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夫太矫情》 v第一章[09.09] 【第一章】 魄月双目一睁,迎目所见,竟发现自己身在陌生的石室中。 她猛然坐起身,杀气腾腾瞪向四周的同时,一手摸向腰刀,却摸了个空,她狐疑地低头一瞧,惊得全身一僵。 她的玄衣战袍不见了,弯月妖刀也不翼而飞,所有战场上会用到的法器全都不在了,这个发现令她又惊又怒。 是哪个王八羔子让她光溜溜地躺在冰床上! 她立刻捏了个魔诀,想变出一套衣裳来,却发现失效,莫说衣裳,连个肚兜都变不出来,虽然她从来不穿肚兜的。 她愤怒地跳下床,怒目一扫,石室内除了冰床,什么都没有,唯一可用的是挂在门口的布帘,她上前扯下,充当衣裳包在身上打了个结,虽然露肩露手又露腿,但该遮的重点部位都遮了,聊胜于无。 若被她知道是谁剥光她,她定要以牙还牙,不只剥光对方的衣裤,连人皮也一起扒了。 她赤足踩在地上,沿着石室外的通道一路摸出去,本以为有人看守,直到出了通道,却始终碰不到一人。 她来到洞口,方知自身所处之地是山腰的一个石洞里,洞外冲刷而下的瀑布形成水幕,让这处石洞更加隐密。 她在洞内分不清白天、黑夜,直到瞧见水幕外高挂的明月,才知此时已入夜。 她感到十分疑惑和茫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努力搜索着记忆,她记得仙魔大战、记得自己上战场,却一时想不起其他细节,反倒惹得脑袋瓜昏沉沉的。 她甩甩头。算了,不管如何,先回魔界再说。 她正想捏个魔诀离开此地,不经意一瞄,瞥见一抹身影,猛然一惊,立即火速趴下。 瀑布冲刷而下是一处水潭,水潭中央有块突起的大石,石头上坐着一名男子。 她悄悄探出半个头,一双眼紧盯着那人。 矫情的白衣、矫情的清高、矫情的仙气飘飘——她没看错,是他,剑仙段慕白!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魔族最大的劲敌竟然在此! 这人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做啥? 瞧他盘腿打坐,闭目凝神,似在修练……哦,她明白了,此处隐密,灵气旺盛,正是闭关修行的好地方。 瞧他一身月牙白长袍,周身一圈亮晃晃的仙芒,摆明了给人当靶子,她不乘机偷袭都觉得太对不起他。 修练闭关时,一身功法都用在打通全身筋脉,吸取天地灵气,正是天门大开、气罩护体最弱的时候,难怪他会躲在这里。 此时杀他,千载难逢。 她眼中杀意暗涌,猛然俯冲而下,运转魔功,五指成爪,直击他的天灵盖,夺取他的元丹。 吞食仙人的元丹能提高法力,剑仙的元丹却能增加百年功力。 她势在必得,一身杀势对准了他,岂料中途察觉异状,心想怪了,怎么目标好像歪了,有点对不准呀?她忙催动内息,却惊觉丹田空虚! 她脸色剧变,摧不动内息,便施展不出魔功,这时候送上门,不等于自杀才怪! 她俯冲的姿势向来威风,如猎鹰扑兔,在乍惊法力失效后,四肢拼命挥动,倒成了一只慌张的旱鸭子。 完了、完了,这下子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 她直直掉入潭中,水面巨大的冲击扑面而来,撞得她骨头都要散了,寒冷的水流瞬间无孔不入地包围住她,她拼命捏诀,却惊觉连最简单的隔水术也失效了。 没了隔水术,她便无法在水中呼吸。她惊慌挣扎,四肢越是用力踢打,身子越是向下沉。 难不成自己最后的下场竟是淹死?窝囊啊窝囊,若传出去,她不被妖魔两族笑死才怪! 快窒息的胸腔疼得难受,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猛然被人捞起,哗啦浮出水面,一接触到空气,她立即迫不及待地大口吸气。 终于得救了!她想,才松口气,待回神时,发现自己正两手抱着人家,她移开点距离,对上一双幽冷的眸子。 矫情的白衣、矫情的清高,还有矫情的仙气飘飘……救她的人,正是仙界出了名的冷男,魔界悬赏最高的仇敌。 魄月脸色僵硬。完了,与其被段慕白杀死,倒不如淹死算了。 她这儿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他那儿却目光温柔似水。 「你身子未好,怎可轻易戏水?」 魄月瞪着他,僵硬的表情逐渐转成一脸狐疑。仇敌见面,从来都是分外眼红,他这温柔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就算戏水,好歹也穿件衣裳,难不成你想勾引我?」 她呆住,低头一瞄,这才发现裹在身上的布帘不见了,八成是掉下来时被水冲掉了,此刻她正一丝不挂着。 魄月有点傻了。段慕白面对她,从来都是冷漠得跟冰渣子似的,他身上的仙气护体堪比锐利的刀刃,让妖魔无法近身,但是此刻,他不但抱着她,且目光含笑,语态温柔,说话的口气彷佛在对情人打趣似的。 他不是段慕白! 她沉下脸。「你是何人?为何假扮剑仙?」 段慕白不会对她假以辞色,她勾引他足有百年之久,从没成功过,就算脱光衣服在他面前色诱,他也从不上当。 「宝儿居然说师父是假冒的,该打。」伸手轻弹她的鼻尖,这个亲昵的小动作,惹得她目瞪口呆。 宝儿?师父?他在说什么? 他施了个净水术,让她身子瞬间乾爽,接着手一伸,从虚空中拿出一件罩衫,包住她赤裸的娇躯,打横抱起,腾飞而上。 她被一路抱回了石室,待她回神时,已被安置在冰床上。 「坐着别动,冰床有助安神,乖乖躺着。」嘱咐完后,他便转身出了房。 魄月怔怔地瞪着门外,记忆中好似有什么渐渐苏醒了,她忽而想起什么,猛然低头扒开身上的罩衫,露出一对饱满漂亮的粉嫩胸部。 她想起来了! 仙魔大战……身为魔族将领的她,奉魔君之命,率领一支魔军偷袭望月峰。 望月峰是段慕白居住之处,双方兵马交战,她与他大斗法,在斗了千招后,她落居下风,来不及逃走,被他手中的噬魔剑一剑穿心,魂飞魄散。 本该有剑伤的胸口,却只看到一片白皙无瑕,依然饱满,依然浑圆,却找不到任何伤口。 这不可能,难道这是幻境? 是了,只有在幻境,剑仙才会那么反常地对她温柔,也能解释她身上为何无伤。 v第二章[09.09]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魄月在石室里四处搜寻,若是幻境,总有破绽,她要破了这个幻境。 谁知她无意中瞧见石室里的一缸水,在见到水中的倒影时,她惊得往后退。 水中有人! 她左右张望,正想开口喊人,随即又想到自己身在幻境,喊人也无用,便闭上嘴,犹豫了下,看不出有何危险,便又谨慎上前,盯着水中的倒影。 那是一张娇嫩的面容,约莫十六、七岁,那姑娘瞪着她,如同她也瞪着那姑娘,她眨眼,那姑娘也眨眼;她低头,那姑娘也低头。 水面映出她的脸,却也不是她的脸! 魄月惊讶地摸着自己的脸,继而拧眉。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成了别人? 她蓦地恍悟,难怪段慕白看她的眼神和对她的态度大不相同,分明是把她当成另一个人了。 她肯定是被他用噬魔剑砍死后,魂魄不知怎的就跑进了这个女人的身子里,本该魂飞魄散的她,竟是藉由别人的身子重生了。难道她施展不出魔功,摧不动内息,是因为换了一具身子的原因? 「说了坐着别动,又不乖了。」身后传来男人温柔的轻斥,健臂一搂,把发呆的她给抱回冰床上。 「你伤了元神,虽然已无大碍,但身子还虚,要多休息。」 还是那张俊脸,却因为不再冷漠,给人的感觉差了十万八千里。被段慕白用如此温柔的目光盯着,饶是认识了这家伙几百年,她还是不习惯他这张脸,太靠近、太耀眼、太肉麻了。 真没想到,向来在外冷心冷情的剑仙,也有如此和蔼可亲的一面。 对了,他喊她宝儿,又自称师父,她竟成了他的徒弟? 下巴突然被掌心托起,对上他关怀的眼。「怎么傻了?」 魄月眨眼瞧他,试探地喊了句。「师父?」 「嗯?」 看样子,他是真没认出她来,把她当自己徒弟了。 「师父,徒儿感到丹田空虚,摧不动内息。」 他说她身子尚虚,不知这身子发生什么事,只能想办法探听,又怕被他发现异样,只能问得保守点。 「你遭受魔族攻击,虽然死里逃生,却伤到元神,师父虽然护住你的元神,但仍需多休养。」 遭受魔族攻击?她懂了,看来这身子是在仙魔大战时受了重伤,原主人肯定已经战死了,她的魂魄乘机占了这个身子,藉此又活过来。 「乖乖别动,师父还在煮药呢,去去就回。」段慕白叮嘱几句后,转身出了石室。 待人一走,魄月眸光一转,嘴角抿出邪气的笑容。 呵,这可有意思了,她本是魔族之人,居然变成了修仙弟子,还成了剑仙的徒弟。 魔君麾下有四大将领,分别为黑煞、厉武、催心和艳使。魔君早想收伏剑仙,四大将领人人都想抢先立下这个功劳,身为艳使大人的她,为了收伏段慕白,曾使出浑身解数来色诱他。 不管是装萌、装无辜、装可怜,用尽了各种计谋,却都媚惑不了他。 剑仙独来独往,自成一派,没有在乎的人和事,却想不到他居然有一个徒弟,而且看得出来,他很疼这个徒弟。 成为剑仙的徒弟,要收拾他,机会就多了,看是对他煎煮还是炒炸,任她挑选,还能抢在其他人之前立下大功,到时她可以向魔君请求,把剑仙居住的望月峰当成奬赏赐给她。 思及此,她又阴恻恻地笑了。 段慕白走进房,她已收起邪笑,换上一张我见犹怜的神态。 「把这碗药汤喝了。」盛着浓稠墨色汁液的药碗递到她面前。 魄月盯着那药碗,那药汁看起来有些恶心。她故意天真地问:「师父,这是什么药?」 段慕白含笑道:「你为魔功所伤,这碗药能洗筋易髓,化去你体内的魔气。」 她心头咯噔一声。化去魔气?她都施展不出魔功了,喝了这药,会不会从此魔功尽失? 不行,她不能喝! 师父,我现在肚子很不舒服呢。说时她还故意抱着肚子,一副难受的样子。 「也不知怎么着,感到有些恶心想吐……」 「哦?」段慕白拧眉,想了想,点头道:「既如此,便不喝了。」 这么好打发?她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呢。 段慕白端转身时,还语带遗憾地说:「聚元仙果乃是修行圣品,若是吃进肚里又吐出来,便可惜了。」 魄月猛然一瞪。「师父!」 段慕白闻声顿住,回头看她。 她一脸严肃地说:「师父,我决定还是喝了它。」 「你不是想吐?」 「师父辛苦熬的汤药,徒儿不喝就太任性了。」她说得义正词严,光明正大,上前一把将碗接过来,低头就喝。 别开玩笑了,聚元仙果哪!这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圣果,此果不但能修补元神和灵根,还能解千毒,修为大增。 她咕噜咕噜地喝下肚,一滴都不浪费,喝完后,满足地把碗递还给他。 「多谢师父。」 想不到啊,重生在这具身子里还有这种好处,不但成了他的徒弟,还可以光明正大地要些仙果、仙品来补身;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可以骗些仙器来用用,她怎么现在才想到。 思及此,她心情大好,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喝下汤药后,她觉得此刻精神百倍。 「师父,喝下聚元仙果,多久可以恢复内息?」她一双眼萌亮萌亮的。 「聚元仙果是内功补品,吃下后,一刻钟马上就能疏通内元,存精蓄力。」 魄月强压下内心的兴奋。照这么说来,如果她多喝几碗,是不是很快就能恢复法力了? 正当她内心惊喜不已时,段慕白又补了一句。「待为师采到聚元仙果,就给你服用。」 她怔住,呆呆地问:「这碗不是聚元仙果吗?」 他听了一笑。「傻宝儿,仙果是仙果,汤药是汤药,更何况,聚元仙果是吃的,不是用喝的。」 v第三章[09.09] 她又是一呆。「那您给我喝的是什么?」 「安魂汤。」 安魂?这名称听起来,怎么好像是让人昏睡的?才这么想着,她忽然双腿一软,身子倒了下去,在跌到地上前,已被男人伸来的双臂捞进怀里。 「您骗我……」她全身软绵绵,还死撑着眼皮怒瞪他。 段慕白温柔地摸摸她的脸,笑容轻浅。「是谁先骗师父说想吐,不肯喝药呢?」 她死瞪着他,想骂人、想咬人,可惜最终还是抵不过药性,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为什么……」她不死心地问。 他将她抱起,嗓音低哑。「睡了才能安定魂魄,不致消散。」 声音飘远,意识朦胧,她终于闭上眼,陷入黑暗的浑沌,沉沉睡去。 魄月再度醒来时,望着床帐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想起来,她上了当,喝下段慕白给的安魂汤,然后就不醒人事。 她坐起来,揉了揉眉心,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面对这陌生的屋子,心想这里又是什么鬼地方? 她目光不经意一扫,忽地一僵,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她人还坐在床上,床边却有只猴子,与她大眼瞪小眼。 她正想冷声质问哪来的死猴子,竟敢偷窥她的睡相,猴子却突然大跳起来,转身冲出去时,嘴里还在大叫。 「醒来了、醒来了!仙子醒来了!」 魄月嘴角抖了抖。会说话的仙猴并不稀奇,但这猴子一路火烧火燎又歇斯底里,不明白它在激动什么? 她没料到,在猴子的吆喝下,不一会儿又窜进了一堆动物,有白鹤、银狐、黑免,还有花鹿,齐齐挤在她面前,一双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七嘴八舌地说着人话。 「仙子,你睡饱了不?」 「仙子,想喝水不?」 「仙子,肚子饿不?」 「仙子,要出去玩不?」 「仙子,要去拉尿不?」 魄月顿感哑口无言。这些仙兽争相与她说话,骨碌碌的眼珠子紧盯着她,仿佛在它们眼中,她是个什么稀罕的珍奇异兽似的。 魔界里也有魔兽,例如蛇、蜥蜴、蜘蛛和各种魍魉等等。魔之所以称为魔,就是要比坏、比强、比威慑,绝不会找那些看起来太可爱的动物来当自己的奴兽。 魄月在魔界时,魔兽见到她,那都是小心翼翼、卑躬屈膝,因为在魔界,武力的强大决定一个人的地位和阶级,她从小魔一路爬上艳使大人的位照,成为魔君四大手下之一,其中的辛苦不可言喻。 魔兽见到她,只有卑微或回避的分儿,哪像现在一个个挤在她面前,天真无邪地对她露出无辜可爱的嘴脸,一副不知世间险恶的憨样。 她冷眼看着他们,当然,也只是眼晴睛里的冷意,面上她是微笑的。她现在的身分是剑仙的徒弟月宝,自然不能像以往那样把手一挥,像赶蚊子一样将仙兽拍飞。 「这是哪里?」 她才问出第一句话,仙兽们立即争相抢答,吵得她耳根不清静,根本听不清,她立即举手制止它们。 「一个一个说话。」她指着猴子,命令。「你说。」 「回仙子的话,这里是房间。」 废话,她当然知道这里是房间。 「房间位在哪儿?」 「房间在这里。」 她沉默。看来这只猴子脑子不太灵光,得换一只。 她改而指着银狐问:「我为何会在这里?」 「回仙子的话,因为你在睡觉。」 她再度沉默。看来并非所有狐狸都是聪明的,她决定再换一只,转而指向白鹤。 「我睡多久了?」 「回仙子的话,你睡很久。」 「很久是多久?」 「比我睡得久。」 她闭了闭眼,强压下想骂粗话的冲动,再睁眼时,忍耐地转头看向花鹿。 这只小花鹿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灵动美丽,一看就很有灵气。 「你们是谁?」她问。 花鹿歪着头看她,似乎有些懵懂。 怕小花鹿听不懂,她再解释清楚。「我是说,你们是奴兽,还是契灵?」 在仙魔妖三界,都有修练成精而能说人话的飞禽走兽、植物或器物,依据修行程度不同,修为太低阶的只能当成被驱使的奴隶;而修为高的,则会被人收伏或签下血誓成为契灵,与主人一块儿修行。 花鹿恍然大悟,回答道:「我们是畜牲。」 「……」魄月额角频抽地盯着它。 花鹿见她脸色难看,想了想,改口。「我们是禽兽。」 魄月再度闭上眼,收成拳的指关节吱吱作响,不知道把这些仙兽火烤来吃是什么滋味?她很想知道。 【第二章】 魄月站在屋外,看着四周云雾飘渺、山峦错落,云海相间中有青山绿水。漫步在其中,一草一木皆是景,让她浑身的戾气都不由被这静谧的天地所净化。 仙境就是美,不似魔界那般阴暗沉重,在这一点上,仙界比魔界强多了,她表面不承认,心里是偷偷认同的。 她一直觉得魔界太挤又太吵,喝酒、打架处处有,因为魔族的人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打斗技巧和法术的增进上。 偷袭、骗人、害人是魔界经常发生的事,弱者只能被强者压制或奴役,不想被人欺负就只能变强,也因此,魔界的戾气很重。 v第四章[09.09] 与魔界相反,仙却汇集了天地灵气,这儿的空气很清新,天空很蓝,鸟语如天,东边是晴,西边是雨,霞光穿云而出,飞鸟穿梭彩虹。 宁静、平和、清心。她闭上眼,感受微风的轻拂。能有此刻的安宁真好,只不过…… 她冷冽回过头,睨着身后一群跟屁虫,这些仙兽一个个圆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珠子瞧她,都不眨眼的。 身处仙境,只想沉浸在宁静中,但不管她走到哪里,这群蠢物就跟到哪里。 「你们跟着我干么?」她冷冷质问。 「喜欢跟。」 「看仙子。」 「以前没有仙子。 「现在有仙子。」 「喜欢看仙子。」 一句接一句地冒出,回答得直白,一点都听不出她话中的冷意。 魄月眼角抽了抽。早知这些蠢物听不懂人话,答非所问,她真是多此一问。 她又走了一段路,到处看看,但是逛了半天,除了自己,竟看不到其它仙的人,让她感到奇怪。 「怎么看不到其它人?其它人都去哪儿了?」她忍不住问。 「人在这里。」身后传来回答。 她诧异地回过头,不由得一惊。 在她身后竟不知何时冒出一群人,有男有女,来得悄然无息,令她心中一沉。没想到自己的功力已经弱到连这些人何时近身都察觉不到。 「你们是谁?」瞧他们一个个盯着她,那眼神怎么无端让她感到诡异得似曾相识? 「我们是人。」 「是仙人。」 「对,仙人。 「是仙人,是仙人。」 魄月一愣,继而额角又开始抽了。似曾相识的蠢话、似曾相识的眼神,她终于明白为何这群人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了。 她闭了闭眼,捏着眉心。「你们是仙兽。」 「仙子好厉害,居然一眼看穿。」 「不愧是剑仙大人带回来的女人。」 「剑仙大人的女人,剑仙大人的女人。」 畜牲变成人,说话还是很畜牲。她是剑仙的徒弟,不是他的女人,但是她也懒得去纠正它们了。 这么一闹,她发现肚子的确饿了。换了一个身子后,失了魔功,跟凡人一样需要填饱肚子。 她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斜眼瞟向那群畜牲,说道:「我饿了。」 没想到她一句话,仙兽们立刻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它们便殷勤地送来珍馐玉酿,为她张罗吃食。 看着满满一桌丰盛的食物,再对上它们一双双欢喜的眼睛……好吧,她承认,这些仙兽蠢是蠢了点,却也不是一无是处。 魔界吃生肉、喝生血,但在仙界只有素菜素果,她原以为自己会吃不惯,却意外地发现很美味。她想,或许是换了一个身子的关系吧,灵根不同,口味也不同了。 她坐在一棵大树下,一边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一边向仙兽打探,尽管它们总是答非所问,二十句话里有十六句是废话,但起码还有四句是可以参考的。 「剑仙大人说有我们就够吵了,所以从不带人回来。」 「仙子是剑仙大人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 「剑仙大人喜欢仙子,所以带仙子回来。」 「剑仙爱仙子,剑仙爱仙子。」 魄月把仙兽说的话掐头去尾,留下有用的,再加上自己的猜测,便得了以下结论。 月宝芳龄十六,本是凡人,仙魔大战时受到波及,被魔族所伤,后被剑仙所救,因其具备灵根,便收为徒弟,并安置在石中,卧于冰床上疗伤。正是此时,她苏醒过来,便发现自已占了月宝的身子,剑仙见她醒来,始将她带回望月峰,又睡了三日,直到今日醒来。 也就是说,这些仙兽是头一回见到她,又因为她是唯一的弟子,因此这里除了她,并无其它人,这便是她逛了半天却碰不到人的原因。 她就觉得奇怪,从不收徒的段慕白,怎会突然冒出一个徒弟?原来是最近才收的,因此这事无人知晓,也就不奇怪了。 魄月心下奸笑。既然剑仙只有她一个徒弟,又是新收的,就不必担心自己会露馅儿,至于这些笨的仙兽,就更不必应付了。 由于心情好,她看这些跟屁虫也顺眼多了。 吃饱喝足后,她一路进到剑仙的院子门口,门匾上刻着「落霞」二字,只因这儿面向西方,是看日落最美的地点。 从仙兽口中得知,这里是落霞居,段慕白一早便出门采药了。她眸光闪过狡黠,勾起邪笑,转过头对仙兽们道:「你们是不是想玩游戏呀?」 一听到玩,仙兽们立即像孩童似地骚动不已。 「咱们来玩躲猫猫,我数到十,你们必须躲起来,若是被我抓到,就要受罚喔!我开始数了,一……」 一字才出口,不过眨眼,竟是溜得一个不剩,全去躲藏了。 魄月嗤笑一声,竟是如此好打发。她嘴上故意说要开始找人了,脚步却是直往落霞居走去。 她起先小心翼翼,怕触碰到什么禁制,阻碍她进入,哪知她多想了,这一路轻轻松松就走了进来,既然如此,她就不客气地到处逛了。 她本想找些仙术秘籍或什么仙器宝贝,但是翻来翻去,这园中乏善可陈,连个象样的法器都没有,也难怪他人不在,连禁制也不设,是因为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好丢的。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一旁茶几上的水给自己倒杯水喝,却突然对上桌上一双眼睛,那眼睛正目不转睛盯着她,惊得她手一抖,将壶口的水泼在那眼睛上。 一声尖锐的吼叫声震耳欲聋,她来不及逃,已被周身窜出的树须五花大绑,将她高高举起。 她面色惨白,也不知这是什么怪物,身上缚绑的树须将她勒得几乎要窒息,而四周卷起的狂风刮得她肌肤生疼,一时暴风肆虐,风刀似要将她碎尸万段。 正当她以为自己完了,身上紧缚的树须却突然断裂,身子一飘,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拉出风暴中,落入温暖的怀抱里。 头顶传来轻声的叹息。「师父不过离开一会儿,你就把自己玩成这样了?」 v第五章[09.09] 魄月怔怔地望着段慕白,他正垂眼望她,四周的风暴已经平息,遍地是断墙残瓦、裂木碎石,一片狼藉。 不过最狼狈的就是她了,因为身上的衣物早被适才的暴风弄得碎裂四散,一块布都不剩。 这男人抱着光溜溜的她,脸不红、气不喘,不愧是仙界第一冷男,他这么冷静,她也没什么好害臊的。 反正上回掉入潭中就被他看过一次了,也不差这第二次。 「师父——」她抱住他,把脸往他颈子一埋,把胸部往他胸腔一挤,哭着告状。「我被欺负了,呜呜呜——」 恶人先告状,她是恶人,这状一定要抢先告的。 段慕白再度从虚空中取出一件罩衫,包住她赤裸的身子,轻拍她的背,一如既往地温柔安抚。 「阿木不是故意的,你别怪他。」 她抬起婆娑的泪眼。「阿木?」 「阿木是个木头性子,虽然性子直了点,但是忠厚老实,你会喜欢的。」 切!喜欢才怪,那家伙刚才差点杀了我! 「阿木,过来跟月宝道歉。」 魄月顺着他的目光去找,好奇那个阿木是何方妖孽?看她不找机会整死他! 她原以为阿木又是什么仙兽,却在望见那东西咚咚地跑上前时,她一张脸都扭曲了。 阿木——木如其名,就是一根木头。 正确地说,阿木是一株被砍成只剩下一节树干的木头,树皮和树根还在,扁平的树头上有一圈圈的年轮,树干上嵌了两只眼晴,没手没脚也没嘴。 魄月瞪着这块又粗又扁的木头,对方也睁着一双骨碌碌的绿眼珠子瞪着她。 「桌子妖?」她脱口而出的三个字,若得对方炸毛了。 「是神木、神木!俺乃长白山上的千年神木!臭丫头真没见识!」阿木生气地挥动树技,身上每一片叶子都气得倒竖,大声向剑仙抗议。「是她不好,用臭屁股压俺,用水泼俺眼睛,俺才出手的。」 魄月黑了脸。「死木头,你不想被人坐,就不要变成椅子。」敢骂她臭屁股,要不是剑仙在,她早就一把火烧了他。 「哼!俺变成桌椅,是给剑仙大人坐的,桌上的泉茶也是为剑仙大人准备的。禀剑仙大人,她鬼鬼祟祟溜进屋里,东搜西找,肯定是来偷东西!」 魄月心下叫糟,她支开仙兽,却不知屋里还有这等厉害的灵物,难怪院子里未设禁制,是因为根本不需要,这死树妖就是段慕白的看门狗! 她感到段慕白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不行,她不能让他怀疑自己!于是她立即委屈地迎上他的目光。 「师父,徒儿醒来就来找您,见您不在,便想找些书来打发时间,却不知您的居所是不能随意进入的,也不知桌椅那么小气,不给人坐。」 不知者无罪嘛,反正她打死不认。 阿木听了跳脚。「俺不是小气,俺是有原则,你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来压我,没规没矩!」 她心中咒骂,面上继续装无辜。 「谁家坐椅子时会先向椅子打招呼的?谁家桌子在人喝茶时会睁大眼睛瞪人的?我在师父书房里找书看,那你呢?在师父屋子里鬼鬼崇崇做啥?师父的院子就你能进,我不能进?你说我鬼鬼崇崇,我还说你偷偷摸摸呢,做贼的喊捉贼,哼!」 这一连串的质问和指责让阿木急得猛跳脚,身上的枝叶抖得更凶了。 「你你你——你诬赖俺!」 「你怎么不变成笔筒、书架,或衣柜,却变成一张椅子吸引我去坐?你分明故意轻薄我的屁股。」 「噗……」 一声喷笑让两人都顿住,齐齐转头看向段慕白,他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这样的他让魄月一时看呆了,没想到他也会这样笑。初见时的温柔微笑已经够让她惊奇的了,这会儿因喷笑而抖动身子的模样,更是让她感到稀奇。 原来,私底下的他一点也不冷淡,表情如此生动,温柔而随兴,令她一时看得有些移不开眼。 「阿木,月宝尚未修习仙法,天眼未开,无法识出你是树灵。」段慕白回过头,对她温柔解释。「阿木本是千年树精,被东北当地百姓为神木,却被不肖匪徒看上,砍伐盗木,欲卖个好价钱。我见他千年修行不易,便将他点化,他受我恩,便从此入我门,平日为我端茶递水,偶尔变成桌椅,在书房当值。」 「原来这丫头还是个没有法术的俗人?」阿木冷哼。 魄月额角又抽了。「你才是没有悟性的呆木头。」 两人再度互瞪,眼不眨,互不相让,段慕白却是失笑地轻拍着她的背。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阿木,月宝是本仙君的爱徒,你不可欺负她,不然本仙君会不高兴的。」段慕白虽然和颜悦色,但是说这话时,却有不可轻忽的威严和警告。 魄月虽知段慕白对月宝这个徒弟比较疼爱,但听他亲口说出「爱徒」二字时,心里颇有些吃味。 她在魔界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论姿色,她比月宝美多了,这月宝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清秀佳人罢了,竟能得到冷面剑仙的疼爱。 当然,她的吃味也只是不服气罢了,反过来想,他越疼爱月宝,反倒对她有利,她可以善加利用,因此她故意抱紧他撒娇。 「师父,您要快点教宝儿仙术,不然连一块木头都要欺负我。」 「俺是神木、是神木!」阿木抗议。 「好了,别闹了。」段慕白失笑,吩咐阿木把书房修缮好,他则抱着魄月往房走去。 哟,就这样把她带进寝房了?她还光着身子呢,他可真不避讳。不过想想,这儿又没别人,避讳给谁看? 段慕白抱她进了屋,原本要放下她,却感到圈在脖子上的双臂一紧,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他瞧着她,见她装胡涂,依然撒娇偎紧他,薄唇勾起笑,也就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瞧,这是什么?」 他一手按着她,另一手伸过来,一颗晶萤剔透的红果子在心上。 魄月瞥了一眼,美目瞬间灿亮。「聚元仙果?」 「我今早出山,便是为你采来修复元神的聚元仙果。」 魄月又惊又喜,一脸激动,但是鉴于上次的教训,又恢复三分谨慎。 