茶,对着一个大蛋糕,七个人却有点说不出的尴尬。 彭语嫣和于茂娇都不是傻,一见眼前的形势就知道周雨池和汪婷婷耍的那点儿小心机,于茂娇仍旧是想讨好两个人挽回自己崩塌的形象,彭语嫣是一贯的置身事外,所以两个人都表现的风轻云淡,只默默喝着『奶』茶对着自己眼前的蛋糕发呆。 周雨池见大家都不说话,也觉得有些尴尬,看着徐晚和林甜,又看看班助,张了张嘴巴说道:“我不是故意……” 吓得徐晚忙把嘴巴里面的『奶』茶咽掉,打断了周雨池的话:“我们刚刚在外面散步,都没带手机,所以没看到消息,来晚了,学长你不会怪我们不懂事吧?” 张朝文哈哈的笑了两声,说道:“给学长过生日,还敢来晚,一看就知道没把我这个学长放在眼里,就罚你们把这些蛋糕全都吃完!”林甜哟呵了一声说道:“学长你这就过分了!不知道女孩子晚上吃这么多『奶』油会长胖的?” 于茂娇当然不会错过这个跟班助凑近乎的机会,也接话道:“到时候我们一宿舍长成两百斤的胖子可就都怪你!” 气氛一瞬间就被带动了起来,大家一边吃着蛋糕一面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脸上都有了笑容,刚刚那一份小小的尴尬很快消失不见了。 徐晚把蛋糕水果最多的那一份切了下来,放到干净的盘子里递给王朝文,让他第二天早上吃,她们几个人把剩下的给吃完了。 王朝文其实是个很厉害的人,他是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他们两个人没有念大学,都已经结婚成家了,只有他还在上大学,所以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赚来的,他在图书馆兼职,寒暑假在外面打工,但是学习成绩又很好,综测也很高,徐晚以前很不以为然,但是自从她做了冯怜之后,才知道学习又好、综测又高、还要自己赚钱念书的人有多辛苦多艰难! 那简直是没有一点儿自己的时间! 她打了两份工,打饭那个兼职把徐晚中午的时间占满了,晚上那个发传单的工作把晚上的两个钟头给占了,而采编部那个部门则把所有的课余时间给占了,不只要培训怎么写新闻、平时还要去很多地方写校内外的新闻。 学校举办一个活动,她们要提前一个小时到场,在这之前还要去踩点,然后联系上活动的举办方,采访各种问题,全程参与活动,回去把新闻稿子写好,用邮件形式发给自己的副部长,要是稿子写得过关,就算完了,但是写得不好,就要打回来重新写,这样一来一去,大半天的时间就没有了。 徐晚最讨厌写那些会议类的、比赛类的新闻了,因为部长要求全程录音,以保证稿子的真实『性』,这就意味着你不只要写新闻稿件出来,还要把录音整理出来变成文字,那样嘈杂的环境下录音——以后再听一遍简直是对耳朵的强/『奸』。更糟糕的是,她没有电脑,得听一句录音暂停一下,然后回到wps页面把那句话打下来……这一套搞下来简直能把人『逼』疯。 除此之外,她还要背单词学数学、预习第二天要讲的课程、把前一天讲的复习一下,再洗澡、洗头洗衣服,上床的时间已经十点半,要是写新闻的话很可能十二点多一点多才能睡觉! 简直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第二天,周雨池突然心血来『潮』的说自己觉得大学好无聊啊,她闲的发慌,想和徐晚一样找些兼职做,因为她一天都看不到徐晚的人影,所以觉得徐晚过得特别充实。 言下之意就是让徐晚帮她找兼职,刚好徐晚那个餐馆很忙,老板最近还在招人,就答应把她和汪婷婷带过去看看。 周雨池和汪婷婷当然无聊了! 她们两个晚上打游戏打到十一二点,然后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就睡觉,睡不着了就坐起来刷微博、逛淘宝或者继续打游戏,有时候大半夜的她还『迷』『迷』糊糊听到周雨池和汪婷婷十分激动的喊着自己penta kill了……周六周日的时候,她们可以睡到下午四五点才起床,有时候徐晚四点做完兼职回到宿舍,发现宿舍还没有开灯,扭开自己位置的台灯,才发现汪婷婷和周雨池上床的扶手那里还放着拖鞋。 她们宿舍在一楼,武汉的夏天说热很热,说下雨就一直阴雨连绵的,宿舍很『潮』,窗户后面又是一大片低矮的银杏林,挡住了所有的光,窗帘再一遮宿舍里就伸手不见五指的,时间久了,大家就觉得非常压抑。 在她们睡觉的期间,干什么都要轻手轻脚的,以防把她们吵醒。 徐晚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是一片黑暗,累成狗不说,还要忍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英语课她是什么也听不懂!数学课跟听天书一样,别的课程她也是似懂非懂的,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再这样下去,别说拿奖学金了,她能不能毕业都是个问题! 室友请你别作妖(九) 周雨池、汪婷婷这两个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又个子高挑,笑起来特别美,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主题餐厅的老板一见到这两个大眼睛的萌妹子,别的也没多问,直接就定下了她们两个。 然后她们就一起在餐厅里面做兼职,人不多的时候三个人就出去发传单,人多了的话就在店里面帮忙点餐、上菜、收拾桌子。 然后徐晚发现了一个问题,周雨池和汪婷婷的传单发的很快,以前没有比较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一比较,还真的是有些尴尬,徐晚递出去的传单的时候,有的人就会很冷漠,直接挥挥手『露』出厌恶的表情,不接传单,但是到了周雨池跟汪婷那里,大家基本都会伸手接了。 这个看脸的社会! 徐晚一面感慨着一面继续发着传单,周雨池和汪婷这次又很快发完了手里的传单,两个人手拉着手走到徐晚身边要帮她发传单,第一天上班的两个人对一切都充满了新奇,很有活力的拿了徐晚的一叠传单就跑了。 其实冯怜长得也不丑,只是皮肤有点黄,不像周雨池跟汪婷那样白里透着红跟个水蜜桃似的。而且脸上还有很多斑,这是遗传,冯怜母亲脸上也是这样。 冯怜虽然不算很矮,但是身材有些不协调,胳膊很细,腰也很细,但是胯骨特别宽,冯怜以前买的都是那种短长避长完全显『露』自己缺点的衣服,虽然冯怜的腿很细,但是她有很严重的o型腿,看起来不直,往底子好又会打扮的两个人那里一站,可不就是差了好多个等级吗? 渐渐的,餐厅的主管开始越来越频繁的跟徐晚发消息说要她不要去兼职了,因为餐厅不忙,人不多,不需要兼职也能忙的过来。徐晚觉得也行,多出了点时间学习,也没有那么累,她在食堂的兼职刚好可以管一顿午饭,这就省出不少钱来,早餐晚餐吃得便宜点儿,钱就会用得慢,而且,过几天就会有助学金下来,冯怜的条件这么差,拿到助学金应该不难,这样一来,钱也就够用了。 后来,她却发现汪婷婷和周雨池仍然在那个餐馆里兼职! 而且一个小时涨到了十二块钱,徐晚在的时候一个小时只有十块钱,那个主管好像对汪婷婷有点意思,特意提高了工资还管她们一顿晚饭,那家店里的饭还是很不错的,她们两个在那里说店里的糖醋排骨和武昌鱼真的好好吃……从林甜嘴里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徐晚是有些呆愣的。 徐晚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对汪婷和周雨池生出什么怨怪的感情,只是觉得两个小姑娘有些奇怪,既然仍旧在那里做兼职,何不大大方方讲出来呢?她被“辞退”之后还专门问了她们两个要不要再找个兼职,她可以帮忙。但是她们说兼职太累不想做了,然后徐晚就以为被“辞退”的人还有她们。 难怪每天下午出门的时候都鬼鬼祟祟、小心翼翼的。 …… 很快就要评选贫困生了,这个要自己到团支书林甜那里报名,然后每个人上台把自己家的情况说一下,由班上同学投票选举,票数最高的五个人将拿到贫困生这个名额,一等助学金有四千块钱,二等助学金三千块,三等助学金一千块。 徐晚觉得很奇怪,贫困生这种东西竟然要大家投票、个人“争取”…… 更没想到的是,周雨池和汪婷婷竟然都报了名! 评选的结果很让人吃惊,班上一个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父母双亡的女孩邓美佳票数最高、拿到了唯一的一等助学金、单亲家庭的裴斌和痛哭了一场的于茂娇拿到了二等助学金,汪婷婷和同样是贵州女孩的李玉萍拿到了三等奖学金。 邓美佳拿奖徐晚觉得是应该的,只靠着爷爷『奶』『奶』的低保和自己打工才能上大学,徐晚觉得肯定很辛苦,裴斌是班级里面最黑的男生,听说他暑假的时候都在工地的建筑队打工,就连军训那么累也依旧在学校附近的房陵酒店打工,中午晚上都在那里兼职,就连冯怜也没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于茂娇——她虽然说着自己是从农村出来的,家里条件很不好,但是她经常网购,三天两头的去拿快递,宿舍里堆的快递盒子九成都是她的,她只做了两天兼职,就说太累了还耽误学习,就没做了,然后每天和周雨池、汪婷婷一样打游戏、白天上课睡觉。也不是说只有做兼职的人才贫困,可至少是于茂娇的贫困徐晚一点也看不出来。 于茂娇加了吉他社,和彭语嫣买了一把一模一样九百块钱的吉他,说自己很早就想学吉他,这次咬牙买了一定会学好的,但是也只去了两次就再也没去。 至于汪婷婷——就更不用说,一支口红两三百、一件衣服五六百的人竟然需要拿助学金…… 徐晚觉得很不公平,但是隐约间她又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落选的,邓美佳和裴斌的条件不好大家是都知道的,这种事情一般传的很快,而汪婷婷长得好看,娃娃音的嗓子讲起话来格外动听,很刷好感,于茂娇好像知道自己和宿舍人的关系不会很好,就开始“对外社交”,和周边几个寝室的人都玩的很好,在讲台上哭的鼻子都出来了,抽噎的止不住,说自己每天都下地干活,背着很重的玉米、红薯回家,大家也就把票投给她。 至于李玉萍,徐晚根本就不熟悉。 而她自己,在班上存在感极低,除了一个宿舍的,班上的人都没认全,冯怜家里本身就没什么好说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病重在床,妈妈需要照顾他们没办法工作,她要上大学,还有一个弟弟在读小学,她爸爸是个农民,收入低是正常的。但是这种事情别人听来就不会有触动的,没有人会明白冯怜爸爸一个人赚钱养活六口人是多么的艰难——你一没病二没灾的,听起来就让大家觉得没那么捉襟见肘。 徐晚觉得汪婷婷都能拿到那个钱,自己却拿不到是很不公平的一件事,但这个结果又是大家投票选出来的,能怎么办?就算去找辅导员又能怎么样?辅导员也不知道学生家里的情况! 回到宿舍的时候,徐晚听到周雨池在跟汪婷婷抱怨说自己没选上那个贫困生好生气啊,大家都不把票投给她! “……”徐晚简直无语了,心想你一个“月薪”三万的富二代竟然要去和一群在社会底层挣扎的人争助学金?! 后来去上课的时候,林甜偷偷和她讲过:“冯怜你没选上我觉得好可惜啊,本来想着你选上了也能少做一点儿兼职,我看你最近累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我真不知道大家怎么能都把票投给汪婷,看她平常穿的衣服、用的化妆品和手机就知道她家里有钱!” “助学金不一定都能分给那些真正需要它的人。”徐晚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接上了林甜的话,没拿到助学金对徐晚的影响并不大,顶多是再辛苦一点,继续找个兼职做。但是林甜这样讲就就加剧了徐晚内心那隐隐的不平衡感。 这种不平衡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那些因为上大学捉襟见肘的人感到悲哀,国家和学校拿出这些钱的本意是资助贫困家庭的孩子,减轻他们的负担,可结果却是一群不需要这些钱的、家境优渥但是能说会道的人拿到了这笔钱,然后一夜之间潇洒的挥霍干净。 而那些真正贫困的人为了生计——可能要挥舞着食堂的勺子打上一个学期两个学期的饭、可能在茫茫人海中递出一份又一份的传单、可能在炎炎烈日下搬起一块又一块钢筋混凝土,流下无数的汗水,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徐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大家的第一印象这种事情很难把握,而且汪婷是她室友,她虽然知道她不穷,但是又能改变什么呢?难道和其他同学说你别把票投给汪婷婷?那样别人会怎么想自己?寝室里面的人又会怎么想自己? 她不敢也不能这么做。 是很不公平,但是世界不一向这样吗?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徐晚一点也不酸——拿不到助学金又怎么样呢,她照样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把大学上完!她憋着一口气把目光放到了八千块钱的国家奖学金上面去——拿不到助学金是她没本事,不会拉关系不会卖惨,可奖学金,那完完全全是自己努力就可以的!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 “冯怜,你换件内衣吧……”周雨池叫住了正准备出门的徐晚,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尴尬微笑,僵硬的指着徐晚的后背:“你穿白『色』的短袖怎么能穿蓝『色』的内衣呢?这样出门了多尴尬啊!你没有白『色』的内衣吗?” 徐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的内衣是淡淡的蓝,很浅的颜『色』,应该不会很透才对啊,她转过身把背对着林甜,问道:“甜甜我衣服很透吗?” 林甜看了一眼,推着徐晚就往外面走,然后说道:“夏天衣服很薄有点透很正常啊,再说我都看不出来你内衣的颜『色』,就说明不透啊是,谁没事整天盯着你的后背看?” 徐晚抱着书,也没多想什么,不自在的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其实她是有点尴尬的,她总感觉自己没办法面对周雨池。冯怜的衣服里面有一件褐『色』的类似麻布那样的圆领裙子,她觉得还挺好看的,那天就拿出来穿上了,准备出门的时候就被周雨池叫住了:“哎,冯怜,你身上穿的是什么鬼?是抹布吗?赶紧脱了吧,太难看了。”然后徐晚就看到旁边同样盯着自己看的汪婷婷也『露』出了那种匪夷所思的表情,完全一幅被丑到了的样子。 徐晚感觉不出来,有点怀疑是自己审美出了错,赶忙就把衣服换了下来,但是后来,她就发现,周雨池经常盯着她穿什么衣服、穿什么裤子鞋子,然后很坦然大方的说你这样穿很丑赶紧换掉吧,可是衣柜里只有那么几件衣服,导致现在周雨池一开口叫她名字她就有点害怕。 林甜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说:“终于从寝室出来了,小池也正是的,整天对我们衣服评头论足的,说一两次还不行,咋整天没完没了的说呢!” 最近这几天,周雨池和汪婷婷逐渐把目光放到了林甜的身上,开始着手点评林甜的穿着。 徐晚喝着温热的豆浆,抱着书往教室走,忽然看见于茂娇和彭语嫣并肩走在前面的背影,她嗳了一声,对林甜说:“前面那不是舍长和语嫣吗?怎么走到我们前面去了?” 林甜从手机里回复不完的qq消息里抬起了头,盯着前面的两个人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说:“冯怜,你有没有觉得舍长的穿衣风格很是一言难尽?” 徐晚的目光也落在了于茂娇身上,盯了两秒之后就忍不住笑了出声,但是发现这样做是不对的,又把笑憋住了,于茂娇站在又瘦又高的彭语嫣身边——像是彭语嫣的妈妈。 “我咋越看越觉得舍长像语嫣的妈妈呢?”林甜扑哧一声也笑了出来,然后摇了摇头:“太可怕了!”顿了顿,林甜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的咦了一声,然后对着徐晚说道:“其实舍长才是我们宿舍穿衣服最难看的人,小池咋不说她呢?” 徐晚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她是想和宿舍的人搞好关系的,这也是冯怜希望的,但是越交往就越发现自己和周雨池、汪婷婷实在融不到一起去,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真的做不了朋友,那就只当个室友吧。 上课铃响了,周雨池和汪婷婷她们两个还没有到教室,刚好学术科技部的两个干事来查课了,一个负责点名,一个负责数人数,没来的同学视为旷课。 林甜是个活络的人,赶忙给周雨池和汪婷婷发了个消息说点名了,要她们赶紧过来,于茂娇当然也跟着发了个消息过去,然后两个人就说她们还在吃饭呢,要林甜帮她们两个答到。 老师盯着、学术科技部的干事也盯着,根本就不可能给你钻空子的机会,刚刚一个帮忙答到的人就被那干事记了名字,老师还有意无意的讲了一句:“大家记好自己的名字!不要长到十七八岁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 点到周雨池和汪婷婷名字的时候,林甜沉默了,嘴巴动了两下终究是没有出声,她是团支书,要是帮室友答到的事情被辅导员知道了,肯定要被她骂到死的。 上午只有这一节课,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然而,周雨池和汪婷婷一直没来上课。 等到四个人回到寝室的时候,发现周雨池和汪婷婷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手指灵活的在手机上『操』作着,听见动静,周雨池就『露』出讨好的笑容,看着林甜:“甜甜,你有没有帮我和婷婷答到呀?” 林甜的步子顿了一下,然后就若无其事的走到自己的桌子前面,把手上的书放下,如实说道:“三个人盯着呢,我真没办法帮你们答到。”周雨池脸上的笑容马上就僵住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那她们记我们的名字了吗?” “肯定记了呀!”林甜道:“你们两个怎么没去上课?” 周雨池有些沮丧的转过了头,专心致志的看起了手机,没有再回答林甜的话,而汪婷婷一直是专心玩着手上的手机,也没有吭声。 寝室里尴尬的沉默了下来。 然后一直到下午去上课,都再没有人讲一句话。 下午上课的教室有部门在里面开会,她们就聚在楼道里站着,说着闲话等教室空下来,周雨池和汪婷婷突然就走到徐晚的旁边,亲热的挽住徐晚的胳膊,把林甜挤到了一边,然后说道:“冯怜……以后我们再迟到你能帮我们答个到吗?” 徐晚迟疑了一下,然后果断的拒绝道:“你们要是也在就会知道那种情况下,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帮你们点名的。” 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哀求的目光:“冯怜你最好了嘛,就帮忙喊个到,多简单呀,以后我们请你吃饭!” 徐晚笑了笑,看着两个人,淡淡的说道:“在教室打游戏不也是一样的吗?” 周雨池正要说什么呢,里面开会的人陆陆续续的从前门和后门出来了,站在门旁边的林甜率先就挤了进去,徐晚也跟在后面走了进去,扭回头的那一瞬间徐晚不经意的瞥见了汪婷婷脸上的一种、厌恶而嫌弃的表情。 “……”徐晚有点无语,帮忙答到是她们这些室友的义务吗? 不是吧。 不想上课的话,学校里有专门代课的,一节课25元钱什么都包了。 徐晚发现忙起来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眨眼间这周四周五就要期中考试了,一到考试的时候,英语很好的彭语嫣和数学很好的冉茂娇、以及数学英语都特别棒的林甜就很受欢迎,汪婷婷和周雨池都提早预订了她们三个人身边的位置,并且商量好到时候要给她们两个抄试卷。 林甜很不愿意,但是只能勉强答应。 彭语嫣随口答应下来,似乎没放在心上,只有于茂娇,特别郑重的、肯定的说自己到时候会把字写大一点,她会把试卷往下放一放给她们看,但是要求语嫣给她抄英语试卷。 看起来是很互利双赢的一件事情! 只是人算怎么会如天算呢? 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汪婷婷和周雨池也真是大胆的很!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一) 和考完英语之后的笑逐颜开相比,汪婷婷和周雨池从数学考场出来之后可以说是阴云密布了,她们两个回到宿舍的时候差点哭出来,尤其是汪婷婷,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看起来如丧考妣一般。 于茂娇还在考场里没有出来呢,宿舍里只有林甜、冯怜、彭语嫣。 周雨池就说道:“舍长也太那个了吧!那时候明明答应的好好的给我们抄试卷,可是一到考试的时候,她就只顾埋头做题,压根就不管我们两个!不管我们怎么喊她怎么示意她,她都不理我们。” “那你们做完了吗?”听到这个消息的林甜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这明明是个悲伤的事情,可是她听了之后却觉得有点爽这于茂娇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的挺巴结周雨池跟汪婷的,没想到也是个有大脾气的人啊,这一手欲拒还迎玩得真叫一个漂亮! “选择题瞎蒙了一下,填空题瞎写的,后面的大题我们一个也没写。我本身就有点近视,舍长又把自己的试卷遮得严严实实的,我什么都看不见,她做一个题目就用胳膊和草稿纸遮一个,生怕我们抄似的!”汪婷婷说着就感觉自己委屈极了,很想哭:“早知道我们就不坐到舍长的旁边了,要是坐到甜甜旁边就不会这样了!” 林甜没有接话。 徐晚仍旧埋头在数学书里算题,她英语考的不好,可是数学好像更糟糕,很多题目都不确定挠了挠头,有点烦躁,群里的消息一直闪个不停,更让人烦躁,她发现自己的心好像飞走了一样,根本看不进去书,就干脆丢了笔拿起手机回复消息。 部门聚餐的事情定下了,就在今天晚上七点,有些尴尬的事情是聚餐的地方就在以前徐晚兼职的那个主题餐厅,她在群里回复了一个,感叹着世界可真是小啊,学校对面的餐厅饭馆多如牛『毛』,竟然会选中了那一家! 幸好汪婷婷和周雨池飞去上海看n的演唱会了,不然,这得多尴尬? 那个主管见到徐晚的时候很惊讶,还很和气的和她打招呼,结账的时候还看在徐晚的面子上给他们打了折扣,徐晚连声说着感谢,就在大家吃饱喝足要走的时候,那主管却拉住个徐晚,问她最近有没有时间过来兼职? “”徐晚姨母般的微笑着,说自己已经在别的地方找到了另外的兼职,那主管看徐晚的眼神就有些奇怪,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不是要忙着考证,怎么又出去兼职了?” 徐晚一脸的问号,她大学刚开始,自己的学习都没搞明白的,怎么考证?她说:“我不考证啊。”那主管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像吃了两个苍蝇一样难看:“你那两个室友”顿了顿,可能觉得这样说不太好,又改了嘴说:“那没事,你啥时候有空了过来玩。” 徐晚笑着点了点头,好像没有听到主管没说完的那句话一样。 看着徐晚走出去的背影,那主管摇了摇脑袋,和身边的服务感慨道:“那两个兼职可不是吃素的。” 自己失去这份兼职、汪婷和小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徐晚想不明白,脑子有些懵,仔细想想,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们,可是她们两个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是无心还是有意?徐晚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这样的任务,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和冯怜一样,都不适合1109宿舍这样勾心斗角的日子,得到别人的喜欢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过马路的时候,路上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雨,细细的雨丝打在身上竟然有彻骨的凉意渗透进来,绿灯亮了,她就跟着大部队过马路,来不及收回的思绪和眼神落在学校门口,那里有两个卖糖炒栗子、烤红薯和多肉植物的摊贩,正卖力的吆喝着,旁边还停了一辆看起来油光发亮的汽车,副驾驶座边的车门打开了,从车上走下来了一个人。 看身形和走路的姿势分明就是于茂娇! 但是徐晚害怕自己看错了,就快走了几步,拉近了距离,然后她看到于茂娇对着车里的人挥手说着什么,脸上带着一种娇柔妖媚的笑容她身上穿着一件徐晚没见过的黑『色』蕾丝裙,腰中间有一个大大的红『色』蝴蝶结,胸口那里只是一片薄薄的黑纱,隐约『露』着诱『惑』的深沟和白嫩的肌肤。 于茂娇不高,比一米六的林甜还要矮上一点,但是却有一百二十三斤,要是放在唐朝,也是个丰腴的美人,她的屁股很大、很翘,身材五五分,腿看起来比上身还要短一点儿,比例不是很好,可是穿那样的裙子却意外的好看,腰带提高了腰线,看起来虽然胖了点儿但仍旧是很美的。 车开走了,于茂娇在原地愣了一下,就疾步往学校里面走。 她并没有看到徐晚,可是徐晚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看到了她两只手里提着的东西,左手是几个纸袋子,像是装衣服的,右手上提着的是超市的购物袋借着路灯能看到里面的大包零食和水果。 滴滴打车购物回来了吗? 徐晚伸了个懒腰,跟着大家去『操』场上溜了两圈才回宿舍。 可是宿舍里却只有林甜一个人,徐晚坐了一会儿就去刷牙,刷到一半,宿舍门开了,于茂娇探进来半个头,看到宿舍只有林甜和徐晚,就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哗啦啦的把东西放到自己的桌子上,说道:“今天去对面超市买了好多东西啊,花了我不少钱!” 徐晚分明看到她从车上面下来,可是对面超市走路不过十分钟、怎么可能还需要打车呢?而且更让人疑『惑』的是、于茂娇身上穿的并不是刚刚徐晚看到的黑『色』蕾丝裙子,而是她今天上午考试的时候穿的米黄『色』连衣裙。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徐晚眨了眨眼睛,可能只是和于茂娇长得有点像吧,不然这件事情没办法解释。 没有人回应于茂娇的话,她窸窸窣窣的收拾了一会儿东西,就开始试衣服了,在镜子面前晃来晃去的,还问林甜和徐晚那衣服她穿着怎么样,徐晚刚好借着这个就凑过去看了一眼,眼睛却瞄在了于茂娇放在桌子上的纸袋子。 那个时候光线昏暗,徐晚也不确定那些袋子是不是她在门口看到的。 虽然满肚子的疑『惑』,可她也不想多问,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于茂娇自己的事情,她这个室友并没有管东管西要求她“答疑解『惑』”的资格。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二) 周二的数学课很快就到了,周雨池和汪婷婷两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了,她们很想因故不来的,但是上周她们旷了三节课,被辅导员叫去办公室狠狠的骂了一顿,指着她们的脑门子说以后在旷课就干脆回家不要来学校了。 尤其周雨池还是生活委员,班委带头捣『乱』不遵守校规这更让辅导员火大。 所以周雨池和汪婷两个人就算脸皮再厚、也是有一点羞耻心的,不想在办公室那么多老师面前被看起来没比她们大几岁的辅导员骂得狗血淋头。 白『色』试卷飘到自己桌子上的那一刻,周雨池羞窘的恨不得把整个人藏到桌兜里面去,上面的红笔赫然画着一个硕大的零,她把试卷压在书本下面,去看汪婷的,却惊讶的发现汪婷考了25分,比起她那个0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 只能说汪婷比她运气好,蒙的都对了。 徐晚看了看自己的试卷,又看了看旁边于茂娇的,忍不住发出由衷的赞叹:“舍长,你好厉害啊!”于茂娇很满意,听到徐晚夸她,更是忍不住咧起嘴巴笑了起来,指着自己试卷上面的“99”,说道:“我只差一分就满分了!”然后把试卷翻到后面简答题的最后一题、说:“我省略了一个步骤,所以老师扣了我一分哟!” 周雨池听着,脸『色』瞬间比锅底还黑,汪婷婷撇了一下嘴,悄悄的在周雨池的耳朵边说道:“考得好不给我们抄就算了,现在还来炫耀,这是什么意思?” 周雨池越想就越觉得生气,刷的扭头朝着于茂娇问道:“舍长,你那个时候我为什么不给我们抄?进考场之间分明答应我们的!”其实不只是进考场之前、就连她们在于茂娇身边坐下的时候、发试卷的前一秒、于茂娇还是拍着胸脯打包票:“我一定给你们抄。” 于茂娇仍旧是笑着,用手指弹了弹自己的试卷:“我做题慢呀!你们叫我的时候我还没做完呢,怎么会有心思给你抄?况且,做数学题的时候思路被打断真的很烦,是不是甜甜?” 林甜翻着手上的书,装作没有听到。 于茂娇也不计较林甜的不配合,继续说道:“等我想给你们抄的时候你们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周雨池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真想一个巴掌把于茂娇那嚣张的笑容给打得歪掉了!简直是欺人太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要真想给她们抄何必做一个题遮一个题,现在竟然好意思说是她们太着急了,可偏偏她们又不能说她什么。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周雨池默默的转回了头,趴在桌子上,十分的忧郁,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她根本就不需要和谁特意说“你的试卷给我抄抄,”大家都主动的、甚至求着她看自己的试卷,而且,吃饭的时候,永远有人挤到队伍里面给她买自己喜欢吃的菜,可怎么到了大学就不一样了呢? 想到于茂娇那一幅可恶的嘴脸,她真的是气到想哭,一股怒火无处发泄! 徐晚淡淡的看着得意的于茂娇和明显吃了一肚子窝囊气的周雨池,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她很想问问周雨池是不是特别气、特别想揍于茂娇、但是又没有办法? 冯怜那个时候,被于茂娇诬陷、被汪婷和周雨池孤立,心里就是这样的感受很气,但是没有办法,只能憋着一肚子气、还得心平气和的跟于茂娇交往,不然,周雨池和汪婷就会跳出来给于茂娇打抱不平,说冯怜针对她。 冯怜很气,可是求救无门。 就像现在的周雨池一样其实冯怜的记忆里有这件事情的,但是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让冯怜知道于茂娇只是嘴上说的好听,根本靠不住,所以在冯怜的好心提议之下,让周雨池和汪婷坐在了林甜的旁边。 而且,那个时候,林甜并没与像现在这样频繁的、明显的在“冯怜”面前表现出对她们两个的不喜欢。 她什么都没有做,就让周雨池和汪婷和冯怜一样,吃了个哑巴亏。 这就是于茂娇的高明手段,不管怎么坑人,永远让人说不出她半句不是、永远让人没办法吐出心口那股窝囊气。 整整一个星期,周雨池和汪婷婷都是黑着脸的,一句话都没有跟于茂娇讲过,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于茂娇脸上明媚的笑容,然后她们惊奇的发现于茂娇竟然变得富裕了先是汪婷婷发现于茂娇开始化妆了,用的竟然还是r的口红、n的粉饼,她顿时怒火中烧,这两样东西她看了好久,都没舍得买,可这个在讲台上哭的稀里哗啦说自己穷的没钱吃饭的人竟然再用! 虚伪!不要脸! 汪婷婷拿着小镜子的手都气的有些抖,口红一不小心就涂歪了,嘴角下面多出了一条深红『色』的线,她愤怒的把镜子仍在了桌子上,拿了化妆棉气急败坏的擦了起来,然后尽量平复自己的语气:“舍长,你这口红和粉底挺贵的吧?” “不知道呀,我男朋友给我买的!”于茂娇嘻嘻的笑着。 可于茂娇的男朋友好像家境也不是很好啊,汪婷婷满腹狐疑的扭过了头,拿了卷发棒把自己的刘海卷出一个好看的造型,然后就更加关注于茂娇的动向特别是她取快递和打电话的时候。 再然后,是于茂娇自己分给室友的小零食被周雨池看出些猫腻。 她发现那是从国外进口回来的夏威夷果和碧根果比良品铺子的还要贵上许多,她说了价格之后,徐晚看着自桌子上的两小袋东西都不敢吃了。 周雨池心里很不平衡,这些零食她都不是很舍得买,自从上了大学以后好像比以前穷多了,一个月她爸妈只肯给她三万多,真是不够花,还要自己吃饭、买衣服、洗漱用品啥的,这个月她朋友过生日,她买了一条项链给她,这就花了她一般的生活费。 剩下的她买了条裤子和一双皮鞋现在只剩下两千多块钱,而今天才十五号。 她很惆怅,所以在这种时候,她就想起助学金来了分明于茂娇看起来比她有钱的多,还能买这种死贵死贵的零食,却拿了她拿不了的助学金! 简直是太让人生气了。 谁知道还有更让人生气的事情学委按照英语老师的要求把学习小组分了出来,她跟汪婷、于茂娇、林甜和冯怜一组,要制作一个关于环境污染的出来,她是组长。 她烦的很,才懒得管这些事情。 随手就丢到脑后,和汪婷婷一起出去玩了。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三) 关于英语小组任务的事情,林甜和冯怜催了周雨池无数次,可她每次都是说不着急、不着急,可是眼看周四上去演讲的时候就要到了,林甜和冯怜就只能自己找资料、把中文翻译成英文,然后构思一下做出了,就算这样,她们也只在周三晚上做好了,但是还要一个演讲的。 林甜觉得她和冯怜做了,就不应该再讲,于是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周雨池,要她找个人上去讲可是周雨池却说,让于茂娇上去。 林甜当场就被气笑了,于茂娇普通话都讲不明白呢,还要她上台用英语去做演讲,那样蹩脚的发音简直会拖低她们小组的评分的,而且大家肯定会笑话于茂娇的发音的!顺带着说不定连她们的都笑话上。 “舍长不行的。”林甜说:“你发音不是挺标准的吗,要不小池你上去讲?” 周雨池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说:“不啊,我是组长,难道你们不应该听我的吗?我就要于茂娇上去讲!那不然,你上去?” 林甜简直无语了,气的都不想和周雨池再多说一句话,现在来行使你组长的权利了,咋做的时候不知道履行自己组长的义务呢?她不想让于茂娇上去演讲,单纯就是因为她不行,会拉低评分影响平时成绩,并不是为于茂娇出头。 她不喜欢周雨池,可是于茂娇林甜更不喜欢,一双小眼睛总是四处瞟,做笔记的时候,上明明有,于茂娇不看,非要瞄着自己的书,自己写一句她写一句,而且那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让林甜觉得自己在被监视。 而且有一次,她在逛淘宝,想着天冷了买件外套,结果下午上课的时候于茂娇拿着自己的手机搜索出了林甜上午下单的那件外套,不止如此,还给林甜看,说:“你上午看的衣服是不是这一件?”林甜看着标价198的呢子外套,一时间又惊又怒又无语,这不摆明了是在偷看她的手机、偷偷关注她买的衣服吗? 吓得林甜赶忙退了货,没几天之后,她就看到于茂娇身上穿着自己选中的那个外套招摇过市,她吓得抖了个激灵,十分庆幸自己明智的退了货,不然可就尴尬了。 周四那天,仍旧是于茂娇上去讲的。 刚开口第一句,下面有些人就憋不住笑了起来,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徐晚还是听到大家在那里捂着嘴指着于茂娇说些什么,她有些汗颜,其实她的发音和于茂娇差不多。 教室有些『乱』哄哄的,讲台上于茂娇的脸也越来越红,最后变得像煮熟了的虾子一样嘴唇一张一合的却没有发出声音来,英语老师站起来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鼓励她继续讲,还说大家的发音都不标准,她上大学的时候也是这种汉语式发音,没什么的。 于茂娇的脸红着,还是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徐晚突然就有点同情于茂娇。 就在这个时候周雨池站了起来,走到讲台上和于茂娇说:“我来吧。” 虽说是给于茂娇解了围,但是徐晚觉得于茂娇一定一点儿也不会感激周雨池的,因为周雨池紧接着用特别标准的、基本和上面主持人差不多的英式口音讲起了,全程一气呵成收放自如,就连英语老师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就是资本带来的便利周雨池从小就有专门的外教教她英语,暑假寒假没事出国一趟,她高三的暑假在英国的一个酒吧里面打架子鼓,有时候兴趣来了还会上台唱两首英语歌,这样的教育、眼界,自然成就了她现在骄人的时刻。 徐晚更同情于茂娇了,果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周雨池这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吧?狠狠洗刷了数学上那个零分的耻辱,从此以后扬眉吐气引吭高歌 目睹这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一幕,徐晚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和彭语嫣一样做一个局外人,不参与寝室的一切争斗,不管是于茂娇也好、汪婷还是周雨池也好,她不会站在任何一方,和她无关。 她要做的就是努力学习,拿奖学金、三好学生、优秀毕业生、考无数多的证,冷眼旁观着寝室的一切和谐与不和谐。 她们这个学期开了八门课,基本上每门课的老师都会要求分组做,她们的学委喜欢偷懒,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所有的组都是按照英语小组的分法,然后在周雨池和汪婷、于茂娇接连三个任务都没有参与过,第四个任务接踵而来的时候,林甜终于爆发了,她和冯怜把做好了,但是却没有告诉周雨池。 讲的那一天,徐晚把拷进了老师的电脑,走到自己位置的时候,她看到周雨池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大家都想要40的平时成绩,有了这40分的成绩,才能给自己期末不挂科多一份保证,但是大家又都不想做事情,周雨池作为组长没有分配过一次任务没有做过哪怕一页的,但是平时分她拿的又做多因为老师基本上都觉得组长一定是做事最多最累的。 林甜就觉得很不公平,徐晚也觉得不公平,然后两个人一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轮到周雨池这一组的时候,林甜上去了,打开了,看清楚标题页的文字的时候,周雨池和汪婷婷愤怒又冰冷的目光箭一般的『射』向了徐晚和讲台上的林甜。 成员分工那一栏写着: 制作:冯怜 演讲人:林甜 资料搜集、图片搜集、文字整理:冯怜、林甜 这的确是响亮的一巴掌、短暂的沉默之后,老师点了点头,示意林甜可以开始讲了。 “林甜、冯怜你们两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回到宿舍的周雨池砰的一声把书丢在了桌上,走到徐晚和冯怜跟前:“你怎么能不写我跟汪婷的名字?” 汪婷也走了过来:“你们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吧,就算你们不想写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我们没有拿平时成绩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林甜看着两个理直气壮的人,说道:“为什么要写你们的名字?你们搜集资料了?你们照图片了?做了?上台演讲了?” “可我是组长啊!”周雨池发现林甜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不对,更加的生气:“我是组长难道你不应该写我们的名字嘛?”林甜也要被气死了:“周雨池、你是组长,可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吧?我们三四个小组任务你们三个都啥也美没、都是我跟冯怜做的,我们前几次说什么了吗?” 周雨池这才想起还有一个软柿子冯怜呢,马上把炮火转向冯怜那里:“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你们这样阴我们真的好吗?一点情分都不讲!” 汪婷婷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冯怜,我们这几次没做任务是我们没时间,是我们不对,可是你们也不应该这样坑我们吧?你们要是不想和我们一组可以去和学委说,你们对我们有意见也可以当面讲出来,这样偷偷『摸』『摸』做了,但是却不写我们的名字,让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要是期末挂科了,星级寝室还要不要了?” 徐晚定定的凝视着两个人,挠了挠头发:“我们之前跟你们讲过的,上次做任务的时候,我们就说了,你们要还什么都不做,我们就不会在上写你们的名字。” 周雨池和汪婷婷同时『露』出茫然的表情。 徐晚从兜里『摸』出了手机,点开了录音。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四) 先响起来的是林甜的声音:“小池、汪婷,舍长你们这次要还什么都不做的话,下次上我跟冯怜就不写你们的名字了哈。” 然后传来周雨池满不在乎的声音:“就那几分平时成绩谁稀罕呢。我就不相信到时候要挂科了,老师会真的不给你平时成绩让你挂掉。你不加就不加呗。” 汪婷婷也附和了一句:“是啊,谁稀罕呢?前几次又不是我们求着你们加的,现在干嘛做出这样一幅我们『逼』着你们干事情的样子呢!” 徐晚关了手机,默默坐会了自己的位置,翻开了自己的书,好像站在自己位置边上的两个人是空气一样,周雨池和汪婷婷的脸『色』更难看了,一时间被自己之前说的话给把脸打肿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无趣的站了一会儿,发现冯怜已经在写英语题了,好像根本没把她们放在心上一样,只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徐晚手机亮了,她打开看了下,是林甜的消息。 “我还以为你会说不过她们呢,没想到战斗力满分啊!看着她俩那吃瘪的样子我都要笑出声了!” 徐晚笑了笑,随手把手机放回原地,人有时候就是会轻易忘记自己说的话、朝令夕改然后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别人的身上,从来不会去反思自己,恰好汪婷和周雨池就是这样的人。 徐晚觉得录音是个好玩意儿,对这种换了选择『性』“健忘症”的人,只能这样。 繁忙而充满“战斗『性』质”的大一第一学期终于结束了,考完最后一门英语,徐晚迅速的把东西收拾好了,第二天一早,就坐公交和地铁去中原地产兼职了,她找了个话务员的工作,一天底薪一百,要是能够联系到有买房意愿的有效名额,每一个有效名额价值二十,或者能够卖出去一套房子的话,就可以拿到成本总额1的提成。 徐晚下了决心要好好赚钱、原主实在是太穷了,而一边学习、一边兼职一边还要应付部门工作的日子是在太惨了,忙的人几乎分不出东南西北,分身乏力。 徐晚头悬梁锥刺股的忙碌了四十多天,最后底薪加提成总共拿了两万八千块钱,在徐晚看来着实不算少了,这都是她整天熬夜加班、嘴皮子都磨破了才赚来的钱,她想了想,往冯怜爸妈那里打了一万块,剩下的一万八存进了银行卡里。 富裕起来的徐晚回顾着自己大一上学期那累的跟狗一样的日子,忽然间就有些想哭,『摸』着银行卡感慨了一会儿,徐晚就满血复活的去了附近的商场,她决定买几件适合自己的衣服。 日子过得充实,就会感觉时间流逝的很快。 下了公交车看着有些简陋的校门口,徐晚总感觉自己只是昨天才离开的,今天就又回来了,那些印象深刻的事情走马灯一样的从脑海里飞过,心头升起一种沧桑的感慨,徐晚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走进大学的校园,虽然并不全然都是舒心的事情,但是徐晚还是觉得这些记忆弥足珍贵。 系统吭哧了一会儿,才说道:“有这个空感慨还不如赶紧回去好好学习,另外你不是有钱了吗?我劝你去学个乐器跳舞啥的,多加点综测分拿奖学金,以后写到简历里面也好看,而且,万一以后再有这种位面,也省的耽误。” 徐晚思考了一下,觉得一向傻了吧唧的系统终于说了句有用的话,回宿舍把床单被罩和放在柜子里『潮』『潮』的衣服洗了,被子褥子也拿到楼顶上去晒,收拾好一切的东西之后,就开始思考起加综测分的事情。 其实礼仪队的综测分很高,有时候还有钱拿,但是对身高和颜值的要求比较高,或者就是发表学术论文加分徐晚拿着圆珠笔在纸上面写写画画,却被敲门声打断了,她走过去打开门,是林甜拉着行李箱过来了。 一见到徐晚,林甜的眼睛瞪得老大,盯着徐晚好一会儿,喃喃道:“冯怜,你是去抽脂了吗?”徐晚笑着把门关上,说道:“我寒假兼职太累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瘦了这么多。” 林甜打量着徐晚,『露』出一种羡慕的神『色』:“我怎么感觉放个寒假你跟换了个人一样。” “哈哈,是嘛?”徐晚这么长时间没见到林甜还有点想她,笑着说:“那可不是,我上个学期走的时候体重一百一十多斤,现在九十五左右。” 林甜笑着打趣了她几句,然后就麻利的收拾起了东西。 室友们接二连三的来了,洗衣服晒被子的,一直到开学一个星期之后才陆陆续续把事情搞完,寝室里才安静下来,徐晚最后决定以后跟着彭语嫣去学校附近的一个舞蹈机构学习跳舞,可以塑『性』什么的,让身体看起来更匀称,学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在学校举行各种活动的时候报名上台跳舞。 徐晚辞掉了所有的兼职,没课的时候就在图书馆跑着,偶尔去『操』场上走两圈,觉得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这天晚上,她和林甜一起出来沿着『操』场跑步,跑着跑着就看到了拉着小手散步的周雨池和汪婷婷,打过招呼之后四个人就一起散步,好像经过了一个寒假的洗礼,大家都忘掉了之前的不愉快,开开心心的聊天,像是亲热的朋友。 徐晚低头想着自己的事情,林甜却突然拉着她的胳膊晃了几圈,她茫然的提起头,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林甜笑嘻嘻的说:“汪婷说要去买水果,我的垃圾袋、洗衣『液』都没有了,所以想一起去,走吧,你也去吧。” 徐晚想了想,别的也没什么事情,就点了点头。 几个人刚走到校门口,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到了。 于茂娇坐在一辆白『色』的车子里,脸上画着很浓的妆,开车的是一个留着地中海发型的私事多岁的男人,有点肥胖,带着一副眼镜,于茂娇好像快要下车了,那男人抬手在于茂娇的胸口捏了一把,『露』出猥琐的笑容,嘴巴一张一张的不知道和于茂娇说些什么。 于茂娇笑嘻嘻的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于茂娇就下了车,从后面的座位上拿下来好多个纸袋子和水果、牛『奶』之类的。 四个人在风中凌『乱』着,汪婷婷率先回过神来,意味深长的说道:“原来那就是舍长的男朋友啊?!”一面那出手机拍下了那个男人的车,周雨池『迷』瞪着眼,好像没睡醒一样,问道:“那个人不会真是舍长的男朋友吧?咋看起来那么老呢?” 林甜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傻啊?” 周雨池吐了吐舌头,目光直直的落在于茂娇的黑『色』蕾丝裙上面,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的消化着刚刚那一幕。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五) 徐晚不知道该怎么避免这一场尴尬的“狭路相逢”,林甜已经拉着她的手腕往回走了,懵懂的周雨池、汪婷婷也跟着林甜转过身往往回走。 四个人快速的走着,沿着小路往图书馆那边走,好像忘记了要出去卖水果这件事情,走出去好远,林甜的步子才慢下来,眼眸中流『露』出了一种兴奋的八卦神采:“其实我上个学期就发现舍长好像有很多个男朋友!” 汪婷婷也点了点头:“我和小池在学校里就见过舍长和男孩子拉手散步。”顿了顿,嘴角的笑容变得很奇怪:“是三个不同的男孩子哟,不是一个人。然后她打电话的时候也奇奇怪怪的,有一次,同一件事情她说了两次而且语气不一样,一个是用方言讲的,一个是用普通话讲的。” “对吧,我也发现了。她只要一和男孩子打电话语气就变得别嗲,特别温柔,她讲方言的时候应该是和家里的男朋友打电话,至于其他的时候嘛”林甜笑的有些猥琐:“可是舍长的正牌男朋友不是在江西上学嘛?” “她经常晚上都不回来的。”汪婷婷继续说道:“她有时候说要我们给她留门,可是我留了门发现她晚上根本就没回来,大多时候都是早上四五点的时候回来爬到床上去的。” 周雨池『露』出十分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睡觉洗衣机洗衣服都吵不醒你。”汪婷婷接着分析:“我住的靠近门,而且我睡眠浅,晚上又总是起来上厕所,见到她扶手那里没拖鞋,我就知道她没回来。” 于茂娇家境贫困、又没有在外面做兼职、但是却经常购买一些足以让汪婷婷都心惊肉跳的奢侈品经常也不归宿,每次外出回来就会带很多的零食衣服,还是从一个地中海男人的车上下来的 她在外面做什么? 徐晚发现每个人的嘴角都挂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笑容,一时间也有点汗颜,看来上学期她在校门口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于茂娇! 可是她既然决定要做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做的“隐秘”一点?把车停在校门口,大家进进出出的,难保一个专业的同学看到,然后出去『乱』说,而且跟不同的男孩子在校园里面牵着手散步,也真是胆子很大啊,冯怜的学校并不大,走一圈半个小时都花不了 几个人回了宿舍,嘴角不约而同『露』出那种神秘又诡异的微笑,周雨池和汪婷还专门凑到于茂娇的身边看她又买了什么,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可是于茂娇好像没有听出来周雨池跟汪婷语气里的讽刺,一如既往的微笑着、语气傲娇的说这是自己在哪儿哪儿买的东西,等到周雨池跟汪婷两个人回到自己位置的时候,于茂娇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肥肥的脸绷的紧紧的,唇线往下压着,看起来特别的沉重。 谁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拿到面上说,只是汪婷婷和周雨池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就化身私家侦探,想从于茂娇的电话和动向上面找出蛛丝马迹的“证据”。 只是于茂娇最近好像很小心,她们既没有在校门口看到于茂娇从哪个车上下来,也没有从于茂娇的电话里听出什么来。 倒是林甜,私下里跟徐晚说:“我觉得舍长也真是的,学校给的有助学金,她还有助学贷款和县里面给的钱,总不至于沦落到没饭吃的地步吧?怎么会去做那种事情,说真的,有的人为生活所迫,没办法了,那样做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她这摆明了就是”林甜始终无法理解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儿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她觉得钱是很重要,但是没有重要到让她出卖身体去换取的地步。 林甜最看不起于茂娇的地方就是,她做这件事情的目的不是为了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活下去,而是为了零食、高档化妆品、更多的钱。 徐晚没有接林甜的话,她们没办法站在上帝视角去看清楚每一个人心底的想法、缘由,所以她不是很想评论于茂娇这个人,小『毛』病是小『毛』病,可这种涉及到名誉的大事,在尘埃落定之前,徐晚不想多说什么。 林甜叹了两下气,便也不提这件事情了,看着学校『操』场上停着两辆汽车,车下面摆了很长的一个摊铺,放着些可爱的娃娃,什么兔子、布朗熊,还有『奶』粉、酸『奶』什么的,好奇的咦了一声,拉着徐晚就往跟前凑:“原来是献血的!” 献血 徐晚的心一下子就从头凉到了脚冯怜记忆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贯穿了她的将来的每一个年岁、每一个日月! 冯怜因为这件事情而饱受折磨! 失去工作、生不如死! 学校的名誉院长是着名学者,学校花了大价钱、用了无数的人脉从第一学府返聘回来的教授,人脉、资历都很广。 可是,就在献血的这一天、他怀着五个月身孕的女儿在学校附近出了车祸,直接被送入了医院,路上堵车的延迟以及失血过多的身体让那场手术做的并不成功,况且教授的女儿又是个高龄产『妇』,情况一度垂危。 在这紧要关头,医院里面却没有血了! 好在教授接到女儿出车祸的电话的时候,就联系了自己所有能联系的人各大学校、医院,寻找同样拥有阴『性』血的人。 很巧的是,冯怜和于茂娇都是熊猫血! 献血救人算是件好事,可是,问题就出在冯怜的身体上她高中的时候因为不舍得花钱经常饿一顿饱一顿,在家里做体力活、冬天冷水洗衣服干嘛的,体质很弱,本来就有痛经的『毛』病,而献血车来的这一天、冯怜的例假来了。 女孩子来例假、或者在来例假的前三天内,都是不能献血的! 于茂娇那个时候和汪婷婷、周雨池之间并没有那件事情造成的矛盾,关系算是融洽,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率先就和辅导员说自己来了例假,不能献血。 可是冯怜知道于茂娇根本就没有来例假!于茂娇的例假一般在月初来,而现在,都十八号了。 一个宿舍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冯怜又住得靠近厕所,说句不好听的话,大家在厕所里干什么冯怜都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于茂娇在说谎,可是没有证据,因为周雨池和汪婷都在替于茂娇作证。 这种私密的事情冯怜不好意思说出口,也不好意思一口咬定于茂娇没来例假。 辅导员一听于茂娇不可以,扭头就叫冯怜跟她一起去医院,冯怜也说了自己在来例假,但是辅导员的脸『色』当场就变了,说一个一个的都说自己来例假、看着一条人命因为你们的不善良而死去,你们的良心就过得去? 就这样的素质还想拿三好学生、奖学金? 冯怜最终还是低头了,因为她需要钱八千块钱的奖学金几乎是她父亲一年的收入了。 只是她没想到后果会那样严重。 刚抽完四百毫升的血、冯怜的小腹就冷痛冷痛的,痛的全身冷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捂着肚子满地打滚,最后直接疼的失去意识,彻底晕了过去。 然后从此以后,每当来例假的时候,冯怜就会准时的痛经每一次都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她痛到晕倒、痛到呕吐、痛到全身痉挛,不管吃西『药』控制还是中『药』调理都统统没有用! 痛的时候,冯怜很想去死,觉得死了就再也不会受这样的痛,她甚至用头去撞墙、用牙齿把自己的手腕咬的直流血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六) 明媚的阳光把人照得昏昏欲睡,可是徐晚却全身发寒,想着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冯怜并没有怪于茂娇,因为献血这个决定是她出于两方面的考量做的,不是于茂娇『逼』她的一方面是她终究是不忍心看着一个孕『妇』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而失去生命,她宁愿自己承担风险,也不想看着一条素未谋面的生命陨落,否则,她的良心真的会不安。另一方面,是因为冯怜不想在握着奖学金等各种评选的绝对话语权的辅导员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她太需要那把钱块钱了。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即使于茂娇说谎在先,冯怜并不记恨。 她觉得是自己错误的决定才导致自己后来的悲惨遭遇。 但是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 于茂娇在班上同学的面前,说院长的女儿出了车祸急需熊猫血救命呢,可是冯怜却不想去献血,说自己来了例假差点害的别人命都没有了。 冯怜的存在感本来就低,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做兼职,忙的跟陀螺一样,哪里有和室友、同学搞好关系的时间?经于茂娇那么一说,基本上所有人都觉得冯怜这个人心肠太狠毒,献血分明对自己身体也有好处,还能救人一命,怎么冯怜还撒谎? 特别是班上的男孩子们从此以后更加讨厌冯怜了。 所以推优选举积极分子的时候,冯怜这个专业综测、成绩双料第一的人连着三年都没有通过推优必须班级上三分之二的人投票通过才行,可是冯怜每次都只有可怜的五票,宿舍人投的五票。 那个时候的冯怜很伤心、很难过,不明白自己什么都为宿舍的人着想,为什么于茂娇和汪婷周雨池她们却那么不喜欢她,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为班级做了那么多的事大家却连票都不投给她,宁愿班上选不出来人、浪费一个名额都不给她! 林甜是团支书,所以每年从大学生活动中心把书搬到宿舍都是林甜带着几个班委在做,而生活委员周雨池以及其他寝室的几个宣传委员、文艺委员都总是在搬书那一天“刚巧的不在学校”,人不够,林甜就把冯怜带着。 大夏天的她汗流浃背的把一本本书搬回来、送进每一个寝室,班级聚会的时候,她一直在厨房洗菜、炒菜,自己全程都没吃上一口可是大家还是不喜欢她。 冰凉的指尖蓦然传来柔软的温暖,徐晚回神,瞧见林甜脸上有些担忧的关切:“怎么了冯怜,你很冷吗?怎么一直发抖?” 徐晚嗯了一声,瞟了一眼旁边的献血车,说道:“我有些不舒服想早点回宿舍。” 林甜面上的表情就更关切了,她扶着徐晚的胳膊,搀扶着她往宿舍那里走:“那我送你回去吧,脸『色』看起来这么难看,肯定是不舒服了,要不要给你买『药』?”徐晚的心这才暖了几分,握着林甜的手回了宿舍。 其实徐晚好像明白,为什么于茂娇那么讨厌冯怜,连带着汪婷和周雨池都不喜欢冯怜因为冯怜这个人太努力、太勤奋,与之对应而来的就是优秀的成绩、高分的综测,这些在学期结束的时候都是脸上有光的事情。 但是汪婷、周雨池、于茂娇三个人属于那种自己不愿意学习不努力,还不想宿舍人努力的那种人。刚开学的时候林甜整天往图书馆去,汪婷就在宿舍对着其他人说:“我觉得甜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每天都在瞎跑。”于茂娇也应和着说:“去了图书馆就以为自己在学习吗?” 然后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各种吐槽林甜去图书馆这个行为。 包括后来冯怜考证的时候,她们也是各种酸话说个不停。 大致的意思就是我不学习你必须就得跟我一样,不然就是你这个人没有规划、不明白自己要什么,瞎忙。 说白了,就是嫉妒冯怜。 可是冯怜不自知,只好加倍努力的学习而那三个人就只好加倍的眼红、加倍的给冯怜下绊子。 徐晚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以前她没有刻意回忆冯怜的记忆,大多都是事到临头了,她拉出来用一用,现在想起这件事情,竟然觉得心肺都要被于茂娇、汪婷、周雨池这三个人给气的烧着了,简直太恶毒了! 于茂娇分明就知道冯怜来着例假,但还是推说自己不能献血目的就是为了『逼』着辅导员去找冯怜,增加冯怜去献血的概率,人为了钱,通常会做出一些明知道对身体不好的事情。 而做出这些事情的于茂娇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对,她只是给了冯怜两个选择而已,是生是死还是看冯怜自己她并没有摁着冯怜的头让她答应。 徐晚和林甜回到宿舍的时候,汪婷和周雨池仍旧在那里抱着手机打游戏,彭语嫣在看着韩剧连韩语听力,于茂娇位置上化妆,看来辅导员的电话还没有打过来。 徐晚想了想,在保温杯泡上一杯浓浓的红枣桂圆枸杞茶,然后起身去找辅导员。 她这次怎么能让于茂娇如愿以偿呢? 因为徐晚的数学和英语都很差,所以经常听不懂,下去自己看也没搞明白,就往办公室跑,任课老师和辅导员虽然在两个办公室,可是徐晚去得多了,在任课老师那里见到辅导员就不是一两次,渐渐的也熟悉了起来。 辅导员对这个家境不好、但是努力踏实的学生很有好感,听到她说自己来例假了肚子疼,下午的可要请假,又看着她脸『色』苍白,便给她批了假条,顺手给了徐晚一包阿胶红糖,叮嘱多休息。 徐晚把假条给了林甜,让她帮忙带去。 这一切做完还没有半个小时辅导员的电话就打到了于茂娇的手机上。 1109很诡异的事情就是,只要于茂娇一打电话,大家基本上都安静下来,整个寝室静的针尖落地可闻。 汪婷婷更是竖起耳朵听着于茂娇的电话。 “老师,恐怕不行,我刚来例假” “这不行” “可以让冯怜去冯怜和我一样都是熊猫血” 汪婷婷皱起了眉头,等到于茂娇挂断电话之后,就问道:“舍长怎么了?” 于茂娇的眼神在冯怜身上游弋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有人出车祸了,要阴『性』血。”她接着说道:“可是我来例假了没办法献血,冯怜,要不你去吧?” 冯怜看了于茂娇一眼,摇了摇头。 “你怎么能这样?那好歹是一条人命啊,难道你就看着她” “舍长,你难道不知道冯怜的大姨妈就在这两天来吗?”汪婷婷有些烦躁的打断为了于茂娇的话:“而且我记着你大姨妈分明过去好几天了,咋现在才来?” 林甜也从书里抬起头,盯着于茂娇说道:“对啊,舍长我记得你大姨妈走了好几天了吧?咋又来了?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林甜的话虽然是“关切”的话语,可是那语气听着却有点不对味。 于茂娇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然后淡淡的说道:“怎么?我例假来没来你们比我更清楚?” “冯怜刚刚就很难受了,都是我扶着她从食堂回来的。”林甜说着就合上了书:“舍长,就像你说的那样,好在是一条人命,能帮就帮帮吧,你要是真来例假了就算了,可要是没来的话,那还是和辅导员去医院吧,毕竟那教授可是很有来头的。” 于茂娇听懂了林甜话语里的暗示,垂着眉头沉思了片刻,收拾好自己的包,拎着出了宿舍。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七) 汪婷婷盯着于茂娇,直到她关上门好大一会儿才哼了一声,说道:“舍长分明就没来大姨妈,却说自己来了,想撺掇着让冯怜去献血,安得是什么心啊?” 打完了一局游戏的周雨池才从手里抬起头,说道:“舍长不一向都是那样的人?”说着站了起来,去烧了一壶热水,然后给自己热水袋灌满了开水,放到了徐晚的桌子上:“你暖一暖吧,会好一点儿。” 徐晚感激的道了谢,却有点搞不明白汪婷和周雨池的态度,她们两个因为上次那个写名字的事情跟林甜和她关系闹得有些僵,徐晚以为她们两个还是会像上次一样帮着于茂娇讲话,可她们的言语之间却分明是偏向自己的 这还是不是说明,比起自己,她们两个更讨厌于茂娇? 虽然这件事情解决了,可是徐晚仍旧很难受,总觉得喉咙里哽着一股气,怎么都下不去。 冯怜是圣母了点,可什么时候善良也是一种错?她从来没伤害过别人却要遭受这样深渊一般的折磨,到底是为什么?于茂娇又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这样“设计”自己的室友? 两头挑拨也许只是想摆脱周雨池和汪婷的支配,又不想得罪室友,算她情有可原,可是这一次呢?不想献血是她的自由,这没什么,可是又何必在冯怜去医院献血之后在专业的班级上散播那种谣言? 于茂娇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了九点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献血的缘故,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手上拎着一大袋豆『奶』和一箱纯牛『奶』,她把东西放到桌子上,默默的去洗漱了,这次没有和往常一样叽叽喳喳的炫耀,汪婷婷和周雨池都好奇的探出脑袋对着于茂娇瞄了几眼。 等到第二天上课的时候,于茂娇脸上仍旧带着这样的惨白。 徐晚不乐意搭理于茂娇,自然也没有问她是怎么了,心里却想着不应该啊,这个时候宿舍人都知道于茂娇并没有来例假,而且身体一向健壮,汪婷告诉她,献血车来的时候,她还跃跃欲试的想要去献血,按道理说不应该身体不舒服才对 林甜笑的有些八卦,跟汪婷说:“哎,你们部门那个男神上表白墙了!” 汪婷好奇的接过林甜递过来的手机,那是一张偷拍到的侧颜,鼻子很挺,额头和下颌的弧度很美好,又带出一种神秘而冷冽的感觉,眼神在照片上流连着,嘴巴却说道:“你说王衫啊,他是商英的,长得又好看,身材又好,一米八左右呢好像。” “哈哈,我就记得他是你们部门的,好看的小哥哥就是有女孩子问。”林甜笑嘻嘻的说着,拿了手机扭过了头,又把照片给徐晚看。 那个男孩子汪婷不止认识,而且关系还很好,所以她就截了图给王杉看,王杉说他不喜欢这样“开放到满大街寻人的女孩子”,汪婷轻轻的笑了,也就没再关注这条消息。 但是王杉在商学院也算小有名气,毕竟长得好看,身高又摆在那里,还会唱歌跳舞,在一群“歪瓜裂枣”里面算是拔尖的,他的号码很快就被扒了出来。 那个在表白墙里要联系方式的女孩子很快就加了王杉的号。 王杉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汪婷,因为那个女孩子是人力资源管理专业的。 汪婷很快就发现那个女孩子是一班的团支书张慧。 张慧长得很好看,皮肤很白,还会唱歌,军训的时候,连里拉歌,都是张慧自告奋勇起来唱的,拿着话筒站在几百号学生面前唱过好几首歌,英文歌、粤语歌,都手到擒来,她的声线很有辨识度,歌曲把握的也很好,所以算是一战成名。 张慧是那种走在校园里都会被路过的男生要联系方式的人。 很不巧的是汪婷婷也是这样的人。 只不过张慧偏甜美风,汪婷走的是高冷路线。 张慧马上就打听到汪婷和王杉走的很近,所以找到汪婷,请她帮忙在王杉面前说几句好话,汪婷满口答应下来,那几天和张慧走的很近,从那之后汪婷每天晚上都十一点多才回宿舍。 林甜好奇,就问周雨池汪婷去干嘛了,周雨池就汪婷去补习英语去了。 林甜跟徐晚都很好奇,汪婷这个上课都学习的人怎么会自己主动去补习英语? 后来,徐晚和林甜亲眼看到,汪婷和王杉在图书馆两个人头抵着头坐在一起,面前摊着一本书,但是两个人互相对望的眼神、嬉笑的姿态,都和情侣之间如出一辙。 后来,林甜问汪婷:“王杉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没有啊,我们只是好朋友。”汪婷笑着说:“只是部门里的人都说他对我有意思。” 林甜皱了皱眉『毛』:“那你喜欢她吗?要是喜欢的话,就跟他在一起算了,反正他长得也行,各方面都不错。” “谁喜欢他呀,他根本就不是我的菜。”汪婷一幅很嫌弃王杉的样子:“张慧不是喜欢她吗?我现在正在劝他跟张慧在一起。” “”这是什么『操』作?徐晚诧异的看了汪婷一眼,这种事情还能劝的?那个“劝”字好像真的是挺意味深长的 没几天之后,张慧整个人就崩溃了。 因为她听从汪婷的建议,在王杉过生日这天,买了个大蛋糕,在她们开完会要结束的时候,捧着蛋糕来跟王杉表白了,但是王杉当场就拒绝了,说他心里有喜欢的人,张慧以为王杉只是托词,就多嘴的问了一句是谁。 王杉就说他喜欢的人是汪婷婷,而且,她跟汪婷表白了,目前正在等汪婷的答复。 汪婷当时险些被气的休克,脸『色』通红的去拉张慧的手,想说不是这样的,可是张慧一把就甩开了她。汪婷没办法,只能对着王杉说:“你看张慧这么喜欢你,你就和她在一起吧!” 张慧又气又羞,蛋糕往桌上一放就哭着跑出去了,她又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喜欢的人干脆了当的拒绝,拒绝后还说在等汪婷的回复可,她来表白也是鼓足了勇气的,更关键的是,这勇气还是汪婷给她的! 尤其是汪婷的那句“看她那么喜欢你,你就和她在一起吧”带着多么明显的“宣誓主权”的意味 一夜之间自己就变成了笑话! 这些事情都是徐晚听林甜说的,林甜朋友遍地,汪婷部门里也有关系好的同学,又因为汪婷、张慧都是人力的,事发当时,那女孩子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林甜,林甜扭头就又告诉了徐晚。 这是白莲花还是绿茶婊? 还是真的在善良的帮助张慧表白心上人? 徐晚有点茫然。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八) 徐晚本来以为汪婷婷这件事情会在班级上传得沸沸扬扬,因为张慧看起来就不是好欺负的人。谁知道却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张慧只是上课的时候没精打采、双眼通红,不再跟汪婷婷走在一起,别的还是一如往常。 于茂娇这几天的脸『色』不大好,所以就安分了许多。 但是徐晚倒宁愿她不安分。 那样,就更容易被抓到错处有错处才能被收拾。 汪婷婷和周雨池最近在外面兼职,也很少呆在宿舍。 彭语嫣和林甜又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三个人也很能聊得来,渐渐的关系就变得比较好。 但是这几天又发生了一件糟糕的事情,影响了徐晚的心情她抽屉里的钱少了三百。 在钱包里放的好好的,自己又没有花掉,却无故消失了。 徐晚很烦,上次手机丢的时间点很敏感,她就没有讲出来。 本来以为事情会到此为止,可看来不是,徐晚忧虑重重的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清点整理了一个遍,但是东西又多又琐碎,她一时半会儿也觉察不出来丢了什么。 林甜和彭语嫣提着『奶』茶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徐晚这里『乱』糟糟的一团,就问她在做什么。 徐晚左思右想,还是选择把自己丢钱、手机的事情告诉了两个人。 彭语嫣脸上的神『色』就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了,林甜呀了一声,皱着眉头说道:“其实我这个学期开学也丢过东西,武汉夏天太阳比较大,我觉得防晒霜这种东西少不了,就趁着常用的牌子打折的时候,买了两瓶,现在用了一瓶,剩下没拆封的那瓶不见了。” “我本来以为是自己忘记放哪儿了,想着过几天就能找到,但是现在过去快两个月了,还是没有找到,总之就是莫名其妙消失了。”林甜很懊恼的样子:“本来是为了省钱的,谁知道现在变成浪费钱了。” 彭语嫣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久,看着徐晚和林甜,慢慢的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其实,清明节放假回来那次,我见到舍长在小池的位置上翻东西” 清明节放假那次徐晚是有印象的,彭语嫣本来说他爸爸下午才有时间送她来学校,可能到学校会很晚,所以就要徐晚去找一班的学委把她的作业领回来。 但是徐晚那个时候没在宿舍,就打算回去再说。 谁知道彭语嫣坐了她姐的顺风车,上午十点多就到了。 而那次,宿舍里没有人汪婷婷和周雨池这两个有钱的人自然是满世界跑着旅游,林甜去她妈那里帮忙卖衣服了,徐晚又在图书馆看书,所以,假期结束的最后一天,只有于茂娇一个人呆在宿舍。 “我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好,就没有讲出来。”彭语嫣仍旧是欲言又止,脸『色』憋得有些红,她一直是个温和的人,不习惯在背后说人家的小话,虽然她在陈述事实,但是接上徐晚和林甜的话,就显得是在“证据确凿”的说宿舍里丢的那些东西是于茂娇的拿走的。 林甜瞠目结舌,看着彭语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响才道:“可是舍长最近分明很有钱啊,干嘛还来拿我们东西?”林甜把“最近”这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徐晚觉得于茂娇翻她们东西的次数一定不止一次,只不过恰好那一次被彭语嫣看见了。 她丢东西都丢过两次了。 真的是品行不端,徐晚沉默了良久,说道:“等小池和汪婷回来之后再说吧。” 结果汪婷婷根本就没有听完徐晚的描述,就啊啊啊的叫了起来,说着你们终于发现了,然后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徐晚:“这是我和周雨池从开学到现在丢的东西。” 徐晚接过看了看,不大的一张便签纸上竟然写满了,一目十行的扫过去,林林总总的什么都有,化妆品啊首饰啊之类的,甚至包括买来记笔记的作业本 周雨池有些肉疼的说道:“我有一块手表,是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姥爷送给我的,中间表带坏了一次,我拿去换,就花了我两千块,我那天上体育课,把它摘了放在桌子上,然后就再也没找到。还有一个戒指,是我第一个男朋友送给我的,是我们一起在瑞士旅游的时候买的,虽然没花多少钱,可到底是个纪念,也不见了。” 汪婷婷接着说:“其实我老早就发现舍长『乱』动我东西了。”她站了起来,瘦长的身子看起来像是亭亭玉立的荷叶茎,她说:“你们也别怪我『乱』翻舍长的帘子,是她先翻我们东西的”一面说一面走到于茂娇的窗边,揭开了她的窗帘,叫着徐晚几个人去看。 贴了满墙的照片,那些照片组成了一个心形的轮廓。 上面的人全是于茂娇和男孩子的合照。 每个男孩子都不一样,徐晚在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照片上根本找不出长得一样的男孩。 但是于茂娇就很好认,有她和男孩子一起比心的、有她躺在男孩子腿上的、有她和男孩子背靠背摆出非主流姿势的、有男孩子手搭在她肩膀上,她环着人家腰的 徐晚简直震惊了,看着林甜和彭语嫣张得老大的嘴巴和不敢置信的表情,喃喃了一句:“这也太厉害了吧。” 汪婷婷脸上的表情也有几分一言难尽:“你们觉得这样就完了吗?” 紧接着她又走到自己的床铺边,拉开了自己的窗帘。 徐晚感觉自己走错了片场因为汪婷婷靠窗的墙壁上也贴满了很多照片,那些照片也组成了一个心形的轮廓。 “”徐晚。 “”林甜。 “”彭语嫣。 几个人都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唯有一脸痴傻的表情。 “我这照片是开学第一天就贴上去的。”汪婷婷解释道:“因为我是个臭美的人每天看着自己的美照心情就会变好。那天舍长上床的时候,扯床帘的幅度太大了,我不小心瞄到了一点儿东西,就感觉怎么跟我的布局是那么像!” “然后我跟小池就趁你们不在,拉开窗帘看了一下,我们当时也被吓到了。”汪婷说着,就又扯开了于茂娇书桌上的帘子 徐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于茂娇的这种“行为”,变态吧说不上,可是又真的好奇怪,于茂娇书本的摆放和自己的没什么差别,化妆品水杯的摆放和汪婷婷一样,笔筒里还『插』着几支彭语嫣经常带出去用的圆珠笔。 徐晚一直能感觉得到于茂娇的窥视,也察觉得到于茂娇在穿着上尽力得在模仿宿舍的人,但是没有想到她连汪婷的床铺都要模仿,彭语嫣丢的那几支笔也在她那里。 徐晚觉得好吓人,她最后决定在宿舍里安上一个监控器。 因为她们的床上有遮光帘,一进到帘子里面就什么也看不见,换衣服也是在卫生间换或者在自己桌子上的帘子里面换,安个监控也不会看到大家的**。 她这个提议很快就被大家采纳了。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丢过东西,如果不是于茂娇拿的,这样做起码会还她一个清白,如果是她拿的也就有了让她把所有东西都还回来的证据。 当然更可以以此为要挟,让她彻底从1109宿舍消失。 徐晚承认自己很卑鄙,可是像于茂娇这样的人,她真的没办法把她当做好室友、用爱和宽容感化她。 她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也做不到那样的宽容。 这些日子来,她容忍于茂娇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很多小事她都不打算计较,可那些小事积累多了,就让人无端的烦躁,更何况,冯怜是因为她才落得那么个凄惨下场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九) 为了给于茂娇创造“作案条件”,1109宿舍的人就更少在宿舍呆着,以前汪婷婷和周雨池是最喜欢在窝在床上打游戏的,但是现在,她们就选择去微线体喝点东西,打半天游戏,或者去学校门外的星巴克坐上很久。 差不多两三个星期之后,于茂娇不负众望的动手了。 从监控里可以看到,于茂娇先是把宿舍门打开,往门外看了看,然后就把门从里面锁上,紧接着,她就进了徐晚的帘子。 差不多半分钟之后,于茂娇把徐晚遮住桌子的帘子给撩了起来,压在褥子下面固定好,拿出手机对着徐晚的桌子拍了个照片。 然后把徐晚的书翻开看了看,接着是柜子、抽屉、就连徐晚放桂圆、红枣的盒子也给打开闻了闻。 找了一遍的于茂娇又拿出了刚刚拍好的照片,把徐晚的东西给还原了。 然后就去了林甜和彭语嫣的位置,但是她没有像去徐晚那里一样把帘子打起来,所以从监控里也看不到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翻完了就又回到徐晚她们那一排,翻看了周雨池和汪婷婷的桌子,因为徐晚为了让于茂娇把帘子翻开,所以在出宿舍的时候就会把她们那一排『插』座的电给断掉,没有台灯于茂娇什么也看不到,所以只好把帘子翻起来看。 