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屠刀之后》 第一百三十一章 圣唐院君 车上的笑闹止于内城门口。 内城才是圣唐学院的核心,或者说是真正的圣唐学院。 正门处,一块高大的黑色玄武岩石碑矗立着,上书“圣唐学院”四个大字。 与之前城楼上看到的匾额不同,这几个字仿若充满了摄人心魄的力量。 秦颂刚跳下车,便感觉心神为之吸引,不自觉沉浸其中。 秦雅如是。 反而花迎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与秦君一起等他们醒来。 并没有多长时间,两人便醒了过来,要说有什么所得那也不是,但是那种将所有尘埃乏惫涤荡一清的舒适感实在让人沉迷。 “这是圣唐先人的见面礼,赠予初来此地的后辈。” 秦颂还想多看两眼,被秦君拍了一下:“机会只有一次,走吧。” 众人起步入内,有秦君带领,自然不会有人阻拦。 跨入内城的前一刻,秦雅回首,再次看了一眼石碑。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石碑刻的并非是圣唐学院,虽然未能感受清楚,但那刻入心底的“君”字,依然清晰明了。 想到之前与花迎说过关于学院名称的逸闻,秦雅若有所思。 入了内城,便是完全进入了一片崭新的区域。 来往的均是圣唐学子,年龄不大,一身气势却不俗。 有几个认出秦君的上前见礼,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 秦君笑着颔首示意。 看见秦君笑时,他们虽控制了表情,但还是有明显惊悚的感觉。 秦颂几人对刚刚秦君打马虎眼的问题更好奇了。 秦君带他们稍逛了一圈,抵达了院君的府邸。 刚准备进去,路对面迎面走来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女。 “秦教习,你回来了!” 相相比于之前遇到的那些学子的恭谨敬畏,这群少女显得更加兴奋激动。 秦君让秦雅三人先进去等候,自己跟这群小姑娘说了会儿话。 秦雅三人跟着仆役在正厅坐下。 为他们备了茶水后,那仆役也退了下去。 全程没有一句话。 秦雅几人倒不觉得怠慢。 大抵是因着对方态度始终如一,并非刻意轻慢。 秦颂喝了口茶,见没有其他人出现,忍不住吐槽:“我算是看出来了,秦大姐就是重女轻男,你看那些男的,见她都要打颤,那群小姑娘却欢欢喜喜,满是崇拜。” “这不是很正常吗?”花迎觑了他一样,嬉笑着,“我要是秦姐姐,我也更喜欢小姑娘啊。” 眼见两人又要怼起来,一旁突然传来一声稚嫩软糯的询问。 “你们是谁啊?是师傅的朋友吗?我好像没有见过你们。” 花迎抬眼看去,许久未曾触发的颜控属性再次发作,她顿时抚胸长叹,这哪里来的小可爱,她偷回家! 秦雅和秦颂看过去,同样眼前一亮。 面前站的是个六七岁大小的小姑娘,面容白嫩而红润,一双纯净的墨色瞳仁专注看着你时,仿若将你整个盛在眼中,你也随之变得干净澄澈。 她手上捧着一只小小的仓鼠,毛色纯白无垢,看着似乎是笨笨的兄弟,气息却并无异样。 只是一只普通的仓鼠。 但她托着它,小心翼翼的,珍惜的仿若是最为珍贵罕见的灵兽幼崽。 秦雅安抚了下看见小仓鼠后便有些躁动的小虎崽,将它放在桌上,自己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笑看着她:“我们是秦君的弟妹,随她来拜访院君。你是院君的弟子吗?” “秦君?”小姑娘重复了一遍,有些疑惑。 她看着秦雅,乌亮的瞳仁眼波微漾,原本纯粹的墨色仿若化作了无尽漩涡。 秦雅身体一僵,条件反射地抬手挡在自己胸前。 刚那一瞬间,她仿若被剥光了般,没有丝毫隐秘可言。 同一时间,面前的小姑娘也抬手挡住了眼睛:“失控了失控了!” 不过她想到刚刚看见的东西,并拢的手指偷偷裂开了一道缝,有些疑惑。 “这个玉佩……” “童月儿,你在干什么!” 正好是斜对门的方向,秦君入内时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场景。 童月的能力她是知道的,见此顿时疾步上前,将秦雅拉到身后,看向面前的小姑娘。 她急切了些,看过去的目光难免带上了几分怒色。 而此刻又正是童月的能力失控的时候,于是—— “哇——” “师傅救命!大魔头回来了!” 泪珠唰的滚了下来,小短腿噔噔噔,扑到门前刚刚走进的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怀中。 还注意着别伤到了手中的小仓鼠。 也是很可爱了。 见那女子进来,花迎起身,肃容恭谨。 秦颂没搞清楚状况,但大家都站着,他也跟着起了身。 “你来的正好,管管你家的丫头,没事瞎看什么。” 虽然再次吓哭了人家的小弟子,但秦君理直气壮,毫不示弱。 秦雅看着她背在身后悄悄摩挲着握成拳的手,忍不住暗笑。 那女子低声哄了一番小姑娘,帮她控制住天赋能力后,才抬头看向秦君,有些嗔怪。 “你又非是不知道月儿的能力还控制不好,跟她计较什么。” 虽是这样说,那女子还是牵着童月的手走到秦雅身前。 “来,跟这位姐姐道歉。” 小姑娘眼里仍含着一包泪,但已经停止了抽噎,躲在师傅后面乖乖巧巧地跟秦雅说对不起。 秦雅其实还没搞清到底是什么问题,大体猜到跟刚刚那诡异的一眼有关。 “月儿是天赋灵瞳,可以看穿一些东西,她年纪小,经常控制不住。刚刚不知怎么又触发了。” 秦君在旁解释了一句。 秦雅一愣,而后脸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丝丝缕缕的红晕。 可是看着小姑娘泪汪汪的眼睛,比划了一下还没她腿长的身高,又是个小女娃,也没什么好怪的。 只是还是害羞,悄声应了一句没关系后便掩在了秦君身后。 秦君跟女子对视一眼,放弃了抵抗,乖乖蹲下身,跟小姑娘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小姑娘应了声,又乖乖巧巧地跟秦君道了歉。 见面第一场,在互相的致歉声中度过。 本就是个意外,小姑娘重新控制好能力后,便也过了。 秦君将秦雅拉到身前,郑重介绍:“我的妹妹,秦雅。” 秦颂和花迎一句带过。 然后她指着身前的女人跟他们介绍:“圣唐院君——唐韵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卦象的意义 院君是圣唐的代表,这一座古老的学院及城池的真正掌控者。 可如今看来,似乎只是一个年轻且亲和的大姐姐。 连曾见过院君的花迎都有些惊愕。 因为这个院君虽然面容与她见过的完全一致,似乎时光并没有在她脸上停留,但是内蕴的气质却大相径庭。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花迎仍记得当初那一面的惊艳。 但与如今的感受似乎完全不同的体验。 不是历经岁月沉淀的不同,而是—— “阿雅,你觉得,院君可能是双胞姐妹两个人吗?” 等安顿下来,坐在屋中时,她还是有些困惑。 秦君随唐韵娆离开,秦颂去拜见已经回到圣唐的郝院老,秦雅就来了花迎房间跟她说话。 却没想到她先谈到的竟是这样一个问题。 “院君应该只有一个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毕竟一个势力向来只有一个核心。 圣唐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些势力,相差其实也不多。 花迎其实也说不上什么,毕竟仔细想想,她见过的院君也是一派端庄静雅的,与现在这个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崭新的记忆迅速压过陈旧的印象,花迎揭过这个话题,与秦雅聊起了圣唐学院的见闻。 而秦君这边,刚刚温雅娴静的院君却突然变了副面孔。 还是相同的五官,但是内里像是换了个芯子,一颦一笑,俱是风情,让人为之侧目。 “小无双,好久不见,可有想姐姐?” 无双是之前秦君的化名,后来便一直这么叫着了。 她们初遇时,秦君看上去确实不大,但也只有眼前人这么恶趣味,叫她必加上小字。 眼前人说是院君,却也不是院君—— “唐娆,你给我正经点。” 秦君拍走她企图摸过来的手,一脸嫌弃。 “姐姐怎么不正经……你的酒葫芦呢?不是从不离身的吗?” 唐娆看着秦君空荡荡的腰身,眸中划出一道锐利的光。 很快,她从记忆中抽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画面——放在桌上的灵兽幼崽双爪中露出的一丝碧色。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秦君:“我跟你求了那么久,你都不乐意,你现在拿它去养小宠物?” 秦君扶额,她还真没想起来这里有个人对她的葫芦觊觎良久。 “那是阿雅的灵宠,觉醒失败,需要灵液蕴养……” “好啊,小无双,你有了妹妹,眼里就没姐姐了啊,你对你妹妹的灵兽都比对姐姐好,我的心好痛,嘤~” 秦君有些无奈。 以前她说萧舞夷学的不像,现在想来确实不像,萧舞夷哪有她唐师叔如此多变。 不过也好,秦君淡笑着,看着面前嘤嘤假哭的女人,说出了她想听的话。 “我最近正打算重制一个,也不介意再多制几份,不过普通的空冥玉有点不大够用……” 之前的葫芦就是空冥玉制成,不过秦君现在的意思却不是真说空冥玉不够用,而是说不够好。 唐娆当然听出来了,半点不带犹豫的。 “没问题,唐韵最近得了一块空冥玉髓,正好合用。” “成交!” “你们问过我的意见了吗?就这样随意处置我的私藏。” 眉宇间的妖娆风情散去,恢复了之前的娴静。 唐韵再度掌控了身体。 “那,唐韵姐姐愿意为了即将制成的玉葫,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吗?” 秦君微微欠身,语中含笑。 回应她的是面前浮现的一块光华内敛的温润碧玉。 唐韵直接将空冥玉髓摆到了秦君面前,在她话音落下的前一刻。 事实上,不仅是唐娆盯着秦君的葫芦,她们这些知道葫芦作用的人都想人手一份。 ——毕竟身上都喜欢备着为数不少的灵酒灵液,普通方式难免麻烦。 可是,虽然她们修为目前比秦君高,但是对空间的细节操控可差得远。利用空冥玉分隔出不同的小空间,用来盛酒液灵液,她们就无法做到。 而秦君之前怠惰的很,总不愿动手,她们即便眼馋,也只能作罢。 眼下有这个机会,怎么会不抓住? 唐韵眸中俱是笑意:“当然愿意,那就麻烦无双了。” 秦君摇头失笑。她收下玉髓,转而谈起正事。 “我给你送去的人可有探听到什么?” 指的却是城门处被押走的钱娇娇一行人。 “一个娇养的小姑娘能知道什么。”唐韵摇头,眸中酝酿出一丝怒意,“不过猜也能猜出来了,钱家这些年倒是膨胀得越发厉害了,竟敢把主意打到我圣唐头上。” “钱家?钱家也是近几十年才一跃而上的吧。” 秦君对这些家族了解不多,只是钱家的高调还是让她了解了一些情况。 院君若有所思:“你是说……” 钱家以往便是北域一大家族,底蕴深厚,但要说转化发展成为北域首富确实就是这几十年的事。 而这几十年,其实也是血盟真正开始出现在大陆的时期。 秦君只是稍提了一句,余下的还要唐韵去查。 她倒是有些好奇另一点—— “我看那小姑娘明面上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她是凭什么要进圣唐的?” 圣唐的招收标准除了武道天赋过人外,其他方面有所长也可纳入培养。 但这种选拔没有修为那般一目了然,自然是有漏子可钻的。 “说是符道方面有过人之处。” 唐韵微敛着眉,显然这个过人并非真有多过人。 “这我最近倒是真遇到两个这方面天赋不错的小姑娘,好好培养,或许有不错的成就。” 看来圣唐内部也出了一些问题。 但秦君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淡淡转移了话题。 “哦?我说符老头一副赖在我圣唐等你回来的架势,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唐韵还以为他终于受不住她的“剥削”跑路了呢。 秦君刚回来,唐韵也没有跟她说太多战局上的问题,只闲聊了一些杂事。 难得的放松时刻。 秦君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初给花迎卜算的不是你吧?怎么得出个‘神北行’的卦象?” “花迎?你是说那个中了断仙的小姑娘?” 唐韵仔细思索了一下,从记忆中抽取出一段记忆。 “是唐娆做的。那时我陷入沉眠,郝院老找上门,她就硬着头皮接了。结果一点也没联想到断仙上,只能借着卜算想办法。” 唐韵想到这点也是无奈,却也略有欣慰。 “现在想来,这卦象指的就是你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是想娶那个姐姐吗? 这边,童月托着小仓鼠,小短腿哒哒哒跑到一处小院中。 “元嘉哥哥,元嘉哥哥。” 院中演武台上,一个年轻男子正一丝不苟的演练着一套刀法。 男子面容清俊,身材并不魁梧,刀势却大开大合,霸道勇武。 没有用一丝灵力,全凭肉体力量,每一刀挥出的力量都足以在演武台的护罩上激起阵阵波纹。 汗水湿透了练功服,热气蒸腾,男子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坚定地出手。 稳、准、狠,没有半分迟疑。 谁能想到半年前,这还是一个散漫的整日无所事事的青年,明明天赋不凡,却不愿将修炼放在心上。 如今不过半年时光,原本浮躁易怒的性子迅速沉淀下来,眉宇间俱是坚毅沉稳。 听见童月的喊声,庄元嘉收了刀,拿过一旁的毛巾擦干脸上大滴的汗珠,下了演武台。 “月儿来了。” 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笑,他蹲下身,揉了揉小姑娘柔软的发顶。 “元嘉哥哥,我听说你出关,就赶过来的了。”小姑娘脸上俱是欣喜,“我都一个月没有见到元嘉哥哥了,好想你哦。” 她托起掌心的小仓鼠,眼中是一抹狡黠:“蛋蛋也想元嘉哥哥,最近元嘉哥哥不在,它吃的都少了,瘦了好多。” 小仓鼠适时仰躺捧腹,竭力缩小自己毛茸茸的小身子,营造出瘦弱的假象。 虽然它确实只是一只普通的小仓鼠,但却是与童月结下灵契的灵兽。 当初她也不知怎的,以为院君为她寻来的灵兽是从兽妈那儿抢来的,在结契关键时刻把自己一直养的小宠送了进去。 院君无奈之下也只能好好培养着,大把珍贵的丹药灵液不要钱的洒下去,如今也已启灵,倒是与童月配合默契。 只可惜,这样一动作,柔软的毛发蓬松起来,看着倒是更显胖乎乎了。 “两个小机灵鬼。” 庄元嘉亲昵地点了点童月的额头,又揉了揉她手中的小仓鼠,眸中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如今,也只有与童月相处时,他才能稍放松下来。 “哥哥先去换身衣服,等会儿带你们去外城吃好吃的。” 庄元嘉收拾了一下,再出现时已是一副气宇轩昂的翩翩公子模样。 “走吧,月儿,今天想吃什么?” “今天百味酥堂开门了哦,月儿想吃墨子酥和青玉酥。” 童月一只手托着她的小仓鼠,一只手牵着庄元嘉的手,蹦蹦跳跳地跟他出了门。 百味酥堂是圣唐知名的一处食肆,但营业时间却是随心,所以每次开门都有不少圣唐学子慕名而来。 庄元嘉和童月来的有些晚,堂内已经坐了不少人,索性空间足够大,还未坐满。 见到他进来,有几个认出他的低低呼了一声。 “是那个练功狂人,他今天怎么出门了?” “元嘉学长出关了?听说他这次闭关是为突破到玄阶五段,看样子是成功了吧。” “啧,半年前入院时不过初入少玄,如今直接横跨一个大阶还多……他现在还未及弱冠吧?可真是让人羡慕。” 也足以让步入圣唐的天之骄子感到嫉妒。 庄元嘉对这些议论声置若罔闻。 他入圣唐的这半年,所有心力都投入到修炼中,竭力弥补以前荒废的时光,连认识的人都不多,更不用说结交到什么朋友了。 稍闲暇的时光便是带着童月走街串巷寻些吃食,倒也轻松和乐。 在前台报了自己想要的酥点后,庄元嘉带着童月寻了一处空桌坐下等待。 椅子快有童月的小身板高,庄元嘉正想将她抱起,就见她轻轻一跺脚,直接飞身稳稳坐了上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矫健利落。 童月白嫩的小脸上显出一分孩子气的得意:“我最近可是有好好练功哟。” 庄元嘉笑意清隽,抬手轻揉了她的发顶。 “看出来了,月儿进步很大。” 他坐到另一面,抬手拿起桌上的茶壶。 温热的水流倾泻,落入脆薄轻盈的玉杯中。 这里的酥点配着茶水,滋味更妙,所以极少有人选择外带出去,大多挑个闲暇时光,享受这份难得的惬意。 “月儿,院君大人回来了吗?” 庄元嘉将茶水递到童月面前,又给蛋蛋倒了一杯,才将自己面前的玉杯蓄满。 茶香莹润鼻尖。 “师傅今天回来了。” 童月饮了一口茶,轻轻咂了下嘴,眉间舒展,是显而易见的欣喜。 不过她想起什么,又皱了皱小巧的琼鼻。 “那个大魔……我是说秦师叔也回来了,今天又吓了我一次。” 庄元嘉这半年来经常听她提起这位,有时叫着秦师叔,黏黏糊糊,有时又喊着大魔头,委委屈屈。 似乎是对方与童月的天赋灵瞳相克,会让她害怕。 具体因为什么,小丫头倒是嘴严,他也没追问。 只某些时候,也会在课下听到一些学子提到这位秦师叔,也就是秦教习的一些轶事,对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有些好奇。 可不巧的是,这位秦教习在他来圣唐学院时正好离院,并没有相识的机会。 如今听到她回来,庄元嘉有些高兴,不过他也没多提。 “那今天月儿可是要多吃一点,压压惊。” 酥点上来了,不止是童月点名的墨子酥和青玉酥,还有各种五花八门的点心,摆了满满一桌。 “谢谢元嘉哥哥!” 童月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雀跃不已。 吃食的美味足以让她忘记刚刚发生的一切。 庄元嘉看着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两小只,眸中俱是笑意。 酥点种类多样,但份量不是很多,很快被胃口意外大的两小只扫荡一空。 童月摸了摸自己饱饱的小肚皮,看了一眼最后一块青玉酥,将它往庄元嘉那边推了推。 “元嘉哥哥,月儿真的吃不下了。” 庄元嘉看她脸上的满足,笑了笑,伸手拈起青玉酥。 青玉酥酥如其名,看上去就像一块质地清透的玉石,如今被夹在骨节分明的指间。 童月看着这一幕,被酥点香气迷晕的小脑瓜终于恢复运转。 “元嘉哥哥,今天我见到你的那块玉佩了诶,在另一个姐姐身上。” “你是想娶那个姐姐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下大义,不过尔尔 秦君这边,与院君已酒过三巡。 间或唐娆跑出来插个嘴,三人聊的倒也热闹。 “你妹妹你打算怎么办?你今天带着她大摇大摆回学院,见过她的人不少,不准备隐藏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毕竟盯着秦君的人不少,若是知道秦雅的存在,必然会多一个突破口。 于秦君,于秦雅,都增加了几分危险性。 按理说,秦君不会做这种事。 这十年间,她再想回去,都没有靠近唐丰城半步。所有的消息都是辗转又辗转,就怕有一丝暴露。 若非要借助圣唐的力量予以秦雅更全面的保护,恐怕她连秦雅的存在都不会告诉她。 如今却是不在乎了吗? “若是过了十年,我还是不能告诉世人,阿雅是我的妹妹,那我当初又何必离开?” 秦君转动着手中的玉杯,眼波随摇曳不定的酒液微漾。 若是始终没有保护秦雅的力量,又何必荒废十年时光去做这些无谓的事。 “不过目前也只限于圣唐范围内吧。” 她在圣唐的身份还未暴露,血盟难追查到圣唐内部。 至少在这里,秦雅是安全的,可以以她妹妹的身份出现。 秦君眸中晦涩。 她做的还是不够呢。 “你心中有数便好。” 唐韵嘴角勾起一抹笑,举杯敬酒。 “恭喜。” 恭喜你得偿所愿,终于将在乎的人带在身边。 她很早就知道,秦君的心其实并没有大到包容天下。 之所以与她们掺和到一起对付血盟,不过是因为血盟图谋的是这天下。 而这天下有她在乎的人。 她不知其中更深的仇怨,只凭着对秦君的了解做出了一些推断。 ——她只想为她在乎的人荡平前方难以预料的危险。 所谓天下大义,不过了了。 秦君挑眉,跟她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心中因为她这句恭喜所指的内容轻快了几分。 虽然如今做得尚不够,但是她毫不怀疑,那一天,必将到来。 唐韵见她脸上洋溢的笑容,眸中也涌上一抹笑意。 这样的秦君可是难见。 从她们见面伊始,秦君就表现出远超年龄的稳重淡然。 不笑也罢,笑起来总会带上三分捉摸不透的意味,让人难以揣测她心中想法。 如这般纯然的笑意,她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还多是与秦雅有关。 而后来随着血气浸染愈多,秦君虽可自控,但难免有几分影响,脸上笑意愈减。 