「师父不会再耍我了吧?」 她可不想象上回那样,吞下肚,然后睡得不醒人事。 他挑眉。「师父难道会拿假的害你不成?」 你不会害我,但你会耍我。这话她只在心里犯嘀咕,面上则是一片全心全意的信任,伸手把果子拿来,甜甜地说:「怎么会呢?徒儿最相信师父了。」 v第六章[09.09] 段慕白笑道:「有了这颗仙果,你的元神便能完全修补,筋脉一通,丹田聚气,便能开始修习仙术了。」 一听能开始修习仙术,魄月真是迫不及待。 段慕白望着她,见她将仙果接过,张口就咬,鲜红的汁液沾在唇上,令那芳唇更加艳红欲滴,看在他幽深的眼底,亦是荡出波光潋滟的笑意。 她以为聚元仙果的味道会是香甜的,却没想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奇怪,师父,这聚元仙果的味道怎么尝起来有血腥味?」 「正是如此,它味道越腥,修复效果越强。」 原来如此,她在魔界喝过血,也不在乎,腥就腥吧,有效就好。 她一口一口地咬着,最后终于把一颗红透的果子完全吃下肚,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感到腹中发热,似乎有一股热流正顺着她的经脉游走全身,令她大喜。 她表面感激,心下却是暗自得意。 段慕白呀段慕白,你绝对想不到,当初本艳使偷仙果,三番两次被你所阻,这回却是你自己亲手送进我口中。 「师父,吃下仙果后,我要多久才能修复?」 「很快,这次苏醒后,便修复了。」 「喔,欸?」她瞪着眼。「苏醒?」 「聚元仙果,凝聚元神也,你不沉睡,它如何修补你的元神?」 我操!又要睡……仿佛印证他所说的,她身子一软,在他怀里,即使睡眼惺忪,也在努力死瞪着他。 她想骂人、想咬人,可惜睡意来势汹汹,眼皮沉重,她很快就意识模糊。 在她闭上眼后,段慕白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以舌尖舔去红唇上残留的余汁,轻吻慢吮,犹如品尝这世上最甘美的仙果。 「睡吧,这次醒来,便能完全聚魂不离身了。」 沉睡的魄月,没瞧见他此时眸中的深邃,情与欲尽在那深不见底的瞳眸中流转。 这聚元仙果当然有血腥味了,因为是他用自己的仙血足足喂养了二十年,并设下阵法防止偷盗,直到今日机缘成熟,才特意去摘取来喂食她。 也就是说,早在二十年前,他便已经计划了今日。 当初,他以噬魔剑刺进她的心脏,伤她魔修的元神,令她魂飞魄散后,便用吸魂瓶将她的三魂七魄搜集起来,再把她破碎的魂魄一点一点地拼凑,用他的法力将芳魂锁在一朵水莲内,将水莲种在望月谷的玉潭里。 水莲花每日吸收日月光华,集天地灵气,他再将五百年的功力,一点一点地输给她,慢慢喂养她这朵娇莲。 魔与仙的区别在于根骨的不同,魄月本是魔族,在魔界长大,吸收的是魔界中的气,从头到脚,每一根经脉血骨中都有魔性。 若要根除她的魔性,唯一的方法便是彻底换掉根骨,取她的元神,换一具寄住的躯体。这还不够,尚必须洗去她元神里的魔气,且唯有用他的仙血来让她改头换面。 一朵莲花要修练成人形,起码要几百年,但他等不了那么久,于是他以付出五百年修行的代价,将功力传给她,用了三个月的光阴,来换取她的新生。 他日夜在谷底打坐修行,陪着她这朵水莲,为她护法,照拂她长大,看着她白日开花,在阳光下轻轻摇曳,到了夜晚便闭含花瓣,在月光下安静沉睡。 天地灵气的照拂、玉潭泉水的滋润,以及他输入仙法的喂养,在短短三个月后,这朵莲花终于成精,她的魂魄也有了新的身体。 如今,她不再是魔族,经过他的点化,成了莲花精。 她身上流着他的仙血,生了仙根,她已是仙界人,从此脱离魔族。 段慕白凝望怀中的佳人,即使在昏睡中,却还是倔强地蹙着眉头,似有不甘。 他让她脱胎换骨,唯独没除去她的记忆,因此她虽是仙骨,心却还在魔族那儿。 她以为他瞧不出她那点心思?事实上她的一举一动,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看来要收伏人,还得先收伏一颗心哪。」 他失笑地摇头,将她平放在床上。她身上还罩着他的衣袍,因为放置的动作,衣襟敞开,露出香肩。 他轻轻抚着她的肩膀,低喃道:「嗯……得帮你找件合适的仙衣。」他可不希望这具身子被人看到,当然,除了他之外。 他和衣躺下,将她纳入自己的臂弯里,轻轻为她拉好衣襟,闭目养神,抱着她一块儿入睡。 【第三章】 魄月一觉醒来后,又是同样的开场、同样的对白。 「仙子,你睡饱了不?」 「仙子,想喝水不?」 「仙子,肚子饿不?」 「仙子,要出去玩不?」 「仙子,要去拉尿不?」 魄月无言地看着这些仙兽,同样骨碌碌的热切眼神,同样的天真无邪,同样因为她的苏醒而感到兴奋。 她揉了揉眉心,语气是久后初醒的一点慵懒、一点厌烦。 「我睡多久了?」 「比我们久。」 同样愚蠢的回答。她暗暗翻了个大白眼。 虽然蠢,不过张罗食物的速度还是一样殷勤快速,看在这一点的分上,她就不跟他计较了。 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填饱肚子后,她让仙兽们伸出指头来数数,算算她到底睡了多少天。 「我睡了六十天?」她诧异。 「还有,还有。」有脚趾的举脚趾,没脚趾的伸爪子,没爪子的贡献蹄子。 她只好再加上去。「八十八天?」 「还有,还有。」有尾巴的高高翘起屁股,对她扭呀扭的。 「……一百天?」 「还有,还有。」没尾巴又修行低的躺在地上,肚皮朝上,四足朝天。 v第七章[09.13] 魄月一脸纳闷。「躺着干么?」 「乳头,加上乳头。」 操……她想踢飞这群蠢物! 总之,在经过一阵混乱的算数后,林林总总加进来,虽不精确,却也算出了大概,她居然足足睡了半年之久。 不过话说回来,修补元神其实跟修练闭关差不多,都很耗费时日和精神,闭关动不动就是好几年,与此相较,她睡半年算是快的了。 在床上躺了半年,身上居然没有异味,十分清爽,衣物也都是净的,不像半年没洗澡的人,这令她十分疑惑。 「沉睡期间,是你们伺候我的?」 见到仙兽们点头,她心想也是,这里没有其它人,若不是仙兽们打理她,难道是段慕白那家伙?当然不可能。 她想得理所当然,却不知自己又高估了仙兽的理解力,低估了它们答非所问的能力。 仙兽曾毕竟还是兽,虽然修化成人,却始终少了身为人的灵性,帮她洗漱更衣这些事,除非有人命令,否则仙兽不懂,也不知如何张罗,因为他们只会依令行事,做些简单的差事,所以直正伺候她的,其实是段慕白。 成仙者,已能辟谷不食,自然能仙体清香,常保洁净。但像魄月这样换了一具身子,修为归零,还是跟凡人一样需要吃喝、沐浴。 因此,端水、拿衣的是仙兽,但用嘴喂食她辟谷丹,帮她更衣、清洗身子的,皆是段慕白亲手所为。至于段慕白为何没有施展净身术来洗净她?这当然是他的私心了。 不过,魄月不会知道这些事,因为仙兽的理解力就是这样,仙子问什么,它们就答什么,仙子没问剑仙大人的事,他们就不会说剑仙大人如何细细洗净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如何照顾她从头至脚,无微不至。 或许是聚元仙果发挥功效,她这次沉睡,除了初醒时略感慵懒,吃饱喝足后,便感到体内有一股力量源源不绝地生出,煞时精力充沛。 她试着去摧动内息,赫然发现全身筋脉四通八达,这股热流随着她的摧动而走遍全身。 她有内息了! 这个发现令她惊喜万分,立刻迫不及待地去找段慕白。照例,后头又黏了一群烦人的跟屁虫,不过她今日心情好,不予计较。 浩浩荡荡地来到落霞居,在进门之前,她已经换上一张甜美的笑容。 「师父——」 在书案前执笔写字的段慕白,听见那娇甜如蜜的嗓音时,抬起头来,见她容光焕发,笑靥如花,美眸比平日多了一抹刻意的媚。 他唇角一勾,搁笔在案,向她伸出手。 「宝儿,过来我这里。」似是回应她,嗓音竟也比平日多了一抹磁哑。 瞧瞧,那深邃的墨眸、带水的亮茫,唇角轻浅的笑意,勾得人心痒痒,原来这厮人前装清高,人后跟徒弟搞暧昧哪,真真是勾人的祸水。 幸亏,她不好这口,不会被迷得意乱情迷。 在魔界为了应付魔君,她也很会虚情假意,因此这欢喜孺慕的表情,她装得很到位。来到他身边,她便抱着他的手臂开心地撒娇。 「师父,那聚元仙果可真不简单,徒儿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今日醒来后,顿觉神清气爽,脱胎换骨呢。」 段慕白打量她的气色,点头道:「红光满面,确实是睡饱的样子。」 「是呀、是呀,徒弟这一觉养精畜锐太久了,想动动筋骨呢,不知何时开始修习仙术呢?」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再睡下去,她的骨头都要生锈了,总该开始教她仙术了吧?没有法力太不方便了,别说进仙界,连回到魔界都有困难。 他温柔道:「莫急,待为师好生帮你探看一番。」大掌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身前,另一掌抚上她的脸,他倾身上前,脸庞缓缓欺近,目光灼灼地注视她。 两人靠得这般近,他都能瞧见她眼中自己的影子了,却见她始终目光清明,心跳平稳,不因他的抚摸和注视而有任何羞意。 「宝儿。」 「是,师父。」 嗓音清亮,音质平稳,没有一丝局促紧张。 他深深地凝视她,心思转到百年前。他仍记得两人初见之际,她对他发下豪语,说总有一天,要取了他的童子之身,把他抢回魔界做压寨相公。 为了追求他,她手段尽出,花样百出。 她不是第一个对他吐露心意的女子,却是第一个没羞没臊勾引他长达百年的女子。 她口口声声说要把他「娶」回家,说见到他,便心生欢喜,说他冷漠的样子特别俊,只要是她看上的,就算他孤傲冷淡坏脾气,晨起不刷牙,上床不洗脚,嘴里吐不出象牙,她都不介意,连他放的屁都是香的。 不管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不管刮风下雨、降雪或天打雷劈,她从不缺席,若是哪天支不开身,便让人送来一朵莲花,代她陪伴在君侧。 如今百年过去,当初的甜言蜜语和山盟海誓仍言犹在耳,两人现在靠得这般近,她却脸不红、气不喘,意不迷、心不乱。 世人都道他剑仙冷心冷性,依他看,这女人才是个无情的。 魄月等了半天,却迟迟等不到他下句话,不禁纳闷, 「师父,是不是徒儿的身子还有什么不妥,不宜修练?」 段慕白静静望着她,她对他的魅力无感,却因担心无法修练而感到些微不安。 他勾起笑,温柔地安抚。「放心,你内息充足,精气饱满,不过今日初醒,首先运气打坐,明日便开始修练吧。」 她闻言雀跃,平稳的心跳因他这句话而小鹿乱撞。 「是,师父,徒儿这就回去打坐。」 「去吧。」他放开她。 得了他应允,她的笑容更灿烂了,百年来头一回,对他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匆匆回屋去静心打坐。 在她离去后,虚空出现一道身影,站在段慕白面前。 「你留下她,便是留下后患。」冷硬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冰冷得令人生畏。 段慕白抬眼,看着站在案前的黑袍男子。 若说一身银袍的段慕白给人清贵飘逸的感觉,那么一席黑袍的殷泽,便是阴沉死夜,如一把寒冰噬血的刀刃。 他是剑灵,万剑之王,经历过的战争不知凡几,沾过的血腥亦不知凡几,被段慕白收伏后,便与他缔结契约,成为他的契灵。 段慕白以剑修扬名于世,剑术已达登峰造极之境,又收伏殷泽做他的契灵。自从百多年前,他用噬魔剑打败魔君,剑仙之名因此而得。 殷泽与他并肩作战,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妖女或仙子假以辞色,直到魄月的出现。 段慕白淡然回答。「她已非魔界中人。」 v第八章[09.19] 殷泽重重一哼。「就算她换了个身子,骨子里还是魔族,你就不怕她包藏祸心?」 段慕白却是打趣地看着他。「当年大闹四海八荒的剑邪都归顺本仙君了,小小的魔界艳使又有何惧?」 剑邪是殷泽曾经的封号,在被剑仙收伏前,他因沾染太多血腥,吸收太多死人的怨念,最后修化成邪灵,祸乱世间,直到段慕白收伏他,将之净化,从此成为剑仙手上最强大的法器。 虽然名义上,段慕白是主人,但他深知殷泽性子高傲,战场上杀红了眼,脾气肯定不好。人都有傲性,更何况是修化成人的剑灵,自然也有将军的臭牌气。 段慕白深懂御人之术,收人先收心,他虽以武力击败殷泽,但真正让殷泽心甘情愿归顺他的,却是他给予朋友相待的尊重。 他连当年走火入魔的剑邪都能收伏了,更何况是魔界艳使,真要论起魔性,殷泽更胜。 「哼,养虎为患!」殷泽不置可否地道。 段慕白却是笑咪咪地回他。「就算是一只母老虎,也逃不出本仙君的五指山。」 殷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是什么德行,他太清楚了,被这男人看上,也不知是那女人的幸还是不幸? 世人只当魔界艳使魄月死在噬魔剑下,却不知这一切都在剑仙的算计中。 杀死心爱的女人,再让她重生,脱离魔道,改入仙道。这个秘密,这世上除他二人,再无第三人知晓。 至于被算计的魄月,她是绝对想不到,自己种下的风流债,最后会让人记上一笔,决定向她追讨回来。 她这人有个优点,便是做什么都很努力,既然生在魔族,就要当个有分量的大魔,因此一路从小魔爬到艳使的位置,成为魔君四大将领之一。 同样地,她既然夸下海口要勾引剑仙,便也是用尽浑身解数。 只可惜,剑仙从不上当,她勾引了他百年,从没得到他正眼看待。 好吧,她承认自己失败,这不丢脸,因为这世间能让剑仙看上的女人还没出生,她拍拍屁股走人,从此断了勾引他的念头。 色诱不成,那就直接在战场上见真章吧。 结果,人家一剑就果决了她,把她给气的……好歹她也花了百年的心血去勾引他,写诗、送花、送礼,做尽肉麻事,说尽肉麻话,虽是假情假意,起码也是花了心血啊。 姓段的就算不怜香惜玉,好歹也犹豫一下吧?这竟是二话不说,直接用噬魔剑歼灭了她的元神,把她宰个魂飞魄散,真正是冷心冷性,绝情绝意。 幸好,苍天有眼,她魄月重生了,这笔帐,她要向剑仙讨回来。 隔日一早,她便精神饱满地来到落霞居报到。 「师父,我准备好了。」魄月甜美地说。 她换上的是方便行动的窄袖长裤,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垂了个马尾,穿得像个男人,一副准备开打的模样。 段慕白上下打量她,摇摇头。「这装扮不好,为师为你准备了适合你的衣裳,穿上吧。」 也不等她同意,他手一挥,金光从掌心飘出,围绕在她四周,接着她被包围在闪耀的金光里。待金光消失后,她身上的窄袖长裤已经消失,换上了一件轻柔飘逸的彩衣。 与此同时,她身旁出现了一面长身镜,照出她一身仙气风情来。 镜中的她身着一席莲纹织绣的裙裳,质轻柔软,随风飘动,她简单束起的长发也变成垂在脑后的坠马髻,配上这一身衣裙,仙气清贵又带了一抹神秘。 魄月一时看呆了,镜中的自己显得清灵美艳,这身装扮将她的气质烘托出一身的仙气。 「这样的打扮果然最适合你,风采更胜以往,以后你就这么穿。」 她看着镜子里站在身后的他,觉得他这话说得奇怪,仿佛他认识很久,而他一直对她过去的打扮很有意见似的。 不得不说,他的眼光确实好,她很喜欢这身衣裳,没想到他会为自己的徒弟挑衣裳,真是便宜到她了。 段慕白拿出一块头饰,亲手为她戴上。那是一块坠饰,上头镶了一块蓝玉,戴在额心上,竟有画龙点睛之效,令她很有女神的气势,也更美了。 别说,她这么一打扮,与他站在一块儿,郎才女貌,还真是神仙眷侣呢。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交会,他含笑望着她,目光似点点星辰,她也笑咪咪地看着他,水汪汪的眸光与他相辉映。 这眉来眼去的,看着就是要往师徒奸情的趋势去发展。 段慕白弹了弹指,镜子便消失了,他起她的手。「走吧。」 才说要发展奸情,这咸猪手就伸来了,看不出呀看不出,这男人原来这么会装啊。起初,她只当他是个疼爱徒弟的师父罢了,不过越相处,越觉得这对徒弟的态度很暧昧。 这会儿又是送衣裳、又是送头饰的,现在连手都牵上了。 牵手就算了,他还召来一匹天马,直接抱她上了坐骑,将她置于身前,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手扯着缰绳。 她现在终于确定,这厮真的在打他徒弟的主意。 先前不确定,是因为这男人清冷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三界美人如此多,他都瞧不上,又怎会瞧上姿色只算清秀佳人的月宝? 如今她也算长见识了,不是所有男人都爱吃山珍海味,有人就爱清粥小菜。段慕白并非不近女色,而是没看对眼,一旦瞧上了,就算不食人间烟火的他,也有想吃肉的一天。 她就是这个可口的羔羊肉。既然自己占了这具身子,她得好好利用。 在她心思百转间,天马已振翅一飞,冲上云海。 「师父,咱们去哪儿?」 「身为本门弟子,必须了解哪些地方是闭关修行的秘境。」 这位仙君,您说话就说话,有必要靠得这么近吗?热气吹得她耳根发痒,存心勾引是吧? 天马载着两人在群山间环绕,壮阔的河谷、绵延的森林、丝带般的瀑布,尽收眼底,她一颗心也随着眼前如诗如画的仙境而飞扬起来。 不管魔族或仙人,都有自家闭关修行的秘境,她如今只能用两条腿逛山,所到之处有跟,本想日后学会腾云驾雾时,再把地形弄仔细,这下好了,高不可攀的剑仙大人亲自为她介绍,反倒省了不少事。 她在看着风景时,不知他在看着她,甚至低下头,在她纤细的颈上轻轻吮吻。 咦? 她回头看他,映入的是他迎风俊朗的侧颜,似是察觉她的目光,他幽远的目光收回来,也转头看她,双目逸出浅笑,笑得丰神俊朗。 她也笑了笑,收回目光,直视前方,漫不经心地伸手在颈上抓了抓。 这一路上,段慕白带着她,从峰峦迭翠、霞光云海、天水瀑布、神仙彩虹桥,一直看到花海,美不胜收。 她不只暗记地形,并籍故天真撒娇,打探哪儿设了结界、哪儿安了阵法,段慕白倒是回得爽快,有问必答。 呵,待她弄熟地形后,便带领魔军破他的结界、坏他的阵法,挑掉他的老巢! 她低下头,不让他瞧见自己邪恶的笑容。 v第九章[09.24] 飞了一整日,回到院子里,她让仙兽备了水,给自己从头到脚好好清洗干净,揽镜自照时,她发现脖子侧边有红点,不禁纳闷。 为了看仔细,她叫猴子进来帮她拿着镜子,这一查,发现颈背上都是点点红痕,令她大为疑惑,仔细观察,不禁恍然大悟。 哎呀!那厮居然偷吃她豆腐?她当时只觉得奇怪,没有多想,就顾着记地形和打探消息,哪想得到他居然偷亲她! 一想到他当时那副假正经的模样,她便牙痒痒,有些不解气。 她眼珠子转了转,心思一动,当下擦干身子,套上长衫裙,穿上绣鞋,咚咚咚地跑去找段慕白。 「师父。」 她直接进了他的寝屋,这时的段慕白已换上宽大的衫抱,横卧在上,拿着一卷书在看,见她来了,抬起的黑眸闪过一抹幽亮。 「宝儿,过来。」他拍拍榻边的位子,示意她过来坐。 此时的段慕白卸下头冠,长发披肩,身形慵懒,少了白日的严谨,多了抹夜晚的不羁,俊美得很祸水。 魄月心想:你就装吧,看你装到何时! 她一脸肃然地来到他面前,正色道:「师父,我被叮了。」 段慕白顿住,不禁疑惑,温柔地开口。「哦?叮哪儿了?」 「这里。」她把长发拨到一旁,领子一翻,露出白皙姣好的颈背。 她刚沐浴完,身上是淡淡的清香,香肩微露,肌肤上的红点在在提醒着男人,白日采撷时,那滋味有多么美妙。 段慕白盯着红点,眸光转成幽深。 「师父您瞧,徒儿被跳蚤叮了好几口。」 段慕白顿住,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跳蚤?」 「是呀,师父。」魄月半转侧身,一脸严肃地说:「徒儿怀疑,那天马太久没洗澡,身上长跳蚤。」 「……」他顿时无语。 「师父,您要不要检查,这跳蚤很可恶,叮人没感觉的。」 他沉默了会儿,淡笑道:「师父有仙气护体。」 她做出一脸恍悟。「啊,徒儿笨,都忘了仙人有仙气护体,百毒不侵,更遑论被虫子咬。」说到这里,她又装出一脸羡慕。「师父,徒儿也想驱虫防蚊,您教教我吧,免得我又被叮了。」 在她一番撒娇后,段慕白无言地丢给她一本仙笈。 魄月得了仙笈,目光大亮。今日陪了他一整日,又是赏景,又是搂抱,又是偷亲的,就算是青楼花魁坐陪,也该有打赏吧?从他手中拗到一本仙笈,总算没被白占便宜。 她捧着仙笈,喜孜孜地向段慕白道谢,便急急回屋,打算彻夜来研究一番。 段慕白目送她出去,不禁失笑摇头。这小东西打的那点小心思,他看不出来才怪,敢骂他是跳蚤?这笔帐以后再慢慢跟她算。 他收起了笑,声音突然转成冰冷。 「阿福。」 阿福是仙兽猴子的小名,一经召唤,立即出现,却惊见主人身上传来无形的威压后,惊慌地跪在地上。 「大人饶命!」阿福吓得簌簌发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谁借你这个胆去看她的身子?」嗓音虽轻,其中的冷意却令人胆寒。 阿福吓得整个人五体投地,趴跪在地上,无形的威压将他压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当他快喘不过气来时,突然身上压力一轻,那道力量被收回了。 阿福大口喘着气,畏惧地看着主人,眼中含着泪珠。 段慕白冷凝地盯着他,淡然道:「也罢,以往这儿从没有姑娘,你们虽能化身人形,却对人性尚有许多不明白之处,是我的疏忽。」 阿福听不太懂,只是一脸茫然地望着主人。 「记住,从今日开始,凡是公的,皆不可窥视宝儿的闺房,更不准看她的身子。」 阿福连忙点头,虽不明白,但主人说什么,他们都遵照办理。 见主人挥退,他赶紧退了出去,勿勿去通知所有灵兽。 「大人,那我呢?」 问话的是阿木。阿木不是兽,而是活了上千年的神木,从不晓得自己是公是母。 段慕白低头望着胖木头,一阵无语后,淡然命令。「除非涉及她的安全,否则不可随意窥探她的身子。」 阿木更加疑惑了。「您也是公的,为何您要窥视她的身子呢?」 阿木伺候在他身边,知道剑仙大人的灵识一直跟着月宝姑娘,从剑仙大人把她带进望月峰的那天起,不管日夜,剑仙大人都看顾着月宝姑娘,就连她昏睡期间,都是剑仙大人为她清洗身子。 「阿木。」 「是,大人。」 「这件事……不可传出去,若是让月宝知道了,本仙君就把你丢到真火里烧了做万年木炭。」 阿木瞬间变脸,这话吓得他身上的叶子都竖了起来。 他不怕普通的火,却怕剑仙大人的三味真火,那真火会烧了他的元神,千年修行化为乌有。 「阿木不敢,阿木死也不会告诉别人!」说完就咚咚地跑走,变成一张木凳躲到床底下去装死。 段慕白瞄了他一眼,便又拿起书卷,慵懒地卧在榻上,目光虽盯着书本,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佳人回到屋中的芳影。 法术越高,灵识越广,范围扩及整个望月峰,只要他想看,便能看到。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他的眼中,她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他没见过,就连那寄住在身体里的魂魄,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今日他俩共乘一骑,她靠在他怀里时,都没有此时抱着那本仙笈如此兴奋,这丫头双眼专注地盯着仙笈,都比盯他的时候多。 「真是不解风情哪。」段慕白叹气,语气听似无奈,却含着无限的眷宠。 夜月高挂,她在看仙笈,而他,在静静地看着她。 v第十章[09.28] 【第四章】 魄月一拿到仙笈,就跟得了宝贝似地与它日夜相守不分离。 即便元神已修复,丹田内息充盈,但她始终施展不出魔功,也捏不出魔诀,为今之计,只有勤修仙术了。 更何况,剑仙法力高强,说不定几百年后,她有机会成为第二个女剑仙,照样在三界混得风声水起。 为了静心练气,她甩开那群跟屁虫,找了个不让人打扰的地方,日日修练。 在途中,她偶遇天马,天马看她的眼神很哀怨,想必是觉得跳蚤一事蒙了冤,心中委屈。 她拍拍天马的屁股,语重心长地说:「人生在世,哪有不受委屈的?想修成人,就得先看清这一点,若是禁不住打击,还不如不做人。总之,想做人就要学会豁达,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懂吗。」 天马听了沉思,似是领悟了什么,竟高兴地用头蹭蹭她,然后便开心地走了。 天马一走,换她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思。 没想到自己几句话就轻易将它打发了?这些仙兽如此单纯,将来那些奸诈狡滑的魔兽打来时,岂不被欺负到死?真是令人担心哪! 咦,她担心什么?这又不关她的事,她该关心的是自身法力,赶紧修练才是正事。接下来,她一连几日不眠不休地练仙术、背口诀。 别人起码要花一年才能练成的法术,她在一个月内就练成了,好歹能坐到魔界艳使的位置,她的底子还是很好的。 法术练成,还得找人试试身手,望月峰没有其它人可以当对手,她更不会笨到去找段慕白,这岂不是自找苦吃? 这时候仙兽就很好用了。 「畜牲何在?」 她一喊,果然仙兽们勿勿赶来,一个个开心地盯着她,她则对他们露出了坏坏的痞笑,用手指捏了个仙诀,手上便冒出一团火。 仙兽们好奇地瞅瞅火,又好奇地瞅瞅她,尚不知大难要临头。她挑挑眉,将手中的火砸向它们。 火墙围了一圈,将仙兽困在中间,动物最怕火,而她手上这个可是实实在在的仙火,虽不如三味真火厉害,但要吓它们个屁滚尿流也是绰绰有余。 火光将她阴冷的邪笑照得更加森厉几分。「哼哼,怕了吧?」 「仙子厉害!」 「仙子进步神速!」 「仙子是奇才!」 众仙兽们又喊又跳,拍手叫好,一个个目光闪亮,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魄月翻了个大白眼,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些蠢物连看人脸色都不会,她都露出这么明显的杀气和邪气,他们居然看不懂。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双目暴出厉芒,森冷地威胁。 「我数到十,跑太慢的人,就等着被火烤熟。」 现场一片安静,没有一只仙兽移动,有的只是一双双好奇的眼,配上一张张天真烂漫的表情,兴奋地望着她。 真是气死人! 「没听到吗?再不赶快逃,我就用这仙火烧你们的屁股!」 仙兽们你看我、我看你,猴子似是恍然大悟地击掌。 「我懂了,仙子是要玩捉迷藏的游戏!」 她迟早会被这些蠢物给气死!魄月再度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威胁。 「咱们要玩的,是魔界攻打仙界。」 众仙兽恍悟,一个个立即变身,一手拿盾,一手拿剑,全部变成铁甲武士,跳出火墟,将她团团围在中间。 「仙子别怕,保护你!」 「誓死不屈保护你!」 「战到最后保护你!」 「保护仙子!保护仙子!」 「……」她想骂人、想咬人,但一对上它们纯真的眼晴,看着它们满腔热血誓死要保护她的模样,积起的怒火又消了。 她没好气地说:「我的意思是,你们跑,我来追,明白吗?」 众仙兽眨眨眼,又是你看我、我看你,摇摇头。 「不用追,我跟着仙子。」 「我也要跟着仙子。」 「我也要跟。」 魄月痛苦地呻吟。她无奈,她头疼,她想死,为什么说话这么困难,他们听不懂人话? 事实上,还真是听不懂人话。 最后,她咬牙切齿地说:「咱们来玩捉迷藏。」 此话一出,众兽欢呼,各自散开,眨眼间,躲得一个都不剩。 好吧,她安慰自己,躲也是逃的一种,她可以用火球把躲藏的仙兽砸出来。 她唤出祥云,气势汹汹地腾云驾雾到处搜索,第一个时辰过去后,她发现不对劲。 第二个时辰过去后,她心沉了。 直到第三个时辰过去,仍旧一无所获时,她脸黑了。 找不到。 她施展金木水火土五行术,上山下谷、入水遁地,几乎找遍整座望月峰,连蛇窝、鸟窝、地鼠洞都没放过,却连个鬼影子都没发现。 她甚至向包打听仙鹤询问,仙鹤听了她的要求后,却是无奈地摊开两翅,一副爱莫能助,她这才惊觉自己低估了敌人。 这些笨蛋竟是捉迷藏的高手。 她堂堂艳使大人跟仙兽玩捉迷藏,要是连一只畜牲都找不到,她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 不行,这太丢脸了! v第十一章[10.07] 她左思右想,倏然灵机一动。