她偷偷『摸』『摸』的试用了汪婷婷的化妆品、口红之类的,又试戴了一下汪婷首饰盒里面的项链、耳坠,磨蹭了很久,末了,于茂娇抬手打开了汪婷婷的保温杯,对着里面吐了两下口水 守在徐晚手机面前的汪婷婷脸都绿了,周雨池也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林甜跟彭语嫣的脸『色』也不大好,几人情绪低沉的回到了宿舍,于茂娇早已经做完了一切,缩在自己的桌子上玩手机。 徐晚很快就把那段视频给整理出来了,存在手机里面,她没想和于茂娇兜圈子,因为于茂娇这个人精明的很,不见棺材不掉泪,最会的就是抵赖,趁着大家都在宿舍,徐晚就叫了于茂娇一声:“舍长,我们出来聊聊吧。” 于茂娇从桌子上探出头,看着徐晚,说道:“聊什么?” “你能搬出1109吗?”徐晚凝视着于茂娇,一字一句的说道。 汪婷婷和周雨池诧异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徐晚,好像没想到徐晚会要求于茂娇搬出去一样,因为在两个个人的印象里,她一直是一个比较温吞、好欺负的人,这样干脆利落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其实她们一直想让于茂娇搬出宿舍,可是害怕大家不愿意,就没有开口。 于茂娇冷冷的看着徐晚,轻轻的嗤笑了一声:“冯怜你怕是疯了吧?你以为你是谁?要我搬出去就搬出去?” “搬出去之前,把上学期拿我的手机还给我,还有我这次丢的钱,还有小池跟汪婷被你拿走的东西。”徐晚一步也不退让,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舍长,是你自己做的太过了,你让我感觉很危险你知道吗?我真害怕那一天我不知不觉间就被你害死了。” 其实,冯怜的确是在不知不觉间被于茂娇害死的。 大四找工作的时候,冯怜接到了一家公司的r,在二十四小时内回复,便能进入一家还算不错的外企工作,福利薪资都是很不错的,可是于茂娇却从冯怜的手机上把那封邮件给删除了。 冯怜没有登录电脑查看邮件的习惯。 她只不过去二楼阳台晒了件衣服,手机响得那短短片刻,于茂娇就眼疾手快的删掉了邮件,而汪婷婷和周雨池那个时候是在旁边看着的,但是谁也没有说什么。 冯怜本来以为自己一定能被这家公司录取,所以别的公司的r都推掉了,冯怜就这样成为了一个刚毕业就失业的人,投了那样多的简历却都石沉大海让本就有点自卑的冯怜一蹶不振,彻底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毕业后大家一起吃散伙饭的时候,冯怜情绪低落,郁郁寡欢,她是家里的希望,可如今,她却连一个工作都找不到,去洗手间的空挡里,她忍不住哭了,洗了把脸,倚着五楼的栏杆上吹风,想冷静一下再进去。 于茂娇却从后面推了冯怜一把,要是放在平常,冯怜是不会被推下去的,可是这个时候她心思恍惚,自然没有注意于茂娇那奋力的一推,从五楼掉了下去于茂娇也吓坏了,她只是想让冯怜吃些苦头,受些惊吓,却也没想要她的命。 但是冯怜还是死了。 她心有不甘,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来从来没做过一件坏事,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想起自己年迈的父亲母亲就此无人照料,她就更加的怨恨所以徐晚来了。 “我拿你们东西?”于茂娇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你说什么疯话?你哪只眼睛见到我拿你们东西了?冯怜,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一个穷『逼』,有什么可让我拿的?我能拿你什么东西?” 自从那次献血之后于茂娇就变得特别的“不正常”,起码是比起以前的做低伏小,她显得嚣张了许多,说话做事间都带出几分戾气,要是放在以前,她是不会这么跟徐晚讲话的。 她虽然做的很过分,但是明面上向来不让人抓到把柄。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徐晚看着于茂娇,站了起来,又摇了摇头:“不对,是十只眼睛都看到了你不仅翻我们的东西,还往汪婷婷的杯子里吐口水。” 于茂娇的脸刷的一下就变了,有种被戳穿心事的窘迫和心虚,但仍旧强撑着,笑了:“冯怜,你别血口喷人。” 徐晚没有丝毫啰嗦的拿出手机,找到了视频,递到于茂娇的面前:“你要是不搬出去,我就把这个视频发到班群里。在我发视频之前,你最好自己去找辅导员,说自己想换宿舍,当然,你也可以不找辅导员,直接去学校对面租房子。” 徐晚没有整理冯怜记忆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努力学习,将来能找到一个好工作,过得比宿舍的人都好就可以了,但是自从献血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就觉得,不管她怎么做,于茂娇的心就从来没有消停过,而且,她们对冯怜做的那些事情真的很让人生气,让人憋屈! 她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而那个机会就在眼前。 于茂娇的脸一下就变成了酱紫『色』,盯着徐晚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冯怜你敢监视我?” “你敢做我为什么不敢监视你?”徐晚一字一句淡淡的说着,最后看了于茂娇一眼:“你自己想清楚吧,是我发到班群里,还是你自己搬出去。” 于茂娇气的脸『色』青黑,一双眸子怒火熊熊简直要把徐晚身上瞪出来个洞一样,可是她却不得不把满腔的怒气收拾起来,艰难的、近乎咬牙切齿的开口:“好,我搬出去。” 如果这些视频流传到班群里那么后果将是她无法承受之痛。 室友请你别作妖(二十) 于茂娇很麻利的搬了出去,没有过多的和1109宿舍里的人扯皮她知道,这次是她栽了,况且,她自己也觉得没有脸面在待在宿舍里。 拿冯怜的手机自然也不可能还给她,她早就把手机丢进了寝室门口的大垃圾桶里了,周雨池的手表什么的,她没有舍得扔,但是也不能带出来,所以就一直在自己的柜子里放着,既然她要,就还回去算了,汪婷婷丢的那些零碎的首饰耳坠什么的,她都在外出的时候戴过了,汪婷婷自然也没要。 可是冯怜竟然要她归还三百块钱以及手机的折旧之后的费用她很不能理解,冯怜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看起来明明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竟然能让她吃亏吃的这么彻底,还回去的东西并不值得什么,重要的是她丢光了脸,尊严被狠狠的踩在1109那些人的脚底下践踏。 她无时无刻不如坐针毡,只要在教室里碰到她们,她就总感觉抬不起头,总感觉羞愧难当,就好像午夜十二点过后,没来得及回家的灰姑娘在王子面前原形毕『露』,那种巨大的落差让于茂娇心底恐慌又难受,每天都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于茂娇搬出宿舍一个星期之后,徐晚她们就迎来了期末考试,因为于茂娇和宿舍的分裂,周雨池跟汪婷婷考试的时候没有数学题可以抄了,现在复习又来不及,每天晚上一直搞到凌晨才上床,但是仍旧搞不懂那些微积分无限变化的规则,仍旧是一头『乱』麻她们打算抄林甜的,但是林甜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不努力学习到了期末只想着抄的人,一口就回绝了。 她们知道冯怜的数学差,所以一开始就没打冯怜的主意。 然后她们就决定用手机作弊,让市场营销专业的学霸把答案发给她们。 然而,就在考试那一天,监考的人是一个和她们辅导员很不对盘的人据说,他和徐晚的辅导员是同一天签了劳动合同入得职,如今三五年过去了,徐晚的辅导员带出的专业一般都是全校最优秀的,所以她理所应当的拿了好几次全国优秀辅导员的称号,顺利的晋升到团支部书记、商学院辅导员小组组长的职位。 那个老师心里一直郁郁不得志,不明白自己怎么被一个女孩子压得抬不起头来。 所以徐晚她们考数学的时候,他不像别的老师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格外的严格,周雨池吓得一节课都不敢抬起头,也不敢拿手机,交了白卷上去,而汪婷婷,当场被那个老师抓住,记了名字赶出了考场。 徐晚她们学校,电子作弊是最严重的情节,然后汪婷婷的名字就出现在商学院的所有班群里作为负面教材被辅导员批评,让大家引以为戒,并且,把这件事情永远的放到汪婷婷的档案里、等于是记了一个大过。 要知道,将来找工作的时候,对于应届毕业生,和企业看得就是你在学校时候的表现,成绩什么的是很重要的参考依据,而一个“电子作弊”的人难免给人家不诚信的印象。 所以,等到徐晚她们考完出去的时候,汪婷婷仍旧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着对将来的影响她觉得都是次要的,关键是现在,太丢脸了!那个老师摆明了就是拿着她当出气筒,发现她作弊了记个名字不就行了吗?非要那么大声的嚷嚷出来,还把她捉到走廊上那么大声的训斥,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她一个女孩子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结果去了辅导员的办公室,当着那么多老师的面,辅导员一点也不留情面把她骂得抬不起头来,偏偏,一班的团支书张慧和商英的班长王杉都在 在“情敌”和“暧昧对象”面前因为作弊被骂她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可是就算她把头埋进自己的胸口,也仍旧能从眼角的余光看到张慧不屑而嘲讽的目光,以及王杉那隐隐约约说不出来的失落目光。 王杉其实学习很好的,高考时一模二模的成绩都很稳,基本上是在重本之前但是考英语的时候,听力刚开始,他就流鼻血了,他捏着鼻子强撑着听,但是血越流越多,最后连答题卡都糊了一大片,没办法,他只能在监考老师的陪伴下去了洗手间。 英语答题卡被血糊的看不见,听力没听,又耽误了那么久平日里能考一百三四的英语直接变成了六十多分,再加上其余科目发挥的也不好,就掉到了二本来。 他不想复读,所以打算在大学里211、985的研究生来弥补自己的缺憾。 汪婷婷那个时候,在他面前树立的是一个平时不爱学习、但是智商超高的形象,她说自己高中三年从来没学过习,直到高考前两个星期过了一遍书,就考上了二本,这一点让王杉很佩服,所以待她也与众不同。 她想塑造的是一个整天打游戏、化妆、不学无术但是学习又能名列前茅的人可如今,她什么也没有了,想到这里,汪婷婷哭的更伤心了,甚至连周雨池的安慰都没有听见。 大一就在汪婷婷的哭泣声和周雨池的叹息声中结束了。 徐晚暑假仍旧是在外面兼职并且继续学习英语,跟着练习听力和口语,等到开学的时候,她听四级的听力基本上不费劲了,口语也变好了,一整年的努力让她终于可以在课堂上和老师无缝衔接。 大二开学要做很多的事情,班委们要算综测、算绩点,部门里要竞选副部、部长换届,还要准备考各种证书 采编部部长换届的时候,徐晚去竞选了部长,因为她是采编部新闻写得最多也最好的人,老师向来喜欢这种肯干活又努力的人,况且她能力出众,所以破格提升她当了部长在她们学校,大一进部门的时候是干事、大二能够成为副部,大三才能当上部长,徐晚这一下可以说是把大多数人都比了下去。 绩点和综测是由班长和团支书汇总统计的,所以出来的第一秒,林甜就告诉了徐晚她是整个商学院唯一一个双料第一。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徐晚舒了一口气,而在一旁打游戏的周雨池和汪婷婷的脸『色』却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因为她们两个的成绩在班级上是垫底的。 汪婷婷是倒数第一、周雨池是倒竖第二,而同样作弊被抓到的于茂娇是倒竖第四。 室友请你别作妖(二十一) 徐晚不只拿到了八千块钱的国家奖学金、还拿到了社会实践奖学金她把自己寒假暑假兼职的经历写成了实践报告,盖了公司的公章,又加上自己的心得体会,毫无压力的拿到了那一千块钱,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社会贡献奖学金,她也拿到了,因为她平时参加了很多去敬老院、孤儿院的活动,她林林总总去了四五次,每一次都记录的很详细。 这些奖学金林林总总拿下来也有一万块了。 颁奖的那天晚上,辅导员要求她带的两个班人力资源和商务英语的学生都要去观看颁奖典礼,好好向徐晚这个名副其实的三好学生学习一下。 那天晚上之后,徐晚突然之间就火了起来隔三差五的就上一次表白墙,总有人打听她的姓名、班级和联系方式,还会有人把她在舞台上跳舞的照片发出来,问小姐姐有没有男朋友的。 就连王杉也从汪婷婷那里打听徐晚的消息这件事情把汪婷婷气坏了,自从那次作弊的事情出来之后,王杉对她的态度就变了,有些爱答不理的,往往是她发好几条消息,王杉才回复一次,而且每次回复的时候都是“哦哦、嗯嗯”的。 这天,王杉竟然主动给她发消息了,她惊喜的不行,兴高采烈的和王杉聊了起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砰砰的跳着,那种心动的感觉已经好久都没有过了可是聊了几句之后,王杉竟然问“那个拿了三好学生的冯怜听说是你们宿舍的?” 汪婷婷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她没想到王杉来找她竟然是为了别人。 正好,这个时候,徐晚从图书馆回来了,打开门,就发现汪婷婷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汪婷婷:“怎么了?” 汪婷婷摇了摇头,心口一片滚烫的嫉妒和不甘她忽然间觉得自己眼瞎了,以前竟然没有发现冯怜身上有说不出来的美,很耐人寻味,就好像一杯茶,要慢慢的品 冯怜的皮肤变得很白,泛着健康的红润光泽。 一白遮三丑更何况冯怜的五官并不丑,鼻子很挺,很秀气,一双眼睛特别大,盯着人看的时候有些狡黠和灵动,眉『毛』很浓,不画而黑,但是又特别的好看,皮肤一变白,这种优点就更加的明显。 脸上虽然仍旧有一些雀斑,但却是瑕不掩瑜,并没有以前那么刺眼。 冯怜身材莫名其妙的就变得很匀称,就像现在,她穿着白『色』的衬衣,袖子松松垮垮的挽了起来,下身穿着黑『色』的阔腿裤,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看起来青春又洋溢,嘴角泛着的笑容自信而澄澈。 她脑袋后面挽了个圆圆的髻,本该看起来又老气又死板的,可是在她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洋气,发髻上绑着一圈粉『色』的珠花,衬得特别的青春是的,青春。 汪婷婷忍不住拿起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半永久的韩氏一字眉,浓厚的底妆,特意刷出来的腮红和冯怜那种自然的红晕一比,就显得有些廉价,看起来想是一只猴子一样可笑。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很美艳,可是这种明艳却不是属于她们这个年纪该有的,她发现自己没有了冯怜身上的那种青春和阳光的气息。 可是冯怜那种白里透红的皮肤她也曾经有过的。 但是大一那一年经常熬夜,有时候甚至通宵打游戏,日夜颠倒,让她的眼睛没有了神采,皮肤也变得暗黄干燥,她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上大学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冯怜越变越好,现在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可是自己现在却倒回去了。 她的这种『迷』茫没有持续多久,便消失不见了,因为周雨池叫她打游戏了,说是这才找到一个大神,可以带飞的那种,她马上就点开了游戏,她玩这游戏也有一年多了,可是段位一直很低打不上去,要是有大神带着上分那就再好不过了! 陷入搏杀激烈的游戏中的汪婷婷很快就忘记了自己这片刻的反思。 大二评选贫困生的时候,徐晚出乎意料的拿到了全票,班上总共三十二个人,全都把票投给了她,因为大家都知道她为了赚钱做了很多兼职,在食堂打饭其实很能在同学面前刷好感的,因为别人以来食堂就能看到徐晚,而且徐晚会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给班上的同学多一点肉、一点菜。 汪婷婷和于茂娇仍旧入选了。 但是一年多相处下来,徐晚看着那些辛苦兼职、学习赚钱两方面都要兼顾的同学没有拿到助学金,要省吃俭用的,心里就觉得特别难受,她看着汪婷婷拿着苹果手机,平时闲着没事了就和周雨池“环游世界”,去上海看了很多次的演唱会、北京、南京、成都、重庆、厦门的四处旅游,买华贵的衣服她就觉得特别的不公平。 她和林甜商量了之后,决定去找辅导员好好谈一下这个问题。 只是徐晚还没来得及找辅导员的时候,辅导员却下达了一个通知汪婷婷没有获得助学金的资格,人力二班的班会需要重新开一次。 从办公室回来的汪婷婷憋了一肚子的气,她分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几千块钱的,却被张慧那个贱人给搅了,她越想越气,就忍不住和寝室里的人吐槽了起来:“你们知道那个张慧多贱多不要脸吗?她竟然跑到辅导员那里说我经常去外面旅游,用的化妆品口红还都是名牌,不应该拿助学金!更该死的是,她把我空间的照片都给辅导员看了,还有那些口红和化妆品的照片!” “不是她求着我,要我帮她追王杉的时候那个时候来讨好我,竟然还趁机拍了我桌子的照片,心机真的太深了!妈的,这个心机婊!”汪婷婷气的口不择言的骂了起来。 徐晚抬起头,看着气势汹汹的汪婷婷,淡淡的说道:“汪婷,我说句公道话吧。你家里怎么样我们不知道,但是你平时花钱看着真的不像要拿助学金的人,你一瓶粉底、一件衣服、出去玩一次花得钱就是班上很多人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我不是道德绑架只是想要你替别人考虑一下,辅导员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如果这样不公平的事情被捅到上面去,或者谁找个微薄大咖转发一下,你觉得大家会怎么说?”徐晚心平气和的说着:“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所以你没必要骂辅导员。” “至于张慧,是心机深沉挺能忍得。”徐晚以为张慧打算忍气吞声咽下这一口气的,谁知道她竟然在这里等着汪婷婷:“可,你凭什么骂她呢?你俩不是还清了吗?” 徐晚没有说是哪一件事情还清了,但是汪婷婷却是下意识的僵住了,瞪着徐晚的眼神分外可怕,她竟然敢在自己面前提起王杉?!汪婷婷被徐晚的一通怼弄得几乎失去理智了,明明王杉先喜欢的是自己她张了张嘴巴,却发现周雨池不在宿舍,而她和林甜、彭语嫣又不是那么熟悉,吵架也吵不赢,干脆闭上嘴巴坐回位置生闷气了。 徐晚微微的笑了笑,真的,徐晚倒是觉得解气她和张慧一样,忍了一个学期、努力了一个学期,现如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一则,她终于把林甜、彭语嫣从室友变成了朋友、变成了和自己站在一条线的人,就算真发生什么她也不是孤立无援。 二则,她终于有了钱,可以买些好看的衣服,好好收拾自己,一个一年时间她努力跳舞、勤恳护肤,红枣桂圆枸杞茶都没有断过,早睡早起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变得好看一点。 汪婷婷最骄傲的就是那一张脸和一米七的身材,那是她所有的资本。 最得意的也无非是几个男孩子的追求。 可这一切都是多么的空虚徐晚要让她知道,一张好看的脸有时候,不算什么。 只有从云端跌落,陷入泥潭永世不得翻身才是最痛苦的。 室友请你别作妖(二十二) 汪婷婷看着徐晚,胸腔中有一团火冉冉的升了起来,越烧越旺,而徐晚那样冷淡的姿态、漫不经心的样子就给这火浇上了一桶油,她全身多噼里啪啦的着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冲到徐晚的面前:“冯怜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室友你不帮着我就算了,竟然还帮着外人来说我?你什么意思?” “这么说来,你倒是会帮着室友?”徐晚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是啊,她怎么忘了呢,当初于茂娇设计让冯怜去献血的时候,汪婷婷可是帮着作伪证的那个人,还真是“帮着室友”,她望着暴跳如雷被气到半死的汪婷婷,眉眼间带着说不出的柔和笑意:“可惜了,我只是想说句公道话,并没有想帮着谁。” “冯怜!我欠张慧什么了?”汪婷婷尤为愤怒,她竟然从徐晚那种轻飘飘的语气中听出一种轻视眼前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竟然敢看不起她!她嘴角的笑容也变得讥诮起来:“冯怜,说句不好听的,王杉喜欢谁,是他的自由,他喜欢我也好,不想和张慧在一起也好,是我能左右的?当初那件事情还不是怪张慧自己没本事?不讨人喜欢怪到我头上来就是你冯怜的道理了?” 汪婷婷本来就走的高冷路线,不常笑,像这样斜着眼睛看人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狰狞,更加的冷冽,徐晚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她真害怕汪婷婷控制不住扑上来打自己:“王杉和你说过她不喜欢太开放的女孩子吧?他说他觉得爱情和女朋友这种东西都是很私密的事情,不喜欢谈个恋爱就闹得人尽皆知。” 徐晚看着汪婷婷:“可是你怎么跟张慧说的?” “怂恿她经常往你们部门去,追着王杉四处跑,怂恿她搞个生日蛋糕去表白而你分明知道王杉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徐晚眨了眨眼睛,显得特别无辜:“不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吗?” 汪婷婷气的眼睛都发红了,可偏偏拿徐晚没有一点办法。 因为徐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她是知道王杉喜欢稍微内敛一点的女孩。 可她当时并没有把这些告诉张慧,反而是把张慧引相反的方向。 她那个时候对王杉并没有其他的感情,只是觉得这个男孩子很帅很有味道,她和自己男朋友的感情还算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让张慧跟王杉在一起尤其是在她感觉出王杉对她那种若有若无的好感之后,她就更加讨厌王杉身边络绎不绝的女孩。 不然,她也不会费尽心机在王杉面前塑造出一个假的“汪婷婷”出来。 所以她看着徐晚,心口憋得生疼,却说不出话来。 同时,她又很想知道徐晚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徐晚微微的笑着,望着一脸懵懂和怒气的汪婷婷,说道:“王杉最近和我在一个老师手底下跳舞。” “王杉是个直男,他才不会发现这些东西!”汪婷婷近乎崩溃的吼了一句:“冯怜你说谎话也不打个草稿!” “是呀,他是觉察不出来你使了手段。”徐晚笑的更开心了,让汪婷婷生气她并不是很开心,但是像这样生气了却没办法把那种怒气发泄出来的,就真的很爽了:“可很不幸的是,张慧也去了我那老师那里跳舞。” 汪婷婷的脸一瞬间就苍白了下去,所有的嚣张气焰猛地一下就无影无踪了,她看着徐晚,忽然间就觉得有些苦涩,她也能猜得到先后顺序一定是王杉为了接近冯怜,所以去报了冯怜跳舞的机构,又选了同一个老师,而张慧,从来都没有对王杉死心,自然也眼巴巴的跟去了。 偏偏冯怜这个人从来都不跟她一条心事情很容易就被抖了出来。 她张了张嘴巴,半响后才发出干涩的声音:“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和勉强:“冯怜我我只是,只是觉得张慧和王杉并不合适没有别的意思你能不能,”那句“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汪婷婷始终没办法说出口。 “那谁和王杉合适?”徐晚似笑非笑,淡漠的瞥了汪婷婷一眼:“你自己吗?” 汪婷婷的脸更白了。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徐晚淡淡的说了一句就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戴上了耳机,她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张慧会不会告诉别人她就不知道了,而且,她也没有想着要去提醒汪婷婷。 总得吃点苦头,总得把她以前加诸在别人身上的痛苦都尝一遍,才知道自己以前多残忍,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做人。 “我还是那句话,我帮得是理,不是亲汪婷,你是我室友我才和你多说这些的,这一件事情看不惯,不代表我对别的方面也有意见,我就事论事而已。”徐晚忽然淡淡的说道:“我希望我们以后能好好相处,舍长不在了,大家应该玩得更好不是吗?” 汪婷婷愣了许久,才垂下眼睫,淡淡的说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她只能说“我知道”,除此之外她还能说什么? 徐晚递给她了一个台阶,她不顺着下去,难道还要蹬鼻子上脸? 纵然她百般不甘、万般不愿的,可她忽然间就有种不敢得罪徐晚的错觉是错觉吗? 林甜很回护她。 还有那个看起来温吞似水的彭语嫣也是护着她的而自己和周雨池之间,并不像她们看到的那么好,周雨池这个人,分明自己家里有钱的要死,可是却很爱占小便宜,她们在外面玩花的钱,周雨池嘴上说着让她先付,以后转给她,可是却一次都没转。 而且周雨池特别懒,好像天底下就她一个人是小公主一样,各种各样的小事都让人很憋屈一旦和徐晚闹崩,那就代表她和周雨池要和宿舍其她三个人都杠上了,但是她却不敢保证周雨池会站在她这一边。 徐晚淡淡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她并不是要跟汪婷婷搞好关系,只是事情还没走到那一步,现在不是闹起来的时候。 她还有一件更大的事情要透『露』给汪婷婷,要她去做呢。 室友请你别作妖(二十三) 选体育课的时候,为了免去一个人上课的孤单感,1109宿舍选的都是瑜伽,于茂娇也只有在上体育课的时候才会跟徐晚她们站在一起,但也只是站在一起,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上课前夕,她们站在瑜伽教室等着老师,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汪婷婷好像也知道不能和徐晚闹掰,因此并没有把对徐晚的不满、不喜表现在脸上,仍旧和往常一样,一起开开玩笑什么的,看起来挺欢乐的。 徐晚的目光落在于茂娇的耳坠上,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指着那个水滴形的耳坠,说道:“舍长你这个耳坠好闪啊!好漂亮呢!”谁都喜欢被这样奉承,所以听到徐晚这样说,于茂娇就短暂的把对徐晚的戒备抛到天平洋去了,笑眯眯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坠,不无骄傲的说:“是挺好看的吧?你看,”指着淡粉『色』水滴耳坠上亮闪闪的碎钻:“这可是钻石呢!” “啊!!!”徐晚又似艳羡又似惊讶的说道:“是钻石啊!难怪那么漂亮。”那句钻石咬得格外重,引得好几个女孩子看了过来,然后又扭过头去窸窸窣窣的不知道说些什么,目光频频往徐晚她们这里看过来。 汪婷婷斜睨了于茂娇一眼,目光在她的耳坠上停留了一秒钟,就收了回来,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和周雨池说起了话,可实际上,她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凭什么于茂娇这样富裕的人都能拿到助学金,她却拿不了? 她又想起了张慧那个贱人,突然间茅塞顿开那是因为没有人去辅导员面前举报于茂娇 林甜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的汪婷婷脸上扫了一圈,又看看徐晚,突然间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和徐晚目光接触之后,林甜脸上的笑容带着点儿说不出的坏,像是一只偷吃了别人家老母鸡的狐狸。 要是汪婷婷这个时候抬头,就一定能从林甜意味深长的笑容中看出点儿什么,只可惜,她一直盘算着自己的事情,就连老师走进来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瞧见汪婷婷这幅思虑重重的模样,徐晚的心才算放了下去。 汪婷婷这个人奇怪的很就比如助学金这件事情一样,她自己分明很富裕,就算兼职也是为了换最新版的苹果手机,或者是出去看演唱会,可以说是根本不需要助学金那笔钱。 但是她就非要去申请,非要拿到那笔助学金。 这本没什么,白拿的钱谁不想要? 可当她看到跟她一样花销很大、手里头捏着许多钱的于茂娇也拿助学金,心底就非常的不平衡,觉得凭什么你那么有钱还拿助学金? 丝毫没有想过在本质上,她跟于茂娇是一样的。 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刚下体育课,徐晚一出瑜伽室,就看到王杉站在门口,手上还拿着一瓶矿泉水,她和王杉打了个招呼,问他:“你怎么来这么早?” 王杉看着徐晚,眯起眼睛笑了,『露』出可爱的虎牙,周围几个女生看得都有些惊呆了,他把矿泉水递到徐晚的手里,好像没看到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一样,和她并肩走着,问她:“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汪婷婷在旁边站着,呆呆的看着王杉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去,眉眼间透出一种寥落出来,她嘴巴张了张,终于忍不住叫了王杉一声。 王杉顿住了脚步,勾回头看着汪婷婷,仍旧是笑着的,只是眼睛里却没有半丝亲昵:“汪婷同学,你有事吗?”汪婷婷鼓足了勇气,在王杉淡漠的注视下走近了两个人,停顿半响,才抬起头问道:“王杉,你还能帮我补习英语吗?” 徐晚站着没有动,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平淡微笑。 王杉凝视着打扮的有些艳丽的汪婷婷,忽然间觉得自己大一的时候好愚蠢汪婷婷是长得很漂亮,五官虽不算精致,但是有种清冷的气质,那个时候她在部门里也不爱讲话,整天对着手机,又一次,他在图书馆看到她翻看着林徽因的书籍那个时候,他被她有些忧伤的侧脸给惊呆了,更为惊讶的是她手上捧着的诗集。 现如今这个时代,能沉下心看书的人太少了,更何况是这种作品。 他对她生出了无限的好感,慢慢的和她亲近起来,就觉得她为人冷淡,像是空谷幽兰,他爱极了那种冷冷清清的气质,可是到头来,却发现,那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伪装罢了。 他并不是颜控,当初被汪婷婷吸引,更多的是因为她的气质和那一本书,追他的漂亮女孩很多,但他并不喜欢那些只有一张好看的容颜,却『性』格嚣张的人可是再后来,他遇到了徐晚。 在她去领奖之前,他就已经很熟悉她了。 王杉一开始并不想学跳舞的,因为他一米八几的个子,戳在人堆里有些扎眼,他四肢又有些不协调,跳舞就很容易被老师抓到错处,他不喜欢那样惹人注目的感觉。 他在那个机构学拉小提琴比徐晚学跳舞的时间更长,大一刚开学他就去了,但是小提琴和跳舞的练功房是挨着的,他难免经常在公交车上看到徐晚,起初他亦是没有注意到她,但是她每次都会给上车的小孩子们让座,次数多了,那些小孩子都认识她了,亲热的叫着姐姐、姐姐的她还总是会从包里拿出几颗糖分给她们,脸上洋溢出一种特别温暖的笑容,久而久之,他很自然的记住了她。 下公交车的地方到学校还有大概十分钟的路要走,其中有一大段路都没有路灯,很黑,行人又少,就很危险。 他从和她面熟之后,每次都会走在她身后,一直到她走到宿舍门口,他才转身回自己的宿舍,可是她好像走路很认真,戴着耳机嘴巴里嘟嘟哝哝的,一次都没有发现他这个“尾随者”。 其实一开始,他只是觉得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走夜路不安全, 又因为他们顺路,才跟着,到后来,是觉得这个女孩儿很有趣。 室友请你别作妖(二十四) 王杉的沉默和神『色』缥缈让汪婷婷紧张起来,手心出了黏腻的一层汗,她微微扬着脸,看着王杉那干净美好的面容和那一双琉璃一般的眼睛,心头忽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悸动,她觉得自己喜欢上王杉了,轻轻的咳了咳,掩去三人之间的尴尬,汪婷婷再度开口:“王杉,行吗?” 王杉回忆的思绪被汪婷婷打断,不由得皱眉,低头看着汪婷婷,不经意间瞥见她眸子中祈求的神『色』,他顿了顿,淡淡的说道:“汪婷,其实你学不进去英语的,补习没有用。” 汪婷婷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把目光转向了徐晚,带着一种被横刀夺爱的怨毒。 徐晚没有理会汪婷婷,更好像没有看见她眼神中的厉『色』。 想拧开瓶盖喝一口水,手却因为刚刚洗了没干,带着微润的湿意,尝试了一下没有拧开,便作罢了,只把水握在手心里,思考着王杉的话,其实去跳一场舞,也没有什么,只是排练要花很多时间,况且,她也不完全确信自己的舞蹈功底能够在那样盛大的音乐节上给王杉伴舞。 不成想,这一幕却落入了王杉的眼睛里,他不动声『色』却又很自然的把水从徐晚的手中抽走,轻轻拧开,又递给她,看也没看汪婷婷一眼,柔和的目光落在徐晚身上:“我们边走边说。” 汪婷婷的目光几欲喷火,当场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徐晚看着她:“汪婷,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汪婷婷真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真想扑上去把徐晚的脸划个稀巴烂,看着他们两个又默契又青春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嫉妒,可是她忍住了,她在王杉面前的标签已经有了虚伪、不诚实、挑拨离间、绿茶婊之类的了,难道还要再多一个泼『妇』吗? 她嘴唇动了下,却没有发声,只僵硬的点了点头,默默的站着看着两人并肩走远了。 阳光疏落,细碎的光斑从树叶间散落在柏油路上,风轻轻一吹就摇曳着,像是水晶,闪烁着耀眼的光泽,汪婷婷立在原地,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抬起头,碧蓝的天空上万里无云,一轮红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她忽然间就难过的无以复加,垂眸,正准备回宿舍,却见到站在自己左手侧的于茂娇正一边摆弄着自己的瑜伽垫,一边看着自己,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斜着的唇线、斜着的眼神,特别轻蔑。 那笑就像一把刀子,直直的戳进了汪婷婷的心里,汩汩的流着血,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一刻的耻辱。 学校对面的住宅区有很多买了房子但是却在市中心居住、上班的,这里空下来的房子刚好租给学校的学生,赚点外快,尤其是学校的小情侣们、考研党租的最多,只要到小区门口一问就知道于茂娇租的是谁家的房子。 来来往往的谁还不混个面熟呢? 她大不了浪费电时间花点心思去蹲着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看看自己做的什么肮脏事,现在竟然还敢来嘲笑她?简直有病!汪婷婷想到这里,脸上最后一丝愤恨也没有了,嘴角的笑容转瞬变得明丽大方,望着于茂娇,调皮的眨了下眼睛,用手在嘴边抛了个飞吻给她。 于茂娇看着汪婷婷一扭一扭的走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前一秒还恨不得扑上来杀了自己,怎么后一秒就对自己笑得那么甜? 图书馆一楼专门辟出了一块地方,摆着藤椅和玻璃圆桌,以供那些背书的考研党和部门协商事情的时候使用,或者捧一杯『奶』茶来这里坐着看上一本也是很不错的选择。王杉看着徐晚,欲言又止,有些局促的挠了挠头,问道:“冯怜,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顿了顿,又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现在快要期末考了,要求你去排练会很耽误你的时间,但我但我真的很想请你去伴舞。” 徐晚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一大片湖水,远远的泛着银白『色』的波浪,璀璨到无以复加,让人的心情变得格外舒畅,她的心慢慢就放松了下来,其实课业和复习倒不是什么合适的借口,她平时听讲很认真,课后也都复习了,老师没画重点的时候她都已经把考试可能考到的知识点整理了下来 所以她和王杉说要考试了比较忙纯粹就是一个借口,王杉虽然知道,但是没有拆穿她,反而还拿着这个来全她的面子,就让徐晚有些不好意思拒绝了。 多参加一些活动是很有好处,能认识很多人,长长见识、开阔眼界,都能让你发现自己的不足、提升自己,何况是那样盛大的胡桃音乐节,由附近的各大高校联袂举行,一层一层筛选出最优秀的人在决赛的舞台上表演不只针对各大高校的人发放门票,还有社会上的某些音乐人、娱乐公司的人会出席,看看能不能从高校里面淘到金子,更重要的是,这个胡桃音乐节会全网直播。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个时候拒绝,也只是想彻底断了王杉的心思,她对王杉没有意思,而且,在冯怜的记忆里,王杉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她不想再节外生枝给冯怜添麻烦。 不过,既然现在话都说清楚了,想必也不会有那样多的麻烦。 所以徐晚点了点头,不期然看到王杉喜上眉梢的模样,眉眼间皆笼罩上一层喜气,那种欣喜的感觉衬得他满面红光徐晚垂下了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和王杉认真的讨论起音乐节时候要跳的舞。 彭语嫣回到宿舍,稍微歇了一会儿,就扎起头发去洗漱台刷牙洗脸,这个时候,徐晚怀里抱着书从外面回来了,看到彭语嫣,忍不住说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彭语嫣含着牙刷,驴唇不对马嘴的嘟哝道:“冯怜呀,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跳舞了,我的韩语课终于上完了!” 徐晚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有点无奈的摊开双手,说:“可是我不能去跳舞了,最近要排练一个舞蹈,去胡桃音乐节上面给我一个朋友伴舞。” 彭语嫣吓得牙刷都掉了,木然的瞪着徐晚,然后火速的用清水把嘴巴洗干净,跑过来蹭着徐晚的胳膊:“小可爱,小美女,冯怜宝宝,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我明天早上给你带饭好不好?” 徐晚警惕的甩开彭语嫣的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对我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给我弄张票吧。”彭语嫣缩手缩脚的站在一旁,乖巧的像只小猫咪。 彭语嫣这个人,看起来很温吞,像水一样,是个很慢热的人,但是熟起来之后就会发现她其实很黏人,也很喜欢撒娇,这种反差萌让徐晚觉得她很可爱不熟的时候你觉得她是个淑女,熟起来之后就发现她其实是个疯婆子,平时跟个智障一样。 得到徐晚的应允之后,彭语嫣眉飞『色』舞的跟自己朋友讲了这件事情,可是她朋友却发给她一个截图,微博上大大的红『色』标题差点亮瞎了她的眼睛“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高校女子被包养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她粗略的浏览了一下内容,然后就看到了于茂娇从不同牌号的豪车上面下来的照片,虽然于茂娇的脸被打了马赛克,但是她们认识这么久,她怎么会认不出来于茂娇。 听彭语嫣大概讲了一下事情之后,徐晚就打开了表白墙的空间,果然,那些照片和描述就是从表白墙流出去的表白墙吸粉无数,粉丝巨大,不止本校的人会关注,就连其他学校的人也会关注,大家都喜欢看热闹,有的男孩子也会抱着想找漂亮小姐姐的心态关注其他学校的表白墙肯定有人为了博眼球和流量,把这件事情无限扩大,以至于在微博上都闹得沸沸扬扬。 室友请你别作妖(二十五)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徐晚忽然就有些后悔。 她暗示汪婷婷于茂娇很有钱,不过是想让她收集些证据到辅导员面前如法炮制张慧的伎俩,把于茂娇助学金的名额给搞掉,分给更需要的人。 可是没想到汪婷婷竟然这么狠,直接拿出了于茂娇从豪车上下来的照片,以及那些暗示『性』极强的描述放在表白墙上。 汪婷婷这是不想要于茂娇在学校里混了! 果真,这件事情出来以后,接二连三能看到一些三四十岁的『妇』女堵在于茂娇的小区门口,说要找到她这个狐狸精好好收拾她一顿,那些富贵『妇』人最有的就是钱和时间,她们不怕耗。 所以徐晚已经好几天都没看到于茂娇来上课了,这还不止。 各大高校都联名抵制于茂娇这种“被包养”、“援交”行为,渐渐的,就有徐晚她们学校风评不好的消息传出来,说是什么样的学校培养出什么样的学生,事情一度闹得沸沸扬扬。 很多人跳出来指责当今的女大学生不知廉耻,为了钱愿意出卖灵魂出卖**什么什么的,什么世风日下,当代青少年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都已经崩塌的言论比比皆是。 迫于外界和同类学校落井下石的压力,学校做出了一个决定开除于茂娇,并且加强对所有学生的思想观念教育,要她们从头学习八荣八耻严令禁止学生在外面租房子,一时间搞得那些考研的人怨声载道。 因为一个宿舍里不可能所有人的节奏都一样,总难免要冲突,你睡觉的时候别人在打游戏,别人睡觉的时候你要起床看书学习什么的,难免吵到彼此,尤其是考研的和不考研的简直是两种人一种忙到死,一种闲到死,他们为了能够安心考研就去外面租房子,没想到因为这件事必须要搬回学校居住,都在心里把于茂娇骂了个遍,当然,也有人骂爆料的人。 表白墙虽然是学生自己创建的平台,但是出了这种大事情,学校还是有权过问的,宣传部抽丝剥茧的找到了爆料人的号码,又抽丝剥茧的定位在了汪婷婷的身上。 辅导员把汪婷婷叫去谈了好几次话,并且让她每个星期定时去心理咨询室找老师做一次心理咨询也就是变相的说她心里有问题,虽然没对她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但是大家的猜测和口水简直要把她给淹死了。 做援交的于茂娇固然让一大部分人不齿,可爆出这些料的人,大家也是看不起的,总下意识的离她远一点,害怕她动不动就揪着自己的错处放到表白墙上面去,怪吓人的,谁都是人,是人就免不了要犯错。 于茂娇虽然出去做皮肉生意,可是到底不关汪婷婷的事情,她又何必去捅出这些呢? 大多数人都这样想。 于茂娇不是第一个出去做皮肉生意的女大学生,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何必揪出她一个这般重罚呢? 可是徐晚却不这么认为于茂娇是靠自己的体力赚钱的,但是赚的这份钱,却是做小三赚来的,不管是被包养还是一次『性』的援交,她都破坏了人家的家庭,不然那些结了婚的『妇』女也不会找到学校来骂她。 只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于茂娇愿意做小三,也要男人也愿意才行,双方都有责任,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徐晚很赞同林甜的一句话走投无路活不下去了这样做,尚且情有可原,但如果是为了虚荣、为了好看的衣服、零食,那就真的让人看不起,因为这些,你凭着自己的双手,努力一下,是完全可以拥有的。 后来徐晚在表白墙上看到一句话,很污,但是道理却是对的“女孩子你们的手不止能握住男人的生殖器,还能工作,还能弹琴,还能翻开书,还能泡咖啡,做一个优秀的女『性』,不要囿于爱情,不要为了金钱而委身一个地中海的男人,不要让自己所有的激情和梦想埋葬在青春的坟墓里你该做的是偶尔能做朵温室的小花,知世故而不世故,平时做能够给人遮风避雨的榕树,你要去奋斗,你要拼搏,当你自己真正强大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天如此蓝,花如此香,还有,金钱它不是万能的,买不到你珍贵的心,买不到你年轻的灵魂和**。” 这是一个男孩子写给于茂娇的一段话,只是徐晚不知道于茂娇最后有没有看到这些话,从援交事件爆出来以后,徐晚就再也没有见过于茂娇。 她那个时候设计陷害冯怜,最后直接导致冯怜的死亡和冯家父母老无所依的悲剧,徐晚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可是站在另一个立场上看,于茂娇又是被网络暴力『逼』的无法完成学业的人,她是凶手,却又是受害人。 徐晚心里总觉得有些难受,忽然间就想起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冯怜同样是个可怜人,也可恨她太能忍气吞声,太善良,总是委曲求全,难怪她不快乐,可是她从头到尾没有伤害过别人。 这一点和于茂娇是截然不同的。 她们期末考完试的第二天,胡桃音乐节就来了。 后来徐晚才知道,胡桃音乐节上面有专门的伴奏和伴舞,她是王杉花了很多心思才空出来的一个名额,那些和她一起跳舞的、同学包括教练,都是王杉找去的一个“托”。 王杉俊朗的外形和身高都是加分项,略微低沉的声线唱起情歌来特别的撩人,他因为事前排练过太多次,嗓音都有些哑了,本来就不是很有把握的他更加觉得没希望,这样反倒放松起来。 抛却了心理包袱的王杉在舞台上就更加的游刃有余,那有些沙哑的嗓音却意外的动听,唱起歌来比往常都更有味道,引得在场的学生们频频尖叫。 就在王杉最后一句唱完的时候,徐晚她们的舞也戛然而止。 恰到好处,比平时排练的效果还要好。 王杉却并没有和别人一样鞠躬谢幕,却转身走到了徐晚的跟前。 牵着她的手腕,把她从人群里拉到了舞台最前面,然后,王杉举起徐晚的手,低沉的嗓音在整个体育馆响了起来:“我今天能站在这里,要感谢很多人,感谢举办方、感谢所有的老师感谢所有的工作人员但是,我最感谢的人就是冯怜!也就是站在我身边的这个女孩子,是她给了我勇气和力量让我站在这个舞台。我现在想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她说一声”王杉转过了头,注视着徐晚,一字一句的说道:“冯怜,我喜欢你,我如此努力站在这个舞台,也不过是想要和你说一句我喜欢你。” 体育馆内沉默了下来。 但也只是片刻,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和呼啸声又响了起来,几乎把徐晚的耳膜震破,她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的王杉和舞台底下的人『潮』涌动,忽然间有种想要昏厥的冲动。 室友请你别作妖(二十六) 徐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舞台上下来的,场上那让人面红耳赤的呼喊声似乎犹在耳边,王杉手指冰凉的温度似乎尚弥留在自己的手腕间,她神魂颠倒,好像灵魂出窍一般,只留下一具冰冷麻木的尸体这样大的场面,王杉竟然这样胡闹。 她呆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别过头去看一旁的王杉,王杉恰好也扭过头来看她,四目相交,徐晚闪电一般的垂下了头,无法面对,真的无法面对,她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不出一个词呢像是一个哑巴一样站在台上,王杉该有多尴尬,要不是主持人出来解围,真不知道今天的事情怎么收场。 她张了张嘴巴,有些局促:“对不起我不是我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场面,被吓到了。” 王杉好笑的看着她,黑润的眼眸浩渺广阔如深海:“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毕竟,你早就告诉我答案了不是吗?”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冯怜,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不能阻止我喜欢你。” “站在所有人面前和你说一句我喜欢你,让你永远记住我,大抵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吧。”王杉的口吻淡淡的,夹在这些许让人心疼的失落和寂寥,他伸了个懒腰,抬起了头,看着天花板,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眨眼害怕一眨眼眼泪就掉落下来。 不是都说女孩子最喜欢的就是惊喜吗? 不是说女孩子都会期盼来一场这样璀璨而盛大的告白吗? 还说什么在很多人面前表白成功的几率会大一些 可怎么放到冯怜身上就只剩下了呆滞和担忧? 冯怜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就是她,不是旁人,王杉又欣慰又心酸,心里又苦又涩,但偏偏又有一股子骄傲,他看中的女孩子就是这般的独一无二 徐晚也叹了一口气,她有些手足无措,这个时候,安慰王杉吧,感觉没什么用,不说话吧,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又有些尴尬,真是为难,好在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进来把王杉叫了出去,好像胡桃音乐节要到最后的环节了,评选出前三名颁个奖就完事了。 剩下的就没徐晚什么事情了,她呆呆的陷在沙发上,脑袋里空『荡』『荡』的,偏偏系统在空间里笑的贼坏:“徐晚,是不是长这么大没遇到男孩表白过?被吓傻了?” 徐晚摇了摇头,没有接系统的话,她并不喜欢王杉,又对爱情这种东西一向淡漠,无法去爱,无法回应被爱。 那天晚上,王杉以领先第二名将近一半票数的优势拨得头筹,一夜之间成为新晋的人气小鲜肉,只不过,王杉最后没有出道,他在出国留学之前和徐晚说,其实他没想过要去娱乐圈,他的梦想是当一个翻译官,最好能进高翻院,那时候去参加音乐节,也无非是想圆自己一个梦,给自己喜欢的女孩一场难忘的表白。 出国这个决定不是因为他情感上受了挫折,而是因为他的的确确想做一个好的翻译,出国深造势在必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仍旧带着温柔的光芒,戏谑的语气让徐晚有些怅然若失。 王杉给她的,的确是一份厚重的喜欢,只是,她接不住。 王杉的离开让本来对徐晚敌意很大的汪婷婷彻底消停起来,加上她因为举报于茂娇的事情闹得大家都不喜欢她,一时间日子也不好过,所以1109的日子前所未有的和谐起来,尤其是汪婷婷和周雨池对徐晚的态度简直是180度的大转变。 因为她们还是经常打游戏不学习,考试之前又不想看老师画的重点,都盼望着能够抄袭徐晚的试卷,她无所谓,放心大胆的给她们抄,并不在这上面为难她们,所以徐晚大二后半学期一直到大四毕业过得都是神仙一般的日子,汪婷婷和周雨池终于像个正常的室友,彭语嫣和林甜又真心拿她当做好朋友。 日子过得很是舒心,大家都维持着表面的和睦。 但是写毕业论文的时候,汪婷婷和周雨池就不淡定了,四年间她们除了熬夜打游戏就是满世界『乱』跑,书本是一点没看,论文开题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入手,所以就想要徐晚帮她们写。 徐晚当然是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说:“考试抄我的试卷就不说了,难道连毕业论文都要我帮你们写吗?那饭我可不可以都替你们吃了?” 两个人绞尽脑汁也写不出个像样的东西,日常就是被导师骂的狗血临头,最后没办法了,上某宝上买了两篇论文,总算是交了差事,只是答辩的时候两个人就糊弄不过去了,一问三不知,导师问了她们好几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最后,导师很失望,问了一个基础的问题:“人力资源管理的六大模块是什么?” 结果,仍旧没有回答上来。 导师最后直接发怒了,说她们这种学生连二辩都不需要,直接明年再重修一年算了。 但是周雨池家有钱呀,他爸爸给学校捐赠了许多体育设备,最后学校才把周雨池的毕业证发给她,然后周雨池就直接进了家族企业工作。 可汪婷婷只是小康家庭,自然不能用钱买毕业证,她就只好重修了一年,大学读了五年。 周雨池回家之后就和寝室里面的所有人多断了联系,自然也包括汪婷婷。 后来徐晚才知道,其实汪婷婷家里并不算很有钱,她是单亲家庭,母亲在一家超市做收银员,父亲早几年就去世了,她还有一个妹妹,在上海一家洗浴中心上班,汪婷婷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她妹妹出的。谁知道她却拿着那些钱在学校里面过“奢侈”的生活,她妹妹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赚钱供姐姐上大学,姐姐不仅没有好好学习,反而还要再读一年。 汪婷婷最后仍旧是重读了一年,但是仍旧没有顺利拿到毕业证,她再次作弊被抓到了,记了两个大过,多门考试挂科,毕业论文和答辩都过不了导师那一关。 她妹妹自然不可能继续给汪婷婷钱让她读大学,她妈妈也很失望,决定直接让她去社会工作,拿不了毕业证就算了,汪婷婷找了很多工作,前台接待,文员,话务员都做过,但是又懒散惯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又觉得工资太低根本就不够花,不是自己辞职就是被公司辞退。 最后没法子了,就去了她妹妹的洗浴中心上班。 室友请你别作妖(二十七) 徐晚大学毕业之后,先是去了一家台资企业做,从最低的招聘专员一路做到了人力资源总监,等到林甜和彭语嫣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徐晚已经自己单独干了,开了一家小型的猎头公司。 林甜一边读研究生一边在公司兼职做培训师,研究室毕业之后就辞职了,和研究生的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开了一家培训机构,专门做外包业务,现在职场压力大,社会节奏快,很多人为了更好的工作机会和晋升空间,都选择投资自己,所以也很吃香。 彭语嫣终于圆了她的梦想做了同声传译。 几个人目前都在武汉发展,闲着没事的时候会聊聊天喝喝茶,日子过得很悠闲,等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徐晚就离开了。 但是她一直关注着冯怜身边发生的事情。 于茂娇从学校回家的那一年,就嫁给了自己家里谈的那个男朋友,一直到林甜她们研究生毕业于茂娇也没能怀孕,这就让本来就不喜欢她的婆婆很不满,闲着没事就找于茂娇的事情,但她也都忍了下来。 结婚的第八年,她终于怀上了一个孩子,结果还没有三个月,孩子就莫名其妙的流产了,送去医院抢救的时候,医生就说于茂娇以前打胎的时候手术做的不好,感染了,子宫出了问题,怀孕很容易先兆『性』流产。 于茂娇的老公当场脸就黑了,心底百味杂陈,她们两个从高中起就在一起,恋爱了那么多年终于结婚了,虽然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也发生过关系,但是他措施做得很好,没有意外怀孕的情况那于茂娇的那个孩子是谁的? 他心里泛起了嘀咕,觉得自己头上一大片绿草原,总觉得万般不对劲,这几年他对于茂娇有多好他自己心里清楚,她净身高,一米四六,再加上这些年什么也不做就吃胖了许多,整个人像球一样膨胀了起来,你想想,一米四几的身高却整整一百五十斤,就知道他没有亏待过她。 于茂娇没有大学文凭,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就算是去餐厅做服务员现在也基本没人要她,但是去后厨洗碗打扫卫生什么的,又太累了,他不舍得她做,所以这么多年来夹在他妈妈和于茂娇之间,真是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有个孩子了,他还以为终于可以堵住他妈妈的嘴,让她少刁难些于茂娇,他回家了也能少听些争吵,没想到,于茂娇不止给他带了绿帽子,还打过胎。 心中憋闷,忽然间想起当年于茂娇不上学的事情她自己说的是家里条件不好,没钱,连饭都吃不起,所以就退学了,想要工作帮家里减轻负担,他那个时候还觉得奇怪,于茂娇还有个哥哥,早就毕业了,在一家电子厂当主管,爸爸在横店一个剧组管道具,妈妈在一个学校附近摆摊卖水果,按说不应该那么穷才对。 他没有多想,只觉得她懂事,两个人就结了婚,现在想想,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然后就开始多方打听,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年了,他总觉得憋闷,再加上看着又肥又胖的于茂娇也不喜欢,妻子和母亲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很烦,干脆和于茂娇离了婚,她起先哭着闹着不同意后来,他把她在学校做的事情都拿了出来,她就没话说了。 于茂娇没办法,就回了自己家住,到底还是农村,对这种离异的『妇』女很不友好,她家里人架不住别人的唾沫,再加上于茂娇的嫂子也很嫌弃于茂娇,大概半年之后,家里就又给她说了个亲,把她嫁出去了,她再嫁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妻子前几年的病死了,还留下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不用她生孩子,于茂娇还是很开心的,也没有嫌弃男方年纪大,草草的嫁了,然后才发现自己又掉进了狼窝那个男的脾气不好,整天游手好闲的,还喜欢喝酒,喝醉了就就打人,不只打两个孩子还打她。 汪婷婷有一天看电视的时候,在新闻上看到了冯怜,就去百度了冯怜,发现她现在的公司开的特别好,在好几个一线城市都开的有公司,她就从班群里找到了冯怜的电话,打了好几次才接通,她想问问冯怜能不能给她在公司里面安排个工作什么的,冯怜笑眯眯的听完,就很官方的告诉她,让她走正规的招聘渠道投放简历、参加公司笔试面试等等。 汪婷婷气呼呼的挂断了电话,这不就摆明了不给她走后门吗?心里把冯怜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是也没有办法,人家现在又有钱,又有事业,可是她什么也没有一个月虽然拿着一万多的工资,可是在上海又能花上几下?以前她身边有很多男孩子追她,但是这几年就越来越少了,追她的她都看不上,她喜欢的人家又看不上她,婚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又过了两年,她突然间从班群里看到周雨池得胃癌去世的消息一时间惊讶的不能回神,紧接着就看到冯怜要和王杉结婚的消息,简直跟个炸雷似的把班群里很多潜水的人都炸昏了,就连汪婷婷,也眼前一片漆黑了好一会儿。 还有人取笑王杉说这么多年了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冯怜结婚的时候给去参加婚礼的同学定了往返的机票,在一家高档的饭店定了满汉全席的酒宴。 看到这里的徐晚,觉得心里很舒坦,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冯怜终于有所成长了,变得越来越坚强,在该善良的时候善良又柔软,在不该善良的时候也有绝对的冷酷,别人对她好,她就加倍的对别人好,别人对她不好,她也绝不会再圣母的去帮助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 徐晚觉得,人生就应该这样,本来就苦短,何不让自己活得快意一点儿? 对于这个任务徐晚是很满意的,虽然前期很憋屈很压抑,但是到最后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而且王杉是个好人,冯怜嫁给她,也一定会幸福快乐的,冯怜虽然发达了,但是却并没有忘记自己那个贫困的小山沟,捐钱修了路修了学校,最近又和王杉计划着在那里办一个加工土产品的工厂,或者搞一个旅游景点,拉动一下经济,让乡里乡亲都过上好日子。 徐晚抬起头,看着光墙更新之后的字迹: 宿主:徐晚 财富值:35扣除债务 智商值:25 武力值:20 才貌值:10 记忆值:6 她有些茫然,问系统:“扣除债务是什么意思?” “你忘记了,你以前还欠了银行的贷款吗?如今还款日期到了,系统就直接把这里的钱拨过去替你还了钱,不过话说回来,我没想到你还真的是负债累累啊”系统的语气很嚣张欠揍,但是心底却真正的开心起来,想必从这以后徐晚完成任务会越来越顺手。 “嘿嘿,过奖过奖。”徐晚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下个任务是什么?” “这次的是个双任务,你先看看剧情吧。”系统说道:“这两个任务好像有点意思呢。” 大致看了一遍剧情的徐晚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的确是“有点意思!” 春风拂槛露华浓(一) 第一个任务的女主叫倪唤云,是天津头号『妓』院宝鼎丰的四大花魁之一,盛名极大,从十五岁梳拢之后,座上之宾无数,名气在风月场所和南北倌人中都是响当当的,不出两年,便被军机处白中堂家的长孙看上了,花了一万两银子把她赎回家做了个现成的夫人。 白中堂家的长孙公子白景润二十四五岁,样貌生的极为周正,正妻早年过亡,身边如今连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性』情温和,门第清贵,如今身上兼着清闲官职,在上海做些小生意,日常也住在上海,此次来天津不过是应一个总角之交的邀约,喝杯喜酒,不成想碰见了倪唤云,便一发不可收拾,要娶她回家。 白家世代累官,家中女眷无一不是毓生名门,就连些姨太太们也是出身好的,哪里会允许一个『妓』女进门,那不是丢他们白家的脸吗?奈何这白景润偏就非倪唤云不娶,更何况如今世道不比从前,倌人们嫁给达官显贵的也不在少数,家里的太夫人便也允了他。 太夫人虽然心中不喜,瞧不上倪唤云的出身,却没有表现出来,白景润携着倪唤云归了上海完婚,就住在白家在上海的公寓里,太夫人是个旧式女子,又是闺门中历练出来的,颇有几分手段,耐着心中厌恶,面上对倪唤云却是极好的。 太夫人写了封信,送给了自己在京中的兄长,派给了白景润一个在苏州做事的差事,他瞧着一去怕是要经年半载,放心不下倪唤云,便打算带着倪唤云一同去,结果太夫人说,倪唤云与从前不同,既嫁给了景润就是白家的人,自然要依着他家的规矩办事,她如今不是倌人是个官家太太,如何能再抛头『露』面? 白景润一想,也是这般,况且他娶了唤云已是违拗了家里的意思,如何能再让家中长辈不喜?便也让步了,谁知道,他刚上任没几天,家里就传去消息说倪唤云耐不住清闲寂寞,逃跑了,临走之前还卷走了家中万金财物。 白景润心中又痛又气,一下子就病倒了。 可惜这倪唤云是被太夫人一个榔头打晕了,连夜送她上船,有人看护着把她送回了天津,还告诉她白景润早在江苏娶了一房门当户对的太太,不知如何开口,干脆把她重新送回天津,倪唤云本来以为终于遇到两情相悦的人了,不成想却是笑话一场,她一介女流,无半点财物傍身,如今又是『乱』世,海关那边一直在打仗,她无可奈何,只得重入娼门。 但是天津又被太夫人打点过,没有『妓』院肯收留她。 她本就情伤未愈,又经历这种磋磨,走投无路之下便想寻死。 然后,英雄郑秋印出现了,他不只帮倪唤云找到落脚的地方,还给了她钱财,让她自己做些营生,时间久了,倪唤云就对郑秋印生出些好感来,觉得他是个端方君子,出手相助却没有别的意思,加之郑秋印又偶尔透『露』出些喜欢她,想要娶她的意思,所以倪唤云出于生计考虑和对郑秋印的欣赏,也一门心思要就嫁给他。 话说这郑秋印,家里做的是丝茶生意,手里有些银钱,但是那倪唤云是谁?当初在天津红透半边天的名『妓』,门前出入的都是有钱有权之人,他终究是够不上资格做她的入幕之宾,碰巧见到她落难,出手相助也不过是为了嫖上一夜,花了些许手段,谁知就哄得她非要嫁给她。 他素来知道『妓』女们薄情,又加上倪唤云是白中堂府的逃妾,哪里会娶? 更何况他早有妻室,妻子虽不漂亮却也温柔端庄,和倪唤云这一场『露』水情缘,不过是玩玩而已,谁知道,这个时候,联军突然攻陷北京、天津,一番烧杀抢掠,郑秋印的营生便败了,祖宅也被联军抢去,只得和倪唤云一样流落街头无法,倪唤云便重『操』旧业,做了暗娼,却是为了养活郑秋印和她的妻子,老夫人 倪唤云知道郑秋印已有妻室,便绝口不提嫁给他的事情,只是一心侍奉老夫人,拿钱给郑家,以报当时救命的恩情。 那郑秋印便拿着倪唤云赚来的钱继续花天酒地,没多久,就做了半边霞一家叫香云的『妓』女,出手阔绰,那香云风是月场上的老手,何曾有过真心,只哄着郑秋印拿钱,那郑秋印却下了狠心,打算娶香云为妻,回家之后,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自己的妻子连同倪唤云沉井了。 香云说要带着万两银子嫁给他,却是要做妻子的,不肯做小,郑秋印只得杀了自己的妻子,本来未对倪唤云起杀意的,不曾想却被她撞见了,又担心妻子死了她又吵着要嫁给他,耽误了他和香云的喜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倪唤云也杀了。 看到这里的徐晚忽然长叹一口气,心中郁郁难平,而她的任务,就是替倪唤云报仇出一口恶气,另择,为倪唤云选一良配。 徐晚皱着眉头,对系统说:“这个男人好渣啊,还好原主没有要求跟郑秋印生活在一起,否则这任务我都没法做了。” 系统啧啧了两声:“你选个时间节点过去吧。” 徐晚思考了一会儿,决定选在倪唤云被白家太夫人送到天津的时候过去,一则,倪唤云就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点遇见渣男的,她过去就刚好,不止要报仇,还有好好筹谋筹谋谁是良配有点难度,她其实觉得白景润还行,可是白家门第森严,太夫人容不下她,倒是个问题,想了一会儿就觉得脑袋都大了,干脆不想了,催促系统开启任务。 徐晚的眼前光华一转,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便咚的一声被人从高处丢了下去,屁股和脑袋同时着地,疼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身体麻木了好一会儿,一点知觉也没有,她懵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刚穿来就被人给丢出马车了,接着一个包袱朝着她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手忙脚『乱』的把包袱抓好,抬眼看去,站在自己跟前的是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嬷嬷,满脸厉『色』,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手『插』在腰上,呸了一口唾沫,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咕噜噜的走远了,马蹄溅起的泥浆扑了徐晚一脸。 从南到北,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倪唤云这具身体本来就被折腾的不轻,又累又丧的,又满脸的泥浆,现下看起来可不正是灰头土脸的吗? 徐晚动作缓慢的站了起来,有丝丝冰凉落在脸上,她抬起脸,看着铅云厚重的天空,绵绵细雨从低沉的天空中飘落,全扑在脸上,徐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此时正值初秋,上海还穿着夏衫,可是天津,一场秋雨之后便蓦然冷了下来。 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徐晚抱住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小道上没有什么行人,举目全然是荒凉的黄土地,连个建筑、人家都看不到,看了看将暗的天『色』,徐晚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别急,你的白马王子马上就来了。”系统悠悠的提醒徐晚。 徐晚这个时候才想起郑秋印这个人来,也放松起来,站在路边等着他路过搭救自己,冷的瑟瑟发抖,喷嚏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她忍不住埋怨起系统:“去你的!你是不是故意坑我?不能找个更好的时间吗?非要这个时候让我来受罪?” “你可不就是来受罪的吗?”系统说道:“不是我不挑个好时间,而是赶早不赶晚,万一郑秋印提前出发路过这里,你怎么办?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准备怎么办?” 顿顿,系统补充道:“这里是个现实世界,意外很多的,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徐晚也只是和系统闲扯几句,并没有想着怨怪他,听他这么说就嗯了一声,她发现自从卢深深那个任务之后,她家的系统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成人了,不像之前那么不靠谱了。 正想着呢,远处响起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徐晚抬头,朝着声音来处望去。 春风拂槛露华浓(二) 是一辆青帏马车,模样小小,并无什么多余的装饰,瞧起来很是寻常,徐晚眯起眼睛,极目望着那车走近了,才望见那车帘高高的打了起来,『露』出马车内的几个人原来却是熟人,是宝鼎丰平日里跟着倪唤云的一个娘姨和几个照过面的大姐,模样娇俏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大姐眼尖,率先瞧见徐晚,当即就拍着手招呼车夫停车。 马车在徐晚跟前停下,大姐们上下打量着徐晚,七嘴八舌的叫了起来,分外热络:“这不是我们的倪姑娘吗?要进城吗?”说着就跳下车,也不等徐晚回答,直接扶将着一脸懵懂的徐晚上去了,在暖暖的车中坐下,徐晚的身体才觉得有了点知觉。 那娘姨跟着把帘子放下来,一个大姐从包袱里把自己带的换洗衣服递给了徐晚,口中说道:“姐姐,这里没有旁人,你莫要嫌弃,先换件干净的衣裳,省的被旁人看见了笑话。” 徐晚一边局促的换了衣服,一面想着,这些娘姨、大姐虽都是乡下丫头出身,却个个心明眼快,毫无半分畏首畏尾、羞怯避人之态,这般精明,一眼就瞧出她如今的处境,却并不点破,避免了她的尴尬,料想也是,若不是这般从容大方,长袖善舞,在如云宾客中又如何张罗帮衬『妓』馆生意,如何招揽客人? 在『妓』馆中做娘姨、大姐吃的亦是青春饭、血泪饭,忍受着没日没夜的辛苦不说,有时还要受老鸨、『妓』女们的磋磨,只是若『妓』馆生意兴旺,她们也能得到温饱的衣食,到底是比在乡间干活,忍饥挨饿来得好。 『妓』馆中的生意离不开娘姨大姐和相帮,而如今的世道,乡下贫穷女子多不胜数,谁不想讨个好生活,又不愿意沦为娼门,做大姐和娘姨便是最好的着落,所以这些娘姨、大姐也都是辛酸之人。 徐晚感叹着,不管哪个朝代,都总归有一群这样为了衣食温饱而苦苦挣扎的人,分外的让人心酸,那倪唤云虽然是数一数二的名『妓』,却也是个可怜人,她父亲是个老童生,在一户人家做先生,日子虽然凄苦倒也能过,只可惜他父亲喝多了酒冲撞了贵人,被处死了,叔伯心肠歹毒,听了婶娘的撺掇,把年仅十岁的倪唤云卖进了青楼,老鸨见她模样身段尚好,又识字知礼,在『妓』女中是少有的高等货『色』,便花了大力气大时间培养。 倪唤云识文断字,道理也明白几分,虽然心中不喜,但身陷娼门亦属无奈之举,应酬客人之际亦保留了一份真『性』情,这也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不管是对娘姨、大姐,还是那些客人,都是好言好语,分外良善,谁知道竟然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不知不觉间,徐晚叹了一声气,紧接着,娘姨也跟着叹了一声气,两人相视一眼,俱是一怔,那娘姨抿着唇角问:“以后可打算好了?”徐晚摇了摇脑袋,她上了这些娘姨的车,心头忽然间就有了别的打算,至于郑秋印,日后再去结识便好了。 要她依着那混账王八蛋生活,她心底始终膈应,更何况,那个时候倪唤云和郑秋印在一起时,并不知道郑秋印已有妻室,若是知道了,恐怕便再不会那样执意嫁他 倪唤云的身上是带着点儿傲气的,就连白景润娶她也是三媒六聘迎了回去的,所以徐晚不愿意玷污她的这份傲气,她目前只要活下去就好,至于郑秋印这件事情,得从长计议。 就算倪唤云被赶出白家,但终究是做过白家几天的儿媳『妇』,白家太夫人怎么也不会乐意见到她再出入宝鼎丰,毕竟,那是给白家蒙羞,打白家的脸。 所以,活下去这件事情就变得分外艰难。 徐晚愁的头都大了,这个时代不比平常,是一个新旧时代的过度时期,很不太平,天津这一块儿马上就要打仗了,到时候炮火连天的,她不攒些银钱恐怕到时候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话说那白景润心中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收到消息的时候就赶紧飞奔会上海,可奈何琐事繁杂,脱不开身,又病倒了数日,等到将养起来能下床了,死活都要辞了差事回上海。 两人的婚房早就被太夫人着人布置了一番,白景润归家见到的是一片狼藉,那些个金珠首饰、值钱细软皆一扫而空,箱笼被翻的『乱』七八糟,一望见这些,白景润的心就凉了大半,颓然的立在原地,脸『色』苍白,汗珠滚滚而落,念起她往日的好,心中痛得像是有人拿刀子豁开了,又往伤口上洒了许多盐。 那太夫人便对着白景润念叨起来:“我早就同你说过,那些倌人、戏子们素来放『荡』惯了,从良之后日夜把她拘在园子里,怎能行?况且,良家『妇』女们觉得贞洁是顶要紧的一件事,可那些倌人们呢?『操』的就是那种生意,少不得背地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不把这『妇』容『妇』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何苦惦记这薄情的人?” “天底下大家闺秀多的是,凭你的身份行头想找个好的又有何难?寻个好日子祖母半个茶宴,把那些好人家的女儿都给你请来,你慢慢的挑,这南方的不行,我们便回京,总能碰见中意的。” 白景润呆了半响,心头郁郁难平,又总觉得那倪唤云不是这般负心之人,想要找她问个清楚,随口应付了祖母几句,便出去了。 他找了倪唤云的照片一张,写了失单一封,亲自送去了同知那里,要他帮着发一封通缉令,要找到倪唤云,且拿了一万两银子要他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以保全白家的颜面。 自己私下里又找了好几个有名的包探帮着寻找。 不出月余,便有了消息,说倪唤云重新在宝鼎丰挂牌应局,只不过这次做的是个清倌,只唱唱小曲,给客人们装几杆烟,旁的倒也和往常一样。 白景润听了,心头百感交集,头一次踌躇起来,想着若是把手伸到天津把她捉回来,少不得大动干戈一番,辱没的仍旧是白家的门楣,若是亲自去天津一趟,他心中又恨她薄情寡义,况且,她既然大费周折的逃了,便是不愿跟他,他就算去一趟把她找回来又有什么意思?想着想着,就想起他们两个的俏时光,心底终归是不忍,看着家中冷落的模样,他松了口,说不用拿人回来,也不用定她的罪名,之不许她再卖娼,这般说着,心底却又无端的疼了起来。 要一个『妓』女不再卖娼岂不是不要鱼儿喝水? 那不是断了她的活路吗? 白景润终究是个心软的,最后索『性』不去管她了,海阔天高的,任她去罢,只是心底到底存了几分念头,只因在气头上,并未下决心去寻她,病恹恹的在家歪着,不肯出门,日日只对着他们的从前唱和诗文的信纸发呆。 其实,当初倪唤云被赶回天津,白景润亦曾这般派人去寻过,只不过那时候倪唤云心中抑郁难受,又无半点活路可寻,只得依附着郑秋印过活,便让白景润真的以为倪唤云只是拿他当一个“瘟生”,让他替她赎了身,还了亏空,就把他一脚踢开,但是身上又有一种君子端方的温润和淡泊,不愿勉强她,遂放开了手没再惹她。 徐晚选择去宝鼎丰唱曲只是为了赚些银子做花销,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这样终究是来钱比别的地方快,而且只唱曲儿,不卖身,也算不得违背白太夫人的意思,没想到却歪打正着的,让白景润的心没有彻底凉透。 春风拂槛露华浓(三) 徐晚重新回到宝鼎丰还是掀起一波小小的风浪的,虽说这个行业不断有年轻貌美的姑娘进来,离开个三五日再回来的老人,谁还认识你?但是倪唤云本人的名气是摆在那里的,出一个名气响亮的花魁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又是从中堂府上出来的,身上多少带了点儿不一样的『色』彩,虽说恩客们不会高看一眼,但也仍旧乐意捧场。 又因为白景润解了禁令,所以宝鼎丰的老板自然很乐意留下这棵摇钱树,纵使徐晚不留宿客人,在宝鼎丰的生意仍旧是一片大好,日常里出局子,叫去弹琴唱曲、宴客陪酒、陪游玩的总是徐晚和其余几个有些名气的倌人。 