想到这个,她眸中多了一份思虑。 “你现在血气控制的怎么样?上次感应到封印解除,玄隐可是好一阵担心,连夜赶路到我这儿,搜刮了一大批灵药给你炼丹,你收到了吧。” “小无敌给我送过来了。”秦君回了一句,又笑着揶揄,“我是不是还要赔你一笔药材钱?” “不用,你把玄隐的这串珠子借我玩两天就成。” 唐韵脸色变换了一下,却是唐娆接了口。 “别打岔,自己玩去。” 唐韵斥了唐娆一句。 两人中唐韵算是姐姐,她发话,唐娆向来是听从的。 只是意识海中,眉宇间依稀可见风情的小人已经委屈地背过身,蹲在角落里画圈圈去了。 唐韵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没管她。 她看向秦君,没有放过之前的问题:“你的血气目前控制得如何?” “我自己的控制最多也只能这样。”秦君抬眸,眸中是鲜艳的血色,“但可没有现在这般轻松。” 唐韵听出她话语中的意思,看来这次还有变故。 好的方面的变故。 她脸上露出一丝兴味。 “灵灵,出来见见姨姨。” 秦君唤了一声。 之前因为笨笨没有照顾好秦雅,秦君让它自己想个惩罚。 后来这个惩罚一直拖着,直到离开花家才想起来。 在秦君毫不动摇的目光下,小家伙委屈地自罚了一年不吃糖葫芦,才在她的许可下躲回了丹田灵种中。 却是要在沉眠中修炼,以此度过这漫长的一年时光。 没了笨笨做玩伴,灵灵大多时候也是吃了睡,睡了吃。 ——血气于她是最好的食物,睡眠于她是最好的修炼方式,可着实让人羡慕。 所以现在也只有秦君特意呼唤,她才会醒来。 秦君肩头慢慢浮现一缕血气,血气凝实,化作一个眉眼与秦君有几分相似的小姑娘。 “娘亲!” 小姑娘亲昵地抱着秦君的脖子喊了一声。 对面唐韵在灵灵现身的霎那就有些怔愣,待听她喊秦君的称呼,手中一晃,一滴酒液溅洒出来。 秦君抬眸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 她转而对灵灵说:“这是娘亲的朋友,灵灵可以叫唐姨。” “唐姨好!唐姨好漂亮!” 小姑娘问了声好,又夸了一句。 言辞质朴,却真心实意,让人一听就心生欢喜。 唐韵脸上刚溢出一丝笑意,就被脑海中的突然炸响的一声魔音吓得手一抖,酒液再次溅洒而出。 连捂耳朵都不行。 双生的坏处就在于此。 唐韵饮了一口酒,再次为当初以这种形式保住自己的傻妹妹后悔。 唐娆完全没注意到唐韵的心情变换,她此刻正突然出现的秦君的女儿激动得哇哇直叫。 “好可爱!” “小无双怎么都有女儿了?” “她女儿比她可爱多了!” 一声比一声振奋,一声比一声激动。 至于唐韵发现的异常,她可是半点没有注意到。 唐韵直接封闭意识海,将唐娆关了小黑屋,不让她再往外窥探。 徒留唐娆再次返身蹲角落里画圈圈。 唐韵同样对灵灵的来历极为好奇,毕竟如此相像的面貌,尤其是与秦君联系到一起,是很难单以一句缘分就能解释清楚的。 而且,她也能感受到小姑娘身上那般不同寻常的血气力量。 唐韵微笑着应了小姑娘的问好,又夸了两句,乐得小姑娘笑眯了眼。 不过她本就是因为吸收秦君的血气过多才陷入沉睡的,被唤醒后很快又困倦起来,眼睛开开合合又强撑着的小模样可惹人怜。 “先回去睡吧,下次不要一次性吃这么多了。” 秦君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语气亲昵。 灵灵傻笑着,跟唐韵告别后,抱着她送的见面礼——一块强大的帝阶灵兽的血精回到秦君身体中,继续沉睡。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唐韵敲了敲桌子,语中有一丝探究。 第一百三十五章 圣武道 距离初入圣唐学院已经过了几天,因为某些未曾公布的原因,圣唐今年的考核推迟,所以秦雅她们依旧只是作为教习家属待在圣唐内城。 回到圣唐之后,秦君明显忙碌了起来,时时不见人影。 只是每日早晚用膳必是会陪在秦雅身边。 秦雅不知她在做什么,也没有多问,心里却还想着秦君当初答应的来圣唐后会告知一切的诺言。 不过,在此之前,她也想着,或许自己能先从别人那里了解一些秦君的事迹。 今次吃过早饭后,秦雅和花迎及秦颂三人离开了秦君的院落,去往附近一个演武堂。 既是修炼,也是想打听一些情况。 圣唐内城是学子们的居所和修炼之地,并无外城那般喧嚣热闹,更多的是安静清幽。 而秦君的院落更是偏远了几分,加上知道里面住的是谁,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远离。 哪怕是对秦君极为拥戴尊崇的那些少女们也不会轻易来打扰。 所以秦雅几人在秦君院落附近转悠了几天,没见到几个人影,更不用说大家坐下聊聊天了。 花迎和秦颂都对圣唐好奇的很,早就想着去远一点了解更多情况,如今秦雅也萌生了这个念头,大家一拍即合,兴冲冲地出了门。 秦君的院落在东南方向,秦雅几人此刻来到的便是东南方向的演武堂。 圣唐的演武堂可不是如苍羽那般只是一间足够宽敞的房屋,供一个班级的学子使用。 这里的演武堂内单一个巨大的演武台就堪比苍羽那一间演武堂大小。 而圣唐内城中在八个方位和中心均设有演武堂,每个演武堂至少搭建了十个大型演武台,而小型演武台更是不计其数。 站在演武堂门口,秦颂抬头看向上方简单粗暴的“东南演武堂”几个大字,有些感叹。 “圣唐大气啊!” 这外面一圈围墙更没边似的,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大。 三人抬步入内,入目是一个占了厅中一整面墙的巨大“武”字,。 笔走龙蛇,气冲云霄。 三人同时止步,闭上了眼睛。 有路过的学子看了他们一眼,目中染上些许兴味。 “有新人进来了啊,不知道能坚持几息?” “修为不高,看来是哪位教习或院老新收的弟子吧,倒是可以期待一下。” 毕竟圣唐的教习和院老眼光还是很高的。 这几个十五六岁还没到灵阶的,若论修炼天赋,放到偌大圣唐可着实拿不出手,所以当是有某方面的特殊之处。 至于真正一无是处的,教习和院老也不会把他们带进来,哪怕是有什么亲缘关系。 也有人看出秦雅和花迎身上的气息不对。 同是武阶圆满,却比一般武阶圆满的气势沉凝强大。 “莫不是走了圣武道?是哪个院老暗中培养的吗?” 圣武道即是指圣唐学院开创者唐圣唐青阳摸索出的在引灵前汲取体内百脉之力的方法。 常人只会汲取九脉之力,唐圣却因为断仙之毒的影响,止步武阶。 后凭大毅力汲取了百脉之力,以武阶战玄阶而不败,又在引灵之后厚积薄发,不过短短数十年便成功封圣。 世人称赞艳羡,便也有仿效。 但圣武道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走的。 大多数人的最终结果却是耽误了自己,悔恨终身。 有天赋,有毅力,还要耐得住寂寞,同时具备这三样的,好好的阳关大道不是能走得更稳妥吗? 谁想在武阶一呆几年、十几年,受人嘲笑还可能得到个此路不通的结局? 所以即便圣唐史上排得上号的强者大半走的是这条路,即便经过这么多年时间发展,圣武道已经日趋完善,也没多少人敢走。 相比登顶的那一小撮人,倒在前面的武者实在太多了。 眼下见两个模样姣好的小姑娘疑似走了这条路,路过的学子都有几分讶异,忍不住驻足观看。 秦雅和花迎自是不知他们所想,她们此刻都沉浸在浩瀚的武道真意中不可自拔。 在圣唐的演武堂墙上题字的自然不会是一般人,至少一位大尊者是跑不了的,据说中心演武堂甚至是一位圣者留下的圣迹。 这同样是圣唐先人的馈赠。 不同于之前的心神间疲乏涤尽的舒适,如今这场馈赠却是一场又一场似乎永不止休的战斗。 “噗——” 秦颂倒退了一步,一口鲜血喷出。 他睁开眼,眼中仍残留着高昂的战意,战意中混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惧意。 他刚刚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围观的学子越聚越多,此刻见秦颂睁开眼,还是有些惊叹。 “二十息啊,他才少灵吧,这一届的学子了不得了!” “还有两个没醒呢,看来圣武道无疑了,这些人能走下去都是真正的妖孽啊!” “那个变态初来时是四十五息吧,不知道她们会坚持多久,能不能打破这个记录?” 周围的学子轻声讨论着,秦颂也从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悟武,是踏入演武堂的第一步。 而坚持的时间就是此刻对于武道真意领悟水平的体现。 大家初次进入演武堂都是相同年纪,或是同一等阶,难免会有一番比较,其中又尤为对走圣武道的人多一番关注。 大抵是想看看走了自己不敢走的路的这些人,究竟是如何的存在吧。 上次那个变态轻易就坚持了四十五息,这是他们通常在玄阶才有的水准。 没想到一年不到,新学子还未入学,他们就又看见两个表现不俗的少女。 两个! 怀着不知名的期待,他们希望这两个小姑娘可以坚持的更久一点。 不过很快,花迎睁眼,止步于三十五息。 有些惋惜,不过已经是很好的表现了。 花迎扫了一眼四周,见那些未来的学长学姐略带……慈爱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将目光放在秦雅身上,热切而专注。 秦雅闭着眼,心神全部放在化作攻击袭来的一道道武道真意上。 唯有彻底理解其中真意,反其道回之,攻击才会消失。 攻击一次比一次猛烈,真意一次比一次深奥。 但除了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秦雅很快适应节奏。 按理说她才武阶,即便天赋非凡,也不可能应对得如此简单。 可她偏偏做到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四十九息! 在围观的众多圣唐学子眼中,秦雅迄今为止都表现的举重若轻。 似乎愈加磅礴的武道真意在她眼中不过小菜一碟,轻松的令人咋舌。 事实上,秦雅确实感到很轻松,但并非是围观众人所想的那般因为自身的高水准而轻易破解攻击。 秦雅感觉,每一道武道真意袭来时,她脑海中都莫名浮现出一些零碎的理解,稍加整理后就能轻易明白,从而轻松化解。 有一种被人手把手教导的感觉,熟悉而亲切。 而这份感觉来自于——灵种? 准确说,是来自那一抹热烈而温暖的赤色火焰——点星赤炎。 后来的谈话中,秦雅从秦君那儿了解过些许始末,知道点星赤炎是承自于她。 所以,现在这是源自于姐姐的教导吗? 秦雅眉宇间涌上一层掩饰不住的欢喜,嘴角悄悄勾起一丝弧度。 她现在的一切表现在众人眼中可都是放大的,如此明显的变化又哪里躲得过他们的火眼金睛。 