胖木头阿木既然可以变成桌椅,那么这些畜牲说不定也变成其它东西来掩人耳目。 若真是如此,她找到天黑也找不到。不行,她得想个办法。 她驾着祥云,立即朝落霞居飞去,一落地,便匆匆进屋找帮手。 「师父——」 这声师父叫得比平日甜美,侧卧在榻上闭目养神的段慕白挑了下眉头,缓缓睁开眼。 每当这丫头有求于他时,便会软着嗓子。 「师父,教我开天眼。」废话不多说,她央求着。 天眼是能拆穿对方伪装身分的一种法术,不管对方是魔、是妖或是仙,皆能识破对方幻化的外形,直接看透对方的真面目。 她找不到那些混帐东西,肯定是变成其它混帐东西了。 她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心想姓段的这么疼徒弟,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徒弟憋屈。 「这样啊……」段慕白一脸为难地摇头。「你根基尚浅,这时候开天眼尚早,不妥。」 「不会的,师父,您也说过我是根骨奇佳,别人要花一年才能学会的法术,我一个月内就全会了。教我开天眼吧,我一定能学成。」 臭男人,敢不教我?你是偷懒还是藏私?或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我瞧见? 「师父,教我吧,好不好?徒儿一定好好学。」魄月抱着他的手臂极力撒矫,故意用自己的胸部去蹭他。他不是想染指徒弟吗?给他一点甜头好了,就不信他不吃这一套。 果然,在她软求硬磨后,这家伙终于动摇了。 「修行尚浅的人,开天眼有其危险性。这样吧,师父给你一点法力,如此便不会危及你的根基。」 一听到段慕白要将法力输给自己,魄月惊了。 真不知这个月宝何德何能,不但令剑仙动情,竟连法力也愿意奉献。 她哪里知道,对段慕白来说,送她这点功力算什么?她这具身子还是他渡了五百年的修为给她,才换来她的新生。 魄月在惊讶的同时,不禁有些吃味。想当年她追求他时,在他生辰那一天,她献花、献诗还献身,他连理都不理;轮到她生辰时,向他讨要一个礼物,他送来的只有一个冷眼。 如今,她不过是玩个捉迷藏而来求教开天眼的法术,他却直接大方地奉送功力,这待遇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她只当他的好是给月宝的,而不是给她魄月,若不是得了这个身子,剑仙哪可能对她如此大方? 想到此,她不禁有些嫉妒月宝,随即又自嘲。月宝已经去了阴曹地府,什么都得不到,又有何好羡慕的? 「来,闭上眼。」 「是,师父。」 她闭上眼,却感觉到有一股温润柔软的触感,贴上她的眼睛。 下意识地,她又张开眼睛,他的指腹正在眼前,他的脸与自己隔着距离,目光盯着她。 指腹轻点她鼻尖。「不要调皮,闭眼。」 她赶忙又闭上眼,心想自己真是多心了,原来触碰她的是他的指尖,她怎么会以为是他的唇呢? 「这次别又睁开了,会破坏法术,明白吗?」 「是。」 她乖乖闭眼等待。 段慕白盯着她,弯唇浅笑,脸庞缓缓移近,温柔地亲吻着她的眼睫,瞧见那卷长的睫毛因为他的亲吻而轻轻颤动了下,仿佛蝴蝶轻拍着翅膀。 他目光幽深如晦,再度亲吻她的眼、她的鼻,以及她的唇。 「好了。」 随着这一声提醒,魄月睁开眼睛,禁不住抿了抿唇,似是有些疑惑和茫然。 「怎么傻了?」他笑。 她看着他,忙笑道:「师父的指头有清香的味道,软软的,真好闻。」 「喔,是吗?」他低问:「喜欢吗?」 她什么也没想便回答。「喜欢。」能得到他的法力,她当然欢喜了。甜言蜜语说多了也不亏呀。 他低哑道:「我也很喜欢。」 呵,把功力白白给人,居然这么高兴?看不出这家伙竟有情种的潜力。 魄月急着知道自己是否开天眼了,她朝四周看了看,却没发现任何异状,不禁狐疑。 「师父,阿木可在屋中?」 「在。」 「我怎么看不到? 「你再仔细瞧瞧。」 她又转头去看,在她转头时,段慕白弹指打出一道光,射进她的背。 魄月只感到眼前忽地一亮,见到角落的木柜上,阿木正躺在那儿打盹,原来胖木头化成了多宝柜。 「哈!」她正要对他说自己能瞧见了,但是一转头,话却卡在喉间。 段慕白一丝不挂地对她祸水地笑着。 她的心脏重重地撞了下,因为她的视线穿透了他的衣袍,将他英武修长的身子看了个一清二楚。 衣袍下的胸肌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加结实,每一处线条都在彰显它的力量,腰身紧实,无一丝赘肉,而腰身之下……是让人心跳停止的风景。 魄月不是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裸体,却是第一次因为男人的裸体而大脑空白。 外表明明是谪仙般的温润如玉,内里却是武神般的刚猛如铁,这两种矛盾的气质出现在同一人身上,刚柔并济,岂不是叫人看了血液冲脑吗? 祸国殃民啊! 「如何,可瞧见了?」祸水正笑容迷人地问。 v第十二章[10.14] 她僵硬地点头。 「清楚吗?」 一清二楚。 她惊得说不出话。那身材、那腰身、那话儿……她觉得自己有点呼吸困难。 祸水不知自己多祸水,还无辜地身靠近,露出一脸疑惑。「怎么不说话呢?」 她能说什么?说姓段的你给过头了,连自己的清白都给了? 当她还是魔族艳使时,艳名远播,为了自保,她故意养了不少面首,彰显奢靡淫乱的形象,只为了让人认为她是个不好惹又难对付的女人,如此才符合她艳使大人的形象,而不是表现出贞洁烈女一般,勾得男人来染指她。 这浪荡女的形象,的确让许多男人对她兴趣缺缺,但是男人更喜欢独占女人,而不是与他男人分享同个女人,尤其是这个喜欢在床上粗鲁调教面首的浪荡女。 事实上,她眼光很高,且宁缺勿滥,但女人得越高就越危险,尤其是在一群豺狼虎豹的男人间,更需要小心保护自己。 既然他们相信她淫荡,那么她就淫荡得更彻底吧! 为此,她夸口追求不好女色的剑仙。 她勾引他百年,从来负责扮演淫荡角色的都是她,而他都是那个宁死不屈、守身如玉的男人。 她敢卯足了心思追求他,敢在他面露肩、露胸又露腿,说穿了,就是因为内心深信他不受诱惑,所以她什么羞人的事都敢做,只除了不让人知道,她其实是利用剑仙来转移魔君对自己的注意力。 表面上,她是为了立功,实际上,她是发现魔君对她起了染指的兴趣,为了打消魔君的念头,她便以勾引剑仙为借口,宣告不再碰任何男人,一门心思追求剑仙,发誓要收伏他。 别说,这计划还真奏效了。 魔君视剑仙为最大敌人,若有手下能对付得了剑仙,他是乐见其成的,便也暂时没了动她的心思。 从那时起,便开始了她的百年勾引大业,直到仙魔一战被剑仙杀死。 其实,她还是习惯衣冠楚楚的他,而不是袒胸露三点的他。这画面太诱惑也太刺激了。 幸亏她道行还在,明明惊得无法自拔,面上还能泰山崩于前也不掉下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徒儿能看到阿木了,多谢师父,徒儿这就去找阿福他们。」她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段慕白叹了口气。 「居然如此冷静,一点羞涩也无哪……」 「哼,该羞的是你吧?」身后的殷泽冷哼。 段慕白对他的冷嘲一点也不在意,反倒是唏嘘无限。 「唉,我活了千把年,如今才发现,我的美色也有失灵的一天。」 「我活了万把年,如今才发现,你也有厚颜无耻的一天。」 段慕白感慨万千地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终于开窍,懂得跟我打趣了。」 殷泽冷回。「我是在嘲讽你。」 想当初身为剑王的他,之所以愿意与段慕白缔结契约,成为他的契灵,除了看上对方强大的仙术法力外,还有便是他不受任何诱惑的铁石心肠。 否则以他高傲的性子,宁可粉身碎「剑」,元神俱灭,也不愿臣服他人。 这三界有多少女人用美色诱惑剑仙,他都能无动于衷,因此殷泽也与众人一块儿相信,剑仙冷心冷情,绝情绝意,女色对他如粪土,提高修为才是他心之所向。 哪想,这家伙其实尤其矫情,尤其会装蒜,睁眼说瞎话的功力无人能敌,就连自己也被他玉洁冰清的形象所骗,签下了死契,后悔都来不及了。 原来这家伙不动情,是因为没看上,一旦看对眼,那就不达目的不罢休,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 就殷泽来看,段慕白就是个骗死人不偿命的千年老狐狸,连他一代剑王也被他的一身正气蒙了眼。 「有你这样去占人家便宜的师父?」 殷泽实在忍不住。这家伙给人家开天眼,不过弹指的事情,偏他还能正经八百地叫人家闭眼睛,藉此偷亲人家姑娘,不仅如此,还故意让人家可以看到他的裸体。 以师父之名行勾引之实,害得他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 段慕白丝毫不以为意地微笑。「殷弟,为兄教你,这就叫做情趣。」 殷泽面无表情地警告他。「我只有一个条件,你若是让她看到我的裸体,拼着元神俱灭,我也要跟你分道扬镳。」 段慕白长叹一声,颇感同情地提醒他。「殷弟,你多虑了,你的裸体只是一把剑而已呀。」 殷泽继续瞪着他。 「你要明白,剑是没有清白可言的。」 「……」 魄月从落霞居进出来后,满脑子都是段慕白赤裸的画面。 当然,她是绝对想不到段慕白是故意为之的,只认为他是输法力时出了纰漏,才会…… 噢,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都要流鼻血了。 不愧是女人觊觎对象的第一名,有多少女人想与他一亲芳泽都不成,却被她给看光光。思及此,她突然又觉得挺得意,守身如玉的他,若知道自己不小心给人看光了,对象还是他最看不上的魔族艳使,那反应会有多羞愧?怕是捶胸顿足,恼羞成怒地想宰了她吧? 只可惜她不能藉此嘲笑他,还得假装不知道,真是万年遗憾啊。 对于段慕白裸身带给她的冲击,很快又被一股莫名的成就感所取代,她很快又乐了。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占了便宜的,不但得了天眼,还看了一场春宫秀。 剑仙给的天眼果然功力强多了,不到一刻,她便轻易找着了仙兽。 幸亏她不是看到全身无毛的裸体,畜牲的裸体她可没兴趣,会伤眼的。 不过她还真是低估了这些蠢物,想不到他们化形的功力一点也不输给胖木头,有的化成石头,有的化成鱼,有的化成鸟儿混入仙鸟中,还有的化成…… 切!居然化成石墙躲在茅房里,要是她一时内急去如厕,不就被看光屁股了,无耻! 她摩拳擦掌,大开杀戒,不客气地用火球把他们一个一个砸出来,看着仙兽们呼天抢地、东窜西逃,她总算有点魔界攻打仙界的乐趣了。 v第十三章[10.20] 【第五章】 「宝儿,过来。」 魄月在树上盘腿打坐,凝神练气,灵识里传来段慕白磁性低沉的嗓音。 自从段慕白把一点功力传给她,她便能收到他的隔空传音了。 这男人帮她开天眼,连天耳也开了,不知道的人,还当他俩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这家伙倒好,要找她传个音便行了,她却得劳动自个儿去找他。哼,当她呼之即至,挥之即去啊? 她可不想过去,免得看到他光裸着身子,害她满脑子都是那喷鼻血的画面,太伤眼了。 「宝儿,在哪儿呢?」 不告诉你,没听到。 「不在吗?」 不在,没空。 「唔……大概跑到什么地方修练去了吧。」 对,我很忙,阁下哪边凉快哪边去。 「可惜了,今日打算挑件法器给你的……」 魄月猛然跳起来,哪里还有犹豫,立即捏了个飞行诀,火速去找段慕白。 伤眼就伤眼吧,大不了她只看他上面,不看下面,有法器可拿,她当然不会拒绝。 来到落霞居,她便瞧见等在院子里的段慕白,一袭白衣飘飞,丰神俊朗,不再是赤裸裸。 她眨了眨眼。难不成天眼失效了?心下奇怪的同时,迈着步子走向他。 「师父——」这一声喊得很狗腿。 段慕白将她的双眸及灿烂的笑容看在眼底。他就知道,拿鱼做诱饵,猫儿就会过来了。 「你来啦。」他笑笑地说。 「是呀,徒儿练了一整夜,适才睡着了。」她继续装,反正她是打死不承认的。「师父找徒儿什么事?」 段慕白突然伸手搂住她的腰,耳边温柔提醒。「抓紧些,小心别掉下去了。」 言犹在耳,她尚未领会他的意思,蓦地眼前景物一转,竟是瞬移至他处了。 魄月心惊,上一刻他们还在院子里,眨眼间已两脚虚浮,上无天,下无地,四周景物变幻莫测,让人眼花缭乱,不知身在何处。 移形换位大法! 凡人修了此法,顶多就是瞬移几尺,仙人修了此法,视个人功力,瞬移百里到千里,甚至万里都有可能。传言法力到了一定的修为后,能自由转换空间,周遭景物扭曲变换,一如此刻。 她没想到,段慕白竟有此能耐! 自己修为尚浅,一旦进入移形换位的空间里,若是不小心迷失在此,有可能从此再也出不去。不用他叮嘱,她已经主动抱紧他,死也不放了。 当四周景物不再旋转后,他们双脚终于落地,身处在一处石洞中。 说是石洞,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四周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没有任何光线照进来,只能靠着段慕白点燃的仙火来引路。 「这是哪儿?」 「望月峰地底下的藏宝地。」 她惊讶。他们竟身处在望月峰的地底下? 法器和宝藏向来藏于各界各派的秘境中,只有坐到掌权者的位置,才有资格知晓进入秘境的通道。 她虽是魔君四大将领之一,但魔族的藏宝秘境除了魔君和魔后,连他们四大将领也没资格进入。 在双脚落地后,她便松手离开他,打算自己走。 「小心脚下,若是误触阵法,你这条小命就没了。」 对了,藏宝秘境必然设下阵法防止他人偷盗,不行,她可不想白白送掉一条小命,遂又赶紧抱回他大腿。 「师父,为了不给您添麻烦,徒儿还是不离开您的好。」不就是抱着嘛,她又不吃亏,别人想吃剑仙的豆腐还吃不到呢。 见她主动黏着他,段慕白唇角微扬,眼里隐有笑意,搂着软玉温香信步走着。 相较于他的闲情逸致,魄月则是全神警戒地盯着四周,心想若是有个刀光剑影,就他当肉盾。 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工夫,他突然停下。 「到了。」他说。 她四处张望,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她什么也没看到。 「师父,法器呢?」 「你看不到?」 她摇头,一脸纳闷。 他亦是一脸疑惑。「待我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问谁?难道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别人? 她看着他,就见他对着黑暗的虚空凝神不动,看似是用灵识在沟通。 一会儿,他轻叹了口气,低喃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什么?阁下倒是解释清楚啊! 他咳了咳,清清嗓子后,才对她说:「能成为众界追捧的法器,都是经过几千年或几万年的淬炼,才能成为神兵利器,称霸一方。」 她当然知道,然后呢? 「这些法器皆有自己的灵识,他们历经日升月起,物换星移,看遍世间百态。」 法器有灵很正常啊,所以? 「所以他们眼界很高,阅历多了,难免恃才傲物,对于小人物,多少会瞧不起……」 她睁大眼,将他的话琢磨了下。 v第十四章[10.30] 瞧不起小人物?这里就数她修为最低,因此这个小人物指的便是她了。 她额角抽了抽。 「师父是说,徒儿看不到,是因为他们不想让我看?」 段慕白又轻咳一声。「神兵利器,难免骄傲了点。」 我操! 她以为拜高踩低、仗势欺人只会出现在人与人之间,哪想到修练成精的法器,居然也会狗眼看人低! 想当年她艳使大人艳名远,有多少法器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抢着与她缔结一生,成为她的契灵,她还不看在眼里呢,哪知一朝虎落平阳,仙界畜牲她打不过,现在连法器都敢嫌弃她。 她想骂人、想打人、想踢人! 当然,这只是她的内心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忍! 「徒儿给师父丢脸了。」她可怜兮兮地望着段慕白,眸光含水。「徒儿一定会好好修练,不让人瞧不起。」 意思就是,你的徒弟被人羞辱了,你这个做师父的是不是该表示一下,给这群没人性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段慕白温柔地轻拍她。「别难过,师父不怕丢脸,也不会嫌弃你的。」 魄月心中气结,心想等到哪天她成了一方仙霸,必叫这些法器臣服她。 「逗她很好玩吗?」问这话的人是殷泽。 段慕白瞄向他,见他双臂横胸,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斜睨他。 殷泽虽是他的契灵,但段慕白并不约束他,只有在需要时才会召唤他过来,平日任他四海八荒随意行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不是去了凡间吗?」他笑问。 殷泽冷哼。「那群家伙平日好吃懒做,荒废功夫,一上战场,不是缺胳臂少腿,就是被腰斩,真是群废物,丢脸。」 殷泽口中的那群家伙指的是兵器,平日缺少磨刀磨剑所以变钝了,到了战场上不是被敌方砍出缺口,就是被砍断。 他今日听说凡间有战事,身为曾经被众兵器敬仰的战神,战场上的血腥之气多少会吸引他的血性,便兴致勃勃地去看热闹,却看到一群后辈给他丢脸,因此火大地败兴而归。 在知晓段慕白带着魄月来到地底藏宝洞时,他便也来瞧瞧。 「你又在耍人家姑娘玩了?」 「没的事,带她来见识见识罢了。」 「师父,你在跟法器说话?」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一脸憋屈的魄月,殷泽指着她,对段慕白鄙视之。「你把她的眼蒙蔽了,她连我都看不到、听不到,怎么见识?」 还敢说没耍人家。 「乖宝儿,师父在跟一位脾气不好的法器说话。」 「……」脾气不好的殷泽,要开始脾气不好了。 魄月心中无比失望。原以为可以趁此瞧瞧望月峰藏了哪些法器,结果人家法器根本不屑见她,殊不知其实是段慕白施术蒙蔽了她的眼。 「师父,徒儿看不到他们,还是走吧。」她面上委屈,心下在骂:魄月你快想办法啊,入了宝山,岂能空手而回! 「放心,师父给你一点功力,你就能瞧见了。」 呵,本使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我就知道,师父最疼我了。」她转忧为喜,甜甜地说。 殷泽唾弃。「这女人换了个身子,哄男人的甜言蜜语倒是一点都没变。」 段慕白没理他,始终抿着温润俊朗的笑容。「来,把眼睛闭上。」 魄月知道跟上回一样,立即心喜地闭上眼,等着他把功力奉上。 段慕白捧起她的脸,先亲亲她的左眼,再亲亲她的右眼。 殷泽再度唾弃。「她虚情假意,你睁眼说瞎话,两人倒也挺相配。」 段慕白弹指在她眉心打入一道光后,便轻道:「可以睁开眼了。」 得了他的应允,魄月睁开双目,适才还是一片黑的地方,这回却排列着各种散发出荧光的法器,使得四周大亮。 她心喜,却在见一旁的黑衣男子时,煞时脸色剧变。 「啊!」 噬魔剑! 魔族最畏惧的剑中之王,他的戾气能克化妖魔之气。 他的威力有多可怕,魄月最明白。 殷泽居高临下地睨着躲在段慕白身后、吓得面无血色又簌簌发抖的女人,他打量了会儿,突然转头对段慕白丢了一句。 「确实挺有趣的。」 他有些明白段慕白的恶趣味了,逗这个女人确实有点好玩。 「莫吓坏她了。」段慕白将可怜的小东西搂入怀中,轻轻拍抚她的背,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明明把她吓成这样的始作俑者是他这个做师父的……殷泽忍不住再三唾弃。 「宝儿,怎么吓成这样了?这位是师父的契灵,他不会伤你的。」 埋在他怀里抖得如秋风落叶的魄月,这时才猛然回神。 是啊,她现在是仙界人月宝,而非魔族,她不必畏他,也不该畏他,只怪习惯成自然,看到噬魔剑就躲,都已经成反射动作了。 「我……我只是看到师父旁边突然冒出个人,吓了一跳,所以……」她不好意思地解释,告诉自己冷静些,让他们怀疑就不好了。 段慕白叹了口气,心有戚戚焉地说:「师父明白,这人老爱神出鬼没,是挺吓人的。」 殷泽无言,魄月也无言。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剑仙的契灵,存在万年的剑邪,亦是万剑之王。此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寒冽之气,光是冷冰冰地站在那儿,气场就够慑人了。 v第十五章[11.07] 「原来这位就是闻名四海的剑中之王。徒儿月宝,拜见剑王。」她行了一个礼,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总之嘴巴甜一点总没错。 殷泽盯着她,淡道:「你可以叫我师公。」 啊?她呆了呆。 「叫殷师叔就行了。」段慕白笑着更正,同时睨了殷泽一眼。这家伙居然也学着开始打趣了,还顺道占他便宜。 魄月感到好笑,又不可思议,她不但成了剑仙的徒弟,还多了一个剑邪师叔。 段慕白既然把人抱着,便顺势搂住不放,领着她来到一处石窟前,石窟布有仙障,散发着淡淡的莹光,每一个石窟都住着一个法器。 要取法器,得先过得了这道仙障。 「这个法宝,你看了一定喜欢。」他笑道,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伸指轻轻一点,仙障便除,露出里头的法器。 这是一把青色为底、刻以黑色纹路的笛子,一见到这把笛子,魄月的脸就黑了。 「宝儿,这枝笛子不是普通的笛子,你可知它的来历?」 当然知道,她不只知道,还差点抢到这枝冥夜笛! 「当初师父为了找这把笛子,独闯妖森林,这笛子乃是冥夜女巫用妖树所制,将树妖精封在笛中,与笛融合,因此它的笛音能够……」 笛音能够与昆虫、鸟兽沟通,谁得到这把笛子,便能驱使昆虫、鸟兽。她当初为了得到这把笛子,深入妖森林,寻找冥夜女巫,结果—— 「结果为师去找这技笛子时,你猜猜,我遇到谁了?」 你他妈遇到我了。 「遇到谁了?」魄月眨着无辜的美眸,好奇问。 段慕白笑得一脸怀念,嗓音更磁性了。 「为师遇到魔族艳使,她叫魄月,是魔君麾下四大将领之一,我与她两人都看上那枝笛子,真巧哪。」 「是呀,真巧。」魄月呵呵笑,内心诅咒他一百遍。笛子被他抢走,害她为此咬牙切齿了好几个月。 「她说不愿跟心爱的人抢,便主动放弃,让给为师了。」 废话,打不过他,她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让给他啦! 段慕白搂住她的腰,愉快地往下一个石窟走。「来,咱们看下一个法宝。」 魄月依依不舍地瞄了笛子一眼,暗暗奸笑。没关系,近水楼台,笛子迟早是她的。 「接下来这个法宝更绝了,你瞧。」 魄月一瞧,双目再度暴睁,瞳孔也放大了。 金狐尾巴! 「这是金狐尾巴,据说有了它,魅男诱女,倾盖天下。」 不只如此!它的魅力男女不分,老少不拘,只要是公的,管你是畜牲还是人,都为之倾倒迷恋呀! 她盯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强忍着不露出异样。 「师父蒐集这个做啥?您根本用不着啊。」 「哦?我怎么不需要?」 「师父出众非凡,不管是妖族、魔族或仙族,喜欢师父的姑娘很多,根本就不需要金狐尾巴呀。」 他挑眉。「你觉得师父出众非凡?」 「师父笑时温润如玉,不笑时清若寒潭,乃旷古未有的神仙绝色是也。」魄月赞美完,还高高举起大拇指。 「这女人口蜜腹剑时,无人能出其右,你就好这一口?」殷泽看向段慕白,以灵识传音。 段慕白笑得俊美惑人,掌心在她腰间似有若无地摩着,简单回了四个字。 「腰软嘴甜。」 两人以灵识传音,魄月是听不到的,她一门心思都在金狐尾巴上。 想当初她跑到狐族地界抢这条金狐尾巴时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打输的金狐女摘下自个儿的尾巴,讨好地献给段慕白。她真是揪心泣血啊,一直含恨至今。 段慕白悠悠道:「为师将这条金狐尾巴抢来,并非来自己用的。」 魄月怔住,纳闷地问:「不自己用,又为何要抢?」 「我只是不想让这东西落到魄月手中,免得她去勾引男人。」 她再度揪心泣血了。 她这个恨呀!想当初去抢这金狐尾巴,就是为了拿来勾引段慕白的,结果人家把东西先抢了,为此,她被同伴嘲笑了好几个月。 段慕白继续愉快地搂着她去看其它法宝,这些法宝都有一段故事,巧的是,这些故事都跟她有关。 幻镜,能把人关进镜子里的幻境。她想要,被他先得了。 蛇麟鞭,这鞭子打谁,蛇群就攻击谁。她处心积虑想要,慢了他一步。 梦壶,能把人收进壶里,并作一场梦,醒后分不出真假。她作梦都想要,结果抢输他。 每见一件法器,她的心就在滴血,因为每一个都是她曾经想尽办法要得到,却求而不得的宝物。 她想骂人、想打人、想踢人啊! 尽管她暗地里气得咬牙切齿,这时又想到,既然她是他徒弟,而他又没收其它人为徒,不就表示以后就由她来继承这些东西吗?想到此,她又阴恻恻地笑了。 「师父。」她甜甜道。 「何事?」他始终温柔如初。 「徒儿一定努力学法术,将咱们门派发扬光大,驾驭这些法器。」 她是唯一的徒弟,那些仙兽又不足为惧,这些东西迟早是她的。 段慕白摸摸她的脸。「乖徒儿,为师听了甚是欣慰,不过,这些法器已经有主了。」 魄月面色一僵,呆呆地看着他。 v第十六章[11.14] 「有主了?」 「是啊,为师蒐集这些法器,是要送给心上人的。」 她浑身剧震,瞳孔内缩。 「你有心上人?」她不敢信。他不是对女人没兴趣吗? 她惊得无以复加,脑中一片空日。 众界都说剑仙绝情,现在他却亲口承认自己有心上人。 段慕白低头看她,将她呆愕的表情收进眼底,含笑道:「为师的意思是,要把这些法器当成聘礼、送给我未来的妻子。」 听到这话,魄月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原来他不是说自己有心上人,而是打算送给未来的心上人。 「哦?原来如此啊,呵呵。」她心下松了口气,心下咒骂他。也不说清楚,差点把她吓死。 段慕白将她眼中的小情绪收进眼底,勾着笑,继续搂着她往前走。 「记住,这些法器以后是要留给我妻子的,知道吗?」 「是,徒儿记住了。」 哼,来一个,杀一个,让你这辈子都娶不到老婆! 咦?不对呀,他要把这些法器送给未来的妻子,那还带她来看什么?耍她吗?她正感到火大,却又不能发火,一肚子火气正愁无处发时,一个冰凉的东西套到她的颈子上。 她愣住,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项链,再抬头疑惑地看向他。 「这是锁心石。」他一边为她戴上项链,一边为她细细解说。「这块灵石能护你的心,百毒不侵,亦不叫妖魔鬼怪入侵,是守护石。」 守护石发出淡黄的颜色,剔透晶萤,十分美丽,她不禁看得痴了,一手握住它,发现有一股暖意。 大掌包覆在她的手上一块儿握住,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眸光。 她有些怔住。 「这颗护心石,天下只有一个,戴上了便不要离身,明白吗?」 她眸光晶亮,突然心情好了不少。哼哼,还不错啷,懂得给点甜头,总算有师父的样子。 「不过,这颗护心石需要认主。」 认主? 正当她疑惑时,只见他将她的手抬起,毫无预警地张口就咬。 她瞪大眼,感到指腹一疼,指头被他咬出了血,涂在灵石上,接着便瞧见那灵石发出璀璨的光芒,恍若活物,将她的血吸收进去。 灵石一得了她的血,她便突然感到整个心口暖烘烘的,好似奇筋八脉有一股热力绕了一圈,这奇异的感觉,令她一时忘了自己刚被咬疼的手。 待她回神起头,瞧见的是段慕白含着自己的手指,细细吸吮。 她又呆掉了。 他轻轻吮着她的指头,这画面既香艳又迷人,性感得让人想喷鼻血。 明明只是一个吮指的动作,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她感到身子有些发热,一时看傻了。 「好了,不疼了。」他笑道。 她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指头,被他吮过的地方,伤口不见了。 