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叹息桥》 第一章 “小萍,我先回去了。” 背起夜市版的lv牌包包,宁盈翾在计算机里打上员工编号,正式下班。 “路上小心点,今天是你男朋友生日吧?” 同在便利商店上班的孙萍笑笑的调侃一脸急着回去的宁盈翾。 “是啊!我答应要做一桌菜替他庆祝的。我先去大卖场买菜,晚一点再回来拿蛋糕。” 看了看手中同样是夜市名牌的双c手表,宁盈翾拔腿便往外冲。 “简直就是夫奴,都还没嫁就这样鞠躬尽瘁了,要真嫁了人那还得了喔。” 摇了摇头,孙萍嘴角噙笑的嘟囔了这么几句。她从来没看过这么傻气的女孩。 “欢迎光临……” 一个转身,公式化的喊出欢迎词;但下一秒原本还满脸笑意的孙萍,一脸的笑容全似碰了火的冰块般,瞬时化成一摊水。 “小姐,宁盈翾在这里上班吧?” 进门的男子一身黑西装,笑容可掬,但那凶恶的五官却让人不寒而栗。 骑着车龄十年的小绵羊,宁盈翾手提两大袋食材回到了与男友同住的公寓门口。 “糟糕,我把手机忘在公司了……” 翻找着大门钥匙,宁盈翾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把手机放进包包里。 咦!她家门口怎会堆着一大袋垃圾?而且还是特大号的黑色垃圾袋。到底是谁这么缺德乱丢垃圾啊?竟然丢在她家门口。 眉心蹙起,宁盈翾嫌恶的瞪了一眼自家门前那一大包不明物体,提起玉足狠狠地朝黑色垃圾袋踢了一下。 好痛!这垃圾袋到底装了什么啊?怎么感觉像是踢到了铁板? 手上拿着钥匙,宁盈翾好奇的拨弄起那只几乎塞满了的黑色垃圾袋。 蓦地,黑色垃圾袋因为方才宁盈翾那猛力一踢,整个倾倒歪斜,而那随意打结绑住的袋口也松脱开来,一个圆滚滚的物体滚了出来。 那是什么?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宁盈翾放下手中两大袋食材,靠上前去,将那个圆型物体捡起来。 这个……不是她的闹钟吗?怎么会在垃圾袋里? 那么这一大袋垃圾该不会是…… 抓着闹钟猛地旋身,宁盈翾拉起堆在门口的黑色垃圾袋就是一阵翻找。 她的衣服、她的书,还有她的廉价保养品……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东西怎么会让人包成垃圾丢在家门口? 她家该不会遭小偷了吧? 可是,这个小偷未免也太可笑了吧?不是应该要打包值钱的东西带走吗?怎么会把她这一堆没用的私人物品打包放在门口? 该不会……小偷人还在屋子里吧? 这个念头跃上宁盈翾的脑海,让她整张小脸倏地刷白,拿着钥匙的手也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拿起钥匙,宁盈翾缓缓的将钥匙插进钥匙孔,心中不断默念,希望小偷别真的还在屋子里大肆搜刮。 钥匙缓缓插进钥匙孔,宁盈翾手指一转,咦!奇怪? 钥匙怎么也转动不了,更别说是让她进门了。 再转!怎么会?! 宁盈翾一脸狐疑,长睫掀了一掀,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她手中的钥匙开不了自家大门。 退了两步,宁盈翾瞥了一眼门牌。 八楼之三,没错啊! 不解的歪了歪小脑袋,宁盈翾再次伸手转动钥匙。 转不动就是转不动。拔出钥匙,弯下腰来细看,宁盈翾这才发现她家大门的锁好像变新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家的门锁在她上班的时候让人给换了? 要真的是小偷,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带着满心的疑惑,宁盈翾拉着那一大袋私人物品与两袋生鲜食材走进电梯,按了往上的按钮。 她忘了把手机带回来,又莫名其妙的被锁在自家门外,就算想要报警也没有办法,只好先去找房东借电话了。 拉着大包小包到了房东家门口,宁盈翾按下电铃。 “宁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开门的房东太太一见到宁盈翾,二话不说便将她拉进屋内。 “我刚下班,可是我家的锁出了一点问题。房东太太,可以借我打一通电话吗?” 宁盈翾苦笑,一脸尴尬的看着自己那一包黑色大垃圾袋占据房东金碧辉煌的玄关。 “你知道门锁的事了?那这样我就好说一点了。” 将手机递给宁盈翾,房东太太扬起笑意,像是松了口气。 “门锁的事?” 不解的随口问了一声,宁盈翾拨了男友的手机号码。 “是啊!罗先生应该跟你说过了吧?他今天早上来把房子退了,没想到押金才拿走,我那个房子的门锁就被人灌了三秒胶,所以我只好把锁给换了,只不过那个费用……” 您拨的号码目前暂停使用…… 话筒那端传出计算机语音,宁盈翾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房东太太,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什么。 “他把房子退了?” 眨了眨灵秀的水眸,宁盈翾脸上硬挤出一抹礼貌性的微笑。 “是啊!真是恭喜你们,听说要回老家结婚了是吧?” 房东太太一脸祝福的表情,从抽屉里拿了一张单据走了回来。 回老家?结婚?这是怎么回事? 宁盈翾脸上的笑是越发僵硬起来,满脑子理不清的疑惑。 “只不过,宁小姐,罗先生在外面是不是跟别人有些误会?” 将单据推至宁盈翾面前,房东太太坐了下来。 “误会?” 努力地将脸上的笑容提了一提,宁盈翾拿起那张房东太太递过来的单据。 “是啊!我房子的门锁被灌胶之后,我请锁匠过来换锁,没想到才到八楼就碰到几个凶神恶煞说他们有事要找罗先生解决,我说他早上搬走了,那些人还不信勒。” 房东太太皱眉摇头,一想起那几个青面獠牙的黑衣男,还心有余悸。 “可能真的有什么误会吧,我会找我男朋友问清楚的。” 完全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宁盈翾只好低下头来研究眼前的单据,随口敷衍。 三千?换锁的费用? 瞪大了杏眸,宁盈翾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因为押金已经全数退还了,所以这个换锁的费用只好麻烦宁小姐了。” 房东太太笑容可掬,满是鱼尾纹的双眼里闪着逼人的光芒。 “这……这是当然的。” 宁盈翾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崩解,她拿出皮夹,将里头仅剩的三张千元大钞交给了房东太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回到自己的家,不但不得其门而入,还听到房东太太说她男朋友把房子退了,押金也拿走了,而且刚才她打电话,他的手机号码居然暂停使用! 跟房东太太道了谢,宁盈翾拉着那一袋“行李”以及退了大半冰的生鲜食材回到自己的小绵羊前。 重重叹了口气。看着那一大袋“行李”,宁盈翾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才好,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必须面对这样莫名其妙的状况。 奋力将那一袋黑色“行李”固定在小绵羊上,宁盈翾看了看自己刚买的食材,想起了忘在公司的手机,于是决定先回便利商店一趟,至少那样还可以打电话。 “宁盈翾她下班了。” 孙萍哭丧着一张脸,一再重复这句她说了不下十次的话。 “打个电话给她不行吗?” 穿黑西装的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包烟,打算点烟抽。 “先生,我们这里是公共场所不能吸烟。还有,我也说了宁盈翾的手机忘在这里,家里电话没有人接。” 孙萍几乎是鼓起了所有勇气,一张脸可怜得只差没有哭出来。 “小姐,你态度很差喔!信不信我找朋友来替你们装潢一下,到时候你就回家吃自己了啦!” 敲了敲结帐的收银台,黑西装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残留着槟榔红色汁液的牙齿。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然请你到外面等一下,宁盈翾晚一点会回来拿东西。” 孙萍的眼眶里满布泪水,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再说错一句话,就真的得要回去吃自己了。 “外面?我在这里坐就好了。” 黑西装男子一屁股往书报架旁边的椅子坐下去,大剌剌的跷起二郎腿。 用五的破旧机车载着一包黑色“行李”,这么狼狈的模样自然引来不少侧目。 许多人经过时皆赏给她一个好奇或是略为嫌恶的眼神。 宁盈翾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可笑,但这一大包看似拾荒垃圾的东西可是她的所有家当啊! 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自己用这样的方式搬家,可偏偏她毫无选择余地,更不用说她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宁盈翾的机车在她平时上班的便利商店门前停下,只见她挣扎的从机车上跨下来,狼狈的脱下安全帽,直接往那个黑色垃圾袋里丢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黑色垃圾袋甩上肩,那过沉的重量将宁盈翾整个人压得差点趴倒在地。 一个重心不稳,宁盈翾连人带垃圾袋往后翻仰了过去,只听见她痛呼一声,整个人被垃圾袋拉着坐在机车旁边的地板上。 别无选择,她只好再用力将这一大袋“行李”拉移到店里去。 “欢迎……盈翾,你总算回来了!” 店门敞开,孙萍公式化的欢迎词才出口,一见宁盈翾前额发丝凌乱的贴在小脸上,一副狼狈模样的踏进店里,整个人如获大赦般的奔上前来。 “小萍,怎么了?看你一脸要哭的样子,你都不知道我才想哭勒!” 拨了拨额前的发,将汗珠拭去,宁盈翾扁起两瓣菱唇,一脸哀怨。 孙萍眼睛往书报架飘去,对着宁盈翾挤眉弄眼。 “怎么了?” 狐疑的转过头去,顺着孙萍的目光,宁盈翾望向书报架。 “宁盈翾小姐吗?” 才转过头,宁盈翾的视线便让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挡住。 “是啊!请问你是?” 眨了眨眼,一股不祥的预感逐渐在宁盈翾心底漫开。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堆人要找她?而且,她眼前这个面恶的男子她应该不认识才对啊。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认识罗丰桀先生吧?” 黑衣男子一听等了大半天的人终于出现,笑得嘴都咧了。 “他是我男朋友。请问,你找他有事吗?” 原来,这个人不是要找她啊! 看这个人的模样,该不会就是房东太太说的那个跟她男朋友有误会的人吧? “找他是有点小事,不过现在找你也是一样。” 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黑衣男子脸上的笑容依旧。 找她?她又不认识这个人,而且也不知道她男朋友跟这个人有什么误会,怎么说要找她呢? “我想,我并不认识你。请问,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眨了眨水亮的灵眸,宁盈翾怎么也搞不懂为什么一个素昧平生的彪形大汉会有事找她。 “这个是你的身份证还有签名跟印鉴章吧?” 摊开从怀中拿出来的纸,男子另外还拿出一张身份证件在宁盈翾眼前晃了一晃。 “我的身份证……原来不见了!” 伸手想将自己的身份证取回,不料却扑了个空,宁盈翾瞪大了眼,看着自己的签名以及印章盖在保证人的那一个字段上头。 第二章 那张纸,她好像有一点印象,好像是几年前她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时被她男朋友叫醒签的一堆租车文件里的其中一张;不过,她怎么没印象自己做了谁的保证人啊? “既然确认无误,那么就请宁盈翾小姐还钱吧。” 黑衣男子敲了敲纸张上的金额,满脸的笑意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还钱?” 再仔细一看男子所指的地方,宁盈翾一张秀丽的小脸瞬时扭曲变形,她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 “七……七千万?!” 不敢置信的惊呼出声,她什么时候当了保人,还让某个人借了七千万的? 借款人--罗丰桀。 不会吧?这个罗丰桀是她认识的那一个吗? 应该不是吧!可借据上的确是他的笔迹,还有她的签名与印章啊。 “你们怎么可以平白无故让人借这么多钱啊?” 孙萍的一对凤眼瞪得都快成牛铃了,怎么也不敢相信七千万这样的天文数字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七千万是利滚利,三年半年下来的数字。” 拍了拍手中的借据,黑衣男子轻笑了一声,将之收回西装口袋。 “这分明就是抢劫!你们是地下钱庄啊?!” 伸手想要抢回自己的身份证以及那张有着天文数字的借据,宁盈翾一个扑空,差点一头撞上书报架。 “小姐,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公司可是正派经营,是罗丰桀自己要进来跟我们借钱,我们可没有半个人强迫他啊!而且,我们更没有强迫你在这张纸上签名吧?” 敲了敲胸前的口袋,黑衣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 正派经营?哪间正派经营的公司会找人要七千万这种借款的? 宁盈翾朱唇抿起,小脸上清楚的写着不甘愿,却将所有想要大喊出来的抱怨全锁住。 的确没有人强迫她签名,她总不能期望自己说签名时意识不清,眼前这个彪形大汉就会放她一马,假装那个天文数字完全不存在吧? “借钱的又不是盈翾,你们要找就去找那个罗丰桀啊!”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孙萍忽地提嗓大喊,完全忘了不久前宁盈翾还没回到店里时她怯懦的模样。 “找得到的话,我也不想为难这么可爱的小姐。宁小姐,要怪就怪你爱错人了。” 似乎觉得孙萍说的是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黑衣男子哈哈大笑出声,并伸出手来拍了拍宁盈翾的肩膀。 “我……我没有钱。” 让黑衣男子这猛力一拍,宁盈翾差些就去拥抱身旁那一大锅正在沸腾的茶叶蛋,她稳住身子嘟囔了一声。 开什么玩笑!七千万耶!她身上连七百块都挤不出来了,哪有可能还得起七千万! 况且,要是她有七千万,哪有可能在便利商店当一个月薪只有两万出头的店员啊! “嗄?小姐,我听得不是很清楚耶。” 黑衣男子刻意往宁盈翾靠近一步,一副恐怖狰狞的表情。 她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难不成他耳朵有问题? 在心里不断的咒骂,宁盈翾捂着被黑衣男说话声刺痛的右耳,一对菱唇抿得死紧。 “小姐,我真的不欣赏你的态度,没有钱就要想办法赚,你跟我说没钱,难不成就会有财神爷送钱过来吗?” 又靠上前一步,黑衣男子咧嘴笑得好不愉快。 她当然知道没钱要赚,可是七千万,她要怎么赚才赚得到? 再说了,要是她赚得到七千万,哪个傻子还会待在这让这个长得像黑道弟兄的男人讨债啊? 宁盈翾退了两步,整个人贴着收银台,一只手在柜台下胡乱摸索。 “小姐,你需要工作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不需要把警察找来闹大事情,这种欠债还钱的事怎么说都是你理亏,乖乖的还钱吧!” 黑衣男子跨步向前,一把抓住宁盈翾在柜台下摸索警铃的手,原本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 “我……我没有钱。” 介绍工作?这种凶神恶煞介绍的工作她能期望什么? 而且,那个工作还是要能还出七千万的,她就算全身的肉加骨头秤斤论两的卖也不值那个价钱啊! “虽然你很没有诚意,不过因为我们公司向来体贴客户,所以宁小姐要是坚持没有这笔钱,那么我们是还有别的建议啦。” 将宁盈翾从收银台边硬拉到书报架前,黑衣男子大掌一压,直接将她压坐在椅子上。 “什么建议?” 不能求救,又还不出那笔巨款,宁盈翾别无选择的只能拖时间,看有没有哪一个好心的客人看到这种情况赶快报警的。 “一个就是我们介绍工作给你。你长得这么可爱,一定很快就可以还掉这笔小钱的。” 挑起了宁盈翾的下颚,黑衣男子赞许的点了点头。 别过脸去躲开黑衣男子的手,宁盈翾一脸嫌恶的揉了揉下颚。 她才不要这种人给自己介绍工作,更何况是为了一个大浑球所欠的债务! 满肚子怨气完全无处发泄,宁盈翾只能一语不发地低头恶狠狠瞪着自己的脚尖。 “这个建议不考虑?那就只剩最后一个选择了,我们去找宁小姐的父母。对了,听说宁小姐还有个哥哥吧?” 黑衣男子咧嘴笑开,似乎很有把握这句话一出口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响应。 找她爸妈?她老爸要是听到她有七千万的债务,铁定会当场心脏病发的! “不行!借据上的保证人是我,你不能去找我爸妈。” 怕自己再闷不吭声下去就会发生八点档连续剧里头的剧情,宁盈翾连忙出声叫道。 “那么,宁小姐是同意我们公司替你找新工作了?” 黑衣男子挑笑,明知故问。 “我不要!” 新工作?照她看来,分明就是推人入火坑、逼良为娼! 是嫌她现在还不够惨、不够可悲吗? “宁小姐,你这个人很难相处耶,这个也不要,那个也不行,又还不出钱来,看样子我们去找你哥哥应该会快一点解决我们之间的小问题。” 黑衣男子拉了拉西装外套,作势离去。 找她哥?不行!虽然她哥哥的心脏可能会比她老爸强上一点,可是再强的心脏,听到七千万债务,没有当场暴毙都是奇迹吧。 “等等!我先把我全部的存款给你,剩下的六千九百多万让我慢慢想办法好吗?” 虽然她真的不想走到这一步,但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能拖时间了;至于送走这个凶神恶煞之后该怎么还钱,就到时候再说吧! “慢慢想办法啊?很多人都这么说,不过通常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不过,既然宁小姐有诚意,我也说过我们公司是正派经营,当然会给宁小姐时间,只不过利息会照算。” 听到宁盈翾的话,黑衣男子急收脚步,一脸胜利的表情。 利息照算?那她辛苦了这么多年的存款,岂不是比打狗的肉包子还要不值? 摇了摇头,试图甩去满脑子的咒骂与牢骚,宁盈翾一把抓起自己拉进店理的黑色大垃圾袋,忙不迭地翻找了起来。 奇怪?是东西太杂太多了吗? 她的日记在这里没错呀,可是怎么没有存折? 还有,她放在笔袋里的印章怎么也不翼而飞了? 翻找了大半天,偏就是找不到自己全部家当的存款簿以及印章,宁盈翾有一股十分不祥的预感。 “你等我一下!” 从黑色垃圾袋中挖出包包,宁盈翾找出了一张提款卡,要黑衣男子千万别离开,而后便急忙冲向角落的提款机。 账户余额--两百六十五元。 拿着明细表,宁盈翾双腿一软,眼前一黑,整个人顿觉天旋地转,而后便往后倒去。 这么一晕,宁盈翾以为自己会撞上后头的零食货架,可没想到她居然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或撞到硬物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盈翾只感觉自己的人中以及太阳穴让人涂上了厚厚一层绿油精,浓重的薄荷味呛得她连连咳嗽。 “盈翾,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 孙萍手上拿着用了大半的绿油精,见到宁盈翾恢复意识,整个人松了口气。 “小萍,我作了一个好奇怪的恶梦,罗丰桀他不见了,还有黑道来找我逼债耶!你一定不相信,我也梦到你……” 睁开眼一见到孙萍,宁盈翾还以为自己下班之后不小心睡着了,所以才会梦到那样荒谬的恶梦,但话还没说完,映入她眼帘的一包黑色垃圾袋让她傻愣当场。 “那不是恶梦?!” 一对黛眉锁得好紧,宁盈翾哀怨的凝睇孙萍,好希望她可以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一场恶梦。 无奈事与愿违,孙萍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一切不是恶梦?! 所以她真的被相恋六年的男友背叛了?而且还卷走了她所有的存款,又留下一笔天文数字债务给她? 这下该怎么办?她无家可归又身无分文,是不是该要求店长破例让她睡在店里的仓库? 不对!那个黑衣恶煞呢?她只记得当她发现自己的存款只剩两百多……那个黑衣男子该不会直接去找她哥哥了吧? “小萍,那个黑道呢?不会是去找我哥了吧?” 猛然一个起身,不小心挥落身旁的扫除用具,几根木棍就这么笔直的打在她的脑门上。 宁盈翾吃痛的哀呼了一声,差些以为自己又要昏过去,却不料见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噙着一抹笑,饶富兴味的看着自己。 “宁盈翾小姐,放心吧,那个人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中年男子手中拿着一支英式拐杖,撑起了身子,并顺手将宁盈翾拉了起来。 “他不可能放过我的……” 七千万耶!要是她,她也不可能放走欠债的呆瓜啊! “债务方面我已经替盈翾小姐处理好了。我叫皇甫霁宁,希望盈翾小姐能帮我一个小忙。” 皇甫霁宁花白的发衬出他睿智的眼神,他挑笑等着宁盈翾的回应。 解决了?怎么可能?!难不成她眼前这个大叔派人把那个黑道丢进太平洋了? “怎么解决的?还有,我可以帮上什么忙?” 反正情况再惨也不会比现在还惨吧?既然对方是帮了她的人,那么要她帮一个小忙有何不可呢? “很简单,我想请盈翾小姐嫁给我。” 皇甫霁宁噙笑凝睇宁盈翾,完全看不出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嫁……嫁给……你?” 宁盈翾杏眸圆睁,长睫不断掀动。 嫁给他?有没有搞错?!这个男人老得都可以当她爸了! 况且,这算是小忙吗?她完全不认识他,怎么可能嫁给他! 宁盈翾听得瞠目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小嘴一开一合,像极了金鱼。 “这位先生,您开玩笑的吧?” 孙萍见宁盈翾半天说不出话,急得替她询问。 “我看起来像吗?” 掬着笑,皇甫霁宁挑了挑眉。 就是看起来不像才可怕啊!怎么她今天会这么倒霉啊! 原以为可以跟男友两人享受甜蜜的生日,结果,她不但连住的地方都没了,还欠了一屁股劳碌到死都还不清的债务,更不用说她全部的财产全让人提领一空。 宁盈翾明眸大眼眨啊眨的,心中不断呐喊着这一切有多可笑多荒谬,但不论她脑中有多少想法,一看见皇甫霁宁的笑,就被硬生生给堵住了。 第三章 “这位先生,你刚才接住盈翾,没让她撞上货架,我们真的很感谢,虽然我不知道你跟那个黑道说了些什么悄悄话,可是你应该也听到了,那些债并不是盈翾欠的,你不能有同情心一点吗?怎么还能趁火打劫?” 实在觉得眼前这个半百欧吉桑所说的话简直荒谬,孙萍便直接替宁盈翾抱不平。 原来是这个大叔接住她,所以她头上才没有多一道鲜血直流的伤口啊。 而且,他还跟黑道说了些话,结果,照这个情况看来,他光是说一说话就打发了那个黑道? “皇甫大叔,我真的很感谢你替我解围,你可以先告诉我,那个人为什么会走了呢?” 实在是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结婚要求,宁盈翾打算直接略过,假装没有听到,随意找了个话题转移。 “我只是开了一张即期支票给他,你的债务已经不用担心了。” 皇甫霁宁上下扫视着宁盈翾,脸上尽是满意的笑容。 “即期支票?”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大叔替她还了钱? 那可是七千万耶!他居然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这救命之恩,恐怕我来世作牛作马都还不了,真的很感谢……” 不论真假,宁盈翾都觉得自己应该要道谢,于是那些来世愿作犬马相报的老台词就这么冲口而出,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见皇甫霁宁举起了手截断了她那冗长且无新意的道谢词。 “你不需要来世替我作牛作马,只需要同意嫁给我就行了。” 完全没让宁盈翾岔开话题的企图得逞,皇甫霁宁嘴角弯出一抹优美的弧线,越看越觉得自己这一年来的明查暗访,果真没看错眼前的女娃儿。 “嗄?” 这个人怎么还说这个!今天又不是愚人节,虽然她是说要作牛作马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可也不是以身相许这种报答方式吧? “我相信你听得很清楚,我要请你嫁给我。” 不厌其烦的又说了一次,皇甫霁宁脸上完全没有不耐烦,反倒那抹笑越发深陷。 “我真的很感谢大叔出手相助,可是这……” 尽管眼前这位大叔“出钱”相助,但再怎么样她也不可能答应嫁给一个她完全不认识且又老到可以当她爸爸的人啊! “如果盈翾小姐坚持,那我们可能就有一点小问题要解决一下了。” 宁盈翾的反应完全在皇甫霁宁的预料之中,毕竟,哪一个正常女子会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一个陌生老头的求婚呢? “小……问题?” 不会吧?她今天遇到的问题还不算多吗? 而且,她怎么觉得眼前这个大叔所谓的小问题,其实一点也不小啊? 皇甫霁宁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到宁盈翾眼前。 这张纸,怎么这么面熟? 而且,为什么这张借据会在这个大叔手上?刚刚他不是说债务不用担心了吗? “我是盈翾小姐的新债权人,刚才我用八千万买下了你的债权,这里还有一份债权转让证明,当然还有你的身份证。” 陆续从口袋中掏出了借据与债权转让书以及宁盈翾的身份证,皇落霁宁一点也不担心这些东西会让宁盈翾一把抢去,来个湮灭证据死无对证。 八……八千万?怎么她才昏了一下,那个天文数字就跟细菌一样一就增生成了八千万了? 低头细读眼前的字据以及债权转让书,宁盈翾差些再次昏死过去。 二十一世纪果真没有好人!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怎么能天真的以为眼前这个陌生人会无条件替自己还掉这么大笔债务啊! 所以,她只不过是从一个债主那里被卖到另一个债主手上? 而且还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债务又暴增了一千万! 她上辈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怎么一辈子的报应全在今天兑现了? 确认宁盈翾仔细看完了那些债权证明,皇甫霁宁不疾不徐的将之收回放入口袋。 “皇甫大叔,我不是不知感恩,你应该很清楚我现在一毛钱也还不出来,就算你真的去找我爸妈跟我哥,也没有人有办法还出这笔钱的。” 宁盈翾一张脸苦得都快哭出来了,一想到那可怕的天文数字债务就不断摇头叹气。 “我并不打算逼你还钱,只是要你帮我一个小忙而已。况且,盈翾小姐不是才说这是救命之恩吗?” 皇甫霁宁打蛇随棍上,软硬兼施,完全不怕宁盈翾不点头答应。 这是救命之恩没错,可没有人这么报恩的吧? 这可是二十一世纪,是个人权法治时代不是吗? 她又不是古代的婢女,随便让人买来卖去的。 “如果我不嫁呢?” 鼓足了勇气,宁盈翾好不容易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样就是个大问题了。” 皇甫霁宁双手交握,压在拐杖上那雕工细致的银质豹身上,脸上的笑容益发扩大。 “大……大问题?” 他口中的小问题,在她来说都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了,那么大问题那还得了! 宁盈翾战战兢兢地看着皇甫霁宁,等着这个半百的大叔宣告她抵死不嫁的下场。 “如果盈翾小姐不愿意嫁给我,那么这借据和债权转让书我留着也无用,恐怕只能止付支票,将债权归还给刚才那位先生了。” 皇甫霁宁态度一派轻松自在,完全不在意自己将支票止付之后,原本该还钱的宁盈翾会面对多么骇人的下场。 什么?还给那个黑道?那不是存心置她于死地吗? 果真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好人了! “所以,我别无选择了?” 她的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虽然她才刚让一个她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烂人拐走了一切,但她对世界还没有绝望到自暴自弃、将自己嫁给一个老头子的程度啊! “我并没有强迫盈翾小姐,所以你还是可以选择的。” 皇甫霁宁脸上的表情明最写着“不怕你不答应不嫁”几个大字。 选择?不管她选择哪边不都是死? 是要她选择哪一种死法比较舒服无痛是吧? 一边是逼良为娼祸及家人,一边是赔掉下半辈子的幸福,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欧吉桑。难道她就不能有第三个选择,把这一切当成恶梦一场,然后过着她再平凡不过的生活吗? “有没有一个期限?” 灵光一闪,宁盈翾没头没脑地丢出这么一句话。 “期限?” 皇甫霁宁不觉挑笑,他真的越来越欣赏眼前这个女娃儿了,居然在这个节骨眼还不忘“杀价”。 “我知道八千万不是小数目,也明白我一辈子作牛作马都还不清;可是,我可不可以要求一个期限,不要嫁给大叔你一辈子啊!” 哪个女孩子不是期望嫁给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啊! 如今她别无选择,必须嫁给一个可以当她爸爸的男人,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期望像八点档连续剧还是小说里的剧情一样,只要卖身个十年八年? “期限啊?那好吧,到我死的那一天。” 越看越觉得眼前这女娃儿天真可爱得世间少有,皇甫霁宁深深一笑,同意给她那所谓的期限。 有没有搞错?他死掉的那一天? 那她少说要卖身个四十年耶! 虽然四十年她也不可能赚得了八千万,但这四十年的青春…… 皇甫霁宁的回答让宁盈翾眼眶泛泪,有如让人判了死刑的犯人一般。 好吧!既然横竖都是死,她自己一个人死就好了,天晓得黑道讨债会用什么手段,嫁就嫁吧!反正她的男人运本就糟透了,还能期望什么呢? “我可以要求对我的家人保密吗?至少过一阵子再告诉他们。” 女儿要嫁给一个跟爸爸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宁盈翾可不认为这个打击有八千万这个数字小多少,就怕她打电话或是直接寄喜帖回家,她老爸没有心脏病发也会冲上台北来将她大卸八块拉回老家埋了。 “没有问题。我可以保证这会是一个非常低调的婚姻。” 皇甫霁宁笑容满面的保证,却看不出他有丝毫要当新郎的兴奋。 这下可好,为了八千万,她没有选择的把自己卖给了一个陌生大叔报恩还债,而且还得要等到他两腿一伸撒手人寰才能重获自由,这个期限根本是有跟没有没两样! “盈翾,晚些我会派司机来接你。放心,不会太久的。” 皇甫霁宁意有所指的挑笑,随后轻拍了拍宁盈翾的小脑袋,离开了便利商店。 宁盈翾傻愣在原地,感觉自己就像是让爸爸拍了头的小女孩,心里五味杂陈。 “你该不会当真要嫁给他吧?那个人都可以当你爸了。” 沉默了好半晌的孙萍一见皇甫霁宁走出门外,冷下防的出声。 “小萍,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她也不想嫁给这么一个莫名其妙、钱多到乱砸一个女人回去当妻子的大叔啊;可是,欠债还钱,她现在有的不就只剩这烂命一条了吗? 孙萍被宁盈翾这么一问,顿时哑口,因为毕竟那个黑道都已经知道宁盈翾的家人在哪了,她也不能要她毁约逃婚啊! 拉着坚持要自己处理的“行李”,宁盈翾长睫掀了两掀。 她眼前有一座喷水池,还有放眼望去一片绿茵的偌大庭院。她现在是在拍好莱坞的电影吗? “宁小姐,我是董事长的秘书,阮富巍。董事长要我转告,明天下午请宁小姐拨空拍张婚纱照,其余的事我们会处理。” 领着宁盈翾到卧室,阮富巍转达皇甫霁宁交代的事情。 “皇甫大叔不在家?” 这么大一间房子,她怕晚上会有阿飘出来跟她作伴啊。 “董事长公事繁忙,恐怕好几天都不会回来,请宁小姐随意,要出门的话交代司机各车就好。”阮富巍笑容满面的说。 “我可不可以有一个要求?” 虽然她知道这样有点过分又很厚脸皮,但左思右想了半天,宁盈翾还是决定要请眼前这个没比她“老公”年轻多少的秘书大叔帮一个小小的忙。“请说。” “可以帮我把我停在便利商店门口的摩托车骑来放在门口吗?” 让司机接送这种事不适合她,要出门,她还是希望骑着她那辆破破的小绵羊就好。 “好的。” 没有多问,也没有任何的不解与不悦,阮富巍应了一声后便退出了房外。 轻压着眉心,皇甫爵一脸倦意的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啤酒。 因为与台湾有时差,他处理了一整夜的公文,还画了半张设计图。 他实在不懂,为什么他老爸会突然说要退休,然后把一堆公事丢给他,完全不管他原只是负责建筑部门设计的设计师,更没把他定居意大利的事放在心上。 从晚到早的视讯,以及不管怎么处理都堆得跟山一样高的文件资料,让皇甫爵这两个月来一天几乎只睡四个小时。 季岩朔瞥了一眼让皇甫爵丢得一整桌面的照片挑笑问道:“要相亲?” “是我爸。” 喝了一口啤酒,皇甫爵整个人滑坐在柔软沙发上闭目安神。 “什么?”随手抓起一张照片,季岩朔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一堆照片是我爸再婚的候选对象。”’ 懒洋洋的补充了一句,皇甫爵对于父亲要再婚韵事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些?”季岩朔看着手中的照片,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开始翻看满桌面的照片。 第四章 皇甫爵双眼轻阖,嘴角微扬,不觉得季岩朔的反应夸张,因为当初他收到这一大叠照片时也是这样的反应。 “爵,你这些‘继母候选人’应该都不大……成熟吧?。” 季岩朔一张张看过手中的照片,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应该是说,全都比我年轻三到五岁。” 完全没有打算张开眼睛,皇甫爵把手中的啤酒瓶随意一摆,让身体又陷进椅背几分。 “你爸到底是要替你找妹妹还是找继母啊?” 认识皇甫爵十年,季岩朔早习惯了他对他父亲的事满不在乎的态度:但他着实想不到皇甫爵就连父亲续弦的对象年纪轻到可以当妹妹也完全不在乎。 “我爸说要退休,应该是想要花时间陪年轻老婆吧。” 这一堆照片送来的隔天,皇甫爵就接到父亲的电话,通知他他要退休的事。 他不在乎他老爸要娶一个多年轻的女人,更不在乎那个女人是从这成堆照片里乱枪打鸟随意挑上的,他只是想不透,为什么他母亲去世十几年后,他老爸才要续弦。 而且,续弦跟退休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他老爸居然全都任性而为,逼得他必须从晚到早处理公事。 “爵,你老爸要真结了婚,你会回去参加婚礼吗?” 将手中剩余的几张照片丢回桌上,季岩朔双手抱胸,挑笑问道。 “不干我的事……” 低喃了一声,皇甫爵的呼吸沉了下去,接着进入梦乡,不再对季岩朔的话有任何回应。 拉着曳地白纱裙,宁盈翾惊讶不已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她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可以穿上这么美的婚纱,这一袭自婚纱剪裁合身,让她玲珑的曲线尽显无遗,半露的香肩与白皙诱人的锁骨衬得婚纱上的古典蕾丝更加亮丽。 “请问,皇甫大叔呢?” 回身望着阮富巍,宁盈翾以为自己记错了,不是说今天要来拍婚纱? 怎么半天见不着新郎的人影啊? “董事长还有事要忙,宁小姐拍独照就可以了。” 凝视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女儿同龄的女娃儿,阮富巍实在不得不佩服皇甫霁宁看人的眼光。 拍独照?这到底是不是婚纱照啊?还是有钱人都习惯这样? 宁盈翾微点了点头,虽然脑袋里堆满了疑惑,但仍是乖乖地拖着裙摆进了摄影棚,没再多问。 数日后,阮富巍带着一本护照与机票到便利商店找坚持要上班的宁盈翾。 “欢迎光临。” 公式化的欢迎词从饮料货架旁传了过来,宁盈翾正忙着将快过期的饭团下架。 “宁小姐,从明天开始,董事长替你安排了蜜月旅行,可能必须请你把工作辞掉。” 走上前去将机票、护照交给宁盈翾,阮富巍接过她手上的两个饭团。 蜜月?她这个婚结得还真是莫名其妙。 不要说从她答应嫁人的那天之后就连一次也没再见到过皇甫霁宁,拍婚纱照是她一个人,没有婚礼,也没有宴客,虽说皇甫霁宁曾答应过她一切都会低调从简,但,这也未免太低调了吧? 既然低调,她还以为会一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的让她继续上自己的班,只不过是搬到了一间大到会有阿飘出现的房子住如此而已,却没有想到这一切从简、低调到不行的婚姻,居然没有省略蜜月旅行这个部分。 “意……意大利?” 摊开护照,瞥了一眼里头的机票,宁盈翾感到很不可思议。 虽然她的英文不是顶好,但意大利这个单字她不可能拼错啊。 “要去多久?”看着那张单程机票,宁盈翾有些困惑。 去意大利度蜜月是很好没错啦!但怎么只有单程飞去的机票?难不成不回来了? 所以,才会要她辞职? “董事长还有点公事要忙,所以必须请宁小姐先独自前往,之后董事长会去意大利跟宁小姐会合的。” 言下之意就是:去多久都有可能,这并不是他一个秘书能够预料的事。 独自前往?她的英语马马虎虎,可是,意大利语?那对她而言根本跟火星语差不多! 要她一个人到语言不通的意大利去,而且只有一张单程机票,这不是蜜月吧?这是要抛弃她、让她客死异乡吗? “我不会说意大利语,这恐怕……” 她才不要让人丢到国外去灭口。她都已经嫁给一个老头子了,难不成还不够惨,非要她小命一条才够吗? “宁小姐请放心,当地会有一个翻译去接机,董事长不在期间,翻译会负责照顾宁小姐的。” 阮富巍将皇甫霁宁的安排告知宁盈翾,要她别一脸巴不得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表情。 “这是翻译的照片。” 阮富巍递了一张照片到宁盈翾面前。 伸手接过照片,宁盈翾小嘴微张的眨了眨眼。 怎么有人长得这么好看? 五官立体不说,那对墨黑的眸子及微带笑意的嘴角,若说这世上真有白马王子,照片里的人应该就是了吧。 从快递那签收了刚从台湾寄来的资料文件,皇甫爵不解地看着文件袋里那张b5大小的婚纱照。 这张照片是什么意思?若是他老爸要寄婚纱照给他,应该会选一张合照不是吗?怎么会只有新娘的独照? 而且,照片里的女子,他记得应该不在之前他老爸寄来的成堆候选照片里啊! 她的笑容柔而不媚,灵秀的双眸仿佛会说话,而那垂肩的乌丝衬得她的肌肤如雪般细致。 皇甫爵心想,若不是这张照片修片修得太过,就是摄影师的技术太好,再不然就是他眼花了,才会觉得这张他“继母”的照片迷人。 爵: 这是宁盈翾,此刻应该正在飞往意大利度蜜月的飞机上。我晚些才会到,翻译与照顾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随婚纱照附上一张短得不能再短的信上头是皇甫霁宁的笔迹,要求皇甫爵在宁盈翾到达意大利时权充翻译。 宁盈翾……是他继母的名字? 不知怎地,皇甫爵凝睇着手中绽放甜笑、迷人至极的宁盈翾的照片,一股没来由的厌恶感倏地涌上心头。 他应该是不在乎的,怎么会在看到这张婚纱照之后,突然觉得他老爸可恶了? 事到如今才想替他母亲抱屈是不是太晚了? 可为什么一见到照片上的笑颜,他就会没来由的怒火中烧? 要他照顾她、当翻译是吧? 很好!那他就好好“照顾”一下他这个继母吧,不论她是为了什么嫁给他老爸,他一定会让她明白,笑得那么甜,可不代表就能让他认为她无害。 若她是为了钱而接近他老爸,他也要她知道,他可没有她老爸那么好摆平。 飞机上的广播响起请乘客做好落地的准备工作。 宁盈翾睡意正浓,整个人在头等舱放平的座位上翻了个身,继续梦她的周公。 “抱歉,小姐,我们就要降落了。” 空服员十分礼貌的唤醒一脸睡意的宁盈翾,希望将平放的座椅恢复原状以策安全。 宁盈翾迷迷糊糊的坐起身,伸展双臂,打了一个呵欠,瞥向窗外。 这就是意大利的天空? 怎么感觉比台湾还要蓝? 宁盈翾陶陶然望着窗外的天空,完全忘了自己该把座位收回原貌以防降落时危险,整个人几乎要贴上窗户了。 “小姐。” 空服员上前来替宁盈翾收好座椅,唤了她一声,并指了指安全带的警示灯,以身体语言告知她飞机即将降落机场。 兴奋的正襟危坐,宁盈翾待飞机降落,待空服员起身恭送乘客下机之后,她拉起了随身的夜市版l牌包包,追不及待的奔了出去。 出了海关,宁盈翾灵眸轻巧的转着,四下找寻那个阮富巍说会来接机的翻译兼地陪。 “你好,我叫宁盈翾。” 拉着两大箱行李,宁盈翾十分轻易便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俊美非凡的翻译,于是连忙上前去打招呼自我介绍。 “你好。” 看着宁盈翾飞奔至眼前,皇甫爵嘴角轻扬,淡淡的回了一句。 咦?不会吧?他说的是意大利话? 他不是应该是她的翻译吗?不可能不会说华语吧? “请问大名?” 宁盈翾黛眉不安的颤了两下,再次迎上眼前男人的目光,希望他用她听得懂的语言回答她的问题。 “你自己看。” 又是一句意大利话,皇甫爵递出那张父亲写的请托信,脸上的笑更深了些许。 接过他递来的信,宁盈翾杏眸长睫眨了几眨,一脸的哀怨。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明明就听得懂她的话,怎么硬是要跟她说意大利话? 这到底是哪门予的翻译! 而且,她问他姓名,他给她看这张纸是怎样?是告诉她,她只需要知道他叫爵,这样就够了? 还是说,她根本没必要知道他的名字? “先生,你可以跟我说华语吗?” 宁盈翾明眸带笑,一朵好甜的笑花在她小脸上绽开。 他这个继母笑得这么迷人是怎样? 以为装可爱他就会放弃让她好看的念头了吗? 宁盈翾的笑让皇甫爵的心脏用力跳了两下,只见他眉心一拧,什么话也没说,便兀自旋身离去。 “等……等等我!” 这个翻译是怎样啊?她哪里惹到他了? 拉着两个大皮箱追在他身后,宁盈翾尽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仍是追不上迈开大步将她远远抛在脑后、懒得搭理她的爵。 皮箱太重,宁盈翾又跑得太急,一双眼直瞅着前方,就怕一个不留神,眼皮多眨几下,会把那个糟透了的翻译给跟丢。 因为只看人没看路,宁盈翾拉在身后的两个皮箱其中之一勾到了身旁纪念品商店门口陈列名信片的旋转架。 匡啷一声巨响,旋转架应声倒地,连带着肇事者也跟着往前飞扑,热情拥抱了机场的地板。 这么一扑,宁盈翾原先背在肩上的产牌包包也跟着飞了出去,只见包包里的私人物品因为宁盈翾粗心大意忘了拉上拉链而全部趁势结伴“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的物品五花八门,重要的护照,无用至用完的空面纸袋,全都四散一地。 “痛死人了!” 吃痛的撑起身子,宁盈翾揉着方才拥抱地板时最先着地的下巴,嘟嚷了一声。 “小姐,你没事吧?” 店员从店内飞奔出来收拾残局,将旋转架拉回原位之后赶忙上前关心这个连走路都能制造灾难的观光客。 “啊?失礼!” 对方说的是意大利话,这让宁盈翾一时阆慌得忘了该说英语还是华语,居然直接用台语道歉。 这小妮子,若是在演戏,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因为身后传来的巨响而停下脚步的皇甫爵怎么也没想到,那巨大声响的制造者居然是让他甩在背后的宁盈翾。 隐在人群之中冷眼睇视着宁盈翾与店员鸡同鸭讲的慌乱模样,皇甫爵的嘴角不觉地弯起了一道如弦月的弧。 蓦地,他感觉自己似乎踩上了什么,弯腰一看,居然是一本“一百句意大利会话入门”。 一百句?看这个样子,她一句也没学会不是吗? 弯下身,皇甫爵大掌一捞,将那本印上他些微鞋印的会话书捡了起来。 第五章 宁盈翾不断的鞠躬道歉,整个人慌得把所有她会的语言全轮流说了一次,狼狈的在地上又抓又捞的,企图将离家出走的物品全抓回包包里。 这又抓又捞的动作持续了两分钟,倏地,宁盈翾像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张小脸骤然满布风雨欲来的愁容。 她都忘了她是在追人,才会追得连路都没看,这不好了,那个翻译的人呢? 慌乱的站起身,宁盈翾也不管自己东西才捡了一半,两大箱行李还被她丢在后头,整个人急得瞪大了眼,四下张望了起来。 没有,不是这个人……眼睛扫过一个又一个路人,宁盈翾的眼眶泫然盈泪。 她该不会把人跟丢了,而后必须认命面对自己被抛弃在机场的事实吧? 那个黑心翻译,哪有接机接到把人弄不见了也不回头找的! 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没有任何那人的联络方式,更不用说她根本没有能力买机票送自己回台湾,宁盈翾的小脸苦得让人好是心疼,眼眶里的泪水眼看就要渍堤而出了-- “爵!” 小脑袋完全当机停摆,宁盈翾提嗓大喊,是希望自己这么一喊,那个黑心翻译就会像神灯精灵一般出现在她眼前,免去她被抛弃的窘境? 宁盈翾这么一叫,叫得机场里大半的人都回头张望,也让泰然坐在一旁翻阅宁盈翾那本义语会话入门的皇甫爵倏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个女人是怎样?有没有一点基本常识!就算她不会说意大利话,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广播”他的名字吧! 宁盈翾的叫唤引来了航警,四周围观的人更是觉得这个观光客是个神智不大正常的危险人物,因而纷纷走避,就怕等等这个大喊大叫的东方女人一时凶性大发,不知道会发生多可怕的事。 几个航警靠了上来,自然是以意大利话询问,这可让宁盈翾原就慌乱的精神完全崩溃,整个人蹲了下来,眼中的泪有如珍珠般不断滚落。 这个笨蛋,是想让人遣返吗? 合上手中的书,皇甫爵迈步走出人群,直至航警身边不断道歉,并且解释宁盈翾是以为自己走失了,才会这么大喊大叫。 身旁的骚动逐渐平息,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宁盈翾仍旧蜷缩成一团,抱着双腿死盯着地板落泪。 还以为接下来自己会让人铐上手铐还是拖去什么可怕的地方,宁盈翾的泪怎么也停不下来,这一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委屈全在这一瞬间如洪水猛兽似的扑咬上她。 “好痛!” 蓦地,一本书重重敲上她的脑袋瓜,让她痛呼了一声,扬起小脸,泪眼对上那个拿著书的男子。 泪眼迷濛,却遮不去皇甫爵俊美的轮廓。他轻摇着头,一把抓起她手中的包包,替她将地上剩余的物品丢了进去。 她没有被抛弃?他发现她不见,所以回来找她了? 松了一口气,宁盈翾的泪水霎时渍堤,怎么也止不住。 这个女人到底怎么了? 他丢下她,她哭;他替她解围,她哭得更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对她做了什么呢。 从怀中掏出一支笔,皇甫爵翻开宁盈翾那本义语会话入门,翻了几页,圈起了一个单字,还在旁边写了几个字递到她眼前。 对不起?这是什么?是在跟她道歉还是……可是这几个字又是什么? 宁盈翾瞪着他圈起的单字旁的几个中文字,有些恼怒。 丑死了。 宁盈翾气得站起了身,从他手中抓回盘已的包包,一把将那本会话书塞了进去,擦掉眼角的泪珠,回头拉起两个大行李箱就往外走。 这个翻译真是有够黑心的! 明明就会说华语,就连中文字都写得那么好,为什么偏偏就是不愿意跟她说一句她听得懂的话? 她是哭得很丑,可是这是谁害的? 他也不想想,她这一阵子有多倒霉,还需要多加他一个来整她吗! 手上还拿着宁盈翾的护照,皇前爵无奈的摇了摇头,凝视着她拉着行李离去的身影。 他的这个继母还真是有趣,刚才哭得一如泪人儿是因为他丢下她,现在却忘了自己人生地不熟,更是语言不通,拉着行李是想要上哪去? 叹了口气,皇甫爵跟在宁盈翾身后,想看看她这样二话不说的转身就走,到底能持续多久才会回头来求他。 拉着行李箱跟着人群走出机场,宁盈翾这才再次意识到自己人在意大利,她身上只有一张阮富巍交给她的信用卡,还有几张欧元,而她要去哪里、又该怎么去,她完全没有想到。 皇甫爵一语不发的在宁盈翾身旁站定,噙着笑打量着她。 “我们要坐计程车吗?” 虽然十分不服气,但宁盈翾还是懂得妥协的。她菱唇一扁,眼角还闪动着几许残存的泪光,细如蚊声的问了他一句。 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话,皇甫爵挑眉望着她,嘴角的笑更迷人了些。 真是够了!他分明就听到她说的话了,笑得那么灿烂是想要怎样? 好啊,要她再问一次她就问,不说华语的又不是她。 “我们要坐计程车吗?” 又问了一次,这一回,她的声音大了一些。 他确实是听到了她的问句,但仍旧挑着笑凝视着她,一语不发。 这个翻译是哪里有问题?不说华语也就算了,现在是要跟她装聋作哑到底? 见他笑得迷人,却半天没有反应,宁盈翾两颊气鼓鼓的胀成了酒红色,就连耳根子都跟着发起烫来。 “拜托!请你动一动嘴好吗?我知道你听得懂。” 小嘴微嘟,宁盈翾双手环胸,怒意全写在脸上。 “请这个字,永远有效。” 又说了一句意大利话,皇甫爵扬笑,旋身走回机场,半晌后拿着一个帆布提袋走了出来。 宁盈翾被这句她听不懂的话与他没来由转身离去的动作气得眼睛都快要喷出火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再走回自己身边,宁盈翾还没来得及开口抱怨,她扣在肩上的l牌包包却一把让他给抓了去。 “你做什么?” 动作不及他快,宁盈翾才问了这么一句,就见到自己包包里的东西被他一古脑儿的全倒进了那只帆布袋里。 “这种仿冒品,你敢背出来,我还不想丢脸昵。” 当然,这句也是意大利话,皇甫爵迷人的笑容漾在俊颜上,语毕,只见他一把将空下来的夜市版l牌包包一把塞进一旁的垃圾桶中。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为什么要把我的包包丢掉?” 伸手上前想要将包包从垃圾桶中拉出来,宁盈翾整个人急得跳脚。 没让宁盈翾的企图得逞,皇甫爵一把抓住她手腕,接着不由分说的解下了她手上夜市版的双c腕表,同样的一个动作,那只同为仿冒品的表就这么进了垃圾桶跟l牌包包作伴去了。 “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莫名其妙!那些都是……啊!” 宁盈翾扯开嗓门才要抱怨.却让他猛地一拉,不但忘了自己要骂些什么,还因为重心不稳差些又要跌个狗吃屎,整个人急忙抓上他的手臂。 靠上他,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味迷得她头昏眼花,心头小鹿不知怎地开始乱闯乱撞了起来。 他怎么可以这么迷人? 就算行为讨人厌,但不能否认的,实在是迷人得可恶! --不对!她在想什么啊!她已经嫁给了一个可以当她老爸的人了不是吗? 可能是因为意大利的空气太过浪漫了,机场又有一堆因为送别而拥吻的情侣,才会让她有这种错乱的感觉吧。 坐在车子的引擎盖上,宁盈翾生气的瞪视着正在处理她行李的爵。 “你对行李箱也有意见吗?那个不是我买的,要丢的话请便!” 反正她又不是没有用垃圾袋当过行李箱。 一想起自己被迫躺在机场垃圾桶长眠的包包跟手表,宁盈翾整个人几乎气得要冒烟了。 “没意见。只是,你要一直坐在引擎盖上替我擦车吗?” 皇甫爵挑笑,斜倚在驾驶座门边,同样以意大利话回应宁盈翾。 “我说过,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这是哪门子翻译啊?” 开口闭口都是她听不懂的话,她要是想听意大利话,还需要他这样故意装傻不说华语吗?只需要把自己丢在路边就成了吧? 粉拳紧握,宁盈翾气愤的一拳往引擎盖上挝下去。 他这个继母,当真以为他会乖乖当她的翻译? 仿佛没有听到宁盈翾的抱怨,皇甫爵迳自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钥匙一扭,发动引擎。 屁股下那让她当成椅子的引擎盖微颤,让坐在上头的宁盈翾整个人跟着抖动起来。 “不上车?” 依旧是意大利话,而皇甫爵脸上的笑仍旧灿烂迷人。 “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去帮我把包包跟手表捡回来,你就休想我会上车!” 她简直要气炸了!但从爵指了指身旁座位的动作看来,宁盈翾猜想,他应该是要她上车。 捡回来?他疯了不成? 要他去翻垃圾桶把丢掉的垃圾捡回来给她? 他看起来像是这么命苦的人吗? “你高兴的话就在这过夜吧。” 语毕,皇甫爵打上了倒车档,油门一踩,宁盈翾就这么从引擎盖上滑了下去。 呜……她的屁股……整个人滑坐在停车场的地上,宁盈翾秀丽的小脸拧得好似包子一般;手中环抱装着她随身物品的帆布袋,可怜的抚着自已着了地的臀部。 这个翻译是上帝派来毁灭她的?怎么可以这么可恶! 到底是谁说他迷人的?谁这么没眼光? 咦!不对,车呢? 盘据心头的抱怨还没来得及绕完一圈、骂个痛快,原本低着头、一脸哀怨的摩挲自己臀部的宁盈翾这才发现,爵连人带车外加她的行李全不见了踪影。 不会吧?难不成她遇上强盗了? 宁盈翾站起身,四下张望,希望爵只是把车停到了哪一个停车格里吓她;但,不管她怎么看怎么找,爵那辆宝蓝色的蓝宝坚尼就是不在任何地方。 她又被抛弃了?那个翻译在机场大厅没有丢下她,只是为了要抢定她的行李箱? 骤然,一个念头闪过,宁盈翾赶忙抓起帆布袋翻找了起来。 没有!怎么会没有?该不会连着包包一起被丢进垃圾桶了吧? 这下可好了,她被抛弃在机场的停车场,结果行李没了,又不会说意大利话,就连护照也丢了,她有没有这么倒霉呀! 不争气的眼泪再次盈满眼眶,宁盈翾恼怒的跺着玉足。 这个黑心翻译,怎么就有本事弄哭她! 她就连被相恋六年的男友洗劫一空都没掉半滴眼泪了,怎么才到意大利不到一个小时,她就让他丢了两次、哭了两次。 虽然意大利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但不代表她愿意死在这里让人当无名偷渡客处理啊! 抱着帆布袋,宁盈翾一边落泪一边走着。 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啦,或是能去哪找愿意帮助一个不会说意大利话又弄丢了护照跟行李的台湾人处理眼下窘境的好心人或机构,只是下意识的迈开脚步离开停车场。 该死!人呢? 皇甫爵绕了一圈,把车开了回来,原以为宁盈翾不是跟在机场大厅一样大声“广播”自己的名字,就是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大哭耍赖,却不料回到原地时,已完全没了她的身影。 第六章 她人生地不熟的能上哪去? 她连最基本的对不起都不会说,居然有胆子乱跑? 她没听过迷路时要待在原地吗? 虽然在技术上来说,她并不算是迷路,但就是有她这么傻的人,在语言不通的陌生国度居然掉头就走,且还是在他视线之外,现在他该去哪找人? 他是不在乎自己弄丢了他老爸的年轻老婆,却不知怎地在乎起她像孩子似的怒容与泪颜。 皇甫爵下了车,直奔机场大厅,他希望她不会傻到被丢在机场的停车场,却不走回大厅找人帮忙。 “宁盈翾小姐,听到广播请到机场大门口。” 他投降。现在找人重要,不是他坚持恶整她,不说华语的时候。 握着广播的麦克风,皇甫爵一连重复了三次,希望宁盈翾人真的在机场里,而且听到了这个广播。 然后,在机场大门外枯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依旧等不到宁盈翾,皇甫爵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个傻女孩,非得要在他认识她的第一天就让他这样胆战心惊吗? 不管她是不是他的继母,这个女人怎么就是有办法让他心神不宁? 飞奔回停车场,皇甫爵仍旧没看到宁盈翾的身影出现在当初抛下她的地方,心一急,他跳上车,发动引擎准备用最傻最无用的方式找人。 将车驶至出口,一个蜷缩在角落啜泣的身影让皇甫爵那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大笨蛋!你不知道迷路了不能乱跑吗?” 下了车,一把抓起蜷缩在出口处的宁盈翾,皇甫爵早已忘记自己坚持恶整她不说华语的决定了。 让人猛地拉起,又听到了熟悉的语言,宁盈翾霎时放声大哭,一对粉拳不管三七二十一、更不管眼前拉着自己的人是谁,不由分说的就是一顿连环槌击。 “我又不是迷路!我是被人抛弃!”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乱跑啊! 她只知道等自己回过神来时就在这个地方了,来来往往的都是车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会蹲在这里的。 抛弃?他要真有心抛弃她,还需要这样心急的找人? 拉着惊魂未定的宁盈翾上了车,皇甫爵那不知为何汹涌翻腾的心绪才平稳下来。 他老爸娶这个女人,还送她一个人来意大利度蜜月是想毁灭他不成? 才短短的几个小时,他却有如一连坐了几千次自由落体。怎么他这个继母就是有这种过人的本事能让他为她揪心? 白净素雅的医院病房内,阮富巍一如往常的前来报告公司的营运状况。 “董事长,您真的认为这样好吗?” 虽然阮富巍不是不能理解,也十分喜爱宁盈翾这个女孩,但怎么想就是觉得董事长做这样的安排着实令他不安。 “富巍,我们都什么交情了,不是处理公事就别叫我董事长了。” 皇甫霁宁噙笑坐在病床旁的会客沙发上啜饮刚泡好的咖啡,一派轻松自在。 “爵那个孩子,我了解他,要是我说我想在死前替他找一个老婆,他可能连最后这几个月都不让我活吧。相信我,这是最好的安排。” 又啜了一口咖啡,皇甫霁宁满脸笑意的接着说。 “霁宁,我也的确认为盈翾那个丫头跟爵很相配,但我可不认为爵会不理性的爱上自己的继母。” 阮富巍担心的就是这个,虽说皇甫霁宁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他就怕这个计划稍有差池。不要说达成皇甫霁宁的目的了,可能连完全不知情的宁盈翾都会受到池鱼之殃吧。 替阮富巍倒了杯咖啡,皇甫霁宁一脸笑意的说:“技术上来说,盈翾不是我的妻子,又怎么会是爵的继母?” “这我知道,可这也只有我俩知道,这真的……” 怎么都觉得皇甫霁宁的这个计划实在太过冒险,阮富巍一脸愁容。 “若不撒这个谎,怎么把盈翾送去我那个打死不回台湾的倔儿子身边?又如果我不说盈翾是我的续弦妻子,以你认识的爵,会乖乖当盈翾的翻译?” 知子莫若父,就算这个儿子在他妻子死后就鲜少跟自己聊上超过十句跟公事无关的话,皇甫霁宁还是很有把握,不会错看自己的儿子。 “就算他认为盈翾是他的继母,我看也应该不会太安分才是。” 阮富巍不以为然的轻笑一声,毕竟他也是看着皇甫爵长大的;而且自从皇甫霁宁的妻子过世之后,他跟皇甫爵说的话恐怕比皇甫霁宁这个做父亲的还要多上几倍。 “不安分又如何?至少盈翾在他身边了不是吗?”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那个倔儿子不可能乖乖摸着鼻子认栽?只是,他可以确定,只要宁盈翾待在爵身边,他就绝对可以完成这个计划,安心的阖上眼去跟妻子交代了。 “希望盈翾那孩子别吃太多苦才好。” 阮富巍一声喟叹,看样子并不是太担心皇甫爵,反而是担心无端被选作皇甫霁宁儿媳妇的宁盈翾。 “以她跟黑道打交道的本事,我相信她不会乖乖吃闷亏的。” 想起那日在便利商店宁盈翾跟黑道讨价还价的本事与无惧,皇甫霁宁脸上的皱纹又深陷了几分。 在意大利可不比在台湾,宁盈翾这样一个弱女子在举目无亲不能不吃亏? 阮富巍怎么都无法如皇甫霁宁一般泰然,毕竟意大利距离台湾是那般遥远,虽然他很确定皇甫爵不论如何排斥,但既然宁盈翾是他继母,他就会克尽地主之谊,只不过过程可能会……只要一想到皇甫爵的个性,他还是会为宁盈翾担心。 “富巍,别担心了。倒是我走了之后,这件事还要麻烦你了。” 皇甫霁宁淡然一笑,似乎对自己的生死不甚在乎。 点了点头,阮富巍没有多说什么。 皇甫霁宁脑中长了一颗肿瘤,而那颗瘤又恰巧长在无法开刀的位置,再加上长期的工作压力,-直让皇甫霁宁以为自己的头疼是压力所致,从来无心去做检查,直到两个多月前他在家中昏倒,经过检查才得知脑瘤的事,只是为时已晚,肿瘤早已一发不可收拾。 在被宣判来日无多之后,皇甫霁宁便积极的为儿子物色对象,借口当然是自己要续弦。 却没想到从来不认真的从那些他寄过去的照片里选对象,又很刚巧,他一如以往的到公司附近的便利商店买咖啡,遇上了宁盈翾被黑道讨债的事件。 从他第一次在便利商店接过她粗心“泼”上来的咖啡时,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娃儿;尔后一年多,他几乎每天都会进便利商店晃上一晃,没想到看了她一年多,上帝终于给他这么一个机会,若宁盈翾真能成为他的儿媳妇,如此,他便能心安无忧的去跟老婆交代了。 木然呆坐在副驾驶座,宁盈翾仍旧紧紧环抱住怀里那几乎让她蹂躏成“百褶裙”的帆布袋。 意大利的湖光山色、人文景物,如今她根本无心欣赏,一张小脸上尽是茫然,杏眸眨啊眨的企图挥去不久前的惊恐慌乱。 皇甫爵淡淡地睇视了宁盈翾一眼,不知怎地,一股莫名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他轻叹了口气,思忖着该对她说些什么,或许该稍微表示一下故意恶整她的歉意,但,这个念头才刚上脑海,身旁原本还惊魂未定的宁盈翾居然没头没脑的开始在他车内翻找了起来。 “把我的护照还给我!” 把所有可以放东西的地方翻过一遍,宁盈翾怒瞪着正在开车的爵,朱唇翘得老高。 谁知道这个黑心翻译会不会哪一天又临时起意再抛弃她一次,为了预防自己再次被抛弃而后成为无法证明自己身份的偷渡客,宁盈翾抓着手煞车,一脸威胁的模样,要他把护照还给她。 看着宁盈翾一脸巴不得搜他身也要拿回自己护照的模样,一抹笑意不觉漾上了皇甫爵唇角。 他还以为,从见到她开始她就哭哭啼啼的,这一段注定摆脱不了她的日子,他应该会让她的泪给烦死,料不到前一秒还木然瞪视前方、一脸茫然的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居然是威胁。 “你确定是我拿的?” 提笑回了一句,却又是宁盈翾听不懂的意大利话;皇甫爵决定维持自己原本的决定,就是不在宁盈翾面前说华语。 他倒要看看,如此一来,她是不是又会哭哭啼啼的装可怜。 这个人,怎么又说起她听不懂的话来了? 原以为在她上演了苦儿流浪记之后,这个叫做爵的男人会因为愧疚而安分做好翻译的工作,怎料才不过几个小时,他就忘了是谁遗弃她、害她差点成为流浪的偷渡客,居然又开始跟她说起她怎么也听不懂的意大利话了。 这令宁盈翾顿时火冒三丈,皓腕一提,抓紧了手煞车,就想执行自己的威胁;但显然皇甫爵的反应比她快一步,一只大掌压上她的手,脸上满布着迷人笑意,没让她得逞。 “你这个强盗!小偷!大、混、蛋!” 不管她怎么使力,两只手都像黏住了似的怎么也无法将手煞车往上拉起半寸,宁盈翾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扯开嗓门以言语攻击。 强盗?他抢了她什么东西让她当他是强盗了? 小偷?她的护照可是她自己不小心弄丢的,他不过是顺手捡了,哪算偷了? 大混蛋……这个词倒是新鲜。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曾这样骂过他,她可以算是第一个,而他也很有把握她会是最后一个。 单手在方向盘上画了两个右弯的弧,皇甫爵将车停在饭店前。 四个车轮停定,皇甫爵这才将压住宁盈翾的手收起,而这么一收手,手煞车立刻让宁盈翾像是拔萝卜似的猛然拉起。 有趣的抛给宁盈翾一抹笑,皇甫爵下了车,交代迎上前来的饭店人员几句话后,也不管宁盈翾人还在车上,便头也不回的走进饭店大厅。 这个人,真的很有惹她生气的本事。这次是想要把她丢在车上就是了? 拉起帆布袋,宁盈翾急奔下车,怒气冲冲的跟着他走进饭店。 金碧辉煌的大厅让宁盈翾才踏进去就收起直追的步伐,犹豫着该不该退出门外。 这么高级的饭店,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住不起,虽然这一趟意大利之旅打从出国门那一刻、她拿着机票被空服员领到头等舱开始;她便放弃去计算自己又欠下了多少债务,只是如今,就算她没有刻意去算,也知道她要是真住迸了这里,铁定会遭天打雷劈。 “那个……” 看着爵朝自己走来,宁盈翾也不管自己才刚骂了他强盗、小偷、大混蛋,只想告诉他,她完全无力负担住进这样的饭店。 “这是你的钥匙卡,行李会先送上去,还有这个。” 递给宁盈翾一张房间钥匙卡与一张饭店柜台的便条纸,皇甫爵依旧没说半句她听得懂的话。 拿着钥匙卡,又睇了一眼那张便条纸上的字--晚上八点,三楼餐厅一起晚餐。 宁盈翾才想开口说话,却看到爵一个旋身离去,一脸笑意的走向一旁,与一个身材婀娜、气质非凡的美丽女子攀谈了起来。 “喂!你……” 还来不及叫住爵,就见一名饭店人员表示要领她到房间门口,对着她十分有礼的比手画脚,表明自己的意图。 第七章 望着跟美女有说有笑的爵,宁盈翾为了不造成饭店人员的困扰,只好点头表示自己看懂了他的比手画脚,跟着对方搭上了电梯。 没了手表,完全不知道时间,宁盈翾只能靠着日光来猜测究竟是否到傍晚时刻了。 只是,意大利的太阳似乎不太习惯早睡,在蜜月套房的露台上发呆了好半晌,宁盈翾只觉得自己眼前映上了两圈火红的圆印,却是怎么也等不到夕阳西沉。 蓦然,房内传来了电铃声响,这几响铃声让宁盈翾慌张的以为自己迟到了,连忙飞奔到门前将门拉开。 “对不起,我不是没有看那张便条,只是我的手表……” 才想解释自己完全不知道时间是因为手表被他给丢了,但话还没说完,就发现站在门外的并不是爵,而是一个捧着两只大礼盒的饭店人员。 “谢谢。” 用英文道过谢,宁盈翾接过那两个系着丝带的礼盒。 礼盒上夹着一张卡片。 宁盈翾小姐,晚点会有人去房间带你到餐厅用餐。我会晚点到,这是正式的服装。 没有署名,但宁盈翾认得出来那是爵的字迹,毕竟写在她会话书上的那三个字,她可没有那么容易就忘记。 一想起时间,宁盈翾赶忙抓起门外服务人员的手瞥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就怕自己若是迟到,让爵逮到小辫子,不知道他又要怎么样恶整她了。 还有一个小时。 宁盈翾松了口气,回到房内将礼盒上的丝带拉开,一袭水蓝色礼服与一双亮丽高雅的高跟鞋就这么跳进了她眼帘。 不用多想,光看到纸盒上的图案,宁盈期也知道这套礼服价值不菲。 算了!她已经不想管这些东西她要怎么负担了,眼下最迫切的事就是她绝对不能迟到。 她一定要让那个丢下她、跑去找美女聊天的黑心翻译好看! 虽然她一点也不想要跟那个可恶的翻译一起共进晚餐,但自下飞机开始就什么也没吃的宁盈翾,为了自己的五脏庙,她决定暂时听爵的摆布,吃饱了饭再好好跟他算帐! 傍晚九点十五分,餐厅里气氛典雅宜人,端坐在窗边椅子上的宁盈翾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却不得不故作镇定的噙笑望着眼前那空空如也的座位。 那个可恶的家伙,不是说好八点?人呢? 虽然没有手表,但宁盈翾知道自己已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而她那早早就唱起空城计的胃也不时提醒着她,已过了用餐时间很久了。 再次退还自己一个字也看不懂的菜单,宁盈翾指着空位表示自己还要等人,但心里却巴不得自己看得懂菜单上的文字,好点一桌子菜肴安抚那怪声乱叫的胃袋。 一刻钟之后,皇甫爵姗姗来迟,手中拿了一个盒子,挑着迷人的笑在宁盈翾眼前坐了下来。 “怎么不先点餐?” 皇甫爵明知故问,而且仍旧十分坏心的以意大利话问着正低头抚着自己腹部的宁盈翾。 睨了爵一眼,宁盈翾那灵秀水亮的眸中闪着熊熊火光。 没有抱怨,没有叫骂,宁盈翾丢了一朵迷人、却带着强烈怒意的笑给爵,而后迳自从餐厅服务人员手中抽过菜单,不管三七二十一,凡是看到的全点了一轮。 服务人员望着手中她所点的品项,一脸狐疑与难色,思索了半晌才开口问道:“小姐,你确定要点这些?” 想当然了,宁盈翾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能掬笑装傻猛点头。 “她点的都要。还有,替我们出两套全餐,半个小时之后再出。” 翻了翻菜单,随意点了点菜单上的菜名,皇甫爵出声回应服务人员的疑惑。 见服务人员离去,宁盈翾一脸胜利的甜笑,觉得自己即使没有爵这个翻译,照样可以喂饱自己。 凝睇着她脸上的笑,皇甫爵嘴角又陷进了几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以为自己刻意迟到,他这个继母会一见到他便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不料她居然一句抱怨也没说,只是抓着菜单点了一桌子酒。 而且,他更没有想到,她穿上那套衣服可以这么美。 服务生拿着一瓶葡萄酒走来,细心的划开瓶口,拔出软木瓶塞,而后漫着果香的葡萄酒液就这么倒进了宁盈翾餐桌上的红酒杯。 狐疑的看着眼前的葡萄酒,宁盈翾眨了眨眼,还没搞清楚状况,桌上的葡萄酒瓶就从一个倍增成了整张桌子。 托着下颚,皇甫爵兴致盎然的欣赏着她小脸上的慌张与错愕。 “这些是谁点的?” 一桌子的葡萄酒,她又不是来开品酒大会的,到底是谁点了这些东西? 皇甫爵挥了挥手,请服务人员拿酒单过来。 看见服务人员拿着一张熟悉的菜单走了过来,宁盈翾不知怎地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dolocetto、barolo……” 指着酒单上的文字,皇甫爵十分有耐心的替宁盈翾介绍她所点的葡萄酒。 这些,都是她点的? 看着那张熟悉的菜单,以及很明显是自己胡乱点、胡乱戳,硬是要服务人员写下的那些文字,宁盈翾脸上的甜笑转成了尴尬的苦笑。 这个男人,明明知道她点了什么,为什么不阻止她? 分明就是存心看她闹笑话! 昏昏沉沉、头痛欲裂,仿佛有人正拿着凿子在四处乱击乱敲。 宁盈翾缓缓睁开眼,挪动了下身子,头却有如千斤重。 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回到房间里的? 失神的睇视前方,宁盈翾认出自己正躺在房间的床上,却是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从餐厅回到房间里的。 骤然,一阵怪叫声传来,让宁盈翾下意识的压上自己平坦的腹部。 她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回想起昨晚的那顿晚餐,宁盈翾就有一股冲动想要用枕头闷死自己。 那个黑心翻译分明就是故意迟到,结果还眼睁睁看着她出糗,点了满满一张餐桌的葡萄酒。 为了赌一口气,她记得自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抓起酒杯就仰头大灌那一桌的果香酒液。 虽然她勇气可佳,但酒量却不及胆量的万分之一,整桌的红、白酒还喝不到五分之一,她便下记得自己在做什么了。 她最后记得的是,爵对着她绽放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而她居然也傻傻的回笑。心头小鹿更是肆无忌惮的大闹起来。 “讨厌死了啦!” 想起爵俊颜上的那抹笑,宁盈翾又羞又恼地举起皓腕玉臂奋力往一旁槌打下去。 “好痛!这是什么鬼东西?” 原只是想攻击枕头,却不料左手硬生生挝击上了一个坚硬物体,让宁盈翾吃痛的蹙起了眉心。 这个盒子,她记得是爵昨晚拿在手上的,怎么会在这里? 好奇的将盒子打开,宁盈翾一双眼珠差些没有从眼眶中滚落。 盒子里摆着一只与她先前所戴的仿冒名表相同款式的手表,但不同的是,眼前这支表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假货,上头还多了一堆耀眼夺目的钻石。 就连最高级的仿冒品都不可能做得这么细致。 这……这支表她在专柜里看过,少说也要几十万,而她手上这支居然还瓖了一堆钻…… 将盒子缓缓盖上,宁盈翾把表放回了原本的枕头上,整个人翻了个身,打算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但,这个决定在她侧过身来的刹那即化为乌有。 一整桌可口诱人的早餐映入眼帘,宁盈翾的五脏庙此刻又不争气的抗议了起来,那可怕的怪叫声如雷般再次响了起来。 撑起了比身体还要重的头,宁盈翾走到那一桌正无所不用其极诱惑着她的餐点前,一脸的哀怨。 既然这些东西放在她房里,应该可以吃吧? 虽然她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爵那个黑心翻译的另一个陷阱诡计,只是等着看她的笑话,但此时此刻,她饿得都能吞下一整头牛了,美食当前,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伸手替自己添了满满一杯果汁,才拿起杯子,熟悉的字迹又出现在宁盈翾眼前。 昨天什么也没吃,还喝了一堆酒,应该很难受吧?今天好好休息吧,餐点我请客房服务送去给你。 所以说,是他送她回房的? 他这个人其实还满体贴的嘛! 嫣然一笑,宁盈翾啜饮了一口新鲜果汁,心里不知怎地满满都是爵的影子以及眼前这张短笺上的字句。 季岩朔看着正在整理行李的皇甫爵,一脸的笑意。“好难得,一大早的要去哪?” “去当保姆。” 经过昨天那一顿晚餐,他决定还是就近照顾宁盈翾比较保险,免得他那个继母每天都点一桌酒企图醉死自己,然后再那样对他笑,他可受不了。 一想起昨晚,宁盈翾那赌气、硬是要把整桌葡萄酒喝光的模样,皇甫爵的唇角就莫名的扬得老高。而在几瓶酒空了之后,宁盈翾的笑勾得他胸口下一阵莫名的躁动。 “当谁的保姆啊?” 季岩朔有些不解。以他对皇甫爵的了解,他是不可能会有爱心去照顾小孩的,怎么可能说出要去当保姆这样的话。 “我继母。” 这三个字一出口,不知怎地,皇甫爵的眉心就全锁在了一起。 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讨厌承认这个事实? 是因为他为母亲感到不值吗? 还是因为他不齿老爸娶了一个可以当他妹妹的女人? “你不是让她住在饭店?” 季岩朔挑眉,对于皇甫爵的异常有些奇怪。 因为,以他所认识的皇甫爵,除了对小孩没有多余的爱心与耐心外,对女人更是讨厌那些会让他花心思去照顾的类型,可如今他打包行李居然是要去照顾一个女人,且那个女人还是他的继母。 “我不想把她带回来。” 所以只好委屈自己去住饭店,否则,天晓得除了强盗、小偷、大混蛋之外,她还会不会给他多加上什么称号。 点了点头,季岩朔一脸的不以为然,觉得皇甫爵从昨天去接机之后似乎就变了,却又说不上来他有哪里不同。 趴在大床上,宁盈翾啃着面包,手中翻着从台湾带来的旅游书籍。 自从那灾难般的晚餐过后,宁盈翾一连三天都窝在这间蜜月套房里。 