看得围观众人又是一阵扼腕长叹。 这哪里跑出来的妖孽,悟武就好好的悟武不行吗? 没事笑什么笑? 到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是看不起他们这群仍在四十大关上蹦跶的所谓圣唐优秀学子吗? 心里这么酸溜溜地想着,众人眼中反而更是热切了几分。 是见证新的奇迹诞生的喜悦。 秦雅自是无法感知来自周围的赞许称羡,她此刻已经收起了笑容,集中精神全力应对。 因为即便有这样的指导,随着攻击的强化,她也越来越难反应过来。 眉头渐渐拧起,额间渗出了大滴的汗珠。 这会儿功夫,四十五息近在眼前。 众人屏息,默默计数。 四十一、四十二…… 四十五息,到! 前一个变态的记录,破了。 围观的众多学子都忍不住激动起来,可大家都没有出声,连呼吸声微不可察。 因为秦雅还在继续。 四十六息! 四十七息! …… 随着时间推移,秦雅的身体在颤抖,脸色苍白,无半丝血色。 花迎和秦颂有些踟蹰。 他们刚刚都经历过那种濒死的体验,虽是难得,却也难受。 眼下见秦雅已经濒临极限,反应看着比他们要大得多,还是忍不住了,就想上前将她唤醒。 但是被阻止了。 “两位学弟学妹不用担心,悟武不会造成损伤的。” “你们眼下不要打扰她,让她自己苏醒比被人唤醒的好。” 周围学子低声劝阻着。 即便明知道眼下秦雅对声音的感知极低,还是下意识担心会打扰到她。 花迎和秦颂止在原地,来自准学长学姐们实实在在的关心是一回事,动不了是另一回事。 他们被人锁定了。 厅中角落里,躺在摇椅上假寐的老者起身,背着手踱步过来。 落在秦雅身上的目光看似平静,可谁都知道,能让他看着眼里的都必是他极欣赏的。 “寒院老。” 一众学子躬身行礼,心里既有惊诧,又有种莫名的理所当然。 上次那变态四十五息的记录可是圣唐几百年都未达到的,寒院老也不过是睁眼看了一眼,今天终于舍得离开他的破摇椅了。 花迎和秦颂对视了一眼,知道锁定自身的就是眼前这位老者,也只能按压下心中的担心。 寒院老对眼前一众问好的学子摆了摆手,顾自走到秦雅身边。 他站定的那刻,众目睽睽之下,秦雅睁开了眼。 四十九息! 面色虽苍白,但并没有吐血,似乎犹有余力。 这让所有人都极为震惊。 但碍于寒院老在,也没人出声。 其他人看不出来,寒院老却在秦雅苏醒的刹那,从她身上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微光。 有人护着呢。 他捋了捋胡子,没多说什么,对秦雅点了点头,又踱回自己的摇椅上躺下,闭上了眼。 这个动作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刚刚静悄悄的大厅瞬间沸腾起来。 “好!” “年纪不大,本事不小,这一届新人都了不得啊!” “太可惜了,就差一息啊!” 喝彩和拍掌声不绝于耳,也间或夹杂着一丝惋惜。 四十九息和五十息,毫厘之差,天壤之别。 但其实相对于他们来说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他们初次悟武时难以企及的高度。 众人很快撇去这丝遗憾,单纯为秦雅的成绩高兴。 虽然秦雅在他们眼中只是站在那儿没有任何动作,但是谁没有经历过这一遭呢,轻易就带入了自己的情境。 愈加深奥的武道真意不断化作攻击,带来的压迫就足以让自认心性坚定的学子们心生退意,遑论还要理解明悟,反击回去。 多坚持一息,就是对自己另一种意义上的实力的证明。 于是也更钦佩,更震撼,看着秦雅的目中都带上了几分敬意。 有多嫉妒倒是谈不上。 圣唐过分优秀的人不知凡几,若他们真将心思放在嫉妒别人上,自己下一轮考核就可以卷铺盖回家了。 便是真有这种心思的,也不会表现出来。 厅中倒是一片和乐。 花迎忍不住上前抱住了秦雅:“阿雅,你太棒了!” 秦雅眉头微拧,她觉得这并不全是她的实力,可又没法说。 想到这其中或许有秦君的帮助,又莫名升起一丝喜意。 心中一时复杂的很。 而一旁的秦颂正在怀疑人生。 原本他听那些学子的夸赞,还以为他坚持的二十息是多了不起的成绩。 后来才知十息一般是少灵的水平,二十息是灵阶的水平,以此类推。 他一个凭武力能干得过少玄的人,对于武道真意的理解才刚刚达到灵阶的标准? 虽然在围观人眼中,他一个少灵能达到灵阶的水准已经不错了。 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花迎是少玄中阶段的水平,秦雅更是差一步就到了王阶。 秦小颂感觉自己作为哥哥的威严都没有了。 失落且沮丧。 围观的众人上前跟三人打了声招呼。 如此潜力的圣武道武者说不定就是下一个能载入圣唐院史的人物,能提前交好也是不错的。 但要说上赶着巴结倒也不必,能进入圣唐的心中自也有一番傲气。 ——未来说不得谁能走得更远。 不骄不矜,不馁不丧,圣唐学子的风貌于此可见一斑。 秦雅几人对圣唐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冷面阎君? 秦雅造成的轰动迅速传播出去,她们自己倒是不知。 大抵是在场的圣唐学子心底虽震惊到难以言喻,明面上却端住了架子,维持在适度的赞许中。 以至于她们知道这个成绩非常好,却没有一个清晰明了的认知。 所以在厅中稍歇之后,秦雅三人依然按照原本的计划进了演武场中。 无人阻拦。 一般来说,像她们这样还没有正式加入圣唐的学子是不允许进入其中的。 但是坐镇演武堂的寒院老放行,其他人自也不会多加置喙。 毕竟以这样的成绩,只要不是诸如性情、来历等其他方面有大到不可忽视的问题,必然会被圣唐纳入,重点培养。 不过秦雅三人进入其中之后,才发现自己进来也只能做做观众。 因为演武堂内各项设施都需要消耗绩点才能启用。 绩点算是圣唐学院内部的鼓励敦促学子的一种手段。 学子们可以通过接取并完成学院布置的任务、在特定阶段达到特定成就、提供有价值的经验理论及武技等方法获取绩点,而绩点可用于开启演武台、进入武道阁修习、前往秘境历练等各种提升实力的渠道上。 且绩点只可以用于自身,不可转让,不可交易。 等秦雅她们成为圣唐学子,就可以将自己的身份晶卡换成学院内部的学子晶卡,到时候便会开始计算绩点。 正式成为学子,会得到一千的基础绩点,以后各方面每有提升,都会有不同的奖励。 奖励多样,但开销甚大。 譬如开启一个小型演武台需要二十绩点,大型演武台需要一百绩点,而进入武道阁所需更多,三百绩点起步,秘境更不用说。 单靠实力提升的奖励,很难维持日常花费,所以大家一般都会在不影响自身修炼的情况下学些其他技艺。 丹道、符道、阵道都是很好的方向,对修炼也有助益。 还有诸如养灵植、育灵兽等,也很有发展潜力,是院老发布任务的首要目标。 接触多了,被院老看上,收做弟子,也算是一步登天。 至于提供经验理论这种方法,一般获取的绩点极多。 但是大家动手可以,真要说将自己的经验理论什么的整理成册,那是千难万难。 连提供的武技也是自己领悟的为主,难度不消多说,舍得用来换绩点的就更少了。 像秦颂这种的,武力不差,其他方面就是个渣。 所以,他听得有些心颤:“那,什么都不会怎么办?” 此刻他们坐在演武堂的休息区,正听一位刚从演武台上下来的学长讲解圣唐的一些规则。 学长是个热心的,见三个陌生的准学弟学妹站在场中有些迷茫的样子,便主动上前了。 至于原先在厅中见过秦雅几人的,要么已经出去传播消息,要么已经进入演武台,倒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们。 毕竟提升自己的实力是首要,其他一切靠后。 听见秦颂问话,热心学长笑了。 “学弟不用担心,圣唐修武,又怎会本末倒置?炼武塔就是为纯武者准备的,每通过一层都会获得不同的奖励。何况一些任务需要足够的武力就可完成,只要努力,想赚绩点还是简单的。” 秦颂放下心来。 圣唐单一面墙就让他受益匪浅,这些特地为学子打造的场所作用可想而知。 若是能看到却没本事吃到,可不是让他心塞死。 “我师从寒院老,就是你们过来时厅中那位。还不知道几位学弟学妹是哪位门下?” 这也是他过来的原因之一。 毕竟是自己师傅放进来的人,他无事来引导一下也好。 不过能提前进入学院的一般都有师承,像这种常识性问题,都会早早了解,这几个却是一无所知的样子,他有些不解。 “我们是郝仁院老门下的。” 秦颂回复,却是没提秦君。 他还想打听一下秦大姐在圣唐的“光辉伟绩”呢,现在可不能暴露了。 “你就是郝师叔新收的小师弟?那你可是要叫我一声师兄了。” 寒元洲没想到这么巧,闻言朗笑一声。 见秦颂有些疑惑,他解释了一下。 “郝师叔与我师傅是同门,听说他最近回了学院,还带回了一位小弟子。一直没能拜访,没想到今天就见着了。” 他露出一口大白牙,显然是真有些高兴。 寒元洲从小被寒院老收养教导,但说起来,反而与郝院老关系更亲近。 只是三年前郝院老因伤离开圣唐,他后来便一直没见过他。 前几日听说他回来,想去拜访又听闻他直接闭关,没能成行。 没想到先见到了他的小弟子。 这样说来,他们不了解这些常识也就很好解释了。 虽未听说郝师叔还收了两个女弟子,但寒元洲知趣地没再多问。 他一面跟秦颂打听起他师叔这三年的情况,一面主动向他们介绍更多关于学院的事宜。 寒元洲是个开朗的性子,加上郝院老这层关系,倒是与秦颂花迎聊得尽兴。 秦雅在旁听着,也获知了不少圣唐相关的事情。 不过,她最想知道的部分并没有提到。 正想着怎么把话题不着痕迹地转移到秦君身上,就听见旁边刚刚落坐的学子开了口。 “听说那人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你说谁?” “就东南方那位。” “你说冷面阎君?” “别叫这个称呼,听着就瘆得慌,感觉又要被她看死人的目光支配。” 对他们谈话中的人,秦雅三人有些猜测,可又有些犹疑。 冷面阎君? 这什么鬼称呼? 他们忍不住竖起了耳朵仔细听。 寒元洲没想太多,只以为他们初来学院,对什么都感兴趣,便在旁解释了一下。 “他们说的是学院的秦无双教习,秦教习素来以严厉着称,在学子中颇有威名。” 虽然名字没有对上,但基本已经确定这个秦教习就是他们知道的那个秦教习。 三人对视一眼,秦颂按捺不住,抢着问:“这个秦教习做了什么啊,怎么这些学子都这么怕她?” 虽然他因为幼时阴影,心里对秦君也有些悚惧,但他也知道秦君性子算好的,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 怎么这些学子说着,秦大姐跟杀人狂魔似的,还看死人的目光? 秦大姐有吗? 确认不是关爱傻子的目光吗?