不待她反应过来,段慕白已牵住她的手,领着她往前行,瞧不出任何尴尬,也无任何芥蒂,好似他对她做的所有事都那么理所当然,也那么自然。 魄月被他牵着走,边走一边想,却越想越觉得导。 这家伙该不会是调情圣手吧?她怎么觉得自己刚才被狠狠调戏了? 在一旁将一切看在眼中的殷泽,冷哼一句。 「无耻。」 【第六章】 魄月完全拿出她从前修练魔功时那股拼命劲,每回练成一门仙术,她就要拿仙兽们试试身手。 仙兽们虽蠢,但逃命的动物本能却让人望尘莫及,往往她追得累死累活也打不着半只。 既然追不到,她还不能使计吗?于是她决定将它们诈出来自投罗网。 说也奇怪,平日黏她黏得像是鱼儿离不开水似的仙兽们,不管她如何使出苦肉计,或说些甜言蜜语,他们就是不上当,半点影儿不露。 知道她有天眼后,畜牲们也不化形了,一个个恢复原样,边躲边逃,害她到现在仍找不着。 魄月正伤脑筋时,一颗果子从天而降,砸中她的头,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停住,她弯腰拾起,这是一颗青色的仙果。 她抬头,原来自己站在一株仙树下,难怪被果子打中。 结出的果子是个好东西,虽不如聚元仙果那般稀有难得,却也是十分珍贵,它吸收了日月精华,汇聚天地灵气,不但美味,吃了还能延年益寿,有助修行,她常看到仙兽们摘着吃。 她十分纳闷。这果子尚青涩,怎么就掉下来了? 「奴的!奴的!」 她的视线转了一圈没见到人,直到下头传来翅膀扑闪的声音,她低下头,终于瞧见了。 一只圆滚滚的鸟儿停在树枝上,鸟儿太胖,身子太沉,把原本与窗口一般高的树枝给压了下去,才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魄月不可思议地喃喃道:「没想到这里灵气之浓,连鸭子都能修成精了。」 「奴是仙鸟,把果子还奴!」仙鸟扑腾着翅膀抗议。 鸟?她一阵无语。果子尚未成熟就急着摘下来,贪吃如此,难怪胖成这样。 「你太胖了。」她忍不住提醒。 「奴不吃,奴拿去下注的。」 她怔住。「……你赌博?」 「不只奴,大家都在赌。」 v第十七章[11.21] 她吃惊了。魔界里,打架、赌博是常事,但这事发生在仙界……她却是闻所未闻。 趁她发愣之际,仙鸟用嘴叼了果子,转身跳下树枝,一边走,还一边嘀咕。 「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跳上树技,累死奴了。」 望着胖鸟扭着大屁股离去,魄月只想揉眉心。 这里实在太安逸了,一只仙鸟都可以胖成这样,姓段的也太放任了吧,若是她麾下那些魔兽敢这般好吃懒做,早被她烹煮了。 一想到仙兽们的蠢笨,以及仙鸟的安逸,她不禁感到头疼。 要是魔军攻打过来,这些家伙行不行啊?怕到时候一个个都成了待宰的羔羊。她在魔族长大,最明白魔族人的凶残,连一个刚学会爬的魔族小孩,都知道在群里若不争抢比狠是吃不到饭,也活不长的。 太弱小的人,最后只会被强大的人拿来当炉鼎,将其魔根吸收,成为自己的力量,直到榨干为止,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说穿了,望月峰不过是靠着段慕白强大的结界,才护得一方安宁,剑仙就算厉害,但面对千军万马,难免也护不周全。若是有一日结界被攻破,魔军挺进,这里将尸横遍野,成为一片血海。 她脸色一沉。这本不关她的事,不过她这人不喜欢欠人,看在这些仙兽平日伺候她的分上,她便向段慕白提醒一番吧,他太放任这些仙兽了。 她找到段慕白时,他正在仙池那里晒太阳。 仙池上莲叶片片,其中一片足以容纳五、六人的叶子上,一抹白衣仙人闲适地坐卧在上头,而他的四周依偎着飞鸟走兽。 她刚到望月峰时,仙池里的莲花还只是小花苞,如今已是朵朵绽放,摇曳生姿。魄月瞧见的,就是这一幅美人卧莲图。莲花虽美,但是人比花更娇,俊美的主人慵懒闲适地闭目养神,而围在周遭的们仙鸟仙兽,理毛的理毛,打瞌睡的打瞌睡,打呵欠的打呵欠,大伙儿依偎着主人,一片祥和静谧,与世无争。 她摇头叹息。 安逸!实在太安逸了! 「师父。」 男人缓缓睁开幽亮如星的墨眸,瞧见她,眼神转深。 「宝儿,过来。」 魄月踏叶向他走去,这里每一片叶子都足以容纳两、三人以上,她如今已有仙气罩身,能腾云驾雾,踏在莲叶上,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师父,徒儿有事请教。」 段慕白拍拍身前的位置。「坐。」 魄月与他隔着三步之距,闻言顿了下,便上前盘腿而坐,屁股一落地,腿上却是一暖。 段慕白居然把头枕在她的腿上。 他调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她当成现成的枕头。 他今日未冠发,任由一头长发披散,似柔软的缎子铺在她的腿上。他的睫毛又长又翘,精致的五官无不完美,闭着眼,唇角微弯成一抹轻浅的笑意。 那么惬意,那么舒心,那么祸水。 魄月怔怔地望着他慵懒地窝在她腿上,呼出的气息令她的腹部有些热意,这一刻,好似有什么东西轻轻拨动她的心弦。 她也成了美人图的一部分,融入这片祥和的气氛中,身心无比宁静,无比平和,她甚至觉得,就这么千百年地过下去也不错……等等!她在想什么? 她忙甩了甩头。差点忘了正事,这莲花仙池太美,害她差点也想睡下去。 她忙提振精神。 「师父。」 「嗯……」慵懒的嗓音太磁性,撩得她心尖都在痒,幸好她定力过人,换了他人,肯定把他打晕,直接睡了他。 当然,她也只敢在心里意淫他,剑仙就算成了睡仙,那道行还是可怕得吓人,不是她这个段数能就霸王硬上弓的。 「师父,徒儿在这一年中,把书阁里的藏书几乎都看完了,这望月峰大大小小的湖泊、山谷和山洞也都逛遍、仙诀也都熟记于心,徒儿觉得,光是这样是不够的。」 她停顿下来,盯着他,见他轻轻应了一声,没睡着,才又继续说下去。 「徒儿觉得,这望月峰的仙兽们实在太松散了,应该要好生磨练一番,否则万一魔族攻打过来,难保没有被破除结界的一天,到时候面对训练有素的魔军,仙兽们恐怕难以抵御。」 枕在腿上的人终于动了下,却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有所反应,而是往她偎近了些,把脸贴在她的腹部上,还蹭了蹭,搞得她腹部一热,连带一颗心也心痒难耐。 这家伙……她握了握拳头,心想真该用幻镜把他这副样子照下来,给世人看看,在外头板着面孔、冰清玉洁的剑仙,关起门来有多么爱吃徒弟的豆腐。 这一年来,她故意装傻,等着看他何时开口找她双修,可这家伙倒是能忍,借故抱她、按她、亲她,明明看她的眼神里写着情欲,却始终没跨出那一步。 她知道他在勾引她,故意撩拨她,想把她迷得团团转,等她主动投怀送抱。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她就偏不如他的意,虽然她也很想把这男人给扑倒,与他颠鸾倒凤一番,毕竟双修是让功力突飞猛进的一门快捷方式,尤其跟剑仙双修,这可是多少女人的奢想。但一想到自己勾引他时,他不理不睬的冷祥,她就恨不得回敬他,也让他尝尝抓心挠肝的滋味。 等她玩够了,再伺机报复他,效法凡间祸国妖姬魅惑君王的本事,占有他的童子身、骗取他的法器、破解他的阵法,引军入山,囚剑仙于魔界黑崖牢狱中,降伏噬魔剑,占领望月峰。 这便是她的大计,她尚未开始执行,不过是觉得时机尚早,来日方长罢了。 她心里这么算计着,却没发现自己对仙兽们多了一分担心。虽不屑段慕白的勾引,却也不知不觉享受着他的撩拨。 这一切,段慕白全看在眼中,一颗心如明镜似的。 魄月说了半天,见他顶多应个声,却无下文,忍不住又开口。「徒儿的意思,师父以为如何?」 本以为他不会回答,却没想到他这回睁开眼,对她笑了笑。 「是该好好磨砺一番。」 是吧是吧,你也知道他们太懒散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呀。 「修练法术不能嘴上空谈,除了平日勤练,也该有实战经验才行。」 是呀是呀,这才像个人话,阁下总算有点开山老祖的样子了。 「所以咱们出山去练练吧。」 「好——啊?」她怔住,呆呆地望着腿上的人。「出山?」 段慕白突然伸手,扶住她的后脑,将她的脸拉下来,与他的气息相近咫尺,那双深邃的黑眸映出她的影子,惹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你不是一直想出山吗?正好,为师带你出去找人练练手。」 他的嗓音很轻,气息拂得她脸上肌肤很痒,眼眸波光似水流转,好似情人在耳边呢喃着情话。 她偷偷吞着口水。说话就说话,干么这么暧昧,她还以为他要吻她呢,吓得她心头小鹿乱撞,真是死相。 v第十八章[11.22] 她眨了眨眼。「师父。」 「嗯?」 「脖子好酸。」 「……」 哼,叫你矫情,叫你淫荡,叫你心痒痒却吃不到。 魄月的确想出山,离开魔界一年多了,自她死后,也不知那些手下如何了? 若他们知道她没死,而是藉着月宝的身子重生了,肯定很吃惊。 她想回魔界瞧一瞧,但碍于望月峰的结界破不了,二来忌讳瞒不过段慕白的眼线,引起他的怀疑就糟了。 这下好了,他主动带她出山,到时她找个机会开溜,想办法连络手下,牵上一条暗线便行了。 天马一日飞行数里,但他们出了望月峰不到一个时辰,就遇上了仙友。 「段仙君。」 女子悦耳的嗓音传来,魄月好奇地回头,想看清是谁,但突然眼前一黑,一层布幕罩了下来。 一顶帏帽戴上头,将她的容貌给遮住了。 女子「咦」了一声,显然是因为瞧见了她。 「段仙君,这位是……」 「我的女人。」 魄月虽瞧不见对方,却因为听到好几声抽气声,估算对方至少有三人以上。 段慕白不说她是他的徒弟,却说是他的女人,她虽讶异,却并不算太意外。 这男人肯定又是一脸清冷疏离的表情,每当遇上女人的示好,他从来不假辞色,现在更是把她当挡箭牌了。 她想掀起帏帽,却被他单手压住双臂。 她挣扎,因为她好想知道是哪位仙子。 不给她看,又把她当挡箭牌,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无法动手动脚,她可以动口呀。 「师父,您又在逗人了,让师娘误会就不好了。」 这回的抽气声听清了,对方有四人。 「嘻嘻,原来段仙君收徒了。璃嫣师姊,那徒儿喊你师娘呢。」 原来是青峰派的柳璃嫣,仙界三大美人之一,倾慕剑仙五百多年,一直守着处子之身,一心盼望与他结仙侣,这件事魄月是知道的。 「师妹,别胡闹。」 嘴上虽是轻斥,但魄月听得出柳璃嫣语气中的羞意。 「确实胡闹,昨夜本仙君一时没忍住,弄疼了她,正与我呕气呢,还请各位莫怪。」 又是此起彼落的抽气声,也包括她的。 他竟然如此直白?如此厚颜昭告天下他的不清不白? 魄月突然发现自己低估了段慕白。原来这男人会睁眼说瞎话,原来他根本不在乎脸面。 「我才不——」不字后头的话,一字不地被他堵住,用嘴。 这回不只抽气声,连哭泣声都有了。 魄月被他禁锢在怀里,嘴被他堵个严实,探进的火舌强势又缠人,直把她吻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本以为自己够没脸没皮了,没想到他也不遑多让,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人家姑娘的面来非礼她,吻得是缠绵悱恻,欲罢不能,碎了人家仙子的心,吓得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始终没瞧见柳璃嫣她们的脸色如何,倒是知道自己的唇肿了、脸红了,身子也软了。 要不要这么卑鄙啊!他的清高呢?冷漠呢?一世英名呢? 段慕白即使在吻她时,也是挡住他人的视线,不让别人看到地的脸,把她吻得晕头转向后,将帏帽重新戴好,回头客气却疏离地对她们道:「让你们见笑了,她易害羞,这就告辞了。」 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掌心一拍天马的屁股,立即冲向云霄,连个背影也不给人家目送。 待他们走得不见身影后,青峰派的仙子们依然飘在原地,若不是多几个人撑着,只怕脚下祥云会因一时的心神错乱而烟消云散,从高空跌下就不好玩了。 师妹善若水小心翼翼地看着大师姊柳璃嫣,见她脸色苍白,十分难看,她与其它师妹面面相觑,皆被适才的画面给震惊得哑口无言。 从不近女色、以冷面名的剑仙段慕白,竟然当众吻了女人。 他还说,那是他的女人。 这个打击对于爱慕剑仙五百多年的柳璃嫣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没人敢安慰,也没人知道该如何安慰,连她们自己都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柳璃嫣苍白的脸色渐渐回复了冷静。 「走吧。」 她率先转身驾云而去,师妹们赶紧跟了上去,在安静尴尬的气氛中,有人禁不住小声私语。 「没想到那个段慕白竟是个孟浪的,光天化日之下,就跟别的女人这么……」下头的话,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另一个师妹拉拉她,又看了前头的柳璃嫣一眼,摇摇头,示意别说了。 这时前头的人忽然开口。 「若水师妹。」 善若水听到叫唤,忙跟上前去应了声。「璃嫣师姊。」 柳璃嫣平静地开口。「你适才可有看清那女人长什么模样?」 善若水哪里看得清,她只瞧见段慕白将人护得严实,接着又瞧见他低头去吻人家,也只看到他的后脑勺,什么都看不到。 「你也没看见吗?」柳璃嫣叹了口气。「那女人想必长得极美吧,不知是哪位天仙美人……」 善若水听出其意,小声附和道:「怎么可能有人长得比师姊美,依我瞧,剑仙大人是故意的,那肯定是他身边的仙兽变的。」 v第十九章[11.23] 柳璃嫣听了,目光又现期待,但面上不显,只是轻嗯了一声,接着又状似不经心地说:「我就是好奇而已,你们也是吧?」 「是呀。」众师妹忙笑着点头。谁也不信剑仙会有心上人,柳璃嫣也不信,剑仙的冷情是众所周知之事。 剑仙不喜任何女子,亦不亲近任何女子,起码对于爱他的女人来说,还能抱着希望,可一旦这希望破灭,便打破了一直以来的信念,破坏了某种心理平衡,因此她们宁可选择不信剑仙会用宠爱的语气对女人说话,不信剑仙也会对女人露出温柔的笑容,更不相信他会对哪个女人另眼相待,为了对方也不在乎他人的眼光。 柳璃嫣依然保持优雅,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没有任何失态。 「走吧。」她说。 话说,已在千里之外的魄月,刚从激吻中回神。 上一世,敢非礼她的男人,不是被她阉了,就是被她揍到不举。 这一世,第一个非礼她的男人,竟是她上一世非礼不成的男人。 她将帏帽脱下,怒瞪着他。 「你骗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段慕白原本看着前方,垂下的黑眸将她的怒容看在眼里。「我以前是怎样的?」 「骄傲清高,目中无人,冷酷无情,不苟言笑!」 他挑了挑眉。「还有呢?」 「对人不理不踩,没人情,没血性! 他点了点头。「我对于不相干的人确实如此,对自己喜欢的女人,那是不一样的。不过话说回来,你对我以前的事,怎么如此清楚?」 魄月僵住,在他精明的目光下,心下叫糟,一时激动就不小心说漏了嘴。 「我听说的。」她忙编了个借口。 「听谁说的?」 「仙鸟啊,他们整天叽叽喳喳的八卦这个天下,我一问,他们就说了。」 「原来如此。」 见他面露恍悟,她松了口气,也告诫自己要小心,莫太大意,若是被他察觉到心仪的女人只剩下一个躯壳,灵魂早没了,怕是会对鸠占鹊巢的她恼羞成怒,就不是现在这样好言好语的脸色了。 「还在生气?」 段慕白低下头,把脸靠近,双目凝视她,眼带笑意,语气含着宠溺,不再是暧昧不清,而是把心思摊开,展露对她的情意。 不得不说,这样的他实在很诱人。 温柔依旧,却多了一股夺人的气势,原来对于喜欢的女人,他也会耍无赖,也会想占有,也会向人昭告对她的势在必得。 这样的他令人怦然,但随即她又警告自己,这男人喜欢的是月宝,不是她,不能自作多情。 她一颗悸动的心缓缓恢复了冷静。 「师父,你这是乱伦。」 段慕白盯着她,适才明明见她有些意乱情迷,现已恢复清明,眼底还有些冷意。他眼神幽暗,勾起唇角。 「那咱们就别当师徒了,做夫妻吧。」 魄月再度吃惊,虽然早知他喜欢月宝,在打她的主意,但是「做夫妻」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还是震撼了她。 她以为就算他喜欢月宝,也仅止于喜欢而已,没想到他的喜欢是将对方当成另一半,想厮守终身,共结连理。 这个月宝到底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他的一心一意? 魄月的心情突然复杂起来,听到这话,她并未欣喜,反倒是……有些吃味,又有些不甘,甚至还有些悲凉。 她勾引了他那么久,他连一点怜惜也吝于给她,却对这个月宝一见钟情,不过是半路捡了她,便百般呵疼,温柔以对,现在还要娶她。 他对月宝越是温柔,就越衬托出对她的残忍。 她有点想哭。 她甚至还偷偷地想,若是哪天魔军攻下望月峰,她便保住他的命,在她的护卫下,不让魔族的人伤他,顶多就是幽禁他,大不了她终身不纳面首也不嫁人,她的后院就只有他一人,给他尊重,给他享福,免于他人羞辱,即便他不喜她,她也不会勉强他的。 段慕白灼灼地盯着她,没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和闪烁不定的眼神。她以为在她没羞没臊地勾引他,令他动了心之后,他会这么简单地放过她? 那是她不了解他,当然,他也从没打算让人了解他。孤高冷漠的剑仙不过是他在外的面具罢了,这可以让他少了许多麻烦。 成仙千百年,仙人的道貌岸然、魔族的嗜血好战、妖族的自私狡诈、凡人的纵欲贪利,他看得比谁都多,比谁都心如明镜。 直到他遇上她。 明明是个心软又心善的女人,却要装出一副狡诈的模样,在勾引他时,居然还会分心去捞落水的小猫,嘴里对他说着甜言蜜语时,两眼却只有欣赏,而无贪恋。 她不知道,当她千方百计地勾引他时,他也在暗中观察她。 有一回,他故意睡着,露出破绽,她却躲在一旁等他醒来,甚至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睡在那儿太危险,怪他怎么不找个安全的地方? 他睡了一天,她就守了一日,直到天亮,他故意缓缓苏醒,她这时才假装与他巧遇,送上一朵莲花。 「这朵莲花不随便为人绽放的,只等待它要的阳光,你就是它的阳光。」 当时,她笑得很甜,自以为出了最美艳诱人的一面,却不知道自己脸上沾了泥,发上还有草梗。 他见过无数天仙美人,从不上心,但她当时的模样却让他记在心头。 见她正要开口拒绝他,他率先打断她的话。 「耍小性子、发点小脾气都行,但是把我推给其它女人,可是犯了我的忌讳。」他的语气很轻,笑意很温柔,只除了黑瞳里闪烁的精芒,那是警告。 魄月心头咯噔一声,本来要出口的话卡在喉间,直直地盯着他的眼。 他不笑的时候挺吓人的,但是笑的时候也很吓人,尤其是笑着警告她的时候,比平日更温柔,但也更威势逼人。 他的眼神太深,好似只要她说句不中听的,下一刻,他就会对她做出什么更惊心动魄的事。 她眨了眨眼,嘟起小嘴,委屈地把脸埋进他怀里撒娇。 「师父欺负人,徒儿伤心。」 段慕白搂住她,轻轻拍抚她的背,低笑着。 v第二十章[11.25] 「放心,师父不欺负你,只会好好疼爱你。」 听听,这家伙不勾人就算了,一勾起人来,动口动手又动脚。 叫你装,叫你矫情,叫你乱伦! 哼,谁怕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谁先压倒谁,还不知道呢!走着瞧! 【第七章】 天马载着魄月和段慕白继续飞行,沿路又遇到其它仙人和仙子,他们对于坐在剑仙怀里的她,都是同样的反应。 男仙瞪眼吃惊,女仙张嘴抽气。 魄月想了想,段慕白的仰慕者众,肯定会为她招来嫉炉,若是遇上一个黑心的来横刀夺爱,恐怕对她不利。 这种事在魔界层出不穷,男魔为女魔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女魔为争男魔而勾心斗角或是来阴的。 如今她的法力大不如前,为免遭人妒恨,最好别露面。 不过,这天界这么大又这么广,要遇上应该很不容易,偏偏沿路就是一直遇上仙人。 「师父,咱们要不要隐身?」段慕白法力高强,他的隐身术肯定能瞒过大部分的仙人。 「为何?」 「莫让人瞧见,省事。」 「无妨,为师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啊! 她耐着性子好心提醒。「一路上听到心碎的声音,有点残忍。」 他低下脸,把脸贴在她的脸侧,耳鬓厮磨地低笑。「总要让她们知道,我段慕白已心有所属,好让那些人早早死了这条心。」 就怕到时候死的是她啊!女人一旦嫉妒吃醋,容易行事偏激,会做出什么疯狂的报复不得而知。 她没好气地道:「既要让人看,又为何给我戴帽遮脸?」 耳畔的嗓音磁哑。「因为我不想让别的男人多看你一眼,我会吃醋。」 听听,这男人一旦说起甜言蜜语,也是会腻死人的。 耳垂一热,是他含在口中轻轻吮吻,令她禁不住打了一个颤。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给人瞧见,只会道你一声风流,却骂我是不知检点的荡妇。」 这是她的经验谈,魔界里英俊的男人也不少,比如黑煞和厉武。喜欢他们的女魔很多,他们左拥右抱,别人只会羡慕,还道他们英勇神武,但是轮到她就不是好话了。 她纳了许多面首,别人只会在背地里骂她淫荡。 想当初,她夸口要收了剑仙,不知多少女人骂厚颜无耻,甚至还有仙界的人找上门来,说要杀了她这个妖孽为剑仙除害。 呵,杀她岂是易事?她能成为艳使,除了美艳,自是法力高强,摩拳擦掌又斗志高昂地将对方打得满地找衣裳,逃走时还骂她淫贱,什么难听的字眼都用上了。 她浑不在意被人骂,但今非昔比,就算要和段慕白公开卿卿我我,也要先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禁不禁得起他人的暗算。 段慕白因她的话终于停手,仔细想了下,点头道:「那是,虽然本仙君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却舍不得我的宝儿被人谩骂。」 「就是。」她忙附和,理理自己的头发以及被弄乱的衣裳,本以为成功逃离他的魔爪,哪知他突然丢了一句。 「咱们还是隐身吧。」 啊? 他弹指捏了个隐身诀,仙障立即罩住二人一马,她被提起转了个身,放倒在马背上,他欺身压了过来。 「等等,你干么?」 「放心,你叫得再大声,都没人听见、瞧见。」 谁问你这个!隐身诀是这样用的吗?你的节操呢?你的清高呢? 当然她不是怕跟他「那个」,而是就这样给他吃了实在不甘心,好歹也要刁难一番。 她打不过,两三下就被他制住了,他一边吻她的颈子,一边低笑道:「欲迎还拒,我喜欢。」 她差点爆粗口,忍了忍,心思一转,反正自己是要色诱他的,既然他有这个色心,她也有这个色胆,干脆不再跟他矫情,不如乘机捞个好处。 「我要蛇麟鞭。」她说。 他顿住,挑了挑眉。「你要?」 「我需要称手的武器,你有噬魔剑,我也要一个,风光。」 她在魔界使的武器就是鞭子,当初抢蛇麟鞭,就是为了想换一条鞭子。 「唔……」段慕白摸着下巴,似面有难色,一双眼盯着她,想吃她却又有些犹豫。 「我想要,给我嘛。」她伸出指头在他胸口画圈圈,嗓音娇软,说出的话带着隐喻的双关语。 他盯着她,弯起唇角。「行。」 她目光一亮,笑得娇滴滴。「我就知道,师父最疼我了。」 他勾起她的下巴。「你知道就好。」语毕,唇已罩上,索取报偿。 这小家伙跟他玩心眼,以色易物呢。无妨,反正那些法器本来就是要送给她的。 当初,他就是故意跟她抢那些法器的。她不知,在他察觉自己对她动了心思后,她的一举一动以及关于她的任何消息,都经由他安排的眼线传至他手中。 她喜欢什么东西,他就赶在她之前把东西弄到手。那并非碰巧,而是有意安排。 倘若她知道那些法器都是给她的,还会这么乖吗? 望着身下被他压制的小东西,那神情有些倔强,又有些不甘。自从把她带回望月峰后,他对她可说是千依百顺又温柔体贴,多次给她机会黏上来,偏偏她就是装不知。 连他用身子引诱她,她都能转头就走,白天练仙术,晚上研究仙笈,就连那些仙兽得到她的关注都比他来得多,这可跟她当初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不一样哪。 她说的每一句话,不仅入了他的耳,也入了他的心。 每当他出山时,身边一定有她的影子,他去哪儿,她就去哪儿,不管他对她多么冷漠不屑,她总是笑得似花般娇艳。 v第二十一章[11.26] 她不在乎他的冷眼,不介意他的无情,就算他召来雷兽给她一个五雷轰顶,把她炸得外焦里黑的,她也是顶着烧焦的身子,笑嘻嘻地望着他。 他把她送来的花束和情诗全部无情地毁掉,然后将残体送回给她时,她依然每日照样送来一朵花,情诗也照写不误。 他还记得,当其它仙友骂她厚颜无耻、笑她自不量力时,她还正经八百地回答众人。 「喜欢一个人要表现出诚意,如果因为他不喜欢我就打退堂鼓,那我这个喜欢便是假的,也是辱了他,这可不行,我定是要给他真心的喜欢,所以我要继续喜欢他一百年,等满一百年,我不再骚扰他。」 她不知道,从那时候开始,他便开始在心里默默数日子。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她真的如他所说,追了他整整一百年。 不知从何时开始,不管他去哪儿,总会有意无意地瞧瞧她来了没有。 她来了,他不理她。 她若是没来,便会派一只魔兽,小心翼翼地上前献出一朵莲花,说艳使大人走不开身,以花代人,陪伴着他。 尽管当下他不睬她,或是把莲花毁了,但下一次,她人还是会在,那莲花也依然照样送来,风雨无阻,不见不散。 不给她机会时,她死缠烂打;给她机会时,她连抛个媚眼都省了。 真是个负心人。 「啊!」魄月惊呼,拍打他。「痛啊!」 他属狗的吗?竟然咬她! 天马日行千里,飞了两个时辰后抵达妖界,下马时,她差点腿软,幸好撑住了。她没好气地整理自己的衣裳,整张脸都是红的,唇也肿了,脖子和胸口上都是点点吻痕,全是他的杰作。 真没想到,这家伙平日看着死板,一开荤就手段尽出,把她弄得上火了,差点就要出口求饶。 她这儿衣衫不整,十分狼狈,他那儿却是白袍飘飞,连个皱褶也没有,好一个衣冠离兽。 「走吧。」段慕白按住她的腰,带入臂弯里,唇角带笑,似是餍足。 魄月望着四周。这里是妖界,她一点也不陌生,但基于先前差点说溜嘴,这次她记得要装成第一次出山,故意好奇地问:「师父,这是哪儿呀?」 「妖界。」 「来打妖?」 没想到他会挑上妖界来让她练手。 「怕了?」他笑问。 她甜甜地说:「有师父在,徒儿怕什么?是那些妖怪怕咱们才对。」 他点点头。「不错,等会儿你用全力去打,任何事有师父担着。」 「是,师父。」她脸上笑得甜美,心下却重重一哼。 刚才甜头都给他吃尽了,总得讨些利息回来。今日的练手,她一定要让段慕白好好指导她,若是妖怪难以对付,她就躲到他身后,让他当肉盾顶着。 妖界对她来说,就跟自家后院一样熟悉。 所谓妖魔,妖与魔就好像是臭味相投的弟兄,只不过魔有魔道,妖有妖道,若要比喻,就像流氓与混混,气质略有不同而已。 来到妖界,她不禁想到一个人——狼太子夜离。 当年,夜离放话要做她的入幕之宾,只因她艳名远播,难免吸引生性风流的浪荡子。 夜离为人风流不羁,后宫有各色妖族美人,而妖魔结亲亦是常事,因此夜离曾派狼族使者上魔界向她求亲。 她的后院广收面首,就是表示自己只纳男妾,不嫁丈夫,藉此来躲避亲事,因此她很理所当然地婉拒了夜离的求亲,她相信狼太子身分高贵,心高气傲,自是不肯当女人后院的其中一个男人。 当料,夜离并未因此放弃,反倒放话要收服她,让她心甘情愿入他的后院,从此只要他一个男人,为此对她展开一连串的追求攻势。 甚至妖魔两界还设下赌局,打赌最后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众人还说,两人都是情场高手,花名在外,实力旗鼓相当,是最契合的一对。 魄月表面不在乎,但实际上却深感困扰。 她对夜离一点兴趣也无,却碍着他的身分,又不能太损狼太子的面子,只能与他虚与委蛇,尽量应付,因此被他吃了不少豆腐。 她在外的形象是浪荡女,绝不能表现出怯意,还要一副被人追捧的满足感,与狼太子眉来眼去,打情骂俏,表现出一副想降伏他的模祥。 