而爵就只有在昨天让人送来一张短笺及客房服务的晚餐,说他就住在楼下的房间里。 她到底算什么?小猫?小狗?那个翻译,以为按时派人送饭来给她就可以交差了事了? 又翻了两页,宁盈翾一想起死都不出现的爵,怒气就窜上心头,恶狠狠的撕咬着手中的面包,仿佛上头印了爵的脸似的。 她还以为他很体贴,结果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可是,为什么她会希望他对她细心体贴? 撇头瞥向身旁那装着昂贵手表的表盒,宁盈翾一声喟叹。 奋力将手中的旅游书狠狠合上,宁盈翾随手抓了几本让她乱丢四散在大床四周的旅游书籍,抄起了昨天跟着晚餐一起送来、写着爵房号的短笺便往门外飞奔。 坐着电梯来到爵的房门前,宁盈翾深呼吸了一口气,纤纤玉指便不由分说的黏上门外的电铃。 到底是谁?这么一大早的,没看到外头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 假装没听见那扰人清梦的电铃声,皇甫爵翻了个身,完全无意起身应门。 第八章 宁盈翾按压电铃的指尖微微泛白,好半晌不见有所动静,她眯起了杏眸,玉指一提,之后便当自己与那个电铃有深仇大恨一般的疯狂连按电铃钮。 须臾,这疯狂按铃的战术似乎奏效了,爵的房门打了开来,一颗人头狐疑的望向门口,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这一大早来按电铃扰人清梦。 “我要你今天带我去这些地方。” 房门一开,宁盈翾一个箭步上前,闪身进入,没多加细看,便将手中的旅游书一把甩进前来开门的男子怀中。 “你是开书店的?” 几本厚重的书撞进自己胸膛,季岩朔差些岔了气,咳了两声,望了一眼手中的书说道。 咦!华语?可是那个声音…… 突然听到熟悉的语言,宁盈翾猛然回头,却看到一个陌生男子怀里抱着她甩出去的几本旅游书。 “这是爵的房间吗?” 她应该没有走错房间吧? “爵?” 这个迷人的女子这么亲昵的称呼皇甫爵,可又这般怒气冲冲的跑进房里来,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就是……” 怎么办?她又不知道那个翻译姓什么,这要她怎么解释? “我不是把钥匙给你了?帮我送个文件过来需要硬把我吵醒吗?” 熟悉的声音说着熟悉的语言,就在宁盈翾慌张得不知道该夺门而出还是想办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之际,一道声音从一旁的房间传了出来。从卧室走了出来,皇甫爵一脸的睡意夹杂着薄怒,原以为恶搞电铃扰他清梦的是季岩朔,却不料房内多了一个人,而这个人还圆睁着一对水亮眸子直瞅着他半裸的上身,一副连眨眼都舍不得的模样。 “原来是你。我不是把手表给你了,难不成你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敲了敲自己的手表,皇甫爵一见到宁盈翾,又说起了意大利话。 “那个……我……” 听不懂爵说的话,又觉得对那个被自己无端用书攻击的陌生人不好意思,宁盈翾一对黛眉轻蹙,朱唇扁起,一脸的委屈。 “爵说要你等他五分钟,还有问你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虽然不知道皇甫爵为什么要跟眼前这个迷人的女子说意大利话,季岩朔掬起一抹笑,擅自胡乱翻译了起来。 这个季岩朔皮在痒了是不是?他哪有这么说! 怒目瞪视了季岩朔一眼,皇甫爵脸上写明了要给季岩朔好看。 “有本事就别让我翻译。” 挑衅的回了一句意大利话,季岩朔猜想,眼前这个迷人的女子应该就是皇甫爵所要照顾的对象。 “谁要你多事!本来就不需要你翻译。” 走上前去,一把抢过季岩朔怀里的旅游书,皇甫爵旋过身,将书往桌上丢,一副逐客的表情。 “那个……” 完全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只觉得虽然身旁这个陌生人是一脸笑意,但皇甫爵的表情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你好,我叫季岩朔,爵要我们先下去用早餐。” 季岩朔伸出手来自我介绍,又很顺便的多加了一句完全自造的翻译内容。 “你好,我叫宁盈翾,是爵要负责翻泽的对象。” 礼貌性的跟季岩朔握了握手,宁盈翾双眸不知怎地下意识的往爵的方向飘去。 原来是负责翻译的“对像”,所以,她不知道皇甫爵是谁喽? 直觉猜想宁盈翾大概并不知道皇甫爵的身份,季岩朔脸上的笑意满布,拉着她就要走出房门。 “不是说等五分钟?上哪去?” 季岩朔拉着宁盈翾要往外走,宁盈翾也毫不怀疑的就跟着一起出去,这画面让皇甫爵不知怎地心上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你不是对我那句翻译有异议?怎么?又要等你了?” 分明就是故意激怒皇甫爵,季岩朔脸上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请问……” 怎么都觉得气氛不大对,却又听不懂半个字,宁盈翾只好眨着杏眸悄声询问。 “这个拿去。” 丢了一个l牌的纸提袋到宁盈翾怀中,皇甫爵推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 他又说了什么?这提袋里的大盒子又装了什么? 听不懂皇甫爵的话,宁盈翾捧着那只提袋,黛眉紧锁,灵眸大眼长睫不断掀动。 “打开看看吧。” 这一回,没有多余的自造翻译,季岩朔指了指宁盈翾怀里的提袋笑道。 点了点头,宁盈翾把提袋里的盒子取了出来,打开纸盒的刹那,整个人目瞪口呆。 这个包包,是跟她那个仿冒品一样的款式,而且,除了一个包包之外,还有同款的皮夹及其它皮件。 看着皇甫爵特地买给宁盈翾的皮包,季岩朔剑眉一挑,脸上泛起了一抹不寻常的笑。 他认识皇甫爵这么久,可从来没见过他为了哪个女人这样大费周章;看来,皇甫爵的这个继母对皇甫爵而言是有些太过特别了。 “这几天,你都在纸上旅游?” 递了一杯咖啡给宁盈翾,季岩朔翻了翻桌上的旅游书,有些刻意指责皇甫爵的意味。 杏眸眨了两眨,头微点,宁盈翾的眼神不安地睇向一张臭脸的皇甫爵。 他之前不是每次都笑得让她想要一掌拍去他脸上那抹迷人却又可恶的笑容吗?怎么今天不要说是笑了,还一副杀气腾腾的,是怎么回事啊? “既然我们现在在罗马,那就从这里开始如何?” 又翻了两页,季岩朔长指一点,对宁盈翾抛去一抹十分具有企图的笑容。 “科斯玛迪圣母院?” 因为带了太多本旅游书,又都只是随手乱翻乱看,宁盈翾对于季岩朔所指的这个旅游景点完全没有印象。 “看过罗马假期吧?” 脸上的笑明显的又绽开了些许,季岩朔伸出长臂替宁盈翾拨去因风吹而拂上她唇角的发丝。 季岩朔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宁盈翾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双颊酡红的点了点头。 “季岩朔,你搞清楚,她是我继母。” 胸口一把无名火蓦地窜上半天高,皇甫爵警告的瞪向手还悬在半空、迟迟不肯收回的季岩朔。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尽一下地主之谊,怎么了吗?” 皇甫爵过度的反应让季岩朔的笑更浓了。 看来他刚才打回台湾的那通电话并没有白打。 他舅舅阮富巍要他顺水推舟帮一点小忙,原本他还很怀疑帮不帮得上,如今却是觉得这“舟”根本不用他刻意去推。 愤恨的别开了脸,皇甫爵瞟了一眼宁盈翾,胸口的火不知怎地竟如野火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 他是怎么了?季岩朔说得没错,他只是克尽地主之谊,而且对方是他的“继母”,他有必要这样反应过度吗?可为什么一想起她躲也不躲的让季岩朔替她拂去发丝,他就恨不得把她带离季岩朔眼前? 她可是他的“继母”!他是哪一根神经有问题了,居然会觉得她的笑迷人? 而且居然有一种该死的想法,希望那抹笑只为自己绽放。 他是疯了还是脑袋不正常了? “我……可以去吗?” 不知为何,或许是觉得爵身为她的翻译,她若要去旅游,是不该没有征求他的同意就跟季岩朔同行,宁盈翾倾着灵秀小脑袋迎向爵别过一旁的视线。 “随便你。” 她这样无辜的看着他是什么意思? 眉心拧紧当中,宁盈翾那倏忽跳进自己眼帘的小脸让皇甫爵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完全听不懂爵的回答,宁盈翾只好抬起小脸望向季岩朔,寻求翻译。 宁盈翾的这个举动让皇甫爵那锁得不能再紧的眉心拢得更密了些,胸口下那莫名的野兽狂啸怒吼骤然变得鲜明。 “他说他也一起去。” 又一句自造翻译,季岩朔这回对宁盈翾笑得更迷人了些。 听到爵要同行,宁盈翾小脸上的笑不觉地晕了开来,漫上眉梢。 她有必要对季岩朔那样笑吗?而且,他什么时候说要一起去了? 皇甫爵的眉心因为拢得太紧而狂颤,一颗心不知怎地似乎因为宁盈翾的这抹笑让人狠狠的揪了起来。 一路上气氛诡异,季岩朔一脸笑意,反观平时总是笑得让宁盈翾恨得牙痒痒的爵那毫无表情的俊颜,让宁盈翾不知怎地蛾眉轻蹙,眼神不时飘向他身上。 她是怎么了?那个黑心翻译的心情好坏跟她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她就是不能不去在意? 这几天,她不是巴不得他不要再笑得这么可恶吗? 怎么今天见不到他的笑,她反而感觉什么都不对了似的。 胡乱翻着手中的书页,宁盈翾满心想的都是爵的“异常”,就连季岩朔将车停定了也没发觉。 “别再纸上旅游了,走吧。” 拉开车门,季岩朔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宁盈翾拉了出去,大掌紧扣住她的皓腕,迈步向前,直接把皇甫爵抛在身后。 季岩朔这明显就是要惹毛皇甫爵的举动,果不其然顺利奏效,只见皇甫爵恨得咬牙切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扯开季岩朔的手。 对谁她都可以笑得这么迷人?不管是谁她都能毫不怀疑的跟着走? 她到底有没有身为有夫之妇的自觉? “怎么了?想要自己牵?” 挑笑回望皇甫爵,季岩朔一脸计谋得逞的胜利表情。 “我再说一次,她是我‘继母’。” 刻意加重了“继母”二字,却不知怎地这两个字说得越重,皇甫爵的心就越沉。 “你只当她是‘继母’?” 挑衅的反问皇甫爵,季岩朔怎么都不觉得以一个年龄可以当他们妹妹的女子来说,皇甫爵的一切作为与反应只是单纯的拿宁盈翾当“继母”看待。 “无聊。” 拒绝回答季岩朔这个可笑的问题,皇甫爵拉着宁盈翾的小手大步一迈,头如不回的将季岩朔甩在脑后。 皇甫爵掌中的温度漫至宁盈翾的手上,让她的小脸温度骤升,不觉漫起了如彩霞般迷人的绋红。 她的一颗心在胸口下狂跳,那剧烈的跳动让宁盈翾两办菱唇抿得死紧,就怕一个不小心嘴一张,她那没来由在胸口下翻腾的心脏会直接出口里一跃而出。 为什么她的心会跳得这么快?为什么她好希望他别抽开手放开她? 她,被爱了六年的男人彻底背叛,别无选择的点头答应当一个大叔的续弦妻,如今却这样对一个男人怦然心跳,是可被容许的吗? 虽然那个大叔说要娶她,可是她从那一天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他了。没有婚礼,没有喜宴,会不会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潜意识里还以为自己是单身? 她可恶的潜意识,为什么谁不好选,为什么哪个人不让她心动,偏偏就是眼前这个她只知道名字却不知道姓什么的男人? 偏偏就是恶整她、一句华语也不跟她说,还有几次抛弃她的前科的这个男人? “真实之口。要不要冒个险,冲进去把手往里面塞?” 睇了一眼观光客如织、排着队伍的“真实之口”,季岩朔冷不防从皇甫爵身后出声,但这句却不是意大利语,而是刻意要让宁盈翾听懂的华语。 “它不是真的会咬人吧?” 宁盈翾挑了挑眉,望了一眼正把手放进真实之口拍照留念的游客。 第九章 宁盈翾这句不知是刻意或真是无心的话让皇甫爵的唇角蓦地扬起了一弯如月的笑。 她怎么能这么夸张?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人会把老电影的情节当真吗? 可是为什么他却不讨厌她的夸张?就算这句话不论怎么听都像是刻意,但他居然一点不耐烦的感觉都没有。 “那就要看看有没有入口是心非了。” 挑笑睇了皇甫爵一眼,季岩朔意有所指的回应宁盈翾。 “我们去拍照好不好?” 将相机交给季岩朔,宁盈翾反射性的拉超皇甫爵的手臂就往排队的人潮走去。 “你的这个‘继母’还真迷人不是吗?” 拿着相机往前跑了几步,季岩朔刻意在经过皇甫爵身旁时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连当了半个月的电灯泡,季岩朔一如往常,一大早就到星甫爵的饭店房间里等着宁盈翾上门按电铃。 “你干脆住进来算了。” 一连半个月工作完之后睡不到两小时就让宁盈翾硬从睡梦里挖了起来,皇甫爵似乎也习惯了,没等到宁盈翾来按门铃叫他起床便整理好了仪容,端坐在桌前随意翻看文件。 指了指卧室里唯一的大床,季岩朔笑道:“我不想跟一个大男人挤一张床。” “我不介意。” 又拿了另一份文件到眼前,皇甫爵随口应道。 “不过,我倒是不介意上去跟盈翾要张沙发度过一晚。” 半个月以来,什么样的刺激方式季岩朔都用过了,而原本总是一脸巴不得将他剥皮拆骨的皇甫爵,半月下来也练就了百毒不侵、把季岩朔的话当耳边风的功力了。 “我介意。” 下意识的出声回应,这三个字一出口,皇甫爵怔在原地瞠目结舌。 “我知道你介意。 没想到会套出这么一句话,季岩朔一脸的满足。 他怎么会这么说? 他介意什么?为什么他会想也没想的就脱口说出这句话? “她是我--” “继母。我知道。你能不能有新的借口?你爸的婚礼你又没去,在盈翾来意大利之前你根本不认识她,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在乎盈翾是你老爸的太太这个事实。” 没让皇甫爵说完,季岩朔便抢着接话,并且一针见血的说出了皇甫爵的想法。 他不在乎吗?或许他曾经一点也不在乎。 可现在,他能不在乎吗? 每次他要自己去在乎她的身份,季岩朔就一次又一次的摆明让他的努力总是徒劳无功。 怎么如今,指着他说他不在乎的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拚命火上浇油的季岩朔? “既然你说到‘事实’,我不得不去在乎的原因就是这个‘事实’,就算在我的认知里宁盈翾只是突然出现的女人,我一点也没有办法把她跟那个‘事实’联想在一起,可是‘事实’就不是‘事实’了吗?” 他无法将她想成是他老爸的续弦妻,事实就会变成容许他爱上她了吗? 事实就会容许他满心都是这个他一见就会被她牵动情绪、被她惹得心神不宁、迷死人不偿命的宁盈翾了吗? 他以为自己是疯了才会有这种感觉,无奈他却是再清楚不过自己有多么的清醒、正常。 他怎么能去爱上一个他如此痛恨的“事实”? 而他居然无力去反驳自己爱上了宁盈翾的事实! 世界上,大概再不会有像他这么可笑的人了,居然会不可自拔的爱上一个有着他“继母”身份的女子。 “威尼斯?”杏眸圆睁,宁盈翾兴奋得连连眨眼。 “爵说,你是来度蜜月的,虽然只有一个人,不过应该很想去威尼斯。” 翻了翻宁盈翾的旅游书,季岩朔再次替皇甫爵扣上一顶帽子。 睨了季岩朔一眼,皇甫爵一脸渴望对他饱以老拳以泄心头之恨的表情。 他哪时候说过这句话了?他巴不得她不是来度什么鬼蜜月,如此一来,他也就不会对那挥之不去的“事实”耿耿于怀了。 嫣然一笑,宁盈翾觉得一股暖意袭上心头。 他怎么会知道她最想去的地方是威尼斯? “你早就安排好了吧?别否认,我在你抽屉发现车票了。” 丢了一句话给皇甫爵,季岩朔甚至让他连反驳否认的机会都没有,因他说的是宁盈翾听得懂的华语。 睇了一眼宁盈翾旅游书上有关威尼斯的页面上满满的笔记与涂鸦,皇甫爵轻叹了口气。 没错!他是早就打算安排她去威尼斯,但,哪来的车票? 拉开了抽屉,才想反将季岩朔一军,却没想到原本应该只有资料文件与公文的抽屉里真的放着两张前往威尼斯的火车票。 两张车票?这是什么意思? “盈翾,我这几天有事要忙,恐怕不能陪你们去了,好好玩知道吗?” 季岩朔对着皇甫爵抛去一抹笑,而后便转过头去告诉宁盈翾自己不能同行的消息。 “就只有我跟爵两个人吗?” 那这样,谁来替她翻译那个“翻译”说的话呀? 而且,为什么一想到她可以跟爵独处,她的心脏就跳得好厉害? 那心跳声大得让她好怕眼前的两个人会听到,尤其是爵。 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很可惜季岩朔不能同行吗? 宁盈翾小脸上的那丝想要挽留季岩朔的表情让皇甫爵心头猛然一揪,一心上泛起好强烈的一股酸妒。 瞥了皇甫爵一眼,季岩朔绽笑靠近宁盈翾耳畔悄声低喃了几句话。 “那是什么意思?” 不解的眨了眨眼,宁盈翾似乎不大懂为什么季岩朔要教她说一句她完全不懂的意大利话。 “意思……大概可以说是不许走之类的。这样,就不怕爵丢下你一个人了。” 季岩朔脸上的笑有些诡异,要宁盈翾牢记他方才数她说的那句话。 不疑有他的点了点头,宁盈翾闭上眼,将那句季岩朔教她的意大利话默念罕记。 宁盈翾的墨瞳才闭上,季岩朔便俯身上前作势要一亲芳泽。 蓦地,一股强劲的力道抓上他的肩,猛地一扯,将他推到了一旁。 “我警告你……” “我知道,她是你‘继母’。” 不用想也知道,皇甫爵的警告是绝对不可能有新意的,但季岩朔从他的反应及表情看来,很明显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已然达成了。 季岩朔刻意加重的继母二字让皇甫爵的心猛地一怔。 是啊!那是她的身份,可为什么在他拉开季岩朔的那一刹那,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再去面对她的那个“特殊身份”? 少了季岩朔为她当“翻译的翻译”,宁盈翾只好与爵鸡同鸭讲,而且因为爵有几次“遗失”她的记录,于是这一路上,宁盈翾为了自保,总会不自觉地拉着爵结实的长臂。 你这个“继母”还真迷人不是吗? 季岩朔的话犹在耳--让皇甫爵眉心不觉地拢起。 她是少一根筋吗?怎么可以随便拉男人的手? 整颗心让人揪着,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心跳让皇甫爵连连喟叹。 “不舒服吗?还是……你讨厌跟我在一起?” 一路的叹息声让宁盈翾的一对蛾眉也跟着蹙起,不知怎地,她居然担心爵的叹气是因为讨厌与自己单独相处的缘故。 讨厌跟她在一起? 他就是不讨厌才会叹气啊! 就是不讨厌,所以才会像疯了一般的在乎她啊! 可是他应该要讨厌的不是吗? 可是他却可笑的觉得她迷人,下意识的想要看她笑! 她微颦的面容会揪扯他的心,她灿烂的甜笑又会让他的心似久旱逢甘霖的雀跃。 他真的疯了!伸出手来抚上她的眉心,皇甫爵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不舒服,更不是因为讨厌她才会叹气。 这个举动让宁盈翾整个人仿佛让几万伏特的电流倏地窜过全身,霎时傻愣当场。 她心头的小鹿几乎就要撞出胸口投奔自由了,而她小脸上的红晕则是如点上清水的朱砂般,肆无忌惮的晕泻开来,染红了她雪白的脖颈、胸口以及发烫的耳翼。 她应该躲开吧? 可为什么她不想? 她不应该贪恋他的温柔不是吗? 可为什么他只是轻触她的眉心,她整颗心就像是插上了翅膀,飘飘然的让她陶醉在那个瞬间,希望时间永远停格在此刻。 她好后悔,后悔自己必须面对的已婚身份。 她若不同意结这个婚,可能一辈子也不会遇上他;但一想起.自己为他狂跳的心,她就好后悔自己交出去的自由。 好怕自己会无法自拔,宁盈翾猛地起身想要逼自己躲开,可或许是因为这个动作太过突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正有人要走过,就这样,还没完全站定,宁盈翾整个人就让身旁经过的人给撞进了爵的怀中。 她的发香、她纤弱的身体撞迸他怀中,就好似勾人魂魄的巨大诱惑,骤然将皇甫爵的理智一丝丝抽离他的身体、脑海。 “对不起,我--” 猛地仰头想要道歉,却没想到整个人让爵环住的她这一抬头,两办柔软鲜嫩的朱唇就这么印上了他的薄唇。 这个吻,虽只是蜻蜒点水,却已足够让皇甫爵那压抑在心底的猛兽发狂得不断狂啸嘶吼,恨不得将困住自己的桎梏破坏殆尽。 “那个……我们去搭那个好不好?” 宁盈翾几乎是用跳的逃离爵的胸口,她别开羞红一如夕阳的小脸,纤指一指,指向咖啡馆旁的一艘贡多拉。 怀里倏地空了下来让皇甫爵有股没来由的冲动想要将宁盈翾再拉回怀中,但这个念头却让他几乎消失的仅存理智给制止了。 “你一个人去搭吧。”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他绝对要冷静! 上前去替宁盈翾雇了船,并交代船夫几句话之后,皇甫爵丢下这么一句宁盈翾听不懂的意大利话后便旋身想要离去。 等等!他要去哪?不会又要丢下她吧? 爵离去的身影让别过脸去避开他视线的宁盈翾慌得骤然起身。 “老公!” 急惶之下,宁盈翾想起了季岩朔教她说的那句意大利话,虽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口的这句话代表了什么,但她确实达到了叫住爵的目的了。 回过头来看着宁盈翾,皇甫爵心头抽痛着,仿佛宁盈翾不是在说话,而是用飞刀丢向他似的。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老公。” 再重复一次季岩朔解释为“不要走”之类的这个义文单字,这回宁盈翾的小脸上浮上了一抹不安,就怕自己说出来的这句意大利话不够标准,以至于爵听不懂她所要表达的意思。 原想要暂时远离宁盈翾,好让自己冷静下来、恢复该有的理智,却让宁盈翾这么一唤,皇甫爵顿时傻愣当场,陷入天人交战。 一旁等候的船夫听见宁盈翾的叫唤,也敲起了边鼓,要皇甫爵一同上船。 虽然听不懂船夫说的话,但宁盈翾为了不再成为“遗失行李”,赶忙上前去拉木然呆立在原处的爵,说什么也要黏在他身边。 整个人还在错愕当中,皇甫爵怎么想也想不透她怎么会那样叫自己,而且说的还是她完全不懂的语言。 日暮时分,贡多拉在水道上滑过,穿梭在充满艺术气息的建筑物间,波光粼粼的水面让宁盈翾陶醉不已。 第十章 “那个是叹息桥吗?传说在桥下接吻的情侣会永远相爱,这是真的吗?” 指着前方一座素白、不同于普通桥墩、几乎密封的石桥,宁淘盈翾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个传说。 定定凝望身旁的宁盈翾,皇甫爵一语不发。 身后的船夫提嗓吟唱意大利民谣,细长的贡多拉缓缓划向素白的叹息桥下方。 她的发香随风飘向他,她一双迷人的杏眸笑望着他,加上身后唱起的歌谣,似乎让皇甫爵最后用尽全力所把持住的理智彻底崩解、毁坏了。 只见皇甫爵的唇角晕开了一抹迷人的笑,长指拂去她额前的发丝,大掌顺着她的鹅蛋小脸滑下,轻佻起她的下颚,低语:“你告诉我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吧。” 爵的唇覆上她的唇瓣,让她还来不及去细想他说出的这么一句华语所代表的意思,便整个人溶化在他那记炽热的深吻里。 爵的吻,吻得她脑筋一片空白,吻得她心头原本就喧闹、怎么也不肯安分的小鹿全疯狂了起来。 他怎么能吻她? 又为什么她并不想推开他? 爵的吻深切又温柔,让她不自觉地回吻,像是在说“我愿意”,又像是在寻求他另一记更深且更温柔的吻。 宁盈翾的吻让皇甫爵的唇角扬起一弯好深的笑。 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就当他疯了吧! 他控制不了自己应该把她当成那可怕又可恨的“事实”了,或许,他真的病得不轻,否则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自拔的爱上有着“特殊身份”的她? 她真的可以这样吻他吗? 为什么一想起自己那毫无真实感、又几乎只是一句话就定了她一生的婚姻,她的眼眶就好烫? 为什么她就算只见了皇甫霁宁一面,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她早已答应嫁给一个足以当她爸爸的男人的这个事实? 滚烫的泪珠滑落,像火烧、像铁烙,让皇甫爵的心不舍的紧缩,又似刀割。 她怎么又哭了? 为什么这一回她的泪比先前还要猛地撕扯他的心? 将唇移上她的颊,皇甫爵轻吻去她落下的珠泪,万般怜惜且不舍。 叹息桥下一吻,让宁盈翾几日下来一见到爵不是避就是逃,就怕自己不逃、不避,又会去奢望那不该、也不能属于她的温柔。 而宁盈翾的避与逃让皇甫爵心头五味杂陈。 他或许不该冲动的吻上她,就算他在吻她的当不是那么不顾一切,但如此的结果却不是他所乐见。 一阵门铃声响起,让皇甫爵拔足狂奔至门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这么期待电铃声响起,但拉开门后的刹那,他脸上原先的笑凝住了,整个人失望的坠入极冻的冰河之中。 “富叔,怎么会来?” 门外站着的阮富巍,并不是他所期待的宁盈翾与她成叠的旅游书,这让皇甫爵这一声礼貌的问候里多了些许失落。 “有重要的事要找你。” 皇甫爵脸上骤失的笑与语调里显而易见的失落让阮富巍感觉到他的异样。 