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眼 秦君担任教习之时,是她血气正浓之时。 可那时秦雅不在身边,她也没有遇到灵灵,自身并没有花费过多心力去控制。 所以虽说是修身养性,但看见她那时样子的人,恐怕没人会将她跟修身养性联系到一起。 于是,秦雅三人从寒元洲口中得知了一个与他们的认知完全不一样的秦教习。 气息凶煞,眼神骇人。 历练时一眼惊退皇阶凶兽,带队时一眼镇杀王阶凶徒,教习时一眼震慑玄阶刺头学子,吓得对方尿裤子…… 凡此种种,都是一眼的事,连动手都不用的。 听得秦颂三人面面相觑。 秦君一眼威力有这么大吗? “真的,那次去幽浮山历练,我就在场。原本只是围攻一头初入王阶的灵兽的,谁知道斜地里突然就跑出来一头凶兽。” 说话的是旁边刚刚谈及冷面阎君的两个学子之一,脸型方正,尚算英武。 他们刚下演武台,本就是来此休息随意闲聊的,见旁边人谈及他们话中的人,便也凑过来一起聊聊。 “虽然大家都传那凶兽是皇阶的,但你们也知道灵兽灵智混乱变成凶兽后实力会有提升。何况那头凶兽似乎是因为晋阶失败才陷入混乱的,气势狂暴,凶焰滔天,我们当时都以为要折在那里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方脸学子说的眉飞色舞,一点也看不出刚刚谈及外号就惧怕的样子。 圣唐教习和院老的水平自然不是苍羽可比的,但一般也只是高段位的皇阶。 对上一头突然闯入的陷入狂暴状态的凶兽,教习和院老能不能反应过来是一回事,反应过来能不能护住这些学子又是一回事。 即便圣唐学子心理素质极好,临危不乱,且各有底牌,但是对上一头实力远超他们且完全失去理智只知道搞破坏的凶兽,还能怎么办呢? 大家族子弟出身的还有各种灵器符箓傍身,可稍抵抗一二,但那些并没有家族依仗只能靠自己的学子,面对如此情境只能等死吗? “结果怎么说,秦大……教习真的一眼就把凶兽吓跑了?” 秦颂兴致满满。 要是秦大姐一眼真有这么厉害,那他小时候被她一眼吓哭好像也不是什么要遮掩的丢人糗事哦。 方脸学子摆摆手,见他们包括寒元洲在内都一脸困惑的样子,方才慢悠悠地一一道来。 “那何止是一眼惊退,那是一眼降伏啊!那头凶兽本来都要扑到一个学子身上了,愣是半途趴回地上,不敢有分毫动弹。” 这确认不是气势压迫吗? 秦雅几人都知道秦君是君阶之上甚至可能已经到达帝阶的人,直接镇压一头皇阶凶兽还是小菜一碟吧。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们,没有!没有气势压迫,没有术法之功,就单单纯纯出面看了那凶兽一眼,它就收了气焰,乖乖伏地。” 这才是最恐怖的,明明凶兽早应该不知惧怕才对。 “你们不知道,秦教习的眼神有多恐怖,尸山血海里趟过似的。光是对视一下,就感觉自己下一刻要被她凌迟了。幸好她经常不拿正眼看人,不然心理素质再好也要被她看出阴影啊。” 方脸学子压低了声音,一脸庆幸。 秦雅微皱着眉,她并不喜欢有人这样说秦君。 什么不拿正眼看人,好像姐姐有多傲慢无礼一样。 可不待她反驳,另一人迅速接口:“不然怎么叫冷面阎君呢?一眼杀人也不是开玩笑的。” “她不是无礼之人,也不会滥杀无辜的。” 秦雅盯着说话的人,认真纠正。 “诶,你认识秦教习?说来你们还是同姓……” 方脸学子有些狐疑。 这,他们刚刚没有说秦教习什么坏话吧? “这不是刚巧同姓就多关注几分吗?看你们刚刚描述的,秦教习第一时间出来救人,对学子还是很关爱的,这样的人应该也不坏吧?” 秦颂插了一句,对秦雅使了个眼色。 这两人跟过秦君,应该知晓不少她在学院的事,若是问别人,说不定传得更离谱。 两人半信半疑,但得到解释,便也稍稍放心。 “是不坏。就遥东城那会儿,我们不是碰到一个王阶截杀一家人嘛,原本相互仇杀的事旁人也管不得,但那王阶杀人之后还要辱人妻女,愣是逼死了那妇人,我们路过时就剩那么一个小姑娘,被戏耍着,看着怪可怜的。” 刚刚说一眼杀人的学子接着讲他的经历。 “你们没见过秦教习,可能不知道,她惯常冷脸,身上气息又凶煞得很,看着不像善心的人,但那次是她出面救的人。又是一眼,那王阶就直接死了,吓死的!” 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秦雅想着秦君眉眼带笑的样子,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他们说的不是秦君吧? “寒师兄,两位学长,你说的秦教习手上是否总拿着一串碧玉念珠?” 自她与秦君相逢以来,极少见她念珠离手,这应该是极明显的标志吧。 “念珠?那倒是没有的。” 寒元洲想了想,没听说秦教习带着念珠的。 两位学长也点头赞同,确认没有什么念珠的。 秦颂和花迎对视一眼,说了这么久,感情还认错了? “不过秦教习身上经常挂着个碧玉小葫芦,巴掌大小,好像是喝酒的。” 得,还是这个人。 怎么就跟他们认识的不一样呢? “诶,这样说来,秦教习护着学子,人也不坏,你们干什么这么怕她?就因为这传得神乎其神的一眼?” 秦颂追问了一句。 圣唐学子总不会这么胆小吧,秦大姐又不会真对他们动手。 “我们不是怕秦教习动手,是怕自己丢人啊。” 方脸学子苦笑。 这会儿功夫,他或多或少知晓这三个新人应当与秦教习有些关系,但也没什么好瞒的。 “说吓的尿裤子,是真的吓尿了裤子,不是夸张。” 方脸学子声音压得极低。 那玄阶学子在学院中也算翘楚,且背后有家族撑腰,向来桀骜不驯,不然也不会跟教习对着干。 他非强撑着跟秦君对视,结果当场吓到失控…… 惨痛的教训! 这可比前几个传闻更让他们惊心。 “你们,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与你何干 听到这个声音,方脸学子身体一僵,心里直呼倒霉。 不是说这家伙出去历练还未归院吗?怎么正巧这个时候回来了?还到了演武堂,刚好撞上他们谈论秦教习。 他转头,身后站着一个身着玄袍、金冠玉带的男子。 这男子身形颀长,相貌出众,手执三尺青锋,远看着也当是一副丰神俊逸的世家公子模样。 但是近看,这份风姿被他眉宇间笼罩的层层阴霾覆盖,窥不得半分往昔的风采。 寒元洲并不知方脸学子心中所想,对男子阴沉的脸色也不以为意,笑着打了声招呼。 “卫霄兄,好久不见,我们正谈论秦教习呢,说来你当初也是她教过的……” “咳咳,几位学弟学妹对学院的知名人物颇感兴趣,我们就随意介绍了几个。” 方脸学子截了话,竭力将秦君模糊化。 寒元洲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 不过这会儿工夫,他也发现卫霄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来水来,比往日阴翳的样子更是骇人。 他脑子转得快,联想到他们刚刚谈论的话题,突然明悟过来。 说来他和卫霄不过是点头照面的关系,对他本人并没有多少了解,但也听说过他往日的作风。 桀骜不驯,骄矜自负。 可某一天再见,对方突然就变成了这副死气沉沉终日不见欢颜的样子。 现在稍一联想,他的变化刚好就是在那传闻传出的时候。 果不其然,听见秦教习的名头,卫霄脸色瞬间扭曲起来。 “知名人物?秦教习?”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说不出的诡谲。 他刚刚已经听到了,他们分明又是提起了那件事。 他们在嘲笑自己,他们不会放过自己…… 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秦无双,秦无双……” 他喃喃念着,眼神愈发狠绝。 秦雅三人对卫霄并不了解,但见他这样,也知他与秦君应该有什么仇怨,不由同时皱起了眉。 “卫霄兄,今日我有事脱不开身,改日再请你喝酒。” 寒元洲言下之意已经是下逐客令了。 不管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与秦教习有什么仇怨,也不该不分场合如此失态。 卫霄眼神一厉,脸色再沉三分。 方脸学子几乎以为他下一刻就要拔剑杀人了。 但卫霄眼睛一转,没有理会寒元洲,而是将目光落在秦雅身上。 “你与秦无双那女人是什么关系?” 衣物的质地、做工、款式几乎完全一致。最重要的是,他从眼前人身上感受到了那女人的气息。 他不会认错的。 秦雅不喜欢他如此无礼的态度。 尤其言语中对秦君的无礼更是让她生厌。 秦颂这边刚拍桌子,她的话也已经出了口。 “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平淡的口吻,微扬的语调,颇显漫不经心。 又是一种别样的轻蔑不屑。 秦颂惊诧地看了她一眼,这要是闭上眼,他还以为是秦大姐发话了呢。 乖乖巧巧的秦小九什么时候有这气场了? 秦雅话落,卫霄一瞬间感到了莫大的羞辱。 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一点也不将他放在眼里,明明他这样优秀,却得不到半分关注。 想让她意识到自己与那些普通学子的不同,却落得个尊严尽丧,名声扫地的下场…… 如今连一个武阶都可以轻易羞辱他了吗?还是说她身边的人都如此看不起他? 卫霄舌尖轻抵上颚,感受喉间涌起的一缕腥甜,眼中闪过一抹疯狂。 他气势倏地爆发,沉沉朝秦雅压了过去。 “卫霄,你疯了吗?” 寒元洲出手挡住了他的气势,惊声质问。 在演武堂中演武台之下动手,对实力低微的学子动手,都是大忌,卫霄不会不知道。 “你让开。” 卫霄眉眼沉沉,语中不带一丝情绪。 似乎所有的疯狂内敛起来,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 寒元洲眉头微拧,眼神俱是不赞同,没有半点退缩。 方脸学子两个人犹疑了一下,站在寒元洲身后,算是表明态度。 不过有寒元洲在前撑着,他们也没逞强出头,毕竟身份地位实力都实在比不上。 这边剑拔弩张的对峙姿态,瞬间吸引了所有正在休息的学子的目光。 灼热而疑惑的目光临身,让卫霄仿佛又回到了他人生中最屈辱的那一刻。 眼中盈满血丝,愤怒羞窘霎那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不再多想,伸手拔出了手中利剑,气势全面爆发。 已近王阶! 秦颂觉得自己这一天接连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多。 眼前这一个两个,也没比他大几岁,实力却是玄阶往上,离王阶不远。 他的天赋真有他师傅说的那样好吗? 