私底下的她,却想尽办法摆脱这男人的死缠烂打,还不能被人瞧出来,往往令她不胜其扰。 幸亏,狼族内部发生了夺权斗争,夜离为了保住太子之位,便一时无暇他顾,不再整天缠着她,终于令她松了口气。 这些事,魄月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若不是来到妖界,她都忘了夜离这么一个难缠的人。 「去把那个人打回原形。」段慕白的声音让魄月回过神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这一瞧,不禁令她呆住了。 段慕白指的那个人,无巧不巧,便是狼太子夜离。 当她还是魔界艳使大人,她的魔功与夜离的妖法不分上下,毕竟夜离能坐上太子之位,自有其不可小觑的实力。 可现在她只是月宝,莫说用仙术把夜离打倒,她能在夜离手下不断手缺腿就不错了。 「师父,他——」魄月猛然噤声,顿住了话。 「他如何?」段慕白挑眉。 他是妖族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她不能说,因为她是月宝,月宝不知道这些事,说了只会引起段慕白的疑心。 她怯怯地说:「他看起来好厉害喔。」 姓段的你有没有错,找上狼族夜离,是存心让我去送死吗? 「你听好,第一个对手只能强,不能弱,练法先练胆,修术先修心。魔道、妖道也好,仙道也罢,若只是依仗法术,最后也只是一个追求力量的武痴,稍一不慎,容易走火入魔。成仙者,修术求道是为了悟心,因为心能指路引道,心悟了,自然能成就法术,修什么得什么,达到无人可及之境界,明白吗?」 这一席话,听得她一时怔住。 他的嗓音低沉,如古井投石般敲进人心,神情肃穆而庄严,俨然镀了一圈金光的上古神明,神圣而不可亵渎。 她修魔至今,一心向上爬,只为了精益求精,强上加强,她是如此,周遭的魔族人亦是如此,从未有人对她说出这番话。 她只当他法术高强,所以始终打着向他偷师的主意,只想增强法术,研读仙笈,却从未思考过以心悟道的重要。 以剑术修道之人不少,但是千百年来,剑仙之名唯有段慕白一人,他以千年修为降伏修行万年的剑邪,难道说,悟心比修术重要? 见她傻傻地望着他,段慕白依然笑得无比温柔,声音也更低哑了。 「对付强者,找出他的弱点就行,只要找到了,瞅准时机,一招就能制住,去吧。」手一搧,竟是将她直接给搧走。 v第二十二章[11.27] 她暗骂一声,尚未准备好,便措手不及地被抛飞出去。 她的身子在空中飞越一个弧度后,便从高处落下,直直掉在地上,本以为会摔疼屁股,却只感觉到柔软,原来她掉下的地方铺着柔软的狼毛地毯,地毯上坐着另一个男人。 她惊慌地抬眼,迎目对上的是那一双熟悉的绿眸。 她与夜离四目相对。 夜离的面容上有着吃惊,但更多的是意外。他本就生得俊美,还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盯人时散发一股狼族的邪魅。 他直直盯着她,似警惕,似讶异,但渐渐地,转成了饶有兴味。他在此休憩,本想睡个午觉,却没想到会天降意外。 魄月一对上他的眼,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好歹她也是魔族艳使,统领一群凶恶粗蛮的手下,自有她的本领。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段慕白说弱点,夜离有什么弱点?他的弱点是…… 风流成性! 「真没想到,天上会掉个女人下来,还是位仙子哩!」夜离笑得妖魅。他今日来湖边散步,挑了这里卧躺,闭目养神,没想到会有女人主动送上门来。 魄月轻哼。「我也没想到地上躺了个男人,还是位狼族太子呢。」 「哟,你知道我?」 「有哪个女人不知道你?」 这话说得夜离眉眼一挑,笑意更深,也更俊逸。 他的脸缓缓移近,离她的脸庞仅在几寸之间,她却没动,亦无惊慌,只是睁着清澈的美眸,平静地看着他。 「你不怕我?」 「你长得又不可怕,我为何要怕你?」 夜离听了哈哈大笑,若是这女人怕他,他或许还不觉得如何,可她不怕他,他倒觉得有意思了。 「我若是变回原形,说不定你就怕了。」他笑得十分邪气。 她睁大眼,惊讶问:「你吃人肉?」 「不吃。」 她两手一摊。「那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虽不吃人肉,但是偶尔也会尝尝女人的滋味。」这话说得十分暧昧,他盯着她,瞧见她听得有些茫然,接着似是恍悟什么,继而红了脸,懊恼地瞪他。 「师姊们说狼太子风流成性,原来是真的。」 这番话令他再度哈哈大笑。眼前的女人虽不是倾城国色,却也是个清丽佳人。平日围着他的大都是妖艳的女子,像这般仙气飘飘的小仙子,倒是甚少碰到。 一来,那些仙子各个都很清高,对他们这些妖魔从来都不假辞色,甚至视为障碍,动不动就高喊「斩妖除魔」,哪想今日遇到个仙子,并不会用那种鄙夷的眼光看人,却也不怕他,十分新鲜。 「不知仙子大驾光临妖界,有何贵干?」 魄月迟疑了下,严肃道:「我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 他挑眉。「好。」 她不好意思地说:「适才天上风大,一不小心就被吹下来了。」 他一愣,不禁啼笑皆非。「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仙子被风吹下来的。」 「所以才叫你别说啊。哪,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可别耍赖喔!」 「我要是耍赖呢?」 她重重一哼。「我就把你绑起来,教训一顿。」 她说得直白,他却听得兴味更浓,故意上下打量她。「就凭你?」 「就凭我,怎么样?嘶——」她突然痛呼一声。 「怎么了?」 她懊恼地说:「我扭伤了。」 夜离再度感到啼笑皆非。才威胁说要教训他的人,这会儿却老实说自己扭伤脚,这不是自曝弱点吗? 这么笨的仙子,让他也提不起对付她的心思了。 「来吧,我扶你起来。」没等地同意,他便伸手握住她的手,与此同时,一股法力输入,游走她全身,以探虚实。 虽说这女人看似天真无害,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只不过表面上与她虚与委蛇,却没想到,他的法力探测到的是一朵莲花精,化形成人也不过才刚满一年而已。 还真是稚得可以,莫怪如此天真老实。 面对一朵才化成人形的莲花精,夜离的防备心完全撤去。这丫头就像刚出生的雏鸟,完全没有抵抗力,连别人探她的元神她都没有抵御,他只需在输入法力时,制住她的元神,便能立即杀死她。 这么弱的小仙莲,他哪舍得杀哪! 他却不知,这是魄月故意为之,她将自己的命元曝露在他眼前,让他的妖气探她全身经脉,只因为她了解他。 狼太子夜离是个自负的男人。 他在未弄清她的身分前,或许会防她,但不会伤她,尤其在发现她无威胁可言时,调戏她的兴致绝对大于对付她。 「谢啦,我得回去了,告辞。」她转身要走,却发现他并未放手。 她回过头,看着握住手腕的大掌一眼,后又瞄向他,一脸纳闷。 「你抓着我干么?」 「你知道本君是狼太子夜离,但本君尚不知你的名字呢。」 切!这家伙与女人搭讪的方式,数十年如一日,一点都没变。 「我叫月宝。」 「哦?原来是月宝仙子,来者是客,不如今日本君带你到妖界玩玩?」 她摇头。「不好,若是被我师父知道我跑到妖界来,他会罚我的,况且若是被其它妖族人瞧见你带着我,肯定也会不满吧?仙界和妖界不和,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说这话时,她还一副姑娘见识很广的样子,看了着实天真可爱。 v第二十三章[11.28]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qq。】 夜离更不想放她走了, 「本太子想带谁逛,谁敢有意见,本太子便不饶他。」 她一脸怀疑地看着他。「这样不好吧,会被骂的。」 他听了想笑,这么可爱的小家伙,他不逗一逗怎么行? 「放心,有本太子在,别说骂了,没人敢欺负你,走吧。」说着改牵住她的手,将她诱拐走。 魄月因为扭伤了脚,所以是一拐一拐地跟着他走的,夜离见状,这才想起她扭伤了,一时心生怜意,遂将她打横抱起。 「哎呀,你干么啊?」她嘟嘴抗议。「我自己走啦,被人瞧见,我多没面子啊!」 夜离被逗笑了。有多少女人想给他抱都没机会,这时候她不该担心面子,应该脸红才对,果然是个不经人事的雏儿。 无妨,他会好好调教她的。 一双幽深的绿眸闪灿着跳跃的亮芒。 「有本太子抱着你,才不会又从空中掉下来了。」 他正欲抱她腾飞而起,却猛然感到一阵僵硬。 他不能动了。 定身诀! 他心中大惊,瞪着怀中的女子,那张俏丽的容颜依然嘻嘻笑,眼中却多了狡黠。 他蓦地沉下脸。「你敢暗算我?」 魄月敛下笑容,竟是叹了一口气。「说真的,我想做这件事已经想了几百年了,没想到上一世未如愿,这一世却梦想成真了。」 夜离眯起危险的狼眸。「你若杀我,别以为可以离开妖界。我若死,必立刻惊动我的族人。」 她呵呵一笑,好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伸手在他的俊脸上轻拍,嗓音无比娇柔磁性。 「夜离啊,你放心,老娘只是想痛快地揍你一顿而已。」 上一世你吃了老娘的豆腐,这一世老娘把你打成豆腐乳! 【第八章】 能够把夜离痛揍一顿,真是大快人心。 在夜离化解她的定身术前,她早溜之大吉了。 能够一吐前世的怨气,令她心情十分舒畅,对段慕白的态度自是亲热多了。说来也多亏他提点,她才能把这笔帐从夜离脸上讨回。 是的,脸上。 她的拳头大部分都招呼到夜离那张俊脸上了,不至于毁容,只打成了猪头,只不过她施了点仙术防碍他的伤势,估计夜离起码要顶着那张瘀青脸一个月才能恢复。 两人坐在天马上,已离开了妖界。段慕白的隐身术足以蒙蔽妖族的眼,就算夜离追来,也绝对找不到她。 一想到夜离受了这个冤气,却找不到她报仇,她便想捧腹大笑,而她真的笑倒在段慕白的怀里。 段慕白搂住她的腰,好让她稳稳地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这么高兴?」他亦弯唇浅笑。 她当然高兴了!那股百年怨气今日全发泄出来了,怎么能不高兴? 「你可瞧见当时他震惊的表情,他不敢相信有人敢揍他,而且还是专打他的脸!」 想到夜离那不敢置信又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表情,她就笑出了眼泪,趴在段慕白怀里笑得不能自已。若不是段慕白将她圈得牢靠,恐怕她还真会不小心从天上掉下去呢。 段慕白见她如此高兴,幽深的目光温柔得像是要沁出水似的。 他找上夜离,自然是故意的。 在他对她动了心后,从过去到现在,一切关于她的事、她的所有消息,他皆一一掌握,也因此得知夜离与她之间曾经有的暧昧。 在她把夜离狠狠揍一顿时,他全程看在眼里,见她下手丝毫不留情,他这才确定,她对夜离没有一丝情意,那些眉来眼去的暧昧,只不过是她的障眼法罢了。 想到此,他满意地笑了。 不过,就算她对夜离有那么点意思,他也会斩断两人间任何可能发生的一丝暧昧。怀中的女人仍笑个不停,见她如此欢喜,他亦感到心旷神怡。 「那个夜离一直不敢相信,我会舍得在从他英俊的脸上揍上去,哈哈哈——」 段慕白唇角上的笑容顿住,沉默了会儿,不动声色地问:「你觉得他很英俊?」 「是很英俊啊。」那家伙全身上下就只有那张脸能看。 她答得无心,却不知这话挑动某人的某根神经。 「哦?原来你觉得他很英俊哪。」 直到她的下巴被挑起,迎上他幽瞳的目光,含笑的眼中却闪着危险的光芒。 她心头咯噔一声,脸上却露出天真而无辜的神情。 「他是很俊,不过若和师父比,连师父一根指头也比不上。师父的俊美,那是放诸四海,无人能及的。」 他挑眉。「是吗?」 「是!」 「那么……」他低下头,移近鼻息。「你喜欢我这张脸吗?」 他竟然色诱她?也不怕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瞧见。 不对,他用了隐身术,没人瞧得见,正因为如此,这厮竟然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魄月的心怦怦怦地跳着,盯着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竟有口干舌燥的感觉。越是与他相处,就越了解他不为人知的一面,这天底下,大概只有她知道他私底下的真面目。 想到此,她不禁有些得意。 喜欢这张脸吗?当然。 「还行。」她故意打趣道。 v第二十四章[12.08] 「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还可以。」 「是吗?」段慕白笑了,薄唇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吮咬。「那这样呢?喜欢吗?」 他的吮吻,将她挑逗得有些意乱情迷。 「还行……」 「这样啊……那我得加把劲才行了。」 他说到做到,专攻她的敏感处,最后直把她弄得求饶也不肯停,逼不得已,她只好厚着脸皮抱着他,说自己放眼天下最喜欢的就是他这张脸,百看不厌,天天都想看,看得入迷。 好话说尽后,他才放过她。 她不禁在心下感叹。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完全看不出这厮脸皮厚如钢墙铁壁,把她全身上下的豆腐都吃尽了。 不过话说回来,别人吃她豆腐,她是绝对要讨回来的,比如说夜离,这个仇她就记了百年以上,但对象换成了段慕白,她不但不排斥,反倒觉得是自己占了人家便宜。 虽说一开始,她追他是抱着不怀好意的目的,总想着自己若有一日能征服剑仙,尝尝他的滋味,说出去不知有多少女人羡煞她? 想与剑仙双修的女人何其多,能与他共度一夜,起码修为能增进五十年。 一夜风流换五十年修为,太划算了! 只不过后来追着、追着,就成了她的习惯,也生出了些不该有的欲望。 她会思念他、会想看看他,总是不厌其烦地讨好他,即便他很冷,可那冷冰冰的样子她亦是欣赏的。那时候为了追他,她每日都在想花招,追求他的过程成了她每日最快乐的事。 她会回想当时他的表情、他看人的眼神,以及他做了哪些小事。 有一回,他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虽然冷冷的,却叫她高兴了好几日。 又有一回,她发现自己送去的莲花,他没有立刻销毁,只是不予理会,这点小变化,又叫她春风得意了好几日。 总之,这些日积月累的回忆,成了她每日玩味的乐趣。 她从来就不认为自己能追得上他,因为她知道,仙界的人从来就看不起魔界的人。 她也不指望能追上他,甚至连一夜风流都觉得没希望,但这无碍她的追求,因为她乐在其中,况且追不上她也没有损失啊,若是不小心追上了,那她可就占了天下最大的便宜,足以让她风光几百年。 她还偷偷地奢想,即便他瞧不上她,随着经年累月的软磨硬泡,多少也会有点情谊吧?她是如此认为,直到她被他用剑杀死的那一刻,她盯着他,只见到他脸上一如既往的冷凝。 那一刻,她所有的奢望残忍地破碎,原来,她不只进不了他的心,也入不了他的眼。他对她,从头到尾皆生不出任何感情和怜惜,一切只是她的奢想。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千百年来最愚蠢的白痴,对他竟然抱着不切实际的奢望,而对他的那种心思,亦随着魂飞魄散而烟消云散了。 段慕白让地深刻明白一件事——自己在他眼中,从来就不值得一瞥,不管她对他付出多少都没有用,也因此,当她成了月宝后,不管他如何温柔、如何宠她似宝,她或许会意乱情迷,但永远会保持三分清醒,因为她很清楚,他永远不会喜欢她,他喜欢的,不过是顶着月莹的脸的她罢了。 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他的欲望,都是对月宝这个女子,而不是她。 她如今只是不抱任何期望地享受着,就当是弥补过去的遗憾吧,如此一来,谁也不欠谁。 段慕白继续带她去找对手试炼。 仙人找妖族当对手,她不算意外,毕竟两方千万年来的对立已是常态。 然而,若是仙人找上仙人当对手,这就变成了切磋,最多点到为止,不伤和气,可段慕白这回找来的试炼对手直叫魄月掉下巴,惊讶得合不拢嘴。 他找的对手是沧浪派。 沧浪派是仙界最兴盛的一支仙人门派,此门派已有百万年的历史,弟子上万众,分门别类众多。 依照金木水火土区分成五大流,每一流又依据根骨及所练的仙法属性而分成好几支小流派。 沧浪派位居仙界中央的沧浪山脉,群山叠起,五大流派占据五大山头,并选出五大仙主,各仙主下头的流派又选出小门主,以此类推,层层阶级一分支分流。而沧浪派最大的共主,便是沧浪仙君,仙君皆是由五大仙主中推选出其中一位来继任。 沧浪派人多势众,也是魔族人最忌惮的仙派,近千年几次仙魔大战,沧浪派都是攻击的主力,与魔族之间的战争誓死不休,结仇已深。 遇妖必除,逢魔必斩,是沧浪派的宗旨。 妖魔虽然嚣张,但也不会轻易去惹沧浪派的人,而段慕白这厮不只矫情,还很嚣张,他这次的试炼任务,竟是要她潜入沧浪派偷一个东西出来。 不是她没自信,也不是她看不起自己,而是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她一个修练不过一年的小仙子,要潜入沧浪派里偷个东西出来……还让不让人活啊! 魄月正想抗议,段慕白却是伸手将她一捞,说有他在前头担着,她在后头跟着学学就行了。 她听了一怔,好似傻了。 他失笑地轻点她的鼻尖。「怎么不说话了?放心,有师父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不是……她只是太惊讶了,原来名闻遐迩的剑仙大人也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啊,直是人不可貌相。 魄月笑了,甜甜地说:「师父打头阵,徒儿就不怕了,有师父在,徒儿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也一定跟随师父。」 好话不用钱,她向来是随口就来的。 不管是魔族或仙门禁地都设有强大的禁制,一旦进入,必然惊动对方。 就算段慕白的法术如何高强,但他只有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的沧浪派仙人,他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东西? 还有,要偷的东西是什么? 魄月好奇地问他,他给的回答却是——「你看了便知道了。」 多么敷衍的一句,早点告诉她,好让她做心理准备会死啊! 两人乘着天马来到沧浪山,降落在山门前,段慕白便转头对天马吩咐。 「自个儿去玩吧。」 天马听了,高兴地嘶鸣一声,便转身跑走了。 待天马奔走,他对她道:「咱们进去吧。」 她一脸奇怪地问;「怎么进去?」 段慕白笑道:「一只黄蜂混进蜜蜂窝,肯定会被整死,但若是两只蜜蜂混进去呢?」 当然是不容易被发现。 这道理她懂,问题是他们又不是沧浪派的人,要如何不被发现? v第二十五章[12.13] 才想着,她身上的衣裳换了,原来是段慕白施了个变身术,将他们两人变成沧浪派的弟子,身着白底蓝边的衣袍。 她见鬼地看着他。用变身术变成另一个人,这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居然把自己变成女人。 眼前的女子有着一双凤眼,面容清丽姣好,身姿窈窕,活脱脱一个沧浪派的仙子。 「先前的试炼是练胆气,这次的试炼是练心性,只有胆气和心性都足了,术法修为才能向上跃进。不过因人的本质不同,跃进的速度自也不同,因此这一回由为师带领你,你跟在后头好好学习,等会儿有人不,你就装冷漠,什么话都不要说,由我来应付,明白吗?」 「是……」这家伙连声音都变成女人的娇柔嗓音了。 她施术叫出一张立镜,看着自己的模样,竟是一张平凡的脸,虽不丑,但跟他比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做个比喻,就是牡丹和野花的差距。 她眼角抽了抽。「师父,为什么你把自己变成绝色美人,而我却是如此平淡无奇?」 段美人笑咪咪地摸摸她那张平凡的脸。「月宝乖,你法术尚浅,所以越低调越好,莫让人注意。为师这是为了保护你,免得遇着其它好色男仙来吃我宝儿的豆腐。」 那你就不怕太高调,被人吃豆腐? 她随即想到段慕白法力高强,大概也无人可以占到他的便宜,也因此就只在心中腹诽而已。 她很好奇,如果变身术行得通,那么轻易就能混进去,他们魔族的人早就潜入了。为了防止魔族入侵,仙界入口便设有驱魔阵法,不让魔族进入,只要进入阵法内,不管变身术或隐身术都起不了作用。 就算魔族破了阵法,攻入仙界,也需要经过重重仙障,而每个仙门四周亦都设有结界,能探测到魔根,因此想要无声无息地混入,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现在换了一副身子,这身子的根骨是仙根,练的亦是仙术,但是要进入不同仙派,也一样会被发现。 每个仙门仙派都有设自家人才能通关的禁制,这个禁制是由门派内法力最高强的长老们施术一齐设下的,想破除它,除非法力够强。但就算破除了,想要不惊动人地潜入,依旧不太可能。 她相信段慕白有能力进去,但是不惊动他人……她很怀疑。 可是不由她多想,段美人已经牵住她的手,走进了沧浪派的仙门,才一进去没多久,立即便迎来沧浪派的弟子。 魄月若是跟着别人,恐怕这时候会全神戒备,准备作战,但对于剑仙段慕白,她是完全信任,毕竟这人的本事有多高,她比其它人都明白。 她瞥向一旁的段美人,见他神态轻松、步履从容,她不禁好奇,若是遇上盘问,他会怎么做?又会怎么回答? 「白月师姊——」人未至,声已来。 一群仙子、仙男们围上来,亲热地唤着他,这情况令一旁的魄月不禁惊呆。 她尚未弄清是怎么回事,那群女子又朝她笑着打招呼。 「白缎小师妹。」 看着这一群围在身边的仙子们,以及热情友好的眼神,她盯向段慕白,他也是一副熟稔的语气与这群仙子们攀谈。 她终于恍悟了,没想到向来冷漠又独来独往的剑仙、从不大理人的剑仙,实际上还有另一个秘密身分——白月仙子。 原来,他以白月仙子之名在沧浪派里摸虾混鱼多年,早已如鱼得水,而瞧这情况,更是彰显了一个事实。 白月仙子在沧浪派里,不但女人缘好,男人缘更好。 魄月嘴角抽了抽。段慕白这身女仙装扮,那举手投足无一不女人,无一不迷人,真是比她这个真正的女人更有女人味。 难怪他有恃无恐,因为他本就是沧浪派的女仙。 难怪他不怕被人发现,因为他在沧浪派里来去自如。 难怪他要把她变成白缎,因为白缎是白月的妹妹,姊妹本就是平日不分离的。 不对呀?她今日才第一回当白缎,可这些人似乎早就认识她很久了,段慕白是如何做到同时用白月与白缎的身分,在沧浪派里混个脸熟? 一阵寒暄后,段慕白与众仙告辞,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一路上还不停地与人打招呼,路上遇见男仙时,他们看到他,竟然还会脸红。 趁四下无人时,她低声问:「既然你变成白月混进来,那么白缎呢?」 段慕白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回答。「之前白缎是阿福变的。」阿福就是那只公仙猴。 魄月再度无语。难怪段慕白叮嘱她,只要装酷就好,不要说话,因为那群仙兽一说人话肯定会露出马脚。 「真没想到堂堂剑仙竟潜入沧浪派当奸细啊。」魄月斜眼睨他。 对于她的调侃,段慕白一点也不以为意,还当作情趣。 「你不知,为师身兼数职,很忙的。」 「哦?敢情你把剑仙当正职,把白月仙子当副业?」 「非也,剑仙是求名,白月仙子是求利。」 她睁圆了眼瞪他。「何解?」 才问完,立即有人上前来。 「白月师妹。」一名男仙上前叫住了他们,斯文清俊的面容上有些腼腆。 「子绪师兄。」段美人甜甜地喊着,笑得那是一个娇艳迷人。 桑子绪含笑望她,那眸子温柔而雪亮、他伸手上前,摊开掌心。 「这个送你。」 掌心上,是一块色泽纯净璀灿的紫灵石。 一旁的魄月瞬间瞪大了眼。灵石是汇集天地之气、经过千百年淬链的宝石,根据颜色的不同,各有不同的功效,可练功、调气、炼丹和驻颜,就好比凡间的黄金一般,灵石也可以拿来交易。 段美人微诧。「紫灵石?师兄,这……」 桑子绪轻道:「听说你需要紫灵石来炼丹,刚好我有多的,拿去用吧。」 段美人忙摇头。「这怎么行?紫灵石是灵石中最难得的,这么大的礼,我受之有愧。」 「我是你的师兄,本就该照顾师妹,给你就是你的,收下。」说着硬塞往他手里。 段美人一脸感动,嗓音清甜如蜜。「子绪师兄真好,有了这紫灵石,对我帮助良多,师妹在此多谢师兄了。」 桑子绪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小意思罢了,能对你有帮助就好。」他耳根子都红了。 面对白月那清澈明媚的目光,桑子绪心头怦动,一时鼓起勇气开口。 「师妹,我……」 v第二十六章[12.18] 「师兄,我也要紫灵石。」 猝不及防的,一张笑脸凑上前来,白缎小师妹目光精锐地盯着他,大言不惭地说:「既然师兄有多的,不如也给我一个吧?」 哼,大半天的连瞥她一眼都没有就算了,居然连灵石也没给她,当她死人啊! 桑子绪愣在当场,显然没想到有人会没脸没皮地跟他讨要,而这个开口的人,竟是白缎小师妹。 「小师妹能说话了?」 「我当然会说话,又不是——」哑巴二字突然梗在间,她瞪大眼,竟然发不出声音。 「我妹子只是不爱说话罢了,因为她一讲话就容易得罪人,所以平日都装哑巴,师兄莫怪。」段美人一边笑着解释,一边把她往自个儿怀里带,好生哄着。 「紫灵石十分稀有,能得到一个就不错了,咱们一起共用就是了,乖啊。」哄完后,又抬头对桑子绪笑道:「我妹子今儿个不舒服,有些赌气,我带她回去休息,先告辞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桑子绪也不好留人,只好点头。「师妹慢走。」 段美人朝他嫣然一笑,便搂着魄月一块儿离去。回到他在沧浪山里的住处后,才解开她的禁语术。 终于能说话的魄月,瞪大眼抗议。「这张脸平凡无奇就算了,居然还是个哑巴?」 美人依然搂着她没放手,失笑地轻点她的鼻尖。「小傻瓜,沧浪派不但人多势众,还卧虎藏龙,适才那个桑子绪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不但是五位仙主之一,还有可能是下一任的沧浪仙君,这沧浪派的结界亦有他的法力,千万别小觑他。」 她惊讶。「这么厉害?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他的大名?」 「他是千年难见的根骨奇才,成仙不到百年,法力已经不输给元老们,一个月前门主破格将他推举为仙主,便是有意提拔他。」 原来如此,魄月恍悟。「看不出那呆头鹅那么厉害,原来成仙不到百年,难怪见到女人会脸红。」想到此,她又斜眼睨他。「看不出来师父也会去勾引人哪。」 别以为她没瞧见,他那双水汪汪的美眸,不经意散发出的女人味,分明是故意勾引对方,真坏! 会干这种事的,通常都是狐妖。狐妖魅术男女通杀,哪管对方是男是女? 「吃醋了?放心,我心里只有你。」他手臂一紧,将她的人更贴近自己胸膛。 她轻哼。「我才没吃醋呢,只是长见识了,原来看起来正派的人,也会道貌岸然。」 「想看道貌岸然的人,这沧浪派可多了,为师带你来见识见识。」 这是可以见识的吗? 「你不是说要来盗东西吗?咱们到底是来盗什么宝物?」她好奇死了。 「咱们盗的不是物,是人。」 她惊讶。「盗人?什么人?」 「被关在地底水牢的人。」 她傻了,怔怔地瞪着他。 搞了半天,他竟然是带她来劫狱的! 她太过惊讶,以至于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抱上床,襟口被拉开了。 到了这个地方,他居然还不忘对她动手动脚,离兽啊! 她两手挡在胸前,护着上衣,矫情地娇嗔。「不是要劫人吗?这是做什么?」 「大白天的,劫人要等晚上。」 她忙又压住裙子,护着下身。「大白天的,轻薄要等晚上。」 他低低笑着,含住她的耳垂,耳鬓厮磨地呢喃。 