重要的事?是多重要的事需要董事长秘书亲自跑一趟意大利的? “我爸在我继母那里吧?” 这是他唯一想得出来的可能性。他老爸来意大利见宁盈翾,所以阮富巍才会同行。 思及此,皇甫爵只感觉一阵刺骨蚀心的痛楚袭来,仿佛有人正用着利刃一片片割下他的心。 “继母?” 阮富巍挑笑,故作不解。 “宁盈翾。她不是我老爸娶的年轻老婆吗?想必我老爸现在是来度蜜月的吧?” 皇甫爵笑着,心却痛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若不是他向来擅长隐藏自己,恐怕不要说是笑了,可能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吧。 “盈翾并不是董事长的新婚妻子。” 玩味着皇甫爵脸上的表情,阮富巍扬着笑,一派轻松的替皇甫霁宁澄清。 “不是?” 阮富巍的话让皇甫爵一如槁木死灰的心蓦地雀跃起来,仿佛鸣战鼓似的在胸口下剧烈击敲着。 可这怎么可能?他老爸写给他的信上,明确的告诉他,宁盈翾是来度蜜月的不是吗? 忆起父亲让快递送来的那封短到像便条的信,皇甫爵原先雀跃不已的心又骤然让人狠狠浇淋上一桶冰水。 “董事长的确是这么跟盈翾说的,但那只是送她来旅游的借口,也是希望你好好照顾盈翾的善意谎言。” 并没有提到皇甫霁宁的汁划,阮富巍轻描淡写的解释,善意的谎言?这要是算得上善意,那恐怕这世界上不会有更恶劣的谎言了! 天知道他为了这所谓“善意的谎言”烈心焦肺得几乎要疯了! 也因为这“善意的谎言”,他以为自己简直比禽兽还要令人作呕了。 “她也认为自己是我老爸的续弦妻,所以你们才会说这是“借口”,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骗他一个人也就算了,宁盈翾呢? 她真的愿意嫁给一个足以当她父亲的中年男人? 照事实看来,她不但愿意,还让他老爸送她来度蜜月了不是? “董事长替盈翾处理了一点小麻烦,为了测试盈翾值不值得董事长帮这个忙,才会让她接受这个条件的。” 这句话里虽有事实,却也有一半是阮富巍胡谘的。 “小麻烦?条件?” 所以宁盈翾是有条件的接近他老爸? 这个念头跃上脑海,不知怎地,皇甫爵的胸口就闷得仿佛要窒息似的。 “-点小债务。帮忙清偿的条件当然就是那个当董事长续弦妻的借口。” 这一回,阮富巍可没说半句假话。 债务?所以说,他果然没有想错她了? 她是为了钱? 也就是说,这将进两个月以来的一切,都是她演出来的? 失落感一如滚滚洪流无情肆虐,吞没皇甫爵的一切知觉。 “那么富叔,重要的事是什么?” 现在,他的脑袋一片混乱,实在无力再去多想什么,只是一脸木然,淡淡询问阮富巍的真正来意。 “我让岩朔上去请盈翾下来,等盈翾到了我再说吧。” 阮富巍脸上的浅笑消失无踪,只是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抹不舍的哀伤。 季岩朔去找她? 她会为他开门? 这几天,他要不是知道她躲着他,他会以为那间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住人,因为不论他怎么敲门,回应他的都是一片默然。 季岩朔去,她就愿意开门了? 就算是必须来他房里,只要有季岩朔陪着,她就愿意? 皇甫爵的心没来由的泛酸起辣,好似有谁在他胸口不一会儿浇热油,一会儿又拿他伤痕累累的心去浸醋、淋辣油一般。 半晌,季岩朔果真神通广大的带着宁盈翾出现,那幅画面让皇甫爵不觉护火中烧。 “阮叔叔?” 进了门的宁盈翾一脸讶异,四下张望了下,一脸的疑惑。 季岩朔告诉她皇甫霁宁有事要找她,她才会基于债主与欠债人的身份来这么一趟,但怎么她就是没在这房间的任何角落看到皇甫霁宁?反倒见到了阮富巍。 “盈翾,董事长……也就是……爵,你父亲两天前过世了。” 要亲口宣布皇甫霁宁的死讯,对阮富巍来说并不是件易事,毕竟四十年的交情,于公于私的一切相处,都在在让阮富巍不舍。 过世?开玩笑的吧?他老爸连这种事也能拿来寻他开心? 弄一个假继母来整他还不够恶劣?现在居然让阮富巍来骗他,说他过世了? 锐眸扫向前方,皇甫爵怎么也不敢相信阮富巍所说的话是真的。 董事长过世了?是皇甫大叔?、 那怎么可能?她之前、也是唯一见到他的那天,他不是还健康得能接住她,让她免于发生撞上货架血流如注的惨况吗? 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而且,她耳朵是出了什么问题,阮富巍刚刚跟那个翻译说了“你父亲”吗? 所以,他姓皇甫?不是他恶整她不告诉她他的姓,而是他就是她的“继子”? “皇甫……爵……” 讶然双眸霎时变得无神呆滞,宁盈翾卞意识的唤了这么一声。 这一声确认皇甫爵“真实身份”的叫唤,虽是出自宁盈翾口中,但听起来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朝她丢来的回声。 她爱上的人,居然是她的“继子”? 仿佛让人推下了万丈深渊,宁盈翾双腿一软;整个人颓然跪坐了下来。 “如果这不是开玩笑,我可以离开了吗?” 不知怎地,宁盈翾满脑子只想得起皇甫霁宁承诺过给她的“自由”,这么一句话便仿佛自有意识的脱口而出。 离开?她想去哪里? 父亲的死讯让他错愕,但让他更不解的是,宁盈翾居然说要离开! 他万万没想到,她真的是为了钱才接近他父亲,如今冤大头撒手人寰,她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 就连多假装一刻都不愿意? “以董事长当初跟盈翾你的约定,的确是这样没错。” 点了点头,阮宦巍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在盈翾你离开之前,董事长有些东西要遗赠给你。” 文件一式三份,阮富巍将另外两份分别递给了宁盈翾与皇甫爵。 “遗赠?” 她什么也不该拿不是吗?况且她根本就没有嫁给皇甫霁宁的自觉,她能接受什么遗赠? “董事长将所有的现金赠与宁盈翾小姐,其余名下所有动产、不动产以及公司全数交给儿子皇甫爵继承。” 阮富巍念着手中那份有着皇甫霁宁亲笔签名的非正式遗嘱,眼角余光不停地在皇甫爵与宁盈翾之问来回。 “我不要。” 低着头,宁盈翾直视着自己手中那份文件,腑袋不自觉地左右摇晃。 她不要?是嫌不够还是他想错她了?她并不是吝于多假装一刻,而是为了制造自己无辜假象的烟雾弹? 眉心拧得死紧,皇甫爵一语不发的睇凝着宁盈翾,本以为她会以落泪来强调自己无辜的立场以博取同情,却不料她只是木然的瞪视着手中文件,眼中一点泪光也没有。 “我一毛钱都不要,那笔钱该属于谁,我全数奉还。” 再次重申要将皇甫霁宁遗赠的金钱全数退还,宁盈翾仰起了头,瞥了皇甫爵一眼。 “好啊!那你就想办法离开这里” 这句话一出口,皇甫爵的心猛然一阵抽痛。 痛得他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希望他所有的猜想错得越离谱越好。 离开这里? 他的意思是要她现在在意大利就从他跟前消失? 他怎么能?难不成他只当她是个笑话,所以那天才会吻她?才会对她说出那句话? 她一厢情愿的爱上了一个她干不该万不该爱上的人! “这恐怕有点困难。董事长的遗嘱里写明,若是盈翾不愿意接受这笔遗赠,那么爵也毫无选择权利的必须放弃继承,所有的遗产捐作公益慈善,公司股份则平分给所有员工。” 宁盈翾拒绝接受遗赠,早在皇甫霁宁的预料之中,正因为他明白宁盈翾是这么样的一个女孩,才会希塑她成为自己的媳妇。也才会在自己的遗嘱里写上这一条但书,希望能够将宁盈翾留在儿子身边,直到儿子自己开口要求宁盈翾下嫁。 “什么?阮叔叔,这应该有别的方法,我不能……” 她不拿那笔钱是天经地义,怎么还必须连累皇甫爵? 第十一章 他都当她是个笑话,巴不得她立刻消失了,她要是还拖累他,她这个笑话岂不成了祸害了? “一共是两亿八千万,你确定一毛不要?” 她是没看清楚上面的数字吗?若真是假装,那演技也太过逼真了些。 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 从初见面,她就不费吹灰之力的揪扯他的心,还让他爱上了她;如今,知道了她不是他的“继母”,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看待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停止去猜她的动机与为人。 “我或许是因为钱才会来到这里,但两亿八千万还不够买我的人生。” 瞪视着皇甫爵,宁盈翾完全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怒气,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只觉得耳畔、脑中嗡嗡作响,让她完全无法思考。 她承认了?她是因为钱才会接近他老爸的? 可是却没想到他老爸还没活到愿意把所有一切送给她的那一天?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盈翾你结婚,那么所有的遗产无条件归皇甫爵继承,当然包括那些现金。” 但书的但书,也是皇甫霁宁的最后一个锦囊妙计。 “是吗?好,我会想办法把自己嫁出去。” 撑起身子,宁盈翾将手中文件交还给阮富巍,一脸哀戚,但唇角却挂着一抹笑,像是在嘲笑自己,嘲笑她爱上皇甫爵的那颗心。 “在那之前,董事长要我将你欠款的借据资料还给你,从此盈翾你的债务一笔勾销。” 又拿出另一份文件资料,阮富巍叫住旋身要离去的宁盈翾,要将那八千万债务文件交还。 宁盈翾还没伸出手,才回过身睇了一眼阮窗巍手中的文件,一个人影已靠了上来,一把将那些文件从她眼前抽走。 “在你把自己嫁出去、并且把那“买不起”你人生的两亿八千万归还给我之前,我就是你的债主。” 他才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定她。既然她可以随口说出要把自己嫁出去的话,那么他倒要看看她要怎么嫁! 她那样回吻他,让他以为她对他也有着同样的感觉,结果却是拿他当小丑耍? 看着皇甫爵手中挥舞的借款文件,宁盈翾感然一笑。 她爱上的男人成了他的新债主,而且对她说出要她离开之外的另一句话就是要看她把自已嫁出去。 叹息桥下的吻只有她是真心,却充满着他的嘲讽? 因为父亲过世,皇甫爵别无选择的必须回台湾。 “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 手上抱着一个纸箱,身后放着一只不透明黑色垃圾袋,宁盈翾礼貌性的跟皇甫爵道谢。 皇甫爵没有应声,眉心微蹙,凝睇着她身后的垃圾袋。 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有,她这大半夜的,拉着一大包垃圾是想做什么? 道完了谢,接下来也该道别了。既然她人已经回到台湾,自然没理由继续死皮赖脸的住在皇甫家,就算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她也没有理由多在这里叨扰一晚。 “再见。” 蛾眉连成一线,垂首旋身,宁盈翾小声说出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的两字便想离开。 再见?她这个时间是打算去睡垃圾场?所以带着垃圾来跟他道别? 可他为什么会在乎她要上哪去? 他不是几乎确定她是处心积虑只想要掏金的女人了吗?怎么她一句道谢,还有那细若蚊声的道别竟让他已然确定的结果又莫名的动摇了起来? “上哪去?” 问句一出口,讶然的不只是迈步要离开的宁盈翾,就连皇甫爵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离开‘你家’,然后想办法不让自己变成流浪汉吧。” 刻意加重了语气,表示自己只是个与他无关的路人甲,只是一想到那真正属于她、却几乎挂零的财产状态,宁盈翾不禁苦笑。 流浪汉?一个有两亿八千万现金存款的人会变成流浪汉? 而且,为什么她这样跟自己划清界线,他心中会这样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她若真与自己毫无关系,那么他是否就没有必要再去想她的那些处心积虑? 但倘若她真与自己无关,那么他的心为什么会有一块好大的地方像是被掏空了似的? 上前去抽走宁盈翾手中的垃圾袋,皇甫爵拉开袋口冷冷道潮“带着一包垃圾离开,你以为就能当流浪汉了?”“那不是垃圾!那是我的……” 又羞又怒,宁盈翾上前去一把紧抱住垃圾袋,一对菱唇好委屈的扁起。 她当初是怎么来的,如今就怎么离开;可为什么这副悲惨模样让皇甫爵看到了会让她在意得想要挖个洞把自己连同这些只能装在垃圾袋里的家当-起埋了? 为什么她总有本事惹得他哭笑不得? 每回觉得她夸张,觉得她刻意在演戏、佯装,但结果却往往不是那么回事;那么他眼前这一袋“行李”究竟是演戏的道具还是她的天真可爱? “会作菜吗?” 皇甫爵没来由的抛出这个问题,脸上扬起一抹浅笑。 宁盈翾掀了掀长睫点了点头,一脸的疑惑,完全不懂自己打算离开跟她是否会作菜有什么关联。 “家事?” 完全无意替宁盈翾解惑,皇甫爵又丢出另一问句出来,且脸上的笑更深了。 疑问越来越深,宁盈翮的一对黛眉锁了起来,没有作声的再次点了点小脑袋。 “从现在开始,我要你这一堆“行李”无时无刻待在楼上的房间;以后这里的打扫工作跟三餐由你负责。” 不论她拉着这一袋“行李”要离开这出戏码是真是假,他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她离开。 他倒要看看,她夸下海口说要把自己嫁掉是要怎么个嫁法。 无时无刻待在楼上的房间?意思是,他要她留下来? 心头一股暖流漫过,宁盈翾眨了眨眼,既疑惑又感动,更有些莫名的雀跃,只因为她不需要离开他身边。 不过,打扫跟三餐是怎么回事? “那个……打扫……” 她记得打扫工作有清洁公司定期负责啊。 “你不是想把遗产还给我?那就表示一点诚意吧。” 皇甫爵说完,便不由分说的拉着宁盈翾那一大袋“行李”往二楼头也不回地走去。 诚意?她看起来像是会卷款潜逃的人吗? 到底是谁说继母会虐待人很可怕的?照她来看,继子才是不折不扣的大野狼吧! 把她的心那样狠狠地叼走,而后仰头大笑…… 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很有骨气的大喊自已非离开不可? 为什么他拉着她的行李要她留下,她连一点拒绝的念头都没有? 她从来不会这么窝囊的!可为什么一碰上皇甫爵,她就变得好不一样了? 颓然坐在书报架旁,宁盈翾一脸褒怨。 “你不是当少奶奶去了?怎么又回来找工作?该不会……那个欧吉桑是个骗子吧?” 递了一杯咖啡给宁盈翾,孙萍忙里偷闲的一边整理书报架一边问。 什么少奶奶!她不过就是把自己的心给丢了,而后又不想面对她爱上的人是她不该爱的那种“身份”--如此而已。 “我只是想让自己忙一点。” 她该怎么说?说自己有一大笔遗赠还要出来工作? “脑子不正常啊?有福不享,想装忙。” 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孙萍走进收银台去为顾客结账。 就算她想装忙又怎么样?脑子空下来,皇甫爵的一切就会毫不留情的进驻、占据,所以她才想让自己忙一点,顺便赚自己以后的“跑路费”啊。 托着雪腮,宁盈翾轻抚自己的唇瓣,一声长叹。 她怎么就是忘不了他的吻?怎么一想起心就痛得让她好想尖叫、呐喊? 可为什么,让她心如刀割的是皇甫爵现在的态度? 他大概把她看成了为钱攀龙附风的人了吧! 为什么在意大利时,他几乎一句华语都不跟她说,但他的温柔却最而易见? 而如今,她不必抗议,不需要求,他只跟她说华语,可却冷得淡得让她好痛。 她知道自己爱上他有多可笑,可为什么他当初要那样吻她,让她有所期待? 而现在,她却是想逃舍不得逃,想避义避不了,只能别无选择的想办法让自己忙得累得不要去想、去在意他,奢望他给她温柔的笑。 整理着父亲办公室里的文件资料,皇甫爵拉开了抽屉,眼前跳进了几张宁盈翾的单人婚纱照以及她的身份证。 怎么连在公司她都可以折磨他? 凝睇着抽屉里的倩影,宁盈翾的一颦一笑像是涨潮的海水蓦地向他袭来。 瞥向宁盈翾身份证上空白的配偶栏,皇甫爵重叹了一声。 她是自由之身。那又怎样? 她自己也承认是为了钱不是吗? 那她就算不是他的继母,就算他怎么也抹不去对她的感觉,又能怎么样? 倏地,一个不同于其它文件的资料袋落入了皇甫爵眼帘。 婚友社?他老爸未免也太穷极无聊了吧? 抓起那只文件资料袋就往身旁的纸篓里扔,皇甫爵怎么也无法理解他老爸的想法。 我会想办法把自己嫁出去。 眼角余光扫上宁盈翾婚纱照上的笑脸,那日在意大利时她夸口的话又跃上脑海。 她要把自己嫁出去,那他就摧她一把吧。 弯下身将扔进纸篓的婚友社入会文件拾了起来,皇甫爵脸上不自觉地绽开了一抹笑。 “富叔,帮我处理一下这件事。” 将入会申请的文件与宁盈翾的身份证交给了阮富巍,皇甫爵的笑越发灿烂起来。 她要嫁,那他又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下? 如果她不是在演戏,那他倒要看看当她知道邀婚友社的事时会有什么反应。 “婚友社?” 站在长梯上擦着玻璃,宁盈翾差些让阮富巍这没来由的话给吓得从梯子上摔下来。 “这是爵要我送来的,入会手续已经办好,费用也缴清了,如果盈翾你同意,就在这些文件上签名吧。” 将一叠待签名的文件放到一旁的餐桌上,阮富巍怎么也没想到皇甫爵会要自己替宁盈翾申请婚友社会员。 爵?难道她真的这么碍他的眼,让他不惜替她报名婚友社也要把她嫁出去? 心头一阵抽痛,宁盈翾的黛眉紧锁,杏眸眨也不眨地定定望着餐桌上的那份文件。 他都已经替她办好了手续,就连入会费用也缴清了,还需要她同不同意吗? 他对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所有的一切真的只是她在胡思乱想、一厢情愿? 可在意大利,他吻过她之后,他给她的明明就不是这种巴不得将她远壤踢走的感觉啊! 她怎么开始痛恨起自己当初避着他了? 而那一份等着她签名的文件,又为什么会比八千万的债务还要让她觉得痛? “我……考虑一下。” 脑子里一团混乱,宁盈翾别过脸去,专心在那面早已擦拭得光可监人的玻璃上,连一眼都不想再看到桌上的文件,仿佛那些文件是什么伤人的利器,只消瞥上一眼,便会让她魂归西天一般。 你不是去当少奶奶了? 你告诉我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吧。 第十二章 孙萍的话、皇甫爵在叹息桥下对她说的话,几乎同时落进她那因为婚友社的文件而早已掀起波涛、再无法平静的心。 她有什么好考虑的?皇甫爵都已经这么“好心”的替她办好一切了不是吗? 好啊!要她签她就签。 反正她又不是没有签过比这个更糟的文件,不管是婚友社还是什么相亲大会,她全都如他愿的去参加,这样总可以了吧? 什么叹息桥的传说,传说果然都是骗人的! 怎么传说没有告诉她,如果不能永浴爱河,那么她的心注定会被撕成碎片? 椎心之痛四个字己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感觉了吧! 抓着文件一张张签上自己的名字,每一笔划落下,宁盈翾的心就好似被狠狠划上一刀,鲜血泪汨流淌不停。 而她的泪也跟着心上的每一道伤、每一条血痕不住的溃堤、滑落。 为什么她明明要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奢望、在乎,却就是会去想、去在乎? 新月高挂,星子暗淡,夜风嬉闹地拂进窗棂。 身旁四散着签了名的文件与几瓶空了的红酒瓶,宁盈翾眼角还残留着泪痕,趴在一桌皇甫爵吩咐要她负责准备、却早已冷却失味的菜肴旁沉沉睡去。 她真的签了名? 拾起一地的文件,皇甫爵心头骤起一股没来由的酸。 他还以为她应该会挣扎一下,至少在阮富巍回公司告诉他宁盈翾说要考虑的时候,他是这么认为的。 伸手拂去她脸上的发丝,她睡颜上的泪沾上他的长指,让皇甫爵心头一拧。 她又哭了?这回也是他惹的吗? “对不起,我睡着了。” 因为皇甫爵的碰触,宁盈翾睁开惺忪睡眼,轻瞥了一眼桌上。 余下的几张尚未签名的文件。 重新抓起笔,宁盈翾没有多想的又要往姓名栏上签名。 “别签了。” 一把抽过桌上的文件,不知怎地,皇甫爵有一股冲动想要把手中所有的文件全数撕毁。 “为什么不?” 将皇甫爵手中的文件抽了回来,宁盈翾不知是为了赌气,还是根本不清楚自己正在签她原先一点也不想要碰的入会文件。 “难道你完全没意见?” 宁盈翾那猛地一抽,抽走的似乎不只是那成堆的文件,也抽得皇甫爵的心紊乱、烦躁了起来。 “我能有什么意见?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不是你希望的?” 宁盈翾嘴角噙笑,但杏眸却泫然盈泪。 握着笔,宁盈翾的手颤抖着,怎么也无法写下完好的字迹。 “是你说要把自己嫁出去的。我有希望什么吗?” 他希望?是他逼着她夸口要把自己嫁出去好把钱还他的? 他替她办加入婚友社的手续,只是想看看她是否对他也有着特别的感觉。 是想要给自己机会反驳那些她处心积虑想飞上枝头的假设,那些怀疑她存心欺骗、佯装的理由。 “这就是你希望的!可是我希望的却刚好是你所不希望的……” 轻咬下唇,宁盈翾再次要自己稳住手在文件上签名。 “我到底希望什么?你又希望什么?” 是她醉了?还是其实醉的是他? 否则,他怎会问她那样的话,而她又怎会这样回答他? “你希望把我嫁了,不管对方是谁都无所谓!可我却好傻的希望你的吻是真的……” 但这终究是不可能的,就算皇甫霁宁还给了她自由,她也不能否认皇甫爵的身份啊! 他的吻是真的,他的心也是,她会这么说是表示她也是? “你签了名,无所谓的是你,不是我。” 敲了敲桌面上的文件,皇甫爵一阵恼怒。 他或许是真的替她办了这些文件,但他可没有强迫她,怎么如今反而全是他的不是了? “我是想要无所谓,也想要不去在乎你的吻是不是真的,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我不想去想,但那一切偏偏自动出现在我脑中。你把我当成为了钱什么也不顾的女人,我又能说什么?我是为了钱啊!可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宁盈翾呐喊着,盈眶泪水落了下来,滴上她签了名的文件…… 她还能说什么?替自己叫屈又有什么用? 她不能爱上他,他也不可能爱上她,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了不是吗?否则怎会不告诉她他的姓? 将宁盈翾一把拉进怀中,皇甫爵托起她的小脸,覆上她颤抖的唇瓣,恣意攫取她的芳香,夺去了她发言的权利。 吻上她,皇甫爵才惊觉自己的心。 他希望她在乎,赌她不会对此事无所谓,也赌自己的心。 只是如今,这个赌盘究竟是谁赢,他己然无法分辨了。 “那如果我说希望你嫁,但是嫁给我呢?”轻啄她泛红的耳珠,皇甫爵在宁盈翾耳畔呢哺。 这个梦是怎么回事? 怎么连温度都这么真实? 而且,她还听到了自己醉了、睡了后才会梦到了话。 眨了眨迷濛泪眼,宁盈翾以为自己是睡迷糊了、醉糊涂了才会梦到皇甫爵吻她,甚至于说出要娶她的话。 她多希望这一切是真的,可是她不能,他也不会让这梦成真。 他们的“身份”都太特殊了。 推开了皇甫爵,宁盈翾拉过桌上的几张文件,胡乱签上自己的名字。 “这是一个很美的梦,我好希望它是真的。” 签完了名,宁盈翾抓了那叠文件就往皇甫爵怀里塞。 她不能再让自己梦下去了,否则明早当她酒醒、当她梦醒,她会痛得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 宁盈翾头也不回的往二楼奔去,在自己的梦里狂奔,逼自己连在梦里都不许去奢望、去贪恋那不可能属于她的梦境。 被宁盈翾推开,怀里还塞进了一叠文件,皇甫爵的唇角却牵起了一抹笑。 傻女孩,她以为这一切是梦境? 所以,他可以当她的“梦话”是真心的? 既然如此,那么她就欠他两个答案了。 至于他的那些假设与怀疑,似乎已随着他看穿宁盈翾的心意而全数瓦解了。 阳光穿过半掩的窗帘洒落在宁盈翾脸上,似在轻轻催促她从睡梦中苏醒。 她的头怎么会这么重? 对了,她昨天喝了一些酒,还作了一个好真实的梦…… 咦?她是怎么回到房间来的?看来,她是真的醉糊涂了! 想起昨夜的梦,宁盈翾逸出一声长叹。 若是叹息有重量,她想自己或许早让叹息声给压死了吧。 梳洗完毕,宁盈翾推开房门,才想下楼准备早餐,却不料一封桃红色信封从门缝上落了下来。 弯身拾起信封,宁盈翾一脸狐疑,但下一秒,她脸上的困惑全转成了哀怨与失望。 婚友社联谊酒会? 有钱人的婚友社就是不一样,连联谊都可以办成“酒会”,而且,这效率也未免好得离谱了吧。 轻摇着头走出房门,宁盈翾埋首在那张桃红色请柬里的视线蓦地让脚下踢着的物品给拉了起来。 祝你联谊顺利。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华丽包装,宁盈翾不用多想便知道自己踢上的东西是某a牌的礼服与p牌的鞋子。 顺利?他是巴不得她今天晚上就把自己嫁了吗? 为什么现实会这么可恶?昨夜却偏偏让她梦到那样的梦! 扁着菱唇,再一声喟叹。如果可以,她真的好希望现在这一切才是梦,一个醒不了的恶梦。 “富叔,我请你替我查的事怎么样了?” 将手中一张桃红色请柬丢到一旁,皇甫爵抬头询问才进门打算告知他一日行程的阮富巍。 “今天以前会有结果。” “那另外一件事昵?” 阮富巍笑道:“全都照故董事长的名单邀请了。” 银亮长礼服剪裁贴身,衬得宁盈翾的身形更为柔美,雪肌更为玉嫩。 