寒元洲也没想到卫霄的实力进步如此之快,自己尚在玄阶七段,对方却已是九段。 不好挡,即便加身后这两个玄阶二段的也不行。 嘿,只盼着老头子别睡了,赶紧发现这边的动静过来将人制住。 秦雅颇为懊恼,她没想到这人竟敢在此当场动手。 累及他人,非她所愿。 她心中打定了主意,沉眸凝视战况。 “卫霄,住手,你清醒点!” 寒元洲三人携手挡住了一击,盼着他能想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但卫霄已经被越来越多的目光逼的彻底迷乱了神智,而秦雅在他眼中已经成为了秦君的化身,他哪肯罢休。 实力尽出,又是一击。 寒元洲眼神一凝,挡不住了! 他咬咬牙,反而上前一步。 这是郝师叔家的师弟师妹,他拼着受伤,也不会让他们在自己面前出事。 心里又暗自抱怨老头子怎么还没睡醒,再来就真要给他收尸了。 但,千钧一发之际—— “阿雅!” 花迎只感觉手中一空,身侧哪还有秦雅的身影。 “秦小九!” 秦颂一直在关注战况,哪知道眨个眼,两玄阶之间就多了个小武阶。 一时间惊骇得他心肝脾肺肾都疼。 从卫霄出击,到寒元洲上前,再到秦雅插手,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谁都没反应过来。 秦雅倒是很感谢秦君教她的身法,让她可以在短距离内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正赶上卫霄的攻击。 不过她也不是盲目送死的,秦君为她设下的重重保障足以让她没有性命之虞。 ——不累及旁人,不危及己身。 但是预料中的护罩并没有亮起,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 “小傻瓜,我给你的护身符是这么用的吗?” 第一百四十章 再来一剑? 秦君许久未回学院,虽然她不常管事,但需要她出面的事情也积攒不少。 再加上恰巧发现了钱家的一些异常,院君顺藤摸瓜,决心好好整顿一下学院,直接抓她做了壮丁。 每天早出晚归,晚出早归,只堪堪赶上两顿饭。 将秦雅带到圣唐,却没能好好照顾,秦君自觉大大冷落了自家妹妹。 只能紧赶慢赶,几天时间处理好大部分事务。 之前恰巧感应到她留下的防护手段有被触发的迹象,虽知并未出事,但秦君还是有些担心。 她直接以此为借口将余下杂事扔给院君,自己迫不及待地来寻秦雅。 尚在路上,她就听到悟武记录被破的事。 听到破记录的是个还未入院的白衣小姑娘,加上先前的触动,她稍一联想,就知他们说的是秦雅。 秦君对秦雅取得的成绩没那么惊讶。 武道真意涉及到很多方面,秦雅从小被两大本初火灵浸染,又有她血脉之力相助,这种初入门的领悟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对,就平平常常嘛。 其他人眼中的不可思议,不过是自家妹妹的牛刀小试而已。 这样想着,她又跑回去找院君封锁消息。 圣唐学子虽自觉没有透露太多消息,但若耐不住有心人刻意打听。 没必要因为一个不是很重要的成绩让秦雅被太多人盯上。 等秦雅引灵之后,才是她真正大放异彩的时候。 院君被去而复返的秦君吓了一大跳,主要是她脸上的笑实在太过灿烂。 若是旁人也无妨,放在秦君脸上可着实吓人。 再配上她口中似乎对秦雅的成绩不以为意的话,其中反差让向来淡然的唐韵都有些哭笑不得。 唐娆在脑海中更是大呼虚伪。 秦君才不管她们怎么想,让她们着手封锁秦雅的信息后又赶到了演武堂。 本来还兴致勃勃地想着,回去要给自家小姑娘准备什么惊喜做奖励呢,谁知道刚好赶上那一幕。 “就不担心自己会受伤吗?” 秦君忍不住屈指敲了敲秦雅光洁的额头,语气宠溺又无奈。 那些保障也不是随便一个攻击都会挡的,否则秦雅也不用历练了。 ——只有当她遭遇生命之危或心绪起伏极大时才会启动。 秦雅不是不知道这点,还一脸冷静地冲上来,小命是无虞,可要是受伤怎么办? 到时候谁心疼? “阿姐——” 秦雅紧紧抱住秦君,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也不是不怕的,但总归冲突起因有她一份,她怎么能心安理得躲在后面,让别人为她受伤。 “回去再跟你算账。” 秦君轻抚着秦雅柔软的发顶,低低嗔怪了一句,也没舍得说重话。 她扫了一眼明显惊恐的方脸学子二人,颇为无奈地止住了他们即将脱口的高呼。 又赞赏地看了寒元洲一眼,方才将目光落在刚刚已被掀翻到一旁的卫霄身上。 “说实话,我很失望。” 秦君语气平静,但如她所说,她是失望的。 对于卫霄,秦君有几分欣赏。 他是她接触的那一批学子中最优秀的一个。 性子虽狂傲,但也没到目中无人的程度。 何况秦君看来,年少轻狂,本就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 但偏偏他脑子不知怎么的打了结,愣是执着于秦君不拿正眼看他,非得尝尝死亡凝视的滋味。 那会儿秦君的血气可不曾有分毫收敛,气息确实暴虐凶煞。 圣唐学子天赋不错,六感比一般人灵敏很多,所以能清晰地感知这份潜藏的危险,畏她惧她。 虽说除了童月的天赋灵瞳,他们也不会真看出什么东西,但秦君还是避免直接注视他们,带去不必要的惶恐。 对于卫霄,欣赏是有的,但对一个稍大龄少年,秦君也没怎么耐心,直接满足了他的愿望。 甚至还因为他的不依不饶,含怒之下调动了一分气势。 但出乎预料的是,卫霄虽然没有天赋灵瞳,竟也觉醒了某种感知天赋。 结果…… 当初事出突然,秦君迅速封锁了消息,一一告诫了在场学子不得多言。 可出身良好,自身又极优异的卫霄人生向来一帆风顺,哪里受得了遭遇的第一个挫折竟是众目睽睽之下当场失禁。 后来有消息流传,却反是他狂怒之下泄出的。 不过因着秦君的封锁,无名无姓之下,大多数人也只当是秦教习的又一件夸张轶事,并未关注过多。 秦君一直希望卫霄可以重新振作起来,可终究事与愿违。 看着眼前颓丧阴郁不复往昔风貌的青年,她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听在卫霄耳中,让他的心陡然抽搐起来。 眼中闪过一丝难掩的痛色,卫霄翻身拾起地上的剑径自朝秦君冲来。 不自量力吗? 一心求死罢了。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出现在人多的场所,他希望他走出来了,但事实告诉他——没有,一点也没有。 他如此在意旁人的目光,如此在意秦君的存在。 哪怕隔了那么远,他清晰地捕捉了那些字眼,想逃避又寻了过来…… 直到,再度看见秦君。 卫霄仿佛已经闻到了身上发霉腐烂的气味,是实力飞速提升也无法掩盖的恶臭。 在秦君面前,一切无法忍受的东西都被无限放大。 他,受不了了。 死吧,死吧! 他死死盯着秦君,手中长剑没有分毫退缩之意。 “呲——” 刀剑入肉的声音。 实则轻微到几近无声,但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剑刺入秦君的身体,脑海中倏地放大了这道响声。 “阿姐——” 秦雅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场景。 但她眼眶刚红,旋即就感到手中一动,秦君的手不着痕迹地捏了捏,传递出一份温暖。 抬头就见秦君悄悄对她眨眨眼,目中露出一丝安抚。 秦雅看着仍怔愣看着长剑出神的卫霄,心中蓦地升起一丝恼意。 她怎么能这样?! 心里给秦君记上大大一笔,秦雅到底没甩开秦君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我吓你一次,你刺我一剑,可算两清?” 卫霄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如此可算报仇雪恨?若是不算,你再来一剑。” 第一百四十一章 哄人 回去的路上,秦颂还在叽叽喳喳。 “秦大姐,当教习也没当成你这样的吧,管实力还管心理?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还再来一剑,戳的不是你的肉?” 刚刚直接把他看懵了,虽然很快反应过来秦君是故意的,但是那伤也不是假的啊,流出的血染红了大片衣裳,看着就让人心惊。 虽然现在那血不知道怎么就没了,秦君也表示自己无碍,但秦颂坚持相信自己的感知。 那肯定不是唬人的障眼法。 “就是,秦姐姐,你这事做的这么突然,都不给人一点提醒的,把你放心上的人,都受不了这个刺激好不好?” 花迎也没和秦颂唱反调,跟着批判秦君。 秦雅走在花迎旁边,一言不发。 她的眼睛现在还是红的。 ——看见血止不住地流时,即便知道秦君有自己的打算,也依然随之染红了眼。 面对三个小朋友统一战线的批评指责,秦君只能摸着鼻子听训。 她也是看卫霄冲过来时临时起意的,却是让关心自己的人担惊受怕了一遭。 “我保证,下次肯定会事先提醒你们的。” 秦君言之凿凿,似乎还真有下次一样。 秦雅忍不住看过去,正撞上她含笑的眼睛,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在逗自己。 脸颊微鼓了一瞬,她恨恨瞪视秦君一眼,转过头去不搭理她。 脚下却是加快了速度,直接朝房中走去,在秦君面前关上了门。 “咔哒——” 虽算不上摔门,可这关门的声音可比往常大不少。 “秦大姐,你完了,秦小九这次可是真生气了。” 秦颂在一旁幸灾乐祸。 花迎显然也站在秦雅一边,对秦君的遭遇丝毫不同情。 秦君觑了他俩一眼,没给他们看戏的机会,将人送出了门外。 ——到底自己理亏,不然她想直接把秦小颂扔出去。 没了闲人,秦君也不在乎其他了,她凑到秦雅门前,低声讨好着。 “诶,阿雅,阿雅,姐姐错了,原谅姐姐一次,好不好?我向你保证,定然没有下次了。” 房中静默了片刻,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很快又再度停止。 秦君再接再厉。 “真的,我肯定不会做伤到自己的事,你知道的,这种简单的皮肉伤一会儿就能好,连道疤都不会留下。” “阿雅开开门好不好?我给你看看,保证已经好全了。” “咔——” 房门再度打开,露出秦雅依旧含着一丝愠色的俏脸。 “阿雅不要生气了。” 秦君上前揽住自家仍自气恼的妹妹,柔声哄着。 秦雅不声不响关上门,轻轻挣开秦君的怀抱,盯着她不放。 秦君哑然,她原本只是随口一句让秦雅开门罢了,现在看来不给她看还不行。 衣物上的血液已经被清除,可利器割裂的痕迹仍在,依稀可见一丝暗红。 衣物之下,白皙的肌肤上新添了一道粉色的伤痕,尚残留着之前利剑入体的一分狰狞。 ——愈合能力再怎么强,也无法做到片刻恢复如初的。 秦雅轻抚着伤痕,入手的凹凸不平之感让她眼中划过一丝心疼。 “你看,已经没事了对吧,再过会儿连这道痕都见不到了。” 秦君理了理衣衫,若无其事地拍了拍伤口。 秦雅抓住她的手,眼中俱是不赞同。 让秦君在桌边坐下,她方才问道:“那卫霄究竟是何人,让你宁愿伤了自己?” 秦雅不知道卫霄的身份,但还记得他刚刚的无礼,可看秦君的态度似乎又有些异常。 “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因我入了迷途,想着能拉回来也是好的。” 秦君只是告诉他,他所谓的不可洗刷的耻辱其实也不过如此。 一剑或两剑,剑锋所指,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至于有用无用,秦君不会再管。 权当了结一桩心事。 ——她不想大好青年武道之路因她而断,却也不会给自己揽上过多责任,徒增烦扰。 涉及卫霄的隐秘部分,秦君一语带过,只是给秦雅解释了一下他们间的恩怨和自己的用意。 “原来如此。” 秦雅若有所思。 转眸,触及秦君略显忐忑的目光,凝重的神情化作一抹无奈与释然。 她走到秦君身后伸手揽住她的脖子,轻轻呼出一口气。 之前一直提着的心直到此刻才终于悄悄落地。 “阿姐心善,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秦君对她心善的评价不置可否,只是想着刚刚才说要回来跟秦雅算账的,现在被说教的倒成了自己…… 不过她还是紧随之后补了一句:“阿雅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像刚刚那样危险的事以后不要做了。” 互相许诺之后,这页算是翻篇了。 秦君舒了口气,转而问:“阿雅今天怎么出门了?” 之前怕秦雅无聊,她想过让童月小丫头带她游览一番的,却是被秦雅以准备入院考核为由拒绝了。 秦君也希望这个任务是自己来完成的,便没有多提。 却不想她刚好今天出了门,还碰见卫霄起了冲突,险些伤到自己。 想到这个,秦君还有些生气。 若卫霄还是没能走出来也罢,要是恢复了她可还得跟他算算账。 这个问题没什么好隐瞒的,加上刚刚跟秦君谈过心,秦雅脸色薄红,还是做出了回答。 “想多了解一点阿姐在圣唐的事迹。” 秦君嘴角抽了抽,不用秦雅说,她也知道她在圣唐的传闻中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唐娆在她耳边不知道念了多少遍。 所以现在秦雅听到的就是这些离谱的传闻? “阿雅想知道这些怎么不来问我?外面传的都是过分夸大的,阿雅不用相信。” “诸如一眼退凶兽,一眼诛凶徒?” 秦雅坐在秦君对面,托腮看着她,语中有几分揶揄。 退凶兽是因为血脉之能本身就会让兽类感到亲近,加上她实力远超那凶兽,刻意安抚之下,即便是凶兽也会恢复几分灵智,灵智恢复自然不敢放肆。 这也是其他人感受不到气势、术法的原因。 诛凶徒却是因为那人本就服食了某类强行提升实力的丹药,性命无多。 她看过去后,受她血气影响,直接提前爆发,呈现惊惧而死的假象。 秦君一一解释,认真的态度看得秦雅暗自好笑。 不过,也是时候了吧。 “阿姐,你说,到了圣唐,会将你的情况一一告诉我……”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交心 秦雅想知道什么呢? 她对秦君离开之后的生活都感兴趣,想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如何,想知道她有没有想她…… 但所有的小心思,始终比不过对秦君身体的惦记。 时隐时现的斑斓血纹,灿若琉璃的血色瞳仁,都可以用功法秘技的特殊来解释。 但随之而来的暴虐的气息浮动呢?也是功法秘技之类的后遗症吗? 秦雅能感觉到,每每血纹浮现的时候,秦君都在暗自压抑着什么。 随着血脉能力的不断契合,这种感受也愈加明晰。 所以即便秦君从没有在她面前展露出来这份潜藏的狂躁凶煞,秦雅也不是毫无所知。 可之前寻问,秦君只会说无事,对具体的情况却始终含糊其辞。 但自从得到秦君的承诺后,秦雅也只能强自按捺下所有思绪,等待她的答案。 来圣唐的这段时间,她就一直在等秦君兑现承诺。 可秦君一直忙碌着,每日只有早晚两次用膳时能见到她,秦雅察觉到她眉宇间些微的倦意,又不愿再烦扰她,这件事就一直搁置下来了。 今日听到的传闻虽有夸大,但无疑也向秦雅展示了一个与她的认知完全不同的秦君。 ——更近于她所隐瞒的那一面。 如今正好提及此事,秦雅不想再等了。 秦君静默片刻,终于在秦雅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若我并非是阿雅所想的心善之人,阿雅会不会失望?” 语气略显低沉,含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艰涩。 秦雅心一滞,几乎要放弃继续追问。 可不是所有问题她都能装聋作哑,她也不想秦君在她面前总有隐藏。 “阿姐不是心善之人,又是什么样的人呢?坏事做尽的?凶恶残暴的?杀人如麻的?” 秦君眸光随着她的话语明灭不定,听到最后一句心猛地一沉。 若真算起来,她大抵就是这样的人吧,手上早已遍染鲜血,又怎么洗得干净? 秦君有些颓丧,虽早已决定不会隐瞒秦雅,可临到关头却还是心生退缩之意。 现在想来,这些天的忙碌未尝不是她下意识的逃避。 秦雅看她反应也知晓说到了关键,更何苦秦君身上浓郁的血气几乎已经是一种明示。 不过,杀人如麻吗? “阿姐若是杀人,其人必有取死之处,我何必为此失望,你又何必为此烦忧?” 不问因由,不问对错,只要秦君觉得该死,那就是有取死之处。 秦君一怔。 半晌,她伸手搂住秦雅,低低笑了出声。 “是我想差了,还累得阿雅忧心,可谁让阿姐总是担心会吓到自家小可爱呢?” “阿秦!” 秦雅喊出了许久不闻的称呼,气恼地推开秦君。 她这是又把自己当小孩子了吗? 可念及秦君口中这样亲昵的称呼,一抹红晕还是不受她控制地悄悄攀上耳畔,又蔓延至白皙的脸颊。 秦雅强自忽视脸上传来的微热之感,板着脸看向秦君。 “我不是小孩子,也没有一副慈悲心肠,见不得杀戮鲜血。更何况,武者间的争斗本就伴随着腥风血雨,胜者生败者死,不过常事。旁人生死又与我何干?” 秦雅眸光定定,语气毫无起伏地陈述着心中所想。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我的手至今没有染血,是因为有你护着。” “但,若是需要,我亦不会手软!” 铿锵有力的语调,生生透出一丝血腥意味。 若是秦君没有回来,她也会在离开苍羽之后独自踏上历练之路。 她不会永远留在唐丰城空等,也从不想等年岁渐至寻一户人家嫁人生子。 广阔的天地,武者的世界,同样是她的渴望。 及至那时,纷争与血腥必然临身,秦雅早就做好了准备。 但秦君回归,以平和地方式引她走上了这条路,她亦依恋于这份温暖,听从秦君的安排。 可如她所说,若是需要,她不会手软。 灵兽,或人,从来于她无异。 秦雅注视着秦君的眼睛,无声传达出自己的心绪。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秦君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心中亦有几分忐忑难安。 秦君有片刻怔愣,旋即轻轻呼出一口气。 其实当初决明山历练时不就可以看出了吗? 秦雅从来不是柔弱的依附于人的性子,对付灵兽时向来干净利落,可是进攻的主力之一。 但杀人与杀兽总有几分不同。 秦君便想着再等等,等她再大一点,不愿让她过早沾染同类的鲜血,连自己动手也要避着几分。 以致她真的快把秦雅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不想在她面前显出一丝潜藏的黑暗。 现在想来,她可是把自家妹妹小瞧了。 “阿雅长大了。”秦君笑叹着,抬手摸了摸秦雅的发顶,抚慰着她,“阿姐很开心。” 在秦君的注视下,秦雅刚刚撑起的气势散去,再度柔软下来。 “我只想告诉阿姐,无论是心善,还是嗜杀,或者是其他什么,阿姐有自己的另一面,阿雅也有。阿姐不会因此而否定我,我亦不会对阿姐心生恐惧,与你疏离。” “秦君是秦雅的姐姐,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永远不会随任何事改变!” 秦雅抓住她的手,认真强调着。 “永不弃,永不离,君雅一体,共赴长生!” “这是你许下的诺言,我会用尽毕生时间践行。” 秦君怔怔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半晌掩饰似地将小姑娘揽进自己怀中,谓叹一声。 “好,阿姐亦会守诺。” 深沉的情绪蕴藏其中,声音难掩沙哑。 秦雅乖乖在秦君怀中呆了半晌,等她与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方才起身。 “那现在,阿姐该告诉我你这些年的情况了吧,一一叙说哦。” 秦雅摇了摇手指,着重强调道。 秦君看着她眉宇间的活泼雀跃,也跟着展开笑颜。 呐,或许早跟阿雅说开才好。 秦君这样想着,将又一次吃饱了睡大觉的灵灵拎了出来。 若要一一讲清楚,配合灵灵的能力不是更方便吗? 屋内,一道血色画卷绵延展开。 这次,画卷上浮现的是秦君离家这十年的记忆。 ——没有秦雅,又处处都是秦雅。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有意思?他敢! 十年记忆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可看完的,秦君也只着重挑选了一些,一一讲给秦雅听。 即便如此,秦雅还是抱着秦君大哭了一场。 因为秦君体内血气的由来是无法隐瞒的。 那么多的血腥杀孽…… 秦雅并不畏惧,只是心疼。 秦君虽未言说她当初离开的具体原因,但秦雅结合她所做所为以及脑海中忽地浮现的一段被追杀的模糊画面,也能推测出一二。 无非关乎她的安危。 她们与血盟的牵扯早在一开始就定下了。 若非有她存在,秦君急于求取强大的实力,完全可以选择一条更稳妥的路。 而不是单单如她所说,为了了解血盟,才以身犯险。 秦君抱着自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柔声安抚着。 她再三保证自身血气已经收敛,如今有灵灵在,不日就会彻底解决,才让秦雅稍稍放心。 