「咱们白天练功,晚上再去劫人。」 练你的大头鬼! 她抵住他的胸,一脸嫌弃。「走开、走开,姑娘我不跟女人搞磨镜。」白月仙子身形一变,恢复成那张清俊的面容,以及男人的体魄,低低笑着。 他欺身将她压下,以嘴封住她的唇…… 【第九章】 当魄月以为了解段慕白私下不为人知的一面时,这男人再度给了她一个震惊。 他要劫狱的,竟然是魔族人! 这个魔族人还是魔界失踪已久、生死未卜的,她的师姊——陌青愁。 陌青愁是在五十年前一次仙魔战役中失踪的,魔君派了大批人马搜索,都未找到她的踪影。 他们也曾派魔族人潜入沧浪派,却始终无果。却原来关押陌青愁之事是沧浪派的秘密,除了沧浪仙君和五位仙主外无人知晓。噢,不,白月仙子段慕白也知晓这个秘密。 她在魔界尚未成大气时,唯一对她好的便是陌青愁师姊,她对她亦师亦友,两人无话不谈 在魔界,女人在变强前最好的自保方式,便是投靠强者来维护自己。许多魔界女人用自己的身子来换取男人的保护,但她不愿,她讨厌变成他人的禁脔,但她长得美,就算她不愿,却也由不得地。 当时她才刚发育成熟,差点成为魔界男人的玩物,是陌青愁站岀来护住她,让她得以幸免被玩弄的命运。陌青愁教她如何隐藏自己,如何装成一朵有毒刺的花,如何让男人对她忌惮,如何发展自身的势力。 她能成为艳使大人,让魔族男人不敢欺她,都要归功于陌青愁对她的教导和指引。 自陌青愁失踪后,她一直在找她,因为她始终不相信她死了。当魔族人放弃寻找时,她依然秘密搜寻,她想,不管陌青愁发生什么事,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要护着她,一如陌青愁当年护着自己。 没想到,陌青愁真的没死,而是深陷沧浪派的地底水牢,承受如此羞辱及非人的痛苦。 他们这次潜进来,要劫走的不止一人,而是两人。 除了陌青愁,另一人是沧浪派五位仙主之一的风易扬。 魄月无法用言语形容此刻心中的震惊和愤怒,眼前的景象让她青筋暴跳,唇角颤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因这景象太过残忍。 男人全身赤裸,四肢被五根仙钉牢牢地钉在墙上,身上还有噬魂虫在血肉里爬进爬出,女人则是浸在黑水里受腐蚀之苦,她的头发被拉向后绑住,逼得她必须抬头望着墙上的男人,而她的眼睛不是眼晴,只剩两个漆黑的洞,正流着黑色的血。 这模样,恁地残忍! 若非段慕白双臂紧紧箝住她的人,将她牢牢圈在怀里,她早就冲上前了。 她抖着身子回头看他。「为什么?」她气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她以为,这样的酷刑只会发生在妖、魔两族。仙界虽有酷罚,但不会如此羞辱人,眼前的景象分明是为了羞辱、折磨两人而设的,充满残忍的恶意。 v第二十七章[12.21]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她没想到,仙界最自诩正义的门派,竟在背后行使这种龌龊的勾当,对魔族人就算了,对自己人竟也如此,简直泯灭人性! 相较于她的愤怒、激动,段慕白始终淡然冷静,他的鼻息来到她耳畔,低声告诉她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真相。 「这两人彼此相爱。」 魄月身形僵住,忘了挣扎。段慕白的话令她再度震惊,还来不及细细思考,他的声音低低在她耳畔传来。 「他们知道两人相爱必为仙魔两界所不容,因此决定找个地方躲起来,远离是非,相伴一生,因此趁着五十年前的一次仙魔战役,他们远走高飞,让同伴以为他们死了,藉此来躲过他人的怀疑,以便双宿双飞。」 她不敢相信,那个艳丽跋扈又诡计多端的陌青愁,会爱上严肃古板的风易扬?如果她没记错,当年陌青愁与风易扬两人曾经不眠不休战了半个月,从东海龙王的领地打到西山圣地的边界,始终没分出胜负,每回听到风易扬的名字,陌青愁所表现出的态度总是恨之入骨。她还说过,总有一天要杀掉风易扬,为族人报仇。 「怎么会这样?仙魔不两立,他们明明是敌人……怎么会相爱呢?」 段慕白望着她,感受到她的震惊和茫然,低声道:「这世上,眼见不一定为凭,说出的话也并非为真,多的是口是心非,更何况,仙人并非真的无情,或许是没遇到而已,抑或是……藏得很深。」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清楚,仔细地观察她脸上每一个表情,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魄月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男女,仔细一瞧,陌青愁那干枯的眼似乎含着无尽的忧伤与疼痛,两行流下的黑血……那是泪呀!看着自己的情郎被钉在墙上,身受噬魂虫的咬蚀,在无尽的日子里饱受折磨,这实在太残忍了。 「他们之所以被关在这里,是因为他俩相爱,犯了沧浪派的忌讳?我不明白,就算如此,他们怎会对自己人也如此残忍?」 段慕白听了,勾起嘲讽的笑容。「正义里也有藏污纳垢,邪魔内,亦有良善。宝儿,这世间的是非黑白没有绝对,也没有完美,打着正义旗号却行苟且之事的人不少,别太相信你所看到、听到的事,邪魔歪道造谣之事,在仙界亦有之,只不过这些人隐藏得很好。有些事、有些话,别总急着去戳破,慢慢用心看、用心听,久了,事实会慢慢浮出水面,明白吗?」 魄月听了心中一动,喃喃说道:「所以……你在外人面前,总是故意冷着面孔、傲然不可一世,故意制造这种假像,是为了保护自己?」 「不是保护。」 她回头看他,盯着他闪烁看冷芒的眸子,以及嘴角勾起的笑容。 「我只是懒得理人、懒得与人废话罢了。仙也好,魔也罢,在我眼中,只有两种人,喜欢或不喜欢,如此简单而已。」 魄月怔怔地看着他。那她大概是被他列在不喜欢的范围里,所以他从来懒得理她,也懒得废话,不管她加何讨好他,都打动不了他的心。 她似乎终于明白了,不过那又如何?她本就不安好心,段慕白何等聪明,她的伎俩必是逃不过他的法眼,他只是不点破罢了,因为懒得与她废话。 奇怪的是,想通后她居然不伤心了,仿佛觉得他这么做是对的,便如同她在魔界的虚情假意,她伪装自己成为荡妇,广收面首,不也是为了免于麻烦吗? 她一直对段慕白有心结,总记恨他刺杀自己时太过无情,但现在,她却觉得他这么做是对的,起码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过她一点期待,态度始终如一,不曾骗她,亦不曾作假,是她自己妄想了。 能够明白这一点,真好。 「我明白了。」她真心诚意地说。 段慕白盯着她,见她眸中的狂暴总算压制下来,低声在她耳边轻问:「想不想把这两人劫走?」 魄月冷下脸,咬牙道:「劫!当然劫!」 他笑道:「好,咱们劫人。」他把脸贴在她的脸庞上,安抚地哄着。 「若要成功把人劫走,必须先冷静自制,意随心动,你若心浮气躁,反倒会坏事,明白吗?」 魄月的确气炸了,但她是个聪明人,学什么都很快。段慕白这番话令她想起来,此行最终目的是带她来练手的,段慕白既然安排了这个计划,必有他的把握和用意。 要从沧浪派的地底水牢里劫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稍一不慎,不但救不了人,说不定连他们两人都要受困于此,得不偿失,而她不允许自己意气用事,成为连累他人的蠢物,更不允许姊姊继续被关在此地受折磨。 想到此,她完全冷静下来了,不让仇恨给湮没理智。 「我明白了,放心吧,我不会误事的,该怎么做,我听师父的。」 段慕白低头瞧她,她现在透着一股冷凝,同时又怒火中烧,似冰似火,这情况若是掌控得不好,很容易走火入魔。 「宝儿,立刻随我凝神打坐。」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魄月立即知他心意,不说二话,就地盘腿而坐,调息内丹,段慕白则坐在她身后,以掌心贴背,输入一股法力,助她调节腹内丹火。 修行到了一定的程度便要突破,法力才能更上一层楼,魄月修习仙术不过一年,便要向上突破,这一突破,功力将大为增进。 段慕白弯唇浅笑,闭上眼,掌心缓缓输送,与她体内气息相通。有他的仙力护持,他的宝儿便能快速脱胎换骨。 段慕白心思慎密,他既敢劫人,必然已有了周全的打算。 他们把两人劫出水牢,段慕白带着风易扬,魄月则带着陌青愁,两人一路互相掩护,不断施术,瞒过所有人的眼线,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沧浪派。 按照段慕白的计划,沧浪派的人起码要等到太阳升起时,才会发现囚犯被劫走,而离天亮前,还有两个时辰。 经过半个时辰的打坐后,魄月功力大增,她背着陌青愁,脚步依然轻松,负重好似无物,前头有段慕白一路破除仙障,避开巡守,她则在后头紧跟着。 只要出了山门,他们便能招来天马,一日千里,立刻跑得人不见人、影不见影,沧浪派弟子就算要追也望尘莫及。 当他们快到山门时,段慕白忽然煞住脚步,同时拉住魄月。 魄月疑惑地看向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却知段慕白绝不可能平白停下来,禁不住紧张起来。 「怎么了?」她问。 段慕白看着前方,弯起嘴角。「嗯……不简单,居然能看透我设下的禁制,并且早一步追过来,的确有两把刷子。」 魄月一听,心中大惊。 有人在?她四处搜寻却见不到人,这人能破剑仙的禁制,法力肯定很高。 段慕白低笑,猛然眸中精光大盛,打出一道仙法,破了对方的仙障,黑暗中渐渐出现了男人的身影。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沧浪派五大仙主之一,桑子绪。 桑子绪站在那儿,脸色复杂地看着两人,正确地说,他的目光始终盯着白月仙子。 「师妹……我真没想到,劫狱的人竟会是你。」 桑子绪斯文儒雅的脸上是一片痛心,那双凝视的目光含着无尽的忧心。 魄月见到桑子绪,不禁变了脸色。孤将难敌万军,桑子绪发现了他们,是不是代表其它沧浪派的弟子很快就会将他们包围住? 她担忧地看向段慕白,却见他只是静静地盯着桑子绪,脸上平静,看不出一丝忧心。 桑子绪叹了口气。「师妹,只要你将两人放回去,师兄答应你,此事不会有人知晓。」 魄月抿了抿嘴,来回看着两人。要她把师姊丢回水牢那是不可能的,她转头看向段慕白,不知他会如何决定? 到了这地步,她还是相信他的,毕竟剑仙的威名不是开玩笑的,他应该留有后手,是吧?是吧? 段慕白盯着桑子绪,突然,他也叹了口气。 v第二十八章[12.27] 「恕我不能同意。」 魄月听了心喜。她就知道,段慕白不会那么容易就认输的! 桑子绪抿着唇。「为什么?」 段美人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含着水光。 「因为……我深爱着风易扬呀……」 啊? 两人皆大为震惊,桑子绪身形晃了晃,魄月则是见鬼地瞪着段慕白,望着段美人流下的晶萤泪珠,她强忍着嘴角不抽,脸皮不动,若不是知道这人很会装,每日都吃她豆腐,否则瞧见他这痛心的表情,她几乎要相信他有断袖之癖了。 桑子绪脸色难看,乍听这个事实,他禁不住心痛如绞,心神亦受到了波及。 便在此时,段慕白猛然打出一道强大的定身术,定住了桑子绪,几乎是同时,他手一挥,一道强力的气劲将魄月他们三人给带出十丈外。 魄月猝不及防往后抛去,当落下时,发现他们三人已经被天马接住。 「走!」 耳边传来段慕白的隔空传音,天马嘶鸣一声,载着三人腾飞而起,不过眨眼工夫,已一飞冲天。 她只来得及回头一瞥,却已看不清他们的身影,只因周身雾气缥缈,天马已冲入云端。 她咬着牙,紧紧抓住陌青愁和风易扬。这两人尚留一丝气息,但十分微弱。 「剑仙大人有令,请月宝仙子施行隐身术。」 魄月一愣,低头一看,才知是天马在跟她说话。她立即施了一个隐身术,将人马隐藏在仙障下,这才有空暇与天马对谈。 「原来你会说话?」 天马显然很高兴。「剑仙大人与我通心术,我便能藉着大人的仙力,说些简单的人话。」 「你能和他通话?」 「是。」 「他还说了什么?」 「大人说,别让仙子从空中掉下去。」 看来当时她跟夜离说自己不小心被风从空中吹下来,段慕白都听到了,因此这时故意拿话打趣她,即便在最危险的时候,他也不改风趣,是想安抚她别担心吗? 想到此,她心中一暖,却也无端生出苦涩。 这个月宝究竟何德何能,能得到他全心的爱护?若是哪一天他知道这具身子里的灵魂不是月宝,他会如何? 她摇摇头。想这做啥?段慕白不欠她了,更何况,她亦是借着月宝的身分对他虚情假意,享受着他的吻、他的挑逗,以及他的呵护,占尽徒弟的便宜。 她与他互不相久,她现在要做的,便是赶快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傲视一切,况且师姊还需要她的保护呢! 此时此刻起,她的想法变了,段慕白明明是仙界之人,却愿意救魔族的人,这份恩情,她代师姊受了。 「师父可还有其它交代?」 「剑仙大人吩咐小的载仙子大人们去月灵谷,那儿很安全,让人寻不着。」月灵谷便是当初她醒来之地,那儿的石洞十分隐密,且灵气充足,是疗伤养气的圣地。 魄月想到石室中那张冰床,立即点头。「好,咱们走。」 天马载着他们一路疾飞,飞了三天三夜,终于在第四天的午时前抵达月灵谷。 当瞧见那如丝带般的瀑布,以及瀑布上的彩虹时,魄月整个人便放松下来。 越是接近月灵谷,她感到自己越有精神,一身的戾气以及在沧浪派里积压的怨恨仿佛被净化一般,得到舒缓和平静。 尤其是瞧见水潭上的莲花时,她的心情更是愉悦。 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感觉到那迎微风招展的莲花,好似在向她挥手一般。 天马降下后,她立将风易扬与陌青愁两人带进山洞中,找到那石室中的冰床。这冰床够大,足以容纳两人,她将两人平放好。说也神奇,冰床似有灵,一接触到两人身上的伤,便升起一股雾气,缓缓将两人包围。 见到此景,她便安心了。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等待。段慕白既然吩咐将两人送到此,必然知道这里的灵气和冰床能救他们两人。 她退出石室,来到洞口,往下一瞧,天马已在水边吃草、饮水。她想了想,往下飞到其中一片莲叶上,卧躺休憩。 要是有个遮荫的东西就好了,她心中如是想。 仿佛回应她似的,一朵莲花破水而出,向她伸来,这朵莲花十分巨大,花心足以容纳两人。 莲花向她展开花瓣,仿佛在对她做出邀请。 魄月惊讶地看着这朵巨莲。她不知自己是莲花精重生过来的,因此心之所思,周围的莲花和莲叶便能回应她的感知和心意,她以为这块灵地的花叶也跟仙兽一样是修练成精的。 对于莲花的邀请,她心动得无法拒绝,竟生出躺在那儿的欲望,而且她知道,这朵巨莲会照顾她。 她踏进莲花里,躺卧在里头,花瓣随着她的进入缓缓闭合,将她温柔地包裹住,宛如母亲的怀抱,竟让她如此安心、如此舒服。 她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窝在花心里沉沉睡去。 这一觉,她足足睡了五个月。 随着她醒来,无须她费力拨开,莲花花瓣也缓缓绽开,温暖的阳光照耀在她脸上。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她的心很平静,身子很轻盈,她的耳朵能听到一里外的树上,一只雏鸟正在破壳而出,她的眼睛能看到一里外的蝴蝶,正要破茧而出。 她的五感变得更加敏锐,感知着天地灵气的变化,当她站起身,正要踏出莲花时,弯身见到水中的倒影,不禁愣住了。 她的外貌也有了变化,在这之前,她的相貌只能算是清秀,年龄大约只有十六、七岁,尚有些稚嫩,但此时的她,美得不凡而脱俗,周身仙气飘飘,不论是身材和容貌,完全是个女人了。 「月宝仙子,剑仙大人有找。」 魄月转头看向一旁,见到那只胖仙鸟,她美眸眨了眨。 「我睡多久了?」她的嗓音也变得动听悦耳,多了女人的磁性。 胖仙鸟闻言伸出翅膀,煞有介事地数了数上头的羽毛后,回答道:「仙子沉睡期间,奴换了十二根新羽毛。」 所以到底是多久? 她盯着胖仙鸟,胖仙鸟也盯着她。望月峰的仙兽,一直都很有对人大眼瞪小眼的本事。 v第二十九章[01.04] 好吧,是她的错,这种算数问题,她本就不该问畜牲的。 「知道了。」看胖仙鸟的态度,便知段慕白是安好的。 当时她回到这里,因为修为即将跃进,便陷入沉睡。来不及知晓他的事,不过若是他有事,这望月峰早就乱成了一团,她决定找其它畜牲问问。 她给自己施了术,换了件新衣裳,便轻盈飞起,来到石室中,见冰床上的两人已经大不相同,身上被打理干净,伤痕也消失了,周身依然飘着雾气。 她打量两人,最后目光落在陌青愁脸上。 她的肤色透着白皙,虽然有些苍白,但比先前好太多了,由此可见,复原只是迟早的事,她只需等待便行。 她转身岀了石室,出了山后,见胖仙鸟停在树枝上等她,她便捏了个诀,足涌云朵,正要踏云而去,就见胖仙鸟扑着翅膀,跳到她的肩膀上,接着便坐下来,一副打算搭便车的模样。 她忍了忍,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你要不要把这身材减一下?这样哪天逃难时,能飞得快些。」万一魔界打来,见到这只仙鸟这么肥美,肯定被魔兽们抢着烤来吃。 胖仙鸟一边用鸟嘴理理身上的羽毛,一边温吞地回答。「奴减不了啦!仙果太好吃了,更何况有剑仙在,这里万世太平,安啦!」 她抽了抽嘴角,想开口告诫,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深深叹了口气,带着这只胖仙鸟,朝望月峰飞去。 【第十章】 魄月来到望月峰的落霞居,她一出现,一如既往,迎接她的是一群呆蠢又可爱的仙兽们。 「仙子,你睡饱了不?」 「仙子,想喝水不?」 「仙子,肚子饿不?」 「仙子,要出去玩不? 「仙子,要去拉屎不?」 它们的问候中,含着那天真无邪的赤子之心,连那一双双欢喜的注视,也包括真心诚意的关怀。 望着它们,她的心第一次柔软了。 以往她总是嫌弃它们,甚至还会以修习仙术为藉口故意欺负它们,不管她如何冷淡以对,它们从不记仇,下一次,依然会用笑脸来迎接她。 「我睡饱了,不饿也不渴,也不用拉屎,改日有空再找你们玩,好吗?」她笑咪咪地回答,嗓音温柔,不疾不徐。 仙兽们盯着她,一个个目不转睛。 「怎么了?」她问。 「仙子不一样了。」猴子说。 呵,原来它们也发现了她的蜕变,还不笨嘛! 「哪儿不一样了?」她依然笑咪咪地问。 「仙子的胸部变大了。 「仙子的屁股也变大了。」 「……」 魄月的笑容僵在嘴角,心想,你们要不要这么老实?差点忘了这群仙兽对人话的理解程度有多直白,问它们「哪儿」不一样,就直接告诉你「哪儿」不一样。 望着它们纯洁无瑕的目光,丝毫不带一分邪念的清澈,她真是既好笑又无奈。 算了,它们的赞美总是直言无讳的。 她与仙兽们言笑晏晏,眼角瞥见一抹身影,她转头望去,见到那一身银白衣袍,一如既往的清俊迷人、仙气飘飘。 见段慕白安好如初地站在那儿,她便安心了。沧浪派的人果然也奈何不了剑仙,她就知道,凭他的本事,肯定能全身而退。 他看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深,锁住她的人,令人无法遁逃。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不得不承认,他的笑容、他的温柔,以及他的深情凝眸,都已经让她有了眷恋,却也明白,不属于自己的,终究是一场虚妄。 她扬起唇角,美地笑了。 「师父。」 这一声师父,她喊得很真诚。他教会她的东西是在魔界里从来未曾深思过,也未曾听过的。 除了他,大概也不会有人教她这些事了。 想到此,她对他露出了最真心的笑容,不带一丝仇恨,没有不安好心,只有仰慕、倾心,以及眷恋。 「师父,徒儿这次似乎睡了很久呢。」 段慕白打量眼前的美人,俊眸闪着神秘的光辉。 他的宝儿经过这次的沉睡,已经出落成了天仙美人,散发出女人味。 「是呀,这一回睡了五个多月,瞧瞧,人都长大了。」他低哑道。 这话带了抹意味深长,魄月倏地脸红。 他肯定是听到仙兽们的话了。 「是啊,徒儿长大了呢!」娇嗔的语气带了些挑衅,美眸瞅着他时,添了抹女人的媚意。 段慕白盯着她,向她伸出手。 「过来。」 不过二字,却比以往更加低沉,透着某种深意,而他的眼神也更加专注,令她心口直跳。 她望着他,再度禁不住脸热了,低着头,缓缓朝他走去。她看着那只手,迟疑了会儿,才羞涩地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大掌握合,包住她的柔荑,他将她拉近,揽入怀中。 「我的宝儿,变得更香了……」他的薄唇轻轻厮磨着她的耳。 她依偎着他,感到耳根子发烫,身子也有些软了。 「师父……」 v第三十章[01.09] 「嗯?」 「我想与你双修。」 段慕白怔住,他隔开一点距离,仔细瞧她,只见到满脸春情荡漾,她双颊染上红晕,没有闪躲的美眸同样直视他,眼里是一片波光璀璨,还有一分认真。 他直直盯住她,打量了会儿,终于勾起唇角。 「我的宝儿不主动就算了,一主动就直击我的心哪。」 魄月望着他,没有回答,而是主动送上一吻,所有的心意都倾注在这一吻中,代表她的决心——她要与他汉修,把自己给他。 自她从重生后,每回皆由他主动,他吻她无数次,掌心游走她的身,即便他时常把她吻得气喘吁吁,却从未越过那条线,未曾真正要她。 这次苏醒后,她想要他了,不再只是满足于抚摸、亲吻,她想与他真正做一回夫妻,尽管知道他爱的不是她魄月,但她不在乎,只要能够拥有他,她便心满意足了。 在她主动献上吻后,段慕白便打横抱起地,走回屋中的同时,施术将屋子包围,设下禁制,不准任何人打扰。 他将她抱回屋,放在床上,人也坐下来,没有立即对她出手,而是盯着她的眼。 「真想与我双修,做一对神仙眷侣?」 她爱娇地瞋他一眼。「我若说不想,你就真的不要吗?」 他故作深思状。「嗯……这个问题很值得深思,不过既然你难得主动一回,我总不好拒绝你,免得显得我太不近人情。」 她好气又好笑。这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心思一转,她眼中闪过狡黠。 「那你慢慢想吧,我先回去了。」说着就要下床,咕哝道:「反正想跟我双修的男人,应该不难找……」 结实的胸膛挡住她,她抬起头,与他低下的脸对个正着,那幽深的眸子眯出了锐利的灼光。 她愣住,感到身上一凉,低头一看,她的衣裳居然不见了,被他施术给剥个精光。 这人一旦硬起来,也很土匪的。 她一脸无辜地瞅着他,不遮也不掩,任他瞧,反正……本来就要给他的。 他精锐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幽暗而专注。 「嗯……说得不错,果然胸部变大了。」 一开始的羞赧过后,她现在也不躲了,大胆地勾引他。 「还不只呢,这儿也变大了。」她跪坐起身,把蜜桃似的诱人美臀扭向他,还故意摇一摇。 下一刻,她的人已经被他压在身下,他目光如火,锁住她的眼。她能见到他眼中跳耀的火光,黑不见底的瞳眸里,尽是她绯红的脸蛋。 她的双手到开他的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她凑上小嘴,轻轻吮咬着,她能感觉到他轻颤了下。 真是矫情。 她弯唇无声地笑了,伸出丁香小舌逗弄着他,接下来,就毋须她费心勾引了,某人弃械投降,或者应该说,他不想再矫情下去了。 两人肌肤贴合时,她感到一阵舒服的战栗窜过全身,男人吻如雨下,比以往多了几分狂野。 她的身子早被他摸透,抚摸之处皆像点了火。她不去想从前,也不想以后,只珍惜当下这一刻。 她是他的,身心都是。 虽然是她勾引在先,可当两人在床上见真章时,她是节节败退,没想到他的手段……比她想象得更厉害。 原来,平日的卿卿我我不过是小菜一碟,他手下留了情,并未全数使出,一旦真正出招后,那可是会让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低低哭泣,还未真正结合,她便已经痉挛了好几次,对他的逗弄感到难以招架,频频求烧。 这人肯定是故意的!都弄那么久了,就是不给她,存心看她出糗! 「不要了——」她呜呜地哭着,希望他怜香惜玉一点。 他一本正经地沉吟。「嗯……这个问题值得深思,让我考虑考虑……」 操!这种事还要考虑?你他妈的存心整人—— 大概是气极了,也不知哪儿生来一股力量,她愤怒地压倒他,反被动为主动,坐在他上头,居高临下地睥睨他,一副「老娘今日不把你给吃了便誓不为人」的架势! 他胸腔震动,低低地笑了,任由她为所欲为。 经过一番春情捣弄,她的花蕊已经足够承接他的巨大,当坐下那一刻,她仰起头,身子呈现向后弯的迷人弧度。守了百年多的薄膜,终于被他的坚硬冲破,留下处子之血。 段慕白神色一怔,眼中有着诧异,随后他突然坐起,双臂揽住那不盈一报的纤腰,将她发软的身子收进怀里。 「你是第一次?」他讶异,没想到她的元阴还在,竟留下给了他。 魄月正努力等那一阵疼痛过去,没好气地嗔道:「师父爱说笑,徒儿当然是第一次啊!」此刻她正意乱情迷,加上那疼痛让她分了心,变得有些迟钝,否则她将会发现,他这话说得奇怪。 段慕白惊觉自己说溜嘴后,为了掩饰,立即堵住她的嘴,与她唇舌纠缠,吻得那叫一个天旋地转,狂野孟浪。 看来,他还是低估她了,他只知道她故意把自己伪装成荡妇的模样,却没想到后院那些面首,她是一个都没碰。 想到此,他对她更加心疼,也更加宠爱了。 他并不在乎她是否还是处子之身,成仙几千年,他早已超脱世俗的眼光,看透人性百态。对他而言,人有七情六欲,即便成了仙,那些仙人更多的是贪名假义之士,狗眼看世人,却忘了修道中人该守的是本心。 他高兴的正是她的本心。 在魔界那种糜烂的世界,守住身心有多么不易,他的眼光果然没错,不管她如何伪装,她的心始终守护着自己的坚持。 她与他是同一类人,是他的宝儿。 魄月虽然是处子,但在魔界的浸淫下,对男女之事一点也不陌生。就算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与剑仙双修的日子,是魄月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随着每一次的登顶极乐,她的功力也迅速大增。这期间,她又睡了好几回,每一回苏醒后,她便脱胎换骨,仙法突飞猛进。 虽然及不上段慕白的一半,但是她的法力放在外头,斩妖除魔的能力已经足以震慑他人了。 v第三十一章[01.14] 她现在周身仙气围绕,无须捏诀,只需一个意念,便能聚集祥云,轻易飞天,已是个名副其实的仙子了,不仅如此,她还发现随着每一次的双修,两人之间的真气相通,绕行四肢百骸一回后,她的耳目更加清明,看得更远,听得更广,只要她想听、想看,那画面就在眼前,声音就在耳侧。 她现在已是妇人之身,经过男人的滋润,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媚,这股媚意与她在魔界时不同。 而她现在除了沉睡外,只要是清醒的日子,便会来到月灵谷的石室探望陌青愁。 她望着躺在冰床上的两人。不知何时开始,他俩的手居然握在了一块儿,为此,她曾经问过段慕白,他告诉她,两人虽然昏迷不醒,但是已经结合一体,他俩的眉心一明一暗,代表两人体内的丹田真气正在彼此交换、运接,这是双修仙侣的疗伤方法。 或许只有爱到深处,才会即使在昏迷之际,亦担心着对方的安危,因此一旦有了机会,便会下意识地寻找对方的手,紧紧牵住不放,将自己的真气传送给对方。 她当时闻所未闻,一直以为仙魔道根不同,那真气也是不能流转的,哪知段慕白听了以后,摸摸她的脸蛋,那口气就像在跟一个见识太少的小傻瓜说教一般。 「仙中有魔,魔中亦有仙,仙魔二字,不过字义不同罢了,只要志同道合,是仙是魔又有何区别?人心的成见,才是真正心魔的成因。戒之,慎 之。」 当时,她听得怔住。从她还是小魔时,就被灌输了几百年「仙魔不两立」的想法,乍然听到有人对她说仙魔没什么区别,一时脑袋转不过来,懵了。 待她回神时,已被他压在床上,剥光了衣裳。 她猛然回神,双手抵住他的胸,忍不住脱口而出。「如果我是魔呢?」 如果段慕白知道她是魔族的人,还会喜欢她吗?还会用这么深情的眼神看着她吗?还会对她笑得如此温柔吗? 「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我的月宝、我的妻子。」