郑秋印是宝鼎丰的常客,徐晚自然不止见过他一次,匆忙间擦肩而过时总会对他展唇一笑,或是远远望去,与他四目相交时,眼波流转这都是倌人们让客人入毂时常用的伎俩,让客人们误以为你对他有意,对他高看一眼,时间久了,他自然会上门。 只是郑秋印在宝鼎丰做的几个倌人都是刚出茅庐的雏儿,姿『色』中等,价钱便宜,像四大花魁这样的顶级倌人,郑秋印并无多余力气染指,天津的倌人等级和上海相同,依据姿『色』、文化程度、名气、琴曲歌技分了大抵三个层次,各有各的名目,谓之长三、么二和花烟,上等『妓』馆中的头等『妓』女才能称为长三,稍次的则是么二花烟素来以烟为媒,以花为饵,是那些烟娼兼营的低等『妓』馆,其中的花烟们大多年纪较大,不愿意背负『妓』女的名声,又或者没有『妓』馆愿意收留,则在花烟馆中做暗娼。 若不是倪唤云落魄,郑秋印断然是没有可乘之机的。 徐晚在等的,就是郑秋印主动上钩,果然,不过月余,郑秋印再一次宴客的时候叫了她的局,要她去弹琴唱曲陪着郑秋印宴客,去了之后徐晚才知道,这次宴客是郑秋印为了一大单洋货生意请了好友晁铮津以及管理海关批文的曹淳化说项。 如今形式不好,联军们虎视眈眈,不知道这战争哪一时刻就打响了,朝廷本就紧缩海关不准私下走私洋货,致使白银外流,更何况是如今顶风作案,更是难上加难,偏偏郑秋印这一批货物已经付了一半的定金,若是此时撒手,他的亏空便大了,只得咬着牙迎上。 晁铮津是郑秋印连着裤子的好友,生意上也多有往来,算是交情不错,而晁铮津跟曹淳化又是姑表兄弟所以郑秋印便想通过好友走通曹淳化的门路,而这曹淳化手中权力大着,平素巴结的人不在少数,郑秋印为了撑门面、好办事,又圆自己心中的念想,才忍痛叫了徐晚过来。 装饰华贵的宴客厅中徐徐响起曹淳化的声音:“既然是宴请,只你我三人未免过于冷清了一点儿,贤弟你不如再寻几个至交好友过来,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玩上一场。”他素来瞧不上郑秋印胸无点墨、猥琐小气的模样,但又因着平日里与他认得,又是自己表弟做的中间人,少不得耐着面子与他应酬,可他又是个喜欢热闹的,皱了皱眉头,望着华贵大厅里只这么几个人,忍不住凉凉的说道:“即如此清冷,倒不如来曲哀婉小调助助兴?” 郑秋印并没有听出曹淳化是在说反话,倒是认真的叮嘱徐晚唱一首哀婉点的小调出来。 徐晚瞠目结舌,曹淳化倒是被气得笑了,大大方方的挥了挥手,让徐晚照着郑秋印的意思开唱。 徐晚手中拨着的是琵琶,起头声声铮越,升至高点又陡然降下调子来,化作哀婉缠绵的一声叹息,清平音调里,徐晚红唇轻启,秾丽又哀愁的嗓音徐徐响起:“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曹淳化落在徐晚身上的目光倒是有些不一样了,他总觉得这个倌人眼中有些特别的神采,唱得是南唐后主的断肠之曲,绝命之词,够毒,够辣,是个有胆识的,眼前国将不国,一个青楼卖笑的倌人尚有如此觉悟,可叹堂堂一七尺男儿竟然只想着钻营银钱。 晁铮津瞧着势头不大对,他这个表哥可是越生气面上笑的越开心,越不耐烦就越沉得住气,面上就越安稳的,不由得抿了一把额头本就没有的汗,又遣大姐、娘姨去递牌子请客人过来。 不多久,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厅里逐渐热闹了起来,徐晚一面弹琴助兴,空隙时间也去斟杯酒,倒还算和谐。 众人坐定,酒过三巡,郑秋印便提议要行令饮酒,觉得人喝多了,才方便行事,他本就做了打算,厚着脸皮求上一求,谁知后来又来了这么多人,他又抹不开那面子,只得做罢,便想着先把曹淳化给灌醉了好说话。 曹淳化眉头一皱,威严便一泻而出,压得郑秋印不敢再说一句话,他淡淡的道:“不管是联句还是飞觞,都随你们的意思,只是不要下瞎划拳闹腾,平白折腾的人头痛。” 郑秋印诺诺的应了,思索了一瞬,道:“在下诗文不精,联句恐不能行,倒不如飞觞,选些简单容易的子飞觞,大家不必费脑,也乐得轻松玩乐。” 曹淳化应了声:“甚好。” “只是,用那几个字?”郑秋印望向曹淳化,想要顺从他的意思。 晁铮津笑着接过了话头:“要说这简单容易的字,当属雪月风花,古来多少文客豪侠,『吟』咏的不都是这一景一情?如今佳人在侧,我瞧着正好。” 大家想来也是如此道理,便都应下了。 恰好这个时候,众人叫来的倌人也都到了,各自立在客人身后斟茶倒酒,徐晚便也丢了琵琶,起身走到郑秋印的身后站着,厅中的气氛一时热闹起来。 “既是飞觞便该有个飞觞的规矩,从第一字起,各飞唐诗宋词一句,且得依着次序,不能『乱』了,若接不出来,便饮上一大盅,若是说『乱』了顺序,也饮上一大盅。”曹淳化淡淡的说:“既然是我立的规矩,那便从我开始。”漫不经心的饮了一杯酒,道:“雪花似掌难遮眼。” 右手第一人便是晁铮津,不假思索的说道:“白雪却嫌春『色』晚。” 紧接着是郑秋印,他没读过多少书,自幼就混迹于商场『妓』馆,最怕的就是碰到这样的场合,急的满头大汗,忽然听得身后一道清脆女声道:“燕山雪花大如席。” 他诺诺的忙重复了一遍。 “那可不行,你这是耍赖,怎么能让别人替?”有人笑着说道,斟了一杯就放到郑秋印的跟前,催着他喝。 郑秋印红了脸,心中始终惦记着那件事情,不敢放开胆了喝,只默默的笑着不出声。 曹淳化却笑着接过了话:“这是我有错在先,刚刚并未提及不能旁人代说,如今真好加上,是我不严谨,自罚一杯。”他抬起手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一滴不剩。 放下酒杯的时候,目光也落在了郑秋印身后的徐晚身上。 春风拂槛露华浓(四) 下手一人又对道:“天涯霜雪霁寒消。” “北风吹雁雪纷纷。” 这一轮,便又回到了郑秋印这里,他呢喃着,张了张嘴,脑中一片空白,顿了顿,瞥见晁铮津眼睛看着酒杯给他示意,他端起酒盏自罚了一杯算是把这一下揭了过去,结果他十句中能对出一句便算不错了,惹得大家频频发笑,眼见他就要喝多了,晁铮津刚想寻个由头不再喝了,谁知道曹淳化手一指,落在了徐晚的身上:“不如倪小姐坐下,替秋印行这酒令。” “”徐晚有些找不着方向了,看着娘姨们在郑秋印的旁边又添上一把椅子、碟子、筷子,只得坐下了,她本不是才思敏捷的人,刚刚出言提醒虽然明知于礼、理都不合,却还是不想错失这个在郑秋印面前刷一波好感的机会,可如今,却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嫌疑 好在“雪”这个字走了两圈便不再用了,改用了“月”这个字,基本上一个字轮上两圈便做罢,如此飞完了“风”、“花”二字之后,这场筵席便也到了末尾,眼看着要结束了,郑秋印纵然再抹不开面子,也只好跟曹淳化提了提洋货的事情。 曹淳化早就知道他是为了这个才花了心思银钱找到自己的,况且手上又能赚些银子,风险又全是这郑秋印担着,他何乐而不为,自然是应允了,末尾了,他许是觉得徐晚对郑秋印有些意思,便替徐晚说了几句好话,甚至透『露』出几分我这次给你开后门都是因为这个倌人的意思。 听得徐晚脸『色』发红,在场坐的个个都是人精,都知道曹大人是要抬举这个倌人,自然也跟着奉承了几句,郑秋印更感激刚才徐晚出手相帮,又觉得她真是自己的福星,本来没戏的事情硬生生成了,遂也大方了许多,除了出局的银子之外,又封了千两的银钱给她,置办了许多衣裳、首饰给徐晚。 从这儿开始,郑秋印才逐渐的和徐晚熟了起来,其实被当红的『妓』女另眼相待是件脸上有光的事情,以前,风月场所的熟客是瞧不上郑秋印的,觉得这人满身小家子气,不顾交情,只是一味的腻歪,忒瞧不上,但是自从,他得了徐晚的眼之后,众人看他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如今的世道与往前不同,从古到今,那些『妓』女们最看重的无非是钱财,可是,现如今却跟往常不大相同,若是瞧见那些相貌出众、才情不凡,豪爽大方、谈吐有致的,即使不十分用钱,那些倌人们见了他们也是开心的,若是做了这样的客人,那脸上是十分有光的,转过去想,若是客人被趋之若鹜的名『妓』瞧中,也是件荣光的事情。 是以,郑秋印这几日来洋洋得意,觉得腰杆挺的都比往日更直。 宝鼎丰中有倪唤云的长三公寓,装饰的十分豪华,俨然不输王侯世家,床榻几案不是金丝楠木就是云石,薄纱帘幕的装饰更显华贵,着衣镜、书画灯、百灵台、玻璃罩、翡翠画、珠胎钟种种勋贵世家未必用的起的东西在这里不过是些寻常摆设,徐晚觉得这里的装饰有一种纸醉金『迷』的感觉,隔着帘子瞧着窗外的太湖石做成的假山和人工挖掘出的平静湖面,她已经下定决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郑秋印是个渣男,那她不妨做一个渣女,好好收拾他一番,所以最紧要的,她打算放下身段让郑秋印对她上心,然后让她们夫妻和离 并不是徐晚心肠歹毒,只是郑秋印那个时候,为了香云把自己的发妻沉井,可见心肠是如何冷漠,守着这样的男人,还不如趁早把他们两个分开,若是能救她一命,便也算让徐晚安心稍许,若不能她也没什么法子。 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隐约听得有『妇』女粗壮的嗓门声,徐晚一时好奇,带着一个大姐一个娘姨朝着声源地去了。 只见宝鼎丰的大堂里围了许多人,中间站着一个哭的涕泪横流的『妇』女,三十左右年纪,脸上敷着劣质的铅粉,又一哭,妆完全花了,虽然一身得大红大紫,可是衣衫质地却十分拙劣,大姐在身后嘀咕道:“怕是花烟到这里来闹事了。” 『妇』人对面还立着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有些邋遢,紧皱着眉头,脸上『露』出十二分的凶相,恶狠狠的盯着『妇』女,一幅不耐烦的样子。 有几个娘姨和大姐走上前去隔开『妇』人和男子,劝了几句。 这一劝不打紧,那『妇』人便哭了,拿着手绢『摸』着眼泪,眼角的皱纹也更加明显,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道:“诸位给我评评理,我跟他本是苏州人士,他先前捐了个候补的官员,遍说要风风光光的娶我进门,后来家道中落,两人便来了这天津地界,可他却不肯外出做事谋生,我为了一家三口的花销,养育我们的幼儿,只得托人推荐在花烟馆做个暗娼,每月都给他银钱和衣衫,让他照看孩子,自己生活。” “可谁曾想到,他这个畜生竟然把孩子给卖到不知哪里去,我眼见他进了这里,便跟了来,他竟然说不认识我,可怜我的孩子”那『妇』人虽然哭哭啼啼的,但是思路却异常清晰,一通话讲得干脆利索清楚明白。 那男子憋得脸『色』酱紫,一把甩开身边的倌人,往前走了几步,恶狠狠地等着『妇』女,伸出两个手指指着『妇』女,破口大骂:“你这个毒『妇』还有脸说?你先前与我约定,每月给我三十两银子,我在家看顾你的孩子,可如今呢?银子月给越少,渐渐的连我花销都不够了,又如何能看顾孩子?没法子,我只能卖了他才能得以糊口。” 徐晚脑门跳着疼了起来,看着男子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的模样,恨不得一个耳光把他的头给打下来,真是无耻、无能、无赖、无人『性』啊!周围渐渐有客人笑出了声,细细碎碎的说着什么,那『妇』人气的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才问出一句话:“如今我只问你,把孩子卖去了哪里?” 那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朝着『妇』女伸出了手:“你先把欠我的银子给我。” 『妇』女的眼圈更红了,抽泣起来:“若不是馆子里生意不好,我如何会拖欠你银子?我如今连自己吃饭都是个问题,又如何有钱给你来这里吃喝嫖赌?” 徐晚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看来天下间的傻子不知倪唤云一个,她再看不下去,朝着那『妇』女和男子走了过去。 春风拂槛露华浓(五) 徐晚在两人之间站定,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男子的身上。 原先站着的娘姨和大姐皆是一愣,往后退了半步,把地方让了出来。 徐晚冷眼瞧着那男子,脸上却带着秾丽的笑容:“你说,是这位太太缺了你的银子?才让你卖了儿子糊口的?”男子冷不丁见到这样貌美的女子,一瞬间就被震得魂飞天外,张着嘴巴愣了半响,才回答道:“是!”喉结翻涌着想问她是谁,嘴巴咕哝了半响,却没问出口,一双眼睛早盯着徐晚瞄来瞄去,嘴角『露』出不正经的笑容出来。 “那这位太太和你是什么关系?”徐晚越发瞧不上他,忍着心底的厌恶,垂眸说道。 “她是我的姘头。”那男子恬不知耻的说道。 既然是江苏人,却从南方跋山涉水来了这天津,又不是正经的夫妻关系,那便是拐了人家的媳『妇』私奔到这里来的,在这个年代,倒是又很多这样的事情,徐晚的语声更冷了:“那孩子呢?可是你与这位太太的骨肉?” “自然是!”男子不耐烦的吼道,他本来到这宝鼎丰是来寻乐子的,如今乐子也没寻到还惹了一身的『骚』,眼瞧着他刚做的倌人面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不由得心下一紧,他刚拿了几两银子给她呢,若再因为这个事情惹了她不高兴那可是划不来,念及此,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这无知『妇』人!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与你们这些『妇』孺理论!”说着,拔脚就朝着那倌人走去。 “如今世道虽『乱』,可这种『逼』妻为娼、鬻子取乐的行为,想必衙门不会不管。”徐晚陡然拔高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石破天惊的气势,当下就把那个男子震得定在了原地。 那花烟此时才明白徐晚话里的意思,又惯常是在风月场所打滚的,若是这点儿活络心思也没有,那才是个怪事,当即就地哀嚎了起来,拿手指着男子,好一番哭哭啼啼:“你这个负心汉,『逼』着我入娼门为你做牛做马的赚银子,却不念我半点好儿,便对自己的亲自也这般心狠” 徐晚虽然觉得这『妇』女可怜,但是又不喜欢听她这般号丧一般的哭泣,便吩咐身边的经事的娘姨:“寻个相帮,赏他几两银子,遣去衙门报个官,发生什么无需隐瞒,真真切切的告诉衙门便是。” 那『妇』人听闻此,便扑腾一声朝着徐晚跪了下来,磕着头说遇到了活菩萨。 大庭广众的,对着徐晚这样一通『乱』叩头,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围在这里观看,又见是当红的倌人在,少不得宣扬一番,因此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大姐忙把那『妇』人扶了起来,劝她不必如此。 那男子的脸『色』难看的很,瞪着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人一样朝着徐晚就扑了过去,伸出手朝着徐晚的脸挠,眼疾手快的大姐忙上去把徐晚护到身后,用身子把徐晚和张牙舞爪的疯子隔开,徐晚心有余悸的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登时黑了下去,果真是无耻之徒! 徐晚冷冷的看了男子一眼,抬手扶正大姐头上被弄『乱』的金钗,携着她的手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道:“如今又多了个行凶伤人的罪名。”那男子呆怔了半响,忍不住对着徐晚破口大骂,什么婊子啊、贱人啊之类的层出不穷。 徐晚觉得好笑,勾回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他:“敢问阁下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靠我们这些婊子养的?”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起来,素来只知道狗娘养的,如今又多了一条,叫做婊子养的,虽然倌人们做的是卖笑卖身的肮脏活计,但大多都是生计所迫,无可奈何,良家女子甘愿坠入娼门的少之又少,到底都是可怜人,可是全然不想眼前这人,『逼』着自己的妻子去花烟馆那种地方,一应花销都要靠着一个倌人,还摆出这般不知廉耻、理所当然的模样,倒比那些倌人们更加的可恶。 徐晚扶着大姐的手,和刚从屋里出来的郑秋印打了个照面,她只柔柔朝他笑了笑,别的也没多说什么,但是郑秋印却出声叫住了她,徐晚立住脚步,柔声唤了一声:“郑公子。” 郑秋印只是一时间鬼使神差的,见她鬓间的一朵海棠绢花歪了,冷不丁的叫出了声,自己也没想到她会停住应和自己,还摆出这般让人心动的模样来他虽说占了她的青眼,可是自己刚才可是从别的倌人房间里出来的,这就折了她的颜面了。 倌人们有倌人们的规矩,人多了店大了,但是客人永远只有那么多,尤其是那种有些银两傍身的阔佬更是不多见,所以难保倌人们闹出什么争风吃醋的事情,惹得一个『妓』馆不得安生,因此,基本上南北的『妓』馆都做了一个规定,客人们不得在一家店内同时捧两个倌人也不是不能做,只是要好的、长做的只能有那么一个人,以免引起争斗,若是中途想另做一个人,便要出些大价钱好好补偿这原来的倌人。 又加上倪唤云是这样出名的倌人,放着那些年轻英俊的阔佬在那不去逢迎,竟然对自己青眼有加,他前前后后也只不过花了一千两的银子在她身上,这种事情对于一个有了身价的倌人是难以启齿的侮辱。 望着徐晚那娇艳如花的脸颊,她穿了一件浅绛『色』的小袄,头上不过只簪了两朵珠花,一柄钗子,打扮的很是寻常,大大的眼睛里仿佛有光,郑秋印一时间就失了神,都说『妓』女们薄情,可他瞧着眼前的人,却觉得她不是那般的人。 倒不如做她一做,反正那批洋货在手上,他有赚不完的银子,不愁,打定主意,郑秋印的态度也坦『荡』大方起来,凑近徐晚,直起身子,将她发髻边的钗子扶正,笑着道:“不知道你着一大早的是打哪儿来?” 徐晚笑的很温柔,轻飘飘的像是秋日的柳絮,问道:“这可说来话长了,不如到我那里喝杯茶?” 佳人相约,岂有不准的? 郑秋印爽朗的笑了一声,跟着徐晚往楼上去了。 徐晚则絮絮叨叨的跟郑秋印说起了刚刚的事情。 春风拂槛露华浓(六) 郑秋印听了徐晚说的,心中暗讽『妓』女、『妓』女做的不就是皮肉生意?难道还真能有几分情意在,若说刚刚那花烟是全了心思赚钱让夫家养育孩子好好生活的,他可是半点不信,这种事情其实近年来并不是少数,但是大多时候,不都是那些乡下来的『妇』女们贪恋『妓』馆的荣华富贵不愿意回乡的吗?只是当着徐晚的面他也不好意思说些难听的话,便笑着应道:“自古以来都听说是『妓』女薄情,这种夫家倒还真是没有听过。” 徐晚自然留意到了他言辞间的那一抹不屑,心底冷冷一笑,面上却不显,只着意和郑秋印调笑,徐晚又是个“外来人口”,言语间多有新奇想法,况且玩乐起来又比别人花样更多,虽然徐晚是个清倌,他只能看不能碰,但越是这般能看到碰不到,就越引得郑秋印心头蠢蠢欲动。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人你来我往,再加上徐晚只让郑秋印出完了局子的钱,至于私下里的赏钱,徐晚在三推脱,并未多拿他一分半厘,郑秋印就越发觉得她的好,加之徐晚日常里吃的喝的待他都是极好的,有时候还会拿出些银子帮他打点门面,他就越发觉得窝心,倌人们给恩客东西向来是大忌,说的难听了这就叫倒贴,让别的花钱的客人怎么想?所以郑秋印对徐晚日渐一日的痴『迷』起来。 渐渐的,郑秋印一日三餐都恨不得都待在宝鼎丰,银钱大笔大笔的往这儿拿来,老鸨脸上都喜的成了朵菊花,以前她并不怎么待见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如今,见了他跟见了财神爷一样,直喜得屁滚『尿』流的。 这日,郑秋印来得晚了,徐晚被旁人叫着出了局,一直应酬到了晚上才回来,他就这么一直呆坐在宝鼎丰的阁楼里,等着徐晚,谁曾想,一等就等到了华灯初上。 徐晚从外面一回来,娘姨说了郑秋印的事情。 她脸上带了些许委屈的笑容,推开了门,郑秋印早就歪在小榻上睡着了,听到开门声,却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唤云?” 徐晚应了一声,又点了两盏灯,照的屋子里亮堂了许多,她道:“我既然不在你便回去罢了,实在不行,那阮媚姐姐不也是你日常做的吗?找了她来吃茶喝酒不是再好不过了,何苦在这里跟个木头似的干等?”说着,语气里带着点淡淡的哀伤。 看着徐晚眼睛里波光闪耀,像是下一刻就要涌出泪水来,又见到她眼皮下面一弯淡淡的青痕,心下忽然间更不是滋味,他深深的望着徐晚,心上一狠,说道:“唤云,不如你就跟了我吧!” 虽然这是徐晚要的结果,让郑秋印自己提出要娶她,可是她这般忙活来忙活去,在郑秋印面前『露』脸许多脸,刷了许多的好感,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心里却莫名的沉重,她是假意奉承,昧着良心与他周旋,他竟然就这般松了口要娶她可前世的时候,倪唤云一腔真心、做牛做马的供他吃供他喝,却还是落得了一个沉井的下场,就算是到了最后的关头,郑秋印也没打算要娶倪唤云。 再如郑秋印的妻子嫁给他之后勤俭持家,侍奉公婆,一心对夫君,却还是免不了丈夫在外面寻花问柳,最后却要为了一个假意待他的香云丢了『性』命。 难道真心待人的、一腔真情的反倒没有好结果? 反倒没有好的下场? 这男人也真是搞笑,真心的不要,偏喜欢那些虚情假意的! 徐晚犹豫半响,做出泪光斑驳的样子,低垂着眸,雨打风吹一般的柔弱模样:“你胡说些什么呢?”顿了顿,她的眸子里含了点点的泪光,与郑秋印四目相接:“你你我云泥之别,我岂能玷污了你的清白?” “任由我再受追捧,我也不过只是一个倌人,你是家世清白的世家公子,何苦为了我走到这一步?”徐晚扭过了头,做出一副强硬的姿态:“你往后就别再来了” 郑秋印自然听得出徐晚语气里的哀伤和落寞,不由得第一次动上了手,板正了徐晚的肩膀,对着她如水的目光,一字一句的保证道:“唤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别说是倌人了,就算是比倌人再不如,我也只喜欢你我不许你这样自轻自贱,我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吗?我往后别再来了那还不如杀了我!” 感情是一步一步升温的,但是不过几个月,怎的郑秋印对“自己”的爱意竟然这么的深,徐晚倒是有些疑『惑』了,瞧着他满脸的情真意切,脸上只做出点哀愁之态,泪光点点:“并不是我不想嫁你,只是”她欲言又止,看着郑秋印,心头倒是真的泛起点愁绪出来。 郑秋印不罢休,只追着徐晚问,问得极了徐晚也不肯说,只是一门心思的劝他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郑秋印急得发了狠,便连着几日没有到徐晚这里来,但终究是耐不住自己心里对徐晚的那份念想,待在她那里习惯了,就越发离不得她,不过几日不见就觉得心里面火烧火燎的,他问她为何不愿嫁他,她就是不说,但是那满面的愁态和难受的模样,瞧着竟又像是真心喜欢他的。 郑秋印一时间拿不住她的心思,便去寻她身边的娘姨们打听。 娘姨们起先不肯说,郑秋印花了些银子才撬开了她们的口。 娘姨们是惯常服侍徐晚,陪着她出局子应酬客人的,自然什么都清楚:“我们姑娘原先跟了白中堂家的长孙公子,这你应当是知道的,奈何那家的太夫人家大业大,瞧不上我们姑娘,将她送回了天津。只是姑娘重『操』旧业,日子也不大好过,屋里妈妈们苛待,姑娘又做的是清倌人,这生意跟银钱自然跟往常不同,你别看着姑娘整日忙里忙外的,可实际上出局的银子都是落不到的,客人们占不到便宜自然不会像往常一样大方的打赏再加上姑娘又真心待公子,旁的人自然不愿意赔笑应付,再怎样勉强,言辞上也难免流『露』出来,赚的就更少了,可是这一样样衣衫、事物、吃食又都要花上银子。” 郑秋印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光景,当即就怔住了,回过神来之后心底便百味杂陈:“这般艰难她还总是帮我打点,不收我的赏” 顿了顿,问道:“你家姑娘的亏空大概是有多少?” 娘姨在心底盘算了一会儿,道:“少说也有七八千两的银子,至于卖身契什么的还是另算。” 七八千两的银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郑秋印越发坚定了要将徐晚赎出去的心思,一想到她这般为难,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心疼的无以复加,当即就去找了徐晚。 春风拂槛露华浓(七) 郑秋印越发觉得这个当红的名『妓』是看上自己的人品才华,实在喜欢的不得了,不单单只是因为自己的钱,要说因为钱,她做的客人里有钱的、有势的可多了去了,想攀上谁不容易?何苦出银子贴补他?他这样想着,心头一热,只觉得神清气爽,她和那些子薄情的倌人们都不一样上楼的步子就越发的快了,蹬蹬蹬的,到了徐晚的门前,敲响了门。 徐晚红着眼眶,开了门,却也不搭理郑秋印。 郑秋印因为听了娘姨们和大姐的话,心中有了底气,见她这般行径,也只当她在同自己怄气,立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劝说着,眉目间的浓情蜜意几乎要溢出来了,自个儿讲了一会儿就觉得口干舌燥的,抓起案上凉透的茶咕嘟嘟的灌了两大口。 徐晚淡淡的瞧着,仍激不说话,没有唤娘姨和大姐过来,亲自起身去给他重新沏了一杯浓茶,服侍着他喝了,又拣了些他平素爱吃的绿豆泥、豌豆黄放到他跟前,默默的听着,温顺的做着手上的事情。 郑秋印的目光落在徐晚身上,觉得两个人这般相处就很好,她温顺的像只乖巧的猫咪,低眉顺眼的样子像个未过门的小媳『妇』,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就去握了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纤长的手指捏在手里却像是婴儿的手一样,有些握不住。 “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在一起,我也晓得你的苦处,等你进了门,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郑秋印凝视着她,一字一句,说的宛如宣誓一般郑重:“你自己日子过得那么凄苦,又何必花钱在我身上?我就算是再穷,可好歹是有一口饭吃,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不想让我惹麻烦,可是唤云,难道不知道,人生七苦,这求不得便是最痛苦的” 徐晚的眼珠子转了转,眼泪簌簌的便落了下来,定定的盯着郑秋印,张了张嘴:“是哪个娘姨嘴碎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子?”说着就往门口去,一幅要叫娘姨进来的样:“真是胆大包天了,连我的话也不停在耳朵里,还不如卖到花烟馆里去算了!” 那般恼羞成怒的样子让郑秋印的心疼的一发不可收拾。 他劝道:“你何苦与她们置气?是我硬要问的,她们难道还能不说?” 徐晚的脚步立在了原地,拿了手绢,抿着眼角的泪,半响后,才哽咽着说:“我日子不好过也是我自愿的,拿银钱贴补你,愿意在你身上花钱也是我自愿的,这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意思。” “既然如此,唤云,我为你赎身,娶你回家做一门正经的姨太太。”郑秋印往前走了一步,板着徐晚的肩膀,和她对视。 徐晚仍就垂泪,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强硬了许多:“你该知道我们做倌人的也是身不由己,自己的身家『性』命、自由、前程都是在妈妈们手上捏着,我想不想嫁,并没有那么重要,更关键的是妈妈要不要我嫁。” 听到这里,郑秋印脸上就浮现出愤恨、埋怨、不屑的表情:“那个虔婆眼里只认得钱,我素来在这宝鼎丰做了多少姑娘、银子流水般的花了出去,这才见得他几个笑脸,可是平常若有一日不花钱,我就少不得被他轻贱!” “可是他又凭什么管着你?你不用怕他,我郑家虽然不是什么富庶之辈,但是几千两银子的赎身费还是拿的出来的,你只管放心。”郑秋印咬了咬牙,似乎下了狠心一样,一跺脚,就要往外冲。 看他那气势冲冲的样子,徐晚只以为他要出去找谁打架,慌忙扑到门口去堵住了他,问:“你要往哪里去?” “我现在就要去找那老贼婆说个明白,不就是要银子吗?”郑秋印说着,就一把推开徐晚,往外面去了。 徐晚焦急的在身后叫了几声,郑秋印却只想没听到一样气势汹汹的去找老鸨了。 徐晚慢悠悠的挪回了步子,娘姨和大姐们跟着走了近来,顺手带上了门:“姑娘真是好手段,只是这样的男子,我瞧着不是好的,托付终身怕是不妥当。” 徐晚淡淡的笑了笑,问道:“刚刚让你去交代妈妈的事情可做好了?” 一个梳着双丫的大姐答道:“姑娘吩咐岂敢不做?” 徐晚点了点头,对着西洋镜,让大姐用新拿进来的玫瑰『露』帮她梳头。 那妈妈摆着茶,好像早就知道郑秋印要过来一样,他一见着这个钻到钱眼里的恶毒『妇』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但是又想到如今是来求人的,语气又软和了点。 老鸨以前也是大脚娘姨出身,帮衬着以前的『妓』院里把生意做得蒸蒸日上,渐渐的手里也存下些钱财,自己攀上了几个相好,慢慢的就生出了单干的心思,看人的手段和应酬本事自然不再话下,郑秋印三言两语就被拿捏住了。 “哎哟,你可别说这些了,唤云是我嫡亲的闺女,想让她从良的人多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我肯跟你说这么多,不过是她自己相中了你,我瞧着,那么多客人里面,她也就愿意跟你应付。”那老鸨五十岁左右年纪,笑起来看着慈眉善目的,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精明的光彩:“这两万两银子的赎身费用真是不高,你放眼别的地方,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你瞧瞧前几日丹桂园的陈媛儿姑娘,那个恩客足足摆了两天两夜的双台,花了五万两银子输的身,置办的衣裳行头哪一样都让人羡慕。” 老鸨说着,似乎想到了伤心事,拿着手绢抿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只是可惜了我们家唤云,同样都是当红的倌人,同样都是前后脚从的良,怎么我们家唤云就这么命苦呢?偏生看上这样一个不中用的人!” “妈妈这说的是什么话?”郑秋印脸上也不好看了起来,这老鸨把陈媛儿的事情说出来不就是在打他的脸吗?都是男人,都是做倌人,旁人就能那样大手大脚,他想象就觉得脸上无光。 “你要是真心喜欢我们家唤云,就给替她想一想,她是容易的吗?都是风月场数一数二的人物,这两万两的银子我都说不出口,她若是真跟了你,你就打算这么灰头土脸的让我们唤云过日子吗?” 春风拂槛露华浓(八) 郑秋印咬了咬牙,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脸上的表情就很难看,可是他也只是愣了一会儿,屋子里沉默了下去,只剩下老鸨玩弄着自己刚刚涂好的红『色』指甲,好像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等郑秋印的回话。 郑秋印却是急了起来,匆匆忙忙告了辞,出了宝鼎丰。 老鸨看着着郑秋印的背影,脸上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神『色』,朝着他的方向呸了一口吐沫,又想玩女人又不想花钱,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她先前还以为倪唤云被他糊弄住了,如今瞧着还是个聪明的。 郑秋印出了宝鼎丰,就拼命催着自己的车夫赶紧赶车。 马蹄嘚嘚的,好像踩在他的心头上。 他先回去拜见了母亲,如今郑家一部分田庄、地契都是在母亲手上管着,听说他要做生意,老太天自然是支持的,二话不说就把手上的东西给了儿子,典当了那些东西,只折得了现银一万两银子,其实他们本来底蕴并不丰厚,尤其是父亲去世之后,家里的境况就一日不如一日,他们孤儿寡母的,亲戚又都不愿帮衬,再加上郑秋印也不算精明的人,入不敷出的就渐渐多了。 老太太当然不知道郑秋印说的“在外面做生意”,其实都是去了『妓』馆,家里的下人们瞧着老太太上了岁数,少爷又正当壮年,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如今讨饭吃可不是容易的,能有一份饭碗就不容易了,又怎么得罪了正经主子,给自己找不痛快。 郑秋印的妻子是小户人家出身,不认得几个大字,但是向来把夫君奉为天地,又怎会去指摘他的言行? 所以郑秋印两方都没有通知,打算先斩后奏把倪唤云赎出来了再说,否则,母亲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他花了银子,难道能再把人丢了?人财两空,想必是母亲也会觉得心里不好受,那时候肯定会留下倪唤云 他打的是一手如意算盘,精明的很,田庄、地契加上郑秋印手上的现银,也不够两万两银子,无奈,他只能盘了两个生意不怎么好的点出去,这才凑够了两万银子,只是她那里还有些亏空,也少不得要花上七八千两银子 钱怎么算都有些捉襟见肘,他十分为难,手上还有些银子投去了洋货上面,上次那批货他赚了一大笔,尝到些甜头就自然不肯放弃,又干脆利落的投了更多的银子进去,明知道这是在刀口上『舔』生活,可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银子嘛,谁不想要呢? 他只能暂且去生意相对好的店铺里抽调些现银,东拼西凑的,把银子紧巴巴的凑齐了。 郑秋印虽然吃了点儿苦头,费劲了心思,但是看到徐晚那种崇拜的、感激涕零的眼神,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一时间开心的什么都忘记了,欣喜的像个孩子一样。 徐晚抿着嘴听着他在一旁筹办着婚期什么的,心底只是一片淡淡的『迷』惘,那个时候倪唤云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却弃之不顾,可是她来了之后什么也没有做,他就这样离不开,世道果真是不公平的,有时候,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东西吧可能。 想起倪唤云的惨死,徐晚嘴角的笑容渐渐的浓了起来。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有的人就是不喜欢好好过日子,就是不喜欢贤良淑德的女人。 就喜欢这样瞎闹腾,没关系,她就一次『性』让郑秋印看清她们这些倌人们的“面孔”,徐晚如今做的,完完全全就是仿照着香云的路数来的,可偏偏,郑秋印就是着了『迷』 赎金交了,徐晚就算是个自由人,不再是宝鼎丰的清倌。 可是徐晚却丝毫没有搬出去的意思。 郑秋印渐渐的就急了,分明交钱之前是好好的,怎么钱给了就变了个模样? 他很不服气,徐晚现在算是他的人了,可是他从都到尾,连她的身都没近过,更别说什么一亲芳泽了,如今更是不肯跟他回家,他心里就没了底,倌人们和老鸨设局算计客人们的钱也不是没有的,他就去问徐晚。 徐晚只是淡淡的说,她这一生颠沛流离,只想做个正经的太太,不愿意做姨太太,又说她善妒,既然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日日却要对着正室低头,她的『性』子受不了,迟早要引得郑秋印厌弃了他,还不如现在就分开,两个人也能留个好模样在心里。 这不就是翻脸不认人的意思吗? 郑秋印当场气得额角青筋『乱』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压着自己的怒气跟徐晚说:“她虽是正室,却素来不受我喜欢,进门这么多年来也不过只剩下过一个姐儿,你若去了能生下一儿半女,讨了母亲开心,我那时定然把你扶正。” 徐晚哦了一声,对着首饰盒子的金钗看来看去,说道:“那为什么不现在就休了她?” 郑秋印不出声了,妻子容貌平常,见了他也只会唯唯诺诺的,大气都不敢出,没有一点儿情趣,可是母亲是极喜欢她的,所以这么多年来身边也只有她一个人,并不是他愿意守着黄脸婆过日子,而是母亲那里少不了她侍奉 看见郑秋印眉尖的犹豫,徐晚淡淡的说道:“你若是休了她,让我做正室,我便跟你回去,安心的过日子,可是你若不休了她,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郑秋印彻底傻了,气得个半死,手指着徐晚,颤颤巍巍了半响,才说道:“你” 徐晚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抬起眉眼看着他:“我是喜欢你才愿意赎身嫁给你,可是,我说的是嫁给你,并不是让你抬一房小妾。”眨巴着眼睛,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梨花带雨的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她的语声带着点儿委屈:“我这么做也只是太喜欢你了,我只想独占你难道我这样的还不配做你的妻子吗?” 瞧见她哭,郑秋印的满腔怒气马上就烟消云散了,又觉得她做出这些出格的事情却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嫁给他,这种事情,他觉得脸上是有光的,况且她这么好,这么好,母亲也一定会喜欢的 “我也只是和你说几句气话,你何苦认真呢?”郑秋印围在徐晚的身边,小声的哄着她:“你别往心里去,我这就去办这件事,只是母亲一向护着她,我少不得费点儿心思。” 屏风后面咣当一声,好像是瓷瓶打翻的声音,徐晚回头看了一眼,道:“刚来的大姐手脚不利索,走吧,我们出去喝茶。” 郑秋印自然屁滚『尿』流的跟着去了。 而屏风后面,立着一个年轻的女子,看起来是深闺『妇』人打扮,头上只簪了一根素净的银簪子,通身再无别的装扮,大姐去看她时,才发现她满脸的泪痕,咬着牙低低的啜泣出声。 春风拂槛露华浓(九)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徐晚回来了,娘姨替她开了门,接过手上的披风挂了起来,大姐请了郑秋印的嫡妻出来在红木长椅上坐下来,奉上两盏热腾腾的红茶,屋子里的人便一起出去了。 富丽堂皇的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徐晚垂眸喝着茶,神态自若。 郑太太则觑着徐晚,一脸的茫然无措和不安,掩饰一般的捧起了茶盅,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倌人们做的是什么事情,又想到刚刚郑秋印对着她低声下气的小意模样,心底便越发的不舒服起来,红茶很醇厚,浓浓的茶香让她紧绷的精神舒缓了点儿,坐直了身子,问徐晚:“不知倪姑娘请妾身过来是个什么意思?” 妾身……这是在提点自己她的身份了! 徐晚有些好笑,放下茶盏,回望着郑太太,道:“你可瞧清楚郑秋印是什么人了?他愿意为了一个青楼倌人休了你娶我进门。” 郑太太脸上本来就勉强的笑容这下子更淡了,涩涩的抿了下嘴角,呢喃道:“姑娘是来炫耀的意思吗?” 徐晚沉沉的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个郑太太不久过后就会死在郑秋印的手上,也知道郑家再过不久就要败了,颠沛流离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是没有了倪唤云的帮助,肯定是度日如年,可是郑秋印又不是个有大才的人物,岂非过得更要艰难? 她不想看着郑太太无辜惨死,想让她早点和郑家脱离关系,到时候,也许能过得好一点儿。 可是这些徐晚没办法告诉她,就算告诉她了,她怎么会信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徐晚的眉头有些皱,本身郑太太就对她怀着敌意,恐怕事情更难说成,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他不是良人——你可以拿了和离的婚书回到你娘家,听说你娘家的弟弟是个秀才……” 徐晚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郑太太流着泪打断了:“他不是我的良人难道就是姑娘你的良人吗?”疾言厉『色』的呵斥徐晚:“你难道不是女儿家?做这种营生破坏别人的家庭难道就是理所当然?我不是那般不能容人的……可你却为何苦苦相『逼』?” 徐晚垂下眉目,感觉着茶盅里的温度一点点流逝:“并非我苦苦相『逼』,只是……”她只是了半天,终于是问道:“若他将来为了别的倌人,抛弃妻子,置你于死地呢?你也不会离开他?” 郑太太嗤笑了一声,终于是没憋住,脸上『露』出讽刺的神『色』:“姑娘好歹毒的心思啊!” 徐晚苦笑,看来是救不成她了。 徐晚没有再说话,两个人静坐了半响,徐晚招来了一个大姐,备下笔墨纸砚,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银行的名字,并着一枚钥匙折好,放在一个荷包里,递到郑太太的手上:“不管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好,若是将来有什么难事,就去这个地方,而且,这些事情千万不要告诉郑秋印。” 郑太太愣了,没有去接徐晚的东西。 徐晚却一直那样固执的伸着手,淡淡的看着她。 两人无声的僵峙了许久,郑太太才伸手接过了徐晚手里的东西。 徐晚松了一口气,有些疲累的挥了挥手,对她说道:“叨扰了。”然后就让送来笔墨纸砚的大姐送她回去。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补偿,若是她听了自己的话,尚且能在事发之前留下一条命,日后拿着自己存在洋行里的钱也好靠着那活命,反正,那钱就是她从郑秋印手里骗来的,徐晚没有丝毫的负罪感,就算是她不骗过来,那些家产什么的也是要便宜了洋人。 还不如都给郑秋印妻子留着过活。 至于郑秋印……徐晚一开始都没打算要和他成亲,就连赎身什么的也用的是倌人们常用的手段,其实白景润家的太夫人看不起倌人也是情有可原——有很多富贾巨商、豪门贵族就是因为上了倌人们的当,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家道就那么败落下去,甚至有的家破人亡,买笑的女子们向来翻脸不认人的。 如那霍王小女、杜氏十一般女子痴情、男子薄幸的,终归是少数,在这个时代,非但不曾亲眼见过,便连听也是没听的,无怪乎旁人的嫌弃。 可是,这其中倒也有好的,便如倪唤云就是。 但也只是一个异类。 …… 郑秋印最后还是跟他妻子和离了,妻子被他连夜遣送回了娘家。 老太太眼看管不住这孽障儿子,气的当场就差点没喘过气来,但是儿子再不成器也终归是自己的儿子,她只能打落了门牙往肚子里吞,只求这进门的倌人是个好的。 婚期就这样临近了,但是成亲的那天晚上,徐晚就趁着郑秋印在前院陪客的时候,从郑家的绣楼里溜走了,用床单什么的缠着自己的腰,系在栏杆上,顺着爬了下去,避过前门的耳目,往角门去,那里有接应的大姐和娘姨。 等到郑秋印喝得烂醉如泥被丫鬟搀扶进去的时候,人早就没有了。 郑秋印酒当场就醒了,吓出一身冷汗,从他跟倪唤云熟悉到现在,为了展现自己的君子风度,连个手都没拉到,好不容易想着能一亲芳泽了,她竟然跑了! 他花了那么多的银子……赶忙让护院把郑家围了起来,里里外外的搜,人当然没找到,郑秋印气的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就晕倒了。 这件事情一出,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天津,人们交口相谈的都是他掏空了家底为了娶一个窑姐进门,还休了自己的发妻,简直是畜生不如,为着这个,他连着好几天都是躲在家里,没敢出门。 手头上的那批洋货又出了问题,他赔的血本无归,再加上为了面子上好看,不被同期们轻看,不得不大摆排场,欠下了许多银子,典当行、洋行的老板都上门催钱,还说要是不按时还就要他的命。 郑秋印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惊怒、悔恨交加,急的头发都要白了,赶紧让去盘点剩下的铺子,打算折了钱去还债,结果,那天夜里,天津便被攻陷了,大批带着枪、炮的洋人便开始在天津城里烧杀抢掠,他的铺子自然也被洗劫一空。 最后,连家里的宅子都被征用了,他带着他年迈的母亲无地落脚,手上又没有半分银子,一时间,老了十岁不止。 春风拂槛露华浓(十) 徐晚自那日从郑家逃跑之后,就直接坐着往上海运送货物的商船,去往了上海,天津这边在打仗,不太平。上海虽然也不安全,但是那里有英法租界,租界里面却是太太平平的,尚且能好好的活下去。 郑秋印这件事情解决了,徐晚就开始打算起倪唤云的另一桩心事来,如今『乱』世飘零,一介女子委实不好生存,她想找个人依靠也是无可厚非,可是徐晚总觉得,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但是原主的心愿是想找个人良人嫁了…… 徐晚寻思着,其实她是真的觉得白景润不错,只是白家老夫人不能容他,倒有些可惜。 她这次走带了几个大姐和娘姨,又给宝鼎丰的老鸨和相帮留了银子,时刻关注着郑秋印的消息,等她在上海安置住的时候,天津的信便也到了,说郑秋印没什么本事赚钱,又欠了一屁股的债,最后无奈的去了青楼做相帮,去的却是另一家『妓』院,然后看上了当红的倌人香云,只是那香云哪里会跟他有什么情意,便思索起了别的念头。 晚上他溜进香云的房间,试图把她一起带走,结果被娘姨们发现,当场就把他拖了出去,老鸨下了狠心要治他,当场就被打断了双腿,丢到了『妓』院外面。 『妓』院的人害怕闹出人命,就直接把他送回了租赁的房子里。 她原来的妻子听说了这件事情,就去看了他,给他留了十两银子,带着郑秋印的母亲回了娘家——郑家老太太待她还是不错的,更何况又有徐晚存在银行的那些银子,她自然不会置老太太于不顾。 只是,她没有搭理郑秋印,徐晚还是有些惊讶的,毕竟那个时候,她是一心一意想要留在她身边的,也许真的是心死了,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徐晚没想到,郑秋印最后还是遇上了香云。 她正想着呢,却听到大姐进来告诉她有人找。 她披上披风出了门,在茶座坐下,却见到了负手立在窗边的白景润,他缓缓的转过头,定定的瞧着徐晚,半响后才道:“我找你找得好苦。”然后徐晚才知道,听说天津出了战『乱』,白景润就从上海去了天津,结果到了宝鼎丰才知道徐晚又来了上海,急的抓耳挠腮的,连夜就坐着马车赶回了上海,一刻也没敢停的过来找她。 他害怕她出事情。 徐晚脸上慢慢的有了笑容,她觉得白景润挺适合倪唤云心目中的良人的,自然跟白景润把当年的事情解释了清楚,正要问太夫人的时候,白景润却拥住了她,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上,近乎哽咽的说太夫人已经去世了。 徐晚有点尴尬,立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虽然还在守制,但是白景润却觉得徐晚一个姑娘家住在外面不好,就把她带了回去,只是两个人没有同床罢了,虽然白家还是有不同意徐晚进门的,但看着徐晚进退有度的模样,声音也都渐渐的弱了下去。 徐晚本来以为帮她找个良人又要费上好大一番功夫,甚至在心里演练了很多遍和白夫人斗智斗勇的场景,谁知道,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这个任务到这里算是完成了,她也把身体还给了倪唤云。 然后徐晚就看起了下一个任务,因为这两个任务是同一个时代的,时间相隔非常的接近,省的再跑一次,所以就一次行做完算了。 这个任务的女主叫做宋卿桥,本来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后来家道中落,又恰逢战『乱』,便跟家人走散了,她一人流落街头,吃了上顿没下顿,眼看就要活不下去了,然后被一个个叫做罗素兰的弹词先生给带回了家,悉心照顾她,教养她,所以年仅十岁的宋卿桥就拜了罗素兰做师傅,跟着学习唱书。 上海开埠以后,娱乐消遣行业就日益兴旺,『妓』馆虽然是女子为主的大娱乐行业,但是卖笑卖『色』终归是为人所鄙,那些良家出身又洁身自好的女子也很不屑,但是又想赚些钱财补贴家用,而且男『性』为主的消费群体中女『性』又存在着一种天然优势,所以很多商家开始聘用女子招揽顾客。 以前服务行业的女『性』多在『妓』馆见得到,譬如娘姨、大姐。 如今,烟馆中的女跑堂、唱花鼓戏的女伶人随处可见。 女唱书就是其中一个,唱书也叫说书、弹词,最早流行于苏沪一带,以当地口音亦说亦唱,大多讲些民间传说,历史故事,或者俚俗小段什么的。 这是一个女『性』开始在社会抛头『露』面、女权意识萌芽的时代,而宋卿桥,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是上海第一女弹词,名头大了,就吸引很多人来听她的唱书,程韶之就是其中一个,他是丝茶生意中的头一家,也做些洋货生意,算是上海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两个人你有情我有意的,渐渐就相互喜欢起来。 也算是天定良缘,宋卿桥被现在已经做了泰丰银行行长的兄长找到了,这几年来也积攒下许多钱财、名誉,两人勉强也算是门当户对,再加上宋卿桥虽然是个女唱书,算是清倌人,可是没有两把刷子和真才实学的人还真做不了这个。 女唱书在行业中的身份颇高,而且行业内每年都会举行一次“会书”,所有从事唱书行业的女子必须参加,各说传奇一段,若是唱的不好或是技艺欠缺,就不能去唱书——而宋卿桥数年来都摘得第一女弹词的桂冠,实在是极为难得的。 家里也同意了两个人的婚事。 本来也算是一桩好姻缘,可是程韶之却变了一个人一样,丝毫不见之前端方君子的模样,对宋卿桥是动辄打骂,之前『吟』唱诗词、携手散步的时光一去不复返,程韶之也开始频繁的往『妓』院跑,他以前只是听听曲子,那种地方是从来不去的,家里的生意也不怎么打理了。 程韶之的母亲说了他两句,他就对自己的母亲挥起了拳头——可程韶之以前是再孝顺不过的人了,从来不曾忤逆母亲半句,如今却是这幅场景。 再往后,程韶之就和一个有夫之『妇』潘云搞在一起了。 徐晚总觉得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她啧啧了两声,就让系统调好了时光轴,过去了,等到接受完原主的记忆之后,徐晚更茫然了,一开始的程韶之,确实浑身上下都透着儒雅,像是古代青衫落拓的君子,和后来做的那些事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春风拂槛露华浓(十一) 深夜里,徐晚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想着程韶之的事情,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模模糊糊的眯了两眼。 醒来的时候,身畔却空无一人,她唤来一个帮佣,问道:“少爷昨天晚上没有回来吗?” 年轻的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细碎刘海下面是一双清亮亮的眸子,望着徐晚欲言又止,是刚从乡下买来的丫头,还没来得及调教,看样子还有点怯怯的,徐晚就放缓了语气,又问了一遍,丫头这才咬着嘴唇回道:“少爷回来了昨晚歇在客房了。” 徐晚愣了一下,其实程韶之不歇在她房里倒是件好事,不然又要麻烦系统,可是,他们两个才成亲不过一年,程韶之就这样夜不归宿,整日整夜的在外面鬼混,真的是 她起了床,自己换好衣服,洗漱过后,就去给程韶之的母亲、原主的婆婆请安,虽然时代在发展,家里的规矩没有以前那么大了,但是程家到底还是一个大家族,旧式的做派一时间却不是能改得掉的。 吃早饭的时候,却没有见到程韶之的身影。 徐晚的眉头皱了皱,这也太不像话了,耐着『性』子喊了帮佣来问,小丫头跑去书房看了看,又折回来,对着徐晚说:“回大少『奶』『奶』的话,大少爷正在书房看书呢。” 丫头的话音还没落地,穿着西服打着领带、一幅要出去模样的程韶之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横冲直闯一般的走到了徐晚的跟前,冷冷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宋卿桥、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少打听我的事!” “韶之!”大清早的听到儿子对儿媳『妇』发这样的无名火,程夫人也没摆什么好脸『色』,呵斥道:“你给我坐下!” “给卿桥道歉!”程夫人想起这大半年来儿子的种种荒唐做派,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愤怒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她自己的儿子她再清楚不过,『性』子再温润端方不过,怎么现在变成了这幅模样,想到这里,心头又有些不舍得,放缓了语气,看着程韶之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最近” 程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断了声音。 程韶之冷冷的盯着程夫人,眼神里全是一种不顾一切的阴鸷,阴沉的让周围都冷了好几度,半响,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偌大的客厅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徐晚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丫鬟们也是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程夫人呆呆的望着门口的方向,眼眶一红,眼泪便顺着脸颊落了下去,徐晚拿起手绢给她擦了擦泪,安稳道:“韶之最近肯定有什么难事,给绊住了,我找个时间让我哥哥去打听打听,娘,你别忘心里去。” 程夫人握住了徐晚的手,唉声叹气:“谁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原来他要娶你,我心里还不是很赞同,如今看来,倒是他配不上你。” 徐晚没有出声,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徐晚都待在书房里,整理自己的思绪,可是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忍不住和系统商量了起来:“你说到底是什么事情才能让一个人发生这样大的改变,像是换了一个人?”系统悠悠的说道:“也许是受了什么刺激?” “应该不是家里的事情,家里都挺好的。”徐晚踌躇着:“可是生意好像也挺好的,没有听见什么风声传出来你说以前那么温润的人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别着急,来日方长。”系统说道:“反正你也完成一个任务了。” 徐晚还想继续捋一捋,就听见丫鬟来敲门:“大少『奶』『奶』,宋夫人来了。” 徐晚直起身子,这才想起来,宋卿桥的嫂嫂陆凭梅约了原主今天下午去丽水台看戏,她的心神都被程韶之这异样的转变给吸引了过去,差点把这一茬给忘记了,想必是陆凭梅等不到自己,干脆来家里找了。 迎了出去,果真就被陆凭梅絮叨了两句,两人坐下喝了半杯茶,去给程夫人说了一声,就手拉着手出了门,其实这个时候,已经相当开放了,租界里面很繁华,各种各样的娱乐消遣都有,但是像她们这样有头有脸的大家闺秀去的不算很多,陆凭梅是个很活泼的人,心『性』开朗,对新鲜的玩意儿很好奇。 但是自己一个人又不敢去,所以就拉了宋卿桥。 主要是想让宋卿桥和她作伴,求一求心里的踏实,害怕自己一个人去了不知道规矩会出丑 两个人坐着汽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看着汽车慢慢的驶入租界,眼前的场景一瞬间就完全的改头换面了,带着浓浓的西洋风采。在英法租界的正中心建了一个大大的教堂,教堂的顶端是一个钟楼,巨大的时钟引得很多人在跟前拍照,四处都是穿着洋装、旗袍,打扮时髦的小姐、太太们。 陆凭梅的目光很快就被一个三层洋房模样的茶楼吸引了过去,指着那个问是什么。 徐晚跟她解释:“那是阆苑第一楼。” 陆凭梅用手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脸上『露』出憧憬的神『色』。 “群英共集画楼中,异样装潢夺画工。银烛满筵灯满座,浑疑身在广寒宫,说的就是这里呀!”言语间满是向往和赞叹,看得出陆凭梅是很喜欢这个地方的,其实这些茶楼本来也没什么稀奇的,大多都是用玻璃装饰、制造的,又加上些水晶、琉璃什么的,太阳一照可不就是璀璨生光吗?徐晚百无聊赖的往窗外看着,这些东西在她那个时代是很平常的东西,可是对于生活在这个年代的陆凭梅甚至大多数上海人来说都是惊奇的东西。 汽车最后停在一家高大宏敞的洋房面前,三楼上大大的牌匾写着“丽水台”三个字,丽水台并不是租界里大的茶楼,却是包含最广阔的茶楼,里面有戏台子、茶馆、烟馆、『妓』馆、弹子房、舞厅、健身房、西餐馆什么的,甚至在丽水台的后院子里还修建了一个特别大的跑马场,可以说是一条龙了,只要你想玩的就应有尽有。 而她们今天来,是打算听戏的。 春风拂槛露华浓(十二) 徐晚携着陆凭梅的手走了进去,雕梁画栋,枕榻几案,灯盘茗碗,无比华丽精致,走廊上挂着许多名人诗画、西洋画,还有一些容貌美艳的倌人们的照片,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了许多西洋镜子,屋内有点着水晶灯,更加衬托出装饰的豪华与敞亮出来。 有跑堂的女倌人引着两个人往戏园子的方向走去,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咚咚锵锵的敲锣打鼓声,看来戏是已经开场了,陆凭梅早就托人打听到今天唱的是武松打虎,她拉着徐晚,步子迈得更快了。 两个人寻了个位置坐下,跑堂的进进出出,给她们上茶、上点心、瓜子花生和一些刚出炉的糕点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这一折戏很快就唱完了。 敲锣打鼓的声音一时间停了下来,陆凭梅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声音便显得有些突兀:“你瞧见刚刚扮做武松的那个人了吗?”徐晚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陆凭梅再开朗大方也是个闺阁女子,霎时被这么多男人女人注视着,脸慢慢的红了,钻到徐晚的怀里好一会儿才出来,等到下一折戏开唱的时候,陆凭梅就附在徐晚的耳朵上悄悄的说:“你知道刚刚那个唱武松的,是个了不得人物吗!” 徐晚有些疑『惑』,扭头就看到陆凭梅一脸暧昧的神『色』,朝着某个方向努了努嘴:“瞧见那两个人了吗?” 徐晚看了过去,是一对母女,穿着剪裁得体的旗袍,梳着新式的头发,脖子上带着一圈珍珠项链,坐得端正笔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两个人身后还站着鱼贯的仆从。 “那是谁?”徐晚忍不住捏了一下陆凭梅的手:“我还当嫂嫂真是来看戏的呢!原来不是。” 陆凭梅就笑着说道:“那个扮做武松的,叫做季荣,在这一块儿倒是名气很大,那个夫人、小姐是臬台大人的妻子和女儿。” “季荣年纪不大,长得又十分好看,台步从容,嗓子也是极好的,一表人才,所以就被那母女两个看上了,季荣经常在臬台大人的府上一呆就是一天一夜的,也不知道都做了些什么。” “”徐晚目瞪口呆。 “只怕是这母女两个都被他”陆凭梅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一脸暧昧的笑着,末了,抓了把瓜子慢慢的磕着:“我今天来只是想瞧个热闹。” 话还没说完,就被台上的人吸引住了目光。 锣声一响,从软帘后面翻上来了一个人,一个利落的跟斗就站在众人的脸前,头上戴着玄缎包巾,上挽英雄结,身穿玄『色』锦缎紧身戏服,胸前白『色』绒绳绕着双飞蝴蝶,腰间扎着月蓝『色』的带子,光滑夺目,再加上头上用了黑『色』纱巾当头扎紧,眼角眉梢高高的吊起,一派的贵不可当,狼腰猿臂的身形引得周围人一群喝彩。 可是那人分明却是宋卿桥的夫君、程家的大少爷程韶之! 竟然跑到这丽水台的戏园子里登台演唱陆凭梅忍不住去看旁边小姑子的神『色』,她却端然坐着,眼角眉梢淡漠如水,神『色』紧紧的盯着台上的人,陆凭梅只以为她一时间被气坏了,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 却忽略了她眼睛中审视的目光。 程韶之左手擎刀,摆出怀中抱月的架势,右手又向上一横,架势端的足足的,嚯的把身子往下一蹲,左腿一旋,整个身子就转了个面,趁势立成了一个金鸡独立的模样,这时迟那时快的,刀在空中抛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右手在空中握住,紧接着就舞起了手上的刀,起初时还是慢的,尚能看清手法,渐渐的只能看见台上明亮的刀光。 陆凭梅的身心完全被那利索漂亮的“舞刀”给吸引住了。 刀光霎时一散,程韶之就地一滚,一个鹞子翻身后面紧接着一个筋斗,这一个筋斗直接从台中间翻到了台脚里,咚锵一声响,便有旁人上台替了他下去。 戏园子里一片寂静。 静默片刻就响起啪啪的鼓掌和喝彩声。 徐晚的眸『色』暗了下去,在宋卿桥的记忆里,程韶之的确会点功夫,等闲人并不能近他的身,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舞刀弄棒的,平日里他都是一幅温润君子打扮,口中谈的皆是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往那里一站就让人觉得是一个儒生,生意场上他也是这般,三言两语,生意便谈成了。 『性』情大变能有什么样的原因? 让一个人去做自己原来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事情比如狎『妓』、比如来这戏园子中登台表演、比如顶撞母亲、置原来恩爱的妻子于不顾,比起后来改变,徐晚更宁愿相信他是换了一个人! 她站了起来,往后台走去。 陆凭梅想拉住她,却只住了她衣袖的一脚,冰凉的丝绸布料在自己指尖轻轻一滑便无影无踪了,她咬着唇,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了,忙提起手提包跟了上去。 程韶之正坐在镜子面前,身后有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童再给他梳头。 徐晚立在他的身后,轻轻喊了他的名字。 程韶之挥了挥手,让小童下去,手指抿着桌子上放着的盖碗茶的杯身,细腻的触觉让他感到惬意,慢悠悠的抬起眸子凝视着徐晚,脸上还画着脸谱,看起来分外的妖艳,他呀了一声,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我的程太太” “你怎么在这儿?”徐晚也凝视着他,跟他四目相对:“你这样做就不怕娘寒心吗?” 程韶之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徐晚:“若是我没记错,你不也是这里面走出去的吗?又比戏子高贵多少?轮得到你在这儿置喙我的事情?我早跟你们说过,少管我的事情!” 刚走到门口的陆凭梅恰好听到个尾音,立在原地尴尬的不知道是进是退。 徐晚蹙眉,这样的口角和争吵在两个人之间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每当他这样的时候,宋卿桥就会非常的伤心,一颗心渐渐的凉了,可是一开始,他并不是这样的。所以宋卿桥就认为程韶之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性』情大变,但是他又不肯说,想要自己一个人撑着 纵使最后,程韶之怀着身孕在法国待产,程韶之没有去看过一眼,连一封书信都没有给过她,自己却在上海召『妓』,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就连自己在外头做生意的父亲去世的时候,程韶之正在跟一个有夫之『妇』腻在一起,丧事什么的都是宋卿桥回去置办的,然后把程韶之的母亲接到了国外,一直奉养着她 哪怕结局是这样,宋卿桥也一直相信程韶之有自己的苦衷。 徐晚无奈的叹了口气,女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好像永远都是这般天真,这般有种近乎愚蠢的偏执。 春风拂槛露华浓(十三) 许是这声叹气惹恼了他,程韶之立马变了脸『色』,将手上的粉『色』麻姑拜寿福禄茶杯拍了个粉碎,恶狠狠的瞪着徐晚:“你还不走?站在这里碍眼吗?” “程韶之!”徐晚也冷冷的喊他的名字:“你是不是疯了?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你凭什么呵斥我?我是你的妻子,难道连你去哪里做什么都不能过问吗?” 程韶之似乎没想到徐晚还会回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加的阴狠可怕,往前垮了一大步,顺势抬起了手,眼看着巴掌就要落在徐晚的脸上了,陆凭梅心中大骇,赶忙掀开帘子迎了进来,笑着喊道:“哎哟,这夫妻两个是怎么了?” 程韶之的手并没有落下去,却不是因为陆凭梅走进来了,他根本就没抬头看一眼,仍旧是那样恶狠狠的瞪着徐晚,甚至带着一种十分惊讶的眼神因为徐晚握住了他的手腕,他试着抽回自己的手。 这次很容易就抽了回去,好像刚刚的桎梏只是自己的幻觉一样。 他深深的看了徐晚一眼,蓦然无声的甩下帘子出去了。 陆凭梅强撑着的精神一下子就松了下来,拍着自己的胸口平缓那种害怕的感觉,抱住了徐晚,舌头似乎都有些打结:“不行,我一定要告你哥哥,姑爷竟然敢动手打你!你今晚就跟着嫂嫂回家吧!” 徐晚在心里呸了程韶之一下。 都是什么玩意儿? 还动手打女人? 徐晚又觉得十分得可笑,原主宋卿桥竟然要求找回以前的程韶之这样一个敢动手打女人的男人本质上就问题,压根靠不住,不是个真男人,怎么找回以前的程韶之?难道用爱感化他吗? 就这熊样 徐晚很无可奈何。 系统能调换时光轴,进入每一个确定的时间点。 也就是说,有时光倒流的能力。 但是系统这种转换的能力是需要能量的,能量就是原主内心的怨恨值和悔恨值。 然后龙套徐晚借用她们的身体完成任务。 而原主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被占用身体,相同的,她们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或者报自己报不了的仇 但是这种时间倒流的事情只针对徐晚这个龙套,不针对每一个原主 所以徐晚很烦躁,不能让时光倒流,怎么让程韶之回到从前? 爱情真是个麻烦的东西,徐晚摇了摇头,不爱就不爱了,干脆利落的离开不好吗?非要纠缠着、留住他,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爱如指间沙,攥的越紧流逝的越快? 徐晚沉思着,也许真的是受了刺激? 可就算受刺激了,也不是宋卿桥和他母亲刺激得他,何必摆出那副冷漠可恶的嘴脸呢? 徐晚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她有点儿茫然,觉得程韶之根本就是一个刺猬,没办法下嘴,至于任务怎么完成徐晚没有一点头绪,她很烦。 陆凭梅只以为她还在为刚刚的事情伤心,也没有再出声。 系统却突然开口说道:“徐晚,也许这个程韶之不是程韶之呢?” 徐晚仔细的想了想,问道:“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顿了顿,又有点怀疑的说道:“会不会有穿越来的和重生的?就是灵魂互换的?所以程韶之才会『性』情大变?” 系统被徐晚的话搞得心底『毛』『毛』的,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要是真的是重生的和穿越的,你这个任务就凉凉了。”芯子已经换了人,还怎么找回原来的程韶之? “不过,不应该啊”系统很狐疑:“也许有可能,这是个真实的世界,有很多意外。” 因为程韶之前后的转变太大了,徐晚不得不从怪力『乱』神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如果身体是程韶之的,灵魂却是别人的,就能解释得通了,徐晚看着汽车窗外的路是往宋公馆去的,便叫着让司机转头,然后就跟陆凭梅说自己要回家 陆凭梅很生气,没想到姑爷是那样的人,不放心徐晚回去,可又拗不过她,只得把她送回了程家,她一肚子的气,连车都没下就匆匆活了宋家,等到宋卿麟一回来,就跟他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还说以前只听说程韶之是个君子,温润如玉,行事稳妥,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宋卿麟也气的不轻,想去程家,看了看天『色』,已经黑咕隆咚了,只得憋着怒气第二天才上了门。 但是他们上门的时候,程韶之并不在家。 程夫人听说了之后也很震惊,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还想动手打人,满脸愧疚的,又是给宋卿麟道歉的,又是安抚徐晚的,把姿态摆的很低,这样一来,宋卿麟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因为两个人毕竟还要过日子,两家还是亲家,闹得太僵了日后见面也是尴尬。 程韶之回来的时候 日子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程韶之几乎没怎么回过家,基本上都待在不知道哪个戏园子、哪个『妓』馆里面,晚上倒也会回家,但是大多都是三更半夜才在家里坐下,而且睡得都是书房、客房,从来没在他们结婚时候的房间里歇下。 是夫妻却不愿意待在一张床上睡觉 是不是意味着程韶之很讨厌宋卿桥这个人? 可若是讨厌的话,当初为什么又偏要娶她进门呢?起初,程家并不怎么看得上这门婚事,是程韶之跪下来求着哭着才应允的,而且刚结婚的时候两个人过得是蜜里调油的日子,有时候甚至出门谈生意都带着宋卿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徐晚整理了下记忆,准确的时间就是半年前六月份的时候。 六月初七那天晚上是程韶之第一次晚归,宋卿桥开着灯等到了半夜,才看见程韶之慢慢的上了楼,她担心他在外面有什么事情,就去问他怎么现在才回来。 很平常的话,语气里满是关切。 程韶之却发了很大的脾气,眉目狰狞的模样吓得宋卿桥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从这天晚上之后,程韶之就完全改变了。 脾气很暴躁,处处透着不耐烦,动辄就对宋卿桥又打又骂 徐晚忍不住想,六月初七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春风拂槛露华浓(十四) 徐晚还没来得及从陆凭梅那里打听到死的人有没有什么共同特征,巡捕房那里就又传来了消息,臬台大人的妻子和女儿,死了。 上次徐晚在丽水台见过那两个人,臬台的妻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模样,女儿正是花枝招展的年纪,两个人都非常的年轻,值得注意的是,这是头一次有女性遇害,以前的受害人都是男性 官家太太的遇害,更让大家心底不安,人人自危,都害怕这种事情平白无故的掉在自己的头上,无辜失了性命。 徐晚让宋卿麟帮忙打听那些遇害人的生平,死之前做过什么事、去过什么地方都要弄得一清二楚,宋家也做些洋行生意,所以跟租界里面的人也算说的上话,更何况有几桩案子就是发生在租界里的很好打听。 没多久,宋卿麟就让陆凭梅把东西送上门了,陆凭梅的脸上也满是忧色:“你哥哥这几天不让我出门了,在家里我都快要闷死了!还好能来给你送个东西,好好和你说说话解闷。” “你要这个做什么?难道还准备破案呀?”陆凭梅话一向有点多,憋了几天就更絮絮叨叨起来:“我听说那个季荣被抓了,被臬台大人给关了起来。” “为什么抓季荣?”那个唱戏的,难道会是凶手? “臬台大人这是在以权谋私!”陆凭梅说道:“臬台大人是个惧内的,要不然早就收拾了季荣,昨天上午那季荣趁着臬台大人在衙门里公干,就又去了臬台大人的府上,听说是季荣和臬台大人的千金在一张床上颠鸾倒凤呢!这还没完的,却被这小千金的母亲撞见了,当下就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一巴掌打的那季荣不知道东南西北,骂他负心汉,然后指着自己的女儿骂她狐狸精,贱蹄子。” “这件事情闹得没法收场了,然后臬台大人气的不行,就把季荣抓进大牢里面去了,但是谁知道他妻子和女儿都哭哭啼啼的去求情,女儿甚至说要不把季荣放出来,她就上吊自杀,臬台没办法,只能放季荣出来。结果,晚上的时候,两个人就遇害了。” 陆凭梅说道:“要我说,也就应该,该她们死,女人家的,在外面沾花惹草,连个娼妓都不如,母女共侍一夫真是丢光了脸”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徐晚皱起眉头,看着手上的卷宗,遇害的人年龄从小到大都有,年龄上几乎没什么共同点,有拉黄包车的,也有官员的夫人,也有在戏园子里跑堂做相帮的,职业上也没有共同点纷杂的卷宗搞得徐晚头都大了,也是,害人难道还要捡出一个好的时间吗,还要有个规律吗? 陆凭梅见到自己的小姑子一脸的烦躁跟担忧,便问道:“是不是姑爷和你又闹矛盾了?夫妻间吵架是常有的事情,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才是啊!气坏了自己不值当的。” 徐晚放下手上的东西,她倒不觉得生气,只是烦躁。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听死人的事情,只是隐约感觉这件事情会跟程韶之有关系,算是直觉吧,可是这些又不能讲给陆凭梅听,看着她满脸担忧的模样,徐晚只能安慰了她几句,便又低头去看手上的卷宗。 看了一上午,才囫囵吞枣的看完了,负责记录的不知道是谁,长篇累牍的废话,看得人脑壳发疼,她合上卷宗,跟陆凭梅说:“嫂嫂,你最近有去丽水台看戏吗?” “没有啊,你哥哥都不让我出门的,说外面不安全,我要是想听戏就叫了人到家里来唱。”陆凭梅说道:“怎么了,问这个做什么?” 见徐晚一脸凝重的,就问她:“你发现什么了吗?” 徐晚沉默着没有出声,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偶然,她感觉遇害的人好像都跟丽水台有某种联系,比如第一个死掉的包打探,就是下午的时候在丽水台蹲了程韶之半天,晚上就遇害了,第二个死的是一个跑堂的,也是在丽水台当差,第三个是拉黄包车的,也是把客人送进了丽水台,第四个也是上午在丽水台的弹子房和几个朋友玩了一天就包括臬台的夫人和小姐,也是昨天才从丽水台回去的,然后又把丽水台唱戏的季荣叫到了家里 “嫂嫂最近最好哪里都不要去,最好待在家里,就算是听戏也不要叫丽水台的人上门唱,丹桂园的猫儿戏也挺好的,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我们妇道人家听来也算是不错,或者是柳园的”徐晚叮嘱道,心中却想着,臬台夫人和小姐是死在自己家里的,那个时候季荣已经从牢里放出来,回到丽水台了,会跟季荣有关系吗? 季荣的确是丽水台一等一的红角,基本上一大半的客人都是冲着他去的,听陆凭梅的意思,以及宋卿桥的记忆,季荣戏唱得很好,可是人品却不怎么样,和小姑娘眉来眼去的时候多了去了,顶多是品行不端,可是杀人徐晚的脑海中就浮现出季荣穿着戏服的模样。 徐晚又想到了程韶之,他也在丽水台唱戏。 基本上每天都去。 是不是和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徐晚打算去一趟小树林,瞧瞧那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让程韶之每天都去,实在不行,她就晚上在那里蹲着他死了这么多人,总得找到凶手不是。 她匆匆忙忙的把陆凭梅送回了家,然后就乘着家里的车去了西郊的小树林,说是小树林,其实一点也不小,占地面积很大,大概有一二十亩左右,浓浓的密林,只是树不是很大,每棵不过碗口粗,这么拥挤,树自然长不成参天大树。 树叶都掉光了,日光毫无阻碍的落在树林间,地上都是被树枝切割破碎的阳光,落在身上并不暖,纵使徐晚在旗袍外面裹了厚厚的大衣,也觉得没有那么暖。她在里面逛来逛去,却觉得只是一片树林,并没有和别处不同的地方,她就让跟来的人去打听这片林子是谁的地,看能不能花钱买过来。 是不是晚上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徐晚不死心,她总感觉程韶之跟这件事情有说不清的干系。 宋卿桥的记忆里也是有这件大规模死人的事情的,但是,到最后也没有找到凶手,然后,上海也打起了仗,宋卿麟就把已经怀孕的宋卿桥送去了国外,程韶之一直待在国内,据说日子过得很滋润。 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成为了一桩无头悬案。 但是有好事的猜测,是联军们为了在上海挑起战争,闹得人心惶惶,他们坐收渔翁之利,才会这样不动声色的屠戮民众。 这都是后来的话了。 这个杀人事件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呢? 是像那些人猜测的那样,还是真的和程韶之有关? 春风拂槛露华浓(十五) 徐晚嘱咐了包打探,等程韶之从丽水台出来的时候就通知她一声,她打算在那个时候出门去小树林堵程韶之,系统却很担心:“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跑去了,万一出点意外怎么办?要是人真是程韶之杀的,你有应对的法子?” 徐晚明白系统的意思,要是凶手真的是他,又发现自己已经察觉了他的秘密,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死掉,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才不会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徐晚沉思着,很是纠结,她弄不明白,好好的爱情故事为什么会跑偏到惊悚离奇的画风上面去,每次都是这样提心吊胆的,比起这样,她情愿去内宅里面斗小三、斗姨娘太太们去,合上手上的卷宗,徐晚直起了身子,伸了个懒腰,坐了一会儿感觉身子都要僵掉了。 