微提裙摆拾级而下,宁盈翾的身影随着夜风拂来的香气烙上了皇甫爵的心。 “走吧。” 故作镇定,皇甫爵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上前对她说了一句。 走?去哪? 蛾眉轻蹙,宁盈翾不解。 “穿成这样,难不成你想骑那台破机车?” 他知道她只要出门,从来不愿意让司机接送。 她会穿成这样是拜谁所赐?还不是他想要她越快嫁掉越好! 一抹薄怒掠上粉颊,宁盈翾别过小脸赌气道:“我叫计程车。” “走吧,我顺路。” 上前去一把牵起她的小手,皇甫爵并不打算让宁盈翾拒绝他的“好意”。 让皇甫爵这么一牵,宁盈翾的心差些忘了要继续跳动,一连漏了好几拍,而没漏的心跳却又快得、急得像是跑百米竟速一般。 上了车,一张桃红色请柬乍然跳进宁盈翾眼中。 他车上怎么会有? 拿着那张桃红色请柬,宁盈翾杏眸圆睁望向才坐进驾驶座的皇甫爵。 “我是场地提供者,所以受邀去‘监督’你。” 没让宁盈翾发问,皇甫爵像是读出了她的心思一般地扬笑,迳自为她解答。 监督?他有必要这么可恶吗? 宁盈翾的心倏地抽痛,是因为皇甫爵不但急着把她嫁掉,还要亲自“监督”她,避免她半途偷跑。 瞪着皇甫爵,宁盈翾半天没说一个字,只是眼中闪着点点泪光,一脸委屈。 她的表情让皇甫爵嘴角勾起了一弯笑,他欺身上前,靠上她的发,让她的发香掠过他鼻尖,然后伸出长臂…… 皇甫爵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宁盈翾下意识的闭上了眼,一对水嫩朱唇抿得死紧,一颗心噗通狂跳,心跳声充满了她的耳膜。 “记得系安全带。” 拉过她身旁的安全带,皇甫爵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差点就情不自禁的吻上她。若不是他还有“计划”,才不会让她如意的抿死那对菱唇呢。 皇甫爵的话落进宁盈翾那几近耳鸣的耳中,一如砸碎玻璃窗的石子一般狠狠在她心上敲了一记。 她的心隐隐作痛,无力抗拒自己即将面对的现实。 她以为,再怎么样都不会有比他逼她参加这个婚友社、急着把她嫁出去的事还要来得残忍,但,她错了! 而且错得离谱! 因为她的心痛得让她快要无法呼吸。 她已有自觉,也有百分之百的心理准备去推销自己,去欺骗自己他对她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她不能否认的“继子”,而且她会让时间逼她爱上别人,随便哪一个男人都可以。 可为什么他偏偏要挑衅她?偏偏要残忍的站在她眼前,让她看着他而后逼自己去跟别的男人说话、企图把自己嫁掉?她连自己都骗不了了,还能去骗谁? 她拙劣的谎言正在剥落,可他却看不出来。 为什么她会期望他阻止她,就像那一夜的梦一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亲自送她上刑场,还宣告他会看着她跳进坟墓里活埋自己。 她想挣扎,想临阵脱逃,但皇甫爵的那一句“监督”却成了无形的枷锁,牢牢将她锁住;而皇甫爵那“继子”的身份则是宣告她死刑的监斩官。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就不能只是个恶梦? 可就算是痛,她却不知怎地竟不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他。 这是贪心的惩罚吗? 明知道自己爱上的他是什么“身份”,但她却仍傻得连转身离开的勇气都全部放弃,所以,她才会必须去面对他的“监督”,把自己已然被掏空了的心踩个粉碎是吗? 第十三章 木然呆望着前方,泪水像是打在窗前的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努力的不让泪落下,并试图告诉自己,这个恶梦很快就会醒,皇甫爵的“监督”或许只是将她送到酒会的会场,如此而已。 “这是真的吗?” 在化妆室里补妆,几个女子交头接耳,一脸兴奋。 “这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来这么无聊的酒会呀。” 带来消息的女子脸上的表情像是预备参加选美大赛一股,带着确定胜出的自信。 “皇甫爵可是富比世榜上有名的钻石单身汉,虽然这个酒会是他们集团办的,但他有可能来吗?” 半信半疑,才加入话题的另一个女子搭腔。 “以我们公司,还有我爹地跟皇甫家的交情,我的消息绝对不会错!而且,听说皇甫爵还有意从今晚的洒会中找一个能稳定交往的对象呢。” 语毕,又是一阵涂涂抹抹,自信满满的女子一副大恩不需言谢、慷慨分享机密情报的表情。 “我也是听我爹地这么说的,所以我妈咪还特别请人从巴黎送了这套礼服过来呢。” 半天没说半句话的另一个女子这时边炫耀自家的财力,边强调自家与皇甫家的关系不比一般。 就这样,皇甫爵要在酒会上选女友的消息,有如野火燎原般传遍了会场。 所有听闻这传言的企业千金无不是一脸雀跃、满心期盼,想展现自己的才华、温婉、美丽,届时好获得皇甫爵的青睐,雀屏中选。 期待,终究有落空的一刻,尤其是当皇甫爵的车在码头边停定,却没有离去的打算,还替她开了车门,一脸笑意的站在车门畔望着她时,宁盈翾心里清楚明白,皇甫爵的“监督”其实正要开始。 万般不情愿地提着千斤重的脚向前迈步,宁盈翾的心似乎也跟自己的脚步一样越来越沉、越来越痛。 走进了作为酒会会场的雪白邮轮上,不知怎地,宁盈翾霎时感到一股没来由的寒意从背脊开始漫至脚尖与头顶。 会场的男男女女无一不是家世最赫的名门千金、企业二代。 然而,当今晚的“主角”现身,自然少不了全场的注目。 “那个女人是谁?凭什么跟皇甫爵走在一起?” “大概是秘书之类的吧,皇甫爵才回国没多久,有个人跟在旁边很正常的。” 交头接耳的“情报交流”再次开始,所有人对宁盈翾都带着敌意,就怕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会抢了她们的猎物。 诡异的气氛与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让她顿时手足无措,宁盈翾在一根柱子旁停下脚步,企图将自己藏在偌大的柱子后头,完全远离皇甫爵。 “这么美丽的小姐,有幸让我认识一下吗?” 见到跟“风云人物”一起出现的可人儿落单,一名陌生男子手持香槟朝宁盈翾走了过来,一脸笑意的想与她攀谈。 “那个……我……” 从来没参加过联谊,更不用说婚友社的聚会了,而且这等高级的酒会,根本不可能是她这样一个把夜市当成精品店的普通人有机会来的场合,以至于当有人上前与她攀谈,宁盈翾只能微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应。 “真是好久不见。听说你一直住在意大利?” 几个千金围上皇甫爵,热络的寒暄。 “是啊。伯父还好吗?” 脸上满是迷人笑容,皇甫爵向那成群的女子一一问候。 自己的处境很尴尬,宁盈翾下意识的想找人求救,但当她看着皇甫爵俊颜上的笑容时,全身似乎让人泼上了油,一眨眼,小小的火苗就烧得她的胸口一股没来由的痛。 “那个女的,是你的秘书?” 其中一位千金问道,并不屑的睨了宁盈翾一眼。 让人这么不怀好意的一瞪,宁盈翾只能尴尬一笑,试着再把自己往角落里挤。 她有这么娇弱吗?他可不认为。 “是啊。” 扬笑走向宁盈翾,皇甫爵很自然的牵住她的手,将她从柱子后以及那个还在献慇勤的男子跟前拉开。 秘书?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秘书了?他的秘书不是阮富巍吗? 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宁盈翾便让皇甫爵拉到了一堆来意不善的女子面前。 “爵,你们聊就好,我想出去吹吹风。” 不知怎地,面对这些来意不善的女子,宁盈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得越远越好。 “要我陪你去吗?” 嘴角弯起,俊眸深情款款,皇甫爵很明的是要在场的委子听到自己这句话。 “不……不用了。” 他是怎么了?难道他看不出这些女人已经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吗? 宁盈翾试图挣开他的大掌,却不论她怎么使力,他就是怎么也不松开的紧握着她。 “爵,你长年旅居意大利,想必对时尚很了解,你觉得我今晚这件礼服如何?” 不甘示弱的,一名女子上前亲昵的唤了皇甫爵一声,并找话题想吸引他的注意。 “盈翾,你觉得如何?” 并没有正面回应,皇甫爵回头看向南盈瓢,挑笑等着她的答案。 “我……什么?” 他是来“监督”她还是来谋杀她的? 不知怎地,宁盈翾原本沉痛的心让皇甫爵这一连串出人意表又令她不解的举动一闹,竟是五味杂陈。 他不是急着要把她嫁掉,所以才会替她报名参加这个婚友社联谊?况且,他不但出借场地,还亲自来监督,不是摆明了她己别无选择,怎么现在又这么对她笑? 更可恶的是,他这样牵着她的手,是想让她怎么也死不了的心更痛更无助吗? “我觉得,穿在你身上应该会更好看。” 皇甫爵的这句话让宁盈翾一对黛眉紧锁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女人很明显的是冲着皇甫爵来的,虽然当她躲在角落时,有那么一瞬想要什么也不顾的上前赶跑这些像苍蝇般的女人,但怎么此刻皇甫爵竟让她成了活箭靶,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爵,喝点香槟吧。” 一个对手败下阵来,并不表示其他人就会知难而退。 果不其然,当宁盈翾还在错愕当中时,另一个女人已上前递出一杯刚从侍者手中接过的香槟。 “盈翾,渴吗?” 接过那杯香槟,皇甫爵一个旋身,将之送到了宁盈翾眼前,脸上的笑是迷死人不偿命的灿烂。 这是什么监督法?她到酒会会场后根本还没有机会把自己推销给任何一个男人不是吗? 这个酒会究竟是婚友社的联谊酒会还是他皇甫爵的招蜂引蝶大会呀? 除了错愕,还有不解,宁盈翾完全不明白自己该怎么解释眼前的情况,更想不透自己此刻的存在究竟代表了什么。 摇了摇头,宁盈翾脸上起了薄怒,原先心上的哀戚、颓然一如晨雾般消散无踪,粉拳紧握起。 他除了要把她嫁出去外,还要顺便招蜂引蝶?该不会是希望来个“双喜临门”吧? 可他要真想招蜂引蝶,何必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她做什么要让他这样欺负? “这些点心大厨都很用心,爵,你也尝尝看。” 香槟不受青睐,那就是不渴,而是饿了?另一个女子将身旁递出香槟却让皇甫爵的举动气得一张脸刷白的上一位“挑战者” 挤到了一旁,捧着从侍者手中硬夺过来的点心盘,绽笑望向皇甫爵。 “盈翾,这是你最爱吃的,不过可能没有你亲手煮的菜可口就是了。” 刻意挑了一个小点心,皇甫爵又旋过身去挑笑睇视宁盈翾。 “我哪有……” 实在忍无可忍,宁盈翾扁起的两片朱唇猛地一张,才想扯开嗓门抗议,却不料皇甫爵的手快她一步,那个精致小点心就这么进了她想抗议、却还来不及完整说出一句话的樱桃小嘴里。 嘴里塞了食物无法抗议,宁盈翾只好眯起一对水亮明眸,企图用眼神杀人。 无奈,尽管宁盈翾不论表情、眼神都表明了她的不满,皇甫爵却是视而不见的挑笑回望。 这才是他的盈翾。 皇甫爵的笑灿烂得让人炫目,不但使会场内所有的男性宾客放弃接近宁盈翾,更让那些有所企阁的千金小她们恨不得喝宁盈翾的血。 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想害她找不到人可以嫁?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为什么他要这样折磨她?她都愿意逼自己接受他的安排了,他还有什么不满? 难道他不知道他所做的这一切会让她更加难受吗? 而且这一切更残忍的提醒了她,就算她知道自己不能爱他,就算逼自己签了那些文件,又到了这个该死的联谊洒会,她却还是一点也没有把握把自己推销给任何一个男人。 她多么希望那一夜那个真实到连泪、连覆在唇上温度都真实得好似现实的梦是真的-- 他要她嫁给他,而不是逼着她在这种场合出糗,还成为一群女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对象。 奋力甩开皇甫爵的手,宁盈翾玉足一旋,想要离去。 显然她这个反应早在皇甫爵的预料之中,只见皇甫爵飞快的伸出另一只长臂当空一捞,环上了宁盈翾的纤腰,再不由分说的往自己怀中扯,俯下身,覆上她的唇。 这突如其来的吻,吻得宁盈翾杏眸圆瞪,茫然凝视着皇甫爵。 他吻她?为什么?又想戏弄她吗? 脑中一片空白,宁盈翾耳畔像是有万只蜜蜂在鼓翅,让她只听得到嗡嗡巨响,其它声响是一点也听不见了。 “这酱汁有些太甜了,你觉得昵?”离开她的唇瓣,皇甫爵说了这么一句让宁盈翾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话。 依旧茫然瞪视着皇甫爵,宁盈翾眨了眨眼,脑中仍是空白一片。 “刚才的点心,沾在嘴上。” 指了指自己的唇,皇甫爵替这个吻找了个看似光明正大的借口。 什么?他不知道有纸巾这种东西?非要这样戏弄她? 整她很好玩吗? 他难道不知道她的心已经够乱了吗? 宁盈翾前一秒还空空如也的脑袋瓜子,因为皇甫爵的话与那明显的戏弄而气得倏地翻起万种情绪。 好!就算她再不甘心也得如他的安排,尽快把自己嫁了,她实在没必要这样任他戏弄、取笑是吧? 靠上前去,踮起脚尖,宁盈翾的皓腕雪臂揽上皇甫爵的颈一项,猛地一扯,将一对菱唇靠上了他耳畔。 宁盈翾这个举动百分之百在皇甫爵的预料之外,但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她这举动的用意,一阵刺痛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宁盈翾在皇甫爵的耳珠上留下一个漂亮的唇印,然后滑上他的耳骨,狠狠烙下一道清晰的齿痕。 人群中,一条人影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悄悄退出,不见踪影。 整个人颓坐在书报架旁,宁盈翾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怎么了?跟老公吵架?” 虽然觉得不大可能,但孙萍怎么想都觉得,以她所认识的宁盈翾,那个百分之两百的夫奴,会出现这样的表情,会出现这样一连三叹,声声绵延到天边的无奈叹息,铁定只有这么一个原因了。 “哪有老公可以吵。” 第十四章 嘟喽了一声,宁盈翾又是一声长叹。若说叹息声要老一岁的话,只怕她如今己老到走不动了。 “该不会……那个欧吉桑不愿意替你还钱,所以把你赶出家门,还让地下钱庄继续追债吧?” 听闻宁盈翾说自己没有老公,这可让目睹皇甫霁宁“求婚记”的孙萍吓得差些没把撤下架的过期便当给失手丢到地板上。 “没有啦。”再一声无奈长叹。 想起昨晚的那场酒会,宁盈翾就觉得,若是事情像孙萍所说的那般,或许她还会开心一些。 比起露宿街头又被逼债,她现在的处境才算是身心煎熬吧。 皇甫爵的吻、深切的凝视、万千柔情的笑…… 一切的一切都在宁盈翾脑海中盘旋不去,想甩也甩不开。 她真的不懂皇甫爵为什么要这样戏弄她,为什么在她费尽心力想要说服自己不去在乎他时,他却那样吻了她。 那个吻,吻得她所有的防卫崩溃瓦解,但下一秒,他却毫不在乎的告诉她,那只是因为她嘴边沾上了东西。 “这个也不是,那个也没有,那你到我这一直叹气是要做什么?” 将新鲜的便当放上货架,孙萍怎么都觉得宁盈翾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 语毕,又是一声长叹。这一回,宁盈翾小脸上的哀怨又多上了一分。 她总不能说她叹气是因为她爱上了她的“继子”吧? 虽然说她对皇甫霁宁的认识几乎是零,而且也只记得几个月前他替自己解危、让她别无选择的点头答应下嫁,其余的,就什么也没有了:但,她总不能说因为这样,她就能去爱上皇甫爵吧? “小萍,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人,要怎么办?” 满脑子都是皇甫爵,宁盈翾真的不知道自已该怎么办了。 “不能爱的人?你爱上谁了?那个大叔?” 她就知道宁盈翾的叹息不单纯。 她怎么可能爱上皇甫霁宁!在她的记忆里,她就只在这个便利商店里见过他一次而已,虽然孙萍后来告诉她,其实皇甫霁宁是常客,但那些上不了心的记忆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她爱上的,是在意大利时坚持不跟她说华语、又故意“遗失”她好几次的皇甫爵。 “你先告诉我,你会怎么办。” 没有正面否认或承认,宁盈翾蹙起了眉,要孙萍先回答她的问题。 “如果是自由之身,有谁不能爱?不过对方要不是单身,我可能会放弃吧。” 孙萍虽然敢爱敢恨,但可不是一个会为了爱而去破坏他人幸福的人。 要是放弃不了呢? 孙萍的回答让宁盈翾的脸又苦了些,扁起的菱唇欲言又止。 “不过要是对方是单身,我会想办法让他爱上我,这样,应该就不算不能爱的人了吧?” 轻瞥宁盈翾一眼,孙萍接着把话说完。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颓然的把头垂下,宁盈翾又是一声重到不行的喟叹。 “你到底爱上谁了?难不成你背着那个大叔……” 虽然觉得宁盈翾不会这么糊涂,但又觉得逼不得已嫁给一个可以当自己爸爸的人,这种假设也不是不可能。 “小萍,你都没在看报纸还是电视新闻的吗?皇甫大叔过世了。” 宁盈翾觉得孙萍开口闭口皇甫霁宁,实在很不可思议。 “那……你这个寡妇有什么不能爱的人?” 眨了眨眼,孙萍这才想起似乎有这么一则大新闻,但因为当时宁盈翾人不在国内,所以之后她便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寡妇爱上自已的继子,这够危言铃听、够不能爱了吧? “因为他不可能爱上我。” “不知是怕吓到孙萍还是不愿亲口说出皇甫爵的“身份”,宁盈翾只能别过脸去,万般无奈的咕哝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不可熊?” 递了杯咖啡给宁盈翾,孙萍觉得她过分消极了些。 “因为他只想把我推开,可是他的吻又让人以为他在乎,但下一秒,你只会认为自己很可笑。” 把自己埋进咖啡轿所冒出的白烟里,宁盈翾感觉自己眼眶的温度跟着手心里咖啡的温度攀升。 “那很简单,让他在乎不就好了?” 如今,孙萍是百分之百确认宁盈翾的芳心让某个人给偷走了,否则她不可能这样叹气又说出方才那一翻话。 “没有那么简单。” 要真有这么简单,她也就不会觉得自己可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皇甫爵处心积虑的想把她嫁掉。 “这个给你。”拿了张便条纸,孙萍在上头振笔疚书,而后递给了宁盈翾。 “这是?”看着便条纸上的字,宁盈翾一脸狐疑。 “约会啊!看不懂啊?” 亏她还特别写了约会两个字在上头,她的字没有丑到辨认不出来吧? 一头雾水的掀了掀长睫,宁盈翾凝视着孙萍。“我知道你写的是约会两字,可是为什么要给我?” “我要你去约会,这张便条就留给那个你不能爱的人看,如果他真的不在乎,你就死心吧。” 拍了拍宁盈翾的肩,孙萍苦笑。 如果真能说死心就死心,那她还需要这样用叹息声淹死自己吗? 可是,既然她只能叹气,那么照孙萍所说的,去约个会又有何妨? 不论如何,最后她仍是得把自己嫁掉不是吗? 若皇甫爵真的是存心戏弄她,那么她也只能告诉自已,他真的不可能在乎她不是? “有什么喜搴?瞧你笑得这么开心。” 敲了敲皇甫爵办公室的门,没等回应,季岩朔便迢自走了进去。 “你回台湾,我能不开心?” 看着硬是比自己晚了两个月才放弃挣扎回来台湾的季岩朔,皇甫爵笑道。 “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才不可能为我笑得这么……恶心。” 季岩朔又不是瞎了,他看得出来皇甫爵唇角的笑一定是想起宁盈翾才会有的“特别微笑”。 笑而不答,皇甫爵敛目将视线从桌面上的公文收回。 昨晚的酒会,虽然宁盈翾最后怒气冲冲的跑开了,但应该已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了吧? 他表现得这么明显,他不相信宁盈翾会不懂他的心。 只是,她咬他,是代表她生气还是有别的意思? 他那傻到天下无敌的“继母”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想起她的梦并不是梦,而他说的话也不是玩笑? 而他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告诉她,她其实什么也不是,只是跟他一样被他老爸算计了的受害者? 一个他被算计之后深爱上的女人。 “看样子,你是下定决心了。” 原以为,之前在意大利时皇甫爵的冷淡可能会让皇甫霁宁精心策划的“计谋”功亏一篑,但如今看来,皇甫爵似乎下定决心承认自己真的爱上宁盈翾了。 “某个傻瓜以为自己只是在作梦,把我说的话全当成梦境,我能怎么办?” 翻阅着公文,皇甫爵有些无奈的苦笑了笑。 “那就在确定她清醒时再说一次不就得了?不过,我很好奇你说了什么。” 望着皇甫爵,季岩朔挑笑,他实在想不到皇甫爵究竟说了什么会让宁盈翾以为自己是在作梦。 他说了什么?他跟她求婚;可是她却以为自己在作梦,还意气用事的签了一堆鬼画符给他。 拉开了抽屉,皇甫爵瞥了一眼那一夜宁盈翾一把塞进自己怀里的文件,唇角又不自觉地陷入了几分。 “今晚算是替我接风,邀盈翾一起吃饭吧。” 挥了挥手,丢下这么一句话,季岩朔旋身推开门步出皇甫爵的办公室。 震耳欲聋的舞曲音乐重重敲击宁盈翾的耳膜,木然呆坐在吧台边,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想留在这个热闹、却不适合自己的夜店。 “我可以请你喝杯饮料吗?” 一名男子靠上前来,笑容可掬的说。 “抱歉,我在等……孙华大哥?” 正打算公式化的婉拒这个今晚第八名试图跟她交谈的男子,宁盈黝礼貌性的回以微笑,却发现对方是自己将近三年没见的方孙华。 “我知道你在等我。好久不见了。” 要酒保特别为宁盈翾准备新鲜柳橙汁,方孙华温柔的笑着。 “该不会……” 完全不知道自己今晚的约会对象是淮,见到方孙华的宁盈翾有些吃惊。 “小萍说你心情不好,是谁惹我小妹不开心的?罗丰桀?” 大宁盈翾九岁、一直将她当成妹妹的方孙华日前才从加拿大回国,本想去便利商店找她叙旧,却只遇到孙萍,于是留了工作地点的名片,没想到下午就接到孙萍的电话邀约,此刻却只有宁盈翾来赴约。 “他没有惹我不高兴,只不过是骗光了我所有的财产而已。” 而且,还害她不得不嫁给皇甫霁宁,导致如今自己爱上了继子! “这么可恶还不生气?那是谁这么神通广大惹得你不开心?” 递上果汁,方孙华撩去宁盈翾试图遮去脸上那没来由浮现的失落与哀怨的发丝,问道。 “一个我不能爱、偏偏又放弃不了的人。一个我想要不在乎、却偏偏满脑子都是他的人。一个完全不在乎我的心有多痛,总是要折磨我的大混蛋!” 眼眶泫然盈泪,宁盈翾觉得好委屈,像是她说出了这些话,就更确定皇甫爵不在乎她以及她不能爱上他的事实。 “看样子,他真的非常神通广大。” 从来没见过宁盈翾落泪,方孙华心疼万分,他看得出来不论宁盈翾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她都爱他爱到无法自拔了。 强忍住眼眶里随时一个眨眼就会收不住的泪水,宁盈翾脑海里又浮现皇甫爵的身影以及昨晚在酒会上他那些刻意却让她不解的举动跟话语,甚至于是那个存心戏弄、存心残忍划开她心的那一记热吻。 夜渐深,城市霓虹越夜越美,星子失色,月儿当空。 好不容易结束繁重的公事,带着一脸胜利微笑下车走入屋内,皇甫爵原以为自己会跟以往一般见到一桌冰冷失味的菜肴,却没想到餐桌上连个盘子都没有,偌大的屋子里一片寂静。 “盈翾?” 皇甫爵出声叫唤,脸上满溢的微笑逐渐消失。 “看样子,她是出去约会了。” 手上拿着一张放在玄关钥匙盘上的便条纸,季岩朔轻笑道。 约会?在他表现得那么明显之后? 锐眸扫过季岩朔手中的纸张,皇甫爵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玩味着皇甫爵脸上骤起忽现的表情,季岩朔幽幽道:“看样子,我只能委屈一点,让你一个大男人陪我去吃晚餐了。” “就我一个人多冷清啊,不介意我换个场地替你接风吧?应该会热闹些。” 狠瞪着季岩朔手中的便条纸,皇甫爵嘴角牵起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她去约会?她以为他的求婚是梦境也就算了;昨晚的酒会,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怎么就她看不出来,还去约会? 难不成他精心安排的那一切,她一样当成了梦? 还是她天生迟钝开不了窍,怎么也看不懂他的明示与暗示? 可再怎么迟钝也不该一天不到就出去约会吧?他满心都是她,但那个傻丫头却根本没放在心上!包括在叹息桥下,她殷切的回吻也能当梦忘得一干二净? “我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第十五章 睇了一眼手中那张几乎要让皇甫爵的眼神烧穿两个大洞的便条,季岩朔嘴角噙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皇甫爵薄唇畔的笑意渐深,却笑得让人不寒而,全身寒毛直竖。 