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半年后,某一日,魄月终于等到了陌青愁的苏醒。 陌青愁甫一睁开眼,便瞧见一个陌生的女子坐在眼前,静静地凝视她。 她一开始是茫然的,待突然想起什么时,猛然坐起身,脸色阴沉,杀气凌人地瞪着对方。 「你是谁?」 陌青愁全神戒备。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水牢里,她记得当时的痛苦难当,那些仙人邪恶的嘴脸,以及卑劣的行径,这些皆令她恨之入骨。 同时她也想起风易扬。 风易扬为了护她,被他们用捆仙索缚住,最后以仙钉牢牢钉在墙上。为了逼他杀了她,以噬魂虫蚀咬他,让他日夜承受肠穿肚烂的痛苦。 想到此,她心痛如绞,恨意难消,浑身魔气大发。 「易扬呢?他在哪儿?把他交出来!」 若不是因为仙障的禁制,此刻她已经发动魔功,要让所有人玉石俱焚。 然而,她却突然一怔,惊疑地瞪着眼前的仙子,只见对方潸然泪下,看着她流泪。 「师姊……」魄月轻轻唤道。 陌青愁拧眉瞪着她,眼中充满了疑惑。 「你是谁?为何流泪?为何叫我师姊?」 「师姊,我找你找了五十年,大家都以为你死了,但我不相信,我一直派人寻你踪影。」 陌青愁听了一愣,狐疑问:「五十年?我被困了五十年?」 她打量四周,发现这里不是水牢,也不是沧浪派,这里的气息她是第一次闻到,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境地。 她又看向对方。「风易扬呢?他在哪儿?」 「你放心,他也跟你一样,已经脱离险地,有人照看着。」 在察觉陌青愁的眼皮开始动了,猜测他们快要醒来时,魄月便将他们分开。这座山里不只有一个石室,她将风易扬安置在另一个石室的冰床上。 如此,待陌青愁醒来后,两人才好说话。如今她的仙力足以阻隔四周,不让彼此的话语传出去,避免隔墙有耳。 陌青愁能感觉到眼前这女子并无恶意,但一想到沧浪派那群仙人伪善的真面目,她依然防备着。 在经历过非人的一切后,她是不会再轻易相信仙界的人了。 「我要见风易扬。」 「见了他,然后昵?再与他双宿双飞?师姊,沧浪派的人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们对自己人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残忍,对魔族的人更是斩草除根不罢休。他们既抓了你们一次,就能再抓第二次,难道你要一直过着逃亡的日子?这四海八荒都有他们的眼线,你能逃去哪里?」 陌青愁愣怔,直直地盯着对方。 这女人说话的语气有些熟悉,眼神带着关怀,不似伪装,重点是,她提到魔族人,那口气好似以魔族人自居,令她更加不明白了。 「你到底是谁?」 她拧眉。那一身仙气,明明就是仙界人,可自己从来没印象仙界里有此号人物,若是有,凭她的记忆一定不会忘。 魄月静静地直视她的眼,一字一句地道:「师姊,我是魄月。」 陌青愁呆愕住,紧紧地盯住她,良久,她冷笑出声。 「可笑!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鬼话?」 魄月轻轻拭干脸上的泪水,平静地道:「你说得没错,这的确是鬼话,因为我已死过一次,只不过闻王那儿出了错,漏了我这只鬼,才让我阴错阳差地重生在这具身子里。」 在陌青愁惊讶的目光下,她缓缓笑道:「严格说来,我是一只借尸还魂的鬼。」 【第十一章】 每日,各式各样的消息都会送到段慕白这里,无人知晓,他庞大的消息网遍布各地,密如蜘蛛网。一只蜘蛛精吊着蜘蛛丝,随风飘到落霞居的窗边后,悄无声息地降落下来,诡异透亮的眼珠子,直直盯着里头的男人。 段慕白正坐在案桌前作画,头也没抬地命令。「进来。」 蜘蛛精得了允许,立即溜进窗内,在案前十步距离停了下来。 蜘蛛精不敢太靠近主人,主人身上不仅有强大的仙气护体,还有剑灵的识觉。剑灵天生与妖之气相克,一旦感应到妖之气的靠近,便锐如刀刃,稍一不慎,便会被那噬魔气给伤到。 这只蜘蛛精在凡间曾是被百姓喊打喊杀的妖怪,早在五百年前便被剑仙收伏,臣服于他,为他所驱使。 蜘蛛精化成人形,向主人跪拜。「阿朱拜见主人。」 段慕白将正在画的一叶勾勒结束,便放下笔,淡然问:「如何?」 v第三十二章[01.18] 「禀主人,共一百三十二件消息。」 「可有沧浪派的?」 「有的,主人。」 「先报沧浪派的消息吧。」 「遵命。」 蜘蛛精阿朱手一挥,立即有上百只小蜘蛛跑出来,训练有素地排排站。 蜘蛛群开始将它们收集的消息以及听过的话,有模有样地演给主人看。 「肯定有奸细,凡是可疑的都抓起来,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 「放心吧,就算被救走也活不成了,除非有高人法力强大到能解除他们身上的咒术,否则最后难逃一死。」 听这内容,就知道是沧浪派的仙主们在商议。 小蜘蛛们渺小而不起眼,容易被人忽略,段慕白将阿朱收伏后,发现了它的长才,便训练它去收集消息,也因此让他发现陌青愁与风易扬被关在水牢里的秘密。 「没想到你爱的是他……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叛徒,你竟宁可为他赴死?呵,白月,你太伤我的心了。」 听这语气,是桑子绪在说话,而且是自言自语。 「既然如此,白月,莫怪我很心,只要你落入我手中——」话说到此,小蜘蛛突然退下,居然没了下文。 「等等,你出来。」段慕白一命令,退下的小蜘蛛又赶紧出列。「只要你落入我手中之后,下面呢?没话了?」 阿朱仔细问了小蜘蛛后,说道:「禀主人,话只说到这里就断了。」 除了阿朱会说人话外,其它小蜘蛛只会照本宣科地模仿人说话,并无法自由使用语言。 段慕白想了想,又问:「这话之后,可有动作?」 阿朱跟小蜘蛛用蜘蛛语说了几句,小蜘蛛立刻倒在地上,数足朝天,静止不动。 段慕白盯着,恍然大悟。「原来是喝醉了。行了,下去吧。」 数脚朝天的小蜘蛛立又跳起来,退了下去,接着又换上一批小蜘蛛,开始演给主人看。 段慕白听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便又问:「可有魔族人的消息?」 这时小蜘蛛们似大风吹一般整了整队形,两只小蜘蛛出列开始模仿人话。 「师姊,我是魄月。」 「可笑!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鬼话?」 段慕白始终淡漠的眼神蓦地闪过精芒,专注地盯着小蜘蛛将听到的话全部一字不漏地复述一次。 「师姊,我将重回魔界,此刻待在仙界是权宜之计。剑仙法力高强,光瞧他能突破沧浪派的防守,将你们带岀来,便知他的能耐。我若能得到他修为的一半,武力便更胜以往。」 另一名蜘蛛道:「可是师妹,他待你如此用情,你真愿意离开?你真的舍得离他而去,堕入魔道?」 「没什么舍不得的,我离开,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只不过不见了一个徒弟而已,他还可以再收千百个徒弟。」 段慕白微微眯细了眼,眸底一片深黑如渊。 这时,他朝外看了一眼,突然举手,与此同时,小蜘蛛们立即噤声,接着他手一挥,小蜘蛛们「哗」的一声,全数回到阿朱张大的嘴里。 阿朱往窗口一闪,溜得不见人影,前后不过眨眼的工夫。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娇柔的嗓音。 「师父。」嗓音一如既往的清甜。 段慕白听见了,即便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她下意识里仍喊他一声师父,而不是夫君。 他盯着屋外,面色神秘莫测,唇角微微勾起。 「宝儿,过来。」嗓音亦一如既往的温柔磁哑。 不一会儿,芳影跨入屋内,美丽更胜以往的佳人,对他绽开倾城一笑。 「师父,今日南边的花儿都开了,师父可要一同去赏?」 笑容依旧娇美,目光依然清澈,完全看不出一丝异样。 段慕白微笑站起身,走向她,将人儿搂入怀里,什么都没说,而是托起她的下巴,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火舌探入,与她的丁香小舌火热纠缠。 他的吻比以往更加挑逗、霸道,直吻得她气喘吁吁,脸色潮红,双眸升起朦胧的水雾后,更加水汪汪,微肿的唇瓣似抹了胭脂,他才放过她。 「咱们不去赏花,去见一个人。」 「谁?」 「你去了,便知晓。」 又来了,总是卖关子。 不过越是这样,她就越好奇。 段慕白既开了口,肯定有他的用意,他总能给她许多惊奇。 她甜笑道:「嗯,我听师父的。」 段慕白将她的笑容看在眼底,也回以温柔的笑。 下一刻,周围景物转换,他们再度来到望月峰的藏宝秘境。这里对魄月来说,一点也不陌生。没想到,他带她来的地方是这儿。 来到秘境后,段慕白搂着她往前走,最后停下来,对她道:「人就在那儿。」 魄月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前走几步,看了几眼,正疑惑时,前方的黑瞳中缓缓出现一个女人。这女人生得十分貌美冷艳,一双凤眼瞧人时十分勾人,她盯着魄月打量,魄月也回盯着。 魄月感到疑惑,正想问她是谁,女人突然勾起唇瓣,消失不见。 魄月一怔,正想回头问段慕白怎么回事?却赫然发现有一双手摸上她的颈子,令她心中一凛。 v第三十三章[01.25] 这女子的靠近无声无息,她的手指冰冷,抚摸她的颈子时,好似有一条蛇在上面爬行。女人的身子飘在空中,仿佛鬼魅一般,缓缓绕着魄月打转,连吐出的鼻息都是凉的。 她欺近魄月脸旁,正嗅闻着她。 魄月并未惊慌,而是任由她触摸自己、嗅闻自己。她不怕这女人,因为她感觉不到这女人对自己的恶意,反倒是好奇居多。 摸过、嗅过后,女人的双臂柔软地梦上她的肩颈,脸贴着她的脸,嗓音娇嗲,带着一种勾人魅惑的磁性。 「嘻嘻,她好软、好香,我喜欢,就她了。」 魄月好奇地看她一眼,然后望向段慕白,等他开口解释。 段慕白面对魄月眼中的探询,微笑道:「她是蛇麟鞭,肖妃。」 蛇麟鞭?不就是她一直想得到的那个法器吗? 魄月惊喜,立即恍悟,原来段慕白带她来见的人,是法器蛇麟鞭化成人形的她。 修为高强的法器同样自恃甚高,选共修的主人时眼光也更高,除非被他们瞧上,否则法器的傲性是不会轻易妥协的,那就只有以法力征服一途。 很显然地,鞭灵选择了她。 魄月不禁欣喜。修习仙术后,她一直想挑选一个称手的武器,当时她就看上这条蛇麟鞭,没想到心想事成,鞭灵也选择了她。 段慕白望着她因为喜悦而水亮的美睁,笑道:「给肖妃一滴你的精血,结下血契,她便是你的契灵了。」 「是,我明白了。」 魄月施术变出一根针,往食指指腹扎下去,接着挤出一滴鲜红的血,将手指伸向肖妃。 肖妃笑咪咪地瞧她一眼,张口含住她的指。 这吮吸的动作实在暧昧,即便她是女灵,魄月也被她吮得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随着她吮吸的动作,魄月立即感到一股涓涓细流沿着指腹通往她的眉心,接着便感到自己与肖妃有了灵识相通之感,六识五感全都往上提升到另一个境界。 肖妃能感应到的,她也都能感应到。 「契灵与主人是共同体,主人若有性命之忧,契灵也会有危险,所以他们会尽全力保护主人。肖妃的法力高强,藉由她,你的感知能力也会跟着提升;同样地,当你的法术精进时,她也一样也藉此提升修为,这便是共修。」段慕白为她讲解。 魄月目光闪亮地点头。「是,徒儿明白了。」 段慕白将她一脸喜意全看在眼底,伸出手道:「走吧。」 他话一出口,肖妃立即化为一抹灵烟消失不见,与此同时,魄月的腰间多了一条碎玉组成的细带子,这碎玉带子散发着淡淡的碎光,那是蛇麟鞭的光亮。 肖妃化成细带子装饰她的腰间,竟是与她的衣裳搭配得宜,让人瞧不出这其实是件法器。 望着腰间的玉碎带子,魄月甚为喜爱,她抬起眼,对上段慕白含笑的眼,她伸岀手,与他的大掌相握。 下一刻,景物变换,他们已经出了秘境,回到地面上。 「以后你便与肖妃一块儿修练仙术,她是你的助力,两人默契越足,遇上对手时,抵御的力量就越强,能达到事半功倍之效。」 「是,师父。」魄月眉开眼笑,连语气都不自觉提高,轻快无比。 「这么高兴?」 「当然啦,她能挑上我,代表认可我的能力了,不是吗?」 「哦?那么,你要如何感谢我?」 她脸一红。「晚上再说,我要去练功了。」说完,不依地转身,逃出他的怀抱,免得又被他上下其手,糗得她频频求饶。 段慕白没为难她,笑望她的离去。 魄月急急离去时,脑中多了肖妃娇笑的嗓音。 「你害羞了?放心,当你们做那档事时,我会避开的。」 一如她能感觉到肖妃,肖妃也能感应到她,她们是一体的。 魄月的确是因为知道肖妃在,而不好意思与段慕白多纠缠,怕那男人不知轻重。 「咱们先练功。」她说。 「嘻嘻,剑仙大人还在盯着你呢,看不出来那么清冷的男人,对你却是一往情深。」 「嗯……他对我很好。」魄月避重就轻地回答,接着突然想到什么,心中一凝,谨慎地问肖妃。「你我如今已是一体,是不是只听我的?」 「当然呀,我的主人是你嘛!」 「倘若我有秘密,你也能守住,绝不告诉他人?」 「哦?你是指你是魔族人的秘密?」 魄月心惊,沉默了会儿,才缓开口。「你都知道了。」 「在我吮下你的精血,融入你身体的一部分时,你的一切我就知道了,包括你的灵魂。你的元灵有魔族的味道。」 魄月拧眉,在她开口前,肖妃又继续道:「不过你的秘密我当然会保守喽,毕竟你若有了麻烦,我也不能幸免,咱们是一体的嘛。」 魄月松了口气。有肖妃这句话,她便放心了,再次感到幸运,有契灵就是好。 「我以为,仙界的法器会排斥魔族人。」 「呵,我又不是仙界人,咱们法器不分正邪,只有看不看得上的问题。」 魄月听了恍悟。「原来如此……」 她突然想到,段慕白的契灵噬魔剑,曾经是祸乱三界的剑邪,被剑仙收伏后才乖乖当他的契灵。要说邪气,那个殷泽的邪气才重呢。 「你和段慕白的契灵相比,谁比较厉害?」 「你说殷泽?当然是他厉害!」 「我听说殷泽是万剑之王,所有兵器都畏惧他。」 「切,老娘才不怕他呢!」 听这不服气的口吻,似乎肖妃并不畏惧殷泽。魄月心喜,又听她补了一句。「老娘是鞭子,他是剑,老娘吃软不吃硬。」 v第34章[02.01] 魄月顿了下,回味这句话的意思,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这个肖妃真有趣,她喜欢。 有了肖妃这个契灵,她如虎添翼。如今知道自己真实身分的只有两人,一是肖妃,另一个人便是陌青愁,当初她向陌青愁坦白身分时,陌青愁一开始不信,不过有些事实可以证明她就是魄月,如一些只有她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她一说出来,就由不得陌青愁不信了。 魄月开始了与契灵共修的日子,在魔界时,她便使得一手好鞭,如今只是换了把更好的鞭子。 她的仙力与肖妃的法力结合,威力增强了百倍不止,只可惜没有对手,唯一能练习的对象只有段慕白。 与消妃练出默契后,她提出要和段慕白对打的想法,肖妃想也没想便拒绝。 「为何?」她奇怪地问:「若是担心他们太强,别担心,师父绝不会伤到我们的。」 肖妃却是轻哼一声。「明知会输的架,为何要打?」 魄月眨眨眼,她很想告诉肖妃,这只是切磋。不过她突然想到,法器之所以为法器,靠的是法器自身的功用,段慕白说过,越是强大的法器就越骄傲,肖妃的骄傲,不允许她去打一场明知会输的架,因为她知道殷泽比她厉害。 输了,会显得她没用。 想通这一点后,魄月最终打消了与段慕白对练的主意。 而魄月不知道,肖妃与殷泽的骄傲,也展现在别的地方。 当夜晚来临,寝房里,两具交缠的身子在床帐内巫山云雨时,两个避开的契灵静静地守在屋外,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殷泽身姿如剑地立在瓦上,目光看着远方,身形冷峭;肖妃则横卧在树枝上,身段柔软如绵,闭目养神。 两位契灵不交谈,连视线都未曾交错过,各自守着一方,耳中传来屋里主人的喘息及呢喃,以及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娇吟与低泣,两人却好似未闻,不曾动过一根眉毛。 一年后,陌青愁身上的伤已经好了泰半,但是风易场尚未醒来。 当初,风易扬为了保护她,被沧浪仙君与仙主围攻时,情急之下,将自己一半功力传给她,只为了让她逃走,因为他相信沧浪派的人不会杀他,顶多囚禁他,但是对于魔族的她,却肯定置之死地,魂魄俱灭。 多亏风易扬这一半的功力,让陌青愁能够撑到被黑水完全腐蚀前,就被魄月和段慕白救出来,否则再迟些,陌青愁不但形体没了,连魂魄都会灭了。 也因为她得了风易扬一半的功力,因此比他早苏醒。 风易扬虽没醒来,但在月灵谷日夜吸收灵气,借助冰床修复元神,闭眼沉睡的他,身上的伤势明显好了许多。 陌青愁坐在风易扬的床前,静静地望着她的丈夫。自从她醒来后,除了疗伤,便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望着那张陌生女子的脸。在那双眼中,有她熟悉的眼神,那是她的小师妹魄月。 魄月走到她身边轻轻坐下,一起望着风易扬。 陌青愁不说话,魄月也不开口,因为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就看师姊的决定,这个仇要不要报? 若是师姊决意留下来,那么这个仇,就由她魄月来帮她报仇。 不知过了多久,陌青愁突然开口。「我决定回魔族。」 果然,以师姊的脾性,肯定会把这笔帐讨回来。 陌青愁眼中充满了恨意。她很清楚,只有回到魔族,才能利用她在魔族的权力攻打沧浪派,否则她与风易扬不管去哪儿,都逃不过沧浪派的追捕。 这些事,她不用解释,与她知之甚深的魄月都能明白。 她既然下了决定,便是深思熟虑过的。 她回过头望着魄月。「你呢?」 魄月含笑望着她。「我跟你一起回去。」 陌青愁征住,望着魄月坚定的眼神,她唇角轻轻勾起。在魔界里,她俩不仅是师姊妹,还是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有些事毋须多言,心里明白便行。 「你舍得他?」 那个他,自然是指剑仙段慕白。 当初魄月去追段慕白,这其中也有她的推波助澜。当时她们察觉到魔君似乎有意纳魄月为妾,为了杜绝魔君的染指,陌青愁建议她必须立功,这个功劳必须让魔君有所顾忌,打消对她的念头,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思来想去,魔君最顾忌的敌人便是段慕白,若能收伏段慕白,无异是最大的功劳,因此想出倒追剑仙的主意。 不过当时她俩都不认为这个计划能成功,毕竟段慕白是仙界出了名的冷心冷性,心仪他的仙子不少,打他主意的妖女更多,若是这么容易勾引,也轮不到她们了。 哪知,魄月听了这个主意后仿佛打了鸡血似地兴奋,当即答应这个办法,隔日便向魔界宣告要让剑仙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她仍记得,当初小师妹为了追剑仙,还到处请教魔界的花花公子们,大家集思广益,看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收伏剑仙? 她知道小师妹这么做是故意表现给魔君看,好让魔君知晓她是认真计划要收伏剑仙。 最后虽然剑仙未追成,倒是魔君暂时没再打小师妹的主意了,她们也悄悄松了口气。从此以后,追着剑仙跑,便成了小师妹每日必做的差事。 「真没想到你会成为剑仙的徒弟,最后还跟他结成仙侣。」陌青愁禁不住感叹,世事的变化,还真让人想不到。 魄月轻笑着打趣她。「这有什么?师姊与风易扬才叫人吃惊呢!」 陌青愁愣住,继而失笑,深情地望着沉睡中的丈夫,轻笑道:「是呀,我与他原是死敌,现在既然都能相爱,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魄月听了,沉默下来,似是想起什么,自嘲了下,淡然道:「不一样的,你和风易扬是真心相爱,所以在一起。我与段慕白,不过是一场阴错阳差罢了,他爱的是月宝,而不是魄月。」 闻言,陌青愁望向她,见她脸色淡然,禁不住问:「反正他不知,你何不——」 话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但魄月已明白她的意思,对她笑了笑,轻轻摇头。 毋须言语,师姊妹两人默契十足,已知彼此心意。 陌青愁明白,魄月本可以不与她相认,继续当她的月宝,但她没有,而是选择向她揭露自己的真实身分,便是打算回到魔界。 魄月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魔界里有她放不下的人,她不希望贪图自己的享乐,而对那些人置之不理。 陌青愁也很明白,魄月在等她的决定,若是她决定与风易扬继续厮守下去,她会成全他们。但是陌青愁很清楚,这样下去是欺骗自己,沧浪派能抓他们一次,就能抓他们第二次。 风易扬为了护她,差点神魂俱灭,她不能再拖累他,这男人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能得到他的心,她心愿已足。同时,她也很清楚,若她要找沧浪派的人报仇,必有一场血战,而风易扬毕竟沧浪派的人,到时夹在中间,他也很难抉择。 当初他们决意离开,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平安地过一生,便是远离两界之间的仇恨,但如今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这世间,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脱离人心纷争的。 望着风易扬,她眼睛红了,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冷然决绝。 v第35章[02.06] 她看向魄月。「咱们回魔界吧。」 魄月望着她,见到她眼中的坚定,心知她这回是想清楚了。 「好。」她轻轻吐出一字。 师姊妹两人伸手相握。不管前路如何,她们会像以往一样,一块儿并肩作战,成为彼此都能托付性命的战友,至死方休。 【第十二章】 胖木头阿木跑来回报,说月宝和魔族人陌青愁已经离开了月灵谷,却是往望月峰相反的方向而去。 段慕白听了,仅是淡淡地回应。「知道了。」 他眼皮没抬,神色亦没变,继续靠在卧榻上,看着手上的仙笈。 他没有丝毫惊讶,仿佛她们的离去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继续守着,有任何人进出,都要向我汇报。」 「是,剑仙大人。 阿木是树精,望月峰的所有树木都听他的,即便魄月她们想不动声色地离开,却也逃不过阿木的眼线。所以她们离开的当下,阿木就来禀报了。 阿木退下后,段慕白依然悠哉地看着仙笈,丝毫不因为她的离开而有所动怒。 「你就这么让她回魔界?」 段慕白抬眼,瞧了殷泽一眼,他正双臂横胸,站在面前瞪着他。 「是呀。」段慕白放下仙笈,伸了个懒腰,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好似这没什么大不了。 殷泽拧眉。「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殷泽与他共处了几百年,深知这男人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也从来不按牌理出牌,而自己当初愿意与他签下血契,也是看上他这一点——段慕白跟其它仙人不同。 他不相信这男人如此容易就放那女人回魔界。当初花费大把心思把这女人从魔界弄到仙界,还渡了五百年修为给她,便知道他对这女人有多在乎。 但现在知道那女人藏着其它心思,想偷偷回魔界,他却始终不动声色,也不做任何防备措施,看起来好似根本不在乎。 若是那女人又回到魔界,那么当初的那些心血不都白费了? 殷泽有些弄不明白段慕白的想法,自己跟着他那么久,仍是看不透他。 「我知道她要回魔界。」段慕白淡淡地说,转头看向一脸狐疑的殷泽,对他笑得神秘莫测。「正因为如此,我才把肖妃给她。」 殷泽一脸意外,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肖妃是奉了你的命令去监视她?」 段慕白弯起嘴角,笑得魅惑众生。「肖妃早与我订了血契,我才是她真正的主人。」 这件事,连日夜跟着他的殷泽都不知道。 契灵订契约时,只认第一滴血的主人,之后的人想抢契灵,除非杀死原主人,否则不管用多少精血都是没用的。 魄月的那滴精血,只是方便让肖妃与她神识相通罢了。 肖妃既然已经是段慕白的契灵,便只会听命于他,奉他之命跟在月宝身边。 「原来如此,我就觉得奇怪,你怎么可能放她回去?原来是留了一手。」殷泽解了惑,脸色也好看了点,随即又想到什么,再度拧眉。「原来除了我,你还有其它女人。了解殷泽的人便会明白,他这话并非吃醋,纯粹是表达不满而已。 越是法力高强的契灵便越骄傲,当初段慕白收伏他,让他心甘情愿与之结下血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而段慕白的身分也挺配得上,不至于太折辱他的威名。可如今段慕白连个招呼都不打,便收了另一个契灵,让骄傲的他深觉被忽视了,而他表达不满,也如利剑一般——直接而不拐弯抹角。 段慕白站起身,无视于他阴沉的脸,轻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敢收她,也是因为有你啊。」 「我?」 「是呀,鞭灵乃是妖物,妖力高强,我当初抓住她,她是宁死也不肯投降,还是因为我提到你的名字,她才臣服的。」 殷泽感到意外。「有这种事?」 「你这把剑,不但仙人忌惮,连魔族人都畏惧,更何况是妖物,她一听到你的大名,便乖乖地不敢再造次,任我收伏了。」 殷泽听了,脸上布满的阴霾退了七分。这话听了顺耳,让他十分舒服,虽然心下得意,但脸上仍是板着面孔。 段慕白看在眼里,心中有数,面上仍继续一脸沉重。「幸亏有你在,我才镇得住肖妃,放她在月宝身边,且凭借她的妖气来掩盖月宝身上的仙气,好让月宝在魔界能自由行走,免得受人欺负。」 仙人鄙视妖魔,相对地,妖魔也会鄙视仙人,这种劣根性,放在哪儿都有。 殷泽觉得有理。那女人回到魔界,的确要压压仙气,否则一个仙子出现在魔气冲天的地方,那仙味太香,也太引人注意,想不被欺负都不行。 「我懂了,你是想月宝回到魔界,好探听魔界的虚实。」 当然不是。不过段慕白不会解释,因为这家伙虽厉害,对女人却是一窍不通。 「所以——」段慕白两手搭在他的双肩上,一脸慎重地说:「我还得请你去一趟魔界,替我瞧瞧我那妇人,我好不容易养岀的一朵白莲花,可不能随意让人给糟蹋了。兄弟,我就靠你了。」 一句兄弟勾起了殷泽以往的回忆。想当年,他在人间与弟兄们并肩作战时,大伙儿也是「兄弟、兄弟」的喊,大家以命相护,共同进退,战到剑钝了、刀断了,仍然不弃守最后一名兄弟。 这兄弟间的义气,是剑邪冷漠的心中,唯一的一丝柔软。 「行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去盯着她们吧。」 段慕白突然将他抱住,令殷泽的身子一僵,只听得耳边传来低哑。 「谢了,兄弟。」 殷泽站在那儿任他抱着,没有推拒,只是沉默不语,胸口好似有什么热呼呼的东西,这感觉令他有些不适应,却不讨厌。不过他若是知道,段慕白正背着他偷笑,他肯定会火大地一脚踢开。 魄月能顺利回到魔界,除了靠陌青愁的引领外,肖妃是最大的助力。 她没想到,肖妃对她的帮助不仅是法力上的加持,还能掩盖她身上的仙气。 她这具身子具备仙根,修的是仙术,自然掩不住那气味,原本她还在想要如何遮掩,想不到肖妃轻易便帮她搞定此事。 肖妃本在妖界,一身妖气,当年若不是段慕白将她收押在望月峰地底的秘境里,否则她到现在还在妖界里快活呢。 托肖妃的福,魄月顺利假扮成妖族人。 妖魔本就像兄弟一样,她这个妖族人到了魔界,大伙儿自然不会排挤她,再加上陌青愁的回归,魔界里更是欢迎。 要说陌青愁在魔界里的声望,一点也不输给魄月,当年甚至还高于魄月,更何况魄月是她提拔上来的,只不过在她失踪后,许多部下都跑来依附艳使大人。如今艳使大人已死,那些散落在各处求生存的手下们,一个个又想回来了。 