端起书卷旁边丫鬟刚刚拿上来的茶盏,刚凑到鼻端,就闻道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垂眸去看那茶杯,棕红色的茶汤里还漂浮着几枚茶叶,是上好的红茶,再一闻,却是浓浓的茶香,徐晚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知怎么的,偌大的屋子里竟然让徐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放下茶杯,没有心思再喝茶了。 起身走到外面,程夫人正在客厅里和几个面熟的太太们打牌,周围一群丫鬟、仆妇们陪着,见到那么多热热闹闹的人,徐晚的心才觉得安稳了些,程夫人抬起头,恰好看到徐晚,就对她招手,喊道:“卿桥,你过来替我两把,我手气不大好!” 就有太太笑着说程夫人耍赖,自己打输了牌就要儿媳妇来拿钱。网 徐晚想辞,看着众人笑呵呵的模样,又觉得推辞着会落了程夫人的面子,只好坐下了,心中藏着别的事情,打起牌来也是丢三落四的,只走了几圈,程夫人便看不过去了,自己又接过牌来打。 徐晚就坐在一旁看着。 可是一直没有等到包打探的电话。 等徐晚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点钟了,平时这个时候,程韶之已经从丽水台出去往小树林去了,徐晚犹豫着,不知道是直接去还是等着包打探的电话。 想了想,徐晚直接去拿了大衣穿在身上,随手拿了顶帽子,往外面走,刚吩咐下去要用车,就见到换了一身西装的程韶之回来了,远远的朝着徐晚点了点头,问她:“这么晚了这身装扮是要去哪里?” 徐晚心脏骤然的跳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编了一个谎话:“我想去找嫂嫂,送点东西过去。” “什么东西,要晚上送?”程韶之幽幽的笑着,看着徐晚,像是很好奇的样子:“不如我跟你一起去?” 徐晚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了,推辞道:“不用了,那我明天再去送。” 程韶之就笑了起来,白白的牙齿在恍惚的灯光里有些刺眼,他抬起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很关心的口吻说道:“卿桥,你最近还是少出门的好,外面的传闻没听到吗?” 站在门口说话的两个人很快就引起了程夫人的注意,也走出来了:“你们怎么站在这里吹风?不冷吗?”说着捏了捏宋卿桥的手:“这样冷,快跟娘进来。” 徐晚却注意到,程韶之的指尖有一根头发,约么两根手指那么长,黏在手指上,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头发,像是个女人的、徐晚看了程夫人一眼,却觉得程夫人有些恍惚,目光变得有些空洞,看着门口的方向没了动静。 徐晚叫了她两三声,程夫人才回过神来,拉着徐晚的手进去了。 程韶之嘴角挑起了一个很奇怪的弧度,回头看向了门口,黑黢黢一片汪洋中,门口挂着两盏红色的灯笼,照出一片昏红的光晕,空无一人的寂静夜色中,程韶之对着那一片虚无的黑暗,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 程韶之和往常一样,歇在客房。 包打探的电话仍就没有打来,徐晚的心中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辗转难眠,终于翻身穿上了鞋子,想了想,去茶水房泡了一杯红茶,往程韶之惯常住的客房走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徐晚干脆破门而入,屋里没有一点光亮,徐晚立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想着,干脆心一横,摸着墙壁往床边走,没有听到人的呼吸声,徐晚放下茶杯,点开了灯的开关,床上干干净净的,根本就没有程韶之的身影! 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徐晚惊骇了起来,她一直没睡好,支起耳朵听着窗外的动静,却没有听到程韶之起床、开门出去的声音,程公馆的大门有些厚重,开关都要费上些力气,因此声音也有点大 徐晚往窗便走去,小灯泡散发出的光芒有限,看不远,徐晚作罢了,想了想,干脆什么都不带就走了出去。 桌上一盏红茶往上散发着氤氲的热气。 他去了哪里?是那个小树林吗? 徐晚沉思着,披了衣服往楼下走去,大门是锁着的,并没有打开的痕迹。 看到这里,徐晚的心就沉了下去,忍不住想,他真的是从二楼窗口跳下去的吗? 躺在柔软的被窝里,徐晚却没有一点睡意。 说实话,她有点害怕,因为她心底的那种直觉被无限的放大了,她觉得眼前这个程韶之也许不是程韶之呢?他这个人前后翻转太大了,太矛盾了,而现在所做的每一桩事都透着无限的诡异。 就这样熬到了天亮,徐晚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看客房窗户下面正对着的地方,地上下了一层薄薄的霜,没有任何的痕迹,她惴惴不安的回了客厅,程夫人已经起床在客厅喝茶了,徐晚无端就想起昨天程夫人面色僵硬、眼神空洞的那一种模样。 巡捕房的人打了电话过来,徐晚才知道,她雇佣的包打探死了。 死在小树林里,地上用拙劣的字迹写着一个“宋卿桥”。 其实从昨天晚上没接到电话开始,她的心底就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只是没想到,程韶之竟然真的会对一个包打探动手,徐晚有些愤怒,好歹是一条人命也是她自己大意了,无端连累了旁人,她昨天晚上应该出去看看的。 徐晚已经可以确定,凶手就是程韶之了! 这算什么?警告?还是恐吓? 徐晚看着来问话的巡捕房的人,忍不住头大了起来。 她能怎么说?难道当着程夫人和程韶之的面说自己怀疑就是自己的丈夫杀了这些人,又觉得程韶之行为古怪,所以才请了侦探去跟着自己的丈夫吗?不说巡捕房的人怎么想,就是自己婆婆程夫人都会觉得自己不识大体,连丈夫做什么都要过问。 徐晚犹豫着,最后说了,是自己觉得小树林那边经常发生命案,才派了人去跟着,并且拿出来宋卿麟给她找的卷宗,说自己最近正在研究这个案子。 把巡捕房几个问话的人都逗笑了,觉得她一个闺阁姑娘,什么都不懂,真的觉得那些命案都是那么好查的吗? 再加上他们来之前就已经了解到程家的大少奶奶昨天一整天包括晚上都待在家里,有不在场的证据,而且这样一个娇滴滴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奶奶真的有那样的本事杀了那么多年轻力壮的男人吗? 包打探们也都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所以巡捕房的人就放过了徐晚。 徐晚这下是真正的冷静下来了,既然凶手是程韶之,那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好端端的不当大少爷,非要去杀人?而且死者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怎的,徐晚无端就想起了那杯似乎透着铁锈味儿的茶 春风拂槛露华浓(十六) 徐晚皱起眉头,抬头看着站在门口手上托着一杯咖啡的程韶之,心口蓦然一跳,她竟然不知道他在这里呆多久了,不由得往后缩了一下,警惕的看着他,问道:“你做什么?” “呵呵。”程韶之似乎是笑了一声,凝视着徐晚,有些无奈的道:“我的程太太,你说我来这儿做什么呢?当然是看看我神通广大的卿桥都做了什么。” 话语中暗含的意思徐晚不敢深想,只是戒备的看着他,没有理会他话中的讽刺。 “我早就和你说过,少管我的事情,可你怎么就是不听呢!”程韶之顺手带上了门,书房瞬间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因为空气太冷,所以窗子也没有打开:“你怎么一直这样多管闲事” 一边说着一边往徐晚这边走过来,步子放的极慢,极缓,脸上的表情带着说不出的遗憾和惋惜。 徐晚冷冷的盯着他,问道:“你不是程韶之!程韶之在哪里?” 程韶之的步子骤然顿住了,眯起眼睛打量着徐晚:“我怎么就不是程韶之了?”说着就隔着桌子把自己的脸伸到徐晚的面前,乌黑的瞳孔紧紧的盯着徐晚的眼睛,两个人靠的很近,鼻尖几乎碰到一起了:“你好好看看我这张脸,怎么就不是程韶之了?” 话语中带着揶揄和好奇,却唯独没有一点秘密被拆穿的恼羞成怒。 徐晚全身都僵住了,额头上有冷汗沁了出来,这是不是意味着、在程韶之的眼睛里,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你到底是谁?”徐晚往后挪了挪,好在程韶之很快就收回了自己弯下来的腰,站的笔直,一只手托着杯子,一只手插在西装的裤子口袋里,看起来就是个大户人家不学无术的少爷,听到徐晚问的话,程韶之就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很有耐心的和徐晚打起了哑谜:“难道这世界上还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我不是程韶之又能是谁?” “你还真是聪明啊宋卿桥。”程韶之看出徐晚紧张的模样,笑眯眯的夸赞她,像是私塾里的老师在夸赞一个四书五经读得很好的孩子,眉目中透出一种雍容华贵的姿态出来:“你不如猜猜?猜对了我心情好了,兴许能看在你这份聪明上,让你明明白白的。” 徐晚打了个冷颤,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是打算摊牌了吗? 是不是打算让自己死个明明白白?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那她干脆就问个明明白白算了,既然眼前的这个人不是程韶之,那原来的程韶之去了哪里?是不是已经死了?徐晚很好奇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和程韶之长得一模一样,还是占用了程韶之的身体? “当然是”程韶之沉吟了一下:“当然是我愿意了。” “杀人难道还需要理由吗?”程韶之轻轻的笑了出来:“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还要跟你解释?” “你占了我丈夫的身体。”徐晚望着他,身体却慢慢的放松了起来,目光在房间里面游弋着,最后,徐晚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钢笔身上,这是宋卿麟给她的,在上海还是十分新奇的东西,笔尖很锐利,如果 “哦?!”程韶之笑的更欢乐了:“这么说,你是在和我要谢礼吗?” 徐晚没有出声。 “我杀他们当然是他们该死。”程韶之淡淡的说着,好像是真的在和徐晚解释着什么:“他们作恶多端,当然应该死了,你说是不是?”顿了顿,就望着徐晚,问她:“你是不是很怕我?为什么怕我?” 徐晚垂眸:“人对未知的东西当然会害怕了。” “你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要怕我呢?”程韶之像是个碎碎念的小朋友一样,眉眼间都透露着淡淡的笑意:“我杀了他们当然是因为他们做了坏事。”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自己说对未知的东西会害怕,他不应该告诉自己他是个什么东西吗?怎么转移到会不会害自己这件事情上去了?可是看他这个模样,真的不会害自己吗? 徐晚沉思起来,不过宋卿桥到最后也确实是好好的待在国外,程韶之虽然对宋卿桥不好,可是的确没有杀了她,徐晚又有些怀疑,那个时候,宋卿桥并没有发现眼前这个程韶之的秘密,可是自己现在是发现了的 “你到底是什么?”徐晚问他。 程韶之眸光闪烁了一下,心去沉了下去,有些话,现在不说,是不是永远都没有机会说了? 他望着徐晚,有些感怀,淡淡的说道:“我和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家猎户,日子过得非常凄惨,家里有十个孩子要等着吃饭,但是只有他一个人上山打猎,打些獐子、野兔的让家人饱腹,孩子的母亲不良于行,每天只能围在床上做些针线活,去换点银子,因为过于操劳,舍不得点灯做绣活,这个母亲四十多岁就瞎了,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家里的日子过得更紧张。十个孩子慢慢长大,但是读不起书,只能跟着父亲打猎,但是山上就那么大点地方,打猎的人又很多,日子也是紧紧巴巴,有一天,这家的孩子在山上打到一只獾”说到这里,程韶之垂下眉头,问徐晚:“你知道獾是什么吗?” 徐晚摇了摇头。 程韶之的神色就变得有些迷茫:“獾啊,就是一种动物” “他见那只獾长得凶猛可怕,就想着母亲一个人在家里不安全,就决定把那只獾送给母亲防身,他在獾的脚上系了绳子,拴在床头。那个眼瞎的母亲待在床上就觉得无聊,整天跟那只獾讲话,有时候自己会饿着肚子给那只獾喂东西吃其实那只獾是听得懂人话的,他是个獾精,在山中修炼千年,机缘巧合吃了一千年才结一次果的仙果,正在飞升经历雷劫,所以法力尽失,被猎户的儿子捉到了,雷劫还没有历完,一道天雷打进了猎户的房间里,那个母亲虽然眼睛瞎了,但是听觉格外的灵敏,就把那只獾抱在了怀里,那道雷就劈在了母亲的身上。” “其实那只獾法力尽失,虚弱的很,若再经受了那道雷劫,肯定是会烟消云散的”程韶之的声音很低沉:“偏偏被那妇人给挡了,当场就被劈成了烟灰,那只獾终于有位列仙班的机会,却念着想还那个恩情,所以选择仍旧做一只獾精,等到下一个雷劫再行飞升。” “獾化作人形,拿出自己的妖元点化猎户最有慧根的三个儿子,那些人一夜之间开了窍,考中了秀才、进士,最后金榜题名成了状元,春风得意马蹄急最后入朝为官,位极人臣,显赫一时。” 说到这里,程韶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当朝的贵妃娘娘听了戏文里唱的精怪,一时玩心大起,皇帝就贴出皇榜,要在各个乡野村间寻找成了精怪的东西獾变成教书先生给三位儿子们出谋划策,几人相处二三十年,他们心中也明白自己这位先生不是普通人。但是没想到,他们为了得到皇帝的恩宠,在自己这位恩人的酒里面下了药,请了道士做法,把这只獾打回了原形,关进笼子里送给了皇帝。” 徐晚望着程韶之,不知怎的,心中格外难受,竟然有点想哭:“这世界上,最难琢磨的就是人心了。” 程韶之淡淡的笑着:“只是一个故事,听罢便算了。” “那三个儿子向皇帝进献谗言,说,吃了这只獾的肉,就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所以,皇帝就命御厨将这只獾宰杀了片成肉片,放入笼中蒸熟,御膳房的小丫头觉得不忍,就偷偷的把这只獾放走了,然后这丫头被处以极刑,挫骨扬灰,两世为人,她竟然落得个一样的下场。” 徐晚的眼眶就有些湿润,她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望着眼前的人,一时间不能成言。 春风拂槛露华浓(十七) 程韶之淡淡的说着:“如今,我的仇报完了,可是恩却没有还。网” 凝视着徐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自有天道制裁我,不劳你费心有些人的性子是转瞬就变了,可偏偏有些人,不管轮回多少年,始终是那副模样。” “原来的程韶之呢?”徐晚问他。 “寿数到了,自然殒命了。”程韶之淡淡的笑着,但是那笑却让徐晚泪盈于睫,原来如此,可是这般的真相,徐晚宁愿自己一直蒙在鼓里,她向来觉得杀人偿命,可是如今,看着这样的程韶之,听了这样的故事,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有时候,伦理道德和法律是不会站在一条线上的 “那你呢”徐晚问他:“你会怎么样?” 程韶之望着徐晚紧紧抓在手里的那只钢笔,语气仍旧是淡淡的:“我本就妖元受挫,修养到如今又几千年过去了,却仍旧是不提也罢,如今又这般连杀十几人,将来,是要遭受天谴的魂飞魄散,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会存在” 徐晚垂下了眼睫,却又听得程韶之说:“我先前那样待你”顿了顿,又说道:“上海就要乱了,租界也不能天平几日,你去法国吧,我回头就跟你哥哥商量,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却是淡淡的想着,这千年来,他只能护她这一世的安好。 徐晚却忽然间就明白了程韶之的苦心,蓦然间抬起头,撞上他的眸子,问他:“你是不是时日无多了?”否则怎么会这般对待宋卿桥?否则怎么会着急的把她逼走?否则怎么会 程韶之却苦笑了起来,望着徐晚有几分欲言又止。 到这里为止,徐晚的任务算是结束了,因为真正的程韶之已经死了,宋卿桥永远也不能找回她的程韶之了,那个浅笑宴晏、温润如玉的程韶之,徐晚突然就有些感悟,人活在世,有太多的得不到和已失去,有时候追悔莫及,有时候毫不自知,这都是必然,命运的安排,谁也反抗不了,唯有在拥有的时候,珍惜再珍惜。 程韶之讲的那个故事太过厚重,厚重得让徐晚消沉了好几日,才恢复了些神采,把身体还给宋卿桥之后就继续关注着她的故事,后来,宋卿桥还是去了法国,在国外接受了先进思想的熏陶,意识到机器时代和手工时代之间巨大的差距,在战乱平息之后,又重新回到上海,开创女子实业,办了棉花厂和织布厂,购置机器,吸引大批女性进入工厂做工,大大提高了女性在社会的地位。 给那些辛勤努力的人一口饭吃,又主政女子银行的创立,最后风风光光,平平安安的走完了那一生。 只是,永失所爱而已。 但是宋卿桥并没有就这样消沉下去,她开始用另一种方式爱着那个社会,爱着所有的一切。 生生世世里,她一直是那个善良的女子,纵然自己身处泥沼,也不忘对别人施以援手。 善良也许不会立竿见影,但是会给自己的命运埋下身后的伏笔。 天道都有轮回,所以往后的每个轮回里,宋卿桥都过的非常好,出身良好,顺风顺水,夫妻恩爱,儿孙孝顺,想要的几乎都得到了,算是福禄双全的人了。 徐晚却常常想起“程韶之”给的那杯泛着铁锈味道的红茶水,她也知道那其中有他的妖元,可以护着宋卿桥一辈子,但是徐晚那个时候怀疑他会对自己不利,并没有去动那杯茶。 有时候就是这样错过的。 她不知道那个假的程韶之对宋卿桥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也许是想报恩,也许是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喜欢她呢? 她不知道,这个问题随着他的灰飞烟灭彻底的没有了答案,谁也不知道,在曾经的历史长河,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一个故事。 徐晚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沉沉的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随着积分的提高和龙套等级的提升,徐晚获得了越来越多的权利和自由,就比如现在,她可以待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煮一杯咖啡,看着窗外的灯火明灭,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休息两天之后才决定开起下一个任务。 这是一个刑侦故事。 赫尔铭是那个时代里的天王巨星,擅长机械舞和摇滚,风格多变,粉丝遍布世界各国,取得的成就非常得傲人。可以说是娱乐行业兴起百年来最成功的一个歌星他的单曲基本横扫各大音乐榜单,前前后后有二十首单曲获得世界级的销量冠军、荣誉冠军,前后十五次获得格莱美音乐大奖。他出名比较晚,二十五岁出道,但是却以火箭一般的速度往上飞升着,到获得这些耀眼荣誉的时候,也不过才四十岁,十五年的时间里,他前前后后资助过二十多个慈善机构,以尔铭命名的学校数以千计。 身价不菲,样貌英俊,嗓音又有一种让人上瘾、沉迷的力量,又这样善良,做了那么多的慈善,可想而知,赫尔铭的人气会有多么的火! 但是就这样的一个天王巨星,却离奇的死在自己的家中。 他两天之后有一场巡回演唱会,作为告别乐坛送给粉丝的礼物。 然而,他却死了,但是粉丝却无人退票,无数人垂泪,无数人为之纪念,决定把这场演唱会的门票作为自己偶像最后的礼物珍藏起来,演唱会开始那一天,无人缺席,粉丝们齐聚会馆,对着舞台上赫尔铭常用的话筒垂泪,会馆外悼念赫尔铭的人把整个马路都堵死了,整个城市因为这个事情交通瘫痪了。 演唱会的售价最后被抬的很高,靠着这个,赫尔铭的东家、演唱会的组织者和发行人琼斯唱片公司净利润赚了27亿人民币,当然包括在会馆内贩卖赫尔铭的周边 警方初步认定是自杀因为赫尔铭走的很安详,脸上没有痛苦的痕迹,家中也没有任何斗的痕迹 就连赫尔铭的父亲也认为他是自杀,在新闻发布会上垂泪表明自己的伤心和态度。 但是赫尔铭的助理乔方和却不相信赫尔铭是自杀,因为赫尔铭这次退出歌坛,为的就是过自己的小日子,和女友乔方和结婚,两个人什么都准备好了,打算开完最后这十场告别演唱会,两个人就出注册结婚,却在最后一场演唱会的前夕,赫尔铭死了,这怎么会是自杀呢? 乔方和不满意警方给出的结果,也不理解赫尔铭父亲一口咬定儿子自杀的这种行为,所以就提出疑问,努力争取,跟赫尔铭的私人律师通过各种渠道,想要查清楚赫尔铭死亡的真相,却都一无所获。 明知爱人遭人陷害枉死,她却没有办法将凶手绳之以法心中又怨又恨又悲伤,几乎一蹶不振,就在这个时候,她之前跟警方的对话被爆了出去,然后引起全网民的愤怒指责,紧接着,她被警方以故意杀人罪论处身陷囹圄不过几年,就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不仅没有给爱人报仇,还把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所以乔方和内心的怨气非常大,简直有种毁天灭地的冲动她怨恨世道的不公,怨恨警方对犯罪分子的包庇,怨恨陷害她的人,怨恨对赫尔铭痛下杀手的人。 她最怨恨的却是自己一直让凶手逍遥法外,让惨死的赫尔铭没办法安息! 白莲花or绿茶婊(一) 完成乔方和这个任务的徐晚马上就又开启了下一个任务。 认真看完剧本的徐晚简直是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这是一个实心眼的蠢孩子被一群绿茶婊、白莲花欺负到死的故事。 满满的都是血泪和辛酸,满满的都是委屈和憋闷。 女主叫秦雅,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子,大二那一年她谈了个男朋友,叫林见森,是她的初中同学,大家都是一个圈里玩的。男朋友又很老实,脾气特别好,属于做事情留有余地的十分温和的人,对谁都不会红脸,又老实肯干,人也特别孝顺,大家又都比较熟悉熟悉,所以秦雅很放心,是奔着结婚的打算和他在一起的。 另外,她上学比较晚,大二这一年二十二岁,她们那个地方流行早婚,像她这样大的没读大学的人早都结婚有孩子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因为家离得比较近,所以秦雅和林见森等于说是已经见过父母了,并且双方父母都很满意。 只等着秦雅大学毕业两个人就结婚。 两个人的感情也特比好,属于两情相悦的那一种,林见森对秦雅特别好,因为他在外面工作,手上钱比较宽绰,就经常给秦雅买吃的买喝的,带她去外面玩干嘛的,很恩爱,秦雅寝室的同学都特别羡慕她,说她把一辈子的好运气都用光了才捡到这么好一个男朋友。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 可是却引起了林见森青梅竹马郭美笑的不满。 当然,郭美笑并不是喜欢林见森,也不是想做第三者插足。 郭美笑长得漂亮,皮肤白皙,樱唇粉嫩,浓眉大眼的,从小到大都不乏追求者。 她看不上林见森。 还有乔祎娜、曾燕双也不赞成秦雅和林见森在一起。 经常对林见森说你和秦雅在一起不合适,她怎么会真心喜欢你,赶紧分手吧怎么怎么的。 不止对林见森说,还在林见森几个哥哥面前说秦雅的坏话,说两个人不适合在一起怎么怎么,搞得他哥哥林朝国、林朝斌和孙小强特别不待见秦雅,还曾经在过年大家聚在一起玩的时候差点动手打了秦雅。 更关键的是,秦雅、郭美笑、乔祎娜、曾燕双以及早就退出这个圈子的刘韵梅这五个人,从初中到高中,都是非常好的朋友,号称“白鹤镇五人帮”。 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闹掰了,秦雅和刘韵梅算是一路的。 其余三个人还是好朋友,形影不离。 而这五个姐妹花跟林见森、曾燕双的男朋友尚金明曾经都是玩的特别好的朋友,曾经有过一起逃课去过生日、互相穿对方衣服、睡在一个被窝,毕业的时候抱在一起哭的稀里哗啦喝的醉醺醺的情谊。 可以说是大家都羡慕的最纯真的友谊。 为什么会变成后来这个样子呢? 一开始,秦雅就属于五人帮里的编外人员,曾燕双和乔祎娜两个人从幼儿园开始就认识,就是朋友,一直到现在,感情自然很好,而郭美笑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转学过去的,然后三个人就在一起玩,刘韵梅跟郭美笑是一个地方的,所以就凑成了一个圈子。 秦雅是初一的时候因为学校一件轰动的男生跑进女寝睡了一晚上这件事情才跟乔祎娜认识的,刚好那个时候她又跟曾燕双坐前后桌,曾燕双经常抄秦雅的作业,一来二去的两人就认识了。 因为圣诞节的一张贺卡,秦雅融入了她们的圈子。 其实尚金明一开始是乔祎娜的男朋友,两个人从四年级开始就在一起徐晚不由得感叹,这早恋还真是恋的早的很啊!她这个老阿姨瑟瑟发抖。 但是初二那一年,尚金明跟乔祎娜分手了,背着乔祎娜跟曾燕双在一起了,纸包不住火,很快就东窗事发,乔祎娜发现自己的男朋友跟自己最好的闺蜜在一起了,虽然两个人闹脾气分手了,但是乔祎娜仍旧把尚金明看作是自己的男朋友,她很生气,也很难过,觉得遭到了背叛。 秦雅觉得既然尚金明跟乔祎娜分手之后和曾燕双在一起也没什么,只是她们不该告诉了所有人,告诉班上的所有同学,唯独瞒着乔祎娜跟自己,乔祎娜还在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还说过喜欢尚金明、尚金明是自己男朋友这样的话。 这样一来就很尴尬、很丢人。 失恋又被背叛的乔祎娜很伤心,整天哭哭啼啼的。 而郭美笑持中立态度,刘韵梅支持曾燕双,觉得她跟尚金明是真爱,隐瞒虽然不对,但是也没什么好怪罪的。 秦雅有点心疼乔祎娜,再加上她因为这件事情成为了班上的笑柄,就站在了她这一边,她那个时候跟尚金明的关系很好,也清楚的知道尚金明在很早之前就喜欢曾燕双了,但是作为一个局外人,她没法说什么,也没办法去提醒乔祎娜什么。 只是没想到他会说出来,会跟曾燕双在一起,让乔祎娜那么难堪。 因为两个人刚分手只有一个星期。 秦雅换位思考,觉得假如自己是乔祎娜,也会很难过。 就对乔祎娜更加的好了,打算和她一起撑过这段时间。 朋友肯定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分崩离析了。 秦雅也没有放在心上。 那个时候秦雅有一个暗恋的男孩子,学习很优秀,穿着白衬衣,眉目清冷,叫雷富豪。 谁还没有个情窦初开的时候呢。 乔祎娜跟郭美笑偷看了秦雅的日记,知道她喜欢雷富豪,就撺掇着她去表白。 秦雅又羞又窘,把日记夺了回来,那个时候,雷富豪几乎就是她们白鹤镇高中所有女孩子的暗恋对象,班上的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暗恋过他,他像是一朵高岭之花一样,让人心生惧意,只敢远观不敢亲近。 她从来没想过要跟他表白,要在一起怎么的。 但是乔祎娜和郭美笑却不这样想,曾燕双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三个人就开始私下里计划着去帮秦雅表白。 这件事情让乔祎娜和曾燕双紧张的关系有所缓解。 她们就那样**裸的把雷富豪挤在角落里,说秦雅喜欢你,你跟她在一起吧! 秦雅是谁呢? 貌不惊人,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所以经常就是几年衣服换来换去,洗的发白,学习不算好,给人的感觉有些邋里邋遢。 她去跟女孩子的白马王子雷富豪表白,简直是笑话。 所以,秦雅一瞬间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走到哪里都有人戳脊梁骨说她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乔祎娜那个时候感觉自己立场尴尬,所以想找一件事情把自己的尴尬给掩饰过去。 恰好秦雅暗恋雷富豪这件事很顺手,就拿来用了,她们的本意就是看秦雅笑话。 乔祎娜还借着这个由头去跟雷富豪闹着玩,找他聊天什么的。 聊着聊着,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和曾燕双使用的那一招一样,谁都知道了,就瞒着秦雅。 后来秦雅知道了,就有点心凉,对乔祎娜就淡了点。 乔祎娜发现没有人给自己写作业、打扫卫生、打饭、和自己一起瞎闹之后,就开始挽回秦雅,她抱着秦雅哭的稀里哗啦的说自己当时不告诉秦雅是因为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要跟雷富豪分手,说她不喜欢雷富豪,一点都不喜欢,只是想报复曾燕双和尚金明才跟雷富豪在一起的。 瞒着她是为她好。 傻乎乎的秦雅就心软了,感觉这种东西没办法勉强,雷富豪不喜欢自己和别人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那个人是自己的好朋友罢了。 又跟乔祎娜回到了从前的状态。 她们的圈子又恢复了和谐。 但是乔祎娜就开始经常那这件事情嘲笑秦雅,故意当着秦雅的面和雷富豪眉来眼去,接吻什么的,还让雷富豪把秦雅的删掉了。 再后来,乔祎娜和雷富豪退学了,两个人一起去外面打工,曾燕双因为怀孕了也跟着辍学,郭美笑见好朋友都不读书了,自己一个人读没意思,也出去打工。 三个女孩子聚在一起,很开心很快乐。 秦雅跟刘韵梅继续上学。 矛盾一时间变小了。 白莲花or绿茶婊(二) 秦雅是那种很温吞的人,人很内向,就算心里面有什么不满,也憋着,从对方的角度思考,所以乔祎娜和雷富豪那件事情她才会选择原谅他们,况且,她那个时候觉得为了一个男孩子就和闺蜜闹掰,很不值得。 再加上周围的人都劝秦雅不要生气、不要伤心,她们瞒着她都是为她好什么的。 就连乔祎娜也是那样说,怕你知道了会不开心,所以没有告诉你,而且时间长了,乔祎娜见到秦雅那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就些烦,有时候还会捕捉到秦雅有意无意落在雷富豪身上的目光,她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想着这是我男朋友,你凭什么看他?要不是我你连和他说话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加上雷富豪又的确是那种特别优秀的男孩子,和他在一起大大的满足了乔祎娜的虚荣心,她慢慢的就也忘掉了曾燕双和尚金明那件事情带给她的伤害。 就觉得秦雅这个人有毛病,自己没本事还做出这样一幅样子,虽然秦雅没有表现出来,但是熟悉的人却能感觉出来她的消沉,乔祎娜就嫌她烦,言语之间透出一种轻慢出来,渐渐的,一个圈子里又恢复了从前那种和谐和温馨,好像曾经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乔祎娜迅速的把秦雅抛到了脑后,和曾燕双在一起亲密的挽着手,两队小情侣经常一起出去吃饭、散步什么的,很开心很快乐,经常隔得老远都能听到她们的笑声。 秦雅反应有些迟钝,并没有察觉出来乔祎娜因为雷富豪的事情非常讨厌自己,对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掏心掏肺的,恨不得肝脑涂地。 这只是一个伏笔。 真正让秦雅和她们彻底闹掰的时候是在高三毕业的暑假。 秦雅家里条件不好,想读大学,所以打算暑假自己出去勤工俭学,减轻家里的负担,在高二的时候,乔祎娜和雷富豪就退学了,两个人一起去外面打工,曾燕双因为怀孕了也跟着辍学,郭美笑见好朋友都不读书了,自己一个人读没意思,也出去打工了。 只有刘韵梅和秦雅还在读书。 秦雅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远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工作。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有朋友的好处来了。 乔祎娜、曾燕双和郭美笑在一家足浴店打工,做洗脚妹,每个月工资很高,七八千,有时候能拿到一万多一点,她们说这份工作虽然不体面,但是却很赚钱,也很累,刚好适合秦雅,说不定一个暑假快三个月可以把几年的学费都赚回来。 秦雅心动了,和家里说了一声,就买了车票去了乔祎娜她们打工的店。 那个时候她是很激动很兴奋的,因为一年多过去了,她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能看到几个好朋友,现在可以和她们一起呆上三个月,当然开心的不得了。 但是没想到这却是噩梦的开始。 秦雅什么也不会,自然不能一开始就上班。 得培训,培训的让主管经理觉得她可以了,才能上班,在这之前,她是学徒,学徒是没有工资的。 乔祎娜、曾燕双跟郭美笑平时上班就很累,自然不想再花自己的时间去带她,既有点敷衍,随便指点两句就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秦雅一时间有些委屈,在陌生的地方,她没有那种和朋友们在一起的开心和惬意,有的只是冷眼相对,和各种各样的使唤。 但是秦雅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了,她知道自己是来赚钱的,朋友们上班很累了,她不该添麻烦的,所以就自己对着经理给的一张穴位图自己熟悉。 这样一连过去了七八天,那三个连体婴儿也没有教她一点东西。 秦雅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去找了别的技师,跟着她们学习。 这样一来,三个连体婴儿又不开心了,觉得秦雅这个人没眼力见,非要和别的派系的人在一起玩,就耳提面命的,不要她跟着别人学,说这种东西得跟着一个师傅用心的学才行。 三个人里面,乔祎娜做这一行做的最久,手法最好,就让秦雅跟着她学,但是她要化妆、补妆,和男朋友打电话,还要去上钟,还要点外卖、出去逛街买零食、买衣服,哪里有时间教秦雅。 足足拖了半个月,秦雅才勉强可以上班,经理说让她在晚上很忙的时候帮下忙,白天就跟着技师们学,要她用点心什么的。 秦雅初来乍到,面对这样的情况就有些无助,她也委婉的和乔祎娜提过,但是乔祎娜就说足疗多简单啊,上钟的时候随便捏两下就行了,你又不长干。 几个人在足浴店后面的小区租了个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秦雅去了之后,打扫卫生、洗衣服、煮早餐、做宵夜什么的都是秦雅做的,中午和晚上她们在店里吃,店里没有厨房,厨房在附近,走路要走十五分钟左右。 正值夏天,厨房很热,就得把饭带回来。 所以秦雅每天得跑五六趟趟,把菜、饭、馒头从厨房端到店里,她一个人拿四个人的饭,可想而知要跑多久。 她累的满头大汗把饭拿回去,摆好,叫几个躺在沙发上的巨婴起来吃饭,然后自己去卫生间洗了个脸,满身满脸的都是汗,很难受,再回去,饭菜已经被洗劫一空了,乔祎娜跟曾燕双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说:“秦雅去把碗洗了,反正你白天也不上班。” 每天都是如此,秦雅去打饭,秦雅去洗碗,是那个小伙伴就坐在沙发上盘着腿玩着手机等着吃。 这也没什么,秦雅认了。 可是后来秦雅白天也上班了,她不忙的时候会把所有人的饭都打回来放好,等着她们下钟了吃。 但是秦雅要是在饭点的时候去上钟了,她下来就只有一堆脏兮兮油腻腻的碗等着她洗,别说饭了,就是馒头渣子也没有。 秦雅就慢慢的出去打了饭回来吃,有一次,有个同事,看着她叹了口气,说我这里还有饭菜没动呢,过来一起吃点吧,秦雅说了谢谢就过去吃,一边吃着一边眼泪流了满脸,她赶紧把泪擦干净。 秦雅后来跟她们说了,自己假如在忙,就请她们帮忙给自己打一份饭,她们说好啊好啊,但是转头就忘了,秦雅下班了饿的胃里都是疼的,却还是得去洗碗。 她实在是太饿了,就去买了泡面和零食回来,刚把泡面跑上,零食袋子就被几个小伙伴拿走分完了,吃泡面的时候,她们这个一口那个一口,给秦雅的时候只剩下汤了。 因为煮饭、做菜的都是秦雅,所以油盐酱醋、米、菜什么的就是秦雅负责买,其她三个人从来没给过一分钱,还说自己要吃这个、吃那个的,后来,秦雅带来的钱很快就花完了,工资还没发,她就很不好意思的和大家说先把饭菜的钱给平摊了,拿出自己记得账给大家看。 乔祎娜就不耐烦的笑了一声:“秦雅你也太自私了吧?买个菜什么的也要记账,我们平时买零食什么的不都是在一起吃吗?还要平摊?”曾燕双默默的玩着手机不出声,她向来如此,从不会得罪人。郭美笑也觉得秦雅竟然把平时几块钱几块钱的菜给记了帐,很不可思议,她没办法理解。 气氛就有些不好,秦雅一看这样,也没有出声。 去支了工资之后,就只买了自己一个人的菜。 出去买更贵,她想省钱。 买之前她也会问问谁要吃饭,吃了她就多买一点,但是要把菜钱平摊,几个人虽然很想吃,但是一听这个,就很冷淡的说我们不吃,然后秦雅就只买一点菜,回来煮面条,但是秦雅做好了,其她几个人就会凑过来这个吃一口那个吃一口的,轮到秦雅的时候,只剩面条没有菜了。 秦雅很难受,不知道朋友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也很想买了菜做好大家一起吃的,可她没钱,穷,不然也不会出来打工了,开学之后还有一大笔学费、住宿费、生活费等着她呢,她能不省一点吗? 然后秦雅就也不做饭了,宁愿自己饿着也不去做。 几个人颇有微词,渐渐的就有些孤立秦雅,去逛街的时候、出去吃夜宵烧烤的时候、出去过生日聚餐的时候就把秦雅一个人丢在家里。 还说她长得难看不会打扮,是个土包子,跟出去丢她们的人。 话是乔祎娜说的,虽然是笑着的,但仍然刺痛了秦雅有些自卑的内心。 她不会化妆,不会买好看的适合自己的衣服。 和光鲜亮丽的几个朋友们有着云泥之别。 她就越来越沉默。 再后来,几个人彻底闹掰是因为秦雅的一句话,几个人吵了架,另外三个不理她,她也不和她们讲话。 在那之后,秦雅也发现自己和乔祎娜、曾燕双、郭美笑的三观完全不一样,简直是背道而驰,她们觉得秦雅、没脑子,土里土气、小气抠唆,秦雅觉得她们不要脸。 白莲花or绿茶婊(三) 徐晚过来的时候很狼狈。 手上端着两个碗,油腻腻的菜汁因为菜装的太满而渗了出来,烫得指尖都是麻的,胳膊肘里还夹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四个馒头。 头顶的日头很毒辣,她满头满脸满身都是汗水,很想去擦一下,却没有手,汗水流到了眼睛里,很涩很难受,眼前一片模糊。 这好像是秦雅刚过来的这段时间,想到这里,徐晚就沉沉的吸了一口气,把两个盛着菜的碗放到了地上,把馒头也放到了地上,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样一群白眼狼,没资格吃她端过去的饭,秦雅过来是赚钱的,可不是做苦力的。 站在树荫下面歇了一会儿,汗水却是一点也没消,天气太热了,难怪那三只巨婴舍不得出来呢! 徐晚回想着秦雅悲惨的过往,心底就一阵不忿,凭什么这些好好的菜要给她们吃?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周围没有一个鸟影,恶从胆边生,她朝着两个装满了菜的碗里吐了几口吐沫,然后用筷子搅拌了搅拌,又吐了几口,继续搅拌,几个白生生的馒头也朝着它“突突突”了几下,喷了不少口水上去,做完这一切的徐晚站了起来,重新端起了菜和馒头朝着店里面走去。 三个巨婴宝宝还陷在沙发上玩手机呢。 乔祎娜躺在曾燕双的腿上,曾燕双靠在郭美笑的怀里,郭美笑靠在墙上,看起来真是亲密无间的好姊妹呢! “吃饭了!”徐晚一面说着,一面从柜子里又拿出两双筷子放在菜碗上。 三个人同时掀起眼皮看了徐晚一眼:“汤呢?” 徐晚嗯了一声,笑的跟朵花一样:“你们先吃,我现在就去打汤,不用等我。” 几个人坐了起来,拿起筷子开始吃菜,没有理徐晚,她们压根也没打算等她! 徐晚撑了一把遮阳伞,往厨房去,慢慢悠悠的走着,到了厨房,和在那里打饭的同事们打了声招呼,就把电风扇打开了,盛出一份菜、一份汤,拿了个馒头,做到电风扇旁边开始吃,等到吃饱喝足了,就站了起来,把菜碗洗了,就着自己喝汤的碗盛了一碗八宝粥端着回到了店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在那儿了!”乔祎娜看到徐晚就不耐烦的吼了起来:“真是的,只吃馒头和菜我都要噎死了,怎么只有一碗八宝粥?够谁喝?不知道我喜欢喝绿豆汤吗?” 徐晚慢慢的在沙发上坐了下去,捧着那碗汤,拿了一个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巴里:“我只有两只手,当然只能盛回来一碗汤,还有,乔祎娜,我喜欢喝八宝粥你不知道吗?朋友这么多年了你连我的喜好都不记得吗?” 乔祎娜沉默了一下,看着徐晚愣了许久,才说:“这是你自己的?” “那我们的呢?”郭美笑诧异的坐了起来:“秦雅你今天是怎么了?” “你们的在锅里呢!”徐晚一面满足的吃着,一面说道:“现在去还来得及!再过一会儿恐怕就没有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 她们享受这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久了,渐渐的就越来越懒惰,连倒杯水都要使唤徐晚,现在她竟然要自己去打饭? 简直是说笑话呢! 外面那么热,会把自己晒黑的! 还要出一身的汗,会有味道的,上钟的时候被客人闻到怎么办? 乔祎娜惊疑不定的看了徐晚一眼,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呀秦雅?”平常那么乖巧听话的一个人现在怎么这么固执倔强呢?肯定是不舒服了! “没有啊!我好的很呢!”徐晚笑眯眯的看着乔祎娜:“你赶紧去打饭吧!不然一会儿可没有绿豆汤了!” “嗯这段时间不是说好了你打饭的吗?反正你又不上班!”乔祎娜抿了抿唇,有些烦躁的说道:“前几天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了?不愿意了?” “不是啊,我一个人打四个人的饭,得跑好几次,天又这么热,我怕这样下去我会中暑的!”徐晚仍旧是笑的跟朵花一样:“你们又没人肯跟我一起” 徐晚这样一说,乔祎娜就做罢了,什么也没说,就重新靠在了沙发上去玩手机,玩了两分钟后说道:“秦雅你给我倒杯水吧,菜有些咸,我现在渴的很!” “是有些咸,所以我才又打了一碗八宝粥回来。”徐晚慢悠悠的喝着,回过头在几个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巴,脸可真大啊,等着吃等着喝,怎么不等着死呢? 徐晚没有动,仍旧喝着汤。 乔祎娜等了一会儿见徐晚没有动弹,就很烦的问道:“秦雅你给我倒一杯水,没听到吗?” 徐晚笑眯眯的打了一个饱嗝:“知道了嘛!我这不是想把粥喝完一起去!”说着就站起身子,拿着自己的碗和乔祎娜的杯子去了水房,徐晚先在水槽里用乔祎娜的杯子打了半杯的水,然后把自己碗洗了。 再把乔祎娜的杯子拿到饮水机里接满了热水。 水槽里面的水是客人们的泡脚水,每个人泡脚的水特别的多,有些人还会把泡脚的袋子丢在水槽里,水一时间就流不下去,聚集在水槽里,有些客人还会有脚气 平时谁一不小心水槽里的水溅到了,就会拿着硫磺皂对自己搓洗好几遍才行。 乔祎娜后来对秦雅做的那些事情,简直是极品到了极点。 洗脚水什么的,徐晚觉得和她很配。 看着乔祎娜把那杯水咕噜咕噜的喝下去了,徐晚就在一边笑,笑的乔祎娜心里发毛,好奇的看着徐晚:“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我想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教我呢?我都来了三天了”徐晚犹豫着说道:“要不我问问77姐,看她愿不愿意教我?不是都说她手法好什么的吗?不过她很忙,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带我。” “为什么找她?我可以教你的!”乔祎娜说道:“你怎么这么傻呢?这种东西就是交给徒弟饿死师傅,她会乐意教你?会好好教你?跟着她说不定还会故意整你,使唤你,你知道我学的时候多苦吗?两只手都肿了!我最近没有教你是想着你刚来,先好好适应一下!” 徐晚拖长声音“哦”了一声。 可是看乔祎娜这样子,哪里有教自己的打算呢? 摊上这样一群朋友,秦雅还真是倒霉呢! 还是太单纯,太天真,奔着友谊来的,却没想到朋友们早都不是当初的样子了,在复杂而又勾心斗角的足浴店浸淫了那么多年的三个“巨婴”,现在只会嫌弃秦雅不会打扮,丢她们的人,嫌弃秦雅小气不大方,暗地里看她的笑话 可是她们却忘记了,自己刚出社会的时候,就是现在的秦雅! 白莲花or绿茶婊(四) 徐晚含笑望着乔祎娜和郭美笑两个人,说:“我怎么会不想跟着你们学呢?大家都是好朋友啊,什么话都好说,但是你们平常上班就够累了,还要教我,不是更累了?所以啊,我就想去麻烦别人!这种又累又要饿死师傅的事情当然要让别人做了!” 乔祎娜和郭美笑对视了一眼,觉得徐晚的话好像有点道理,她们平时睡觉化妆打电话的时间都不够呢,哪里能挤出时间去教她? 徐晚眸中闪过一抹讥诮,看看这三个人这样的表情和话语,就知道她们根本没把秦雅放在心上,还好秦雅后来醒悟了,和她们划清了界限了。 谁知道谈个恋爱她们也要管,也要插手。 恨不得秦雅变成一滩烂泥她们才开心。 徐晚接着说道:“所以呀,我已经和经理说过了,要77号来教我手法,你们呀,就好好歇着吧!” 很天真无邪的样子,一幅我为你好的打算。 曾燕双就瞪大了眼睛,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望着徐晚:“你什么时候去说的?”声调很高,带着一种尖利的刺耳。 徐晚看着她,笑了起来:“就是刚刚啊!” 秦雅一开始过来的时候,就是曾燕双苦口婆心的把她劝过来的,说什么工作清闲,工资高,大家又都能在一起玩耍,很开心什么的,后来发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秦雅才知道,店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个人五百块,就是你带来一个女孩子来上班,就会给你五百的奖金。 足疗是个技术性很强的行业,没两把刷子还真没办法上班。 但是老技师又不是很愿意教新来的手法,因为你学会了就要和我抢饭吃了,谁愿意呢? 所以店里也规定,你教会一个人,就另外给你一千块钱的奖励。 不然大家那么累,谁愿意教你呢? 乔祎娜、曾燕双跟郭美笑打的就是那种主意我又要钱,又不想教你。 听到徐晚这句话,几个人都懵逼了,这是什么操作? 竟然敢越过她们,另做打算! 她们带来的人却要别人去教,岂不是在打她们的脸? 曾燕双都惊呆了,看着徐晚半天才把嘴巴合上,然后说道:“我们小妹长大了,知道为我们着想了!”几个人里面秦雅是最小的,有时候她们会叫她小妹。 徐晚笑眯眯的说:“你们对我这么好,我当然也要为你们着想了!” 几个人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没有一丝的愧疚之色。 好像她们真的对秦雅很好一样。 是呀,让她在这里虚耗时间,无止境的跑去打饭、洗碗、煮饭洗衣服,就是让她适应这里的环境了?简直是可笑,徐晚淡淡的应着,见到77号过来了,就跟着她一起去了技师房练习手法了。 77号一直是个很好的人,秦雅在的时候,就很照顾她,到后来三个人散播秦雅不好的谣言的时候,也是她偷偷告诉秦雅让她注意的,带给秦雅的温暖反倒比几个好朋友要多得多。 徐晚仔细回顾那一段友情,发现一开始,秦雅就处在一个不平等的位置,她付出的最多,得到的却是最少的,她是个安静的人,喜欢看书,喜欢画画,觉得徜徉在书香墨海中是最幸福快乐的事情。她身上有书卷气,气质很好,五官虽然不算精致,可是一双眼睛特别明亮清澈,只是平时不爱打扮,厚重的齐刘海盖住了眼睛但是足浴店是要求所有人把头发盘起来的,还要化妆。 说是化妆,秦雅也只是擦了粉底和口红,头发往脑袋后面一扎就去上班了,她刚从学校出来,身上有种青涩和稚气,为人又老实,不会在客人面前偷奸耍滑,人气上去了,点钟就慢慢高了起来,渐渐的抢去了乔祎娜、郭美笑和曾燕双的风头。 秦雅还喜欢脸红,不会说话,但是她很爱笑,客人们一见就觉得欢喜,很喜欢逗她,很多人都说她看起来不像是在这种场合工作的人。 点钟多了是很风光的一件事情,不止工资会高很多,经理也会表扬、发奖金。 秦雅刚来一个月,就成了店里的红人。 另外三个巨婴每天画着浓妆,时时刻刻揣着小镜子补妆干嘛的,用的最高档的化妆品,打扮的很时髦,又在店里呆了很长时间,但是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看到秦雅这个处处不如她们的人那么火了起来,心里就不舒服。 一开始她们就挤兑秦雅,说风凉话,说来找她的都是老头子色鬼什么的。 秦雅听到了,但都选择了沉默。 她知道自己一个人说不过别人三张嘴。 她后来填报志愿的时候,要回家整理档案,因为要凌晨两三点到黄梅县的一个高速服务站坐汽车,没有直达车,她第一次出远门,很胆怯,又是凌晨要往那里去,还不知道车什么时候到服务站,很慌。 但是三个朋友没有一个站出来告诉她发车的时间点和回家的路线、叫车的方法,不闻不问。 后来,店里有个技师的哥哥要回家,和秦雅她们都是一个镇子的,那个技师就让秦雅趁着车回家了,她哥哥一路从上海开到安徽,再要开回河南,很累,中途在麻城停了一个晚上。 秦雅很害怕,主要是她根本不认识那个人,觉得跟他睡在一个房间很奇怪,更关键的是,他住的这个酒店太贵了,一个晚上好几百,她没有钱,就出了房门,跑到外面去了。 自己找了一个小旅馆开了间房睡了,第二天早早起床,在酒店楼下等他。 谁知道,等秦雅再回到店里的时候,店里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说秦雅为了坐顺风车回家,跟别人在麻城睡了一晚上,各种各样的,有的客人都听说了。 秦雅是店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还是77号技师提醒的。 后来,追根究底,发现流言就是从乔祎娜她们那里传播出来的。 秦雅那个时候心就彻底的冷了。 但是大家在一个房间里住,太尴尬了终归是不好,秦雅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任她们怎么排挤自己,怎么欺负自己,秦雅始终忍着不出声,没有对别人说她们半句不好。 仍旧给她们打饭,帮她们跑腿干嘛的,因为她心里还是想挽回这段友谊的,毕竟,那么多年都是她们陪伴着过来的,她高三的时候,乔祎娜还去学校里看过她,给她买了些小橘子和香蕉,郭美笑知道秦雅喜欢看,就送给她一本安妮宝贝的素年锦时,曾燕双给她买过郭敬明的夏至未至,那些书到现在还珍藏在秦雅的家里。 每当她想起这些,都觉得心里暖暖的,觉得什么心酸和委屈都会被时间冲淡的。 所以她委曲求全,也只是为了维持一段根本不可能维持下去的友谊。 魑魅魍魉青云怨(番外) 谢昭立在城墙上,凭栏远眺。网 风吹起了她的衣袂,环带飘飞,有种我欲乘风归去的洒脱和冷寂。 桓越错身立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是一顶小小的马车,车辕上印有琅琊王氏的徽记。 慢慢的在视线里越变越小,越变越小。 他欲言又止,望着眼前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的笔直背影,喉结上下翻滚了两下,终究是说道:“您既然舍不得王相走,为何还要”话还未说完,桓越便意识到这话说不得,只得住了嘴。 心中暗恨自己不长脑子。 两人政见不和,王泓执意辞官,母亲又能如何? 挽留? 像王泓那般的名臣贤士,自有他的骄傲,留在平城 谁都看的出他的心思,桓越也曾听说过母亲和他自幼定下过婚约的传闻,可越是这样,王泓在平城的身份就越尴尬,母亲如今登基为帝,执掌一方权柄也许有些话是听不进了。 桓越的心思很乱,胡思乱想之际,谢昭却已经转过了身子,含笑望着他,问道:“越儿怎么过来了?”目光落在少年挺拔高阔的身姿上,眸子中有了些许的恍惚,顿了顿,便道:“你和你父亲还是有些像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在说旁人的事情,眼角眉梢波澜不惊,看得出,她已经完全把那段往事放下了。 桓越犹豫着说道道:“儿臣想来送送丞相” 他扶着谢昭的手慢慢的往回走,风起起落落,吹起两人的衣衫,谢昭的神色有些倦怠,忽然顿住了脚步,转过眸子看着桓越:“越儿,翻过年去你就十八了,心中可有中意的女子?” 桓越的心头却浮现起一个娇小玲珑的跋扈身影,斟酌再三,回道:“功业未成,儿臣如何敢流连于儿女私情。” “那你可怨我?”谢昭淡淡的看着他,有一种万事看得分明通透的豁达:“几日后,我便要起兵攻打洛阳,这个时候放了王泓回去,无异于自断臂膀,你便要比往日更辛苦些,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更何况,洛阳宫城住的,是你的父亲。父子兵戎相见,总归是不好的。” 桓越思考了两秒,才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不是儿臣的父亲,从他把母亲赶出中宫,宠信朱氏女,射杀平姨之后,他便不是儿臣的父亲了。”他的语气很沉重,但是又很坚定,带着一种势如破竹的勇气:“我虽敬重丞相,也不理解您为何执意与丞相但是越儿始终记得,没有您,就没有儿臣。” 两人因为封爵提拔寒门的事情在朝堂上大吵一架,王泓气的说不出话来,眸子里满满的失望,当场就叫着辞官归隐,谁想到,母亲竟然准了。 王泓愣在了原地,第二天就递了折子。 桓越心底,其实是赞同王泓的意见的,都是爹娘生养的,何来高低贵贱之说?门阀子弟朱门酒肉臭,不思进取,却仍旧能享受恩荫富贵,反倒是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子弟被挤在下层无法升迁改革虽然会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但长此以往下去,那些门阀将会是毒瘤 这几年来,谢昭手段狠厉,奖罚分明,提拔大批寒门士子入朝为官,知人善用,又大刀阔斧的减免税收,使得百姓耕种的积极性大大提高,百姓安居乐业,繁衍生息,国力渐渐强盛,而东宁洛阳那边,因为当初那场战役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一时间恢复不及,便弱了下去。 大批的流民往平城涌来,分庭抗礼的局势逐渐消失。 桓越早已明白,统一北宁这一日势在必行。 桓凌登基之后,大大小小的改革政策颁布了许多,却朝令夕改,赏罚不明,任由长公主驸马魏兴兼并土地、搜刮民脂民膏,胡作非为,却一直不肯下了很手段惩罚他,朝臣一见如此,便各行其是,荒唐事做的不少,吃苦的就是百姓,这两年来,涌入平城附近的百姓不是一两个了。 只是他没想到,母亲会把这件事情交给自己。 “你将来要做一个好皇帝。”谢昭望着桓越,万千往事从心头浮光掠影的走光,好像回到了那个薄暮时分,见到一少年只身射虎,她嘴角浮现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都是往事了,假如当年是个太平盛世,假如她不用托付起整个谢家,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和王泓会不会有另外一种结果? 轻轻的咳了两声,忍住喉头涌起的腥甜,继续说道:“不要像你父亲一样,沉迷美色,瞎了眼瘸了心,你要做一个好皇帝。” 桓越应着,扶着她往寝殿走去。 谢昭似乎是累了,靠着桓越的手站着,停下了脚步。 她忽然想起当年为桓越挡了一箭的阿徐,若没有他,恐怕世界上早就没有了吧她自问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愧对太多的人,阿平、阿徐、韩嗣、王泓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还不清的恩与债。 “等你统一北宁,便可再请王泓出山,记着,要亲自去琅琊一趟那时候,才是肃清门阀的时候,多提携些寒门子弟,他们会永远记着你的恩。”谢昭顿了顿,望着远处的一朵白云,觉得它的模样有些像自己小时候在家里和谢吟、谢皎捏出的四不像的糕点,嘴角升起一丝笑意:“现在还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 “攻进了洛阳,若你真是喜欢阿颂公主,便把她带回来,寻个其他的身份遮掩一下”谢昭淡淡的笑着,看着桓越的脸一瞬间红成了猪肝,有种心事被看破的尴尬和心虚,笑的越发的开心了:“阿徐是自幼跟着我的人,你要好好待他!”然后就说起了那件替他挡箭的事情,只是她眼角眉梢带着一种揶揄 桓越羞的无地自容,随便应付了两句便落荒而逃。 她淡淡在侍女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寝殿,吹了半日的风,连夜批改了紧要的奏折,她现在觉得很累,想睡一觉,偏偏往事一幕一幕的在脑海中回响着,翻来覆去的,直到夜深了,才勉强睡了过去。 杜邮看着自己白衣胜雪的公子,替他斟上一杯酒,噘着嘴嘟哝道:“天下那么多人想请公子出仕,公子都拒绝了,偏生来了这北宁,帮她造反,帮她稳定朝堂,如今什么都好了,她可以高枕无忧的当个皇帝了,现在就抛弃了公子!简直是忘恩负义,不知廉耻!” 王泓好像没有听见杜邮的话,侧头掀开帘子往外瞧着,却见守城的士兵各个严阵以待,面容带着一种沉重和掩饰不住的激扬,心头闪过一丝疑惑,靠回了马车。 他这次回琅琊,一切从简,扈从什么的带的都不多,轻车简骑,又高调的挂出了琅琊王氏的徽记,自然毫无阻碍的出了定州城门。 回想起谢昭那副高高在上固执己见的模样,王泓的心就觉得特别的痛,这就是他不热衷权利的原因,好像只要沾上权利,再好的人都会变得世俗,变得不是原来的样子。 “真是的,我都替公子委屈死了,我们走的时候,连个送的人都没有想那什么劳什子阿平去世的时候,都”杜邮还在碎碎念着谢昭对他们的冷漠。 “不可非议旁人!”王泓淡漠的提醒着,心头那种不安却忽然间被放大了,想起了阿平去世时候,谢昭亲自发丧扶灵,不顾君主之尊,为她守灵、下葬,一切不假他人之手如此重情义的人岂会是如今的模样? 那也不过是半年以前的事情! 想起谢昭那有些单薄的身影,王泓的心不安了起来,他的手攥的紧紧的,忽然间想起,在攻打桓凌的时候,谢昭亲口和自己讲过,她最痛恨的就是阀门世族虽然她也出自阀门,所以才看的更加清楚,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对后来谢昭的冥顽不灵而感到失望。 不管不顾的和她争吵起来。 他虽然真的失望,却也是在赌气。 幻想自己离开的时候,她会有那么一丝不舍,一丝挽留。 十年的君臣陪伴他以为早可以改变一些事情的! 他回忆着当初的事情。 脑子飞快的转着,突然,他命令停车,要调头回平城。 杜邮不高兴的阴着脸,还想再劝,可是下一秒,王泓已经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勒令侍从停下,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杜邮差点被吓死,赶忙骑着去追他。 可还是晚了。 王泓回去的时候,只见得到满城的缟素。 一个月之后,桓越出兵攻打洛阳。 桓越战败,带着朱雅往南萧逃窜,就此,桓越一统北宁大陆,三国鼎立之势趋于稳定,又过了几年,北宁更为繁荣富强,渐渐的可与南萧比肩。 阴雨连绵,王泓倚在榻前,跟桓越下着棋,讨论着为君之道,御下之道。 他望着那张和谢昭有些许相似的容颜,心头就是一阵钝痛。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谢昭到底是能懂几分。 他骨子里带着琅琊王氏的骄傲。 许多事,从不宣之于口。 她若无情,何必把自己赶走? 她若有情,又何必这般的折磨自己? 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在玲珑棋盘上落下最后一子。 白莲花or绿茶婊(五) 秦雅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可乔祎娜不是。 那个时候她被喜欢的人伤害,被闺蜜背叛,孤立无援,是秦雅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帮她度过那段尴尬而苦难的时间。 其实,那个时候,并不仅仅是男朋友和好闺蜜在一起了那么简单。 乔祎娜的妈妈连着生了三个女孩子。 也许是想要一个男孩子继承皇位吧,就又生了一个,还是女孩子,就把那个小姑娘送人了,继续生,终于生了一个男孩儿,自然是十分娇宠,在小男孩十个月大的时候,乔祎娜的妈妈带着她们一起出去旅游,结果小男孩突然发病,死在了火车上。 全家人都情绪低落,乔祎娜也知道弟弟意味着什么。 她是真心喜欢那个只会吐泡泡的软乎乎的小可爱的。 就把他的照片收着,想念了就看看。 后来,那张照片被班上一个男孩子宋书乐看到了。 为了捉弄乔祎娜,就把照片抢走了。 争执间,照片被烟头烧了一个角。 乔祎娜气的哭了出来。 那个时候,她正在和曾燕双闹矛盾。 尚金明在学校里是那种霸王龙一类的学生,整天只会打架喝酒顶撞老师,有自己的“黑暗势力”,大家又都知道她们闹僵了,欺负起乔祎娜来更是得心应手。 这个时候,明哲保身才是聪明人。 郭美笑好像没看到乔祎娜趴在桌子上哭一样,继续和曾燕双说说笑笑,刘韵梅也是,低头看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只有秦雅,特别心疼乔祎娜,又想着,那是她弟弟最后一张照片了,万一被毁了,岂不是连个念想也没有?所以她就去找宋书乐理论,想把照片拿回来,被秦雅炒的烦了,宋书乐就发了脾气,然后秦雅趁机去那被夹在书里的照片。 然后,就被宋书乐扇了一巴掌。 照片拿回去之后,乔祎娜一句谢谢都没有跟秦雅讲,好像理所当然一样。 徐晚沉沉的吐出了一口气,觉得友情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秦雅对她那么好,她还要为了报复抢人家喜欢的男孩子。 你为了报复曾燕双和尚金明,随便找个男孩子在一起不行吗? 非要去找雷富豪 典型的恩将仇报! 徐晚哐哐的剁着土豆,想把心里的怨气抒发出去。 臆想着躺在砧板上的是乔祎娜她们。 乔祎娜被吵醒了,从二楼跑下来,睡眼朦胧的瞪着徐晚:“你是不是有病?大早上的干嘛?”徐晚默默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头剁着土豆,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 乔祎娜眉头皱的紧紧的,飞快的跑到了徐晚的旁边,揪住了徐晚的衣袖:“你不睡觉我们还要睡呢!你是不是有病?”徐晚蹭的一下就转过了身子,吓得乔祎娜啊的一声尖叫了出来。 徐晚手里还拿着刀呢! 乔祎娜往后退了一步,望着徐晚,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干嘛拿到对着我?” 徐晚慢悠悠的哦了一声,又低头去切自己的土豆,不理她! 回想起越多的往事,徐晚对这三个人的厌恶就越多,就越不想讲话。 乔祎娜瑟瑟发抖,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徐晚这个样子让她心里发毛,转过身来的时候,眼睛里没有焦距,很空洞,像是撞邪了一样。 她瞥了徐晚一眼,蹭的一下就往楼上爬。 脚腕上却有冰凉的触觉,乔祎娜又尖叫了起来,长长的尖叫持续了一分钟才停歇。 低头看清楚,才发现徐晚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腕。 乔祎娜被吓得半死,腿一软就倒在了楼梯上:“你干嘛啊秦雅!” 徐晚笑眯眯的低头,看着白色瓷砖上的一滴血,说:“你叫什么呢?你是不是来大姨妈了?”然后指了指地上的污迹。 乔祎娜的脸迅速的红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睡裙。 楼上卧室的门又被打开了,哐的一声又被关上,简直是想要震破人的耳膜,然后曾燕双和郭美笑带着怒气的脸便出现在徐晚的视线里,对着乔祎娜就骂了起来:“你要死?大早上吵什么?” 乔祎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有话可以说。 徐晚又指了指地上,喃喃自语:“她来大姨妈了,被吓到了!” 徐晚手里还举着菜刀,看了三个人一眼,就回头继续切自己的土豆。 曾燕双和郭美笑瞪了乔祎娜一眼就重新进卧室了。 乔祎娜愣了半天,才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去了卫生间。 徐晚微微笑了笑,快速的切起了土豆。 粥熬好、酸辣土豆丝也做好的时候,徐晚就用昨天买的保温桶盛了起来,带到了店里,走的时候,三个人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她想了想,把闹钟关掉了。 然后关上门头也不回的去了店里。 把粥和菜分给那些没有来得及吃早饭就来上班的人吃。 大家坐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说着闲话,就着店里的白馒头,吃了个简单的早餐,然后77就带着徐晚去练习手法了,眼看都两点了,乔祎娜她们还没有过来店里,经理就给她们打电话,打不通,就来问徐晚。 徐晚很茫然的看着经理,说:“我走的时候还叫了她们呢!是不是睡过头了?她们昨天晚上是不是加班了呀?凌晨才回去呢!” 经理的脸就黑了下去! 店里有明确的规定,不准技师私下里和客人们出去吃饭、约会干嘛的,昨天那三个人下班很早,怎么那么晚才回去?那段时间是去干嘛了?想发火,又害怕吓到新来的小萌新,便忍着,叫徐晚回去叫她们三个过来上班。 徐晚哦了一声,慢悠悠的哦了一声,回去了。 她们租的房子是小两层,楼下是卫生间、客厅和厨房,楼上是两间卧室,外面住的是徐晚和乔祎娜,里面一间住的是郭美笑和曾燕双。 徐晚去叫乔祎娜起床,她嘤咛了两声,不耐烦的对着徐晚吼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一直吵吵吵的,睡个觉都不让人睡!” 徐晚说:“要上班了!” 乔祎娜翻滚着又骂了几句。 徐晚立在床边,笑了笑,起身回了店里。 经理看着这个刚来的学生妹,一脸委屈又害怕的模样,眼睛里似乎都带着泪,就问她怎么了?徐晚说:“我叫了,可是她们不起来。” 想必是在那里受了什么委屈! 经理想着,安慰了徐晚几句,就让徐晚继续去学手法了。 等到快三点半的时候,三个人才乱糟糟的过来了,店里有规定,迟到超过两个小时的,这一天就要把牌子放到最后面,也就是说,你要最后一个才能上钟,这样一轮,牌子在后面很吃亏,尤其是客人少的时候,你很有可能吃个鸭蛋,一个钟也没上,这就很尴尬了。 三个人很生气,逮着徐晚就是一顿骂:“真是的你起床怎么都不叫我们?丫的!害的我们迟到!是不是用傻!” 几个人噼里啪啦的骂着,徐晚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低着头,没有吭声,等她们骂完了,徐晚才说:“我叫过你们的可你们骂我,还说现在挺早的要继续睡!” 乔祎娜正要继续骂,就听到经理在叫她们三个人过去。 店里的几个同事就凑到徐晚的身边,说:“你也太好脾气了吧?这样骂你你都不还嘴?” 徐晚一幅怯怯的模样,看着几个同事,没有出声。 有点欲言又止、一言难尽的模样。 “我看你整天帮他们打饭、打扫卫生什么的,怎么她们昨天晚上出去吃烧烤不叫你?” 徐晚低垂着头,一脸的落寞神色。 同事们就叹了口气,说她太好脾气了。 在她们转过身的那一刻,徐晚嘴角翘起一抹调皮的笑意。 不就是比贱嘛? 谁不会呢? 白莲花or绿茶婊(七) 下班之后,乔祎娜叫了出租车,提前在皇爵订下了一个包间。网 到了之后,乔祎娜和曾燕双就抱着话筒开始唱歌,两个人长得很好看,也很会唱歌,这种时候自然就是她们大放异彩的机会。郭美笑就开始吃包间里的零食和水果,见徐晚拘谨的坐着不动,就好心的让她放松吃东西,徐晚朝着她笑了笑,但没有动,还是坐在沙发上,像个乖巧的小学生。 郭美笑撇了撇嘴,有些嫌弃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问道:“那胖子啥时候来?”见徐晚很亮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她就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急切了,呵呵的笑了几声,欲盖弥彰的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到,毕竟他是客人” 徐晚了然的笑笑,说:“可能有事情吧?” 郭美笑嗑瓜子的姿势就顿住了:“大晚上的能有啥事?” 徐晚就笑了,人家一个大老板,有家庭有事业,大晚上的在家里和老婆孩子在一起睡觉难道不是事?非要跑出来和一群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胡闹就是正经事了? 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不只秦雅看不惯她们这种行为,徐晚也觉得有点不齿。 “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郭美笑的神色有些认真,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万一那胖子没来,钱该怎么办?是她们太急了!应该等胖子到了再过来的! 徐晚面露难色,看着郭美笑,欲言又止:“这恐怕不太好吧” “你去打个问问!”郭美笑脸上的神色有些郑重,推了徐晚一把:“你不好意思就把手机给我,我给他打!” 徐晚尴尬的说道:“那我试试。” 乔祎娜和曾燕双在那里唱歌,声音很大。 徐晚当着郭美笑的面拨通了电话,然后指了指唱歌的两个人,轻声轻脚的推开了门,站在门口讲起了电话。 郭美笑支起耳朵听着,但是屋子里的声音太大了,她听不见,只好作罢,看到徐晚进来,就问她怎么样了?徐晚点了点头:“他说马上就过来了!让我们先玩!” 郭美笑这才放下心来,安心的和乔祎娜、曾燕双一起唱歌去了。 徐晚靠在沙发上,觉得很困,渐渐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在足浴店工作基本都要熬夜的,有时候上班到凌晨两三点、三四点都是正常的。 她这个平时不熬夜的人就有些适应不了,每到晚上的时候就特别的困。 没多久,她就被乔祎娜摇着胳膊叫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如临大敌一般的三个人,被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下才问道:“怎么了?你们唱完了吗?” 乔祎娜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说道:“现在都已经六点多了” 徐晚一幅不敢置信的模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好几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短信,翻阅了之后,徐晚就打了个哈欠:“好困啊!你们唱完了吗?唱完了我们就回去吧!今天我要上早班,十二点就得到店里!” “那他呢?”乔祎娜的脸色很难看,忍不住呵斥徐晚:“就知道睡!就知道睡!少睡一会儿你会死吗?” 徐晚没有出声。 定定的看着满脸怨怪的乔祎娜。 心中却乐开了花,现在就气成这样了怎么行呢!呆一会儿还有更精彩的事情发生呢! 郭美笑用手肘捅了捅徐晚,问她:“都这个点了,那胖子是不是不来了?” 徐晚点了点头:“他说临时有个饭局就先过去了,等改天再来和我们一起玩。” 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一幅刚睡醒的懵懂样子! 乔祎娜心里只觉得窝了一团火,跳起来在徐晚的肩膀上推了一把,说道:“把手机给我!”接过徐晚递过来的手机,认认真真、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多遍,才确定徐晚没有撒谎,说的是真的! 简直是个晴天霹雳,把几个人劈懵了! 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愣在了当场。 徐晚又打了哈欠,说道:“你们要是还唱的话我就睡了!”说着就要往沙发上靠,却被乔祎娜一把揪住了头发:“秦雅你是不是傻逼?还唱什么歌?唱你大爷的!” 徐晚想去掰开乔祎娜的手,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你放手!弄疼了我!” 乔祎娜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慌忙收了手,看着徐晚泪眼汪汪的样子,脑子飞快的转着圈,那个胖子不来,她们今天怎么收场?一想到自己之前说她出钱请她们来玩,脑袋就疼的发蒙,难道还能赖账不成? 她看向曾燕双和郭美笑,想从她们那里找到一点安慰。 三个人目光一交接,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曾燕双笑眯眯的看着徐晚,在她的旁边坐下:“秦雅你再叫叫试试?他不来我们今天唱歌还有什么意思呢?是不是?反正也是你的点钟” “为什么他不来我们就没有意思了呢?”徐晚懵懂的看着曾燕双,一幅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怎么会是我的点钟呢?他经常去我们店里呀!找的人很多!” “可今天,我们是为了帮你留住他才来这里唱歌的!”郭美笑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僵掉了,偏生眼前这个人一点也不识趣,傻乎乎的跟个信球似的。 徐晚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说道:“可,乔祎娜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呀!”顿了顿,又道:“再说了,我在这里也不长干,留不留的住点钟又有什么关系呢?” 郭美笑彻底消下去了,朝着乔祎娜使了个颜色,靠近她的耳边悄声说:“你和她关系最好,要不挑明了说?我们的暗示我看她是听不懂!” 乔祎娜正烦躁着呢,看到徐晚那样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就觉得来气,一个傻逼东西,哪里又比她们强?凭什么点钟什么的比她们高? 不行,这个帐一定要赖到秦雅的头上才行! 乔祎娜握住了徐晚的手,笑着说道:“那个秦雅啊,听说那个胖子在这里有张卡,要不我们把账记到他的卡上去吧?你和他说一声就行了,没多少钱,他一个大老板不会计较的!” 徐晚诧异的看着乔祎娜,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你们一早叫他来就是为了让他买单吗?” “”乔祎娜在心里骂了几句傻逼,强笑道:“不是啊,怎么会” “那他今天又没有来,我们怎么好意思让他付钱?”徐晚很茫然的问道:“这样不好吧!就算他不在乎,我们又哪里有那么大的脸!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你这话就不对了,他在我们店里随随便便冲一张卡就是好几万,这些钱对他来说就跟我们的手里的一毛钱、一分钱一样,你跟他说一声,他一定会同意的!”郭美笑也在旁边劝道。 徐晚没有忍住,冷笑就在脸上浮现了出来。 幸好,那个时候秦雅拒绝了。 死活没有去。 然后四个人就有了隔阂。 而现在,自己接受了,她们就逼着让自己出面帮忙结账,如果真的是为秦雅好,又何必这样? 她们从都到尾都是把秦雅作为一个利用的工具罢了! 能用得到的时候,就亲亲热热的。 用不到,就排挤她、冷落她、散布谣言污蔑她! “你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徐晚淡淡的看向郭美笑:“美笑,你和那个胖子是什么关系?” 一句很平常的话,却让郭美笑愣住了,脸色由白转青,没有一丝血色。 白莲花or绿茶婊(八) 愣了半响,郭美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瞎说什么呢?我们能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客人和技师的关系?我和他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根本不熟悉的人,为什么要叫他来买单?”徐晚连掩饰的功夫都不想下了,直接把冷笑挂在了嘴边:“因为他有钱所以就要来买单吗?请我来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说的!” 徐晚把“请”这个字咬的格外的重。 三个人里没有一个蠢的,当即就清醒过来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说破的,一旦说破,旁人只会觉得她们心思龌龊,觉得她们虚伪那么,就只有 “”乔祎娜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奈感和吃力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还厚着脸皮让秦雅去给那个胖子打电话吗?那个胖子也不是傻子,讨厌秦雅倒是没什么,少一个点钟她们开心都来不及,可万一胖子要是传出去了她们三个日后恐怕在店里也不好过,思来想去,只能暂时忍下这件事情,好在她们只待了三四个小时,去打听一下多少钱就是了! 大家一起出钱,先把这个难题给解决了,以后有的是冤大头来出这份钱! 乔祎娜这样想着,就看向了郭美笑和曾燕双。 可是后者低着头,垂着眼睑,灯光又暗,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乔祎娜尴尬的咳了咳,想和她们商量一下。 可是谁都没有抬头,只有秦雅看向了她,好心的问:“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 乔祎娜脸上的表情难看的像是吃了一坨屎堵在喉咙里一样,她看也不想看着她,直接拉着郭美笑和曾燕双,不耐烦的说:“你们陪我去上厕所吧!” 两个人不情不愿的跟着她站了起来,往门口挪动。 徐晚靠在沙发上,舒适的伸了个懒腰,她倒要看看这几个好姊妹到底有多好,是不是能不为利益而闹脾气! 站在卫生间门口的三个人却吵了起来。 “当初说来这里的人是你,说带秦雅过来见世面的也是你!怎么现在出钱的时候要我出呢?