震耳的舞曲旋律敲动,皇甫爵的心似乎也跟着舞曲内敲击的鼓点而喧噪着。 他如炽的目光扫视夜店里热闹的人群,企图找寻宁盈翾的身影。 蓦地,吧台角落一条纤细俪影吸引了他一瞥而过的目光,让皇甫爵猛地旋身回头。 宁盈翾身着丹宁牛仔小外套,贴身的t恤搭配剪裁合身的牛仔裤,显出她修长双腿与姣好身材,只见她木然瞪视着前方,似乎在等什么人。 见她一身随性打扮,皇甫爵松了口气,心想或许宁盈翾并不是很重视这个约会,才会穿得这么“不适合”这个场所。 迈开脚步打算靠上前去,但才一提足,便见到一名男子主动站到了宁盈翾身旁。 宁盈翾先是一愣,接着便绽放甜笑迎向那名男子。 宁盈翾的笑像是烧得火红的铁,毫不留情的烙印上皇甫爵的心,让他胸口猛地一阵抽痛,而后明眸中便燃起两团火光。 宁盈翾与那个束着马尾、雅痞装扮的男子似乎相谈甚欢,小脸上的笑一如百花齐放,艳丽非凡,如此景象看得皇甫爵眉心死锁,眼中的火光更盛。 对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她都能笑得这么甜? 不!对他,当初她的笑似乎并不及此刻灿烂,只是礼貌成分居多。 那么她现在笑得这么甜,且还是对着上前来搭讪的男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当真打算实现当初夸口的承诺,随意把自己嫁了? 怒瞪着不远处有说有笑的两人,皇甫爵心头的火如遇上了顺向风,瞬间燎原,不可收拾。 原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然处于盛怒,不会再有什么能增加他心头那灭不了的怒气之时,皇甫爵才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有多荒唐可笑。 原本与男子说说笑笑的宁盈翾不知怎地垂下了脸,接着,一张大掌拂上她的小脸,宁盈翾却是躲也没躲的照单全收了那男子的柔情与不舍。 够了!再看下去,他的心脏铁定会让怒气逼得炸了开来。不论那名男子是谁,就算是宁盈翾想要嫁的对象,基于“礼貌”,他总该上前去打个招呼,谢谢对方如此照顾他的“继母”吧。 提步上前,皇甫爵俊颜上的笑灿烂无比,靠上那个束马尾的男子身后,一语不发的凝视着宁盈翾低垂的小脸。 似感觉到一道灼热视线,宁盈翾缓缓抬脸,差些慌得洒了手中的果汁。 “爵……” 他真的来了?是因为在乎她跟别人约会吗? 心头小鹿一阵乱撞,若不是夜店的音乐声响震耳欲聋,只怕此刻宁盈翾的心跳声会大到让皇甫爵发现她的慌乱。 “替我介绍一下吧。” 发觉到宁盈翾的异样,方孙华笑了笑,轻拍她的小手,接过了那摇摇欲坠的果汁杯,安抚着她。 “孙华大哥,他是皇甫爵,是--” “你好,盈翾是我父亲的再婚对象。” 不知怎地,听见宁盈翾如此叫那男子,皇甫爵便不自觉地打断她的话,而说出口的却是这么一句让宁盈翾错愕的话。 他父亲的再婚对像……是啊,所以他才会追不及待的想要逼走她,希望她早点嫁掉不是吗? 皇甫爵的自我介绍仿佛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的刺向宁盈翾的心,让她原先勉强自己扬起的笑因为这椎心之痛而不断崩解、破碎。 宁盈翾拢起的眉心让方孙华明白,眼前站着的人正是那个神通广大、惹得他小妹心伤的男人。 进而明白了为什么盈翾会说自己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男人。 “你好,我叫方孙华,盈翾的……情人,以及即将结婚的对象。” 斟酌了一会,方孙华刻意挑了一个带有杀伤力的头饺,并挑笑回望宁盈翾。 短兵相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硝烟味。 两个男人均是一脸笑意,嘴上礼貌问候,眼中却是火光点点。 结婚对像?孙华大哥是怎么了?她一直当他是大哥,而且,他们从头至尾谈的都不是她要结婚或该结婚的事吧? “方先生,你没听懂吗?盈翾是‘我父亲的再婚对像’。” 重申了一次,还刻意加重语气,皇甫爵似乎想要借此误导方孙华宁盈翾是有夫之妇。 “我听得很清楚。你是皇甫爵,所以盈翾目前算是单身。” 与神经大条到可以当电线杆的孙萍不同,方孙华可没忘了几个月前的大新闻。 虽然新闻中并没有提及皇甫霁宁再婚,但从皇甫爵的“宣言”看来,不论是真是假,盈翾那个“结婚对像”应该就是皇甫霁宁;确认了这个事实,方孙华自然也知道皇甫爵所谓盈翾的“结婚对像”其实已经驾鹤西归了。 深吸了一口气,保持住脸上的笑,皇甫爵眉心微颤地瞥了一眼正凝视着方孙华的宁盈翾。 她就这么舍不得不看他?而且,她完全不否认是表示--他眼前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 她决定嫁给这个男人,而且是在他跟她求婚之后,在他明显表态自己心意之后? 就算她把他的求婚当成了梦境,但昨晚的一切她也能视而不见? 所以,她才会咬他? 所以,这代表着要他别再自作多情? 耳翼上宁盈翾烙下的齿痕还未褪去,此刻似乎就连当时的痛都鲜明的再现,并且倍增。 皇甫爵的心皱缩着,仿佛有人正无情的蹂躏着它,而每一阵袭来的痛都好似在取笑他一般。 “很高兴认识你,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我想跟盈翾先离开了。” 轻搂上宁盈翾的腰,方孙华挑衅的笑着。 让方孙华这突如其来的一搂,宁盈翾整个人瞠目结舌的愕愣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孙华大哥,我--” “嘘,傻妹妹,你看着就好,知道吗?” 靠上宁盈翾耳畔,方孙华没让她说话,只是故作亲昵的制造更多足以激怒皇甫爵的气氛。 看着?她要看着什么? 而且,在这样的气氛里,皇甫爵那样的自我介绍之后,她还能期待什么? 他那样说,不就表明了她只是他的“继母”吗? 但他若只是当她是个非嫁掉不可的累赘,又为什么要来? “我放在桌上的纸条……” “什么纸条?岩朔今天回国,我们来这放松一下,没想到碰巧遇上。” 昧着良心说谎,见到宁盈翾对方孙华的一切亲昵举动不躲不避的照单全收,皇甫爵不觉怒火中烧,口不应心的迳自抛出了这一串话。 所以,他不是因为在乎才来的? 所以,这表示,她再不愿意、再不舍也得死心了? 就算她必须把自己的心狠狠挖出,她也别无选择的必须要受那样的痛,逼自己去正视他不可能爱上她、而他又是她不能爱的“身份”的事实? 所以,也就是说,昨晚的酒会,真的就只是他的戏弄,存心要看她笑话的刻意所为了? 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宁盈翾这自己忍住不断袭上眼眶的热潮,咬起下唇,别过身去轻轻在方孙华脸上啄了一下。 对于宁盈翾这突如其来的脱稿演出,方孙华也很合作,在她额上回印了一个浅吻。 有所认知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宁盈翾主动的那一吻,虽只是印在方孙华脸颊上,却让皇甫爵恨不得立刻将她扯离方孙华身边。 皇甫爵胸口下囚住的猛兽此刻正疯狂的咆哮撕咬着,而那怎么也灭不了的怒火是越烧越旺,眼看就要将他整个人吞灭了。 “盈翾,我们走吧。” 刻意提高音调,方孙华提醒皇甫爵再不出手阻止,他便要带宁盈翾离开了。 点了点头,没敢再看皇甫爵一眼,宁盈翾默默往方孙华怀中靠了一寸,同意离开。 长臂向前一伸,皇甫爵的身体似自有意识的先他的思绪一步,将自己的渴望化为行动,一把拉住宁盈翾,猛然一扯,硬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你哪也不许去!” 粗哑的一声低喃,皇甫爵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痛。 若是他让她离开,他觉得自己将永远没有机会再拥抱她。 他不会同意她把自己嫁给任何人的,因为,他疯狂的爱着她这个傻得看不见他真心的“继母”,这个因为他老爸的计谋而走到他面前的女子。 她根本什么“身份”都不是,不是他那个存心算计他的老爸的续弦妻子,更不是他不能爱上的对象,为什么她就是不明白? 他必须要做到什么程度她才会明了? 这样拥着她、不许她离开,就够了吗? 还是,要他再求一次婚? 皇甫爵猛地一扯,力道似乎大了些,宁盈翾踉跄不稳的倒进他怀中。 “你一定要这么霸道吗?” 宁盈翾的心口不断痛楚的撕扯着,她轻咬住下唇,强逼自己对他冷淡,要自己别再去想那令她心狂起波澜的男人了。 “霸道?我只是不许你--” 宁盈翾这句冷得似乎能将他冻成霜的话让皇甫爵愕然。 “不许?你有什么资格不许?”你不是只想把我踢得远远的? 没等皇甫爵说完,宁盈翾认奋力挣开他的怀抱,别过身去,鼓足了勇气抗议,却不将话完整说出口。 资格? 他爱她爱到几近疯狂,渴望她想起他的求婚,渴望那一夜他求婚时她一切的“梦话”全是真心,这样还不够资格? “就凭我有资格替你选择‘再婚对像’。” 宁盈翾挣开他的怀抱靠向方孙华,这让皇甫爵妒火中烧,胸口下的那头野兽狂恣的刨抓着他的心,违心之论竟就这样脱口而出。 皇甫爵的话让宁盈翾那已然破碎不堪的心骤然碎成了千万片。 她早就该死心了。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弄得如此可笑,她才愿意承认自己有多天真? 他一而再的戏弄,让她以为自己可以欺骗自己那或许并不是戏弄。 那一夜,那真实到宛如他的温度、他的吻真的熨着她的心的梦,为什么永远只能是一个无法成真的梦? 他的每一个吻、每一眼深情凝望,为什么都残忍的在她脑中、在她痛到不能再痛的胸口提醒着她,那些都只是为了取笑、为了捉弄、为了让她觉得自己可笑? 她真的该彻彻底底放弃。 爱上不能爱的人注定心伤,注定永远碰触不得,因那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她是曾经奢望过若是叹息桥下的吻是真,她是否能不顺一切、是否真不该躲他?可或许,就连她以为的躲,也只是躲去他的嘲笑罢了。 那可恶的大野狼硬是闯进了她的心,霸道的住了下来,如今却在偷走了她的心之后,只以一声长啸告诉她,他的“资格”是有权力替她选择再婚对象。 “不需要你多事鸡婆,我要嫁给谁,这你管不着。” 环上方孙华的膀臂,宁盈翾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了,就算她早该这么做,就算她原本就不该奢望,更不应该妄想皇甫爵的出现所代表的意义,但她残破不堪的心就是没有办法停止去想他,即使如今她已然下定决心不要去爱了,即使她逼着自已去推开他,她仍旧无法克制的满脑子都是他。 第十六章 “是吗?所以你真的要嫁给他?” 冷笑了一声,皇甫爵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他胸口下剥落。 他明显表现出不能没有她,他明白的说要娶她,为什么他眼前这个傻丫头就是什么也不懂,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他的一切,进而狠心将他的尊严踩在地上? 她不记得他的求婚,他认了,毕竟那时她醉了,他不能要求她记得一切,但酒会里他所表现的一切,她竟全无所觉? 方才,他明白的不许她离开,他要她留在自己怀中,她却只是问他凭什么,只是逃开他、说他霸道。 究竟他该怎么做?她的傻怎么能傻得让他这么痛、这么无助? 他以为自己认识她,明白她的傻气、她的天真,但似乎只有明白、只有认识并不足以让她明白他的心。 “我再说一次,我要嫁给谁你管不着!但是,是的,我是要嫁给他,如此就能摆脱你了!” 口不应心,宁盈翾始终不敢直视皇甫爵,她用谎言武装自己,希望自己这如利刀般划着自己心的谎言能催眠自己,能逼自己放弃。 毕竟,事实再明显不过了,他不会在乎她的。 摆脱?他该拿她怎么办?在他急得、惶得赶来夜店之后,就算他有些口不择言,但她怎么能如此指控他? 她喝醉的那一夜他所说的话她可以全不记得、全不当真,但她自己说的醉话,难不成就只是醉话? “孙华大哥,带我走,我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人。” 宁盈翾的泪自颊上滑落,有如滚烫的熔岩,让她为自己覆上的面具全数熔解,只剩最后一丝气力保持声音里的镇定。 离开他?她真的这么想? 没再伸手去拉她,皇甫爵只是定定地看着宁盈翾离开。 “这样真的好吗?” 看着一切的方孙华好心疼的问,觉得宁盈翾好傻。 “这没什么不好的,小萍也要我放弃,对一个永远不会在乎我的人,一个我永远也不能爱的人,这样是最好的。” 像是在说服自己,却又像是在欺骗自己,宁盈翾的泪决堤而下。 为什么她会变得这么爱哭? 为什么会连她都搞不懂自己? 她明明就决心要放弃,也明明说了那么多谎话,为什么她的心就是不能停止去想他,为什么就不能少痛一点? 皇甫爵的存心戏弄,她不是在酒会时就决心不要再忍气吞声了? 要不,她也不会咬他、不会说出那些话。 因为她早知道自己该放弃,就算做不到,也早就决定了不是吗? 所以她说这些话来伤害自己,只是要让她的心死透,只是要用心痛去遮盖她那些不切实际的呐喊与渴望。 “傻盈翾,难道你看不出来……” “我看得出来,他是来嘲笑我的。” 没让方孙华说完,宁盈翾又往自己心上捅一刀。 她已经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了,不需要再有人来提醒她--皇甫爵只是来看她笑话而已。 皇甫爵怎么会是来笑她的? 他是男人,自然了解皇甫爵那样的神情代表着什么,而那些话也明显的是一时气愤的口不择言,但盈翾这个小傻瓜居然全当真了,居然因为那些气话而判自己死刑。 “孙华大哥,谢谢你,我想我该回去了。” 叹了口气,将颊上的泪拭去,宁盈翾强逼自己打起精神挤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我送你回去吧。” 她这样哭得梨花带雨的要怎么自己回去? “放心,我没事。” 至少,明天之后,等她哭完,等她真的离开,她就不会有事了。 或许心还是会痛,但应该不会这么痛了。 虽然看得出来她的坚强是佯装的,但方孙华了解,从不轻易落泪的宁盈翾是倔强的,就算如今她哭得像个泪人儿,她的倔强还是不可能改变的,否则,她也不会傻得、逞强得说出那些话了。 “好吧,那路上小心点。” 轻拍了拍宁盈翾的头,方孙华只能任再她故作坚强。 转身走回店里,方孙华还没来得及踏进店门,一条人影已快速奔上前来。 方孙华挑起笑与那人对视,而后指了指宁盈翾离去的方向。 在夜店里,当宁盈翾随着方孙华离去,皇甫爵心灰意冷,完全一副斗败公鸡的模样。 他真的要投降了,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如此。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这样扰乱他的心,宁盈翾不但做到了,还轻易的将他的心带离了,可向来对付女人不费吹灰之力的他如今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盈翾哭了?你又做了什么?” 季岩朔不知打哪冒了出来,欣赏着眼前难得一见的景象。 他能做什么?从头至尾难堪的都是他不是吗? “就这么投降?为了一个不大高明的谎言?爵,如果我要结婚,应该是不会叫我的未婚妻某某小妹的” 原本只想隔岸观虎,但看了半天,皇甫爵却像只被五花大绑的无牙老虎,让他再也看不下去,只好努力再推一把,免得他舅舅说他怠忽职守。 他又不是存心惹她落泪,她的每一滴泪都是以让他的心滴血不止,但他能怎么办?咬住自己的舌头免得那些拦不住的话又冲口而出,再让宁盈翾那个小傻瓜彻底误会? 若是以往,面对如此的误会,面对这样的女人,皇甫爵的怒气绝对足够引燃火山,但不知怎地,宁盈翾就是有这种天大的本事让他熊熊燃烧的怒气如云雾遇上狂风,不消一瞬就全数消散。取而代之的只有无情淹没他的束手无策,让他别无选择的只能高举自旗。 他或许真的是疯了! 他居然会放弃扞卫自己的尊严,并且想也没想的便决定将之狠狠甩上了地面,亲自践踏得面目全非。 他不想放开她,就算她明白的推开他,就算她一而再的强调自己要嫁,就算他还需要再明显的表达自己的心意,他都不想就这么放手,否则,今晚他也不会到这来不是吗? 轻合上眼,皇甫爵祈求上帝,自己现在才决心再进一步追上她不会太晚,倘若他能追上,那么他保证不会再让她推开自己。 拔足狂奔,皇甫爵夺门面出,将震耳的舞曲抛诸脑后,却不料刚踏出门,就见到方孙华独自一人转了回来。 泪水模糊了视线,宁盈翾朝停放摩托车的方向慢慢走着。 “盈翾。” 蓦地,一道熟悉的声音唤住了她。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他会出现? 瞪大泪眼,宁盈翾蹙起眉心看着跟前的男子。 她现在还不够乱?为什么他还要出现?就连他都要来取笑她? “滚开!” 她跟他已无话可说,就连看一眼都不想! “盈翾,我是逼不得已的,你知道我的投资……我只是希望能让你过好日子。” 罗丰桀低声下气,靠上前来,就想拉宁盈翾的手。 “滚开!” 退了两步,躲开罗丰桀的手,窬盈瀚再次重申。投资……逼不得已……她是可笑,可还没蠢到那么可笑! 她当然知道他在作投资,可他所有的行为可以称得上逼不得已? “我很抱歉,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又靠上前来企图搂上宁盈翾,罗丰桀的语气充满着虚伪的歉意。 “机会?在你把那些债务丢给我、拿走我一切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从我生命里消失了!” 她会痛成这样,她会伤成这样是拜谁所赐?她怎么可能再给他机会! 她给他机会,那谁给她机会? 就是因为他,她才会别无选择的嫁给皇甫霁宁,也才会去爱上她不能爱的人不是吗? “你不是处理得很好?还是说,你不愿意原谅我是因为那个有钱的公子哥?” 哼了一声,罗丰桀不以为然的冷笑。 处理?他不知道她的处理是把自已嫁给一个半百欧吉桑,居然还敢这样说她! “我不在乎你巴着那个有钱的公予哥,毕竟,谁有那个能力在邮轮上办那样的酒会,不是吗?” 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也似乎是这两天偷偷跟踪宁盈翾,让他又妒又羡她飞上枝头,罗丰桀的语气从虚假的恳求转成了指控。 他在说什么?昨晚的酒会,他在场? “是为了钱吧?” 面对一语不发的宁盈翾,罗丰桀咄咄逼人的又补了这么一句。 原想绕开罗丰桀的纠缠,将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全当成屁,但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指控却让宁盈翾停下了脚步。 “我为了钱是谁害的?我会去巴着有钱的公子哥又是拜谁所赐?罗丰桀,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对我做的,够了!” 背对着罗丰桀,宁盈翾说得咬牙切齿。 她从来不能想像情侣分手之后会成仇人,也从来都觉得当不成朋友的怨侣一定是有人太小心眼。 如今,她算是“亲身体会”什么是情侣变仇人,佳偶变怨侣! “我对你做的,或许够了,而且,追根究柢你能有今天,老实说也的确是拜我所赐;既然我让你攀上了棵摇钱树,看在我‘主动退让’的份上,你该怎么报答我?” 俗话说,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罗丰桀必然是那个不要脸到天下无敌的家伙,居然厚颜无耻的想顺势从宁盈翾身上多讹诈一些好处。 主动退让?报答? 她都伤得、痛得恨不得合上眼一了百了了,还必须要“报答”他? 报答他让她悲惨的拖着垃圾袋当行李箱差些露宿街头? 报答他让她面对天文数字的债务,别无选择的嫁给一个足以当她老爸的大叔?报答他让她因为嫁给一个老头而被丢去意大利一个人度蜜月,然后丢了自己的心? 她以前怎么都不知道她爱了六年的男人是这样令人作呕的家伙? “我攀上了棵摇钱树,那是我的本事。至于我能摇不多少钱,又是为了多少钱巴着那棵摇钱树不放,都没有你的份!既然你说,我是为了钱,那么就该知道,为了钱的女人是不可能拿钱丢一只狗--” 粉拳紧握,宁盈翾怒不可遏的旋身瞪视罗丰桀,但话还没说完,那除了罗丰桀之外一并映入她眼眸的人影让她杏眸圆睁,诧讶当场。 他怎么会在这?她说的那些话,他该不会都听到了吧? “皇甫先生,感谢你让秘书通知我盈翾的近况,还让我参加那么豪华的酒会。” 发现皇甫爵在自己身后,罗丰桀挑笑回过身去,一脸的谄媚。 所以,罗丰桀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全是因为皇甫爵? 他就这么痛恨她、这么渴望一脚踢开她? 那样戏弄她、嘲笑她,难道还不够残忍? 没有否认罗丰桀的话,皇甫爵礼貌的回以微笑。“你玩得开心就好。” 皇甫爵的话就好似万根针瞬时朝着她的心窝插去,毫不留情,下手狠重。 “两位,慢慢谈,不打扰了。” 转过身去,宁盈翾粉拳槌向心口、牙关紧闭,拔足狂奔;也不管自己的机车就在原地,奔向路旁伸手一拦,跳上了计程车,便头也不回的逃开那让她不堪、令她又愤又恨的现实。 “罗丰桀先生,‘久仰’大名。” 忍住没有去追宁盈翾,皇甫爵双手环胸,挑笑地向罗丰桀问好。 第十七章 他是让阮富巍去找罗丰桀,却没想到罗丰桀会这么迫不及待的出现。 只不过两天,他便按捺不住了,他还以为罗丰桀会蛰伏更久一些。 “不敢。没想到我能有幸认识皇甫爵本人。” 笑得灿烂,对于皇甫爵是否听到自己与宁盈期的对话,罗丰桀是完全不以为意,热络的想要拉近与皇甫爵的关系。 “你能认识我,算来也是因为盈翾:而盈翾能认识我,老实说,我还真该谢谢你。” 皮笑肉不笑向来是皇甫爵的看家本领,一抹不深却也不浅的微笑在他的俊颜上绽开,语气平顺无怒。 “别客气,我什么也没做。” 罗丰桀以为皇甫爵真的在跟他道谢,一脸得意。 “客气的是你,别说你什么也没做,你做得可多了不是吗?否则,盈翩也不会被送到我眼前了。” 宁盈翾与那八千万,以及她为什么会毫不怀疑又心甘情愿的自居他“继母”的身份,他全听阮富巍说了;当然,这交换情报的代价是他向阮富巍坦承他的在乎。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那么有些事他便不能不做了。 他几乎聘请了全台湾的征信业者,甚至于动用官方人脉查出境资科,当他得知罗丰桀并没有出国,只是躲在台东的某个果园当临时工之后,便请阮富巍亲自上门拜访。 阮富巍并没有让罗丰桀知道八千万与皇甫霁宁与宁盈翾的这一段“小故事”,只是告诉罗丰桀,皇甫爵是宁盈翾的未婚夫,而只要他愿意出面,皇甫爵会负责替他清偿一切债务,并且给了他一张邀清函。 原本只是半信半疑的回到台北,想要“眼见为凭”,但当他拿着那张邀请函上了邮轮、乔装成侍者之后,罗丰桀所有的疑心与防备全化为轻烟一缕,取而代之的则是不断在他胸口下壮大的贪婪。 “我当然乐见盈翾得到幸福。” 罗丰桀笑得台不拢嘴。皇甫爵的“和善”让他以为自己遇上了一只傻呼呼的待宰肥羊。 “当然,我也很愿意给她莩福,只不过盈翾跟你似乎还有些关系。” 挑笑弯起薄唇,眉心微蹙,皇甫爵故作一脸尴尬两难的表情。 “关系?我跟她早就没有关系了!” 挥了挥手,罗丰桀急忙一爵认,就怕皇甫爵会借口他跟宁盈翾那没有“正常”分手的情侣关系而不愿意替他偿债或是不愿意与宁盈翾继续下去,那么他以后的“财路”可能就没了。 “真的没关系了?”刻意挑了挑眉,皇甫爵再确认的问了一句。 “其实我三年前就想跟她提分手。只是一直心软开不了口,老实说,我跟盈翾早就只是普通室友的关系。” 将关系撇得一干二净,罗丰桀专挑自己认为皇甫爵想听的话说。 “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当然!既然她现在有这么好的归宿,我当然要把话说消楚,免得引起误会。我跟盈翾就只是普通朋友了。” 额上冒了出几颗斗大汗珠,罗丰桀有些慌了。他实在猜不透为什么皇甫爵会这样再三问他同一个问题;现在这个社会就连结了婚都不算死会了,为什么一对分手的情侣关系皇甫爵会这么在乎又要这样确认? “普通朋友?多普通?” 皇甫爵再问,脸上的笑开始让罗丰桀全身寒毛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普通到早餐钱都要各付各的,而且,若不是房子难找,房租又高,我也不会跟盈翾当这么久的室友啊。” 故作镇定的干笑了两声,罗丰桀觉得自己好似蜘蛛网上的虫子,喉咙发干、冷汗直流,差些就有股冲动想要扯开喉咙大喊救命了。 “所以,各自的财务状况各自负担?这么普通?” 不知为何,罗丰桀越是将关系撇得干净,皇甫爵的笑就越深,重复的确认次数就越多。 有钱人的疑心病都这么重? 看样子,他要是不好好哄哄皇甫爵,以后恐怕没有人情可以跟宁盈翾讨了。 “当然!要不是那个阮什么的秘书来找我,我恐怕早就忘了她这个朋友了。” 想也没有多想,只是急着撇清,急着让皇甫爵“放心”,罗丰桀说得越来越夸张。 “所以说,这么一个普通到几乎让你忘了她存在的朋友,应该没有道理替你背债吧?” 收起了笑,皇甫爵锐眸一扫,睇凝罗丰桀的嘻皮笑脸。 目光相接,罗丰桀感觉自己的背脊发凉,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袭上。 “那个?不……” 为什么会说到债务的事?皇甫爵是要找他算帐?可是那个老秘书明明就说只要他出观,债务就会清偿;而且,皇甫爵刚才的态度也是那样的不是吗? 