v第36章[02.10] 不过陌青愁岂是省油的灯?魄月的手段和狡诈本就是她教出来的,如今她回到魔界,一如既往地手段狠辣,把从前的旧部一个个找回来;当然,专找她放心的,至于那些看起来已经变心的,她是一个都不会要。 她不只找回旧部,还把魄月那些面首一个不漏地全要回来。 当魄月死在仙魔大战时,她后院那些男人顿时失了主人,没了主人的保护,那些觊觎男色的魔族人便开始强取豪夺。 有些宁死不屈的被关起来,有些则是逃走躲起来,一直到陌青愁回来后,便扬言魄月与她情同姊妹,她的男人自是由她来照顾,便进行一连串的抢夺。 该报仇的报仇、该修理的修理、该收拾的就收拾干净,总之,闹得沸沸扬扬,而她陌青愁的余威仍在,不过三天便把旧部都找回,魄月的面首也都全部要回来。 陌青愁把这些面首安置在魄月以前的院子里,然后派她去管理看守。 魄月目前的身分是妖女慕儿,她不只是陌青愁身边的得力大将,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因此慕儿不但能代表陌青愁决定任何事,还能与陌青愁平起平坐。 陌青愁宣告,慕儿的命令便是她的命令,允她先斩后奏。 此命令一出,众部将皆不敢小觑这新来的妖女,虽然一开始不服,不过很快地,他们发现这位妖女不但实力强大,手段亦是雷厉风行,颇有死去的艳使大人的魄力,难怪陌青愁重用她。 他们哪知道,妖女慕儿之所以很快上手,是因为她了解这些旧部,什么人用什么方法对付,她早就了然于心。 妖女慕儿,也就是魄月,在大肆整顿了一批人马后,便到后院去探望她的男人们。 尚未进入后院,肖妃的声音便传来。「等等。」 魄月顿住,警觉心生起。「怎么了?」 「院中有股异样的气息。」 魄月沉下脸,立即明白肖妃的意思。 有外人不请自来。 「有埋伏?」 「不知,我先进去探探。」 魄月想了想,点头。「小心些。」 「是。」 一抹白烟自她腰间窜出,朝后院飘去。 魄月在院外等着,过了一会儿,耳中传来肖妃闷哼一声,她大惊,暗叫不好,立即闯入院中,利目一扫,盯向其中一间屋子,气息是从那儿传出来的,她立即冲了进去。 一进屋,当瞧见那人时,她呆住了。 殷泽一手定住肖妃的肩膀,一手负在身后,在她进来后,那双凌厉的黑眸也对上她。 魄月整个人都怔住了,接着似是惊醒,赶忙朝四周搜寻。 「放心吧,他没来,只有我。」殷泽冷道。 魄月闻言,心下松了口气,接着瞧见肖妃怒红的脸,似乎有口不能言,必是被殷泽给制住了。 果然连肖妃也打不过他,不但打不过,还被人一招就制住。肖妃的功力她是试过的,没想到殷泽如此厉害,当初段慕白是如何收伏他的? 这个想法在她脑子里转了下,很快就回过神来。 「先放开她吧。」 殷泽看着她,又瞧了肖妃一眼,便放开手。 肖妃一得到解脱,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冷着脸走到魄月身边。 魄月心想,肖妃心高气傲,被殷泽轻易制住,肯定觉得没面子,等会儿得好好安慰她,又想到殷泽找到这儿来,表示段慕白已经知道她在魔界,虽然明明下了决心,可这会儿又有些心虚。 她想来想去,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地看着殷泽。 「他要我带话给你。」殷泽也不废话,直接道明来意。 魄月心里变得沉重,知道必不是好话。他肯定很失望、很生气吧?她本来以为要过很久才会面对这种事的,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了。 她垂下眼,紧抿着唇,身子不由得紧绷,等着承受接下来的打击。 「他说,你回娘家住一阵子,玩玩可以。」 啊? 她疑惑地抬起头。 「但是——」殷泽沉下脸,一字一句地严正警告。「不准碰其它男人,也不准让其它男人碰你,若是敢违背他的命令,他有很多种方法收拾你。」 魄月傻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殷泽见她不吭声,拧眉问:「听见没有?」 听是听见了,但是—— 「他真的这么说?」她有些不敢置信。 「当然,他要我传的话,我都带到了,听见没?」 魄月哑口无言。这跟她预想的不一样,他就叫人给她带这些话?没有愤怒、没有责骂? 这……好像有点不对吧! 殷泽见她发愣,颇不耐烦。「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呃……听见了。」 「听见就好,我走了。」话落,身形消失,竟是就这样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魄月才回过神来,转头问肖妃。 「他这是什么意思?」 肖妃瞪了她一眼,哼道:「意思就是,你最好离后院这些男人远一点,不然你碰谁,谁就倒霉。」说完后消失不见,竟是生气地走了。 魄月仍然呆呆地站着。殷泽和肖妃说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旋,明明意思很简单,但她就是听不明白。 不准她碰后院的男人?他派殷泽大老远地潜入魔界,就为了带这句话给她? v第37章[02.14] 知道她不告而别投奔魔界后,他不生气,也没震惊?难道他不想问她为什么吗? 还有,他说的娘家是什么意思?说得好似他知道她是魔族人……难道他知道她是谁?知道她不是月宝?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她是魄月,若是知道,他不可能还能和颜悦色地疼她、吻她,甚至碰她,因为他一直是讨厌她的。 魄月越想越涂,禁不住头晕,身形晃了晃,直到有人轻轻扶住她的手臂。 「你还好吧?」 魄月抬起头,对上另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孔。 她记得他,她后院中最体贴的人就数他了——斐素,是她收的第一个面首……面首?她猛然回过神来,当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他轻握着时,吓得猛然退后一大步。 斐素显然也很吃惊,不明白她是怎么了?自他们被陌青愁找回,放在艳使大人的后院中,便明白地告诉他们,要他们放心,她会派人保护他们,不叫他人欺负,而这个慕儿姑娘,便是来保护他们的人。 见她脸色不好,斐素关心地问:「慕大人可是不舒服?」 她不是不舒服,而是吓到了。她害怕地左瞧右看,就怕被人发现她刚才被斐素碰了下手臂。 段慕白说了,不准其它男人碰她。即便到了魔界,都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他,但是他的警告,依然让她不敢不听。 望着斐素惊讶、无辜的眼神,魄月犹豫了下,最后故意沉下脸。 「不准碰我。再碰我,就砍断你的手!」 撂下狠话,不看斐素错愕的表情,她便急急转身离去,逃回自己的院子。 这一日,她陷入了烦恼中,可惜她当时没反应过来,就算想问殷泽也来不及了。 她把段慕白的话想了千百遍,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她不相信他明知自己是魄月后,还会喜欢自己,但那句娘家又摆明了他知道自己是魔族人,这不是说明打从一开始,他就看透了她——看透她是魄月,而非月宝? 她想相信,却也不敢相信,越想脑子就越打结,但叫她不去想又不可能。 她一夜难眠,整个思绪都因殷泽带来的那句话而乱了方寸。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段慕白的眼皮子底下,但又觉得不可能。 肖妃与她签了血契,契灵不可能违背主人的命令,这事放在哪一界都没有例外,若有违誓,契灵便会被反噬,再也没有机会修行下去,所以不可能。 一夜辗转反侧,到了天亮时,陌青愁来找她,见她一脸憔悴,不禁纳闷。 「怎么了?」 不过才一个晚上,师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仿佛精力被榨干似的,她想到什么,顿时恍悟,禁不住笑了。 「你就算想他们,也别一个晚上不睡觉地搞呀。」 魄月抬起头,人还有些迷糊。「什么?」 陌青愁坐在床边,点了下她的额头。「我说你精力太旺盛,晚上搞太久,所以晨起精力不振,被吸光啦!」 魄月思索了她的话,明白她的意思后,连忙摇头。「我没有!」 「羞什么?想做就做,你与他们别后重逢,也难免厮磨一番。放心,以后他们都交给你,永远都是你的人,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魄月连手都在摇。师姊这话,说得她胆战心惊呀! 「我只是照顾他们,从来没碰过他们!我发誓,真的!」 陌青愁愣住,奇怪地盯着她,把她的话细细思索了遍。 「你是说,你后院这些男人,你从没沾过?」 「没有,他们还是清白的呢。」想到什么,魄月又用力强调。「我跟他们是清白的!」 陌青愁惊讶了,她上下打量师妹,不敢置信地问:「你纳了他们几百年,居然连一个都没睡?」 「是!我发誓,一个都没睡过!」 陌青愁惊讶了好半晌,见师妹表情认真,好似有些张,顿感哭笑不得。 「没睡就没睡,我信你就是了,用不着跟我发誓,我又不会怪你,反正他们都是你的男人,你想如何就如何。」 哪知这话一出,魄月急忙更正。「不是,他们现在是你的男人,不是我的。」 她这么急着反驳,让陌青愁一呆,仿佛自己若是不承认那些面首是她的男人,魄月就要跟她争到底。 虽然如今对外的名义上,那些男人的确是她陌青愁的面首,不过她心中都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私底下不需要那么紧张吧? 陌青愁哪里知道,自从殷泽把段慕白的警告带来后,魄月就明白一件事——段慕白太神通广大,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耳目,她怕不小心传了什么话出去让那男人误会,到时她就吃不完兜着走了,说不还会连累后院的面首们断手残脚。 段慕白的警告,她是一点也不敢马虎呀! 「你到底怎么了?不舒服吗?」陌青愁摸了摸她的额头。 魄月抿着唇,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便偷偷在师姊耳边低声道:「他追来了。」 陌青愁一怔。「谁?」 魄月欲哭无泪地巴着她的手臂,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段慕白……他、他知道我在魔界。」 陌青愁吃惊地瞪大眼,过了好半天,她才呐呐地问:「他来了?」 见魄月摇头,陌青愁才松了口气。没来就好,剑仙的可怕,连魔君都忌惮,他若是来了还得了,怕不闹成一团? 哪知,魄月可怜兮兮地补了一句—— 「他没来,但他派了那把噬魔剑来了。」 此话一出,连陌青愁都惊得站起来,两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陌青愁才回过神来,低咒一句。 「要死了!」 【第十三章】 魄月当初为了制造浪荡的形象,因此广收面首,后院的男人风姿各异,各有千秋。在外人眼中,她左拥右抱,但实际上,她只是做给别人看,回到后院,她对这些男人却是以朋友待之。 这些男人明义上是她抢来的,实际上是她救回来护着的。 第38章 在魔界,弱者并非都是女人,被欺压的男人亦不少。 她当他们的靠山,让他们打着她面首的名义,在魔界里找到一席生存之地。甚至,有时候她还会大方地撮合有情人,若是他们其中一人瞧上了哪位女子,她便会成全他,将他送给心仪的女子,以全了他们的心愿。 不过,她也不是个烂好人,一心只对他们好,她也会防备他们说漏嘴。 人心会变,魔更是不可靠,为了自保,她对这些男妾下了誓语咒,要他们发誓绝口不提这个秘密,若谁敢泄漏出去,便等着受到誓语咒的反噬。 男妾们发誓不说,她也一直谨守这个秘密,连陌青愁她都没透露,这一回要不是害怕陌青愁的话传到段慕白的耳里,她也不会如此急着澄清。 段慕白一句警告,让她迫不及待把后院男人全部撇清,就怕附近有他的眼线。 不只魄月变得忐忑不安,陌青愁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的命是段慕白救的,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承了段慕白的恩,就连丈夫风易扬都还在段慕白那儿养伤呢。为此,她也是心神不宁。 自从回到魔墨后,为了重新集结势力、争夺权力,她们忙得不可开交,平日在人前还必须表现正常,不能让人瞧岀异样,但是当只有她们时,彼此望着对方,纵有千言万语,亦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化为一声叹气。 这男人,怎么就这么麻烦呢! 陌青愁毕竟是师姊,长她几百岁,明白感情之事最由不得人,便以过来人之姿,拍拍她的肩膀。 「师妹,你若是后悔……」 「不!」魄月摇头,用坚定的眼神对她说:「我不会后悔的,既然选择回来,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悲素可是他……」 「不会有事的。」魄月抿了抿唇,似是下了决心。「我仔细想过了,他知道就知道,大不了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若是有心做什么对咱们不利的事,早就做了,又何必派人来传话?更何况……你难道就不想报仇了吗?」 陌青愁当即沉下脸,咬牙道:「当然要报,这事没得商量。」 「是呀,既然咱们下了决定,就尽人事、听天命吧,多想无益。」 陌青愁想想是这个理,点头道:「你说得对,这仇是一定要报的,想多了也没用,不过自寻烦恼罢了。」 有个人商量就是好,彼此互相开解一番,才不会钻牛角尖。瞧,把心里话一说,便茅塞顿开了。 两人就其它事又商议了一会儿,边走边往屋里去。陌青愁的地盘都设了禁制,不会有人进来,然而,她们忘了有一个人例外。 当两人进,一见到屋内的人,同时僵住了。 殷泽站在屋内一角,似是已经等候多时,而屋内另一头站着肖妃,与他成对立之势,容色冰冷。 屋内四人一阵沉默,窒闷诡异的气氛如一根绷紧的弦。 陌青愁朝魄月盯了一眼,魄月便朝肖妃盯了一眼,肖妃却是冷哼一声。 魄月明白了,肖妃根本打不过殷泽,殷泽若是不让她事先通报,她根本没辙,这事也怪不得肖妃。 有了第一回的惊吓,就不差这一回了。魄月很快冷静下来,倒是陌青愁第一次这么近地面对噬魔剑,寒毛还直竖着。 魄月清了清嗓子,客气地问:「喝茶吗?」 她话一出口,陌青愁和肖妃便同时瞪过来。魄月有些尴尬,不能怪她如此客套,不管怎么说,在望月峰待了段时日,她与殷泽也算老相识了,实在无法怒目相向。 所幸,殷泽是个直来直往的人,也不拐弯抹角。 「他有话要我带给你。」 魄月听了,立刻保持十分的戒慎。「什么话? 「他说,你回娘家也有段时日了,怎么也不捎封家书给他?」 屋内又是一阵诡异的静默。 魏月眼角抽了抽。 家书?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这几日反复思量,心想他既然已经知道她不是月宝,便也认命地等着他来兴师问罪。但他派来殷泽,不但没有伤她分毫,且带来的话也不是威胁,而是闲话家常,令她更加糊涂了。 照理说月宝的身子被侵占,段慕白应该愤怒,怎么还像以往那样对她? 也不知这人在打什么主意,她不会天真地认为他真对自己有意思,可是瞧这情况,他似乎一点也不生气,这事搅得她心烦意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我为何一定要写信给他?他凭什么?」 因为心烦气躁,她口气也横了起来。 这算什么?他要杀要剐,倒是给个痛快啊! 殷泽脸色瞬间转为阴沉,全身散发出灼刃之气,强劲而锐利,令人措手不及。 肖妃闪身拦在魄月前头,威压当即一触即返,虽无杀伤力,却也在她胸口烧出一个小伤口,冒着黑烟。 魄月和陌青愁当即变了脸色,料不到噬魔剑的威压如此厉害,气氛霎时凝结,有一触即发之势。 殷泽冷眼扫过三人,最后定在陌青愁脸上,突然开口道:「难怪段慕白对风易扬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陌青愁浑身剧震,她怔怔地看着殷泽好半晌,才呐呐地问:「他……醒了?」 「醒了。」他回得爽快,却也只说了这两字,便没有下文。 陌青愁心如火烧,一提到自己丈夫,她的心便无法平静下来。 「他……可有提到我?」 殷泽只是看看她,又瞟了魄月一眼,却是半字不吐,意思很明白。 陌青愁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魄月。「呃……不过是一封信,你就写吧。」 魄月见鬼地瞪她。 陌青愁被她瞪得一脸心虚。没办法,她家男人还在人家府上养伤呢,怎么说也不好意思太不给人家面子吧? 魄月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一想到风易扬为了保护自家师姊所受的折磨,连她看了也为之动容,更何况是师姊?师姊不忍也在所难免,她实在怪不了她。 魄月回头瞪向殷泽,硬气道:「仙魔不两立,这书信什么的,还是不写的好。」 殷泽挑了挑眉。 第39章 没想到她拒绝写信的理由,还真被段慕白料中了。 「段慕白要我转告你,他说你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还上了他的床——」 「行了。」她举手打断他。「我写就是了。」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那家伙连房事都出来说了,她再不答应,就不知殷泽会说出什么令她羞惭跳脚的话来。 最后,她拿出文房四宝,草草写了封信,交差了事,赶紧将这尊瘟神给送走。 殷泽收下信,临走前瞟了肖妃一眼,目光落在她胸前的一小片烧伤处,便转身走人。 他走后,魄月忙检视肖妃的伤口。 「你没事吧?」 肖妃冷道:「这点小伤不碍事。」 魄月放下心。「没事就好。」随即拧眉。「没想到噬魔剑的威压也如此强劲。」 肖妃瞧了魄月一眼,心想这还是因为他及时收回力道,否则就不是这点烧伤了。不过她才不说呢,免得长他人之气,灭自己威风,哼! 「师妹,我……」 魄月见师姊一脸愧疚,心也软了,摇摇头。「算了,不过是一封信嘛,又不是没写过,当年我连文情并茂的情诗都厚着脸皮写了,这点家书哪里难得倒我?倒是现在你可以放心,风易扬已经醒来,表示没事了。」 陌青愁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两人都心事重重,皆被情字所束,一时也没聊下去的心思,又草草商议了一会儿,便各自离去。 有了这段插曲,过了几日,当殷泽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在屋里喝茶时,她俩已经能够镇定以对。 瘟神来去自如,赶他也没用,万一得罪人家也是自讨苦吃,倒不如好茶、好酒地供着。 说起来,殷泽就算来了也没人发现,为此,魄月问过肖妃怎么回事? 「这里是魔界,我的妖气都能掩盖你的仙气,不让人发现,更何况是他?噬魔剑天生就有邪魔之气,魔界就跟他家院子一般,当然是想来就来。他不来,不过是不想来罢了。」 陌青愁听了,忍不住好奇。「那么仙界呢?他有魔气,仙界的人就没抗议过吗?」 肖妃冷笑。「他是剑仙的契灵,主人想带宠物散步,难道还要经过其它人的同意?」 魄月和陌青愁都无言了。听听这比喻,殷泽若是知道肖妃把他比喻成狗,八成又要散发灼刃威压了。 陌青愁突然转头对魄月说:「她很不错,我欣赏她。」 魄月更无语了。师姊,你是欣赏她骂人不带脏字吧? 她们挡不住殷泽来去自如,也只能当没看见,而殷泽三天两头便会出现,出现时并没有打扰她们,也没带话来,而是远远站着,身姿如剑。 他有时看着风景,有时凝神打坐,就好似一抹无声的影子。你知道他在,但又抓不到他在哪儿,若能瞧见他,那是他肯让你瞧见。 肖妃与她们就不同了,不管殷泽在哪儿,她都能看见,就算看不见,也能嗅到他的气息。 她身段柔若无骨,有着鞭灵的特性,主人没召唤时,平日就喜欢缠在树枝上闭目养神。 今日她依然软软地窝在树技上,任由一头青丝滑落。美人横躺,贴身的衣裙衬出她的细腰,更显曲线玲珑,微露的香肩略显性感,肤白晶莹剔透,裙摆下露出的小腿修长,一双赤足小巧精致。 她慵懒的睡姿美得妖娆,又长又翘的睫毛偶尔轻轻微颤,垂下的长发以及缠在身上的彩带,随风轻轻飘扬。 时光如此静谧,直到一股异样破坏了她的安宁。 美眸倏地睁开,她半卧起身,警戒地瞪向来人。 殷泽站在对面的树枝上,一双黑眸沉沉盯住她。 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两人始终保持着距离,他如此靠近,已经超过了她能放心的界线,因此正全神戒备地盯着他。 他不开口,她也不问,就这么保持对峙的状态。 过了半晌后,殷泽终于打破沉默。 「伤好了没?」 「无碍。」 男人问得简洁,女人也回得简单。之后,又是一阵沉默对峙。 上回被他散发的灼刃之气所伤的地方早就好了,肖妃不明白他为何来,又为何问她的伤?噬魔剑可不是贴心的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因此她警惕着。 当落叶飘下第一百零三片时,不动如山的他,终于道出目的。 「我想插你。」 肖妃面色一变,立即摆出对阵架势,冷道:「有本事,你试试看。」 殷泽望着她杀气凛然的美艳神情,沉默了会儿,缓缓更正。「不是用剑插你,是用这儿。」他指着身下。 肖妃视线下移,盯着他手指的地方,是两腿中间那一物,这才恍悟自己误解了,收回一身的杀气和架势,一脸狐疑。 「你要上我?」 「为何?」 「想尝试。」 她歪着头,拧眉打量他。「你没上过女人?」 「没有。」 她微露意外,有点不太相信。「你从没上过女人?」 「我都在忙着杀戮,哪有空闲?」 「你成了段慕白的契灵后也没空?」 他冷哼。「那家伙就是个童子鸡,活了一把年纪才开荤,我跟着他,哪有工夫上女人?」 嫌人家活了一把年纪?他自己也已经万把岁了好吗? 剑仙是用童子身做剑修的,这事她知道。为了剑修,剑仙一直保持童子身很正常,但殷泽都活了万年,他若想找女人轻而易举,毕竟万剑之王的名声响亮,许多女契灵都会愿意献身给他。 第40章 肖妃感到好奇。「为何挑上我?」 「我不是哪个女人都行的,你的身段让我满意。」殷泽的目光直视不讳地盯住她的胸部。 并非每个法器都能修成俊男美女,除了看自身功力,还要看运气,正所谓七分努力,三分天意。 有的法器修成人形后却是其貌不扬,有的则是胖瘦、高矮不一。 法器无血无肉又无心,能够修成人形已是难事,要求他们对男女的五官、样貌和身材具备美感,就好比要求人去看鸡鸭鱼猪,根本分不清谁美谁丑。若要让法器懂得分辨人的美丑,那又是另一个高深的境界。 殷泽与肖妃便是修为已达此种境界的法器,能分辨人形的美丑。 肖妃不但生得美艳,身段更是婀娜多姿。许多法器在修成人形后,那表情也是呆板的,莫说法器,兽灵也一祥,为了像人一样表情生动,会去模仿人的喜怒哀乐和说话的样子,但是不管学得多像,总是缺少灵气。 灵气和个人天分有关,肖妃便是具有天分的法器。 她的一颦一笑不是模仿来的,而是自发生成,她已有属于人的灵性,会笑、会怒,还会使性子,光是这一点,她就超越众多女法器,而殷泽便是瞧上她这一点。 每一回他来,莫瞧他冷冰冰的不理人,其实她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也正因为如此,他便发现肖妃与其它女法器的不同。 况且他每回见段慕白如此享受与那女人的云雨之欢,令他渐生好奇,那是什么感觉,竟连冷心冷情的剑仙都想尝试? 他见多了,自然也想试试,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好? 因此他既然挑上她,便决定付诸行动。 肖妃顿时恍然大悟。她就觉得奇怪,最近老觉得被人盯着,原来他盯上她,是为了想尝尝快活的滋味哪! 她想了想,转头瞧了他一眼后,又低头思考。 殷泽也不催促,沉默地等着她的答案。在这期间,他的目光又将她从头到扫了一遍,越看越满意。 肖妃思考完后,便抬头看他,正色道:「我有条件。」 「说。」 「想上我,行,但你得答应我,以后见到到任何人、任何兽、任何法器,都必须跟他们说,你殷泽唯一最怕的人,是我肖妃。」 条件一说出口,殷泽瞬间变了脸,冷峻的面孔布满阴森,目光如刀,似要将对方砍成碎片。 肖妃可不怕他,挺起饱满的胸部,迎视他慑人的目光。要上不上拉倒,是他求她,又不是她逼他。 殷泽阴恻恻地瞪着她,过了一会儿,身形化去,消失不见,竟是负气而去。 他一走,肖妃随即又躺下,继续懒懒地缠在树枝上闭目养神,淡漠得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本以为殷泽这一怒而去,便不会再来找她,哪知三日后,他又出现了。 「我同意。」 没有废话,他劈头就道出来意。 肖妃看着他,心想原来他是去考虑了三天。 得了他的回复,她也不拖泥带水。 「成交。」 她一给出承诺,殷泽便欺身上前,速度快得连眨眼都不到,铁臂将她的蛮腰牢牢禁锢,逮住人就消失不见,这是找个隐密的地方去吞吃入腹了。 魄月随陌青愁去参加魔后的宴席,以往这种酒宴,她都是坐在最靠近主位的前头位置。 不过现在她只是陌青愁的手下,因此可不必坐在前头,而是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低调地喝酒。 魔后的宴席不得不给个面子,因此陌青愁带着她和一干大将参加宴席,除了讨好魔后,也是此来彰显自己在魔界的地位和实力。自从前任艳使魄月死于剑仙手中后,艳使这个位置一直空悬着,无人递补。 魔界有实力的各方人马都想抢这个位置,陌青愁与魄月密议的结果,便是要拿下这个位置,而讨好魔后,是最快的手段。 一旦陌青愁继承艳使的位置,她的地位便更稳固,掌握了兵马,才能攻打沧浪派。 魄月坐在宴席的角落。现在的她不是主角,不需要像从前那样在人前戴上面具,虚情假意,她只需要在陌青愁需要时,助她一把便行了。 陌青愁是交际应酬的高手,很多事都是陌青愁教她的,如今她亲自出马,魄月根本无须担心,在一旁乐得轻松。 只不过这一次回到魔界,景物依旧,人事已非,她发现自己不再喜欢热闹,对权力的欲望和较劲之心都淡了。 对于自己这种改变,她也很纳闷。 难道换了一具身子后,修了仙根,连心境也变得清心寡欲了? 她甚至对魔界的一切感到厌烦,只想躲得远远的,而不是处在喧闹中与人交杯换盏,享受着他人的巴结和讨好。 一如现在,她悄悄离开宴厅,因为她知道,接下来的重头戏是俊男美女尽皆出笼,一个个赤身裸舞,以口喂酒,进行一场欢畅淋漓的纵欲酒宴。 她以前就不喜欢这种事,现在更讨厌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不敢。 若是被段慕白知晓自己在酒宴中左拥右抱,或者被哪个男奴亲了,她无法想象后果。 她怕他生气,怕他深邃的眼神,怕他的甜言蜜语,怕自己会沉溺在他的温柔乡里。她禁不住揉了揉眉心。自己真是变了,居然会因为一个男人的话而畏首畏尾,连酒都不敢多喝,就怕酒后误事,实在窝囊。 她一人在宴厅外散步,打算等酒宴结束后再去找陌青愁,原本有些松弛的心绪,在见到熟悉的身影时立即惊醒。 站在那儿的男人一身黑袍披身,一头红发以金丝线系在颈后,露出两只尖耳,苍白而英俊的面孔上嵌着一双紫色的眼眸,正在打量她。 「拜见君上。」魄月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君臣礼。 眼前的男人正是魔界的权者——魔君犀泱。 在魔界,她最忌惮的男人便是犀泱。魄月能感觉到,犀泱那双紫色的眼瞳正灼灼地在自己身上打量。 「昨日,本君与妖君把酒言欢,聊到兴头上时,顺道提了你,奇怪的是,他从来没听过妖族有慕儿这号人物。」 他在查她! 魄月心头一凛,面上不显,依然低垂着头,嗓音平静。「禀君上,慕儿不过是个小妖,妖君大人当然不知了。」 「哦?」犀泱缓步上前,来到她面前,他身伸出手,温柔地托起她的脸蛋,就这么打量她。 紫眸闪着诡异迷人的光芒,好似有一股魔力能把人的灵魂给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