祎娜,你这样”郭美笑脸上的表情也十分难看,她顿了顿,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怒气,才又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只能怪我们太心急了!” “我说了大家可以来皇爵玩,你当时反对了吗?没有吧!不只没有反对还很赞成,说那就带上秦雅和那个胖子算了,反正那个胖子现在很欣赏她,出点钱应该心里愿意!我们才带了她来!”乔祎娜气急败坏的说道:“谁知道他临时有事情!秦雅那个倔脾气就会自命清高,脸面有什么重要的!羞耻有什么重要?和钱比起来,那些东西都是虚的!” “你在这里和我吼有什么用?”郭美笑皱起了眉头,嘴角带上一丝冷笑:“你去和秦雅说去,在我面前不要比比叨叨的!她一直都喜欢装纯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乔祎娜的脸皱成了苦瓜,望着郭美笑和一言不发的曾燕双:“我们再这样耗下去,花的钱就越来越多了!” “谁起的头谁掏钱呗!”郭美笑两只手抱着自己的胳膊,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最近穷的很,上个月才换了手机,你知道的,我没钱!”乔祎娜听到郭美笑这句话就很想上去给她一耳光,郭美笑的工资是最高的,平时她也花不到多少钱,有人养着她,她没钱那谁有钱? 可是这些话不能说,拔出萝卜带出泥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没说我不出钱,但是,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出?大家平摊行吗?” 她看向了曾燕双,她跟曾燕双的关系是最好的,从幼儿园就在一起玩了,秦雅没来之前,她和曾燕双是最亲近的,无形之中把郭美笑给排挤在外面了,但是郭美笑的心并不在这上面,几个人相安无事,所以在这个时候,她很想得到曾燕双的支持。 可是曾燕双一直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瓷砖,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精致的妆容没有一丝的散乱,像是一个安静的瓷娃娃,可爱而冰冷。 “平摊?”郭美笑嗯哼了一声:“那屋里那个呢?你叫我们出来没叫她是什么意思?怎么?抢了她喜欢的人现在心虚了?想维护她?” “那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乔祎娜心中某个地方被刺痛了,但是转瞬她就忽略了那种刺痛感:“我跟雷富豪早都分手了,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郭美笑嗤笑了一声。 几个人僵持着。 不多久,徐晚也出来了,看到站在卫生间门口的三个人,往女厕所里面张望了一下,然后问道:“里面有人吗?” 乔祎娜简直要被气笑了!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感觉到现在的气氛很不好,她竟然以为大家站在这里是因为厕所有人! 这样的脑子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郭美笑盯着乔祎娜,挑了挑眉头,示意她开口。 乔祎娜马上就在心里给这些人的分量排了个顺序。 得罪秦雅倒没什么,可要是得罪了郭美笑就不好了。 郭美笑抱得大腿虽然没什么钱,可是对她挺好的,经常给她送些好吃的,好喝的,出去吃饭什么的她也没少沾光,郭美笑平时对她们也不错,给她们买吃的买喝的再看秦雅,虽然说上学的时候对她很好,可现在有什么用? 她又没钱,以后又用不到她。 这样想着,乔祎娜觉得开口就没那么难了:“秦雅,我们一起把今天在的钱给平摊了吧!我一个人也付不起,太贵了!大家一起平摊的话就没多少了。” 徐晚望向了乔祎娜,似笑非笑。 不知为什么,在她那样的注视下,乔祎娜心头一阵发虚。 “你们站在这里是为了商量这件事情吗。”徐晚淡淡的问道。 虽然是问,用的却是肯定句。 “那走啊,去结账。”徐晚冷冷的说道。 郭美笑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徐晚:“你同意了?” 徐晚摊了摊手:“不然呢?” 顿了顿,她又说:“我没多少钱,只拿我能力范围之内的!” 几个人一起去了吧台结账。 总共花了块钱。 四个人分。 为了面子好看,几个人就让乔祎娜一次性把钱付了,她们回去之后转给她。 “每个人三千三。”乔祎娜黑着脸,把银行卡收好:“记得给我转。” 徐晚的声音悠悠的响了起来:“我刚刚说过了,我只拿我能力范围之内的钱。” 她微微的笑着,嘴角的笑容却带着一种静谧。 “水果、零食我没吃一口,哪怕是水我也没喝一口。”徐晚望着三个人,面容平静的说道:“话筒我也没碰过,只不过换了个地方睡觉而已,你觉得我应该拿三千块钱出来吗?” “可是可是你刚刚答应了的!”乔祎娜喃喃自语,她知道徐晚说的是实话,吃的喝的玩的她一样都没碰过,她们三个甚至连话都没有跟她讲过几句,这个时候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才好:“难道你要反悔?” “我们都拿三千出来,为什么你不拿?”郭美笑冷冷的说:“难道你就比我们特殊?零食不吃水也没喝过是我们不让你吃的不让你喝的?不吃不喝的来怪我们?大家朋友一场,一起来唱歌,你就这么不配合!摆出那种样子给谁看呢?再说了,我们一开始来这里,不还是为你着想!想着带你出来玩玩,见见世面!” 徐晚怔怔的望着三个人。 郭美笑脸上的表情中带着讽刺、畅快 乔祎娜的神色也淡淡的,但是眸子里却是一种赞同,以及落在自己身上时候的冷漠和烦躁。 而最能忍、性格淡漠的曾燕双只是低着头,额前刘海遮住了眉眼,看不清神色。 她永远都是这样,在所有人争吵的时候保持沉默。 唯有那一次,主动和秦雅吵架 看来,是戳到痛处了呢! 秦雅还真是交了一群好朋友呢! 白莲花or绿茶婊(九) 因为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乔祎娜她们三个熬了个通宵,很困,决定回去睡一觉,打了个车,连问都没问徐晚,三个人就坐了进去,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吩咐司机开车。 司机看了徐晚一眼,发动了汽车。 徐晚立在原地,看着飞驰而去的汽车,真不知道秦雅是怎么忍下去的,她自己也打了一辆车,却没有回店里,而是去了步行街,买点化妆品和衣服什么的,才回到店里。 徐晚来的很早,店里只有几个上早班的,坐在沙发上歪着休息。 徐晚憋了好一会儿,才酝酿出一些伤心的情绪,推门走了进去,然后就趴在沙发上双肩一抖一抖的,隐隐发出压抑的哭声。 几个同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眸中全然是诧异,就走到了徐晚的身边,拍着她的背笑着问她是不是想家了,她只是哭着,哽咽着,并不答话,好像是伤心到没心思搭理外界的人和事了一样。 不管是秦雅还是徐晚,在这些同事面前都表现的特别乖巧,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是大家对这个刚来的小学徒都很有好感,尤其是知道她是为了赚学费才来打工的,就更加佩服她是个能吃苦的孩子,所以心中多少都有些怜悯她,有些年纪大的,自己也有孩子,就更加的心疼,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就轻轻的拍着她、安慰她。 徐晚觉得差不多了,被别人这样关心着、哄着她也不是很好意思。 就抬起手擦了擦眼泪,和别人说自己只是觉得心里难受才哭的。 同事看着她,说难受的时候哭出来了就好了,憋在心里反而不好。 徐晚点点头,鼻尖红红的,眼睛红红的,怯生生的模样很让人怜惜。她们就问她怎么了,徐晚结结巴巴犹犹豫豫,面露难色,一幅不想议论别人是非的样子,同事就明白了,拍拍她的肩膀,叫她过去吃粥。 徐晚就凑了过去,拿了筷子,坐在旁边乖巧的吃着东西。 几个人觉得她实在是太乖巧了,也太纯净,整天被乔祎娜她们使唤来使唤去的,她们都有些看不下去,可是她们又能怎么说呢?人家是一个地方的,从小到大的朋友,她们也不敢多嘴,害怕说多了惹人埋怨。 徐晚吃完了,就起身去洗碗,77号却摁住了她的手,说自己去。 然后端着碗去了水饭。 徐晚跟在她身后,一起过去了。 两个人沉默的洗着碗,水哗啦哗啦的流着,徐晚就听到77号和她说:“你还想回去念大学吗?”徐晚点了点头,说自己出来就是为了挣学费的。她就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下来,洗碗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半响后才淡淡的说道:“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要是想攒学费,就搬到宿舍来住吧,好歹宿舍里不用交房租、水电费,33号她们租的房子均摊下来一个月大概一个人要八百块钱,包括水电什么的,一个月也小一千了。” “你是学生,现在吃点苦,读书的时候就能少分些心,不用考虑钱的问题。”77号的话很诚恳,望着徐晚,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露出真诚而友好的微笑。 33号是乔祎娜的牌子。 徐晚点了点头,便是自己会考虑的。 她没想到77号会和她说这些话,两个人除了学习手法之外,别的也没什么交情,这样完全为她打算、又得罪人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有些突兀。 77号犹豫了一下,看着徐晚红红的眼眶,问她:“你昨晚去了哪里?” 一提到这个,徐晚的眼泪就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哗啦哗啦的,把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然后她就把昨天晚上和今天凌晨发生的事情完完全全的讲给了店里的同事听,听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望着徐晚,眼神更加的怜悯。 “明知道你还是个学生” “这也太过分了” “脸皮真是厚,还说你是她们小妹”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徐晚咬着唇,说:“她们也许不是那个意思我们终归是朋友” 徐晚虽然这样说,但是平素里她们几个是怎么刻薄徐晚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又听说了这样的事情,就更加的可怜徐晚怎么会遇到这样的朋友,感叹了一回才沉默了下去。 徐晚只能露出伤心的表情,坐在一旁像个木偶人一样。 那个时候她们散播流言,让秦雅备受折磨,现在就也该尝尝这种滋味,徐晚不觉得自己做的过分,她只是把当初她们对待秦雅的手段如法炮制而已。 是很心机婊。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对付贱人就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客人只有那么多,大家为了都上一个钟,赚几十块钱自然就免不了勾心斗角的,大家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关系组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子,乔祎娜、曾燕双和郭美笑早都习惯了,平素里她们和同事也都只是点头之交而已,见面了微笑一个就当打招呼了。 可是这几天,她们就有些迷糊了。 总感觉同事们无形之中在孤立她们 显得特别的生分 几个人心底疑虑重重。 乔祎娜对郭美笑和曾燕双两个人颇有怨言,明明说好她把钱付了,她们回去就给她转账,可是到现在,两个人多没有动静,她明示暗示了很多次,郭美笑装作听不懂,曾燕双一动不动。 再这样拖下去,她只怕更不好开口要。 一时间急的舌头上长了好几个泡,很疼,厨房做饭的阿姨又是四川人,很喜欢放辣椒,她就更难受了,结果这几天秦雅好像生气了一样,只打自己的饭走的时候也不会叫她们,几个人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好像陌生人一样,连个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而曾燕双跟郭美笑却好了起来,两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呆在一起。 这样一来,乔祎娜就觉得有点孤单。 然后她就想起了秦雅。 可是秦雅总是一幅淡淡的样子,叫她给自己倒水,她也会去,叫她跟自己一起去打饭,她也会去,但是却不想之前那样亲密,让她有恃无恐以前的时候,她觉得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不对的事情,秦雅永远都是那个和她站在一起承受过错的人,可如今 乔祎娜垂下了头,心事重重的玩着手机,余光却一直瞟着郭美笑和曾燕双,支起耳朵听着她们在说什么。 听到两个人说下午去逛街的时候,乔祎娜的心底泛起一股酸意和怨恨,分明是她出的钱,分明她是债主,现在却被厌恶了,怎么?是怕她要钱吗? 她抬起头,看着两个人,用不大不小,整个休息室都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你们两个欠我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郭美笑愕然的抬起了眸子,看着乔祎娜。 曾燕双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垂着眸子看着自己前天才做好的水晶美甲。 谁都没有接乔祎娜的话。 整个休息室一瞬间就没了声音,鸦雀无声的寂静让徐晚嘴角多了一抹笑容。 白莲花or绿茶婊(十) 大家虽然都各自坐着自己的事,但是都支起耳朵,悄咪咪的打量着三个人。 郭美笑觉得很尴尬,很丢人,白嫩的脸颊上泛起一丝红晕,然后她开了口:“我没说不给你!只是最近手头紧,过两天不行吗?”声音中含着笑意,和平常娇嗔的语气一样,好像几个人在开玩笑一样。 曾燕双自然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忙笑着跟乔祎娜说:“又没多少钱,难道我们还会赖你不成?” 我们? 乔祎娜几乎想嗤笑出声,但是她忍住了,只是冷冷的打量着曾燕双。 才几天时间,就和别人说起了“我们”? 在乔祎娜的意识里,曾燕双和自己才是最好的,能说“我们”这两个字眼的也就只有她和曾燕双,而郭美笑,不配用这个词语,但是曾燕双现在这样说她哼了一声:“既然没多少钱,你们就快点给我!” 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了,就补充了一句:“我着急用钱。” 郭美笑不是个傻子,相反,她很聪明,哪里会听不出来乔祎娜赌气的语气。 她只看到自己和曾燕双走的太近了,心里不舒服了。 大家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凭什么她只能和你亲? 郭美笑瞥了瞥嘴巴,用眼睛指了指和77号在一起涂指甲油的徐晚,冷笑道:“那她呢?去也去了,玩也玩了,现在怎么就不用给钱了?” “是看我们两个好欺负?”郭美笑的声音不大,但是也不小,摆明了就是故意在给乔祎娜难堪那个时候乔祎娜大言不惭说要带徐晚去见见世面的时候,休息是有很多人都听着的,结果去了之后,现在她又挨个的来要钱 乔祎娜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因此脸憋得酱红,可是却没办法反驳。 谁让她自己沉不住去,事情还没有确定就拍着胸脯瞎保证,现在出了事情,能怪谁?还不是怪自己沉不住气! 她忍了又忍,才把自己的脾气都忍了下去,深吸一口气,笑眯眯跟两个人说道:“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你们两个至于吗?不就几千块钱?谁稀罕!” 郭美笑也笑眯眯的看着乔祎娜:“是呀,那我改天请你去吃鱼头火锅好了!” “你最近不是上火吗?我那柜子里还有三七粉呢,你拿去用吧!”郭美笑亲昵的把脸蛋放在乔祎娜的肩膀上,很亲昵的样子。 乔祎娜吃了这个大亏,却无话可说,只得打落了门牙连着血往肚子里吞,咬牙切齿的笑着说:“还是美笑知道心疼我!” 郭美笑恍若未觉,和她你一言我一句的开起了玩笑。 只有曾燕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没有听到几个人发生的矛盾和尖利言语,和和气气的坐着,等到吃饭的时候,几个人就一起叫了外卖,满满的菜摆了一大桌。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三个人已经完全的和好了,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嘻嘻哈哈、亲亲密密的,去哪里都手拉着手,三个人还在店门口的空地上踢毽子呢,在大厅都能听到她们的笑声。 徐晚望着她们,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 三个人的感情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好破绽也很多,只是以前没有那个契机爆发出来罢了,她现在不妨就做些事情,让她们也好好头疼头疼! 时间过得很快,徐晚马上就要回家整理档案和选报学校了。 她在休息室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但是三个好朋友脸眼皮也没有抬一下,还是77号接了话,问她是打算坐火车回去还是坐汽车回去,然后告诉她路线,叮嘱她大晚上的不是很安全,一个人一定要注意、要留个心眼。 徐晚不是十七八岁刚出远门的小姑娘,自然不怕一个人凌晨去高速公路坐车。 但是77号的好意她也欣然接受了。 她这次没有选择趁别人的顺风车回去,在这里打工的大多都是她们一个地方的人,回去之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碰面了,乔祎娜她们传的那些流言就算后来解释清楚了,到底是对秦雅不好,所以她釜底抽薪,干脆麻烦一点。 徐晚请假了四天,在第四天晚上的时候到了。 足浴店的旺季在冬天,夏天本来生意就不怎么好。 这段时间因为下了大暴雨、冲毁了许多路的原因,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 店里很冷清,连续几天都有大批的技师躺在休息室里睡觉。 每天都挣不到几个钱,所以大家的情绪都比较低沉。 只有那些点钟特别高的人才不受影响。 比如77号,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忙的脚不沾地的,还有大批的点钟在等着她,后来,她就向那些客人们偷偷推荐了徐晚过去,在加上她自己也有点钟,这段时间倒还可以。 可是乔祎娜和曾燕双就惨了,两个人没什么点钟,排钟也排不到,就整天呆在休息室里睡觉。 徐晚休息的时候,听到曾燕双跟乔祎娜说:“真是的,现在连个人也没有,三瓜两枣的也赚不到,赶紧来个人吧!动手动脚的也行,只要赚钱,又不会掉块肉!” 乔祎娜就说:“是呀,有钱挣就行了,被摸几下又没什么。” 曾燕双就接话道:“对吧,哪像有些人,表面清纯,实际上手段了得,看看这来的点钟,一个比一个老,一个比一个色!” “不然就她那手法,还能有点钟?” “就会在我们面前装的跟个小绵羊一样” 还生怕徐晚不懂似的,往她那里意犹未尽的打量着。 话说到这个份上,徐晚再听不懂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徐晚就停住了喝水的动作,冷冷的看着两个人,然后转了转脖子,其实她很想把手上的水泼到两个人脸上去的,但是她忍住了,那个时候,这样的风凉话她们没少在秦雅的的面前、背后讲 她放下水杯,伸了个懒腰,刚好看到和自己一个房间上钟的同事也过来喝水,徐晚就主动拿了同事的杯子接了杯水递给她,然后伸了个懒腰,抱怨道:“真的是烦死了!我一天都待在那个房间里!再待下去我看我就要死在里面了!” 那同事也嗲声嗲气的叫道:“就是嘛!一直加钟一直加钟的!好烦啊,人家都要累死了!” 然后徐晚就看到乔祎娜和曾燕双几欲喷火的眸子,愤恨的望着两个人。 她朝着她们甜甜美美的笑了出来:“你们还在这儿呀?今天上钟了吗?” 乔祎娜很想冲上去把徐晚那张嘴给撕烂了,但是她的话又没有错,完全是好心在问自己 “走吧,走吧,管别人的事干嘛呢?”那同事说着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两个士力架,递给徐晚一个,自己撕开了袋子含在嘴巴里,两个人叽叽咕咕的出去了。 乔祎娜恨得咬牙切齿的,啊啊大叫了两声就气急败坏的在沙发上躺了下去她和曾燕双今天一个钟都没上可马上就要下班了。 每天都会在微信群里对账,如果她们两个号码牌后写这个零那该有多尴尬,多丢人! 白莲花or绿茶婊(十一) 徐晚一开始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是朋友,在学校里还算是很和谐,怎么一到为了社会上就完全变了一幅样子,脸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那样的针对秦雅甚至连秦雅和林见森谈恋爱她们都看不惯。 可渐渐的,徐晚就看出些门道了。 尤其是乔祎娜,在她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比秦雅长得好看,比她招人喜欢,不管是在几个朋友里、还是在雷富豪那里她也习惯了秦雅像个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事事以她为先,也习惯了自己样样比她强校草喜欢她,自己在学校里又有人罩着,自然而然的,也就看不起秦雅了。 但是当什么都不如她的秦雅,一夜之间变得比她更受欢迎,更受喜欢,她就有些受不了,心里特别的酸。 简而言之,就是嫉妒。 再加上有些观念上的不同,以及秦雅手头困窘,没办法请她大吃大喝,给她买零食什么的就是利用不上了,所以就没了耐心。 就像那次去那件事情一样,几个人的三观不一样处理事情的手法也不一样,乔祎娜她们很喜欢找些冤大头来为自己的享受买单,她们很多衣服、首饰都是陪着那些客人出去吃吃喝喝,拉拉小手,跟男人们调**,钱就到手了,她们觉得这样才是聪明的。 所以就觉得秦雅冥顽不灵,很傻,很天真,很单纯。 明明有轻松的来钱快的,却不愿意做。 徐晚有些唏嘘,三观相同的朋友才能长长久久,纯粹的友谊果真是少之又少。 第二天的时候,曾燕双起了个大早就出去了,在煮饭的徐晚很奇怪,这个平时闹铃不叫几遍的人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狐疑间,她也没有出声,但是曾燕双却回头跟她打了个招呼。 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没多久,乔祎娜就下来了,跑到厨房看了看徐晚煮的饭,像是不经意一样的抱怨道:“昨天燕双遇到了一个老男人,歪瓜裂枣的,都秃顶了,说今天早上请她去吃饭,她就去了。”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乔祎娜捏了一块番茄丢进嘴巴里,语气很不屑,却有点酸酸的感觉:“昨天晚上头一次见面,今天她就要请人家到家里来玩!” 到家里来?晚上? 徐晚狐疑着,却没有出声,把饭盛到了保温桶里。 乔祎娜一直盯着她的动作,看她开始洗锅了,就忍不住挑了挑眉头,转移了话题:“怎么了?你不在家里吃饭吗?要把饭带到哪里去?我早都饿了!” 徐晚麻溜的把锅洗了,淡淡的说:“我要带到店里和77姐一起吃。” 乔祎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半响才回过神来:“秦雅,我觉得你最近和她们走的太近了一点!她们是不是在你面前说什么了?是不是说了我们坏话?” 打量着秦雅,喃喃自语:“难怪你最近都不和我亲了,连饭也不给我打了,在店里的时候也不怎么讲话,难道你看不出来她是在利用你吗?真心对你好的人只有我们这些朋友!只有我,你明白吗?” 徐晚嗯了一声,语气仍旧淡淡的:“我心里有数。” 乔祎娜凝视着秦雅,叹了口气:“你想想我们认识几年了?” “你和她又认识多久?” 见徐晚丝毫不为所动,乔祎娜犹豫了两下,问她:“你是不是还在因为雷富豪的事情在怨我?” 这次轮到徐晚惊讶了:“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我早都忘记了。” “我当时”乔祎娜欲言又止,望着徐晚,泪眼迷蒙了起来:“其实我都是为你好,雷富豪那个人太薄情了你知道吗?如果当初和他在一起的是你,你现在一定会非常的伤心,非常的难过,你太重情义了知道我们为什么分手吗?” 徐晚看着她没有出声。 假设的问题谁能知道呢? 鞋合不合脚也只有试穿了才知道。 更何况,这个时候把这些陈年旧事翻出来说还有意思吗? 可看她的样子,当时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这样,那她就听一听高兴一下算了。 所以就收好了饭菜,注视着她的眼睛,做出乐意倾听的样子。 乔祎娜泪眼汪汪的开始叙述:“他这个人很闷,不懂浪漫好像是我喜欢他更多一点,两个人之间,一直是我在努力付出,他从来都是淡淡的,也不喜欢讲话我中间有过孩子,年纪小又不能结婚,只好去医院打掉,可他连一个电话都没给过我,也没过来看过我我当时被伤透了心!” “后来就因为这件事情,我下定决心和他分手。”乔祎娜说道:“其实我还是喜欢他的,很喜欢他,可他” 接着,乔祎娜的话锋一转,道:“算了,不说这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了,要不是我帮你去试了试,你后来也不会那么早走出去吧?我当初喜欢上他,完全是因为你的缘故!如果不是你喜欢他,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帮你表白、帮你追他而认识他,熟悉他,又怎么会喜欢上他?又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又怎么会” “”徐晚彻底无语。 这是什么逻辑? 你借着帮小姐妹追男生的理由接近小姐妹喜欢的人,然后追着追着就自己和他在一起了,到头来还要怪到这小姐妹的头上。 你小姐妹是挖你祖坟了、还是哪里对不起你了? 你要这样“为她着想”? 徐晚深深的望了乔祎娜一眼:“所以发生的那一切,都怪我咯?” 乔祎娜看着徐晚,否定道:“怎么会怪你,都是缘分太巧妙了!” 徐晚冷笑:“不是缘分太巧妙!” 接着她就冷冷的说道:“贱人自有天收!” 说完这句话,她就提着饭菜出了门。 乔祎娜愣在了原地,像个柱子一样。 反应了许久之后她才破口大了起来:“你才是贱人!贱人!” 骂了几句还不解气,愤怒的把桌子上的锅碗瓢盆统统给扫到了地上,骂骂咧咧的上楼,去和曾燕双同仇敌忾的骂了起来。 白莲花or绿茶婊(十二) 乔祎娜、曾燕双和郭美笑三个人今天一天都没有和徐晚说话。网 破天荒的一起手拉着手去厨房打了饭回来,三个人嘻嘻哈哈的,引得路上许多人注目,一起去打饭的同事就调笑她们说感情真好,将来结婚就找对门的兄弟算了! 郭美笑就跑过去,亲昵的挽着人家的胳膊,说那你可要给我们做媒才行! 同事笑呵呵的应了,说马上就回去给她们介绍对象,然后就问她们怎么不跟徐晚走在一起,郭美笑的声音里就带着点儿疑惑:“没有啊,是她不想搭理我们!现在赚了钱了,就不认人了!你们以后还是少管她的事为好!” 走在前面的徐晚把郭美笑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就顿住脚步,立在了原地,回过头淡淡的盯着郭美笑:“我翻脸不认人?” 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怒气。 只是一双眼睛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郭美笑没觉得有什么,她讲这话本来就是给徐晚听的。 想到她那万事能忍的性格,她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靠在同事的肩膀上,笑道:“她呀,今天早上把乔祎娜都气哭了!你都不知道,为了她,乔祎娜做了多少事,现在她赚到钱了,点钟高了,就这样骂祎娜是个贱人,你说这还有天理吗?还是大学生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挑衅的对着徐晚笑着。 曾燕双站在一旁,嘴角带着一丝看热闹的兴奋。 乔祎娜低着头,好像心情低落的样子,但是眼神却在徐晚的身上流连来流连去的。 徐晚扭了扭脖子,慢慢往回走,最后在郭美笑的面前站住,语气嘲讽的说道:“书读没读到狗肚子里我不知道。”环视了乔祎娜一眼,又看看郭美笑:“只是,这替人出头也要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被人当枪使的滋味没有尝过吧?” “偷看了我的日记,然后在我没同意的情况下就跑去和雷富豪表白,表白完了就说要帮我去追他,追着追着两个人就追到床上去了,然后呢,现在来把一切怪到我头上,说如果不是我喜欢雷富豪,她又怎么会喜欢上他,又怎么会落到这样一幅天地!”徐晚的话语里满满的嘲讽和揶揄,含笑望着郭美笑:“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朋友!手段都这么如出一辙!” 这段话信含量可真是大! 阿姨的饭刚做好,还站在厨房的门口望着她们,今天不忙,技师们都三三两两的一起过来打饭,不是在过来的路上,就是在回去的途中,见到几个人闹了口角,都慢悠悠的走着,翘起耳朵听。 “你胡说什么呢?”乔祎娜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走到徐晚的旁边,吼了起来:“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在怨我!我都给你说过多少遍我不是故意的!你至于骂我贱人吗?你至于一直耿耿于怀吗?他不喜欢你是我的错?” 乔祎娜被气糊涂了,声音格外的大,瞪着徐晚一幅要吃人的样子。 技师们就更有兴趣了,满脸看热闹的幸灾乐祸,陆陆续续的凑过来,借着劝架的由头来看热闹。 “我什么时候骂你贱人了?”徐晚挑了挑眉,好像很诧异的模样:“不是你早上跟我抱怨雷富豪怎么渣怎么渣吗?不是你自己说的你受了多大的苦吗?然后我就说他贱人自有天收!怎么了?有毛病?” “你把这件事情怪到我头上来,我能怎么办呢?不把你骂他几句显得我多没有良心!毕竟”徐晚拖长了声音,意犹未尽的说道:“是你替我受得这份苦呢!” “”乔祎娜瞪着徐晚,嘴巴一张一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不知道秦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的,竟然让她哑口无言。 偏偏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她无法反驳。 徐晚笑眯眯的看向了郭美笑:“美笑,你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我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做朋友了,当着我的面是一回事,背着我又是一回事” 顿了顿,哦了一声,好像醒悟了一样:“你不是背着我,说实话,冷嘲热讽听多了,就累了,还有,从我过来到现在,来来回回打饭的是我,在家里洗衣服拖地的是我,做早餐、煮宵夜的也是我,我爸妈都有病,还有弟弟正在读高中,你们不知道吗?我哪里有钱整天买菜、整天带你们出去吃饭?朋友做到这个地步”她脸上露出黯然的神色:“就这样吧!” 一幅不想多少的样子。 技师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既不想得罪人,又不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震惊。 听徐晚话里有话的样子 手段如出一辙是郭美笑抢了乔祎娜的男朋友呢,还是曾燕双抢了乔祎娜的男朋友?然后乔祎娜就去抢了秦雅喜欢的男孩子,做了那么不要脸的事情,现在还来过别人,也真是有脸! 整天指使秦雅做这个做那个的,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连手法也不愿意交她,平时她点钟一多,她们就在休息室里说些酸言酸语的,也得亏秦雅脾气好,才愿意这样忍气吞声和她们继续在一起。 这样想着,就不动声色和郭美笑拉开了距离,有些生疏的站在一边。 谁也没有出声。 徐晚就默默的转身,往店里走去。 郭美笑不经意间觉得自己背了好大一个黑锅,以前那些事情都是她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关自己屁事,可偏偏就是自己嘴巴贱,听不起挑拨,想着就伸手去扯徐晚的胳膊,说:“秦雅,你听我说!” 徐晚猝不及防的回头,见是郭美笑,就往回蹭自己的胳膊。 郭美笑想把事情说清楚,就继续扯。 拉扯之间,徐晚碗里的土豆炖鸡就往后泼了过去。 再回头的时候就看到郭美笑满头满脸、满衣服的褐色汤汁,还挂着几个鸡皮、土豆。 很是狼狈。 徐晚忙跟她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顿了顿又说:“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你们不把我当朋友,那我也不必热脸去贴冷屁股。”说着就捡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碗一个人往回走了。 大家看着她挺的笔直的背影,又看看正手忙脚乱的擦脸的郭美笑。 见她们是那个丝毫没有注意到徐晚走的时候的绝决,都沉默下来。 这种事情也的确是挺让人伤心的。 白莲花or绿茶婊(十三) 77号找了一个干净的碗,用筷子把菜拨到里面,然后拿到了徐晚的跟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吃点东西吧,万一来人了呢?”在她的身边坐下,掰了半个馒头给她,轻声问:“还难受吗?” 徐晚接过东西,摇了摇头:“早都习惯了!” 语气很淡薄。 77号望着她的眸子,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笑着问道:“要不然我们煮泡面吃吧?先去买两个鸡蛋,青菜,火腿要是再放几个蟹排就更好了!”说着就拉着徐晚站了起来,什么都决定好了的样子。 这是在为自己宽心吧?徐晚感激的望着她,跟着出去了。 虽然当时77号没有说什么,但是现在做出这样的举动,就已经明确的表示了,她是站在徐晚这一边的,等到煮泡面的时候,这个来给徐晚添个菜,那个来她碗里夹个青菜吃休息室一时间其乐融融的,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惬意而温和。 让刚换了衣服收拾好自己过来的郭美笑、曾燕双和乔祎娜愣在了门边,犹豫了半响才走了进来,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泡面香味,让没吃午饭也没吃晚饭的几个人更加的饿了,有人抬起头看了她们一眼,就又递低了下去,好像走进来的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并没有笑着和她们打招呼。 乔祎娜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又想到徐晚刚刚说的那一席话,实在是很有水平,自己不解释的话,就坐实了可是解释的话,怎么开这个口?人家又没有问! 都怪当时脑子慢了半拍,没有把话说完。 郭美笑也很难受,觉得自己被乔祎娜给坑了坐在沙发上没有出声。 曾燕双却很舒适的往沙发上一靠,玩起了手机,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平日里,她和乔祎娜的感情是最好的,大家就算是猜测,也不会觉得当时抢了乔祎娜男朋友的人是自己,肯定会觉得是郭美笑,她今天又在那里对着徐晚一顿讽刺 管她什么事呢! 反正有的人背锅。 晚上大家就渐渐的忙了起来,有时候在一个房间上钟,虽然还是言笑晏晏的,但是乔祎娜却觉得同事们和自己讲话的时候没有了以前的那种亲昵和友好,现在像是怕得罪她那样,讲话很客气,透着一股子疏离。 她心里就越发难受。 谁知道下班的时候,曾燕双居然提议要在家里吃火锅。 拉着她去买菜什么的,然后她就看到了昨天晚上来洗脚的人,长得实在是有些倒胃口几个人挑好东西,就往家里去,那个男的就从车里带下来了一瓶红酒,看起来还不便宜,然后说等有空的时候带她们去果园里摘葡萄。网 乔祎娜就笑逐颜开的去洗菜了。 下班有些晚的郭美笑也回来了,就和乔祎娜一起去洗菜。 曾燕双在房间里陪着那个客人。 “认识多久了?”郭美笑忍不住问:“怎么把人带到家里来了呢?” “就昨天见了一面!”乔祎娜洗着生菜,嘴角的笑容有些轻蔑。 “什么!?”郭美笑忍不住跳了起来:“那怎么把人带到家里来了?去外面不行吗?” “你管她呢!我们有吃的有喝的就行了。”乔祎娜白了她一眼。 “那今天晚上怎么睡?”郭美笑问道:“秦雅还没下班呢,那个点钟又加了一个钟。”语气里满是怨怼:“该死的!来点她的那个人以前是我点钟,我才说呢怎么最近不来找我了!” “你们一起上的钟?”乔祎娜心不在焉的问道。 “没有,我自己趴在门缝上看的。”郭美笑答的很烦躁:“真是”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洗着菜,把火锅料、葱、姜、蒜,八角、胡椒用油炸了一下,就把鸡放进去翻炒,然后添上水,去楼上叫两个人下来,郭美笑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两个人趴在床上接吻她尴尬的在敲了敲门,叫了人,然后就下了楼。 徐晚回去的时候,几个人正吃的欢乐呢,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满客厅都是啤酒瓶子、红酒瓶子,简直没地方下脚。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坐在郭美笑身边的脑满肠肥的老男人。 和记忆里那张脸重合在了一起。 秦雅和她们闹掰,导火索就是这个男人。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店里的生意不怎么景气,曾燕双遇见了一个老色鬼,只见过一次面,就给他拉了手,然后把人带到了家里来,看她们卿卿我我的样子,秦雅也就明白了曾燕双这是为了多拉一个点钟要把自己给“奉献”出去,她当时很不明白、也很不理解,曾燕双家里的条件可以说是几个人身边最好的了。 她上面有一个姐姐,在一家保险公司上班,爸爸是老师,母亲是个全职妈妈,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家四口生活挺幸福的,所以她为了钱这样秦雅就觉得不值得,忍不住劝了她几句。 然后曾燕双就跟秦雅吵了起来。 话越说越多,就变成乔祎娜、郭美笑、曾燕双三个人和秦雅一个人吵。 她朝着她们淡淡的打了个招呼。 转身上了楼。 那客人就问:“这是你们新来的那个小妹?” “是啊!本事大着呢!” “瞧着挺清纯的” 徐晚从卧室的窗口往楼下望着,这样的事情后来就时有发生,不是这个把男人往家带,就是那个把人往家里带,然后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秦雅后来发现,郭美笑是小三,和一个理发店的老板在一起搞了好几年,秦雅大学毕业的时候两个人也没有断,那个老板有儿有女,妻子也挺和善的,到店里闹过很多次,每次都不了了之,那个男的对郭美笑挺好的,给她买东西从来都不手软,但是他却不肯离婚娶郭美笑郭美笑也不愿意离开他,就这样到秦雅死的时候,他们两个的事情也没有解决。 那个男人的妻子变得越来越苍老,后来索性就不管她们的事情了。 而乔祎娜和曾燕双虽然没做小三,却为了一件衣服、一块手表,和客人出去过夜什么的 秦雅觉得女孩子这样不好,劝了几句,然后就被三个人群起而攻之彻底闹掰了,后来恶人先告状,在林见森面前说秦雅这样在外面瞎搞徐晚皱起了眉头,这样的人,还真是不配为人。 白莲花or绿茶婊(十四) 曾燕双在卧室门口探头探脑了半天,才犹豫着进来,一瞧见徐晚就笑了起来,问她怎么不下去吃火锅呢? 徐晚呵呵的应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曾燕双,要是真的想让吃火锅,早在下班的时候就跟她讲了,也会等着她回来几个人再一起吃,再不济,刚刚她回来的时候,就会叫住她了,这个时候来问她吃不吃火锅要她去洗碗收拾东西还差不多吧,意有所指的笑道:“原来你们在吃火锅啊!” 曾燕双在徐晚清冷含笑的目光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尴尬的咳了一声,才慢慢的开口:“秦雅,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久了,从小学到现在,没有十年也有**年了吧?大家是一个镇上的,小时候感情又那么好,何必为了一个男孩子把感情弄得支离破碎呢?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男孩子再好,难道还能有我们这些朋友好吗?” 话里话外透出一种让徐晚十分难受的意思好像这次徐晚和她们闹起来还是因为雷富豪的缘故,小气、吃醋、不识大体,单是这些话说出去就够秦雅这个小姑娘头疼的了。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曾燕双,那个时候可没有人这样低声下气的来和秦雅说好话,虽然这话听着也不尽如意。网 徐晚嗤笑了一声,然后望向曾燕双平静的眸子里:“何必为了一个男孩子把闺蜜之间的感情搞得不好了”她重复着她的话,歪着头打量曾燕双:“燕双,你这话说的真是好笑!祎娜和雷富豪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翻脸,现在那件事情都过去了好几年,我才拿来闹脾气、翻脸干嘛的可笑不可笑?我是脑子坏了还是有精神病?” 她目光灼灼的望着曾燕双,淡淡的道:“谁都有立场和我来说这句话,可是,燕双,唯独你没有!不要为了一个男孩子破坏感情,那你呢?你当初是怎么做的?为了尚金明和祎娜闹成那个样子,差点就老死不相往来了,怎么也没见你拿着这句话来劝劝自己?”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何必拿来为难我?”徐晚冷冷的看着她:“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谴责别人是不是很好玩?” 曾燕双被堵的哑口无言。 她打量着面容安静的秦雅,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只觉得秦雅变了,变得她都有些不认识了,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嘲讽,盛满了漫不经心,好像在看小孩子的把戏一样,有着别样的兴趣盎然,自己宛如一个小丑,在她跟前把自己不堪的过往展露开来。 她结巴了两下,说道:“可是,我跟金明是真心相爱。” “意思就是我那个时候对雷富豪是虚情假意了?既然这样,你们何必争着去跟他表白?”徐晚的表情淡淡的,但是说出的话却是一口一个钉子,钉在曾燕双的内心,堵得她既难堪又无言以对:“真是有意思,你说我当年怎么就能忍下去了呢?” 曾燕双就沉默了下去,脸上露出一种犹豫的表情出来。 欲言又止的,眸子闪烁着精光,偏偏脸上的表情又是一副受了委屈的难受。 “别这样看着我。”徐晚笑着和她说话,但是语气里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出来:“我今天晚上不会给你让地方的。你想怎么搞那是你的事情,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还有,这个周末我会休息一天,把东西搬到宿舍住,这段时间的水电费和房租什么的,我会付给你们,当然,我做饭时买的调料、油盐酱醋、菜什么的我也一笔一笔记得很清楚,两相抵消之后我会把钱转给你们。” 然后她站了起来,从衣柜里拿出了自己的睡衣:“别的也没什么了,你有什么事就去忙吧!” 曾燕双目瞪口呆的望着徐晚。 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她板着脸一幅不想多说的样子,心思就也淡了,转身下了楼,就连她能猜到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想让她去店里面睡一晚的惊讶也没有了,她下了楼,把徐晚的话学给郭美笑和乔祎娜听。 那个客人正坐在客厅喝茶,望着几个躲在厨房窃窃私语的人,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但是转瞬即逝,等到曾燕双出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就重新温和起来,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问她:“怎么说?” “只怕不行!”曾燕双底下头,做出一种哀婉的神态。 “都怪我,出来的时候没有带身份证。”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曾燕双,然后露出可惜又不舍的表情:“是我考虑不周到。” “不然我们改天也行!”他望着曾燕双白嫩的笑脸,温和的笑了起来,语气中透出一种暧昧出来:“反正我们来日方长”说着就拉住了曾燕双的手,在自己的手心里摩挲着,色眯眯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游弋着:“我会常来看你。” 曾燕双垂下了眉头,娇羞的说道:“有些晚了,要不我送你出去?” “你记得常来看我就好!”她说着,就拿起了自己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低头穿衣服的时候哎呀了一声,那男人忙问她怎么了,她指着自己的丝袜,笑着道:“丝袜被勾破了一个洞!” 然后抱怨着要换季了自己连个衣服穿也没有,只好穿去年的过时的衣服,又不好看又笨重的,说步行街刚上市的秋装很漂亮,也很便宜,等自己有时间的时候就过去看看。 那男人眼底满是不屑的神色,但仍旧笑着和她说:“等我下次来看你的时候就带你买衣服好不好?你挣得钱就留着自己花这种东西,就” 曾燕双的眼底就浮现出一股得意之色,她笑的更加的开怀了,像是一朵花一样,嘤嘤两声,主动握住男人的手和他一起出去了。 两个人站在车门口,拥着吻了起来。 那男人好像情难自禁一样,把她扯到了车上。 两个人吻着吻着,那男人的手就顺着曾燕双的衣襟摸了进去,曾燕双身子一顿,然后就听到那男人说:“我是真的喜欢你会好好对你,过几天我带你去摘葡萄,好好给你置办些首饰衣服” 然后车里面传来压抑的呻吟声 白莲花or绿茶婊(十五) 徐晚很快就从乔祎娜她们租的房子里把东西搬到了宿舍,房租什么的转给了她们,接下来,她就专心工作,每天和同事们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上着班,她嘴甜,又不懒,自己做饭的时候会多做一些留给77号她们,大家相处的非常好,所以最后的一个月,徐晚过得很开心。 离开学还有大概半个月的时候,她就回了家,把学校的一些事情处理了之后,就开始慢慢的收拾东西,东西收拾到一半的时候,林见森来找她了。 秦雅是很喜欢林见森的,因为他是拿心在疼爱她。 秦雅在家里的时候,兄弟姐妹们都和她关系不是很好,没有人把她放在心上,朋友之间也是,她是一个边缘人,从来没有得到过独一份的宠爱,被人捧心尖尖上的那种,可是她少年时候包括后来缺失的疼爱林见森都给了她。 就算他只有一块钱,他也会把这一块钱都给秦雅。 当时,林见森在广州,为了早点赶回来和秦雅见面,在买不到卧铺、高铁的情况下,买了二十四个小时的站票回到洛阳,只因为秦雅想她他的工资都在他妈妈那里,每个月只有一千块钱的零花钱,却都是用来给秦雅买衣服、买吃的自己不出去逛街,也不抽烟喝酒,不去应酬,把所有省下来的钱攒着,不是去看秦雅,就是给她买东西有时候在上班的时候手机没电了,也会借用同事的手机给秦雅发消息,让她不要担心。 过年的时候,他哥哥林朝国、林朝斌因为乔祎娜她们的缘故找秦雅的刺,林见森当时什么也没说,拉着秦雅就走了,后来再也没跟他几个哥哥在一起喝酒。 后来秦雅在林见森的微信上见到,他的哥哥们嘲笑他妻管严、怕老婆什么的,讲的话特别难听,林见森也只是笑着安慰她,说只有她是最重要的 从这些事情看来,林见森是很喜欢秦雅的。 对秦雅也很好,如果没有那群搅屎棍,想必他们会非常的幸福。 所以徐晚就想看看林见森,到底是因为秦雅情人眼中出西施,才会觉得他那么好,还是他真的那么好。 不管怎样,她都不想让乔祎娜、曾燕双和郭美笑得偿所愿,既然能恶心到她们,她又何必把林见森推的太远,秦雅身上的一系列悲剧中,角色非常鲜明的就是她的几个朋友,各种坏事做尽 如果两个人是真心相爱,徐晚觉得没必要因为不相干的人而不在一起,那样,只不过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她一定会把秦雅失去的一切都重新拿回来。 林见森的情绪很低落,看起来郁郁寡欢,他这次从广州回来是身负情伤的在广州东的时候,有个女孩子喜欢他,动不动就跑到他面前说些让人害羞的话,主动追求他,一来二去的,林见森就和她在一起了就在林见森觉得一切都好的时候,那个女孩子跟她分手了,并且告诉他,在她追求林见森的时候,自己是有男朋友的。 林见森一时受不了这个被小三的打击,有点失魂落魄。网 老板就把他放了回来,让他在家里散散心。 林见森就请徐晚吃饭,两个人坐在饭馆里,点了些小菜,要了瓶啤酒,一边看着徐晚吃,一边撑着下巴发呆,他心里很难受,所以就像找些事情说说话,秦雅那个时候看出来了,什么也没有问,就提议说想去跑着玩,林见森一听就同意了,开始带着秦雅四处跑着玩,一开始,他总是望着一个地方发半天的呆,到后来就慢慢好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那个女孩子的名字也彻底的从林见森脑海里消失不见了。 徐晚觉得秦雅这个办法就很好,不动声色的安慰人,一点也不让他难堪。 就拿来如法炮制。 然后徐晚就发现林见森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她们去爬山的时候,林见森会帮徐晚背着包,买水的时候永远不会只买自己的,买景点门票的时候他也是抢着付钱,徐晚把钱给他他都不接,只是笑着说你还要读书呢,不要破费了,等你工作了再请我玩不迟。 然后遇到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了,就会说自己要玩这个要玩那个,让自己付钱,都是十几二十几块的小钱,既不让自己难堪,又全了面子,很会为别人着想。 令徐晚印象深刻的是,林见森在路上见到认识的老人,就会让折回去把那些腿脚不便的人送去目的地,有时候自己分明在赶时间,却不厌其烦的把他们送到家里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虽然都是小事,却能看出来这个人的品性,真的是很难得好人。 还有一次,林见森在坐火车,去上了个厕所,回到位置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孕妇坐在他的位置上了,他不好意思让人家起来,觉得人家不方便,就自己在走廊里站了一个晚上,直到下车。 善良的有些过了头。 这也是后来的时候,他不想和乔祎娜、曾燕双、郭美笑闹掰的原因。 纵然如此,他还是为了秦雅考虑,和她们断了联系。 但仍然管不住乔祎娜和林朝国在一起玩耍,林朝国很喜欢乔祎娜,想娶她回家做老婆,所以对她的话言听计从,针对其秦雅来丝毫不手软然后就把怀孕八个月的秦雅给弄死了,一尸两命。 那个时候林见森在上班,婆婆在楼上晒红薯干,秦雅一个人待在家里。 林朝国、林朝斌和乔祎娜、郭美笑来了秦雅的家里,一会儿让秦雅给他们倒水,一会儿让秦雅给他们炒下酒菜,后来还非要秦雅坐下来陪他们喝酒,秦雅怀着孩子,七八个月了,哪里敢喝,前头又忙了那么久,早都累的不行了,她有孩子时候,别说是林见森了,就是她婆婆也没有让她做这个做那个的,但是一想到是老公的哥哥,就只能忍气吞声的陪着笑。 见她不坐下喝,乔祎娜就说她看不起林朝国和林朝斌怎么怎么的。 林朝斌年轻气盛,脾气最是火爆,一看到秦雅这样磨磨叽叽推三阻四,就看不上眼,再加上一直都不喜欢秦雅拉扯之间把秦雅推到了地上,秦雅倒在地上,肚子疼的受不了,乔祎娜却说她是装的,然后说她喜欢装就装吧,她们才不管呢。 她慢慢爬起来休息了一会儿,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就想给林见森和婆婆打个电话,刚拿出手机就被乔祎娜把手机拿走,说她想告状怎么吗? 她捂着肚子,特别难受,就说想打120去医院,林朝斌就说她娇气,一点小病痛就要去医院,郭美笑害怕出事情,就拉着乔祎娜她们说先走吧,几个人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走。 秦雅坐在沙发上,一时间站不起来。 林朝斌和乔祎娜就说她看不起他们,不欢迎来家里做客,客人走了连送一下都不送,秦雅疼的满头大汗的,想要把手机拿过来打电话,乔祎娜不给,把手机拿到了门口,说想要就过来拿。 秦雅害怕自己在这样下去孩子会出什么事情,一步一步的蹭了过去。 结果乔祎娜看也不看秦雅的把手机重新丢到沙发上。 林朝斌就说她们好歹是你的好姐妹,走的时候连送都不送,一脸不耐烦的往外走了,乔祎娜走在最后面,回头看了秦雅一眼,在她的背上推了一下本来就疼的站不住的徐晚,一下子就跌在了门外面,一个翻身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秦雅的身体马上就见红了。 几个人一看这样,拔腿就跑了跑了! 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秦雅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白莲花or绿茶婊(十六) 想到这里,徐晚脸上露出愤然的神色,表情也变得狠厉,就算几个人后来不是朋友了,就算闹掰了,也不至于这样对秦雅,也范不着撺掇着林见森的几个哥哥们不待见秦雅。 插手别人的生活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简直是丧心病狂。 徐晚和林见森保持着联系,不太亲近也不太疏远。 然后开始了大学的生活,有了经验的徐晚就更加如鱼得水。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可是最近乔祎娜她们的日子就不是那么好过了,店里生意不好是真的,她们几个没赚到钱也是真的,无形之中的受排挤也是真的,好像自从徐晚离开之后,店里的人就一下子把对她们的不满全部抒发了出去。 她们做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总会露出点马脚出来,再加上有些客人本来就没有真心,只是想来足浴店泡泡妹子,完事之后得意的在技师面前炫耀,时间一久,她们做的肮脏事情就不是秘密了。 徐晚在的时候虽然没有和技师们背地里议论过乔祎娜几个人,但是她明里、暗里不知道在同事们面前暗示了多少回有心人再留意着,再变相一宣传,不管是技师们还是客人们,都有点不喜欢她们。 那些客人们更是明目张胆,动不动就去拉拉她们的手,摸摸她们的大腿,说些下流话,她们几个一开始为了不得罪客人想拉几个点钟,也都遂了他们的愿,并不声张,一来二去的,大家就更看不起她们几个。 然后就有客人骗她们几个去开房,但是不给钱。 时不时的说些恶心的下流话 都不厌其烦,可是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忍着厌恶去上钟。 然后就有了恶性循环,客人更加的下流,更加的不尊重她们。 她们这班也上的更加的不顺心,心里难受的跟什么似的。 赚不到钱,又憋屈的想要原地爆炸。 这些都是77号打电话告诉徐晚的,说她们的日子非常不好过,动不动就被退钟。退钟的意思就是,技师上钟上到一半的时候,客人觉得你技术不好了,或是态度不好,把你辞退出去重新叫人进来,而原来这个技师又出了力干了活还一分钱拿不到,特别丢人 77号的声音很平和,叙述的很细致,一件一件事的讲给徐晚听,然后问她心里还有气吗? 徐晚莞尔一笑,她就知道她做的一切77号都明白,也都看在眼里,无形之中还帮了她不少忙,大家没什么交情,还是竞争对手,77号能这样对她,实在是出乎徐晚的意料,她心里很感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说谢谢吧,又觉得这两个字太单薄了。 不说吧,她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然后电话里就传出77号轻快的笑意,说是不是感动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徐晚就笑着和她说了自己心里的感受,语气真诚。 77号就爽朗的笑着,让她好好学习,如果寒暑假想要再去工作,就跟她说一声,她可以帮忙跟经理说,徐晚应了。 挂断电话,徐晚就伸了一个懒腰,乔祎娜她们过得不好也只不过是憋屈了一点罢了,还早着呢!好戏在后头,静下来的时候,徐晚就觉得自己的心里有特别多的怨气,她好像越来越浮躁了,以前做任务的时候看到那些坏人,她不喜欢归不喜欢,但是却不会有这种强硬的心思想让她们没有一点翻身的机会,把秦雅吃过的所有的苦头都好好的尝一尝才行。 她有些担忧的问系统,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好。 系统沉吟了两下,说没关系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秦雅这个任务就是来虐渣的。 徐晚见系统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日子就这样过着,没多久,徐晚就接到了林见森的电话,他说出来散散心,在国庆的时候来她学校顺便看看她,徐晚就笑着应了。 放假的时候在火车站人挤人的接到了林见森。 然后林见森就告诉徐晚一件让他心底十分犹豫的事情。 郭美笑怀了阿超的孩子,她想生下来,但是阿超又不可能和妻子离婚,抛弃自己的孩子们和她结婚,她有些固执,阿超没办法了,只好换了手机号躲了起来。 乔祎娜、曾燕双就带着郭美笑去医院做人流。 然后几个人因为钱的事情闹了矛盾,乔祎娜和曾燕双自然是一心的,就把郭美笑一个人留在了医院里,身边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郭美笑很伤心,说乔祎娜和曾燕双做人流的时候她在旁边伺候,端饭送水的,水果补品都没断过,花的都是自己的钱 阿超心狠的超过了她的预期,几个朋友的自私她也没预料到。 双重打击之下,她就抑郁了。 没上班,最近在家里养病,经常给林见森打电话,说些自己想去死啊什么的话。 林见森就有些担心,问徐晚能不能去看看郭美笑。 徐晚就端起茶水,慢慢的喝着,微微的笑着。 望着林见森,开门见山的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早都没联系了吗?” “可是我看郭美笑心里还是念着你的。”林见森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又不好意思把话说的太明,只能含蓄的道:“她经常在大家面前说她对你怎么、怎么好,又说你怎么、怎么狠心不理她秦雅,有些时候总之你还是多给她打个电话什么的,面子上过得去就好。” 徐晚悠悠的笑着,很快就抓住了重点:“在大家面前?” 她挑了挑眉头,望着为难的林见森,明白了他的好心。 他既不想在自己面前议论郭美笑她们这些朋友的长短,又想来提醒她不要被坑了,陷于被动,让她做些面子工程,起码不要在同学和认识的人面前落下一个“没良心”、“薄情”的印象。 这样看来,林见森也是一个明白人。 “她既然在大家面前说了那些话,我再打电话过去又有什么用?”她笑着道:“就算我对她很好,她也不会在大家面前说我的好话。见森,你有没有想过,乔祎娜和曾燕双在这个时候对她落井下石,狠狠伤了她的心,她却没有在外人面前漏过一句她们不好的口风呢?” 林见森皱起了眉头,他的眉形好看而精致,只是眼睛有些小,单眼皮,鼻子很挺,皮肤很白,虽然不是很帅气,但却是个很清秀的男孩子。 徐晚看着他沉思的样子,忽然间有了无限的耐心,如果能够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让他明白一些事情,心中有所选择,是不是后来的悲剧都能够避免? 白莲花or绿茶婊(十七) “那是因为她把乔祎娜和曾燕双当做真正的朋友,就算暂时的闹僵,后来也说不定会和好,所以她不会在同学面前讲她们两个的小话。”徐晚淡淡的说道:“可是在她心里我只是一个陌生人,有用的时候,我是她小妹,没用了,就自然可以被踩在脚底下,成为她讨好别人的台阶。”然后她就淡淡的把自己在足浴店打工的事情叙述了一下,望着林见森,问道:“换做是你,你会怎样想?你还会不会劝着我去看望她?” 林见森皱着眉头沉默了半天,才望着一脸平静的秦雅,磕磕巴巴的说道:“可是她们说的完全不是这样的!她们说你说你” “她们说我怎么样,那是她们的事情。”徐晚道:“我行的端,坐的正,并不怕她们胡说,却只怕有些不明白事理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把错都算在我头上,她们在你面前说了我不少坏话,可你这次为什么还会从广州跑到我学校来看我?” “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林见森皱着眉头道:“上学的时候你就是最老实的一个人帮她们写作业,扫地什么的,也不喜欢在外面鬼混,她们说的我不信。” “那你为什么又要来劝我去看她?”徐晚有些好笑的看着林见森,听他的语气好像是在学校的时候就注意到秦雅了 “我”林见森有些赧然,不看再看秦雅的眼睛,低了头说道:“如果你不去看她,大家就会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那又怎么样呢?”徐晚反问他:“相信她的话的,只怕是跟她一样的人,性格脾气志趣相投,早就不喜欢我这样的人,解释再多也没有用,就算我去了,她没准还要说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可是”林见森欲言又止:“难道就让事情这样继续下去?” 徐晚看着林见森,轻轻摇了摇头,淡淡的说:“你知道吗,有时候离开了反倒是一种解脱,和她们在一起我觉得特别累,我觉得刘韵梅就很聪明,早早的就离开了这个圈子,现在无事一身轻。” 林见森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看着徐晚一幅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模样,索性就也不再提了。 然后就带着徐晚在周边的景点转了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和她待在一起就会觉心里特别的安宁,特别的满足,望着她脸上淡淡的笑意,忽然间有一种轻快的感觉。 郭美笑的事情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又心疼她不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又痛恨她为什么年纪轻轻就非要去做小三,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呢?能在外面找小三的男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忠言逆耳,他讲了一遍又一遍,可是郭美笑一点都听不进去,只强调她和阿超才是真爱 很头疼真的是。 就搞得他也很压抑,但是看到徐晚的笑脸,他就觉得心里特别轻松,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徐晚送走了林见森,就打了电话给77号,麻烦她闲着没事帮忙拍些照片。 她可不想做被动挨打的人。 林见森的清楚明白、对自己的关心让她心底又有了些希望,也许真的可以不破坏他和秦雅的感情,而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等足浴店那里传来有力的证据的时候,一个学期都要过完了。 寒假回家的时候,林见森已经到了徐晚学校的门口,帮她拎着行礼,一路护着她到了家。 两个人在假期里面经常约着一起打羽毛球,一起出去玩。 然后林见森和秦雅还在联系这件事情就比乔祎娜和郭美笑知道了。她们开始天天给林见森打电话,要林见森过去喝酒、打牌,要林见森去陪着她们玩,都是朋友,他不去又不好意思,但是又真的不想去他去过一次,结果见面了,乔祎娜、曾燕双和郭美笑三个人就轮流在她面前说徐晚的坏话,说她这样那样的,让林见森不要和她在一起玩什么的。 徐晚都知道,却一句话也没有问过林见森。 以前怎么样对他,现在还是怎么样对他。 但是徐晚知道,这是第一个考验,如果林见森因为她们的话而和自己疏远了,那徐晚觉得他并不适合和秦雅在一起,耳根子太软了,以后吃亏受委屈的还是秦雅。 林见森望着苦口婆心劝说自己的郭美笑和乔祎娜,有点烦躁,她们在自己面前各种说秦雅的坏话,可是秦雅却从来没有说过她们一句不是,背后喜欢议论别人的通常自己都不怎么样,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一直不喜欢在背后说人。 而且,自己和谁在一起玩,就是父母那边也没有这样干涉和劝阻的,她们只不过是自己的朋友,为什么要来决定自己和谁在一起玩、不和谁在一起玩? 所以林见森就冷了脸,望着三个人,淡淡的说:“我觉得秦雅挺好的,大家不都是朋友么?你们在背后这么说她合适吗?” 她们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屋子里一时间沉默了下去。 林见森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底有些凉凉的。 从前的时候,她们三个并没有这样热衷和自己在一起玩,以前过年的时候也没有频繁的叫自己喝酒,三个人里,和自己关系还算好的就是郭美笑,两个人毕竟是一个村子的,从幼儿园就在一起,可是乔祎娜跟曾燕双,她们上学的时候,可是很不屑搭理自己的 他既然就想起了秦雅,不管什么时候,她对自己都是一个模样。 从不轻慢,也从不过分重视。 让人很舒服。 乔祎娜看了郭美笑一眼,示意她和林见森开口。 郭美笑就说道:“我们没说她不好呀,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间不理我们了,店里的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反而和我们生分了,要不这样,你去叫她出来玩,我们大家一起去喝个酒,把话说开了,大家还想以前那样,多开心啊,你也不用夹在中间难做人了!” 林见森想了想,望着三个人亮晶晶的眸子,有些不愿意,他总觉得她们没安好心。 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太没有良心了,就应了,说他问问秦雅的意思再说。 可是徐晚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一个激灵就打了起来,似笑非笑的讽刺道:“去啊,怎么会不去呢!” 弄得林见森有些摸不清头脑。 白莲花or绿茶婊(十八) 这件事情在秦雅的记忆里很清晰。 起因是秦雅在林见森家陪着他和他妈妈打扑克牌,打到一半的时候,郭美笑和乔祎娜就给林见森打电话,说大家在同一首歌唱歌,要他过去一起玩。 他望着秦雅,有些为难。 秦雅就笑着说自己要回家了,给了林见森一个台阶。 林见森去了半天,在大半夜的时候带着郭美笑跑到了秦雅的家里,敲开了门,郭美笑就笑着叫秦雅出去玩。 秦雅的妈妈见是女儿的好朋友,也没有多说什么,客套了两句就放秦雅走了。 可是秦雅不想去,几个人那个时候关系已经很僵了,她们又老是在外面说自己的坏话,风言风语她也多少从自己的好朋友那里听到过。 可是当她看到郭美笑身后的林见森,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种失望以及被背叛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越发可笑,她就像是一个小丑一样,兜兜转转还是要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郭美笑就说大家都是朋友呢,说乔祎娜在里面哭的稀里哗啦的,叫着秦雅的名字,说很想她,想见她,不然她也不会这个时候跑上门,林见森见秦雅脸色不好,就犹豫着说,乔祎娜哭的不省人事,坐在地上谁拉都不起来,非要叫你过去 秦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忽然就冷笑出声:“林见森,那她们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是我是我说的!”林见森垂着头,一幅灰心丧气的模样。 那个时候秦雅回来,只告诉了林见森,旁的同学一个也没联系,所以乔祎娜和郭美笑她们知道秦雅回来的几率为零。 再说,林见森十分清楚她们之间的尴尬,竟然还是选择站在他们那一边,逼着自己过去。 郭美笑就说,班上很多同学都在呢,任由乔祎娜那样胡闹也不是事,你还是去一趟吧。 林见森也劝秦雅过去。 然后乔祎娜就给郭美笑打了个电话,要她快点过来,在电话里哭着闹着说她要见秦雅,郭美笑挂了电话就说,祎娜说你不去看她,她就来找你,雷富豪也在,班上大半同学都在,你要是想让他们看笑话,就别去了。 秦雅她们是租的房子,小院子里住了很多人,难免东家长西家短的议论,她不想妈妈替她担心也不想在同学面前留下那样的印象,只好就去了。 乔祎娜抱着她哭的稀里哗啦的,说她很想她,经常会想起两个人一起上学时候的场景,说她一直念着秦雅,做梦都会梦到她,让秦雅不要不理她,要是秦雅不理她,她就跪在地上不起来。 满屋子的同学,包括尚金明、雷富豪都在。 看着秦雅的目光就变得特别的奇怪,见到秦雅一声不吭的,尚金明就说,她好歹是你朋友,你这样岂不是让人寒了心? 秦雅见乔祎娜哭的稀里哗啦的,言语诚挚感人肺腑,一时间也有点心软,就陪着她说了半天的话,第二天郭美笑就约她说,四个人一起去逛逛街什么的,把聊天记录的截图发给了林见森,说她们决定和秦雅重修于好。 林见森很开心,他最希望见到的就是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的。 第二天,秦雅去了,陪着郭美笑、乔祎娜和曾燕双三个人去逛街。 她们三个人在化妆品店、服装店逛了大半天,三个人说说笑笑手拉手的,把秦雅一个人丢在后面,她说话的时候其他三个人就一幅没有听见的样子,她一个人就很尴尬。 跟在后面像是个丫鬟。 她们三个说说笑笑的,把秦雅当成了空气。 遛狗一样的遛了秦雅一圈 从这以后,秦雅就彻底断了念想,把她们的和微信全部拉黑。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们昨天晚上那一切都是一场戏,今天故意给她难堪这样一来,大家都知道了乔祎娜对秦雅是多么的“姊妹情深”、“念念不忘”,可是秦雅不但不感恩,还把人家给拉黑删除了可见这个人是多么的卑劣,所以秦雅的名声就更不好了。 林见森也暗地里劝了秦雅很多次,虽然他没有明着说秦雅不对,可是言语之间的犹豫,已经让秦雅明白,林见森在这件事情上,是站在乔祎娜她们那一边的。 徐晚撇了撇嘴,男孩子总是看不清楚女孩子背后的把戏。 妥妥的心机婊啊那三个女孩子! 只是现在的事情跟秦雅那个时候有些不一样。 有些细节发生了改变。 林见森这次是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而她们也没有闹出鬼吼鬼叫的事情。 徐晚把手机里面的视频什么收拾好了,又想到乔祎娜那样做了之后,就借着秦雅伤害她的由头和雷富豪联系起来了,慢慢的就和好如初了,两个人好的跟什么似的。尚金明也觉得秦雅胡搅蛮缠不明事理,又加上他一直以来和曾燕双分分合合,但是感情却从来没断过,自然而然的站在了那一边。 所以,从那以后,基本上所有的同学、朋友都站在了乔祎娜那边。 秦雅是个有些内向的孩子,不善言辞,为人乖巧,想不出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局,她只能选择不联系,选择沉默,背负着所有难听的风言风语,艰难而难过的活着。 徐晚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换了件衣服,往同一首歌的地方走去。 她去的时候包间里已经坐满了人,郭美笑正和一个男同学在唱歌,乔祎娜坐在雷富豪的旁边,撑着下巴看雷富豪和尚金明、林见森和班上的男孩子们在打牌喝酒,曾燕双依偎在尚金明的身边,满脸的得意之色。 屋子里乌烟瘴气,但是却很热闹,透出几分过年的喜庆。 看见徐晚进来,大家也不过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就又低头去玩手上的东西了。 只有林见森朝着她友好的笑了笑。 徐晚压下心底的冷笑,换上热切的笑容,走到乔祎娜的身边,用一种十分真诚的语气,说道:“祎娜!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然后就亲密的抱了抱乔祎娜,然后又怯生生的收回了手,无语凝噎的看着她,看了又看,然后就落下两滴泪水,她忙拿了手擦:“祎娜,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再也不理我了!” 她的声音不小,又是一进门就抱着乔祎娜哭。 在场的人之前又都听说过秦雅是怎么伤害乔祎娜的传闻,所以都停了手上的东西,无声的打量着两个人。 “怎么会呢秦雅!”乔祎娜的话语非常的轻快,可是徐晚却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我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 “这么说,你不怪我了?!”徐晚惊喜的叫了出声,脸上扬起柔和的笑容,映衬着亮晶晶的眸子,忽然有了一种夺目的美感:“你不怪我就好!我真害怕你生我的气再也不理我了,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复我,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可把我吓坏了!” 乔祎娜一头雾水:“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了?” 徐晚脸上的表情一寸寸的黯然了:“你是不是把我电话号码删了?”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劝你们了!再也不乱说话了!做小三被包养又没什么!现在很正常了,有钱才是正经事!”徐晚的声音又急切又真诚,好像真的害怕乔祎生她的气,bb的说了一大通:“我认真想了想,觉得你们说的都是对的,我不该骂你们不要脸,不该不该因为这个和你们闹别扭,因为我因为这是你们的私事,我没有议论的资格,以前是我想偏了!” “你们就看在一片好心的份上原谅我吧!祎娜!”徐晚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噼里啪啦的止也止不住,她沉默了下来,扬起小脸哀求的看着乔祎娜和曾燕双、郭美笑,脸上的表情真诚的不能再真诚,任谁看了也觉得她只是在祈求朋友的原谅 偌大的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反应过来的乔祎娜和郭美笑、曾燕双三个人脸都绿了! 尚金明的目光晦涩不明的落在了曾燕双的身上。 雷富豪则是淡淡的望着乔祎娜。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白莲花or绿茶婊(十九) 徐晚冷笑了一声,又哭着道:“祎娜,你怎么不理我呢?听到林见森说你叫我来唱歌我又是开心又是忐忑的,现在我才知道什么都不重要,只有你和燕双、美笑才是最重要的,大学里的室友只能是室友,我的朋友也只有你们了!”她把脸埋在乔祎娜的腿上,哭的抽噎了起来:“我现在都想清楚了!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不懂事了!” 乔祎娜艰难的推开了徐晚,扯出一个苦笑:“秦雅,你是听了谁的话才会这样说我们?什么小三、被包养你别听风就是雨!话可不能乱说!”她说完这句话环视了四周一眼,却看见徐晚脸上的伤心之色更浓重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下意识做出来的动作太锐利了又掩饰似的去拉徐晚的手。 郭美笑仍旧是温柔的笑着,好像一幅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一样:“难怪秦雅你后来理都不理我们呢!原来是听了别人乱说才这样的,那个时候我问你你还嘴硬不讲,现在憋不住了吧!你要是早说出来我们怎么会有矛盾呢!” 曾燕双瞥了面无表情的尚金明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在尚金明的心里,秦雅的印象是很好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对她那么关照,忙跟着说道:“就是啊!现在说清了就没什么事了!” 徐晚抬起眼睛茫然的看着她们三个人,半响后才喏喏的说道:“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当时是真的希望你们好好的,钱什么时候赚都可以但是有些事情做了可能会后悔一辈子!我不想让你们后悔!” 乔祎娜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望着徐晚,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秦雅,你怎么能相信别人的话?”乔祎娜心里恨得要死,偏偏这个时候还的笑嘻嘻的和秦雅说话,咬着自己的牙齿,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们的私事就不在这里说了吧!打扰了大家唱歌的兴致岂不是太不懂事了!