仿佛老鼠遇上猫,罗丰桀双腿摊软,像失去了知觉一般,不要说是开溜了,就连多挪动半步可能都会跪倒在地;别无选择的,他只好拭着额上不断淌下的斗大汗珠,搜寻枯肠想为自己找借口开溜。 “不是说只是一个普通到几乎忘掉的朋友?” 消失的笑再度浮上皇甫爵的唇角,皇甫爵语气轻松无怒,但口气里浅薄的质问却让罗丰桀不寒而粟,冷汗有如豆大雨点,不住的冒出。 “是这样说没错,只是盈翾这个人很热心,我们好歹也有点美好的过去,所以债务这个……” 罗丰桀简直就是挖了个洞把自己往里头埋,还自备了铲子,一点都不需要皇甫爵费心。 “再热心也不至于替一个连早餐钱都要各自分摊的“普通朋友”背书吧?所以,这是诈欺喽?” 抽出了怀里的一份文件,皇甫爵敲了敲借款人栏位上的签名。 诈欺?怎么跟当初说好的不一样? 他应该是来捞油水的,而且皇甫爵本来看起来是只无害的阔少蠢肥羊,怎么才一眨眼,羊皮脱了就成头恶狼了? “这是误会!我可没有逼盈翾签名,只是……” 只是没让她看清楚签的内容是什么而己。 差些慌得把实话冲口而出,罗丰桀在千钧一发之际捂住了自己的嘴,就怕一时口快,真的会落得一个“坦承诈欺”的罪名。 “我奉劝你这位‘普通朋友’,要消失就不要一闻到钱味便不要命的出来探头探脑,这笔债我记在你头上。这一回,你给我消失得彻底一点,否则我可能会改变心意找人去跟你“讨论”一下这笔借款。” 这就是他把罗丰桀硬挖出来的原因。 想把他当摇钱树?她傻得替罗丰桀背债,他可没那么好心打算既往不咎。 所以,他要罗丰桀彻底从宁盈翾的生命里消失,以免他再像方才一样要宁盈翾“报答”他。 “可是……保证人?” 支吾半晌,只见罗丰桀的口一开一合,却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保证人?债务人在我眼前,保证人就只是普通签名而已,不代表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罗丰桀别无选择只能点头同意不再出现。 原以为自己能大开财路才会出现在宁盈翾面前,怎料却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只要我不再出现,那些债务就不算了是吧?那好歹也得给我一笔钱生……” 要他消失可以,他总得拿一点什么吧? “盗领宁盈翾小姐的存款应该是个不错的理由送你去吃一阵子免钱饭,你觉得呢?” 皇甫爵的手机荧幕播放着一段影片,是罗丰桀戴着棒球帽走进银行领钱的画面。 那样的画面让罗丰桀的脸色倏地刷白,双腿不住颤抖。 睨了罗丰桀最后一眼,皇甫爵抛下手中那份借款文件后便旋身离开。 傻愣的抓起那张借款书,罗丰桀呆望着皇甫爵没入城市的黑。 电铃声急促的响,声声催人。 “到底是谁?这么晚了是想吵死人吗?” 孙萍刚从浴室出来,披着一头湿发出来应门。 “小萍,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苦着一张脸,见到上前来应门的孙萍,宁盈翾的情绪倏地崩溃,泪水跟着决堤落下。 从来没见过宁盈翾哭过,孙萍吓得赶忙将站在门外的宁盈翾拉进屋里。 “你今天不是去找方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一对柳眉揪成一直线,孙萍好担心哭得梨花带雨的宁盈翾是不是遇上了不好的事或是受了谁的欺侮。 “他一点也不在乎……而且,他恨我恨得去找了罗丰桀……” 宁盈翾泣不成声,想起这个晚上所发生的一切,想起皇甫爵完全没有否认罗丰桀的话以及他当时的表情,她的泪水就怎么也管不住的掉落。 “罗丰桀?那个败类不是从人间蒸发了?你是说那个你不能爱的人把罗丰桀找了出来,就为了要摆脱你?” 努力把宁盈翾所说的话拼凑完整,孙萍瞪大那对凤眼,有些不可思议的问。 到底什么样的人可以把一个几近从人间蒸发的败类给找出来? 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逼走盈翾?或者,对方其实不是不在乎,而是他明白宁盈翾爱他? 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宁盈翾此刻脑中是一团混乱。 “他为什么要找罗丰桀出来?他要是不爱你,直说不就好了?” 抓了一盒面纸递给宁盈翾,孙萍是怎么想都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如此大费周章的绕那么大一圈来赶人的。 她完全没有资格说出自己的心意,教他要如何直说? 他或许从来没想过,只是觉得她碍眼,只是想早日将她远远踢开罢了。 要不,怎么会一而再的戏弄、嘲笑她? “所以,你现在无家可归也是那个人害的?” 虽然不知道让宁盈翾痛苦成这副模样、又怎么也不说那个她不能爱的人究竟是谁,但以孙萍的宣觉,宁盈翾会在这个时间什么也没带的出现在她家门口,应该就是被扫地出门了吧。 泪水不住滑落,宁盈翾一语不发,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心上盘旋着自己转身离开时最后跟罗丰桀说的话。 她可以发誓那不是她的真心话,她只是想要给罗丰桀一点颜色瞧瞧,并不是真的把皇甫爵当成摇钱树。但,他会相信吗? 从来,他不就把她当成为了钱而出卖自己的女人? 要不也不会那样迫不及待的想踢开她,还那样取笑她了吧。 此时此刻,宁盈翾真的不知道什么才是让她这样伤心落泪的主因,是皇甫爵把罗丰桀找来羞辱她、企图逼走她,还是当她说出皇甫爵是摇钱树这等违心之论时,他就站在自己眼前,她就算想解释都百口莫辩。 但是,这样她不是正好可以死心了? 因为她已毫无退路了不是吗? 而且也早就下定了决心,就算痛也要离开,要自己埋葬那满满都是皇甫爵的心不是吗? 为什么如今一切是这么的顺利,让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她的泪为什么还会这般不听话的狂落? 为什么她那痛到令她无法呼吸的心就不能安分一点,为什么她还是那么在乎他? “小萍,我的那些行李可以寄放在你这里一段时间吗?” 木然呆望着自己手腕上的表,宁盈翾发现自己的心又碎了些。 “当然没问题。只是,你要去哪里?” 原以为盈翾会想要借住她这里,没想到盈翾只说要寄放行李。 “回家去。” 她还能去哪?皇甫爵都这么明白的赶人了,而她也说了那些让自己回不了头的话,不回家能去哪? “老家?” 实在想不出盈翾此刻还有什么地方能称为家,孙萍确认的问。 “回去参加婚礼,孙华大哥问我能不能当伴娘。” 第十八章 今晚两人谈的话题一半以上都是这场婚礼。 原本她还不是很确定自己想不想要刺激自己,但如今,她似乎别无选择,让自己忙一点,应该会让心忘了痛吧。 就算那是场会让她更像局外人的婚礼,但眼下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把自己的荒唐抛在脑后,正大光明的回家了。 天边云彩透出朦胧,宁盈翾蹑手蹑脚的走进玄关,就怕不小心弄出声响会败露行迹。 回到二楼的房间,从拙屉里抓出那个代表着她悲惨人生的黑色垃圾袋,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该是她的,她什么也不打算带走,就算这代表着她得要再次用垃圾袋装自己的行李也一样。 她是真的很感谢皇甫霁宁没让她流落街头,但,如今她若是还厚颜无耻的留下,就真的太不识相了。 丢了几本书到垃圾袋里,宁盈翾瞥见那堆在桌上的好几本有关意大利的旅游书。 与皇甫爵的相遇、机场的惊魂记、莫名其妙被丢了皮包跟手表;还有那一桌子她才喝没多少就阵亡的葡萄酒……威尼斯、船夫的歌声,以及日落的叹息桥…… 轻抚上唇,宁盈翾只觉得鼻头一阵酸,眼前又成泪幕。 动也没动那一叠旅游书,宁盈翾拿起那只皇甫爵在意大利时丢给她的皮包,拉开拉链,一古脑儿的将里头的物品一次倒空。 一张空白明信片因为这样的狂风过境而不知从哪儿飘了出来,明信片上的图案正是纯白的叹息桥。 泪,滴落空白明信片上。宁盈翾拿起笔,在空白明信片上写了几行字,而后便将明信片放在那堆旅游书上头。 每一个字,似乎都是用她的泪写的,似乎也刻蚀了她的心,让她的心跟着每一笔划上明信片的笔迹一并绽开。 取下手腕上的表装进表盒里,宁盈翾打包完一切自己当初带来的行李,拖着一包鼓胀的黑色垃圾袋,鼓足了勇气踏出门。 他要她离开,她这就如他所愿。 就算每踏出一步,她的心就痛得沉下一寸,但她已然没有什么好奢望的了。 她亲口说出了让自己无法回头的话,也亲眼见到了皇甫爵的绝情,就算她傻得无法骗自己可以忘了他,就算她痛得明白自己有多爱皇甫爵,她都没有办法再假装皇甫爵可能会在乎了。 她的身份本就不可能得到她以为的爱,她不是早就清楚了? 可为什么拉着这包代表着她悲惨人生的所有,她的心哀悼的却不是她的境遇,而是那注定只能痛的爱情? 为什么她会举步维艰?她不是说服了自己整整一个晚上了? 心痛得让她好想大声呐喊,但宁盈翾的唇却抿得死紧,深怕一不留神,便会克制不了的痛哭失声。 “上哪去?我不是说过,我要这包‘行李’好好的留在二楼,哪也不许去吗?” 皇甫爵的声音穿过客厅,幽幽落进了宁盈翾耳中。 他一夜没睡,就怕她那样离开之后不会再出现,怎么她一早回来了,却又拉着那一袋东西打算离开? “我只是要去倒垃圾。”连自己也一起丢了。 没敢回头,宁盈翾就怕自己一回头,说服了自己一整晚所做下的决定会不堪一击,而后又必须去面对那些不堪、那无尽的心痛。 长痛不如短痛,皇甫爵既然永远不可能在乎她,那么一次让自己的心死透,岂不是比日日夜夜的折磨来得痛快? “你说谎。” 这些日子以来,她说的谎流还不够多? 她拙劣的说谎技巧还期望能骗过他几次? 是!她是说谎,但又如何? 她现在也只能说谎才能逼自己离开了,还是,他又想用什么方式来取笑她、戏弄她了? “留下来。” 皇甫爵上前去拉住宁盈翾恳求,因为他有好多话要跟她说,她怎么能这样离开? 留下来?再让他嘲笑她?还是等着罗丰桀来给她难堪? “你放心,我会尽快把自己嫁了,五年之内,我就会把一切都还给你!” 甩开皇甫爵的手,宁盈翾不由分说的往他的陉骨上狠踢一脚,而后拉着那包垃圾袋夺门而出。 这一踢,让皇甫爵剑眉死拧,吃痛的靠着墙才不致跪倒在地,以至于来不及拉住宁盈翾,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门在自己眼前掩上。 他有这么可恨?他都那样求她留下了,为什么她还是要走? 而且,那个小傻瓜到底要他放心什么? 她把自己嫁了才是他最担心的事,她又怎么能开出五年这样的期限?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难不成要他把心血淋淋的挖出来她才懂吗? “盈翾留了这些东西给你。” 从宁盈翾房中拿了那一叠旅游书以及皮件与手表,季岩朔丢了一张明信片到皇甫爵眼前。 叹息桥,或许终究只能留下叹息,那个传说,也注定只是一个很美的传说。或许,我曾希望有一天能告诉你那个答案,却只会让自己变得可笑而已。如你所愿的离开。放心,不该我的我不会奢求,也不会带走。 宁盈翾娟秀的字迹让泪水晕开了些许,明信片上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是她一声沉痛的叹息。 不奢求?她不求,他求可以吧? 那个小傻瓜,自己带走了什么难道还不知道吗? 他空了的胸口,那让她带走的心他该怎么找回来? 天知道他多渴望她留在自己身边,又怎么会希望她离开? 她到底误会了什么?到底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他婚也求了,甚至还公开表明了,昨晚在夜店里更是放下了自尊,刚才还明白的说要她别走,他还能怎么办? “当初是盈翾主动走到你面前的,这次,换你追她吧,否则,波赛顿可会咬掉你的手的。” 挑笑望着皇甫爵,季岩朔指了指夹在旅游书里的一张照片,那张照片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在科斯玛迪圣母院时盈翾拉着他将手伸进真实之口里头,脸上的笑好甜。 抓着那张照片与控诉着他要她离开的明信片,皇甫爵起身追出门外,却晚了一步,宁盈翾的身影早已消失。 现在他该上哪去追?他不是说过,迷路了别乱跑的吗? 但怎么如今迷路的,似乎是他了。 看着手中照片上盈翾的甜笑,皇甫爵这才知道,傻的不只有她,他自己也并没有高明到哪去;所以,她才会不明白他,才会以为他只想甩了她。天知道她的以为是恰恰相反,他非但不想甩开早已进驻他心里的她,还渴望她永远别丢下他。 她会去哪里?她能去哪里? 他却一无所知。 这样去爱一个人,也难怪她会逃、会误会了,怎么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不懂她! “我记得舅舅提过盈翾之前是在公司附近的便利商店上班的,说不定她会去找她的朋友。” 望着一脸茫然、眼中流露无限悔恨的皇甫爵,季岩朔着实不知道自己是该偷笑还是该同情他了。 抓起车钥匙,皇甫爵在心里暗自祈求,这次不论如何他都不能再把她遗失了,否则他会连自己的心一并丢失。 手机不论怎么打都是关机状态,一路上,皇甫爵望着东升的艳阳,一颗心急惶焦躁,希望自己能在这一路上就瞥见宁盈翾的小绵羊与那一大包“行李”而后将她拦截,但直至皇甫爵将车停在公司大门前,望着林立的商店时,他才发现,他就连该去哪一间便利商店找,又该找谁他都浑然不知。 捧着一把玫瑰,小心翼翼的剥着上头的花办放进花童的小花篮里,宁盈翾的小脸上似乎写着,她心里正不自觉地数着花办默念着“他爱我、他不爱我”的老掉牙花办占卜。 蓦地,一股刺痛袭上指尖,宁盈翾的食指让玫瑰花睫上一根没拔掉的刺给刺破了,一颗圆润的血液从伤口渗了出来。 可恶!她怎么连剥个花办都不能专心? 她回来不就是要让自己忙些,让自己分心吗? 怎么一晃眼三天,她想让自己忙,却忙得只是闯祸、只是惹麻烦。 她想让自己分心,却不知怎地,越是这么催促自己,她分心的就只是那些该让她忙得无暇去思考的“正事”。 她怎么能这么不争气? 一直想着一个巴不得她滚得越远越好的人有什么用? 她的骨气到底上哪去了?为什么就这么窝囊的赶不走脑海里的一切? 为什么她的耳畔会一直回荡她临走前他那句要她留下的话? 她不是不想再让他捉弄、取笑了?怎么如今想起他那句要她留下的话,她的心就在胸口不闹革命,闹着想要见他。 “我的小伴娘,哭丧着一张脸是不是不想祝福我?” 方孙华在宁盈翾身旁坐了下来,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温柔的笑着。 猛然摇了摇头,宁盈翾似乎想硬藉着这个动作将脑中不断浮现的画面与身影一并甩掉。 却不论她怎么摇、怎么甩,皇甫爵的声音与一切似乎已隽刻在她脑中怎么也甩不开、忘不掉。 “好了,别想了!去换礼服,等等要彩排了。” 看得出来盈翾是为了什么要回来当伴娘,方孙华没辙,只是假装盈剿的心不在焉是她一贯的粗心大意。 “我去替新娘拿捧花再过去。” 将剩余的花办放满花篮,宁盈翾站起身往更衣室走点。 凝睇盈翾怅然若失的背影,方孙华瞥了一眼腕上的表,嘴角小自觉的扬起一弯浅笑。 三天了,找遍了公司附近的便利商店,皇甫爵总算找到了孙萍;只不过,不知孙萍是刻意隐瞒还是所言属实,有关于宁盈翾的事,她是一问三不知。 拿着拖把死命往皇甫爵的脚攻去,孙萍一脸有仇报仇、没仇练拳头的表情。 三天来,只要她来上班,就一定会看到一个与木雕无异的男人端坐在书报架旁的座位上一语不发的瞪着自己。 孙萍原以为皇甫爵是来找宁盈翾讨债的,毕竟这样的事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只不过因为他长得实在太过俊美,让孙萍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假设是否为真,而这样的假设直到昨晚她接到了方孙华的电话之后才真相大白,她也才明白皇甫爵究竟想要找宁盈翾做什么。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孙萍手中的拖把是不管皇甫爵的脚怎么避怎么闪,就是执意替他“擦鞋”,嘴上还忿忿不平的叨念着。 让孙萍这没来由的“攻击”弄得火冒三丈,皇甫爵提足一脚踩上拖把,悻悻然瞪视着仍在叨叨絮絮的孙萍。 “在垦丁,黄昏时候的婚礼,新郎是方孙华,盈翾就在那里。” 照着方孙华给的指示说出宁盈翾的行踪,孙萍用拖把柄撑起自己的身体,斜睇着皇甫爵。 “什么?” 原以为孙萍又在叨念什么没营养又语意不明的话,才想转身暂时远离孙萍跟她的拖把,皇甫爵整个人瞬间就让那跳进耳中的几个字句怔住,愣在原地。 “在垦丁,黄昏时候的婚礼,新郎是方孙华,盈翾就在那里。” 仿佛播放录音带,孙萍照本宣科,一字不露的覆诵了一遍。 尾声 垦丁?他在台北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找她,她居然躲他躲到了垦丁!还当真要把自己给嫁掉? 才三天,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实现诺言跟他撇清关系? 就算他有一堆解释想要说,就算他一点也不希望她跟自己撇清关系,她还是要把自己嫁给那个方孙华? “婚礼在哪举行?” 他绝不允许!他说过,他要她嫁,但是要嫁给他,他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这间饭店的海滩上,你应该还有……九个小时。” 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写好的饭店名称与地址,孙萍指着收银台后方的时钟,数算着上头的刻度。 抽过孙萍手中的纸张,皇甫爵剑眉拢成一线,掌心握得死紧,欲言又止。 他明白,孙萍是故意整他,但事到如今,他认了! 如果他没有办法在九个小时之内赶到垦丁,如果他明知道自己只剩最后一次机会还蠢得错过,那么他就真的活该被孙萍这样折磨三天了。 踏着海滩上的细沙,宁盈翾远跳着不断拍打上岸的浪花,心跟着那一声声击打上来的浪声起起落落。 手上捧着新娘捧花,宁盈翾提起裙摆,要自己别再分心去想皇甫爵,否则若是把方孙华的婚礼搞砸,可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了事的。 “来吧,大家都在等你。” 特意从彩排会场走来,方孙华伸出手捧起宁盈翾的小脸,笑得迷人。 勉强挤出一抹笑,宁盈翾点了点头,却还没来得及靠上前去,身旁便奔来一个人影,不由分说的就把方孙华给打飞了出去。 “孙华大哥!爵……” 方孙华倒向沙滩,细沙扬起,落在宁盈翾的裙摆,宁盈翾慌得尖声叫唤了一声,回过头来,却是傻愣得圆睁着杏眸,到了嘴边的话倏地全消失无踪。 他怎么会出现?难不成是她想他想到出现幻觉了? 可他动手打人,就表示并不是她的幻觉,但到底是为什么? 她如他所愿的离开,他为什么会追到自己眼前还这样杀气腾腾? “盈翾,我不许你嫁!因为你还欠我两个答案。” 皇甫爵一脸慌乱,他好不容易赶到,为的并不是要看方孙华那样捧着她的脸。 嫁?她是曾说要在五年内把自己嫁了,好将一切归还给他;但才过三天,她能嫁给谁?难不成皇甫爵把她之前情急之下说的谎当真了? “两个答案?” 整个人还在讶然当中,宁盈翾的脑子一片空白,好多的疑惑与不解不断袭上脑海。 “叹息桥的传说,还有你签这些文件的那天,我要你嫁给我,你当真不愿想起来?” 拿出一叠婚友社的文件,皇甫爵苦笑。 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提起那一夜求婚的事。 眨了眨眼,宁盈翾以为自己若不是耳朵出了问题,就是脑子不太正常,否则皇甫爵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且,他说的那一天,是她一直以为是梦的那一天? 可是那些她签了名的文件不是应该交给婚友社?他不是处心积虑的要逼她嫁人,所以才替她报名参加婚友社? 她现在怎么什么都搞不懂了? 如果没有报名,那么那个酒会又是什么? 那,他那一晚好可恶的行为又代表着什么? “我是你的‘继母’这是不……” 对!她一定是在哪里睡着了,她是他的继母,他怎么可能跟她求婚? “你不是!你从来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我深爱的女人。” 从文件袋里拿出另一样东西交到宁盈翾手中,皇甫爵一脸等着法官宣判的表情。 她不是?这是什么意思? 从皇甫爵手中接过自己的身份证,宁盈翾凝睇着上头空白的配偶栏,长睫掀了掀,一脸狐疑。 “我知道你跟我老爸做了什么约定,不过,他似乎打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当我的‘继母’,盈翾,取消婚礼好吗?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皇甫爵忐忑不安,眼角余光瞥见方孙华坐在沙滩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他就好怕自己到现在才这么说太迟了。 他爱她? 她什么都不是? “所以,我也可以爱你?所以,我并不是爱上了不能爱的人?” 泪悄悄漫上宁盈翾的眼眸,水幕遮去了皇甫爵的脸,宁盈翾只觉得自己全身紧绷的神经全在这一刻瘫痪、松脱,让她整个人摊软的跪坐在沙滩上。 宁盈翾的话让皇甫爵提在胸口的大石瞬时被抛到九霄云外,她会这么说就表示他其实并不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嫁给我好吗?取消这场婚礼?” 迟迟等不到确定的答案,皇甫爵的眉心紧锁,再问了一次。 摇了摇头,宁盈翾的泪落进了手中的新娘捧花中,泣不成声。 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她却不愿意取消婚礼? 她是想看着他心碎,好惩罚他到如今才表明心意,笑他愚蠢得以为只要他开口她便会回到他身边? “比起我,你宁可嫁给方孙华,所以不愿意取消婚礼?” 心口淌着鲜血,皇甫爵冷笑,压抑着想要怒吼狂啸的冲动。 “强盗!小偷!大、混、蛋!为什么到现在才说?为什么偷走了我的心,抢了我的爱,现在才告诉我我可以爱你?为什么老是要莫名其妙的抛弃我?” 扑进皇甫爵怀中,宁盈翾不由分说的就是一阵连环捶击。 熟悉的台词在耳畔响起,皇甫爵的唇角牵起了一抹苦笑。 “所以,我算是自作自受?注定得不到你给的两个答案?” 俊颜上带着苦笑,皇甫爵一脸的委屈,眉心拧得死紧,就怕自己这一问,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无赖!你说迷路了不许我乱跑,又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孙华大哥要娶的又不是我,我哪有资格取消婚礼!” 宁盈翾的粉拳不断落在皇甫爵胸膛,泪水决堤,黛眉深锁。 他是无赖,是强盗、小偷、大混蛋,他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她别离开他,别再傻得推开他就成了。 “嫁给你以后,不许你再‘抛弃’我,否则,你永远都不可能会知道第二个答案。” 将朱唇印上皇甫爵的薄唇,宁盈翾破涕为笑。 “不会了!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唇角扬笑,皇甫爵捧起宁盈翾的小脸,吻去她脸上残存的泪,拂去她脸上让海风吹乱的发丝,霸道的吻着她的菱唇。 威尼斯海平面上的夕阳承着摇橹的船夫一曲柔和的民谣歌声缓缓下沉。 再次踏上威尼斯,原因却跟上回一样是为了度蜜月,宁盈翾望着远方的海平面,脸上绽放着一朵好甜好幸福的笑。 “盈翾,你还记得上一次在这间咖啡馆你跟我说的那句意大利语吗?” 伸手挑起她的小脸,皇甫爵将她的目光从天边的夕阳硬是挪了回来。 上一次?他想让她一个人坐贡多拉的那一次吗? “应该还记得吧。” 眨了眨眼,宁盈翾不解为什么皇甫爵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满脸的笑意,皇甫爵凝望着眼前的佳人,轻声道:“再说一次给我听。” 为什么要她现在说?难不成他又想使坏心眼丢下她? “你说过不会再‘抛弃’我的,都嫁给你了,你打算说话不算话?” 朱唇微怒的扁起,宁盈翾语气里满满的警告意味。 抛弃她?他怎么可能舍得!他只不过是想“名正言顺”的再听一次她唯一会说的意大利话也不行吗? “小傻瓜,你要不说,我就真的会‘抛弃’你。” 挑笑回了一句宁盈翾听不懂的意大利语,皇甫爵说什么也要宁盈翾说出那个单字。 “老公。” 紧抓着皇甫爵的大掌,宁盈翾有些慌,就怕皇甫爵又开始说她听不懂的语言,接着会发生什么事她就完全不能预料了,于是赶忙乖乖的将季岩朔教她的那句“不许走”之类意思的意大利话说出。 “再温柔一点。”陶陶然的一抹笑在皇甫爵脸上绽开,他得寸进尺的要宁盈翾再说一次。 “老公……”听话照办,宁盈翾轻声再说了一次。 “盈翾,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将佳人环进怀中,皇甫爵满足的笑着。 “不是……不许走之类的……” 长睫掀了两掀,她有些被皇甫爵弄糊涂了。 “不是,意思是……” 附着宁盈翾耳畔,皇甫爵在佳人耳畔轻声呢喃。 皇甫爵的鼻息漫过宁盈翾的粉颊,那一句意大利话的“正解”落进了她耳中,一抹如夕阳般的艳红逐渐染透宁盈翾的小脸……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