以后我们再好好的跟你解释解释,外面的人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旁边坐的同学闻言,都神色一暗,内心叫嚣着不!一点都不打扰,我们更想听八卦! 但让人遗憾的是,秦雅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看了众人一眼,低下头说:“那好吧!大家玩的开心才是最重要的!”话音一落,就又像想起什么了似的,揪着乔祎娜的胳膊,满脸惊慌的急声问道:“那你原谅我了吗?还生我的气吗?”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乔祎娜咬着嘴唇说出这句话,心里直冒火,可是面上只能笑着! 气得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徐晚就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乖巧的撑着下巴,望着众人玩耍。 不就是演戏吗? 谁还不会呢 刚刚那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乔祎娜她们几个经常说的就是自己对秦雅多好多好,又是给她买吃的买喝的买衣服什么的,带着她四处玩,一份钱都没拿过她不说,对她那真是掏心掏肺,谁知道她狼心狗肺,一点不念她们的好,理都不搭理她们,还因为点钟的事情和她们起了争执 她年纪小,眼皮子浅,一见到那些有钱人就花了眼,经受不住诱惑,和男人在外面乱搞 可现在看来,秦雅分明是很想和乔祎娜她们一起玩的,不然怎么会一进屋就这样抱着她们哭呢! 众人虽然静坐不动的玩耍着,可是耳朵和心思都在秦雅和乔祎娜的身上,虽然这件事情很突兀,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些东西很像刻意而为,但是乔祎娜她们经常说秦雅又蠢又笨的,没个脑子,说话做事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她们为这,没少吃亏,可是又因为是朋友,还只得忍着这样一想,又觉得是秦雅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目光就在曾燕双、郭美笑和乔祎娜三个人身上流转着,露出暧昧的笑容。 徐晚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喝了很多水,想去卫生间,就和乔祎娜说了一声了,后者巴不得她早点走再也不要回来,胡乱的点了点头。 徐晚上完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却看到雷富豪趴在阳台上,眺望着远方,脚边丢了两三个烟头的,有点像是在等人她装作没看见,径直往包间走去。 谁知道雷富豪却叫住了她。 她回头,一脸愕然。 雷富豪望着她清澈而带有某些疑惑的目光,轻轻咳了一声,尴尬的说道:“我想问你些事情”等到徐晚点了点头,就直接问道:“我想知道在足浴店的时候,你和她们为什么闹僵?”记忆里,秦雅一直像个尾巴似的跟在乔祎娜的身后,像个丫鬟一样帮她做这个做那个,他虽然知道她喜欢自己,可着实对这样失去自我的人没什么兴趣 徐晚就笑着看了看他,淡淡的说道:“三观不合罢了。” 雷富豪想起徐晚刚刚的话,欲言又止,咬了咬牙,准备继续问的时候,背后却传来林见森温和的声音:“秦雅你怎么站在这里!冷不冷?” 徐晚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雷富豪和林见森:“我们赶紧进去吧!”说着就往包间走去,林见森的目光一直落在徐晚的背影上,等到她关上门,才转过头和雷富豪寒暄了起来,问了问对方的近况,两个人就沉默下来。 看着远处白皑皑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山头,气氛有些尴尬。 雷富豪又点燃了一根烟,夹在指间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圈。 林见森忽然转过头,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也大步走进了包间。 温和却掷地有声的声音在雷富豪的耳边回旋着:“秦雅是个很好的女孩!” 雷富豪愣在了原地,望着紧闭着的包间,若有所思。 徐晚就那样一直陪着她们坐到很晚,大家都喝了不少的酒,只有徐晚一滴没沾,她就自告奋勇要送乔祎娜、曾燕双和郭美笑回家。 在走之前,她十分“不小心的”把手机丢在了包间的沙发上,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妈妈的手机给自己打了个电话。 挂断的时候,徐晚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白莲花or绿茶婊(二十) 包间里只剩下一群男生,嘻嘻哈哈的说着笑话,吹得牛皮满天飞,因为尚金明和雷富豪在场,所以没有人拿乔祎娜她们开玩笑。 但都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心照不宣的暧昧。 一个男生随意往沙发上一躺,隔得脑袋疼,摸了摸,才发现是一个手机。 粉色的手机壳,带着一个很可爱的小熊链子,一瞧就是女孩子的,他顺手拿起打量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谁的手机。 狐疑着就摁亮了屏幕,谁知道手机没有设置密码,干净的蓝色壁纸让那人有片刻的晃神,微信出现了无数个红点,上面的通知窗口在那里跳啊跳的,惯性使然,就鬼使神差的点了开来,有些强迫症,看到红色的点点不把它消除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更何况,他得知道手机的主人是谁啊! 三分钟过后,他就傻眼了,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就“妈呀”一声叫了出来! 身子也因为震惊而坐直了,不可思议的盯着尚金明和雷富豪,然后把手机递给旁边的人。 捂着脸妈妈呀、天呐的在旁边叫了起来。 手机在众人面前传了一个遍,最后才落到雷富豪的手里。 扫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然后把手机装到了口袋里:“应该是秦雅的手机,待会儿等见森回来,让他给秦雅吧!” 尚金明的脸却乌沉沉的阴着,把周围的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网 尚金明是那种典型的顽皮孩子,读书的时候是班级里的霸王,整天就知道打架、喝酒,甚至连老师都打过,喜欢惹事,身后又有一大帮的小弟,所以乔祎娜才有在学校里胡作非为的资本。 秦雅是那种特别乖巧的孩子,当年尚金明和乔祎娜不一个班,那个时候又没有手机,就让秦雅当个跑腿的传纸条,一来二去的,尚金明就对秦雅好了起来,把她当做妹妹一样保护着,只是后来两个人越走越远。 他有些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软软的靠在沙发上。 他喜欢曾燕双很多年了,也一直想和她结婚,可是她却选择和自己分手,分手的原因他不知道。 她们感情挺好的,可是自从踏出学校之后,就有些微妙的变化,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曾燕双没有以前对她那样上心了,这几年来,他也一直追在她的身后,连带着对秦雅都有些讨厌,秦雅的是非他没少从她们耳朵里面听到。 可是却从来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 尚金明的消沉让这场聚会很快就结束了,大家甚至没有等去送几个女孩子回家的林见森,就匆匆的结束了。站在门口寒暄着,却各怀鬼胎,余下的几个人挤眉弄眼的看过来看过去,熙攘中,雷富豪听到一句话:“有钱就能上!我们要不要去试试滋味?” 他一个眼风扫了过去,说话的人就低下了头,不敢和他对视。 他的手在口袋里摸着冰冷的手机,觉得胸口闷闷的,很难受。 他深深的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走掉。 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踩在上面偶尔能听到轻微的声响,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雷富豪扬起脸看着不断飘落的雪花,心中想到,这场雪来的真及时,刚好能把所有不干净的肮脏东西都清洗干净! 林见森和徐晚并肩走在往秦雅家去的小路上,望了望她头发上薄薄的一层水珠,忍不住伸出手把她衣服上面的帽子给拨到了头上,停住了脚步,说道:“很晚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天这么冷,别冻坏了!” 徐晚点了点头,朝着林见森笑了起来,然后说:“那我回去了!” 林见森注视着她,目光中带着一种静谧的怜悯和欢喜。 他忽然伸手扯住了徐晚的袖子:“你今天是故意的吧?” 徐晚眨了眨眼睛,点头:“可我说的都是真的!” 林见森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说想她们也是真的?”他低声说:“秦雅,对不起!” 徐晚懵懂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对不起打哪里来的。 “我当时没能帮你说话!”他低着头,完完全全是个害羞的大男孩:“我也觉得她们做的不对,可她们大家以前都是朋友其实你不用这个样子的,你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以后大家议论她们的时候” “大家都是朋友,所以,你站在一边看着就好。”徐晚微微的笑着:“有些事情我心里清楚,你不欠我什么,所以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帮她们说话,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林见森嗯了一声,就催着秦雅赶紧进去,外面太冷了。 徐晚嗯了一声,揉搓着冰冷的手,进去了。 林见森站在原地,直到红色的铁门关上很久之后,他才转过了身子,顺着小路往回走。结果却在不远处看到了雷富豪,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正望着他们,眸深似海。林见森不清楚他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两个人之间有种莫名其妙的尴尬气氛。 他走到雷富豪身边,笑着问他:“你怎么在这儿呢?” “你要回去了吗?”雷富豪也笑了起来,微微蹙着眉头:“你跟秦雅的关系挺好的?”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林见森不想在雷富豪的面前谈论秦雅,只胡乱的说了一句上学的时候关系就挺不错的,然后就把话题扯开了,他和雷富豪在十字路口分了手,回到家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掏出手机给秦雅发了一条消息。 雷富豪立在十字路口,掏出了一根烟,点燃,街上亮着昏黄的路灯,清洁工已经拿着扫把,头上帮着手电筒,哗啦哗啦的扫起了大街,手心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手心都有些发烫,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把秦雅的手机递给林见森,或许有些事情,必须亲耳听到才能相信? 他鬼使神差的把手机拿了出来。 是一条微信消息,只有短短的三个字“睡了吗?” 发消息的人是森哥。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雷富豪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皱起了眉头。 第二天的时候郭美笑果然给徐晚发消息,让徐晚陪她们去逛街,雷富豪仍旧拿着徐晚的手机 他看着那条短信,然后返回到通讯录里面,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白莲花or绿茶婊(二十一) 徐晚看着雷富豪,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很客气的语气,脸上的笑容也很淡漠疏离,好像她面对的只是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同学。 雷富豪忽然间就想起昨天晚上,林见森替她把帽子扣到头上的时候,她脸上那种安然自得的微笑短暂的愣神之后,他就把手机递给了徐晚:“你的手机昨晚忘在了。” 徐晚点了点头,从他手里接过了手机,规规矩矩的道了谢。 在秦雅的记忆里,雷富豪是个很安静的男孩子,眉目精致,个子高挑,脑子特别好使,上学的时候,他天天泡在网吧里面,上课就睡觉,可是每次考试都能稳坐前三名,老师提问什么的,他略一思索就知道答案,是记忆中穿着白衬衣的优秀男孩,还带着一点痞气 印象里,他对秦雅一直很冷漠,两个人除了做前后桌的时候说过几句话,然后就一直没什么交流。起初,他对秦雅还是有些怜惜的,就像当时大家都嘲笑秦雅的时候,他并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想把那件事情归结为两个人之间“开玩笑”,给秦雅一些面子可随着乔祎娜和郭美笑几个人的步步紧逼,雷富豪就越来越不喜欢秦雅了,到后来,直接就变成了厌恶。 这其中,乔祎娜扮演了什么角色,徐晚用脚指头想都想的明白。 她不知道那些直男难道都是瞎子吗? 所以她拿了手机就想走,没想到雷富豪却叫住了她。网 她一点也不想停留,装作没听见,脚下没有停顿。 雷富豪皱了眉头,又大声的叫了她的名字,然后大步追上了徐晚。 “怎么了?还有事吗?”徐晚满脸假笑的对着雷富豪,很是耐心的问道。 望见徐晚这个模样,雷富豪挑了挑眉毛:“我只是想问你些事情!” 徐晚胡乱的点了点头。 雷富豪随手指了一下旁边的奶茶店:“话挺长的,我们到旁边说吧!”徐晚这下才知道他找自己是干什么来了,就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 雷富豪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和乔祎娜分手吗?”徐晚摇了摇头,想着这人怎么回事呢,不按套路走,她可没什么兴趣去挖两个人之间的八卦。“你那个时候和她关系挺好的,她难道没有告诉你?”雷富豪不依不饶的问。 徐晚摸不清他的意图,沉思着,许久之后才含含糊糊的说道:“提过一点。但是不多”她抬起头看着雷富豪的脸,说道:“你也知道我身份尴尬,她并不会在我面前多说你的事情。” 她这样落落大方的提出来,雷富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尴尬了起来,坐立不安的扭了扭脖子,然后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在她看来,我们之间是哪里出了差错!” 哦呵呵难怪后来和好如初了,原来一直都是念念不忘! “渣男呗,流产的时候你去也没去医院看过她,就这些。”徐晚如实把乔祎娜告诉她的事情讲给了雷富豪。 雷富豪的脸色就慢慢的阴沉了下去,沉默半响,就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神色又松散了起来,好像是把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给放下了,他凝视着徐晚:“有些事情,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比较好。” “也许你们之间问题就在这里!”雷富豪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微微皱着眉头,望着徐晚:“有那个孩子完全是个意外他给我灌了很多酒,酒里面好像有药我完全控制不住我自己,然后我发现她不是第一次。” 徐晚皱起了眉头。 那个时候乔祎娜才多大 “我觉得没什么毕竟她那个时候和尚金明那么好。”雷富豪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波澜起伏:“可她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第一次后来,我听秦朝阳那伙人说,乔祎娜,他,还有他几个兄弟,在宾馆过过夜,几个人三个男的,她一个女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晚愣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明白不明白雷富豪的意思。 可是她却抓住了秦朝阳的名字那是她叔叔家的孩子,算是她堂哥,曾经去学校接过秦雅,那个时候她整天和乔祎娜在一起,自然也大致介绍了一下,秦雅的记忆里却从来没有乔祎娜和秦朝阳认识的片段。 “后来我想着把问题弄清楚,就去问了乔祎娜,然后她和我说,她那天晚上是被迫的,是你把她叫到那个房间去的,然后让你哥哥他们强迫了她。”雷富豪说到这里的时候就抬起眼睛盯着徐晚:“你怎么说?” “”这还说个屁?她真的是没想到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可是秦雅的记忆里,秦朝阳唯一一次和乔祎娜同框,就是放学那次,她说“这是我哥。”、“这是我朋友。”然后就没了 难道乔祎娜把这件事情怪到了秦雅的头上?所以后来才会那样对她? 她没有回答雷富豪的话,却是拿出手机给秦朝阳打了个电话,问起了那件事情。 “我哥告诉我,是乔祎娜主动找的他,约他们去喝酒的,当时屋子里不止有乔祎娜,还有郭美笑。”徐晚淡淡的说着:“反正我哥是这样说的,事情真相是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而且,我压根不知道我哥和乔祎娜她们认识。” “这里面也许有什么误会。”雷富豪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劝说自己,还是在安慰徐晚:“我觉得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她才会针对你。” “当时并不是我心狠”雷富豪的声音突然有了无限的失落和尴尬:“她的孩子并不是我的我觉得一段感情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意义了,可是后来,她经常找我聊天,说忘不了我,我也觉得应该对她负责” 徐晚不想再听下去,她们两个怎么样,是他们的事情,她只是一个外人,并不是让他倾诉的树洞。 所以她就笑着说,郭美笑约她逛街的时间到了。 然后起身去吧台结账,转身离开。 行云流水一般,没有再看雷富豪一眼。 他心底忽然就有了些失落,想起当初的一桩桩一件件事,不知道乔祎娜到底骗了他多少次她在秦雅面前那样说自己,把错都推到自己的头上,和她好像没有一点关系一样在自己面前说秦雅怎么样怎么样,这样的手法,总觉得如出一辙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没办法停歇,他望着明净的玻璃门,站了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过几天,乔祎娜、曾燕双和郭美笑几个人在足浴店做的种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就在圈子里传开了,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几声,你一言我一语的,后来话都传变了,离谱的程度让徐晚都瞠目结舌 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秦雅背了那么久的黑锅,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如今。 白莲花or绿茶婊(二十二) 瞧瞧跟在徐晚和乔祎娜她们几个身后的雷富豪却紧紧地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丧气,目光落在像个丫鬟一样跟在乔祎娜身后的徐晚,本就怀疑的内心终于裂开了一条缝,狂风暴雨一般的摧残他仅有的一丝犹豫,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由不得他不相信。 只是有些绝望,毕竟曾经是他喜欢过的人,却是这样的不堪 他本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谁知道没几天就又听到了些流言蜚语说乔祎娜低声下气的跟秦雅赔不是,想和她和好,结果她们邀请她逛街,之后,秦雅就彻底把她们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说她这个人本来就十分小气,一点不如意就喜欢闹脾气,整天捕风捉影的,芝麻绿豆点的小事都能传的人尽皆知。 话里话外透着那件事情是她在瞎说。 乔祎娜还说自己只不过和朋友吃顿饭,结果就变成自己为了钱出卖身体只不过和朋友一起去宾馆开个麻将房打麻将,就变成自己出去卖了自己只不过和朋友表现的亲密点,小打小闹的时候难免会撞在一起呀,难免会跌在人家怀里 若说以前还有些怜悯,那现在,雷富豪是彻底的觉得自己瞎了眼睛回想起从前那几年,他内心对秦雅的厌恶,又想想如今她见到自己的时候,那种冷漠疏离和落落大方完全不像是乔祎娜口中的那个恶毒的女人,更何况,他能清楚明白的从她的眼眸中看出、她如今是一点也不喜欢自己,不止如此,还巴不得离自己远一点 看清楚一切的时候,雷富豪的内心就涌起一层愧疚之感,被人那样误会,那样冤枉,滋味肯定不好受吧他静静的在原地坐着,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照片,乔祎娜满脸谄媚笑容的坐在一个秃顶老男人的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和他接吻,那个男人的手从她的衣领塞了进去曾燕双也是如出一辙,和各种各样的男人在一起出入宾馆而郭美笑更是做小三,把那个人的妻子逼的自杀了 他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却也知道这样的女孩子实在是太糟糕了,她们这样做就算了,竟然还把所有的过错推到秦雅的头上,一想起那几天大家都在议论秦雅的是非,雷富豪就对乔祎娜生出一种怨怼的情绪出来,不喜欢秦雅就算了,还老是在自己面前说她对秦雅多么好多么好,秦雅又是多么没有良心雷富豪就一阵恶寒,想了想,他拿出手机,在班群里匿名把那些照片发送出去了。网 他不想一错再错,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想让事实说话 乔祎娜约他今天下午去喝酒,雷富豪看着短信,有些嘲讽的笑了出声,她一向就是这样,总闲不住,不是喝酒就是去打牌,不是打牌就是去网吧和一些不三不四的混混们聊骚,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和不同的男孩子打电话,出去吃饭就这样,她仍旧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女孩。 这种随随便便约男孩子半夜喝酒的事情,也只有她能做的出来了! 是他提的分手没错,可那个时候,他仍旧喜欢着她,只是她做的那些事情,让他没办法接受既然她约自己,那自己就去看看好了,总归要把事情说清楚才行。 七八点的时候,他就去了乔祎娜的家里。 雷富豪以为会有很多同学,结果客厅里面只有乔祎娜穿着睡衣在看电视,茶几上摆着几道凉菜和两个杯子、一瓶五粮液。 他有些错愕的看着她,没有出声。 乔祎娜落落大方的解释道:“想和你喝两杯。”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爸妈带着我妹妹她们去我奶奶家了,要明天才回来,今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雷富豪瞥了那白酒一眼,然后淡淡的说道:“喝白酒不好吧?拿两瓶啤酒喝着就行了。” “哪有大冬天的喝啤酒呢?”乔祎娜笑着让雷富豪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起身关了电视,客厅里一时间就静谧了下来,她拿着眼角的余光去看雷富豪,见他仍旧和往常一样,面色沉静,眉毛轻轻的皱着,就笑了起来:“你也该把皱眉头的习惯改一改了” “哦。”雷富豪低低的应了一声,心里却在盘算着她叫自己过来到底是想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喝酒、叙旧? 念头闪过,乔祎娜就端了慢慢的一杯酒放在了雷富豪的面前:“我们分手之后,还是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喝酒。”她抬起眼睛望着雷富豪,泪眼汪汪的,画着浓妆的脸显得有些老气,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分外的柔和:“我们之间就算有什么误会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管你怎么对我,我我始终忘不了你。” “我怎么对你的?”雷富豪被气得笑出了声:“照你这么说来,是我对不起你了?” 乔祎娜的脸色白了几分,带着一种怯生生的狡黠:“我不是这个意思当初是我是我”咬着唇,一幅难受的说不出话的样子。 “是你怎样?”雷富豪冷笑。 “是我对不对。”乔祎娜心直落落的往下一沉,咬牙说道:“是我不对,可是我现在都改了!从和你分手之后我一直没有找过男朋友,你知道为什么吗?”灼灼的目光落在雷富豪的眼睛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炽热:“因为我在等你。我一直觉得你会回来找我,可是一直到现在,你都没有找过我。” “你就这样忘了我吗?”乔祎娜带着颤音说道:“可我却一直忘不了你!”。 雷富豪看着,心中却蓦然一软,目光到底柔和了几分。 乔祎娜看着,心中一喜,就那样低着头,仿佛在暗自垂泪。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却又忽然间想起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终究是有些抑郁难平:“你在外面,对着别的男人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难听的话不受控制的从嘴巴里面说出去,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内心的难受和不甘,说道:“如果你还喜欢我,如果你还想和我在一起最好给我解释一下那个时候的事情。” 乔祎娜心底闪过一丝怨恨,急声说道:“难道你也相信秦雅说的话?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我都和你在一起了,她还整天拿那种情意浓浓的目光看着你!我都要疯了你知道吗!你是我男朋友,她凭什么看你?” 雷富豪望着乔祎娜,淡淡的说:“秦雅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也从来不了解。” “可是自从我和你在一起之后,她都是躲着我的,就算我们有时候在校园里碰见,她也是低着头绕路,好像从来不认识我找个人一样。”雷富豪的声音里带着些疲惫:“是你每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非要拉着她,让她在旁边看着我们吃饭,看着我们亲亲我我。” “你当时说,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走到哪里都想带着她!”雷富豪望着她,失望不可抑制的从心头钻了出来:“所以,不是她想对我怎么样,是你一直在一直在更何况你当时追我的时候,打的就是帮秦雅的名号,现在” “她一直在怨我!一直在怨我!不然怎么会让他哥哥做出那样的事情呢?!我的清白,我一个女孩子雷富豪,当时你难道心里就没有介怀吗?难道你一点都不心疼我?”乔祎娜声泪俱下的控诉:“她一直都是那样恶毒的人!她嫉妒我,嫉妒我和你在一起,嫉妒你喜欢我现在难道你要帮着她说话吗?” 雷富豪的心底忽然变得一片平静,他望着乔祎娜:“秦朝阳现在还在家里。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我们好好说说当年的事情吧。” 乔祎娜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望着雷富豪的目光变得惊疑不定 白莲花or绿茶婊(二十三) 乔祎娜刚想出声阻止雷富豪,敲门声就响了起来,雷富豪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去打开了门,然后乔祎娜就看到了秦朝阳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她震惊的看向雷富豪,身子不可抑制的抖了起来。 雷富豪开门见山的问起了当年的事情。 秦朝阳呀的一声,眉眼间就泛出一丝暧昧的微笑:“我去接我妹子放学,就瞅见了她,觉得这女孩长的真正,但是碍着小雅在场,我也不好意思胡闹,就去小卖铺借了纸笔,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营养快线一起给了她。” “当天晚上她就给我打电话了!”秦朝阳的声音里带着得意:“我请她吃了几次饭,唱了几次之后,她就主动约我去宾馆喝酒,当时还有几个兄弟,她带着她另一个朋友郭美笑大半夜的,和我们在一起喝酒,当时啤酒白酒对着喝,很快就醉了然后我就把她睡了,她也没反抗啊!当时不是叫的挺欢的吗?怎么现在想起来找我的事了?” 雷富豪紧紧的握起了拳头,目光像是箭一样射向秦朝阳,怎么偏偏是这种人渣? 乔祎娜缩在沙发里,睁着大大的眼睛,目光空洞的看着两个人,好像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一样。 “她说,这都是秦雅的主意,是秦雅找的你,让你骗她”雷富豪的声音夹在着一丝隐忍和沧桑。 “我很花心,玩弄的女孩子不在少数,小雅知道我是什么人,她也一直很不喜欢我,我知道。”秦朝阳脸上的痞笑终于消失不见了,换了衣服正经严肃的模样:“她不止一次警告我,不要去招惹她身边的小姐妹,不然就告诉我妈我和她们几个在一起玩的时候,小雅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情我愿的事情,什么骗不骗的?”秦朝阳冷冷的看着乔祎娜:“她没那个心思,会约我到宾馆喝酒?还是大半夜的?喝完了酒就说自己热,就脱衣服?要是真不愿意,她反抗起来,跑出去大喊大叫,我能拿她怎么办?” “你胡说!你胡说!”乔祎娜忽然间叫了起来。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胡说!” “我虽然跟小雅不亲,可她始终是我堂妹。”秦朝阳淡淡的说道:“凭她还指使不动我,可这也不代表,我会把自己做的事丢给她背黑锅。” “我堂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才摊上你这么个好朋友?”秦朝阳冷冷的笑着,望着乔祎娜的目光犀利异常, 把秦朝阳送走,雷富豪才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他淡淡的望着乔祎娜,一双眸子平静中带着几分讽刺:“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人做错了事并不可怕,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我可以原谅你错误,可是却不能原谅你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别人的身上,秦雅又做错了什么,值得你这样费尽心机的在我面前抹黑她?” “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如果不是秦雅当时喜欢我,你也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我是不是?”雷富豪沉沉的叹了口气:“我当时怎么就没有明白呢?如果感情是真的特别好,你又怎么会明知道秦雅喜欢我,还非要和我在一起呢?” “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吧!”雷富豪淡淡的说着,然后站起身,干净利落的走了出去。 有些事情可以原谅,就像他那个时候因为喜欢乔祎娜而偏心她一样可有些事情,是永远无法原谅的,被迫和自己喜欢是两码事,就算她和秦朝阳的事情他可以原谅,可后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没有哪一件是能够轻易原谅的。 说难听点,在他们交往期间,乔祎娜是劈了腿的,不只是如此,还有了别人的孩子,给他头上戴了一大顶绿帽子 连着下了很多天的雪,除夕夜的时候,白鹤镇银装素裹,成了冰雪琉璃世界,就连过年的气氛都浓厚了许多,四处里张灯结彩的,红色的灯笼和鞭炮映衬着白色的积雪,格外的靓丽好看,徐晚也被这种热闹的气氛所感染。 除夕那天下午,她和林见森、刘韵梅在公园里堆雪人。 公园那里有一块空地,平时没有人走动,所以雪堆的又厚又多,堆雪人是最合适的。 三个人的手冻得又红又肿,雪人也没有堆成个样子。 本来想搓个圆圆的脑袋,可是到最后却成了不规则的球体最后弄出来的东西像是个外星人,一番倒腾下来,都出了一身的汗,意兴阑珊的看着雪地上的怪物,大眼瞪小眼的,看了看,又觉得有些搞笑,相视一眼哈哈的笑了起来。 林见森揉了一个雪球,有一个没一个的往远处丢着,看着雪球落在雪堆里陷进去一个窝窝,感觉很有趣,沐浴着阳光,有种懒洋洋的感觉。 徐晚眨了眨眼睛,和刘韵梅对视了一眼,同时揉了个雪球,顺着林见森的衣领丢了进去,他呀的一声叫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把衣服里面的雪弄出去呢,就有一个接一个的雪球往他身上砸了过去,林见森装作发怒的样子吼道:“你们两个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你们好看!” 三个人就闹成一团,你砸他一个雪球,他砸我一个雪球。 公园里回荡起欢快的笑声。 几个人玩的正高兴的时候,乔祎娜、曾燕双和郭美笑三个人胳膊挽着胳膊的走了过来,叫了一声林见森和刘韵梅,三个人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另外三个人。 林见森有些不自在,自从那次之后,郭美笑和乔祎娜叫了他很多次,他都找借口推了只站在旁边,脸上含着笑,朝着她们点了点头。 “刘韵梅,你啥时候回来的呀!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乔祎娜笑了起来,揽着她的胳膊,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刘韵梅不动声色的把手臂抽了回来,淡淡的说道:“我刚回来。” 气氛有些清冷,六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 乔祎娜看着徐晚,神色清冷,眸子里划过一丝嫉恨。 下一秒她就笑着说:“秦雅,你跟我一起去买奶茶吧!” 徐晚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林见森就抢着说:“我去给你们买奶茶吧!” 潜意识里,他想避免乔祎娜和秦雅的接触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是心底就是有一种担心,笑着问道:“你们都想喝什么呀?” 乔祎娜嘲讽的看了林见森一眼:“怎么?怕我吃了你家秦雅?” 你、家、秦、雅林见森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像个番茄一样,羞涩的捏着自己的衣角:“不是你说什么呢!” “走吧,秦雅,难道跟我一起去买杯奶茶你都不愿意?”乔祎娜没有搭理林见森,而是转过头看着徐晚。 目光灼灼,而且很坚定。 白莲花or绿茶婊(二十四) 徐晚就轻轻的笑了起来,瞄了乔祎娜一眼:“走啊。” 乔祎娜笑靥如花的和刘韵梅、林见森道了别,和徐晚往奶茶店走去。两个人一前一后,隔了好几步的路程,林见森望着,总觉得心底有些淡淡的不安,对着两个人的身影望了又望。 郭美笑的眸子沉了沉,拉起林见森的衣袖,撒娇一般的说:“森哥,这里多冷了,去我们家玩吧!”郭美笑和曾燕双的家就在公园旁边,很近,两三分钟就走到了。 “到时候叫她们一起过去玩嘛!好不好?”郭美笑嘟着嘴唇,眉眼间是一万分的可爱。 刘韵梅站在一旁,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低下头拿出手机玩了起来。 郭美笑的甜蜜撒娇并没有让林见森回过神来,他若有所思的望着乔祎娜和徐晚身影消失的地方,眉头皱的紧紧的,郭美笑不甘心的拿着林见森的胳膊摇了又摇。 “我们就在这里等她们吧!去你家里了,叔叔阿姨又要好一通忙活!”林见森这才低头看了郭美笑一眼,客气的说道。 曾燕双本来就和林见森不熟,说起来,两个人也只是稍微好一点儿的同学罢了,她自然没那个心思凑到他面前说东道西的,目光就忍不住刘韵梅的身上看去:“刘韵梅,你现在看到我连个招呼都不打吗?”刘韵梅抬起眉眼瞥了曾燕双一眼,却一句话也不想和她多说:“有吗?” 曾燕双轻轻的笑了一声:“你现在倒是厉害了。” 打量着她身上的衣服:“一身的名牌,难怪看到我们几个连个招呼也不打,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们!怎么?怕我们沾你的光?” 这话就说的有些难听了,隐隐带着刺,林见森都听得不舒服。 刘韵梅望着曾燕双,美艳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我怎么敢别有居心的告诉你我回来了呢?不然到时候又觉得我跟尚金明有什么我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见森惊讶的看向刘韵梅,满脸的不可置信。 以前,曾燕双和乔祎娜、刘韵梅的关系是最好的,尤其是在曾燕双和尚金明在一起之后,刘韵梅和曾燕双就成了连体婴儿,不管干什么都在一起,上个厕所要拉着手一起去,吃个饭两个人要吃一碗,就算跟尚金明约会,也是三个人一起的。 但是后来,两个人就没什么交流了,刘韵梅对谁都淡淡的,有时候见面了就轻轻点个头,也就今年,她才又开始慢慢和自己跟秦雅联系起来的。 听刘韵梅的口气怎么像是和尚金明有关系? “怎么不说话了呢?”刘韵梅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高鼻梁,大眼睛,小小的樱桃红唇,瓜子脸,画上一点淡淡的妆,就特别的惊艳,她望着曾燕双,还是冷笑:“怎么不说了呢?当年的时候,我想着你是真心喜欢尚金明,站在你那一边,帮你扛了多少的压力?你们每一次出去约会,我都没打算去,是你求啊求得,还要尚金明来叫我三五百遍的你以为当电灯泡的滋味很好受吗?” “结果到后来,就成了我喜欢尚金明,想和他在一起,想挖你墙角。网”刘韵梅的声音冰冷:“不得不说,这一点,你和乔祎娜还真是好姐妹!她和雷富豪约会,不也死皮赖脸的非要拉着秦雅吗?你以为秦雅真想去?还他妈的有理了?!” “我要是秦雅,早一刀捅死乔祎娜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了。”刘韵梅的声音里全是冷笑和讽刺,一句又一句,咄咄逼人,语速极快,噼里啪啦的一通怼把曾燕双说的哑口无言,脸色惨白。 刘韵梅转头看向林见森:“我真是忍的够久了,偏还在婆婆妈妈的装好人,谁还不知道谁什么样子?也就你,什么也看不明白。” “对了,我哥和我爸常年在外面打工,不在家,后来,我也去卫校上学了,家里只剩下我妈。”刘韵梅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愤恨:“你知道尚金明做了什么吗?他带着一群酒疯子,拿着刀跑到我家敲门,说要把我妈砍死,我妈吓得直哭,给我电话,可我能怎么办呢?我那个时候在学校,没办法了,我只好报警。” “不是那样的”曾燕双惨白着脸色,低声说道:“尚金明闲的蛋疼是不是?还去砸你家门?” “曾燕双,你敢说你不知道?”刘韵梅的心底升起一团怒火:“还有,美笑,你也敢说你不知道吗?”她盯着郭美笑:“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有些话我不想说,你帮着别人来害我,这也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你还是好好想想的好。” “我那个时候一心一意为曾燕双好,可你看看我是什么下场?” “秦雅对乔祎娜那可真是掏心掏肺的,只怕没有肝脑涂地了。你现在看看秦雅,又是什么下场?” “你觉得你到时候会有结果?会比我们好吗?”刘韵梅嗤笑一声:“有些话在心里憋久了,就觉得特别难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有些人,真的不配你对她好。” “你说够了没有?”曾燕双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目光在远处扫了一圈,心里忽然就有了无限的底气,她走到刘韵梅身边:“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你敢说你当时没有喜欢尚金明吗?你难道不想和他在一起吗?抢闺蜜男朋友,你现在倒觉得有理了!” “呀?!”刘韵梅简直被气笑了:“我喜欢尚金明?这真是最好笑的笑话,你还真觉得所有女孩子都喜欢他?除了闯祸他还会做些什么?就像王叔宝说的那样,是你眼瞎了。” “还有,姐姐,每次约会,我都说我不去,你非要把我拉去,还说什么我不去你就也不去,然后让尚金明来威胁我,来哄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在给我和他制造机会?” “真是心里有病!你跟乔祎娜难怪是对好朋友,都喜欢抢闺蜜的男朋友,都喜欢约会的时候把别人带在身边,炫耀来炫耀去的,在人家伤口上撒盐,撒完了就觉得人家对你男朋友有非分之想!” “你他妈说够了没有?”曾燕双气的眼皮一跳一跳的,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偏偏刘韵梅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她无法反驳,但是她的话太让人生气了,每一个字都带着讽刺,真是孰不可忍! 她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扯了刘韵梅的头发,一只手往自己身边扯,一只手往刘韵梅的脸上挠去。 刘韵梅“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也出手去扯曾燕双的头发,另一只手去挡曾燕双的手,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眼看曾燕双的脸上被刘韵梅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郭美笑倒抽一口冷气,赶忙去拦两个人,拦着拦着,自己的头发也被揪住了,疼的她皱了眉毛,然后三个人就在地上扭成了一堆。 林见森看的目瞪口呆,忙去拉刘韵梅。 正拉着呢,屁股突然被踹了一脚,一个重心不稳就摔在了地上。 然后就看到尚金明发了疯似的对着刘韵梅踢了几脚,一边踢一边骂着不入流的脏话。 林见森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就抱着尚金明往后拖。 刘韵梅吃了痛,不管不顾的叫了起来,她蹭蹭的用指甲往曾燕双和郭美笑的脸上刮去,一面去扯她们的头发,一面用脚往两个人身上踢。 场面乱成了一团。 女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越发惨烈。 林见森还是头一次看到女生打架,当场被震撼住了 白莲花or绿茶婊(二十五) “秦雅,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么有本事的一个人。连雷富豪都被你骗了,你跟他说了什么?又跟秦朝阳说了什么?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帮着你说话呢?还有班群里面的照片,你以为你匿名了我就不知道是你?”乔祎娜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像刀子一般让人心惊肉跳:“你不如猜猜,我为什么把你带着这里来呢?” “照片不是我发的。”徐晚机警的打量起四周来,这是老学校附近的一个巷道,校址搬迁之后这里就少有人来,但是这里有个奶茶店,卖的奶茶好喝又便宜,有些念旧的学生还是会跑过来喝但也只是少数,附近连只苍蝇都没有。 徐晚的脑子飞快的转着,望着乔祎娜脸上诡异的笑容,她觉得心底发寒:“我手机丢在了,不知道是谁打开了我的手机,可能就把照片p走了。那些照片都是店里人发给我的我也没想到会让别人看到。” “就算我在雷富豪面前说了些什么,他难道就会信我的话吗?”徐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 “还真真是伶牙俐齿!以前怎么闷声不吭的?装了这么久,挺累的吧?秦雅,我本来以为我是最了解你的可你现在总是让人出乎意料呢!”乔祎娜的声音淡淡的:“你知道吗?雷富豪说我们两个再也没机会了他说他不会再和我在一起了!” “你本来也就不喜欢他不是吗?”徐晚有些奇怪,如果她真的喜欢雷富豪,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难道我还可以一边爱着你,一边和别人在一起瞎搞吗? 徐晚不明白。网 乔祎娜抬起眸子,静静的看着徐晚,然后一声不发的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了徐晚一眼:“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认识秦朝阳?我怎么会被迫和别人上床?雷富豪又怎么会怪我?一切都是你的错!秦雅,你才是最贱的那个人!” 这是什么逻辑??? 徐晚有些哭笑不得,看着乔祎娜:“嗯,都是我的错。” “你约男生晚上喝酒,是我的错。雷富豪不喜欢你,是我的错,你在外面做小三被包养,也是我的错。”徐晚十分真诚的说道:“都是我的错,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出来吗?”乔祎娜眼睛里面是满满的厌恶:“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所以,秦雅,你也该尝尝我受的苦了!” 徐晚觉得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乔祎娜肯定会有话和自己说,但是没想到她却是安得这样的心,年纪轻轻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么心肠这么歹毒呢? 只准她们欺负秦雅,秦雅连反击一下都不行了吗? 她跟那些男人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结果却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了秦雅的头上! 徐晚警惕的看着乔祎娜,让自己尝尝当时她受的苦? 身后有口哨声响起 徐晚打了一个哆嗦,忍不住回头看了过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站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孩子,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穿着皮衣和豆豆鞋,摆出一副十分炫酷的姿势,好像在说“我酷不酷”、“我帅不帅?” 看见徐晚回头,就歪着嘴笑着,又吹了一个口哨。网 乔祎娜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几个人:“诺,你就好好尝尝我当时受的苦吧!” 乔祎娜抱着胳膊站在原地。 居高临下的看着徐晚。 几个男孩子大摇大摆的往徐晚身边走过来,嘴巴里说着些难听的下流话。 乔祎娜笑着和他们说了一句慢慢玩,然后深深的看了徐晚一眼:“这都是你自找的。” 说完就转身往公园的方向走去。 几个男孩子越来越靠近,把徐晚围在了中间。 乔祎娜回到公园的时候觉得自己走错了片场。 郭美笑和曾燕双满脸的伤痕,头发乱糟糟的,尤其是曾燕双,额角的头发都明显少了一块,衣服也脏兮兮的,旁边还坐着一言不发的尚金明,也鼻青脸肿的,刘韵梅还好,脸上没有多少上,但是脸色看起来特别的不好。 林见森也有些狼狈 她狐疑的看着曾燕双和尚金明:“怎么回事?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尚金明没好气的吼道。 “不过打了一架,能有什么关系?”郭美笑轻声说。 “秦雅呢?”林见森望着乔祎娜:“秦雅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秦雅、秦雅、秦雅”乔祎娜一口气堵在胸口,气急败坏的吼道:“你总是提她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她就是一个贱人吗?把我们的照片发到班群里,你没听到周围的人都是怎么说我们的吗?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的!” “我是个女孩子!我难道不要脸的吗?” “能不能不要再提她?” “林见森我告诉你,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自己选一个吧!”乔祎娜吼了一大通:“你要是选她,我以后和你就是仇人!” “你先告诉我,秦雅在哪里?回家了?”林见森心底的不安慢慢扩大,他望着乔祎娜狰狞的面孔,急声道:“她呢?” “我看你就是不要脸,你要是要脸的话还会做出那种事情?”刘韵梅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难道秦雅不是女孩子吗?难道秦雅不要脸的吗?你们以前怎么说她的?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你们要脸,就你们是女孩子?”刘韵梅冷哼一声:“贱胚子,丢女生的脸!” 林见森十分无奈的打断了刘韵梅的话:“别说了,先给秦雅打个电话吧。” 刘韵梅哦了一声,拨通了秦雅的电话。 然后一脸狐疑的挂断,抬起脸看着林见森,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困惑:“秦雅说她杀了人,现在在警察局” 林见森大惊失色:“她怎么会在警察局?杀了人?” 刘韵梅站了起来:“走吧,我们过去看看。”然后转过头,目光在另外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道:“走吧,一起去警察局,省的别人用车来接我们。” 然后又低低的说了一声:“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乔祎娜的脸就那样白了下去,没有一丝血色,身子都摇晃了几分,徐晚现在应该是怎么会在警察局难道说,事情没有成功? 白莲花or绿茶婊(二十六) 乔祎娜一幅见了鬼的表情,瞠目结舌:“秦雅你不你有”望着安然无恙的徐晚和满身是伤的几个小流氓,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来形容自己内心的五味杂陈。网 徐晚看也没看她一眼,言语平淡的把刚刚的事情叙述了一遍,然后就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了警察。 乔祎娜和几个小混混被带去问话。 林见森、尚金明、郭美笑、曾燕双和刘韵梅几个人被带到另一边问话,徐晚一个人坐在原地,垂着睫毛,看不清楚在想什么,雷富豪立在门口,望着淡淡的并不温暖的阳光打在她脸上,照出一片明灭的光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事情的起因和经过他都是知道的,也是亲眼所见的。 可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想必也不会相信,乔祎娜是个那样的人自己和她分手,并不是因为她和秦朝阳的事情,他也没那么无聊,揪着两个人在一起之前的事情婆婆妈妈。可是她却不愿意承认,就包括后来做下的那些事情,都是自己做自受,现在却这样对秦雅他终于明白“话不投机半句多”是什么样的无奈了。 就像现在,他连看一眼乔祎娜的兴趣都没有。 如果不是他留了个心眼,谁知道秦雅今天会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他就把目光投向了远处,有些茫然无措,这几年来,他到底做了什么?亏他以为自己 等到事情都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网 乔祎娜暂时被关进了小黑屋。 几个流氓因为一身是伤的缘故被送到了医院。 尚金明、曾燕双两个先动手的人也被留在了警察局接受教育。 徐晚就带着林见森和刘韵梅去医院包扎伤口,其实两个人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只是刘韵梅脸上一道长长的指甲划痕有些吓人,若是留了疤麻烦就大了,她心疼的望着刘韵梅乱糟糟的头发:“怎么会打起来呢?” “越想越觉得生气,没想到曾燕双还敢跟我动手。”刘韵梅的声音很低沉:“更没想到的是,郭美笑竟然会帮着她们打我。” 徐晚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出声,刘韵梅和郭美笑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吧,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实在是有些让人伤怀,安慰的话,她一句也不想说,压根没用,心早都凉透了,再说什么都是枉然。 林见森落在徐晚身上的目光有些捉摸不透,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几个来回,才问道:“秦雅那些照片” 徐晚转过头看着林见森,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 林见森赶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会不会是有人把照片从你手机里复制出去了,然后发到群里?要是不把这个人找出来恐怕乔祎娜和尚金明还是会记恨你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像这次一样真的是太让人担心了!” 徐晚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脑子却闪过雷富豪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会是他做的吗? 而且乔祎娜这次的怨气实在是太大了有些让人招架不住,是不是雷富豪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乔祎娜才不管不顾的报复自己? 可是,雷富豪和尚金明应该是完完全全站在乔祎娜那边才对的吧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沉思间,三个人已经走到了医院门口。 让护士专心处理起他们两个身上的伤口,就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隔了差不多两三天,乔祎娜才从警察局出来。 她失魂落魄的,蓬头垢面,像是老了好几岁,无神的双目在看到立在门口的雷富豪的时候,双眼就有了焦距,亮了不少,扯开一个笑容,但是又迅速的垮下去,眼神又恢复了缥缈和苍茫。 雷富豪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乔祎娜的身上,然后叫住了她。 “你找错了人。”雷富豪冷冷的说:“照片是我匿名发到班群里的,不是秦雅,你欺负错了人。” 乔祎娜先是错愕,然后是失望,两行泪顺着脸颊就落了下去:“你为什么这样对我?雷富豪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她的语气越来越急促,捏起拳头一下一下的锤在雷富豪的胸膛上,后者只是那样站着,双手放在腿边,整个上身纹丝不动,任由乔祎娜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怒火和哀伤、怨恨、不甘 等她没了力气的时候,雷富豪才捉住了她的两只手腕,把她推离了自己的身边:“乔祎娜,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 他看着宛如泼妇的乔祎娜,声音里满是沧桑:“就是你这样的人。” “你给我戴绿帽子,我可以忍。” “你嫌弃我沉默寡言,我可以改。” “我是真的喜欢过你。” “可是不我不能容忍的是,你和我在一起的目的就不纯粹为了报复尚金明和曾燕双?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有我的骄傲,我没办法让自己被当做一个工具一样让你利用!秦雅是喜欢我不假,我以前从她眼睛里都看得到,很纯粹,和你不一样,你就算说着喜欢我,就算来吻我抱我,脸上洋溢的不是幸福,是一种得意的炫耀祎娜,我不是你用来满足虚荣心的物件。” “分明是你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却总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四处说秦雅的不是你这样子和网上传的白莲花和绿茶婊有什么分别?”雷富豪的声音很是疲惫:“我也给过你机会的,可你越来越让人失望。” “到此为止吧,你要是再去找秦雅的麻烦,你就试试看看。”雷富豪说完最后一句话,转身就走。 乔祎娜愣了半天,才叫起来:“雷富豪!你这个混蛋,你就是变心了,才会有这么多的理由!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的,可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怎么不说?为什么等到现在才来告诉我你的不满?!” “我以为,你的心不是石头,我总有一天可以捂热的。” 雷富豪没有回头,低声呢喃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任凭乔祎娜在后面声嘶力竭的呼喊和叫嚷 他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大步往前走去,仿佛要把过往的一切都抛开。 白莲花or绿茶婊(二十七) 新年很快就结束了。网 分别的日期也历历在目。 刘韵梅脸上的疤痕淡了许多,但是仍然有一条印子在那里。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消下去,两个人趴在床上在手机上搜索去疤痕的药,一条一条评论的翻着看,大多是好坏参半的,有人说好用也有人说不好用,刘韵梅看的烦了,就把手机一丢:“不管了,大不了到时候全买回来算了。” 徐晚在她腰上轻轻拧了一下:“钱多是吧?” “给你个教训,看你以后还冲动不冲动!”徐晚看着刘韵梅,愁眉苦脸的:“真是,你马上就要去上班了,脸上带着伤多不好了。” “那有什么!到时候就说男朋友挠的。”刘韵梅无所谓的说着,忽然就笑了起来:“说起伤,我告诉你,曾燕双和郭美笑脸上比我脸上的多多了!” 她笑了两声,脸上就多出几分得意出来:“她们指甲可没我指甲长,我指甲剪的特别尖特别利,又很薄,刺棱一道过去,啧啧,那可是贼疼的。我们吃瘪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你知道同学们都是怎么说她们几个的吗?” “讲的那可真是难听,你看她们三个现在是门都不敢出!”刘韵梅说道:“她们当时做的那叫人事吗?就得让她们也尝尝这个滋味才行,一个两个的都是有病。” 徐晚嘿嘿的笑着,翻了个身躺在枕头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是吧,把我们害的这么惨,还在那里装出一副为你好的模样。” “真的是想起来就生气,心肺里都憋着火,又觉得自己没有出息但是耍花样又耍不过她们,真是烦死了,还好这次老天都帮着我们!”刘韵梅的声音含着些许的笑意:“所以吧,坏事还是不能多做的不然总会遭报应。” 徐晚笑嘻嘻的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把刘韵梅送走了。 隔了两天,又在汽车站把林见森送上了车。 等到十七号那一天,她自己拉着行李箱就走了。 隔着车窗看着白鹤镇的山山水水,心中有了很多感慨,不管以后怎么样,她只要暂时做好手中的事情,就行了。 其实她走的前一个晚上,雷富豪来找过她。 和她说了很多,说乔祎娜,也说他自己,还说那个时候对秦雅的感觉 徐晚就觉得有些心酸,其实一开始,真正喜欢雷富豪的,对他好的,也只有秦雅了,她做了很多事,却从来没有站出来说过一句话,她私下里努力的那些,从来没有告诉过雷富豪。 所以,乔祎娜就轻轻松松的入了雷富豪的眼。 他看起来高冷,私下里却是十分随和的人,也不热衷交际,并没有女孩子敢在他面前赖皮来赖皮去的,乔祎娜就敢,还经常缠着他,走到哪里都甩不掉那种,慢慢的就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可爱,两个人就试着在一起了。 如果当时秦雅像乔祎娜那样,这个她一直暗恋着的男生就不会成为白月光。 徐晚当时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多说。 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然后就看到雷富豪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失落。 可是她不想说什么,她不是秦雅,只能完成任务,却不能替秦雅做决定。 徐晚觉得这个任务已经快完成了,那么后来的事情,就让秦雅自己来吧。 时光继续悠然的往前走着,奔涌不息。 在她大二那一年,尚金明和曾燕双结婚了。 结的很仓促,让徐晚很是吃惊。 尚金明前不多久,还在朋友圈里晒女朋友,可是那个女孩子并不是曾燕双,后来,就直接发了他和曾燕双的结婚照 两个人结婚没多久,尚金明就找班上的同学借钱,说曾燕双跟他八字相克,没结婚的时候他手里有很多钱的,怎么一结婚就穷的叮当响,平常连花的钱都没有,两个人还总是吵架把曾燕双说的一无是处的。 当着一个女同学这样抱怨自己的妻子,也真是没谁了。 再往后,徐晚才知道他们两个结婚的内幕。 首先,双方家长都不同意这门亲事,两方家长因为一些问题有过小矛盾,又彼此看不上对方的孩子。 曾燕双又嫌弃尚金明没钱,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她跟别的男孩子正在谈恋爱。 尚金明呢,也谈了一个女朋友,两个人感情挺好的,双方家庭也很支持,两个人就决定订婚了。 订婚之前,他还特意发了条说说,说往后要好好过日子 曾燕双听说了,觉得不行。 她觉得自己就算结婚了,尚金明也得等着自己,也不能和别人在一起而现在他竟然要和别人结婚了心中十分不甘,班也不上了,就跑回家,跟尚金明撒娇、哭闹,闹来闹去的,两个人就闹到床上去了,很不巧的是,曾燕双因此怀孕了。 这个孩子是她们结婚的关键因素。 曾燕双前前后后打过四个孩子,而且这四个孩子都是尚金明的如果这个孩子再打掉的话,以后很可能就不会再有孩子了。 除了结婚,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 看在孩子的份上,尚金明的爸妈就勉强接受了曾燕双。 大大方方的办了婚礼,把曾燕双娶进家门。 谁知道,孩子三个月不到,就掉了。 没磕着碰着,也没不舒服,但就是莫名其妙的保不住了。 而且医生说,她子宫壁太薄了,有习惯性流产的倾向,以后很难再有孩子了。 能怀的上,但是却不一定能保住。 尴尬的是,尚金明是独生子 他爸妈又本来就不喜欢曾燕双,这样一来,曾燕双在尚金明家的地位就十分尴尬了。 经常动不动就挤兑她干嘛的,动不动就刻薄她,尚妈妈是半分好脸色也没给过她,巴不得她闹起来和自己儿子离婚。 再加上尚金明玩心本来就大,渐渐就不听曾燕双的话了。经常在外面跑来跑去的不回家,还去打老虎机,把积蓄全都输进去了,背着家里人在外面欠了好多债。 曾燕双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要买买买,更要美美美,没钱怎么行呢? 就又开始在外面勾搭男人 勾搭吧,还被当场抓包。 然后名声就在白鹤镇传开了 徐晚兴味盎然的吃着瓜,吃的简直都震惊了,不过转念一想,也算是情理之中。 渣男渣女在一起也好,省的以后去祸害别的老实人。 徐晚觉得挺好的。 尚金明的妈妈是个很嚣张跋扈的人,又和曾燕双互相看不对眼以后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可想而知。 更何况,曾燕双和尚金明结婚,除了主观因素之外,还有经济因素,尚金明那个时候卖出去了两辆车,瞬间就有了钱出手很阔绰,在外面吹牛皮曾燕双就以为他有很多钱 然而现在 徐晚觉得这是最好的报复了。 白莲花or绿茶婊(二十八) 徐晚寒假的时候在白鹤镇的街上见过乔祎娜。 她脸色蜡黄,身材有些臃肿走样,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也是木然着脸,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 徐晚也装作没有看到她,和林见森肩并肩的走远了。 只是她不知道,在它们两个人走远之后,乔祎娜愤恨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们身上,一张脸扭曲的有点吓人,眸子里几乎冒出火来。 低声的咒骂了一连串,但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如果不是秦雅,自己怎么可能会落到这个地步? 乔祎娜很不甘心,可是这种不甘心中又带着嫉妒,凭什么她能过得比自己好? 这个样样不如她的人,现在过得这样滋润。看看她的脸红润的像是苹果一样,洋溢着落落大方的幸福微笑,再也不是以前那股子怯生生的小家子气而自己,如今和她是云泥之别。 如果不是雷富豪拒绝自己,自己又怎么可能被家里人逼着相亲然后找了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人结婚她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呢? 因为她的名声不太好,来说亲的不是年龄大些,就是带着孩子要她做后妈什么的。 结果后来,她看中了当中条件最好的嫁了,嫁过去之后却发现,那个男孩子是个妈宝男,什么都听他妈的,就算两个人去街上买个菜,买件衣服都要告诉他妈她妈又是那种不好相处的人,面向就特别的凶,三天两头挑她的刺。 她实在受不了了,就还想去足浴店打工。 刚去没几天,就被他给抓了回来,把自己暴打了一顿,然后把她的身份证、手机、银行卡什么的都拿走了,让自己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 她不过才二十三岁而已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她其实不该着急的,应该精挑细选的,但是她当时偏偏就听了曾燕双的话你现在还很年轻,上门来说亲的都是这样的人,那再老一点可怎么办呢?还不如早点找个人嫁了,越往后就越是别人挑剩下的。 她就信了曾燕双的话,迅速的敲定婚事嫁了。 然后就发现,那么多的人里,只有雷富豪对她是最好的。 悔不当初,可是又没有办法。 雷富豪根本就不搭理她。 她跑到她家里去找他,去敲他的门,他却都是神色淡淡的,要多疏离就有多疏离,要多冷漠就有多冷漠。 后来她再去的时候,雷富豪根本就不出现,连她的面都不见。 时间久了,她也就再也没去过了。 没多长时间,她就听到了一些风声,说雷富豪对秦雅有些意思,整天的去找她聊天打电话什么的,秦雅过生日的时候他还跑过去看她她就不明白了,秦雅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要和她牵扯不清。 林见森以前还会和她说上几句话,安慰她 但是自从警察局那件事情之后,林见森就再也没理过她了。 兜兜转转,走来走去,她突然间发现,曾燕双也好,尚金明也好,郭美笑也好,都是能同富贵、同享乐,而不能同患难的人。 就像现在,她人不人鬼不鬼的,过得不知道有多凄惨。 曾燕双却看也没来看过她。 问她借钱,她也是哭丧着脸说自己没钱。 有些事情还真的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让乔祎娜觉得很可笑的是,郭美笑还在等着阿超。 可是那个男人直到最后也没有狠下心来娶她,她所有的时光和青春,她最美好的年华,全部耗在一个已婚男人的身上,然后越来越纠结,越来越难受,抑郁症一直都没有好,家里人又非要逼着她相亲,相亲吧,相中的因为以前的事膈应,也不肯多给彩礼,相不中的,男方走到外面,四处又在背后讲她的坏话,说她当小三什么的精神状况就越来越糟糕,现在完全要靠药物治疗,听人说,她现在意识都有些恍惚了,有时候连人都认不出来。 乔祎娜就很不明白,等这样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呢? 要是愿意娶她,早就娶了。 干嘛把一颗心都放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呢? 她不由得嗤之以鼻,嘲笑郭美笑的愚蠢。 她嫩们和男的在外面都是玩玩搞些钱花,哪里用过什么真心像郭美笑这样的,活该 可是乔祎娜却不知道,她和曾燕双的冷漠就是压死郭美笑的最后一根稻草,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欺骗、背叛,郭美笑就已经够伤心了,再然后,两个闺蜜又在背地里把她卖的一干二净,她也付出了很多,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的东西 风水轮流转,她也终于尝到了刘韵梅和秦雅那个时候痛不欲生的滋味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 她等不来爱情,也等不来友情。 徐晚功成身退,把身体还给秦雅,自己回到了出租屋去。 她很想知道秦雅会选择自己的初恋情人雷富豪,还是小暖男林见森。 所以就一直关注着后续的事情发展。 雷富豪虽然没有明确表白过,但是他做的那些事情都充满了暗示的意味,什么买蛋糕啊,送花啊,帮她过生日啊,大大小小的节日都不会少了礼物满满的都是惊喜。 相反,林见森在发现自己和雷富豪好像成了“情敌”的时候,他并没有改变太多,还是和以前那样,有空了去找秦雅玩,有空了陪她聊天什么的,有时候会把自己身边发生的趣事分享给她,过年回家的时候陪着她去登山,陪着她走遍了附近所有的旅游景点。 然后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把秦雅追到了手。 不显山不露水的温暖和情意绵绵,还是再一次打动了秦雅。 雷富豪其实一早就知道这个结局。 但他也只是想再努力一把,想问心无愧而已。 不愿意给自己想像的空间,不想将来会后悔,会纠结,所以他努力了。 他没有明说,所以秦雅也没有明着拒绝。 但是那些暗示他都懂。 比如在出去吃饭的时候,秦雅会坚持和他制,比如送给她花的时候,她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喜,只是告诉他,要他省着钱娶媳妇干嘛的,然后不是给他现金,就是送给他礼物。 但是林见森送的东西她却不会这样。 她会很安心的收下,很惊喜的和室友啊讲来讲去的。 所以林见森表白的时候,秦雅就和他在一起了。 想想爱情原来是真的不分先来后到的。 对的时机遇见了对的人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 雨送黄昏花易落(一)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开心:“如果下个任务也成功的话我就可以拥有实体了!” “呀?!”徐晚狐疑:“你一个系统还能有实体?”没实体都这么皮,等有实体了岂不是要翻天了? 系统有些骄傲,又有些委屈的解释道:“哼!那又怎么样,到时候我也要吃香的喝辣的!” 徐晚呀了一声,顿时觉得自家的系统“好了不起啊!”,她眉头却皱了起来,她总觉得系统身后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没有告诉她:“下个任务是什么?” “是个古代位面的任务。”系统应着,给了徐晚剧情。 徐晚就歪在床上,仔细的看了起来。 女主叫唐灵犀,乳名晴娘,是越州大族唐家五房的嫡次女,及笄第二年,就嫁给了自幼定下亲事的宋临春为妻。 成亲之后,她跟宋临春两个人琴瑟和鸣,十分恩爱,但是宋临春父亲早亡,家中没有男人支应门庭,不得已,就去投奔了淮南宋氏的本家,寄人篱下,靠着族人供给过活,宋临春就在宋氏族学读书,一心一意想挣个功名,光耀门楣。 两个人成亲之后,唐夫人觉得宋氏族学中的先生讲的虽然好,但是却顾不得那么多的学生,大多时候都是顾着本家嫡出子弟,并不太过关注宋临春,宋临春资质又不怎么好,这样下去只怕耽搁了学问。所以就和丈夫商量,每个月由他们出资二十两银子,专门送宋临春去五台山。 五台山书院的山长曾是阁老,又任过太子帝师,是饱学鸿儒,知识渊博。尤其是制艺学问,和那些落第的秀才先生有天壤之别。 宋临春就收拾了行囊,辞别母亲和妻子,往五台山去读书了。 起初,唐夫人出这个主意的时候,是想让宋临春带着晴娘一起去的,也好照顾他的衣食,有个人嘘寒问暖的,还替她们买了三进三出的一个院子。 但是宋母不同意,觉得夫妻两个新婚燕尔的,在一起只知道闺房之事,哪有心思读书?而且远在五台山,天高皇帝远的,没她这个婆婆在旁边看着,儿媳妇岂不是要上天?所以就把晴娘留在了身边,把自己贴身的一个丫鬟送给了宋临春,要宋临春抬了通房 没了儿子的晨昏定省,宋母就深觉无聊,闲来无事,开始给儿媳妇立规矩,还美其名曰“教养儿媳”,一年之后,宋临春考上了秀才,免除徭役,见知县时也不用下跪,有了一点社会地位。 宋母的腰板就挺直了些,家待她的态度又亲昵了些,让她心底大为得意。 她就觉得儿子以后一定能一飞冲天,肯定有更风光的时候呢。 说话什么的,都不一样了起来。 宋临春就暂时回了家,在家里住上几天,就又要启程去五台山了。 他跟晴娘本来就是表兄妹,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宋母本是晴娘父亲唐修远的一个庶妹,唐家人丁兴旺,却偏偏没有女儿命,到最后,也只有了唐氏这么一个庶女,虽是庶女,却是被唐太夫人亲自教养的,和唐修远他们这些嫡出子弟也有几分情份。那个时候唐氏的丈夫,还有些官身,做着正五品的知县,政绩年年得优,又有宋家在身后扶持着,所以前途一片大好。 唐夫人又拗不过唐氏的游说,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谁曾想到,宋临春还没长大,宋知县却去世了。 唐氏只好依附着本家生活。 唐夫人舍不得女儿嫁过去受苦,就商量着想寻个由头退了这门亲事,唐修远却觉得两家是姑表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这个时候退婚不就是落井下石给唐氏雪上加霜吗? 唐夫人对宋临春看了又看,觉得他老实稳重,处事什么的也有章法,对人温和有礼,就也同意了,想着凭他们唐家家大业大,朝中有人,难道还扶不起一个女婿吗? 仅是嫁妆就给了一百八十多抬,陪嫁的房产、铺子、田产更是不在少数。 谁知道成亲之后,这些东西就被唐氏给拿了过去,说是要帮儿媳妇保管,说晴娘年纪小不懂这些,那些铺子田产亏了也不知道,还不如她帮忙掌管着。 晴娘性子温顺,也就随她去了。 反正唐氏只有宋临春这一个儿子,将来东西还是她们的。 谁知道,唐氏拿了晴娘的陪嫁在手里,就给自己置办了许多衣服、首饰、丫鬟,打赏府里的下人什么的也大手大脚的,动不动就拿几两银子、十几两银子的打赏晴娘自幼跟着母亲学管家,眼看婆婆这样下去只怕是要把下人养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再加上她打赏的银子什么的,都越过宋家的太夫人过去了难免叫别人笑话她们不知礼数。 又不好意思提点婆婆,忍了很久,找了个由头提了一下。 谁知道这就触动了唐氏的逆鳞,觉得儿媳妇想拿捏她。 又越看越觉得儿媳妇娇气,还喜欢侍弄花草,那多花银子啊,大把的银子投下去,也不过养出几朵小花,还这房送一朵,那房给一朵,简直是败家。 整天穿的跟朵花似的,打扮的娇滴滴的,也不知道是要勾引谁,又想着,她们都是唐家的人,为何她日子过得这般凄苦,晴娘就有那么多的陪嫁更加不甘心,更加难受,觉得唐太夫人虽然表面上对她好,可实际上还嫌弃她是个庶出的,不肯多给嫁妆什么的。 才让她日子过得这般凄苦。 所以就越发看晴娘不顺眼,两个人成亲也有那么久了,儿子都有了功名在身上了,考上了秀才,往后举人进士什么的,不是轻而易举吗到时候入朝做了官说不定能找个阁老家的小姐做妻子呢,又想着晴娘连一儿半女都没有生下来,简直是不孝。 就逼着儿子休妻。 宋临春自然不肯。 但是儿子哪能扭得过母亲呢?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别说考功名了,宋临春以后能不能在读书人的圈子里立足都是一回事。 宋氏还天天假装自己头疼啊什么的,明着是让晴娘去侍疾,暗着却是刁难她,宋临春想着自己在家的时候就这样,那不在家晴娘岂不是更要吃苦?所以就下定决心把妻子带去书院。 宋氏知道了,干脆一条白绫挂了自己的脖子。 幸好没死。 宋临春被逼的无可奈何,只能和晴娘分开了。 休妻他不同意,就和离了。 宋氏听说宋临春是和晴娘和离的,当场就又被气晕了。 骂着这个不孝子简直是忤逆,吵着要去官府告他。 雨送黄昏花易落(二) 徐晚觉得和离挺好的。 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宋临春娇妻美妾的,和晴娘也没什么干系,唐家资产丰厚,养一个大归的姑奶奶倒也没什么,至于唐夫人更是个长袖善舞的,再找一门婚事也并非难事。 可偏偏,大归的时候,唐氏不愿意把晴娘的陪嫁还回去。 说什么嫁到他家的,就是他们的东西。 在整个大宁朝,婆婆霸占儿媳的陪嫁,还是头一遭。 唐修远也觉得庶妹这件事情做的不对,一连写了好几封信过给唐氏,让她把陪嫁还给晴娘,不然白白的让别人看笑话,看在亲戚的情分上,他还会继续资助宋临春读书什么的,如果宋临春出仕,他也决不会袖手旁观的。 晴娘的陪嫁里有许多唐夫人压箱宝的东西,陪嫁的铺子也是生意做好的,白白的给了不善待晴娘的婆婆,唐夫人心里头怎么能咽下这一口气,唐夫人出身于颍州程家,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听闻此事,便休书一封给了自己在大理寺任职的兄长,要他来插手此事。 大宁的律法中,命令禁止婆婆侵占媳妇陪嫁。 若是闹到了官府去,唐氏这一顿官司是少不了的。 唐修远一时间左右为难。 一边劝自己的妹妹,一边劝自己的妻子。 偏偏唐氏的生身母亲甘姨娘还在父亲面前闹来闹去的,又是求佛,又是拜菩萨的,后来给唐氏支了招,隔天,唐氏就一身缟素的招摇过市,跪在宋临春父亲的坟前哭丧,说什么自己孤儿寡母的被人欺负,被人凌辱 一幅唐家仗势欺人的模样。网 唐夫人气的卧病不起。 唐修远也很无奈,毕竟都是唐家的儿女,唐太夫人如今年岁大了,这些事若闹到她老人家的耳朵里,恐怕心里会不好受,便忍下了,没有追究那些陪嫁。 唐夫人病一好,就着手给晴娘相看婚事,却发现那些太太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在她面前耍花腔,不肯给个实话,她心里头狐疑,最后定下了程家旁支的一个嫡子,那家人是唐夫人下了心思打听的,听说一家为人和善,家中又无纳小妾通房的习惯,唐夫人就很中意,由程家那边出面,说定了这门婚事。 结果还没小定,那嫡子的母亲就去世了。 要守三年的孝这样一来,婚事就又被耽误了。 后来,又相中了一个秀才,正在相看八字的时候那个秀才不幸失足淹死了。 一来而去的,就有了不好的传言。 再加上唐氏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胡说,就变成晴娘克夫,是个不祥的女子了。 那些想攀附唐家的人一听说,便都打消了念头。 晴娘就嫁不出去了。 不止如此,走到哪里都要看人家的白眼。网 哪里都有人戳脊梁骨。 这个时候宋临春就重新上门,说想抬了晴娘去做妾。 他说他心里一直忘不了晴娘,只是碍于母亲严苛,不敢造次。 唐夫人虽然心中不愿,但是想着女儿这样一个人可怎么好? 待他们百年之后,女儿连个供奉香火的人都没有。 该是多么凄惨。 那唐氏虽然可恶,可说句不中听的话,她又能活几年? 但是要晴娘做妾唐夫人就不大乐意。 唐家的嫡出女儿怎么能去给别人做妾呢? 谁知道晴娘却很愿意。 非要和宋临春在一起。 唐夫人只得含泪送走了女儿。 那个时候,宋临春已经考上了举人,娶了自己同年连襟的女儿章氏做妻子。 唐氏很喜欢章氏,待她比亲女儿还亲。 晴娘回去之后,唐氏就更加的苛待她,不只自己给她立规矩,还要她在章氏面前侍奉,章氏素来会哄婆婆开心,就每每在晴娘请安的时候折腾她,又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晴娘性子太过温婉,逆来顺受的,也不曾在宋临春面前抱怨什么。 然后晴娘就怀了身孕,孩子两个多月的时候,被章氏给害死了。 小产之后的晴娘身子骨就不好了,开始缠绵病榻。 章氏阳奉阴违,给来诊病的大夫交代了,让晴娘就这么一直病下去的好。 所以年还没翻过去,晴娘就病死了。 徐晚欷歔了一声,在古代,男人就是女人一生的依靠,若是嫁的男人软弱,婆婆又是个强势的,没点手段,还真活不下去。 晴娘的悲剧 也许就是大多数古代女子的悲剧了。 徐晚过来的时候,手里正拿着一个绣绷。 上面一朵牡丹花绣的栩栩如生,单单那红色就用了深深浅浅四五种颜色,倒是个心灵手巧的,她一面接受着记忆,一面把绣绷放在了装满丝线的箩筐里。 她过来的时候还很早。 晴娘刚嫁到宋家两个月,宋临春半个月前才拿了唐家的拜帖和银子去了五台山。 晴娘除了晨昏定省,服侍唐氏净面、梳妆、穿衣、用膳什么的之外,就只剩下两个时辰的自由时间了,而在这个时间段,她要么看会儿书,要么绣些额帕,做双鞋什么的孝敬唐氏。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还会花些时间练琴什么的。 但是嫁到宋家之后,唐氏就嫌她吵闹。 于是,琴就受到了箱笼里,再也没有拿出来。 徐晚有些好奇,虽然唐氏是庶出,可是从八岁开始就在唐太夫人膝下教养长大,怎么会养成这幅性子不过看看姨娘甘氏的做派,就知道这唐氏是随了她生身母亲的。 而且,唐氏出嫁之前好像并没有这样的荒唐,不然那唐夫人也不会答应她这门亲事。 自己求来的婚事,到最后了,反而嫌弃起晴娘来了这不是打了她自己的脸吗? 徐晚摇了摇头,仔细的想着,该怎么让晴娘扬眉吐气,和离是肯定的,有这样的婆母,和那样看起来一团和气两方都不肯得罪的丈夫,晴娘又是这样温吞的性格日子能过得好才怪。 在和离之前,她也一定要为晴娘出一口气才行。 不然她不就白来了这一趟吗。 徐晚想着,大丫鬟碧桃就打起帘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刚留头穿着浅绿色比甲的丫头,一张脸满是稚气,她在徐晚跟前站定,行了个不怎么熟练的礼,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是太太送给奶奶您的东西。” 然后双手奉上了一个十分精致的盒子。 徐晚亲手接了,又问唐氏有没有话带来。 小丫头点了点头,说:“太太明日辰时要去万国寺给大爷祈福。” 徐晚笑着应了,让碧桃赏了她两块鲍螺酥、 到底是年纪小,见了吃的两只眼睛里面就闪起了光,欢天喜地的对徐晚谢了又谢,然后规规矩矩的出了门。 小丫头一走,徐晚笑意盈盈的脸就沉了下来,唬的碧桃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雨送黄昏花易落(三) 唐氏特意遣丫鬟来告诉她,辰时就要出门。 也就意味着,徐晚明天寅时就要起床,收拾停当之后,在卯初就要到唐氏住的芙蓉斋,然后服侍唐氏起床、更衣、梳妆,伺候她用膳这样大的规矩,只怕是大宁朝头一份了! 这样算来,她比那些上朝的官员们都要起的早。 可是这个时候,晴娘才刚嫁过来,怎么唐氏就要这样做这已经不是给儿媳妇立规矩了,而是折腾了。 徐晚很烦。 碧桃立在一旁,给徐晚打着扇子,看着徐晚皱成一团的脸,在心底叹了口气,想着唐氏做的这叫什么事,小姐及笄之前可是被唐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怎么到了丈夫家就要受这样的罪,但是面上却笑着说道:“这么热的天,早点起来去万国寺刚好不受暑热,来回都清凉方便,又能避开了那人多的地方。还是太太知道为大奶奶打算。” 她语气轻松活泼,徐晚都差点信了。 徐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碧桃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不知怎么的,她觉得刚刚小姐的眼神太过犀利了,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到底是婆婆的一番好心。”徐晚收回目光,笑着吩咐红桃备些礼物去给唐氏回礼,然后低声呢喃道:“这里比不得家里,凡事都要看婆婆的眼色行事。自然也要讨好些,才能和相公恩恩爱爱的。” 碧桃眼底的担忧之色就淡了许多,盈盈的笑了起来:“正是这个理!” 徐晚随手打开了唐氏送来的盒子。 雕着福禄字样、蝙蝠花纹的盒子里竟然只躺着一个有些发黄的纱制堆花,原来的纱像是白色,又像是粉色,在明亮的光线下竟然有些分辨不出来本来颜色。 碧桃傻眼了。 徐晚饶有兴味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不经意在碧桃的眼睛中看到了一抹恼怒。 她觉得这个叫碧桃的丫头很有意思。 含笑收起了东西,递给碧桃:“这种绢花梳什么发髻好看呢?你好好去和梳头的婆子商量一下,婆婆给的东西岂能束之高阁?” 碧桃接过了盒子,欲言又止:“这样怕是不好吧?” 那绢花明显就是过时了的下脚东西,这般戴出去,只怕要被旁人笑话唐家的女儿连首饰都买不起了,而且,旁人若要问起,小姐再不知轻重说是唐氏赏的,岂不是把唐氏架在火上烤吗,这般丢脸 恐怕唐氏要迁怒小姐。 可看着小姐笑意盈盈的脸,劝人的话她又有点说不出口 徐晚见她立着没动,就道:“你待会儿去看看明天出门的车马、小厮什么的备好了吗?别到时候出些什么岔子,误了时辰。网” 想到唐氏的不靠谱,碧桃忙点了点头,收好了东西,往外面去了。 等到徐晚服侍完唐氏的晚饭、梳洗,陪着她说了会儿子话,已经亥初了,她在唐氏那里站的腰酸背疼的,连口水都没喝上,脚底板都疼的不是自己的了。 碧桃忙着帮她卸钗环,帮她捏腿锤肩膀的。 红桃就忙着让小丫鬟上糕点、热水。 等徐晚沐浴好躺下在床上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没有一点力气了。 不知道是原主的身体太弱了缺乏锻炼,还是自己太久没有这样从早上站到晚上,她只觉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一想到第二天还要陪着唐氏在外面折腾,她就觉得自己故意要掉一层皮在心底里把唐氏咒骂了七八十遍,才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碧桃和红桃躺在被窝里,四只圆溜溜的眼睛对望着,都在对方目光中看到了一丝担忧。 碧桃轻声说道:“只怕夫人这次是看走眼了小姐才嫁过来没几天,唐氏就这样给小姐立规矩,这往后常年累月的,可该怎么办才好?”红桃叹了口气:“谁想得到唐氏是这样的性子呢!偏生我们夫人和太夫人都觉得她是个好的。” “姐姐何必想的那样长远?我们做丫鬟的既然跟着小姐嫁到了宋家,就是生是宋家的人,死是宋家的人。可这该怎么活,倒有些只得琢磨的,小姐性子温顺,只怕往后要被唐氏拿捏的死死的我们又岂能说上半句唐氏的不是?若要被夫人知道了,只怕要剥了我们一层皮下来。” 红桃这话像是在劝碧桃不要多嘴,又像是在劝自己不要多嘴。 说完之后又是叹了口气。 碧桃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她觉得自家小姐,样貌才情都是上乘,可偏偏低嫁给了姑爷,可姑爷这个人,不是个有血气的男人,唐氏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就是觉得怪怪的,唐氏说让他把小姐丢在宋家,他第二天就是收拾箱笼一个人带着个通房去了五台山书院。 刚成亲才几天,唐氏就给姑爷抬了通房姑爷二话没说,也没来告诉小姐一声,就把人收了,哪里有家主纳小妾却不知会主母一声的呢?婆婆这般插手儿子的房里事瞧着就是拎不清的,可偏偏,小姐也是个拎不清的。 夫人在她们来之前,就告诫她们不得挑拨小姐和婆婆的关系,若是唐氏做的不对,也不要让小姐冷了心,该怎样就怎样 也不知道自己和红桃两个的前程在哪里。 碧桃想着,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只听得红桃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就推了她一把:“快睡吧!明天还要起个大早呢!” 红桃没多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碧桃却是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 第二天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服侍徐晚穿衣。 徐晚瞧她没精打采的,有些蔫蔫的,就笑着问她是不是没睡好。 碧桃忙打起精神,说自己有些不舒服,昨夜里睡得晚了 徐晚一听,就决定让碧桃在家里休息,她带着红桃和另一个二等丫鬟绿衣出去。 碧桃忙屈膝道谢。 徐晚就带着两个丫鬟去了唐氏那里。 唐氏已经起来了,穿着里衣,坐在绣墩上,孙妈妈正在给她梳头发。 徐晚屈膝行了礼,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 唐氏这才掀起眼皮看了徐晚一眼,瞥见她发髻上插着自己昨晚让小丫头找出来的绢花,又想到她送给自己那个纯金的分心,也有好几两脸色就舒缓了一些:“来了,到旁边等着吧!” 徐晚应了一声,看了看冷掉的茶杯,笑着道:“那儿媳去给您沏杯茶来!” 雨送黄昏花易落(四) 唐氏的目光一直落在徐晚的背上,直到她的身影被晃动的帘子遮住了,才对张妈妈呢喃道:“你说我这个媳妇是懂事还是不懂事?怎么一夜之间我倒是有些看不懂她了呢?” 张妈妈一面帮唐氏簪上一枚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一面笑着没有应声。网 张妈妈是唐氏的陪嫁,素来深得唐氏的倚重与喜爱,不只是两人相伴几十年的情分,更多的原因是,这个张妈妈是她的生母甘姨娘私下里送给她的人,她虽然养在唐太夫人的膝下,可她自小就知道自己只是个庶出的,算不上唐家的正经小姐,太夫人和她的嫡母又怎么会费心教养她呢? 只有甘姨娘,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 包括这个陪嫁的张妈妈也是甘姨娘经营多年,才有了这么一个可心的人,便巴巴的给了她。 张妈妈替唐氏梳好了发髻,才笑着说道:“您是个有福气的人,儿媳自然也是懂事的。” “那她为何非要让临春去那劳什子五台山?我只听说那个山长又严肃又刻薄的!临春自幼长在我身边,是我嫡亲的儿子,她不过是个媳妇罢了,怎么动动嘴就把我儿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读书?”唐氏皱起了眉头,看着铜镜中的脸,眼角的皱纹和蜡黄的皮肤远远比她真实年纪要大的多。网 “宋家的族学难道就没有出过清贵重臣吗?”唐氏的眉心攒的更紧了:“想越过我这个婆婆去五台山书院过自己的小日子,想的倒好,一瞧就是那程氏的主意!” 张妈妈静静的立在唐氏的身后,低声说道:“听说去年的榜眼就是五台山书院出来的,唐夫人这般也许是一片好心。” “她这是瞧着我们宋家没人,想拿捏我这个做亲家的!”唐氏冷冷的哼了一声:“还有我这个儿媳,我要不早早趁着临春不在家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将来临春房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做母亲的位置?你瞧瞧我如今” 唐氏唉声叹气的,任由张妈妈服侍着她更了衣,携着她的手去了西次间。 小小的桌案上已经摆了几道酱菜和一碗碧梗粥,还有几个刚出炉的包子糕点。 唐氏坐下用膳,徐晚就双手拿了筷子亲手递到唐氏的手里,然后给她布菜,其实也就是几碟咸菜一碗粥,徐晚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服侍的,但是唐氏摆明了就是在体罚她。 细嚼慢咽的,时不时的一个凌厉眼风扫过来,那种骄矜的模样,堪比太皇太后用膳了。 但是服侍婆婆用膳又是谁也挑不出错处的理。 徐晚只能受着,不止得受着,还得装出一脸恭敬的假笑唐氏看向哪叠酱菜,她就得用筷子夹了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分明唐氏自己一伸手就能够到的,房间本就狭隘,桌子又不大,徐晚要很小心才不会撞到唐氏她简直要疯了。 这般闹了许久,唐氏才终于搁下了银着。 徐晚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静坐了片刻,就服侍着唐氏坐上了马车,往万国寺去了。 好在这之间,唐氏没有多指使徐晚什么。 去拜了佛,捐了些香油钱,唐氏就说要去听人讲佛法。 徐晚想着天色不早了,再这般闹下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只怕宋家那边不好交代,用车的时辰什么的都是提前交代好的,若是晚了,就不大好。 但是看着唐氏满面严肃又兴致勃勃的模样,徐晚就把话咽到了肚子里,恭敬的在一旁说了声是。 唐氏淡淡的点了点头,就带着张妈妈去了讲经的地方。 没有安排徐晚的去处,直接就把徐晚撂在了甬道上。 徐晚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唐氏这是太放心自己了,还是想让自己自生自灭,虽然是佛家清净地,但是来上香的人只多不少,你来我往的,男客女客都鱼龙混杂,她一个小姑娘,就这样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又没有小厮跟着,若是一不小心被外男冲撞了 害怕这也成为了日后唐氏刁难自己的一个罪状。 徐晚皱起了眉头,红桃就扶着徐晚的手臂,低声说道:“那我们呢?我们去哪里?” 徐晚望了一眼满脸焦灼的红桃,笑了笑,握了红桃和绿衣的手,淡淡的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这”绿衣迟疑道:“这只怕” 徐晚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唐氏非要去听什么劳什子经书,本来就是有意给她们难堪,想要给她们几分颜色瞧瞧,她又何必拿自己的脸去给别人看乐子呢?更何况,她来是报仇的,不是和唐氏搞好婆媳关系的。 就看唐氏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徐晚心里就一团火大的。 让小丫鬟拿着一个颇为贵重的首饰盒饶了一大圈,才来到自己的屋子,结果就为了送一朵破旧的绢花,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唐氏多么阔绰,对她这个儿媳妇多看中呢! 她要不回送点东西,恐怕被那些下人们一传,自己就要吃亏了。 她可不愿意唐氏有个贤名傍身。 她在日头下面晒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身上往外冒汗,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紧紧的贴着她的脊背,汗珠骨碌碌的,一张脸被晒得通红,绿衣就扶着她往树荫下面走。 “现在旁边的树荫里歇一歇,等一等就凉快了!”红桃劝着徐晚,一面又给绿衣丢了个眼色,让她劝徐晚不要胡闹,以防闹出什么事情来,让唐氏抓到把柄。 几人刚歇下没一会儿,汗还没落,就听到一阵窸窣脚步声,然后隔壁树丛里传来一道焦急的女声:“什么?包袱也弄丢了?那该如何是好?” 徐晚满脸的愕然,和两个丫鬟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又听得一道细细的声音响了起来:“奴婢刚刚看到宋家的马车在这里,不晓得来的是哪位太太,但不管是谁,都和我们沾些亲戚,想来借件衣服也不是难事!刚好是亲戚,也好遮掩” “你这是要我给长姐丢人!”那娇憨的女声中焦急之色到底是少了几分,然后沮丧的说道:“如今看来,只能这么办了,你先去打听打听,是宋家哪一房的太太小姐” 透过错落有致的树丛,隐约可以看到几个人影。 “要是被母亲知道了非剥了我一层皮不可!”那少女嘟着嘴唇:“我不过就是想来看看宸表哥,谁知道会生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徐晚在心里哀嚎了一声,她真想跳出去捂住那个小姑娘的嘴巴! 她们离得这样近,若是那丫鬟往甬道一走,就能看在树荫后面的自己! 到时候只怕心里都要留下个疙瘩,她可不想无缘无故的跟人结仇! 雨送黄昏花易落(五) 唐氏捏着手帕,笑盈盈的在自己的鬓间扶了扶本来就很规整的分心,然后语带骄矜的和身旁梳着步步高升发髻,穿着宝蓝色仙鹤褙子的妇人说道:“今天这发髻有些重,压得我头疼!” 那个妇人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但是却笑着把目光落到了唐氏的发髻上:“哟,今个儿的头梳得真好!这分心只怕有好几两吧?瞧瞧达打成的桃花、蝴蝶样子是多么的细致,瞧着就跟要飞出来一样好呢!” 唐氏脸上的笑容就更是满意了,这个孙太太平常里很聒噪,喜欢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是个嘴碎的婆娘,但她没什么脑子,你指哪儿她就说哪儿,就比如现在,大家因为孙太太的话把目光放到了自己的发髻上 这大大的满足了唐氏的虚荣心。网 要知道,晴娘拿过来的这个分心像是京城银楼那里打出来的,不管是款式还是手工,都是出挑的,重要的是样式很新奇,桃花的蕊用的是极细的一种玉石雕刻出来的丝状,阳光一照射,就跟那真的一样。 “姐姐不是刚娶了新媳妇吗?是新媳妇孝敬的吧?”孙太太见到没人搭话,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她丈夫也是一身白衣,开着一家小小的胭脂铺子,手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当即就被那金光闪闪的东西给晃花了眼。 一旁坐着喝茶的邓氏最喜欢热闹了,当时办婚宴,她也是去喝了喜酒的,听说唐氏的儿媳妇是唐家五房的嫡女,她与唐五夫人程氏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程氏为人温和,性子极好的,只是唐家门第颇高,她们平日没什么机会说话,就动了见见晴娘的心思:“既然您儿媳妇也来了,那怎么不请进来给我们看看?难道还怕我们少了她的见面礼吗?” 调笑中带着些说不出的亲昵。 这不曾有的语气倒是让唐氏一愣。 邓氏的相公是淮南县的知县,她性子又有些高傲,不算是个好相处的人,姊妹间的聚会她虽然偶有参加的,但大多也只是坐在旁边喝茶,看着她们玩闹,这次却主动提起来要见晴娘 “哟,那可真是不巧了!刚刚唐姐姐还和我说呢,得好好给儿媳妇立个规矩,外面大日头的,我们坐在这里吃斋饭、喝茶,那刚娶进们的媳妇就在外面站着晒日头呢!”与唐氏不大对盘的万氏就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把唐氏刚刚在她面前炫耀她能拿捏得住儿媳妇的样子给模仿了出来,让唐氏的脸上有了一丝尴尬。 唐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万氏,假笑着说道:“怎么会呢!临春只这么一个媳妇,我怎么会” 现在给儿媳妇立规矩的人可不多了,尤其是那种娶了高门媳妇的大户人家,虽说宋临春父亲去世之后,唐氏就变得一日市侩一日,但好的娶进来的也是她的亲眷,一笔写不出来两个唐字还这样给儿媳妇立规矩,邓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外面的碧蓝而高远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也不知道得热成什么样子! 邓氏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目光落在唐氏新作的衣服和那枚分心上,目光沉了又沉。 唐氏却在想着邓氏刚刚说的话,要给见面礼的不由就动了心思,朝着张妈妈使了个颜色,张妈妈到底和唐氏有着几十年的默契,带着小丫鬟就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徐晚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玉团子似的小姑娘,小小的瓜子脸,皮肤吹弹可破,真真是肤如凝脂,大大的眼睛葡萄似的写满了狡黠,高挺的鼻梁,小小的红唇,只是她脸上的妆有些花了,夹着汗水落下,带出几分狼狈。 目光下移,只见少女的罗裙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撕破了一道口子,裙子下面有玉石一般晶莹剔透的脚趾。 少女身后的丫鬟都像看贼一样盯着徐晚,这让徐晚有些汗颜,真的不是她想偷听的,明明是她们先来的,怎么就变成了她只得笑着说道:“我就是坐着宋家的马车过来的今天我婆婆来万国寺是来祈福的。” 言外之意,就是我是宋家的人 少女的眼睛亮了亮,咦了一声:“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呢?” 歪着头想了半天:“几个嫂嫂我都见过” 颇有些困惑。 徐晚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让绿衣去拿自己的包袱过来。 没多久,绿衣就回来了,把东西交给少女。 徐晚就准备告辞。 那少女就笑着问道:“你是宋家哪一房的呀?我以后该怎么谢谢你呢?” 徐晚回头朝着她眨了下眼睛:“你不用谢谢我!只是以后不要再玩水了!”说着就用下巴指了指树丛后面的一道小溪,眉目间带着点调笑的意味。 那少女就红了脸。 低下了头去。 徐晚由衷的笑了出声。 带着绿衣和红桃往外面走去,耽误了这么久,天色也不早了,那她就顺便去看看唐氏好了,看看她听得怎么样了! 那少女就在后面喊道:“我姐姐是宋家的宗妇!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宋家的宗妇? 那不就是宋太夫人的孙媳吗? 那可真是显赫 这念头在徐晚心中也只是一闪而过,然后她就看到唐氏身边的小丫鬟一脸焦急的在一个地方走来走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人,绿衣就出声叫住了她。 那丫鬟满脸的喜色,朝着徐晚行了个礼:“太太要我带奶奶过去!” 徐晚挑了挑眉头,唐氏现在想起她来了? 徐晚进门的时候就感觉厢房的气氛有些怪,屋子里所有的女眷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各种各样的打量,各异的目光让她有了丝局促,她不安的看向了唐氏,可唐氏只顾着和旁边的妇人说话,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她一样。 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妇人就笑吟吟的望着她:“外面好玩吗?” 徐晚脑子里只有些淡淡的印象,但是想不起眼前的人是谁她乖巧的笑着,对着那夫人行了个礼,说了几句客气话。 那妇人就问她在宋家吃的可习惯,住的可习惯之类的,又问唐氏对她好不好 徐晚规规矩矩的回了句都好。 那妇人就从手上退了一个碧玉镯子套到了徐晚的手腕上:“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徐晚面红耳赤的应了。 唐氏就笑嘻嘻的说道:“这是知县的夫人,与我素来交好。” 那种得意的语气,像是在说,你得到这见面礼都是我的面子。 徐晚就做出一幅惶恐的模样。 邓氏的脸就沉了下去,却瞥见了徐晚头上那支陈旧的绢花,狐疑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 雨送黄昏花易落(六) “你们说好的见面礼呢?可不能空手让我儿媳妇回去!”唐氏笑吟吟的说着,眸子里满是急切,好像生怕到手的银子飞了一样,目光在徐晚手腕上看了又看。 她这般生怕别人短了她的模样,让周围的几个妇人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鄙夷的神色,然后就把目光转在了邓氏和徐晚的身上,眼尖的人都发现了徐晚身上穿着对襟月白撒花绣牡丹半臂褙子,头上戴着珍珠镶白玉发箍,垂下些长长的细碎流苏,随着举动轻轻的颤动着,看起来很是清新别致,娇嫩的跟一朵百合花似的,让人心里都凉快了些许。 不由得暗暗在心里赞叹这个唐家小姐只怕是个极会打扮的妙人。 妇人们对好看的衣服、首饰都会有一种别样的情怀,不由得就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不打紧,恰好就看到了徐晚头上簪着的那一朵极为不协调的陈旧绢花。 万氏本就与唐氏不对盘,此时看见徐晚在梳妆上画蛇添足,就觉得扳回一局,爽朗的笑着,走到徐晚的身边,抬手把那枚绢花拿了出来,在手里把玩着,然后对徐晚说:“宋家少奶奶年轻,怎样打扮都是好看的,不想我们这群老不死的,涂再厚的粉也遮不住眼角眉梢的风霜。网”她脸上的笑容就慢慢的得意了起来,转头对着邓氏说:“姐姐,你瞧瞧,是不是这般就已经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了?何必再簪上一朵绢花?过犹不及也未必是好事!” 徐晚面色羞赧,怯生生的望着万氏,又回头看了看唐氏难堪的脸色,屈膝对着万氏行了礼,恭谨的说道:“您说的是只是这绢花是长者赐”说着就瞥了一眼唐氏:“是以就戴了来。” 万氏闻言一愣,然后哎哟了一声,夸张的笑道:“这就是唐姐姐你的不对了!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怎么能拿来侄儿媳妇呢?瞧瞧这绢花,是好几年前的样式了,对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你怎么拿得出手呢?” 唐氏脸色一下子被羞的酱红,嘴巴里面嘟嘟哝哝了好一会儿,才把话说出了口:“长者所赐难道就是我给的吗?” 徐晚的面色也红透了,像一只煮熟的虾子,她僵立在原地,一幅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局促样子。 邓氏看不下去了,就从万氏的手里接过了那朵绢花,然后规规整整的重新簪到徐晚的鬓边,笑眯眯的说道:“既然是长者所赐,那你就戴着吧!既然给了你,就是长者的一番心意,礼物不在贵重与否,全然在送礼之人的心意上。” “妾身明白。”徐晚行了个福礼,谢过邓氏,含笑的声音响起:“就比如一个人有十万两银子,他送给你一百两,你就欢心异常,可殊不知,这一百两对他来说,也不过一根牛毛。另一个人给了你十两银子,你觉得少,可却不知道他只有那十两,全给了你!” 众人沉思了一瞬,一想,觉得就是这个道理。 小小年纪就又这番见解,实在难得。 看着徐晚的眼神不由得就又慎重了几分。 余下的太太们一面说着闲话,一面挨个拉着徐晚说了几句,给了各自的见面礼。 等到徐晚和唐氏回到宋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了。 唐氏说自己舟车劳顿一天了,没什么胃口,就不用麻烦再去厨房叫饭了。 徐晚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唐氏就瞥了徐晚一眼,问起徐晚可识字,可习过书法。 徐晚一一答了。 唐氏就挥了挥手:“既然这样,你就在家好好给我抄十卷经书,我们七月十七那一天再去万国寺时,供奉给佛祖,保佑临春平平安安,能谋个好前程。” 徐晚的心飞速的转了起来,今天距离七月十七,还有七天,要抄试卷经书除非她不吃不喝不睡觉,她面露难色,看着唐氏,低声道:“十卷经书儿媳愚钝,恐怕到时候不能” 唐氏就冷哼了一声:“求神拜佛,贵在心诚,你连抄几卷经书还要讨价还价?你这可是对佛祖的大不敬之罪!” 徐晚赶忙道:“儿媳绝无此意,儿媳只是觉得时间紧凑怕写不好” 唐氏的脸登时沉了下来,望着徐晚的脸,目光锋利如刀子,划过一刀又一刀:“整整七天的时间,难道还写不完?你这样推脱说时间紧凑怎么?晴娘,你觉得我对你太过严厉了吗?!” 徐晚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紧紧的抿着唇,立在原地没有出声。 “除了晨昏定省,侍奉饭食,你旁的时间都做什么去了?难道为你相公祈福都还要我这个老婆子说?老天爷啊,看看我娶得这个是个什么媳妇!”唐氏的声调越来越高,越来越急。 徐晚很想翻个白眼,看来她误会唐氏的意思了。 她以为抄经书,唐氏就不会再让她晨昏定省,侍奉她吃饭啥的了,看来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看徐晚不说话,唐氏只觉得怒气更盛,就厉声逼问道:“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我委屈你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被欺负到这个份上,再不还手,只怕自己就要被唐氏当成面团子了,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她笑着行了个福礼,声音平和的劝道:“恐怕婆婆有所不知,这抄写经书贵在心诚而不在量多。您若觉得儿媳在敷衍您,不妨去找宋老太夫人问上一问,七天抄试卷经书可是使得的?更何况,儿媳还要服侍您呢,一天的闲暇时间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罢了!这样,您就不会觉得儿媳在推脱了!”说着,就高声喊着绿衣和红桃的名字,然后吩咐道:“备些厚礼,我们去拜访太夫人!” 吩咐完之后,徐晚才又屈膝行了个礼,笑靥如花的看着唐氏,问道:“婆婆,您看这样可好?” 唐氏的眉毛紧紧的拧在了一起,一肚子的火可是却没办法撒出去,这件事情要真是如了她的愿闹到太夫人那里去,只怕到时候没脸的还是自己当初因为聘礼,太夫人就对她颇有微词,更何况,太夫人性子绵软的不成样子,最喜欢听小辈们胡言乱语的,也最讨厌给儿媳妇立规矩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肺都烧了起来,那些气全窝囊在自己的心口,憋得她急急的咳嗽了起来。 雨送黄昏花易落(七) 徐晚赶忙上前一步拍着唐氏的背,一下一下的替她顺着,声音柔和的说道:“您这是怎么了?可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唐氏听她越说越不靠谱,紧紧的攥着她的手,甩开了她,平复下来之后,深吸一口气,训斥道:“你也太不懂事了!太夫人年事已高,我们这般去打扰她,成什么样子?你也太娇气了些,不过是让你写几卷经书,就闹着要去太夫人那里告我的状!” “你母亲平日里都是这样教你的?”唐氏的声音冷冷的。 徐晚静静的站在了一旁,望着唐氏,道:“不知儿媳做错了什么,让婆婆这般指摘?我母亲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的把我养大,不是为了将来嫁到夫家被婆婆百般刁难的!” 唐氏气结,顺手抓起楠木包角镶云石炕桌上的青玉凤鸟纹盖盅就想往徐晚的身上砸去,却被张妈妈的拦了下来,只听她沧桑的声音里满是无奈的劝道:“太太这是做什么?您先消消气,和小辈们一样是做什么?” 唐氏被这样一拦,就冷静了下来,看着亭亭玉立像花一样的徐晚,怒气到底消了几分,想到自己刚刚口无遮拦说出的话,到底是不太中听,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你下去的,我这里不用你服侍。” 徐晚也不多说,行了礼就告退了。 张妈妈就一下一下的抚着唐氏的脊背,叹了一口气,说道:“您今天怎么这般冲动易怒?何苦和少奶奶斗气?” 唐氏的眼角就有了泪:“你瞧瞧她今天的态度又瞧瞧今天在万国寺,那群人那般笑话我我一个半截入了土的人,怎么连这点体面也挣不到?在宋家,上有老太君、嫡出的长房夫人,下有比我差辈的儿媳妇们,我在谁面前也抬不起那个头!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盼到了临春娶媳妇了,可是在儿媳妇面前,我也是半点体面也没有,我不过是让她抄些经书,她就这般和我顶嘴,还说要去拜见太夫人我镇不住别人就算了,可是她” 张妈妈给唐氏重新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手边。 唐氏仍就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要不是我嫡母做的这门亲事,我又怎么会嫁给宋绍祖这个没用的人呢!” 张妈妈轻轻叹了口气,安慰道:“姑爷对您一直很好,一开始您膝下无所出,姑爷连抬个通房都不肯,在您面前,姑爷哪一次不是陪着小心呢?而且,夫人当时看重这门亲事,也是因为姑爷纯孝,是个老实稳重的人,才为您做亲的呢!就连甘姨娘,也是十分赞成这门亲事的!” “姨娘知道什么?!”唐氏嘟哝道:“不过是一个妾,能有什么见识?嫡母要害我,可是姨娘的眼睛也不亮,就那么看着我眼睁睁的嫁了!” 张妈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道唐氏,索性也就不说话了。网 唐氏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了大半会儿,忽然间眼前一亮,抓了张妈妈的手说道:“你说我们在外面买个宅子怎么样?!临春以后可是要做官老爷的,怎么能一直住在宋家你看我们这院子,拥挤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们在外面买个宅子,这样一来,我就能主持中馈,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你说好不好?” 张妈妈沉思了一会儿,才迟疑道:“可是这宅子可不便宜!” 经年来,她们一直都靠着宋家每月的月例过活,日子过得紧巴,也就是晴娘嫁进来才好上一些 唐氏就道:“晴娘陪嫁了许多田产、庄子” 说这话的时候,唐氏的眼睛亮闪闪的,好像自己悲惨的世界终于要有转机了一样,她说道:“我要找人带个口信给临春!” 张妈妈看着唐氏忽然间犹如枯木逢春亮起来的脸,就把喉咙里的话给咽到肚子里去了。 绿衣服侍着徐晚卸了钗环,红桃挑开门帘走了进来。 徐晚就问起碧桃的病来。 红桃就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没休息好,今天晚上睡一觉就好了!” 徐晚点了点头,问她:“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红桃压低了声音说道:“只怕我们今天遇见的,就是黄大人家的四小姐好像还是偷偷跑去出去的,她的嫡长姐嫁给了我们宋家长房的大公子为妻” 徐晚点了点头:“既然问清楚了,以后就不要在外人面前露了马脚,若是四小姐过来,你们知道该怎么回话吗?”想起她口中的那个“宸哥哥”,徐晚就有些头疼,只怕这件事情只大不小,就正色叮嘱了几个丫鬟不准说漏嘴什么的。 第二天去给唐氏请安的时候,徐晚特意穿了一双厚厚的鞋子,在鞋子里面垫上了一层厚厚的棉絮,她真的是害怕唐氏一个不高兴,“体罚自己”,让自己在她那里一站就站半天,谁知道去了,唐氏脸上没有半点不悦之情,反而笑吟吟的让她坐下一同用膳,好像昨天晚上的矛盾没有发生一样。 徐晚正狐疑着呢,就听见唐氏问道:“你的陪嫁如今是谁在打理?那些打理的人你可知根知底?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就尽管来问我,可千万别被旁人糊弄住了!” 徐晚的眉头挑了挑,她含笑看着唐氏,没有遗落唐氏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这些陪嫁都是我母亲的人在打理着,掌柜们和妈妈们都老实可靠,不是些滑头的人,账册一式两份,母亲那里会送一份,我这里会有一份,并不怕别人糊弄。” 徐晚淡淡的说着,心中却止不住冷笑,唐氏可真打的一手好算盘,试图把晴娘的陪嫁变成自己的私产,这本就于理不合,晴娘也只不过是迟疑了一下,说要和宋临春商量一下,唐氏就雷霆大怒,说晴娘不尊重婆母借题发挥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唐氏不喜欢晴娘,所以晴娘做什么,她都觉得是错的。 唐氏闻言,就道:“你既然是出嫁的姑娘,什么事情都麻烦你母亲,不是要叫你的兄弟姊妹们笑话吗?” 徐晚不软不硬的说道:“既然是兄弟姐妹,那自然要相互帮衬扶持,何来笑话一说?” 唐氏的脸僵了僵,眉眼间闪过一丝懊悔之色。 徐晚就冷笑了一声。 雨送黄昏花易落(八) 碧桃扶着徐晚还没有从唐氏的芙蓉斋出去,她就一脸担忧的急声说道:“少奶奶,您怎么可以和太太那样讲话?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姑爷的母亲,没有太太就没有姑爷” 徐晚站定了步子,转过头凝视着她,然后冷冷的甩开了碧桃的手。 察觉到徐晚的眸子里是一片冷厉,碧桃才惊觉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急的满头大汗的,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绝对没有指责我只是担心,您这样会不会让姑爷厌弃” “你是什么身份?”徐晚冷冷的反问碧桃,她忽然间发现碧桃的态度很奇怪,如果说是为她担心,那么刚刚的语气未免太过于强烈了,更何况,她也没有对唐氏说什么格外激烈的话,怎么到了碧桃这里,就成了自己的不是了,难道唐氏想要侵占她的陪嫁,碧桃觉得是对的? “我是小姐的丫鬟”碧桃磕磕巴巴的说道,垂下了头,局促的捏着自己的帕子。 “这里哪来的小姐?”徐晚却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淡淡的说道:“你记得自己是个丫鬟就好。” 然后就慢悠悠的往自己住处去。网 碧桃抬起眸子看着徐晚的背影,闪过一丝困惑,更多的是委屈,她不明白,自己一心一意为小姐好,秉承着夫人的嘱托,让小姐好好孝顺婆婆自己忠言逆耳,小姐却听不进去,还这般给自己甩脸子。不去讨好唐氏,往后的日子怎么会好过呢?往后自己怎么能谋一个好前程呢? 想到这里,心里有了许多怨怼,小姐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想,整天只知道弹琴作画,侍弄花草,丝毫不知道替身边的人打算! 意识到唐氏这边的丫鬟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边偷看自己,然后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碧桃这才发现徐晚的身影早就不见了,她一跺脚,风一般的离开了芙蓉斋。 唐氏气的面色枯槁,眼角的泪掉个不断,心里憋着一团火,想摔东西吧,偏偏她们用的都是宋家的东西,每个一段时间都要登记造册的,少了什么记录的一清二楚邪火无处可撒,就更让人憋屈压抑。 唐氏哭了半响,忽然直直的坐了起来,把在一旁伺候着的张妈妈吓了一大跳,唐氏就看着她说:“不行!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张妈妈手里拿着送往五台山书院的信封,心中却有些百味杂陈,在垂花门犹豫了许久,才往外院去了,把信交出去的时候,她不由得沉沉的叹了口气,和唐氏相处这么多年,自然深知她的秉性,可是这次,闹得未免有些太过火了。 为了和儿媳妇斗法,竟然要大少爷从五台山赶回来 读书难道不是第一紧要的事情吗? 摇了摇头,好像是想把这些负面情绪从自己的脑海里剔除出去一样,不管和唐氏如何亲厚,可她始终是个奴婢,有些话,她说的多了,难免有些指手画脚的嫌疑,失了本分。 徐晚回去之后,就让红桃把她屋子里的人都叫道跟前来。 她屋子里的人都是晴娘从娘家里带过来的,总共两个粗使丫头、两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都是在家时候的份例,嫁过来之后也没有改变。其中,样貌娇俏的碧桃是最得晴娘看重的,虽然和红桃同为一等丫鬟,但是两个人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徐晚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在晴娘的记忆里,一旦她和唐氏之间发生分歧,碧桃就会劝她,一定要忍,一定要好好侍奉唐氏,不管怎么样,做错的一定是晴娘,不是唐氏。 交出陪嫁,就有碧桃的一份功劳。 包括宋临春去五台山的时候,唐氏安排通房丫头,晴娘其实心底都是抗拒的,因为她父亲就没有通房丫头,只有他母亲一个,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好,晴娘很羡慕,很向往。但是碧桃就劝她女人的职责就是为夫家开枝散叶,让家族后继有人,晴娘要在家侍奉唐氏,那就只有安排个通房在宋临春身边。不然,就是善妒,就是不孝晴娘听了,就按捺住自己的酸辛和难过,同意了。 徐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两个梳着圆发髻,簪着个素银簪子,老实稳重的妈妈,就笑着说:“我年纪小,许多事情都不懂,两位妈妈见多识广,我若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千万提点一二,莫让我被人耻笑了去,也惹得两位脸上没有光。” 两位妈妈连声说着不敢不敢的。 然后徐晚的目光在几个人的身上扫了一遍,才淡淡的说道:“如今嫁到了宋家,自然就得入乡随俗,一切的规矩都按照这里来。还有,我们如今算是寄居在送家,一言一行更得谨慎,千万不能行差踏错,否则,就是万劫不复。”徐晚的目光凝视在碧桃的身上,看着她满脸不甘的看着自己,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像马上就要跳起来反驳自己一样,徐晚就有些失望,碧桃这样的人是怎么能跟在晴娘身边贴身伺候的? 徐晚没有理她,接着说道:“所以,往后,都少说话,做好你们分内的事就可以了,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也不要妄想。碧桃,”徐晚的目光再次落在碧桃的身上,道:“你这段时间不是病了吗?那就好好养病,你把房里的钥匙、箱笼的钥匙以及我屋里的所有安排都移交给两位妈妈,省的这些杂事拖累了你的病。” “绿衣你来顶替碧桃的缺,以后和红桃贴身服侍我。”又把目光落在两位妈妈身上:“妈妈尽管安排这些人,若有不听话的,不愿意听候差遣的,也不必回我,尽管发卖出去!” 两位妈妈眸中同时闪过一抹慎重之色,然后齐齐的点了头,应了声是。 “每人赏十两银子买些零嘴吃。”徐晚笑着道:“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从头到尾,她都没去看碧桃灰败的脸色,只笑吟吟的看着两个刚刚得到重用的妈妈和一脸喜色的绿衣,她决定好好的晾碧桃两天,看她知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雨送黄昏花易落(九) 徐晚正在和红桃、绿衣、紫衣几个小丫头在一起描花样子,外面就有小丫鬟眉开眼笑的跑了进来,马马虎虎的行了个福礼,叫道:“姑爷回来了!姑爷回来了!” 徐晚惊愕的抬起头,看着来报信的小丫鬟。 绿衣就已经率先回过神,问道:“姑爷不是在外面读书吗?怎么会回来呢你是不是弄错了?”小丫头喜气洋洋的摇了摇头:“真的没有!就是姑爷回来了!我刚刚还看到姑爷领着太太赏的通房银翘往太太那里去请安呢!” 徐晚的神色已然恢复了平静,嘴角沁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唐家给他银子是让他去读书的,他可倒好,不嫌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他要回来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从一个小丫鬟嘴里知道的,他还领着一个通房丫头去给唐氏请安,知道的恐怕门牙都要笑掉了! 绿衣、红桃、紫衣的面色就沉了下来。 小丫头狐疑的看着好像不怎么开心的几个人,脸上那种喜气洋洋的神色也慢慢的淡了下来,拘谨的站在旁边,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徐晚从乳白色甜瓷盆里抓了一把窝丝糖放到小丫鬟的手里,笑着说道:“你做的很好,若不是你来说,我还不知道姑爷回来了呢!下去玩吧!” 小丫头这才笑眯眯的退了下去。 绿衣犹豫了一下,问道:“我们要去看看吗?” “为什么要去?”徐晚笑着重新拿起了笔,垂头认真的描起了花样子。 见状,绿衣和紫衣也安心的描起了花样子。 红桃就面露不解,望着徐晚,两只眼睛闪啊闪的:“这样一来会不会让别人觉得我们失礼?” 徐晚轻轻的笑着,没有出声回答红桃的问题。 绿衣想起碧桃的下场,嘴唇抿了抿,瞧瞧的看了徐晚一眼,然后把目光放在红桃的身上,轻轻的说道:“姑爷没有告诉我们他回来了,太太也没有说,那我们就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怎么会有失礼这一说呢?要说失礼,也该是通房失礼,哪里有通房丫头陪着去和婆婆请安的道理呢?大宁可没有这样的先例!” 红桃就十分受教的点了点头。 徐晚没有停笔,继续画着,只是眼神中却多了一分对绿衣的赞赏。 晴娘身边需要的是绿衣这样能拎得清的人,而不是碧桃那样和稀泥的人。 绿衣仔细的打量着徐晚的神色,一颗吊起来的心才慢慢的放回了原处,她这阵子一直在琢磨一向受宠的碧桃怎么会突然被嫌弃了,夺了权利不说,小姐还对她不闻不问的,对外只说她在生病,燕窝人参什么上好的补药也不拘她用,但是对她就是淡淡的,没有以前那样的亲昵。 谁都看得出来亲疏远近。 反倒是和她们这几个不受宠爱的丫鬟们有说有笑的,就比如坐在这里画花样子的事情,从前都只有碧桃的份,哪里会轮得到她们呢?碧桃是家生子,老子娘也在唐府里当差,她老子娘又会做事,碧桃又机灵,嘴巴会讲话,所以就博得了夫人的好感,她又恰好和小姐同岁,两个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分自然与旁人不同。 她从来没想去和碧桃比,但是小姐这次却这样对碧桃,就由不得她不深思。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费了很大的心思,又使了些银子,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她才隐约能揣摩到徐晚的一点心思。 所以她今天才敢来讲这样一番话。 她只是在赌自己的前程赌对了!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宋临春就派了他的贴身小厮房跃过来,房跃在徐晚跟前行了个礼,把来意说了,就站在一边,姿态摆的很端正,进退有礼的模样仍徐晚多看了他一眼。 “你说大爷在书房等我?”徐晚淡淡的问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疑惑:“那大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难道是今天才到家的吗?从五台山道这里也得几天的车马路程,你们是什么时候从那里走的?又是什么时辰回去?” “回大少奶奶的话,我们昨日就大家了,只是大爷舟车劳顿的,就没有过来这里,直接在屋里歇下了!”房跃的姿态很恭敬,说起话来也井井有条:“还请奶奶不要见怪!” “大爷可去给母亲请过安了?”徐晚问。 “一回来就去给太夫人请了安,然后就又去了太太那里。” 话里话外透着一种宋临春很忙的意思。 徐晚就抿着唇呢喃道:“既然大爷昨天就回来了,我这里却什么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服侍母亲就寝,母亲也半个字也没有提”垂着头,目光却一直落在房跃的身上。 房跃的神色不变,只是道:“所以今个儿一早,大爷就让我来请奶奶过去!” 徐晚笑着客套了几句,让绿衣赏了他东西,红桃服侍着徐晚去更了衣,重新梳了装,往书房去了。 还未见到宋临春,就有一个年纪大约二十三四模样的女人迎了出来,她身上穿着孔雀蓝云缎嵌金丝长褙子,越发衬得肤如凝脂,白的发亮,让人为之一凝,她望着徐晚,拿了一方帕子捂着子笑了起来:“奶奶来了!” 既没有行礼,也没有问安。 好像只是在对宋临春说,有人来拜见了一样。 然后书房里就传来了宋临春的声音:“让她进来!” 语气并不友善,还夹在着一丝怒气的模样。 银翘就笑了的有些幸灾乐祸了,看着徐晚,洋洋得意的睡到:“奶奶快进去吧!仔细爷等急了心里窝火!” 徐晚也含笑望着她,点了点头:“难怪银翘深得太太的喜欢,专看这幅伺候人的本事,就是我做不到的!” 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银翘愣了许久,半响才明白过来徐晚这是在嘲笑她是个丫鬟,只会做些服侍人的事情! 她恨恨的拧了拧帕子,心中暗暗想到,看你待一会儿还能不能笑得出来,任你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又怎样,任你是唐家的小姐又怎么样,只要有太太抬举我,你就什么都不是!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 宋临春坐在酸枝木雕如意云纹软椅上,面前的黄花梨灵芝福寿卷草纹万字不断头翘头案上摊着一卷泛黄的书册、一张宣纸,宣纸上放着一个狻猊瑞兽紫竹镇纸,白玉管通雕缠枝莲烧蓝掐丝羊膏笔放在首活环双鱼笔架上,宋临春的手指轻轻扣在海棠硬红蕉叶杯上,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音。网 看到徐晚聘聘婷婷的走进来,宋临春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和缓了一些,见她妆容清淡,衣饰清凉,念及数月来的分别之苦,心中刚有了些恻隐之心,抬眼就望见案上隔着的一连串家书,眉头就皱得更紧了一点,他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没有再看徐晚,只是淡淡的说道:“晴娘,唐家虽不是望族,但于我来说却是高攀了,我不亲不过唐家一个庶女,有幸得太夫人的青眼,所以便替我求了这桩亲事。我是满心欢喜,心中念着你又知书达理,又温婉贤淑,觉得这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但我却不知道你心里可有不愿?可有不甘?毕竟,凭你的门第、你的才貌,唐五夫人的手段,将来做个风光的宗妇,执掌后宅中馈,也不是不可以。”他在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中已经是一片清明了,他凝望着徐晚的脸:“可你却嫁给我了!什么多没有的我!” “唐五夫人?”徐晚有些好笑的看向宋临春,她很想问他什么叫做凭借唐五夫人的手段,但是她忍住了:“妾身嫁到宋家来,可有半分不愿?可有半分惹得相公不快?可有半分不顺遂相公的意思?” “妾身实在不懂您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徐晚淡淡的说道,她心里本来还抱着对宋临春的一点希望,觉得他只是有些过分孝敬唐氏罢了,可如今看来恐怕他对晴娘的感情和唐氏对晴娘的感情是一样的,单说他刚刚那一番话,竟然称呼她的岳母为唐五夫人半分尊敬都没有,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有些不明白,当初唐氏要求他和晴娘和离的时候,为什么宋临春会拒绝,还表现出一副我非晴娘不娶的深情模样。 但是光想想就知道,他那样子只能骗骗晴娘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他前脚在晴娘面前立下我此生不会休弃你的誓言,后脚就娶了章氏为填房。 “你不懂我的话?”宋临春望着徐晚,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失望:“晴娘,我一直以为你是聪明的,也是贤淑的,可你太让我失望了!”他的身子软软的摊了下去,手中摩挲着一串紫檀香木佛珠,垂着眼睫一直没有出声,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晴娘是团空气一样。 “妾身是不贤淑。”徐晚冷笑:“妾身不该听从母亲的意思和相公的心愿,让相公去了五台山,妾身不该拿了自己的贴己银子给相公,妾身更不该让您不顾大宁律法抬了通房丫头在屋里!都是妾身的错!” “你!”宋临春的脸色一时红一时白,指着晴娘一时间语塞,半响后才喃喃道:“晴娘,没想到你也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女人!没想到你竟然怀着这般刁钻的心思!是我看错你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宋临春绝对会飞黄腾达、金榜题名!” 徐晚看着宋临春,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我若真是嫌贫爱富又何必嫁你?” “那你何出此言?”宋临春惨白的脸色一时间有了点红润。 “除了上面这些事情,妾身想不明白,妾身哪里可以被相公指责为不贤淑、不通情达理的!”徐晚望着宋临春,他剑眉星目,模样周正,在外人面前一向光风霁月,谈吐有致,可是却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人,真是白白糟蹋了这一幅好面孔。 宋临春深深了吸了一口气,才慢慢的道:“晴娘,我是你的夫君,你也该尊重我才好。” “妾身一向以夫为天,如何敢不尊重?”徐晚对答如流:“只是我母亲一心一意为相公打算,送您去五台山书院,也是想您自己立起来,将来有了功名也是您自己脸上有光,手中的日子过得好,唐家虽然家大业大,可那些资产无不是公中的,我父亲又不是宗子,为我置办嫁妆,便花了五房的大半家产,为了疏通关系,走通五台山书院山长的路子,也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思,又每月资助您银子读书,让您带着通房在五台山书院吃香喝辣的可您呢?一句凭借唐五夫人的手段,就看的出在您心中,根本就从来没有我父亲母亲的位置!您要我敬重您,那您也请敬重我才是!” 宋临春空洞的眼球里有了一丝神采,他淡淡的望着徐晚,眉目间全是一片疲倦之意,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所以,晴娘,这就是你那般对我母亲的理由吗?” “父亲早亡,母亲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寄人篱下,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罪,如今我成亲了,该是母亲享福的时候了,好不容易我娶了妻,可是我妻子却丝毫不敬重她的婆婆,不止如此,还故意在外人面前下婆婆的威风和面子,让她成为好友中的笑柄!母亲不过是看你年纪小,害怕你被下人欺骗,过问了你的嫁妆,你就那般对母亲讲话,把母亲顶撞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母亲不过是想烧卷经书为我祈福,你就闹着要去太夫人那里告状晴娘,我母亲一生寄人篱下,坎坷悲苦,难道还要她一辈子被一个嚣张跋扈、不知孝道为何物的儿媳妇压一头吗?” “我突然从五台山书院回来,难道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 徐晚望着宋临春,忽然间冷冷的笑了。 “你母亲一辈子坎坷悲苦,是妾身造成的?” “婆婆在去万国寺的前一个晚上派人赏了我绢花,阖府皆知,我若第二天不带了去,相公是不是又该指责妾身不尊重婆婆瞧不起婆婆,送了东西都不放在眼里?” “妾身马上就派人回了一枚分心还怎么样?” “妾身实在不明白,婆婆变成笑柄,和妾身有什么关系!” 徐晚一连串的诘问,让宋临春有些茫然,他愣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晴娘,你难道不知道那枚绢花” 看宋临春说不下去,徐晚就不依不饶的问道:“那枚绢花怎样?” “那枚绢花”宋临春结巴着,面色痛苦的呢喃道:“那枚绢花根本就戴不出去吗?你这般做还不是故意给母亲难堪吗?” 徐晚实在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您也知道那枚绢花戴不出去吗?” “可您怎么不想想,婆婆为什么要把一枚戴不出去的绢花送给我这个新进门的儿媳妇?”徐晚冷冷的问道,望着宋临春,目光灼灼。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一) “晴娘,母亲有这份心已是难得,你怎可挑三拣四?”宋临春的声音越发低沉,望着徐晚的目光一寸凉似一寸:“你难道不知道我家境贫寒,寄人篱下,母亲手头更是紧巴,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母亲的一份心意” “妾身从未嫌弃过婆婆所赠的绢花,礼轻情意重向来都有,妾身心中没有任何怨言,也没有任何芥蒂,所以才戴了出去在您看来,妾身这般也是挑三拣四吗?还真是难办,妾身读书少,不明事理,那就请您这个读书人指点一下妾身该如何行事!”徐晚简直都无语了,是啊,唐氏自己穿金戴银,却送给儿媳妇这样的东西,她戴出去了,宋临春嫌她故意丢唐氏的脸,不戴出去了,更是瞧不起婆婆的东西。 唐氏手头紧不紧她不知道,单看方才那个通房银翘的穿着打扮,价格已然不菲,身上所穿的布匹,在坊市间少说也得二十两银子一匹,用的胭脂、收拾都不是几两银子就能置办下来的。 再看宋临春书房的布置,少说得一二百两银子。 到了晴娘这里,就成了手头紧。 “晴娘!”宋临春被徐晚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么说你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一闺阁妇人说话夹枪带棒,言语刻薄,你的妇容、妇德都读到哪里去了?你瞧瞧天底下哪个媳妇像你这般顶撞婆婆、讥讽相公的?” 徐晚望着宋临春,她忽然发现这个男人,实在是心偏到胳肢窝去了,一双眼睛被牛粪给糊住了。 “您教训的是。”徐晚冷冷的说道:“妾身向来恩怨分明,旁人怎么对妾身,妾身就怎么对旁人。” “”宋临春被徐晚一噎,气结到不行。 他紧紧的抿着唇,脸上的线条绷的很紧,看起来又冷漠又凶狠。 徐晚眉目间带出一丝冷冽:“您大老远的从五台山书院跑回来就是为了教训妾身一顿?但是妾身仍旧不明白,妾身哪里做错了,值得您这般动怒。”她微微俯身,朝着宋临春行了一个福礼:“这样一顿大的排头,妾身是吃不下去,若您心中觉得无处撒气,不妨好好读书,修身养性。至于妾身,就不用您操心,若您能说出妾身的错处,不妨写了休书送妾身大归,若您想不出来” 徐晚冷冷的看了宋临春一眼:“那请您和妾身道歉!” 徐晚说完这句话,就直起了身子准备离开书房。 宋临春望见徐晚这般态度,竟然还说要他向她一介无知莽妇道歉,当即就怒不可遏,抬手就把书案上的镇纸朝着徐晚掷了过去。网 徐晚只听得响声,下意识的要躲,电光火石间,却硬生生的克制住了自己下意识的反应,生生受了那飞来的镇纸。 镇纸砸在她的背上,然后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徐晚被那巨大的力气打的险些摔倒,扶住了门框才堪堪站立,巨大的痛楚钻心般的从伤处蔓延到四肢百骸,疼的她鼻尖冒了几滴汗出来,她默然的回过头,望见一脸茫然、看着自己摊开的手的宋临春,嘴角却沁出一丝笑容。 原来这个人言语上争不过,就会动手打女人,还真是渣的彻底。 晴娘性子温顺,就算是唐氏和宋临春的错,她也会一味的委曲求全,万事顺着宋临春的意思。她以为,家和万事兴。更何况宋临春还要去五台山,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很少,晴娘从小到大接受的思想就是出嫁从夫,以夫为天,如何会去顶撞宋临春。 所以宋临春,那个时候对晴娘还算满意。 这件事情在晴娘的记忆里也是有的。 唐氏也是给晴娘送来了绢花,她没有戴出去,所以唐氏就跟宋临春说晴娘嫌弃她,她千挑万选送的礼物她连戴出去都不肯,所以她才会选择把东西戴出去,谁知道,宋临春还是来指责她了。 原因还是她故意让唐氏难堪 真真是搞笑,原来一件事情,在她们的眼中,你做跟不做都是错的。 徐晚又漠然的把头转了回去,她扶着门框一点一点的往门外走去。 宋临春就一直坐在原地,动也没有动。 他沉沉的闭上眼睛,沉思了许久,才淡淡的叫了人进来。 房跃捡起地上的镇纸,规规矩矩的放在案上,然后垂手立在一边:“大爷有什么吩咐?”宋临春低垂着眉目,目光落在缺了一个角的镇纸上,目光有片刻的恍惚,他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去唐家的时候,晴娘总会笑的眉眼弯弯的喊自己表哥,跟在自己身后,像是个跟屁虫,又软软蠕蠕的特别可爱,让人没办法拒绝,那是后他们还小,没有什么男女大防,晴娘总会拿着自己房里的糕点什么的捏在荷包里给他 然后再见到晴娘的时候,就是他挑起她的头巾的时候。 时光如水,眨眼间从指间流过。 宋临春忽然站了起来,让房跃的眼神里有片刻的狐疑。 宋临春却看也没看他,径直大步跨出了书房。 他去了唐氏那里。 银翘正围在唐氏的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唐氏哈哈的笑了起来,整个屋子里热热闹闹的,洋溢着一种欢乐的气氛,宋临春被这种氛围感染了,脸上的神色自然了些。 宋临春对着唐氏行了礼,银翘和几个丫鬟又对宋临春行礼,然后几人分主次坐下。 他这才看清楚案上放着的是一张地图,顺着他的目光,唐氏就笑吟吟的指着地图上靠北边的一个胡同,说:“这里是银杏胡同,听银翘说这里的宅子地段好,构思精巧,风景别致,里面又宽敞,我们就想着若是能在这里买上个宅子岂不是太好了!” 宋临春的神色一暗,僵硬的点了点头。 银翘早把宋临春的脸色看了个分明,笑着道:“相公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这一时落魄,又算的了什么,我们早晚都能在银杏胡同买宅子!不,在京城买宅子也是使得的!”她一面说一面依偎着唐氏:“是不是!” 唐氏脸上的喜色更重,笑着揉了揉银翘的头发:“你这个贪财鬼!” 看着这温馨融洽的一幕,宋临春嘴边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二)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宅子的事情,银翘妙语连珠,又夸张而诙谐的把她一路上见到的风景、有趣的事情讲给唐氏听,唐氏的眼神就有些羡慕,慈爱的看着宋临春和银翘,心中就有点百感交集。 银翘自小在她身边服侍,深得她心,晴娘还未进门的时候她就把银翘与了宋临春,如今也这么多年了,到底是自己一手提携起来的人,比晴娘强多了……她的目光就落到了银翘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握了银翘的手:“你们什么时候要是给我添个孙子就更好了!我也可以在家含饴弄孙,省的老了闲来无事惹人厌烦!” “您说这是什么话?!”宋临春连忙打断唐氏的话:“您是我的母亲,谁敢嫌弃您!” 银翘就羞红了脸,垂着头,娇滴滴的几乎渗出水来。 她心中也打起了嘀咕,宋临春正值青春年少,精神旺盛,每夜索求无度……虽然唐氏那个时候默许了他们两个的关系,让她去服侍宋临春,但到底顾忌着没进门的媳妇,就一直喝着避子汤药,没有孩子也是正常,可如今,晴娘进门之后,唐氏就停了她的汤药,可这么久了,她的肚子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她的年岁一年大似一年……若是不能在晴娘之前生下长子,那将来在宋家她还有什么依仗呢? 这样想着,心中就有了些酸涩和怨怼,如果不是唐氏非要顾忌着宋临春的名声,让她一直喝避子汤药,她恐怕已经生养过好几个孩子了…… “你和她说的怎么样了?”唐氏望着宋临春,终于问出了他一进门自己就想问的事情。网 宋临春呢喃着,躲闪了唐氏的目光。 唐氏心头就蹭的燃起了一团火,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怎么?还有事情想瞒着我?” “儿子不敢!”宋临春垂下了头:“儿子只是让她要孝敬您,尊敬您,好好侍奉您……然后起了口角……” 银翘心头一喜,这个晴娘也太不知道事了! 脸上却马上换上了一幅担忧的模样,揪了揪宋临春的衣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奶奶还和您争吵了?您就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千万不要和奶奶计较呀!她可是唐家的姑娘!您能去五台山书院也是有唐家的照拂!您千万不能和奶奶置气!不如就由妾身代您去和奶奶赔礼道歉吧!” 银翘这番话说的很没规矩,大庭广众之下还对着宋临春拉拉扯扯……让旁人见到了不知道该有多少闲话生出来……一旁当差的张妈妈听得眉头一皱,刚想训斥,却听到唐氏冷厉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平日里在家就是这样,说不得,训不得,我只以为她不怕我这个老不死的,如今却是连你都不怕了!” 宋临春呢喃着,声音越来越低,半响后才去握了唐氏的手,说道:“母亲……我怕……她讥讽我,我一时间忍不住,就失手用镇纸砸了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跑回唐家告状!” 唐氏闻言,却是眉头一松,嘴上说道:“这有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还不是你说了算?她自己德行有失我们自然该好好教训她!” “打的好!”唐氏略一沉吟,有儿子帮着自己,她迟早要把晴娘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任由自己揉搓!那干脆就加一把火,就和宋临春说道:“你也不能太惯着她了!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顶撞我就不说了,连你都敢起口角,这样,银翘,你传我的话,让晴娘跪在花园的鹅卵石上,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才能起身!” 银翘好不容易压一下眉眼间的喜色,控制着自己紧张到发颤的声音,柔声劝道:“您这样会不会太严厉了些?花园里人来人往的,这样一来,奶奶的面子岂不是要丢尽了?那鹅卵石上……” 银翘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宋临春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就娇羞的底下了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宋临春就笑了:“你的心肠真好,她那样对你,你还为她求情。” 唐氏冷哼了一声:“就这样办!明荣,你跟着银翘过去!” 明荣是张妈妈的闺名。 张妈妈愣了一下,望着唐氏有一瞬间的怔楞,宋家只有犯了大错的丫鬟、小厮才会被罚到花园里的鹅卵石小道上去跪着,上个受罚的丫鬟是因为偷盗府里小姐的首饰和贴身帕子拿出去卖,死不认错不说还栽赃给同时当差的人…… 就算晴娘犯了天大的错,也不该这样惩罚她。 张妈妈越来越看不明白唐氏的行为处事了,这门亲事虽然是老爷随口提了一下,但最后敲定的还是唐氏,她那个时候觉得唐家家大业大,娶了嫡出的小姐肯定能好好在仕途上帮少爷一把,所以就回了娘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了唐家太夫人和唐家五夫人,最后才全了这门亲事的。 她犹豫着,却望见银翘已经出了门了。 唐氏狐疑的眼神落在了张妈妈的身上,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张妈妈望着唐氏有些兴奋的面容,终究是应了一声是,行了个福礼退了出去。 屋子里就只剩下母子二人了。 唐氏怜爱的看着宋临春,问道:“好孩子,你可与她商量好了?” “儿子还没有提……”宋临春面露难色:“儿子只是想教她孝敬您!然后两个人就闹了口角,还没有来得及说到嫁妆上去。” “唉,谁知道她是这么个性子!”唐氏拿了帕子在自己眼角擦了两下:“我只是怕她年纪小,镇不住那些下人,被骗了也不知道,就想暂时替你们管着,可她……” “是我多管闲事了……”唐氏唉声叹气的:“早知道如此,我还不如在你们成亲之后就搬到庵堂里住着算了,你若是有心,就多去看看我……” 宋临春的面色一红:“都是儿子不孝,不能……” 唐氏心中却打着自己的算盘,如果不能把陪嫁拿到自己的手里,她在晴娘面前就不能直起腰板,就是有大把的陪嫁,晴娘才敢自作主张把临春送到五台山书院去,才敢那样在众人面前落自己的面子…… 可是怎么才能让晴娘心甘情愿把陪嫁交出来呢?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三) 望着眼前立着的银翘,徐晚的嘴角翘起一个轻慢的弧度:“既然是代替太太来传话的,绿衣,去上茶,请银翘姑娘坐下。” “我就不必坐了,也喝不得姐姐的茶,大热天的,走这一趟我怪难受的,太太说了,让您去花园里的鹅卵石上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银翘笑的很是得意,一双葡萄似的眼睛里流转着明亮的神采,整个人都显得精神焕发。 徐晚却冷了脸:“银翘未免也太不知道规矩了!姐姐是你叫的吗?妾身可没有这样的妹妹!”她扬声喊了红桃过来,慢悠悠的拿起了茶盅,撇去浮沫,只闻着那馥郁的香味,淡淡的说:“好好的教教她规矩!” 红桃就走到了银翘的面前,行了个福礼,说道:“在大宁,就算是姨娘,也没有资格和嫡妻姐妹相称,而银翘姑娘只是个通房丫头,连姨娘也算不上,不过和我们一样都是奴婢罢了!怎么的见了大少奶奶就姐姐、姐姐的叫了起来?”然后红桃就朝着徐晚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然后和银翘道:“我看银翘姑娘是在外面享惯了清福,连行礼都忘了!您瞧见了吗?以后见到大少奶奶,就要这般行礼!” 银翘冷冷的哼了一声,狠狠的瞪了红桃一眼:“我是丫鬟,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凭你也敢来教训我?” 红桃忍不住回头望了徐晚一眼。 然后才轻声说道:“做奴婢的,要始终记得奴婢的本分。” 银翘的面色却一青,她空有宋临春的宠爱,到头来却还要被一个丫头给欺负的死死的,她冷冷的说道:“我是服侍过少爷的人,自然跟你们这些贱婢不一样!” 红桃、绿衣、紫衣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一直立在门外没有进来的张妈妈的脸色也是一沉。 她没有想到银翘会张狂的到这个地步! “你又比旁人高贵多少?”徐晚的声音淡淡的,然后喊了屋子里的妈妈:“给我拖下去掌嘴!省的出了门不知道东南西北,大放厥词,丢了我们宋家的脸!” 两个妈妈应声说是,就要往银翘的身边去。 银翘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瞪着徐晚:“你敢打我?” “我为什么不敢?”徐晚凝视着她,冷淡而从容的神色让银翘有些怔楞。 两个妈妈一个架着银翘,一个啪啪啪的左手一个巴掌,右手一个巴掌,银翘的两个脸蛋被打的红了起来,她的哭喊声一时间让整个房间充斥气一种十分喧闹的吵杂气氛。 张妈妈叹了口气,打起冰花纹莲青色鲛绡纱落地门帘,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闹了起来呢!”然后对着徐晚行了一个十分规整的礼,叫了一声大少奶奶。 徐晚望着张妈妈,叫她起了身。 这个张妈妈倒是有些意思,在门口站了那么许久,早不进来,晚不进来,偏偏等到她教训银翘到一半了,她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奴婢是来传太太的话。”张妈妈是半点也不敢小瞧徐晚,恭恭敬敬的把唐氏的话带来了,然后低声说道:“奶奶要是心里有疑惑,就亲自去见太太一面,说些软话,也就罢了!” 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意思。 徐晚就笑着应了声,然后看向了银翘,对张妈妈说:“我知道这个银翘是太太身边的人,教训她也是出自下策,如今我们在宋家,是个什么光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若是因为骄纵跋扈不知礼数的下人坏了我们的名声……”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银翘就跳了起来:“你竟然敢打我!少爷一定绕不了你的!”她一面捂着红肿的双颊哭哭啼啼,一面吼道:“少爷是真心对我好,不然去五台山书院怎么会是我陪着?不然新婚之夜,怎么会前半夜宿在你那里,后半夜就来了我这儿?!你等着瞧吧!” 徐晚的眸色却沉了下来,新婚之夜,宋临春都敢这样? 可为什么晴娘的记忆里并没有呢? 张妈妈听的头都要大了,厉声呵斥了银翘一句,一个冷厉的眼风扫过去,吓得银翘打了一个哆嗦。 “你怎么能因为一时斗狠争勇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张妈妈呵斥着银翘:“还不快跟大少奶奶道歉!” … 收拾完这件事情,红桃和紫衣就扶着徐晚往花园去。 她的的确确要去罚跪,既然唐氏连脸都不要了也要拿捏她这个儿媳妇,那她岂能不遂了她的心愿? 她让两个妈妈着手去查一下银翘刚刚说的话,若是连新婚之夜宋临春也是那样对待晴娘的……那她就要重新打算了。 徐晚淡淡的想着,此时正值中午,日头高高的照着,没有半丝的风,后花园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罚跪的地方就在那里,这里算是宋府的中心位置,来来往往的丫鬟、当差的小厮走走停停,都能看到。 徐晚跪的笔直,旁人异样打量的目光她好像都没有看到一样。 心里却有些焦灼,她已经让人送信给了黄家四小姐。 却不知道黄家四小姐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 眼看日头越来越大,徐晚身上的薄纱都被汗水浸湿了,她一张脸被太阳晒得通红通红的,都有点淡淡的痛楚,十分的不舒服,地上的细碎鹅卵石,让人膝盖疼的钻心。 没多大一会儿,就听到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靠近,和那些丫鬟小厮们规整的步伐不大一样,然后徐晚听到了黄四小姐娇俏的声音:“呀!那里怎么有个人在那里跪着?” “长姐,那是犯了错的小丫头吗?”黄四小姐的声音带着一种天真的困惑。 黄氏蹙起了眉头,有点狐疑的看了自家妹妹一眼。 “兴许是不知事的丫鬟……”黄氏声音低低的呢喃道,但是又觉得奇怪,就走到徐晚的跟前,仔细的看了看,然后有些惊讶的喊了一声:“弟妹!” 她打量着徐晚通红的脸,又看了看身后的两个丫鬟,说道:“还不快把你家奶奶扶起来!” 红桃和紫衣并没有动。 徐晚就低声说道:“是婆婆罚我跪在这里的……” 黄氏眉头一皱,宋临春那一房本来就隔了好几个房头,唐氏作践儿媳妇的事她们也略有耳闻,却不好插手去管,可如今碰上了……总归是要说上两句话才好。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四) 黄氏虽然这样想着,可心中到底不好拿主意,这怎么管还要好好斟酌斟酌。网 她这般犹豫的瞬间,黄四小姐已经摇了摇她的胳膊,撒娇一般的说道:“长姐,你看她跪在这里多可怜了呀!”嘟着嘴唇,分外可爱,明亮的眼珠像是两颗珍珠,闪烁着晶莹的光泽,顺带还抽空对着徐晚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狡黠。 黄氏无奈,捏了捏小妹的鼻子,又想着,唐家在江南到底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如今朝中的唐阁老可不就是这位唐小姐的大伯吗?虽然唐家五房在士族中不显,但也有几分了不得的手段,若这件事情传到唐家去,只怕她们宋家的脊梁骨都要戳断了。 她想了想,让紫衣去拿了一把伞过来给徐晚撑着,自己带着黄四小姐起身去了婆婆屋里,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她婆婆宋二夫人沉吟了一下,就道:“唐氏这个人做起事来就是这样没头没脑的大家都是亲戚,我少不得要多走动,省得旁人说我们眼睛里没人可她那个性子着实让人厌恶。我与她算是平辈,我出面,恐怕她不会听我的话不说,反倒还要嚷嚷着说我们仗势欺人。” 黄氏就叹了口气:“她跪在花园里,下人们来来往往的都看的分明,唐氏真是一点体面也不给她这个儿媳妇!” 宋二夫人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你随我去太夫人那里一趟吧。” 黄氏就跟着婆婆一起去了太夫人的住处。 太夫人正和几个小辈坐在一起打叶子牌呢。 见到黄氏和宋二夫人就笑眯眯的把她们揽到自己怀里,心肝的叫着,然后对着宋二夫人说:“你看我手里的牌该怎么出?” 宋二夫人草草的看了一眼,然后把来意说了。 “可知道发生了什么?”太夫人放下了手上的叶子牌,喧闹的西次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黄氏就道:“弟媳跪在花园里,孙媳也没好意思问。” “是不该问。”太夫人沉吟了一下:“不管她犯了什么错,也断断没有罚人跪在那里的道理。去。把唐氏给我叫来。”然后又叫丫鬟去花园里把徐晚叫过来。 约么半个时辰后,唐氏才姗姗来迟,进门看到徐晚也在绣墩上坐着,脸色当即就变了。她狠狠的剜了徐晚一眼,才跟太夫人行礼问安,亲亲热热的问太夫人身体可好,吃的香不香,睡得好不好。 太夫人随口应了,就问道:“今个是怎么回事?让人跪在花园里,那么大的日头岂不是要把人晒坏了?” 唐氏在心底暗暗骂了声小蹄子,然后才笑着对太夫人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妾身想管教一下儿媳。” “混账!没什么大事怎么让人跪在花园里?你不顾着你自己的脸面,好歹顾着临春的脸面!”太夫人的声音猛然严厉了起来,望着唐氏说道:“晴娘才刚进门几天,你这般让她跪在花园里,下人们来来去去的不知道看了多少笑话。” “你不给晴娘体面就是不给她丈夫体面” 唐氏面色不虞,心中更加坚定了要搬出去的念头,她不过是教训个儿媳妇,太夫人也要叫来把她一顿乱骂,可面上仍旧得带着笑,说道:“您有所不知,不这般惩罚她,她是半点不会忘心里去,一则因为她是妾身的儿媳,妾身自然要好好管教,二则,因为她是妾身的侄女,妾身自然要严加管教,方不辱唐家的门楣。” “你只告诉我,为何罚她?你若罚的有理,我这个老婆子便也不过问了。”太夫人皱起了眉头,她最不耐烦看到的就是唐氏这般冠冕堂皇的样子,平常里,她想多拿些月例银子、想要些燕窝什么的,大可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她能有不给的吗?可唐氏偏偏找些什么理由,七拐八拐的才说出来,她年纪大了,手里的银钱不用难道还要带到土里面去吗? 漏点银子让小辈们高兴高兴,她心里也快活。 可唐氏偏要一幅小家子气。 “她不尊婆母,顶撞妾身在先,和临春争执起口角在后。”唐氏的面色却是一喜,就凭这些,她惩罚晴娘,就没有人能挑半点错出来。 “还在书房里和临春动了手!”唐氏喜滋滋的又加了一句:“所以妾身就想让她好好长个记性!” 太夫人和黄氏、宋二夫人对望了一眼,然后就问徐晚:“晴娘,你可有话说?” 徐晚咬着唇,脑子飞快的转着,片刻后才低声道:“妾身是与相公起了口角,但是没有和相公动手,妾身一向对婆婆孝敬,卯正起床服侍婆婆更衣洗漱,服侍婆婆用饭,中午、晚上,皆服侍婆婆,直到婆婆如睡方回自己的房间,怎么会顶撞婆婆呢?” “出嫁从夫,你可知道?”太夫人的脸色一时间有点晦暗莫名,她盯着起身行福礼的晴娘,声音带着一种上位着的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妾身知道,所以妾身无半句怨言。”徐晚言辞恳切的,然后面上带出一丝哀戚之色:“只是,妾身觉得委屈。” “你有什么委屈不妨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太夫人挥了挥手,制止住了唐氏的欲言又止,淡淡的说:“你有了委屈还知道罚人出气,你的儿媳难道一句话也说不得?” 带出一种不悦。 唐氏立马就禁了声。 徐晚饱含苦楚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妾身自嫁到宋家以来,时时刻刻都谨守女则、女训,丝毫不敢越雷池半步。可是妾身真的心里难受,成亲的第一天晚上,相公在妾身这里歇了两个时辰,然后就起床去了通房丫头那里婆婆要惩罚妾身,妾身甘愿领罚,可让通房来传话妾身以后如何在下人面前抬得起头来?” 太夫人和黄氏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在大宁,这种行为已经算得上是宠妾灭妻了,若被有心人告到衙门里去,这是要摊上官司的,再严重的,男子一辈子都无法考取功名! 唐氏胡闹,怎么宋临春这个读书人也这般胡作非为。 “再说妾身和相公有口角是因为,相公突然从五台山书院回来,知道第二天,妾身才知道,陪着相公去给婆婆请安的,是通房银翘。妾身心里实在难安,不知道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让相公这般羞辱。”徐晚深吸了一口气:“妾身虽然心中介怀,但妾身并未多说什么,仍旧侍奉婆婆” “可是相公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妾身顶撞婆婆,故意给婆婆难堪,枉为人妻”徐晚应景的配上了声哭泣声,拿了帕子摸着眼角的眼泪,好像再说不下去一样。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五) 太夫人沉沉的叹了口气,她年纪大了,看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掉泪,一时间也感觉心底里沉甸甸的难受,劝道:“好孩子,别哭了,有什么苦,老身拼了命也要为你做主!” 唐氏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死死的瞪着徐晚,骂道:“你这个胡说八道的”贱蹄子三个字还未出口,就看到太夫人眼风冷冷的扫过来,忙改了口:“你这是在指责临春回家没有告诉你一声吗?你一个妇道人家,难道还要管着男子们的行程?” “儿媳不敢。”徐晚垂下了头,用淡淡的声音,把她和宋临春为什么争吵,她和唐氏之间发生的几件事简要的概括了出来,娓娓告诉了太夫人几人。 徐晚眉目凄楚,一字一字的似乎砸在了唐氏的心口上。 “妾身不甘含冤,不甘忍气吞声,就和相公分辨了几句,婆婆就以顶撞她和相公为理由,罚妾身跪在花园。”徐晚哭的更加伤心了,一面哭,一面哽咽着说道:“妾身实在是实在是有苦难言。” 太夫人望着徐晚,又看着唐氏,缓缓问道:“你可有话说?” 唐氏张了张嘴唇,呢喃道:“我只是想帮她看着陪嫁,她年纪小,万一被人欺骗了,谁知道她就” “糊涂东西!”太夫人一巴掌拍在了紫檀木黑漆方桌上,怒不可遏的骂道:“你这是侵占媳妇的陪嫁,若是被官家知道了,少不了你一顿板子!” “我没说我”唐氏喏喏不敢继续说话。网 “单不说陪嫁,就是你这纵容儿子宠妾灭妻,不,你不是纵容,你这是主谋,这件事情,若是唐家铁了心要对付你,你以为你往后能安安心心坐在这里享福?大宁律白纸黑字的写着你不知道吗?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太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冷厉,到最后,已然是疾言厉色了。 太夫人年岁大,身体难免虚弱,这一番话说下来,只觉得身心俱疲,她默默的喘着气,狠狠的瞪着唐氏。 唐氏却并不明白太夫人这番苦心,只觉得徐晚是在太夫人面前说了什么,才让太夫人对自己的态度这般的差,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回话道:“临春要往五台山,这身边难道还不能有个服侍的人吗?晴娘是我儿媳妇,孝敬我难道不是她该做的?我选个稳重老实的丫鬟去服侍临春又是什么错处吗?” 太夫人见唐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错了,反而还咄咄逼人、振振有词,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网 宋二夫人打起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太夫人耳边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大致说了个遍,然后就恭敬的退到一边。 太夫人望着唐氏的目光就更加的暗淡了,有些寒心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起来罢。” 唐氏不明所以,只好把疑惑的目光投在了宋二夫人的身上。 可是后者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唐氏本来以为这次会在劫难逃了,可是太夫人就这样放过了自己她心底有些惊讶,但是转瞬一想,又觉得事情错本就不在自己,就算她身份比自己贵重,辈分比自己高,又能拿自己怎么样呢! 当即就挺直了腰背站了起来。 太夫人看也不看唐氏一眼,只淡淡的说道:“你回去吧。” 唐氏行了个福礼,就站在一旁,望着徐晚:“那我这个不知事的儿媳?” 太夫人已经连发怒都懒得发了,淡淡的说道:“你以后若有时间,就早晚来给我请个安吧!” 这就是要唐氏在身旁侍候的意思了! 唐氏狐疑的看着太夫人,半响后才应了声是。 太夫人欲言又止的看了唐氏一眼,但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让丫鬟把唐氏送出了门。 宋二夫人就扶起了徐晚,不只是在地上跪的太久了,猛然一下起急了,还是中暑了,徐晚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宋二夫人和黄氏的扶住了徐晚,才没让她栽在地上。 太夫人连忙喊着让丫鬟去请太医。 暂时就把徐晚安置在一旁的软塌上。 宋二夫人就和太夫人说道:“娘,这件事情您看该怎么处置的好?” 太夫人沉吟着:“唐氏这般性子,也不是一两天养成的,如今这幅模样若知道错了,倒是能改,可我瞧着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她在这样下去只怕要铸成大错儿媳,刚刚去问了,听说那个叫银翘的婢女是唐氏的贴身小婢,会哄人开心,也有几分姿色,晴娘还没进门的时候,唐氏就已经把她许了临春少爷。成亲那天晚上,晴娘累极了,就歇了,只怕是临春少爷没有尽兴,就又去了银翘那里。” “银翘替唐氏去传话,对着晴娘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姐姐的,话说什么临春少爷疼爱她”宋二夫人满面忧色:“哪家的嫡女也受不了这个气!” 太夫人面色难堪,她呢喃道:“唐家起初唐氏进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的唐氏进退有礼,也明白事理,只是后来,她嫡母去世,父亲未再续弦,生母甘姨娘因为生有两个孩子,在她父亲面前也得脸,所以两个人就走的近了。 渐渐的,唐氏就变了个样子。 后来,才知道,唐氏虽然自幼养在唐太夫人身边,可唐太夫人性子极好,看不得母女分别,也就允了甘姨娘每天服侍唐氏用膳,潜移默化的,性子多少没有嫡女们的好。 再后来,甘姨娘一挑拨,就成了如今这样子。 太夫人沉沉的叹了口气。 “你拿了对牌去我那里查查我的陪嫁,我记得在银杏胡同还有间宅子,年岁大了这些事情记不大清楚,若是有,就拿了地契给唐氏吧!她既然嫌弃我们拘束了她,那就让她搬出去吧。也省得她整天惦记儿媳妇的陪嫁!” 宋二夫人应了声是,目光落在徐晚的脸上,低低的叹了口气:“只是可怜了晴娘。” 太夫人目光中也带了点怜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谁说不是呢!”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六) 大夫来给徐晚诊了脉,说是暑气入体,加之身体又虚弱,才会昏倒,顿了顿,大夫又犹疑的问道:“身上可有什么外伤?” 太夫人和宋二夫人、黄氏一齐愣住了,三个人对望一眼,又看向大夫,大夫就说道:“这位夫人有些发热,可能是因为外伤处理不及时引发的。” 太夫人就笑着请大夫一开了些治理外伤的药,一并煎了给徐晚服下。 宋二夫人就让手下的妈妈陪着大夫去抓药了。 三个人的神色又凝重下来,太夫人身心俱疲,觉得动一根指头都是困难的,胸腔里憋着一股子气,家族中,宗子是继承整个家族的人,是掌舵者,可家族的兴衰荣辱却不是区区一个宗子能够决定的,兄弟们帮衬,才能延续家族的香火和荣耀。 她善待唐氏和宋临春,除了亲戚情分之外,更是寄了很大的希望在宋临春身上,他身处逆境,更应该比旁人刻苦谦逊一些,憋了一口气,未必不能成大气候。 可是,如今宋临春所做的每一桩事,都枉为读书人。 太夫人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已然一片清明,她低声吩咐道:“你再去查一查,务必打听清楚晴娘和临春可有动手?” 宋二夫人应了是:“媳妇谨遵娘的吩咐。” 黄氏的目光落在徐晚的脸上,巴掌大的小脸有些惨白,没有血色,额间渗出的汗珠把额前的碎发泅湿了一大片,她指了自己身后的小丫鬟去给徐晚打扇,然后就望着太夫人说道:“祖母不如问一问弟妹的丫鬟们,兴许知道些。” 太夫人神色怏怏的:“这些事情就留给你母亲操心吧!走,你陪我去佛堂坐一会儿!” 黄氏就扶着太夫人,往小佛堂去了。 宋二夫人执掌着府中的中馈,来禀事的丫鬟仆妇们来来往往,几乎闲不得,她一应交给自己身边最看重的妈妈,她打算招呼着把晴娘这件事情弄清楚,可是谁知道,丫鬟就进来禀报说舅老爷来了,宋二夫人只得撇了这里去见客。 徐晚又昏睡了半个时辰才悠悠转醒,丫鬟们服侍着她吃了药,又躺了一会儿,觉得好多了,就整理好了衣服、妆容,依次去给太夫人和宋二夫人、黄氏谢了恩。 一直闹到天色将暮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徐晚一进门就看到宋临春那一张气急败坏的脸,在她的身后站着双颊红肿的银翘,银翘看到徐晚进来,脸上就多了几分得意和嫉恨,更衬得一张脸狰狞了许多。 宋临春冷笑:“还不快给大少奶奶行礼问安?” “万一有人还想要拿你做筏子立规矩?”宋临春的声音很高,满满的都是讥讽:“我们大少奶奶的威风可大着呢!” 银翘就含笑应了声是,然后走到徐晚的面前,给徐晚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徐晚站在原地,忽然觉得夏季的风也可以如此寒冷,让人遍体生寒。 她望着宋临春端正的五官,满满的都是愤恨和怒火,一双眸子里全是冷厉,让人难以接近,再看看他像只老母鸡一样长开了臂膀护着身后的通房,徐晚就觉得绝望,如果这就是男人,那么又何必要一桩百般痛苦的婚姻呢? 晴娘万事顺着他的意,他尚且薄情。 更何况自己这般与他抗衡,那更是触了他的逆鳞。 一桩桩,一件件,在这个嫡庶尊卑有别的时代,都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晴娘的脸上。 亏她以为,宋临春对晴娘还有几分的真情,在唐氏要求他休妻的时候,他是反抗过的,可如今看来,更像他们母子联袂演的一场戏。 徐晚的心一时间被堵上了一团棉花,涩涩的难以呼吸。 她对着宋临春行了一个礼,淡淡的说:“这一天奔波,妾身累极了,先行告退。” 然后留给宋临春和银翘一个背影。 银翘望着徐晚徐徐远去的身影,嘴角愤恨而不甘的弧度勾勒的越发大了,她蹭到宋临春的跟前,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声音中带着一种哭腔:“少爷,大少奶奶这样子,可让银翘以后怎么活啊!” 宋临春安慰似的轻轻抚着银翘的背,不自觉的把怀中的人搂的更紧了,他脸上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茫然,晴娘竟然敢跑去太夫人跟前去告母亲和自己的状,这般胆大妄为、没有规矩的人竟然是他的妻子那不如就休妻吧,可是又想到唐家带给他的好处,他就有些犹豫。 自从晴娘嫁进来之后,宋家的几个兄弟都对他高看了一眼,说话什么的也比往常更和气可亲,五台山书院的山长确实是很厉害的一个人物,自己听了些课,就觉得茅塞顿开束修什么的都是唐家备好的,除此之外他每月还有二十两的银子,应酬同窗、外出喝酒,手头都阔绰了许多。 就包括他的吃穿用度,都比往常好的太多。 想到这里,他抚着银翘脊背的动作就慢了下来,晴娘带给他的东西太多,也太重要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这一份依仗!想到这里,他心里忽然就有了主意,这一阵子,太夫人和晴娘只怕都在气头上,他若是服个软,认个错,兴许能挽回一二。 怕就怕在晴娘不管不顾撕开了脸面不要,跑回唐家哭诉旁的倒不要紧,可若是停了自己的银子可该怎么好? 念头一起,就如潮水一般怎么也按捺不下去,他一把推开了银翘,让正处于温柔乡中酝酿着自己情绪的银翘一时间没法适应,宋临春就到:“你先回去,我去看看晴娘。” 银翘心头就涌起一阵不悦,她拉着宋临春的衣袖,眸子晶晶亮亮,好像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少爷!您说好了今天晚上陪着银翘的!”宋临春又把银翘箍进怀中,和她唇齿缠绵了一会儿,直引得银翘双腿酸软站立不住才放了手,他凑近她的耳边笑道:“这般可够了?” 银翘双手揪着宋临春的衣服,整个身体的重量全在他身上,羞的脸颊通红,眼波流转之间带出一种媚态。 “我尚且得安抚住她。”宋临春放开了银翘,道:“等我回来了好好补偿你。” 把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的绿衣和紫衣气的破口大骂:“真是不要脸!在我们少奶奶的厅堂就这般搞了起来!” 两个小丫鬟满目的怒火,却不敢声张,害怕闹起来了徐晚脸上更没有光。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七) 绿衣轻轻撩开了徐晚的白色里衣,只见她雪白柔嫩的肩背上有一道青紫的红肿痕迹,看样子是被什么重物打击所留下的伤痕。 绿衣满脸的心疼,轻轻的吸了口气:“姑爷的心怎么这样的狠!” 拿了白色帕子轻轻一沾,却发现有血珠缓慢的浸了出来。 肿的高高的,像是发酵的馒头。 十分触目惊心。 绿衣一边拿了红花油轻轻的涂在伤口上,一边叹气:“怎么说您也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 徐晚忍着痛,嘴角的笑容莫名的有些薄凉。 药还没擦好呢,房门口就传来了碧桃的声音:“少奶奶,姑爷来看您了!” 碧桃“一病”就是大半个月。 宋临春回来的消息传遍的时候,碧桃的病才好了起来,但是徐晚却指了她在二门伺候,虽然她仍旧领着一等丫鬟的月例,但是做的活却是二等丫鬟的,如今就帮着守夜,来往了人,通报一声。 徐晚挑眉,他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又想到宋临春那副丑恶的嘴脸,徐晚就淡淡的说道:“你就说我睡下了!” 门外沉默了,没有动静,片刻后就传来碧桃清晰的声音:“少奶奶,姑爷总归是您的相公,就算千错万错,您也不该这样和姑爷置气,夫人在家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般对过老爷!” 顿了顿,碧桃就又说道:“太太也是您的婆婆,女人嫁了人,孝敬婆婆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您读的书比奴婢多,可您如今怎么反倒糊涂了起来?您就低个头认个错,难道姑爷和太太还会这样揪着您的错处不放吗?若您一直这样犟下去,只怕要冷了姑爷和太太的心!” 徐晚的神色有些莫名,替徐晚拉上衣服的绿衣却是变了脸色,她有些想不明白,碧桃怎么自从到了宋家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呢?这种指责主子的话怎么能随便乱讲?而且,在她看来,这件事情上分明是唐氏和姑爷做的太过分了,想染指媳妇的陪嫁不说,竟然还敢动手,宠妾灭妻那可是大罪。 碧桃却口口声声说着是自家主子错了还拿着姑爷和自家老爷比老爷何曾做过这般的事情让夫人难堪 徐晚的神色淡淡的,吩咐绿衣:“你去告诉姑爷,就说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也放到明天去说!” 绿衣应声告退。 大概半柱香之后,绿衣才回来,眉目间带着一丝疲惫,对徐晚说道:“姑爷说您今晚若不让他进门,他就在门外站着不走。” 徐晚冷笑:“那就让他站着!” 绿衣目露忧色,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徐晚正在沉思,并没有注意到绿衣这片刻的迟疑。 不过一瞬间,绿衣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了,她轻声道:“那奴婢要不要服侍您歇下?今天您受苦了,好好歇歇,不然往后若是落下病根了就不好。” 徐晚抬起头,望着绿衣,神色清明:“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七岁。”绿衣答道,心中却打起了鼓,不明白徐晚这个时候问她年岁做什么,脑子中走马灯般的闪过了许多念头,手中的替徐晚揉着肩膀的动作却半丝没有紊乱。 “我隐约记得碧桃好像比还大?”徐晚有些迟疑。 “是的,碧桃姐姐比我大上两岁。”绿衣低声说道。 徐晚点了点头,忽然间伸手摁住了绿衣的手,然后道:“明日随我回一趟唐家吧,我有些事情想和母亲商量,只是我不知道回娘家有什么规矩,你去问一问两位妈妈,趁着现在还早,把第二天的事情安排好,我们明日一早就启程回唐家。”顿了顿,徐晚又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情不必让碧桃知道。” “现在就去吧!记住,若是麻烦,我们就改天回去,万万不可勉强,处理完了你就回住处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徐晚的声音低低的。 显然是不想让立在门外的碧桃听到风声。 绿衣严肃的应下,然后替徐晚熄了灯。 走到外面的夹道的时候,却望见碧桃正仰着脸,眸子中含着水光,不知道在和宋临春说什么,宋临春的脸隐匿在一片黑影里,她看不大清楚,但是碧桃的脸她却看得分明。 她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但却知道此地不能多留。 脚下无声的转身去了两位妈妈那里。 安排好了回唐家的事情之后,绿衣就心事重重的回了住处。 紫衣还没有睡,穿着小衣,凑在烛光下面绣着帕子,紫衣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年纪大了,却一直没说上亲事,家里人不免着急,紫衣就偷偷绣了帕子拿出去卖。 “还不睡呢?你这般小心伤了眼睛!”绿衣关上了门,在紫衣的对面坐下,斟了慢慢的一大杯水咕嘟嘟的喝掉。 紫衣就把绣绷放回了箩筐里:“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小姐明天想回唐家。”绿衣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格外沉重,让紫衣也禁不住绷住了呼吸,她望着绿衣,问道:“怎么突然要回去了?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吗?可小姐性子绵和”怎么也不像能做得出告状的事情出来。 “小姐还问了我多大。”绿衣的声音越发的低沉:“还问了碧桃多大。” 紫衣的面色一白,几个陪嫁丫头里面,她年纪是做大的,今年二十一了,大宁有规矩,丫鬟最晚二十五岁要放出府去,免得有违天和,伤了国之根本。 唐家的丫鬟一般在二十二三岁的时候会放出去,也会有主子们瞧着合适了,给丫鬟们安排亲事,运气好的,能继续留在府里当差,运气不好的,就只好回去另外谋生计。 “只怕小姐动了要为我们相看亲事的念头。”绿衣的声音带了点哀愁,不知道为什么,碧桃站在宋临春面前时的表情在她面前挥之不去,好像梦魇一样,让她的心里乱极了。 几乎没办法让脑子静下来思考。 回想起碧桃这段时间来的反常,绿衣总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可是又好像什么也抓到。她有些苦恼的皱起了眉头。 紫衣正想着自己的婚事,想着小姐为什么这样做 满腹心事的两个丫鬟对坐着,却都沉默了下来。 厢房里的气氛一时间格外沉重。 但是两个人都意识到了小姐不可能再这样忍气吞声的过下去了。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八) 宋临春望着眼前的碧桃,温柔的有些过分:“你若是有空就好好劝劝你家小姐!她这幅性子怎么”颇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这般温柔小意的模样,在对着晴娘的时候是从来没有过的。碧桃这样想着,嘴角的笑容就多了几分惬意,眸子里却表现出一种难言的痛苦和委屈,格外的惹人怜爱:“奴婢劝过小姐很多次,可是小姐不仅不停奴婢的话,反而反而”她咬着唇,嘤嘤哭泣了起来。 宋临春面对着这个哭哭啼啼却十分好看的丫鬟,内心竟然有了无限多的耐心,就连他来看晴娘,却被拒之门外的难堪和羞愤也淡了许多,含情脉脉的碧桃,沉沉的叹了口气:“等我什么时候见到你家小姐面了,就好好劝劝她,忠言虽逆耳,却总归是为了她好。” 说罢,就鼓励的看着碧桃。 碧桃心里却止不住冷笑,她若能见到徐晚,她若能在徐晚面前说上话,也不会出此下策在这里拦了宋临春,这里人来人往的,若是被人撞见了可是,她若对宋临春没有一点用处心中微微的颤抖了起来,为什么她只是个丫鬟?命运何其不公! 碧桃就屈膝行了福礼,婉约而窈窕的告退。 举手投足之间,带出一种大户人家的骄矜。 宋临春一时间看呆了,他突然间就想起晴娘来,她也是这般聘聘婷婷,姿态优美,像是一朵开在山谷中的幽兰,总是细声细气,眉眼温和如同春日的桃花,带着让人绚丽的姿态。 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了,这般的刁钻蛮横、不讲道理、这般的言语犀利全然不是他想象中温柔可人的妻子。他的眉目垂了下去,再望一眼徐晚紧闭而漆黑的门窗,忽然间就有些郁闷,说来说去,不还是为了银子吗? 宋临春忽然间就有些厌恶起眼前这种困境来了。 这和从前吃糠噎菜却甘之如饴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 经历繁华之后,再想头悬梁、锥刺股,就有些愤懑和不甘。 凭什么我们同是生而为人,却要过着不同的生活? 他在宋家的嫡出子弟们跟前从来就没有直起过腰来,他们歌舞升平,手缝里随便漏出点东西出来就够他们一辈子用的了,再想想五台山书院里面那些大户人家出来的子弟们,更是挥霍无度,他的心就有些酸楚。 他甚至忍不住想,假如晴娘嫁的是门当户对的人,家的是宋家嫡出的子孙,而不是他这个无权无事无财产的人,那又当如何? 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不是自己,肯定不会大半夜的被晴娘关在门外,没有一点面子里子,晴娘肯定不会对自己的母亲那般不敬,肯定不会紧紧攥着陪嫁不肯拿出来,肯定不会 他脑子里想了无数个肯定不会 却从来没有想过,假如他不是这样的宋临春,又会怎么样? 他当然没有在门外站上一夜的决心和毅力,这般想着的时候,他已经往银翘那里去了。网 第二天,晴娘起了个大早,带着绿衣和紫衣以及一个妈妈坐着府里的马车回了唐家,她甚至连告诉唐氏和宋临春一声都没有,只趁着大早去拜见了太夫人和宋二夫人。 太夫人和宋二夫人昨晚上就知道徐晚准备回唐家了,却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告诉徐晚,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徐晚笑着应下,心中却不免有些冷。 她们也觉得这件事情是唐氏和宋临春不对,却下意识的想要劝徐晚忍下来,最好是相安无事,把所有的委屈都咽回肚子里去。做一个贤良淑德,以德报怨的好妻子。 同为女人,她们这般,徐晚只觉得悲哀。 可是徐晚仍旧是笑着道谢,接过宋二夫人连夜准备的七色宝盒坐上了马车。 因为她们两个代表的是宋家,享受权利的同时自然也该维护宋家的利益,这件事情如果抖出去闹开了,恐怕整个宋家都要受指摘,她们这般做,无可厚非。 但是她们仍然选择放自己回唐家去,没有阻拦,她心中的感激,也是无以言表的,感激和悲凉、和心冷同时存在,还真的是一种十分矛盾而奇怪的情绪。 这是徐晚不曾有过的。 有一个词语叫做切肤之痛。 徐晚觉得自己现在才明白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 她觉得自己好像完完全全的理解到了晴娘的为难,更是明白,她辗转难眠的痛苦。 唐家的人都喜气洋洋的,守门的丫鬟小厮们满脸的笑容,忙不迭的奔跑着去报信。 唐五夫人迎出来的时候,望着好像瘦了许多的女儿,眼泪不自觉地就掉了下来,徐晚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模样,鼻子也有点酸酸的,还未行礼,就被唐五夫人一下子抱进了怀里,她一愣,然后就安心的把脸靠在她的衣衫上,双手也抱紧了她。 唐五夫人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好闻的佛手柑的味道,让徐晚的心慢慢的安定下来,她知道,她这样做有些残忍,可是,有些时候,就必须得把腐烂掉的肉挖出来,彻底清理干净才能重新长好。 她轻轻的叫了一声娘。 唐五夫人就和徐晚拉开距离,握着她的手,像是打量一个宝物一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看了很多遍,不管怎样,都好像看不够。 徐晚的笑容就有些苦涩,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那种沉甸甸的爱意,让她有些不忍。 两人没有说上几句话,唐五夫人就带着徐晚去拜见了太夫人,几个人又好哭了一阵才作罢,直到用过午膳,唐五夫人才找到时间和女儿说体己话。 起初的惊喜过去之后,唐五夫人的心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来,想到晴娘一个人回来,宋临春并没有跟着,心底就像有只小猫在挠,挠得她无法安心。 她拉着晴娘去了平日里休息的西次间,挥退了身边的丫鬟,就握着徐晚的手,呆呆的看着她,像是要把徐晚的样子刻进眼睛里一样。 徐晚笑了笑,就任由唐五夫人打量着,同时,她也在打量唐五夫人。 都说看人看面,徐晚望见唐五夫人的第一眼,就知道晴娘的性子是随了她母亲的,唐五夫人也很敦厚绵柔,对着丫鬟们说话都是和和气气的,也看得出来,周围的丫鬟们都很活泼,好像都是真心喜欢唐五夫人,眉眼间的笑都格外真诚。 只可惜,晴娘遇人不淑。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九) 徐晚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开口,而且拣了不紧要的先说:“娘,碧桃年纪大了,也到了该放出去的时候了,我今天回来,就是想问问您的意思是什么。网”碧桃的老子娘还在唐家当差,是唐家几十年的老人了,不能不顾忌着她老子娘的面子,总不能让下人们寒了心。 “娘以为你喜欢碧桃,要多留几年呢!”唐五夫人松了一口气,绷着的神情也舒缓了许多:“并没有留意她的亲事,不过我现在开始留意,找到合适的人也不难,只是要看她心里愿意才行。” 徐晚嘴上说着:“娘说的是,嫁妆这边也请娘招呼着告诉我份例,既不好寒酸了她,也不好越过府里其余的姊妹们,至于钱,就从我的庄子、铺子里面拨过去给她。女儿只是怕坏了规矩,才巴巴的来问问您!” 心里却冷笑了起来,碧桃自己的意思? 恐怕碧桃不甘心再当个丫鬟吧! “还有绿衣她们,您也帮忙留意着,再过几年,她们也都到了年纪。”徐晚笑着说道,一派和气。 唐五夫人的眉头却显而易见的蹙了起来,她心底打起了嘀咕,她不是不愿意操劳,只是觉得晴娘这样太过奇怪了,她既然是嫁给了宋临春,身边的丫鬟要配人,自然是从宋临春那里的小厮们打探起,再不济,也有自己铺子里、庄子里的人相看,怎么会回来求自己? 女儿虽然柔弱,却不是这点主意也拿不住的人! 这样想着,她的神色就慎重了起来,望着徐晚浅笑的脸,又看不出端倪,不知道为何,她总感觉女儿这次回来,好像长大了不少,有些让她捉摸不透,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的晴娘终于长大了,知道替身边的人打算了!” 徐晚的眼神有些飘忽,望着这样殷切的唐五夫人,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想和宋临春和离的打算告诉她,可是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是要得到唐五夫人的支持才行,无论如何,也得安抚住唐五夫人。婚事是她点头答应的,晴娘嫁过去却受了这样的折磨,只怕她后来,心如刀绞,愧疚到不行,这也是她后来着急给晴娘相看婆家的原因吧,也是她早逝的原因。 因为觉得亏欠了女儿,所以就想拼命的弥补,可也是着急就越做不成事情,渐渐的,就成了心病。 徐晚微微的偏过了头,望着黄杨木绘兽描金红漆大圆桌上摆着的红玉挑心青花瓷花鸟纹花斛,她慎重的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女儿想和母亲商量!” 唐五夫人的心就往下一沉。网 等到徐晚把所有的事情都叙述了一边之后,她的眼泪就喷涌而出,哭的都哽咽了。 徐晚看着,只觉得心酸,眼睛里也含了泪珠,她轻轻的把唐五夫人搂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低声用一种狡黠而调皮的声音说道:“要是早知道您这样伤心,我就不告诉您了!我怎样都忍着,绝不吭声!就这样过一辈子,也省的惹您伤心!” 唐五夫人一听,就止了眼泪,狠狠的瞪了徐晚一眼,骂道:“你还敢对娘说这些没良心的话!”她红着眼圈打量着徐晚:“难怪我觉得你受了这么多,那唐氏竟然敢这样对你!我这就去帮你出气,好好和她理论理论!” 只说唐氏的错,却不提宋临春。 徐晚轻轻的叹了生气,唐五夫人还是对这段婚姻抱着希望的。 “娘,您别着急!”徐晚轻轻的拉住了她的衣袖,顺势靠在她怀里,低声说道:“您千万别伤心,女儿都已经看透了,他这样的人不值得女儿嫁给他,不值得女儿为他搭上一辈子,婆婆本来就瞧不上我,您又何必去找她理论呢?” 唐五夫人想着,就觉得心酸,心窝里像是被谁重重的锤了一拳,都说出嫁从夫,都说相公是女人的一辈子的一靠,可那宋临春,才成亲就敢这样对晴娘,那往后晴娘哪里还有立足的地方? 晴娘这一辈子可该怎么办才好! 又想到自己一生顺顺遂遂,偏生晴娘这般坎坷,越发觉得自己占了晴娘的运气,更加的悲从中来,眼泪刷刷的往下掉着,眼圈迅速的红了起来,一个小小的帕子都已经湿透了。 徐晚叹了口气,忍着心中泛起的酸楚,把她揽到自己的怀里:“娘,您先听我说,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女儿想着,干脆跟宋临春和离算了!唐氏看中了我的嫁妆,我若一直捏着不肯给她,她肯定要继续找我的茬,家里一定没有安稳的时候。可我若真把嫁妆交出去了,往后的日子更加的难过,就算您手中有银子,爹愿意贴补我,也不能这般填补我这个无底洞!” “您再想一想,唐氏那般喜欢银翘,又那样抬举她落我的面子,就算我下了狠心惩治银翘也不过治标不治本。拿捏一个妾室倒是简单,可怕就怕唐氏哭哭啼啼,惹得宋临春对我心生怨怼,就不说往后,单看现在,只怕” 唐五夫人止住了眼泪,却被徐晚这番要和离的话给震惊住了。 呆若木鸡的看着徐晚。 喃喃半响不知道说什么。 徐晚轻轻的握住了唐五夫人的手,然后道:“母亲,您好好的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清澈见底的眼睛中满满的都是坚定,还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坚韧。 一时间让唐五夫人看呆了。 她觉得晴娘变得坚强了,这场失败的婚姻有好也有坏,起码让她成长了起来,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一点,她起初听到晴娘说要和离,只是因为受了委屈,一时气话。但是她这一番话说下来,却字字在理。 徐晚就轻轻的解了自己的小衫,露出光滑圆润的肩头,转过自己的身子,把后背对向了唐五夫人。 一时间,唐五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声音都有些哽咽:“你这是怎么了?” 徐晚就慢慢的穿好了衣服,和唐五夫人对视:“这是宋临春用镇纸砸的。” 她一字一句,声音坚定而冷静。 唐五夫人的心底却蔓延出片片苦涩。 雨送黄昏花易落(二十) 徐晚紧紧的握着唐五夫人的手,怜爱的替她擦去眼泪,低声道:“所以,女儿才决意要和他和离!” 唐五夫人的眼泪落个不停,最后抱着徐晚大哭了一场才收住了眼泪。网徐晚服侍她净面、重新上妆,又换了一件玫瑰紫色杭绸面立领盘海棠窄袖收腰褙子,白净的面旁,看起来丝毫不像三四十岁的年纪的人。徐晚一直紧紧的握着唐五夫人的手:“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急不得,爹那里,就请娘帮忙说项,但是爹爹素来看重他的庶妹,您也千万不要一时着急,说了什么话惹了父亲。” 唐五夫人轻轻的把徐晚搂进了怀里,越发觉得她身子纤弱如窗外飘摇的细柳,好像一不注意,她就要随风飘走一样。她低声说道:“既然宋临春是这样的人,晴娘你自己心里又有主意,那就听你的意思吧!不管怎么样,娘只希望你平安幸福。只是这样一来,你免不了要被人家说闲话” 她盯着徐晚,眸子泛着晶莹的光芒,她毕竟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什么样的内宅争斗都看过,多少肮脏事情在她眼皮子底下上演。她不想让晴娘也受那样的苦难,所以才会在唐修远的游说和唐氏的哭求下答应了这门亲事。 低门有低门的好处。 可一旦这一丁点好处都没有,那么这门亲事,就完全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唐五夫人很快就擦干净眼泪坚强了起来,她不知道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晴娘到底经历了什么,从那个娇滴滴的姑娘变成了如今这般坚韧的模样,晴娘本就比一般姑娘要隐忍许多,可如今,竟然会连和离的念头都起来了,谁知道她在宋家到底遭受的是什么样非人的折磨! 所以她决定站在徐晚这边。 虽然明知道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是总比眼睁睁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在夫家受那样的气要好的多。 下午的时候,唐五夫人就拉着徐晚的手,想让她在家里多住上几日。 徐晚婉转的辞了唐五夫人,仍旧带着丫鬟、妈妈们回了宋家。 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呢。 唐氏和宋临春还没有得到他们的报应呢,她怎么可以这样轻轻松松的离开呢。 晴娘母亲那里说通了,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她报完了仇,就可以跟宋临春和离。 想到这里,徐晚觉得心底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怒气和紧绷的弦彻底的断掉了。网 她靠在柔弱的垫子上,想着接下来该做什么。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摇摇晃晃的,知道马车停了下来,绿衣才叫醒了她,她带着唐家的回礼和唐五夫人非要派给她的两个妈妈回来了。那两个妈妈看起来身强力壮,肌肤被晒得黝黑,据说是田庄里面做农活的仆妇们,老实肯干,力气很大。 加上这两个妈妈,她就有四个妈妈了! 一时间就觉得自己的住处有些拥挤。 宋家人多,下人也多,还专门拿出一栋宅子辟出去做了族学,所以住房上一直都不太宽绰,更何况宋临春这一房还是个外来人口,所以就更加的拥挤。 怎么安排住处倒是一桩难事。 徐晚觉得有些伤脑筋,所以就把事情交给了绿衣,还没走到自己院子门口,就望见宋临春那一张带着讪笑的脸,看到她回来,就十分殷勤的笑了起来:“你怎么去岳父岳母家也不告诉我一声呢?”语气尚且算得上柔和,可徐晚偏偏就听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感觉。 她也笑了起来,对着宋临春行了一个福礼:“劳烦您挂念了!”说着就带着自己身后的几个丫鬟和妈妈们往房间里面去,宋临春就慌忙的跟了上去,有些小家子气的搓了搓手,欲言又止的叫住了徐晚:“晴娘!” 徐晚回头,望着宋临春那一张带着怯意的脸,突然间就觉得好笑,她站住了身子,问道:“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今天下午太夫人叫我过去了!”宋临春低着头,像一个犯了错误被老师打了手心的小学生:“太夫人狠狠的把我我训斥了一顿,她说我这样算是宠妾灭妻,又说母亲那样觊觎你的陪嫁总之,就是在几个堂兄面前把我骂的狗血淋头我代替娘在这里跟你陪个不是。” 徐晚默默的听着,只觉得而有些讽刺。 “不管怎么样,晴娘,你终归是我们宋家的儿媳妇,把我和娘送到衙门里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对不对?”宋临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着徐晚:“你今天会唐家去有没有在岳父岳母面前胡说什么?” 胡说? 徐晚简直被宋临春这幅理所当然的样子给气笑了。 分明是他自己上门来道歉的,可是说着说着,就又变成是自己在胡说八道了,好像自己冤枉了他一样。 压下心底的怒火,徐晚轻轻的笑了起来:“妾身只是太久没有见到母亲,很是想念,所以就回去看了看。至于没有告诉您这件事,我想着您刚从五台山书院回来,难免舟车劳顿,不如在家里好好休息,更何况,您下场的时间也近了,妾身不敢打扰您读书。” 顿了顿,徐晚就笑的更加柔和了,看着宋临春,脸上的表情仿佛初春冰雪消融一般炫目:“更何况,您这阵子不是正在和妾身生气吗?妾身怎么敢叫您去?”她一面说着一面娇羞的低下了头,把自己的姿态放低了。 这话说的很漂亮。 把没有告诉宋临春和唐氏的错处给圆了回去。 让躲在冬青树丛后面的偷听的小丫鬟满意的笑了起来。 宋临春的声音明显就放松了下来,说出口的话也随意了许多:“你若是好好孝敬母亲,我怎么会和你生气?” “”徐晚真的很想一个大耳光子抽到宋临春的脸上。 可她忍住了。 刚走进院落的时候,她就眼尖的看到几个脸生的婢女在附近晃悠。 自己一行人进来的时候,她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才低下头去做自己受伤的事。 徐晚瞧得分明,所以耐着心思应付宋临春。 雨送黄昏花易落(二十一) 银翘正陪着唐氏在挑选首饰,她从黑漆镶螺钿八宝盒中拿出一只伽楠香木镶金珠寿字手镯,比对着唐氏左看右看,就说道:“您明天就戴着这个去,又稳重又大方的,保管不会出错!” 唐氏就笑吟吟的接了那镯子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越看越觉得欢喜,就直接戴在了手上,笑着说道:“那我明天就戴着这个去参加万氏孙子的洗三礼,定要狠狠的压那万氏一头!”这般想着,唐氏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些,她喃喃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银翘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些,她有些尴尬的垂下头,装作继续挑选东西,可是心思却跑的很远了,她现在最迫切的事情就是想怀上一个孩子,可是她越是心急肚子就越不争气,宋临春从五台山书院回来之后,就整天围着唐氏打转。一听说晴娘回了娘家,宋临春就像丢了半天命一样,失魂落魄的,她在书房服侍的时候,不过失手打碎了一个茶盅,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宋临春就对着自己发了一通火,呵斥自己笨手笨脚的什么也做不成。 银翘就觉得很委屈,陪着小心说了几句好话,宋临春却根本就没听进去,在书房里转来转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心神不宁。兜了几圈之后,宋临春就叫了房跃过来,让他去门口守着,一见到晴娘回来就赶忙跑来通知他。 出神的瞬间,唐氏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你也要尽快给我添个孙子才是!” 银翘苦笑了起来,她也想赶紧剩下个孩子,可是这种事情她哪里能急得来,她神色有些仓皇,落在唐氏的眼里,就有些奇怪,问道:“怎么?难道是你们两个” 银翘就笑着说道:“少爷待我很好。只是银翘想着,嫡妻还未产子,通房就生下庶长子,到底于理不合”犹犹豫豫的,面带难色:“这样一来,大少奶奶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她不好受倒没什么,怕就怕的是”唐氏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只笑着道:“女人家就是母凭子贵,你若是生下来,我定会把孩子带在身边好好教养的!” 银翘就笑着又选了一支孔雀玳瑁镶金簪递到唐氏的手里,顺着说道:“您教养出的孩子是极好的,您若是肯教养,那是他的福气。”银翘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底有些怒气衍生了出来,怨怪到唐氏到底是听不懂自己的话,还是听懂了却不愿意给自己抬身份? 她到现在都还是个通房,通房不还是个奴婢吗? 晴娘身边的丫鬟都能指着自己的鼻子骂。 唐氏选了半天,终于确定好了明天的衣服和收拾,淡淡的打了个哈欠,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就问道:“临春在?”银翘的声音涩涩的:“少爷去了大少奶奶那里!” 唐氏的面色就沉了下去:“他去那里做什么?” 一想到她今天一声不吭的跑回了唐家,就连自己也是从太夫人嘴里才知道她回娘家的那一刻,又尴尬又丢人的,她就怒火中烧,恨不得把徐晚给死成碎片才好。 唐氏很愤怒:“去把临春给我叫来!” 小丫鬟应声跑了出去。 银翘嘴角升起一丝冷笑,有些嘲弄,有些幸灾乐祸。 唐氏又略坐了坐,心底到底是觉得不安,一是怨恨宋临春没有来禀告她,就跑去晴娘那里,二是,她有些浅浅的心虚害怕晴娘真的在唐家胡说了什么。 她就站了起来,拉着银翘说:“你陪我一起去看看!” 银翘就扶着唐氏往晴娘那里去。 刚走出芙蓉斋的门口,就突然跑进来一个穿着淡绿色褙子的小丫鬟跑了过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请示板路上,一面哭一面磕头。 唐氏和银翘都满腹狐疑,对望了一眼,唐氏就轻轻的咳了一声。 有丫鬟提醒唐氏说:“这是大少奶奶身边的丫鬟,叫碧桃。” 碧桃嘤嘤哭着,嘴里叫着太太恕罪、太太恕罪。 唐氏莫名其妙的望着碧桃,语气冷厉的说道:“你是晴娘身边的丫鬟?可是叫碧桃?你先起来说话,你让我恕你的罪,可你有什么罪?”碧桃就又咚咚的磕了几下头,额前很快就红了一片,她哽咽了起来,但是语气很诚恳:“求您原谅大少奶奶年纪小不懂事,她今天回唐家的事情是瞒着奴婢的奴婢若是知道,一定会劝住大少奶奶不让她胡作非为的!” “怪只怪奴婢没看住大少奶奶,才让大少奶奶做出这种事情来!”碧桃声泪俱下:“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大少奶奶的错,您要是怪,就怪碧桃没有拦住大少奶奶,怪就怪在大少奶奶不听奴婢的劝告!” 碧桃的声音特别大,一路跑过来又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她这般一吼,就把那些当值的丫鬟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偷偷的往这里瞄着,看着。 唐氏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心底一喜,她正愁没办法在太夫人那里讨回场子呢,碧桃这一出就好比打瞌睡的人遇见了枕头,再没更好的了! 唐氏心里乐得开了花,但是面上却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哀伤之感,亲自弯腰扶起了碧桃,怜爱的说道:“好孩子,你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主子做的糊涂事,怎么要你一个小丫鬟跑来认错?” 唐氏中气十足,一字一句讲的格外的清晰。 这样一来,徐晚就算没错,也会被这主仆二人给说的犯下大错的。 银翘心底又喜又奇怪,不由得对着碧桃多看了几眼。 却发现眼前这个丫头杏眼桃腮,长得十分漂亮。 举止之间带出一种柔弱之感,和晴娘有几分相似。 银翘望着碧桃的目光就多了几分警惕。 “大少奶奶年纪小,不知道自己做的事荒唐,碧桃身为奴婢,也劝不了大少奶奶,就请太太您多担待一些,碧桃无论如何,也要报您的恩!”碧桃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望着唐氏的目光极为真诚。 唐氏就慈爱的笑着,拍了拍碧桃的手:“你倒是个衷心的丫头,她是我的儿媳妇,我自然要多担待些!你放心。” 碧桃的眼睛流着泪,嘴角翘了起来。 雨送黄昏花易落(二十二) 唐氏和银翘、碧桃一行人还没有走到徐晚那里,就望见宋临春面带喜色的过来了。网 碧桃率先瞧见宋临春,就有些羞怯的对唐氏低语道:“奴婢还是先告退吧!省的少爷见到奴婢就想起大少奶奶来,心里不舒服。”碧桃这般以退为进,越发让唐氏觉得她是个知礼懂分寸的丫头,面上的笑容也宽和了许多,她摆了摆手:“那你就去吧!以后得空了就到我这里来玩!”说着就从头上拔下一支小小的鎏银簪子递给碧桃:“这是赏你玩的,以后若再有什么劝不住的事,记得来告诉我一声!” 碧桃乖巧的笑着,行了个福礼一溜烟的跑远了。 她手中握着簪子,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胸腔砰砰的跳着,又兴奋又紧张的那种感觉让她几乎快要窒息了,她轻轻抬起手,看着手里的簪子。 有点不甘,又有点惆怅。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出去是对是错。 唐氏和晴娘相比,唐氏心眼极小,又睚眦必报,糊里糊涂的,一有事就喜欢和宋临春哭闹,偏偏宋临春也都听了,唐氏要他抬了银翘做通房,宋临春果然就要了银翘。去五台山书院的时候,也不顾礼法的带着银翘去了。 唐氏要她回来整治晴娘,宋临春就真的放下手中的举业跑了回来。 碧桃沉吟着,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激烈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这个家里,还是唐氏说的算。 跟唐氏对着干,是得不到好处的。 更何况,晴娘那副性子就算自己得罪了她,她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反倒是唐氏,真真是碰不得。 她挣扎着,纠结着,却一直没想到自己该怎么来向唐氏投诚,恰好,晴娘就一声不吭的回了娘家,老天都在帮她,她这么一闹,只怕大家都会站在唐氏这一边,恰好,唐氏也可以在太夫人面前扬眉吐气,狠狠的将她们一军。 自己是晴娘的贴身婢女,还是最为得脸的大丫鬟,自己说的话,是最可信的,如果连自己都跳出来指责晴娘,那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而唐氏,一定会感激自己的,说不定,会许给自己一条很好的路。 碧桃想着,把手上的银簪子放进了袖袋,擦了擦脸,用手指整了整头发,抬起脚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一次,她脸上带着胜利的、得意的微笑。 腰背挺的笔直,自以为雍容骄矜,美不胜收。 宋临春扶着唐氏,脸上禁不住绽开一朵花来,他问道:“娘,您怎么出来了呢?这外面天气这么热,您在屋子里歇着多自在啊。”唐氏却有点狐疑,摸了摸宋临春的手,淡淡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宋临春就笑嘻嘻的说道:“晴娘说她回家只是问问唐五夫人几个陪嫁丫头和婆子该怎么处置。网” “这些事就值得你开心?”唐氏不乐意的撇了撇嘴角。 “娘,您想想,若是她回家告状了,我在五台山,不知道还有没有二十两银子了呢!”宋临春的声音压低了下去:“而且,我们的吃穿用度都比往常好,这都是晴娘铺子里的收益拿了给我们的。” 唐氏就怒目圆睁的望着宋临春:“你怎么这么糊涂!她既然嫁到了我们家,这些银钱什么的自然就该拿来给我们,那些大度的儿媳妇,说不定早已经什么把她的陪嫁交给婆婆来打理了。这些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做好了是她的本分,做的不好,哼!那我这个当婆婆的就要出面收拾她!” 宋临春忙改口道:“是儿子想岔了,娘息怒。” 一面又笑呵呵的说道:“她还说了,要给银翘抬了姨娘。”还说要给自己再找两房年轻貌美的妾室,这些话他当着银翘的面自然不会说出来。 唐氏就奇怪的盯着银翘看了一眼,好像在问银翘是不是和晴娘有什么来往,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就要给她抬姨娘了!给银翘抬姨娘,是在给自己长脸,但是这样一来,银翘拿的月例就多了,不止如此,身边还要配上个小丫鬟再置办几身衣服、首饰,一来二去的,都要花不少银子。 银翘的心思却不在唐氏和宋临春这里,她忍不住朝着徐晚住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位少奶奶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回了一趟娘家就打算给自己抬成姨娘,可自己成了姨娘,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银翘有片刻的茫然,却也忽略了唐氏落在她身上审视的目光。 宋临春就又接着说道:“她还说会把铺子里的掌柜们叫来,让您见上一面。” 唐氏大喜失色,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由得又问了一遍:“她真的这样说?” 宋临春就重重的点了点头:“晴娘还说以后那些田产铺子什么的都交给您保管,有进项了您这里也收着。” 唐氏喜得屁滚尿流的,双手合十,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菩萨开眼”等等之类的。宋临春眼角眉梢全是神采,兴致勃勃的去和唐氏商量在哪里买宅子。 太夫人那里却是一片静穆。 “晴娘真的这么说?”听着丫鬟喜滋滋的叙述,太夫人的神色却罕见的沉了下来,她半靠在软垫上,挥手让丫鬟下去了,太夫人这才转过了头,望着宋二夫人,低声说道:“你瞧着这个晴娘怎么样?” 宋二夫人一时间摸不准太夫人的意思,斟酌着说道:“虽然有些气性,跑回了娘家,但好在顾全着大局,没做出什么让我们宋家丢脸的事情出来。”犹豫着,望着太夫人的脸色,她又补充道:“可那些娇滴滴的小丫头们,哪个不是这般娇气的呢!” 太夫人却叹了口气:“这个晴娘只怕是个不简单的。” “此话怎讲?”宋二夫人却有些疑惑,觉得晴娘不过是一个性子烈一点的姑娘,为人处世倒有几分可取之处。可但凡聪明点的姑娘,又哪里会和婆婆、相公对着干的呢?可是太夫人却说她不简单 太夫人就道:“她要回娘家,没告诉她婆婆,却来禀了我们。” “回来之后又多带了两个强壮的仆妇回来。”太夫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种无奈和看破世事的沧桑:“在书房,临春拿镇纸砸了她的事情,只怕唐家已经知道了。可她却安抚住了临春,不止如此,还说要给临春抬个姨娘,把陪嫁交给唐氏保管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这般往深处一想,宋二夫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唐家既然给了她人,便是在警告我们宋家,要我们善待晴娘。有人给她撑腰,她却把这口气咽了下去,甚至连陪嫁都给了唐氏旁人知道了,只会说唐家教女有方,晴娘贤良淑德。” “可我瞧着,她不是能把这口气咽下去的人!”宋二夫人望着太夫人,低声道:“娘,这件事情只怕有些复杂。” 太夫人就淡淡的说道:“往后若再闹出些什么事情,恐怕临春和唐氏就百口莫辩了。旁人的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 雨送黄昏花易落(二十三) “我们府里还有好几个哥儿没说亲,几个姐儿们待字闺中,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宋二夫人想着,却出了一身的冷汗:“娘,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 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影响整个宋家的下一代。 太夫人想了想,就说道:“我那天让你找的地契和宅子可找到了?” 宋二人笑了起来:“我们怎么好意思动用您老人家的陪嫁呢?我前几天托人在银杏胡同买了一个三进三出的宅子,虽然不大,但贵在雅致,想来拿去给唐氏,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太夫人望着宋二夫人的目光就柔和了许多,笑的看不见了:“何必再去买宅子,我的陪嫁动不得,你的陪嫁就能动得了?”太夫人一面说,一面叫了丫鬟过来,开库房拿了好些个好东西给了宋二夫人。 隔了两天,太夫人就把唐氏叫到跟前,寒暄客气了一会儿,就淡淡的说道:“前些日子,我听说,你想带着儿子媳妇们搬出去住。所以就让二夫人相看着买了桩宅子。临春也大了,将来还要秀才、举人的考上去,将来再生儿育女的,你想出去单住也没什么。只是往后,闲来无事了就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 小丫鬟就把装着地契的锦盒递给了唐氏。 唐氏一时间又惊又喜。 惊得是,太夫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心思。 喜的是,这样一桩好事就掉在了自己的头上,不要钱的宅子,还是在银杏胡同,少说也有三四百两银子了! 太夫人一直仔细观察着唐氏脸上的表情,半响后只觉得心灰意冷,淡淡的说道:“公中再出五百两银子,给临春置办些田产,这来来往往的,也花费不少银子。所以,你们搬出去了,就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好了,我们也跟着沾沾光。” 言外之意就是过得不好也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唐氏听懂了太夫人的潜台词,抬起眸子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头发都有些花白的妇人,也就是说她如果搬出去了,就没办法再从宋家拿月例银子了吗? 然后唐氏就看到太夫人一脸疲倦的打了个哈欠,又对着她叮嘱了几句,一副送客的说辞。 唐氏见状,就起身告退。 拿着地契连自己的地方都没回去,径直去了宋临春的书房。 把刚刚的事情告诉了宋临春。 宋临春就一脸惊愕的看着唐氏:“娘,您怎么能答应呢?!” 唐氏的脸色就一沉:“这怎么不能答应?我们可以单独出去住,有自己的宅子,难道还不好吗?” 宋临春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宋家对自己仕途的帮助,也没办法解释,靠着宋家这棵大树,旁人才会多看自己几眼。网可如今太夫人的意思,分明就是,给了银子和钱,就想把他们这个旁支扫地出门没了宋家的扶持,往后的日子只怕是更难过。 想着,宋临春就想拉着母亲和去太夫人道歉。 苦苦哀求,说自己舍不得太夫人,想继续留在宋家。 这样一来,出于亲戚情分,太夫人一定会挽留他们的。 宋临春就去劝唐氏。 可唐氏把脸一板,只想着自己单独出去住了,上面就没人压着她了,是她向往已久的自由日子,怎么能听进去宋临春的话呢? 宋临春就劝啊劝的。 把唐氏劝的不耐烦了。 唐氏就说:“你急什么?公中给我们的有田地,晴娘那里也有庄子和铺子,难道还能过不好日子吗?” 宋临春望着固执的母亲,只好同意了。 母子两个就在书房里坐了大半日,商量着什么时候搬出去。 唐氏还专门去了一趟万国寺,求了个黄道吉日。 顺便带着银翘去看了看宅子,相当的满意。 唐氏心心念念的把自己的宅子看了又看,满心欢喜的幻想着自己的迁居生活,和银翘两个人思考起了新宅子的布置,自从太夫人说要唐氏搬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叫她过去立规矩了。 唐氏、银翘都消停了起来。 徐晚这里就轻松了许多,可是徐晚并没有很悠闲,这几天来,她一直在想着一件事该怎么处理碧桃,对于那一天的事情,徐晚早就从下人那里听了个七七八八的。但是她却没有立即找碧桃来问什么,她不想再听到什么小姐你错了,要好好侍奉太太的鬼话。 碧桃那个时候也是天天在晴娘的耳边这样劝着。 劝着劝着,她就把自己劝成了姨娘。 她还一脸我很无辜我不情愿的样子。 晴娘却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敢对碧桃怎么样。 不然就会被说善妒什么的。 徐晚撑着下巴,忽然间就做出了一个决定,既然碧桃那么想当姨娘,那就如她所愿吧。 徐晚就写信给了唐五夫人,把那天碧桃怎么跑到唐氏面前哭诉的事情告诉了她,顺便说自己决定把碧桃抬成姨娘,让唐五夫人问问碧桃的老子娘是什么意思。 结果碧桃的老子娘一听要把自己的女儿抬成姨娘,就喜不自胜的答应了。 让唐五夫人觉得有点可惜,又有点郁闷。 所以,给银翘抬姨娘那一天,徐晚也把碧桃叫到了跟前,赏赐了她一些绸缎和首饰,打扮的焕然一新,把她推到了宋临春的跟前。 宋临春很开心,碧桃也很开心,觉得是唐氏在晴娘面前说了自己的好话,更加的感激唐氏。 看着坏人们以后都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徐晚也很开心。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银翘了。 但是谁在乎她呢。 本来早就该去五台山的宋临春,因为这一连串的事情耽误了下来,眼看着,就要到月底了,她们也该搬到银杏胡同的宅子里去了。宋临春就更没有办法走了,偏偏他告假的日子也早就到了,又连着写了好几封信送去了五台山,起初还能得到山长的回信,到后来,就石沉大海一般,没了音信。 等到搬完家之后,结果家里又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来讨杯酒水喝的,上门贺喜的,宋临春不免要拿出些精力好好招待,晚上又有如花美眷红袖添香自从那次吵了一次之后,晴娘就大大方方的把陪嫁什么都交了出来,宋临春一时间富得流油,应酬什么的也阔绰了起来。 渐渐的,找他喝酒逛花楼的人也越来越多。 宋临春就决定不去五台山了。 他想继续在宋氏族学里读书。 徐晚听他这样说,当即就应了下来。 雨送黄昏花易落(二十四) 徐晚轻轻抚摸着酸枝木雕如意云纹软椅,望着放在窗边的花梨木折枝梅花贵妃榻,以及刚从她自己的库房里拿出来的紫檀镇纸雕花嵌金丝海棠玻璃十八扇屏风,心中十分欢喜,不管哪一样东西都透着一种拙朴出来,格外的精致好看。网 这样好的物件,摆在古色古香的房间里特别赏心悦目。 徐晚看了又看,越发觉得欢喜。 就留下绿衣、紫衣和四位妈妈在这里布置房间,她带着红桃往小花园去。盛夏的尾巴还在,空气中尚留存着一丝热气,但是又没有那样毒辣的日头,徐晚就顺着回廊,一面观看着府里的景色,一面想着自己的心事。 后花园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挖凿出的小池塘,引了活水进来,里面种着大片的荷花,此时尚未开败,想来景致也不错,红桃就扶着徐晚往那里去。 在凉亭里坐下的时候,红桃望了望,四周除了平静的湖水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她才低声说道:“太太住在最宽敞、景致最好的东苑,她让张妈妈从人牙子那里买了许多小丫鬟。太太那里留了四个个,再加上原来太太房里的,总共有十个丫鬟、四个妈妈。两位姨娘住在西苑,身旁总共有十二个丫鬟伺候。大少爷那里又买进来了两个小厮、四个贴身的丫鬟” 徐晚听得头都有点痛了,直接问道:“总共进府了多少人?” 红桃垂下头,有些羞愧的道:“外院事情打听不清楚。” “我们没有安插人手,内院外院都是唐氏的人,不清楚是自然的。”徐晚望着一池摇曳的荷花,觉得身心都舒爽了起来,淡淡的说道:“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红桃张了张嘴,瞥了徐晚一眼,又把头低下,目光落在自己的绣鞋上,半响后才道:“太太到底是孀居之人,这般把权利捏在手里,掌管着家里的中馈于理不合,两位姨娘又是嘴甜会哄人的”红桃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您不想去和太太争什么,也不该这样委屈自己。” 想到宋临春越来越少往小姐这里来,就算来了,小姐也神色淡淡的,有时候直接就出口赶人长此以往下去小姐可该怎么办?但是有些话她又不敢说的太多。 就像今天,太太在府里宴客,却没有让小姐陪着,反倒是叫了两位姨娘过去做陪,这是当着别人的面来打小姐的脸。 徐晚依着栏杆,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忽然问道:“红桃,你会做荷叶鸡吗?” 满心担忧的红桃一时间愣住了,半响后才说:“奴婢不会,但是紫衣会做。” 徐晚就笑眯眯的说:“那我们采些荷叶带回去给紫衣做荷叶鸡。” 丝毫没有把眼前的困境放在眼里,有种淡泊和懒散。网 不知道为什么,红桃却觉得自己小姐如今这个模样更加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很吸引人的光芒。徐晚这种万事不在乎的样子让红桃也慢慢的放松下来。 等到两个人采完了荷叶带回去,绿衣、紫衣她们也都重新把房间收拾好了。 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徐晚的心情大好。 吃完了午饭,徐晚就坐着马车出了府。 唐氏正忙着宴客,没有心思来搭理她。 宋临春和他的狐朋狗友不知道在哪里应酬。 所以徐晚很顺利的出了府,坐着马车往自己陪嫁的铺子里去。 每到一个铺子,她就停下来和掌柜的交代几句话。 等到两个胭脂铺子、一个衣裳铺子和两个金饰都逛完的时候,徐晚累的都要死掉了,她觉得自己脑袋坏掉了,她应该找个地方把几个掌柜叫到一起,那样她只用说一次就好。可是她害怕被唐氏捉到把柄,就选择一间铺子、一间铺子的来。 殊不知,徐晚走后,几个掌柜的都一脸苦相。 小姐这是要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呀 徐晚看着天色还早,就打听了一家还不错的茶楼,决定去喝杯茶,吃些糕点,平日里不出门,今天可算有机会出一次门了,她就好好玩玩吧。 吃饱喝足准备结账的时候,却看到隔壁的桌子上坐着两个衣衫华贵的公子哥们,一个穿着宝蓝色实地暗纹蟠龙直缀,一个穿着月白色直裰,腰间还系着枚羊脂玉孔雀佩,垂下的金黄色穗子给素净的装扮平添了几分华贵,手中还晃着一柄象牙雕花玉骨折扇,一双桃花眼十分的勾魂。 但是这两个贵公子却一脸的尴尬,旁边站着一个跑堂的,手中拿着一个册子,一幅要哭出来的样子:“两位客官,您可不能吃霸王餐呀!一次赊账就算了,这都第二次了,哪里还有再来赊账的呢?你要是这顿给不起,就先把上顿的饭钱给结了吧!” 那跑堂的话一说完,两个贵公子就满头黑线的对望了一眼。 月白色的桃花眼就把手中的折扇往手心一合,淡淡的笑着:“那就把眼前这个大活人给你押这儿了!本公子还有事呢,就先走了!等本公子攒够了钱再来赎他罢了!” 那穿宝蓝色直裰的人脸就更黑了几分,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徐晚瞧着格外有趣,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她真怕那跑堂的小伙子“哇”的一声哭出来,笑着摇了摇头。 慢慢的抿完了一杯茶,才叫跑堂的过来结账。 谁知道那两个贵公子仍旧在和那个负责这一块儿区域的跑堂的在扯皮。 可是徐晚那一声“结账”已经喊了出来。 所以隔壁的三个人就一起看向了徐晚这里。 月白色的桃花眼目光在徐晚身上扫了一圈,忽然露出一种诡异的光芒,就好像大灰狼看到了小白兔那样,他笑的温润有礼,却让徐晚脊背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朝着徐晚拱了拱手,意味深长的叫道:“这位小相公看你甚是有钱的样子,不如就替我们两位解了燃眉之急吧!这位公子一定会对小相公有求必应的!”指了指身旁无辜躺枪的宝蓝色直裰少年。 看着那个人一脸老奸巨猾的微笑,徐晚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明明看穿了自己是小姑娘,还来讲这种话调戏自己! 和那些小流氓有什么分别? 徐晚就连声说着不敢当、不敢当,然后挑起眉毛,摆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然后指了指少年腰上挂着的羊脂玉孔雀,道:“我瞧着公子腰上的孔雀倒是挺好的,能抵这顿饭钱,只是未免有点可惜,这玉佩和公子真真是相得益彰,同气连枝!”徐晚笑的有些开怀:“手里的这把折扇,身上的这身蜀锦衣服贵的很呢,小二,来,帮这位公子脱了衣服抵债!” 穿月白色衣衫的公子沉默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徐晚是在讥笑他像孔雀一样 好气啊!可还要保持风度,月白色直裰的少年嘴角都在抽搐,脸上却带着一抹笑,只是那好看的桃花眼中明明白白的写了几个大字:“我要杀了你!” 雨送黄昏花易落(二十五) 徐晚毫不畏惧的笑了笑,挑起眉头望着那少年。 绿衣在一旁吓得不行,忍不住揪了揪徐晚的袖子。 徐晚就歪着头看着绿衣,引得另外几个人也把目光落在绿衣身上,倒把绿衣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那月白色少年却丝毫不以为耻的站了起来,广袖一挥,对着跑堂的说道:“听见没,我们这一桌的茶钱那位小相公给了,还有上一顿的,都记到那小相公的头上!” 他笑呵呵的朝着徐晚走过来,在她的对面坐下,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摇着折扇,风流倜傥到不行:“不知小相公姓谁名谁?此等大恩小生无以为报,唯有” “以身相许?”徐晚的脑子里登时就浮现出这四个字,她下意识的就接了上来,然后把那少年噎的一愣,徐晚笑的很开心,满满的都是取笑:“那可真是不巧呢!小相公我不是断袖!”说着,她就站了起来,吩咐小二结账,然后丢下银子,施施然的离开了。 那月白色少年仍旧处在石化中,尚且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宝蓝色直裰的少年已经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 等月白色少年从这惊世骇俗的调戏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宝蓝色直裰的少年已经笑得不省人事了。 绿衣有些茫然的望着徐晚:“小姐为什么要替那两个看起来就不是好人的人结账呢?” 徐晚靠在马车上,淡淡的说道:“与人为善总归是没错的。” “就像黄四小姐吗?”绿衣想了一下,就说到:“可是他们和黄四小姐不一样。”小姐再怎么说都是内宅妇人,就算那两个少年有心报恩,也使不上劲,难道还能帮着小姐把唐氏的心偏回来吗?她觉得,走在外面,还是少惹事的好。 徐晚忽然间想起黄四小姐定了亲的事情,就嘱咐绿衣有空的时候去打听一下黄四小姐什么时候出阁,她得补上一份大礼才行,绿衣就应下了,第二天就着人去打听了。 唐氏最近的日子过得很滋润,自从搬到银杏胡同之后,她就重新做起了当家主母,呼奴引婢的十分惬意,不时有太太们给她下拜帖,上门玩耍,约她出去什么的。儿子也不去五台山书院了,日常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两个姨娘又都孝顺的跟什么似的,虽然晴娘还是那副样子,但是她把陪嫁什么的都拿出来之后,她再看晴娘,就没那么的厌烦了。 最重要的是,儿子根本就不往晴娘那里去,这让唐氏舒心不少。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渐渐地,唐氏就笑不出来了。 起初是经常上门的那几位太太们不来了,唐氏就派人去请,请了几次旁人不是家里有客、就是最近忙着做什么事,没时间来,一次两次倒还可以,可是次数多了,唐氏心里就打起了鼓。她派人送了请柬之后,就请了丫鬟偷偷去打听,结果,万氏说她要陪着婆婆去万国寺上香,可她那天分明就在家里呆的好好的。 孙氏和自己说她娘家的侄女刚到这里来玩,她要在家里陪客。 可打听之后,唐氏才知道,孙氏的侄女才从这里回家没几天。 唐氏有些茫然,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过了两天,她就发现,和她有来往的太太们都消失不见了,自家的宅子门前门可罗雀的,凄凉的很,就连宋临春这几天也没了应酬,不是去族学里读书,就是待在家里和碧桃、银翘链各个姨娘厮混在一起。 唐氏无比的烦躁,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可是要找不出源头在哪里。 唐氏就心慌的不行,带着银翘、碧桃、张妈妈去万国寺烧香去了。 在万国寺就碰见了知县夫人邓氏,她笑嘻嘻的带着张妈妈和几个姨娘去给邓氏打招呼,邓氏以前虽然冷淡,但见了她们也总会给个笑脸的,可这次邓氏连一个笑都没给她们,带着她的丫鬟小厮们就离得远远的。 好像唐氏得了什么瘟疫似的。 唐氏心里的鼓就打的更响了,她急的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却不知道该找谁去问。 大晚上的,她就守在门口,等宋临春回来,就拉着宋临春的袖子把这几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宋临春也正烦恼着,今天他本来在族学里读书读得好好的,可是旁人闹事的时候,他不过是立在旁边看了个笑话,就被夫子拎着耳朵大骂了一通,然后把他写得文章什么的批评的一文不值,说他这种资质再读一百年的书也考不上秀才,他一气之下就甩袖子走人了。 衣袖一甩,走的很风光,可是走出族学的时候,他的头都大了起来。 族学不能读了,也不知道五台山书院那里还能不能去。 如果不是母亲把自己叫回来,哪里会有这么多事发生?自己又怎么可能沦落到没地方读书的地步?宋临春想着,就没好气的对唐氏说:“我将来是要读书考功名的,你老是把这些内宅里的事情告诉我不是给我添乱吗?何况我哪里明白你们妇道人家的弯弯绕绕?”说完就往碧桃的屋里去了。 把唐氏气的七窍生烟,连带着把碧桃也一起恨上了,觉得是碧桃乱嚼舌根子了,挑拨她和宋临春的关系,才让一向孝顺的宋临春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等宋临春一走,她就开始要碧桃立规矩,又是罚站又是让她服侍用饭,捶腿什么的,怎么难受怎么让碧桃来,快把碧桃折腾的半条命都没有了。 碧桃就很委屈,但她可不是晴娘,任由唐氏折腾还不吭一声。 她就不动声色的在宋临春面前告状。 说自己腰疼,正走路呢突然一下跌到地上,宋临春问她怎么了,碧桃就说没事,没事。 然后丫鬟就跳出来说姨娘今天在太太那里怎么怎么,弄伤了腿。 碧桃等丫鬟把话说一半的时候就训斥丫鬟一顿,宋临春听了一半,觉得碧桃有事瞒着自己很不开心,非要追问,然后丫鬟就添油加醋的把太太立规矩的事情说了一遍。 宋临春就气不打一处来,好生安慰了碧桃好一会儿。 第二天,他就带着碧桃一起去了唐氏那里。 说碧桃身体不舒服,让唐氏不要折腾她。 唐氏当场就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银翘背地里就在唐氏面前说碧桃恃宠而骄什么的。 唐氏就把碧桃看作眼中钉、肉中刺。 然后唐氏、碧桃和银翘三个人就斗成一团。 徐晚想想都觉得要笑出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