秦雅也知她现在根本无法为秦君做些什么,只能暂压心绪,却已是决意将全部心力放在修炼上。 姐妹俩又说了会儿话,听秦雅提及悟武时的特别体验,秦君也是暗自挑眉。 她知晓火灵必然会对秦雅有所帮助,却没想到这份助力竟然还有自己一部分功劳。 毕竟火灵本身可不含什么武道真意,秦雅从中获得的零碎理解,也只可能是来源于它的上一任主人。 也就是自己。 秦君倒是为这个发现颇为欣喜,但见自家小姑娘为自己“作弊”取得的成绩很是苦恼,她还是暗自压制住嘴角的笑意,细细与她开解。 如此温馨的交流下,连时光都放缓了脚步,只闻得姐妹间流淌着欢声的呢喃絮语。 …… 秦君本以为跟秦雅说开之后,她们之间的关系会更加亲密,成为无话不谈的至亲挚友。 没想到接下来几天,秦雅完全沉迷修炼,不见踪影。 每天苦巴巴守着两餐饭食才能见到自家妹妹的秦君不开心了。 她想着是不是之前太过忽视阿雅,所以她现在才反过来让自己也尝尝这种滋味。 虽然觉得秦雅不是做这种事的人,但若因为要博得自己的注意,耍一下小孩脾气,也很可爱不是? 所以秦君直接将所有事务推给院君,自己跑回来守着自家妹妹。 但她很快发现,她家小姑娘真不是这样的人。 秦雅是真的沉浸于修炼中不可自拔,半刻也不耽搁。 一副修炼狂人的架势。 连花迎和秦颂也被带着多用功了几分,不再出门瞎晃悠。 秦君意识到还是那天的谈话对秦雅产生了影响。 修炼是没有问题,但心态如此急切,反而不好。 所以秦雅每每修炼一段时间,都要被秦君找借口拖出来逛逛圣唐。 偌大学院,能看的风景还是不少的。 但是—— “秦教习,秦雅姑娘,花迎姑娘,真巧,没想到我们又碰见了。” 庄元嘉老远打了声招呼,微笑着走到近前。 秦颂磨磨牙,握紧了拳头,都是一路的人,我不配拥有姓名吗? 他早看这个庄元嘉不爽了,脸上老挂着一副虚伪的笑,似乎跟他们多熟一样。 当他新来的,不知道行情吗? 他早打听过了,这庄元嘉往日就一副只知修炼不近人情的架势,从不跟任何人来往。 现在这一脸热络的,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直接抱臂挡在前面,冷笑着:“是巧啊,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这巧遇没十次也有八次了,我就纳闷了,圣唐这么大,怎么我们一出门就能巧遇您老人家啊?” “缘份使然。” 庄元嘉扫了眼秦颂,淡淡丢下一句。 他身形一晃,直接绕过这人形木桩,走到秦雅身边站定。 秦颂恨恨地咬了咬牙,他的实力跟对方比还是差太远。 庄元嘉想走,他根本拦不住。 秦君初始也很讶异,盛唐学子中还有不惧她流传在外的“威名”,上赶着靠前的? 不过很快她就跟秦颂难得达成了一致——她也不喜欢这个庄元嘉,极不喜欢。 他看秦雅的眼神太过灼热,似乎想将她从自己身边抢走一样。 单这一点,也足以让秦君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可偏偏秦雅却心生了几分亲近,与他相谈甚欢不说,时不时还惦念两句,让秦君暗自磨了好几次牙。 原本以她的感知,在他走近前便带着秦雅离开,不让他接近也罢。 可一次成了,二次又被他找上来,气得她跑去院君府邸大闹了一场。 因着那庄元嘉就是求到院君头上,让她从中作梗,以致自己没办法直接在发现他之前带秦雅离开的。 可做小动作的是唐娆,她死活不出来,秦君也没法按着唐韵打一顿,只得气咻咻地离开。 此后秦雅再有出门,她就寸步不离地守着。 可这也架不住秦雅愿与之相交。 秦君看着前方那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心中着实气恼。 花迎悄悄凑到秦君耳边,挤眉弄眼:“秦姐姐,你说那庄元嘉是不是对我们阿雅有意思啊?不然怎么总是往这儿凑呢。” 秦君脚步一顿,手中转动着的念珠用力错位之下,发出了清脆的金石交击之声。 她看向前方那两道身影,男子高大挺拔,女子轻柔婉约,聊到尽兴时相视而笑…… “他敢!” 秦君恨声咬牙。 她的阿雅还小呢,怎么能就这样给人祸害了? 这声音有点大,不仅身旁的花迎听见了,连前方的秦雅也疑惑地转过头。 “阿姐,怎么了?” “咳,没事,我突然悟通了一些东西,有点激动。阿雅,今天先看到这里吧,入院考核将近,我们回去再做做功课,我多给你指点指点。这风景过几天再看也是无妨的。” 她得回去好好盘算一下,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将庄元嘉隔绝出去。 秦雅以为她说的悟通是武道上的领悟,也为她感到高兴。 毕竟修为等阶越高,突破越是困难,能让秦君如此激动,想必是不小的收获。 所以虽然有些疑惑近来一直致力于让她放松下来,不必忧心考核的秦君怎么主动提起,但她也没有多想。 跟庄元嘉辞别后,秦雅牵着秦君的手,与她返回了院落中。 徒留庄元嘉站在原地暗自纳闷:怎么今天秦教习看他的目光尤为凶恶,更甚往昔?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小情人儿 秦君说让秦雅回来准备考核,她指点指点的话,当然不过是借口而已。 毕竟秦雅这些天都很用功,她不想让她那么辛苦。 不过为了看起来像这么回事儿,她将秦雅三人送回院落,还是意思意思地教了她们一套简单的合击之术,让他们先练着。 秦君自己却是决定先出门一趟。 秦雅以为她要巩固之前领悟所得,虽然有些疑惑她不留在屋子里,但想到圣唐学院是武道圣地,也许有更适合修炼的地方,也就没有多想。 秦君出了门,径直往院君的府邸而去。 上次察觉到庄元嘉身上有院君设下的小手段,她就气咻咻去大闹了一场。 不过罪魁祸首唐娆不出面,她也没跟唐韵坐下来好好说话。 所以对于庄元嘉和院君之间的关系,她还不是很清楚。 虽然知道庄元嘉与童月这小姑娘之间关系很好——毕竟之前就是童月将庄元嘉带到秦雅的面前,想想还是很气——但若是仅仅如此,他应该也求不到院君出手。 可事情放在唐娆身上又不好确定,也或许只是她单纯的恶趣味,想要和自己作对而已。 但院君既然应允他与童月来往,想必对他的底细知道一些。 她得先去将情况打听清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知晓庄元嘉的身份、品性等,她才好判断接下来行动的方向。 院君府邸大门常年敞开,仆人没几个,能进入其中的也不多。 这次只有秦君自己,所以她也没有通报,直接大摇大摆闯了进去。 秦君做了甩手掌柜,唐韵也没真被杂事缠身,此刻尚有闲暇于临水亭榭中阅览古籍。 见秦君匆匆而来,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唐韵有些疑惑。 她放下手中典籍,看向秦君:“怎么了?有何事发生?”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阿娆最近可是没有出来捣乱。” 也就没有做坏事惹到秦君的机会。 想到之前秦君气冲冲来找她的场面,唐韵还有些好笑。 一向沉稳持重的秦君不依不饶地赖在这儿,让她将唐娆放出来,嘴里念念叨叨,怪唐娆放了个碍事鬼打扰她妹妹休息。 最主要是妨碍了她们姐妹的相处时间。 唐娆又嘴硬又怂,躲在意识海嘲笑秦君,说一句回一句,让她出来又死活不肯。 最后吵得她头疼,直接关了唐娆小黑屋,让秦君先行打道回府。 看秦君今日的面色比上次还要糟糕几分,唐韵有些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必还是跟她妹妹有关。 毕竟若是涉及到诸如血盟方面的大事,秦君反而会一派镇定。 她们相交也有不少时间了,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秦君顾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开门见山问;“那庄元嘉是什么人?” “元嘉?他还去找你妹妹了吗?” 唐韵不答反问。 她印象中,庄元嘉沉默寡言,除了修炼,万事不上心的样子,没想到对秦君的妹妹竟然这样热情。 她想着自家小徒弟传来的消息,难道真是少年春心萌动了? 秦君黑着脸,端起酒水一饮而尽。 之前她就心烦庄元嘉总是在秦雅面前瞎晃悠,但秦雅高兴,秦君也没真拦着他。 否则唐娆帮了他一次,还能次次都帮他? 原本她不想多干涉自家妹妹交友,毕竟除了花迎,她还真没其他说得上话的朋友。 难得出现一个,虽然烦了点,但秦君也能勉强接纳。 可花迎一点拨,她突然醒悟过来。 正常结交哪有天天上赶着偶遇的,这分明是图谋不轨! 想着庄元嘉是童月带过来的,她不能跟小孩子生气,却对着她师傅没什么好脸色了。 唐韵倒是不在乎秦君给她摆脸色,反而有几分新奇。 自从秦雅来了圣唐,她看见的秦君再也不是以前谈笑间执掌风云,安然不动如山的无双令主了。 唐韵不动声色地将脑海中不断嘲笑秦君幼稚的唐娆给关了小黑屋,才感觉整个人清静下来。 见秦君黑着脸算是默认,唐韵暗自压下到嘴边的笑意,将她所知晓的关于庄元嘉的信息告知于秦君。 “元嘉是东域之人,据说得罪了东域大族,被太胤那女人送来避难,就你刚离开圣唐找妹妹那会儿。” 说起这个,绕是唐韵语中也现出一丝得意,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 秦君倒是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高兴。 太胤学院是圣唐在东域的分院,不过过了这么多年,虽未与圣唐脱离,但也算是独立出来,不受唐韵这个圣唐院君管辖了。 而太胤的院君算是与唐韵一起长大的,两人从小就开始较劲,一直拿对方当对手,视之为一生之敌。 但原本势均力敌的局面因为唐娆出事被打破,唐韵为了救唐娆付出良多,此后一直被太胤院君压制。 秦君之前听她提过几次,表面虽淡然,暗地里却每每有一份潜藏的不甘。这次被死对头求上门,也难怪唐韵颇有些扬眉吐气。 不过—— “他做了什么?有太胤院君护着,东域还有人敢找他麻烦?” 太胤学院在东域的地位可以说是凌驾于东域诸大族之上的。 像之前钱娇娇所在的钱家在北域也是底蕴深厚的大族,这些年更是一跃成为北域首富,也算是北域数一数二的存在。 但到了圣唐,城卫军要拿人,即便钱娇娇是钱家家主的爱女,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而太胤之于东域,就如圣唐之于北域。 有太胤院君护着,还有人想动他,那肯定不是小事。 秦君心里给庄元嘉添了个标签:爱惹麻烦,大麻烦! 更不能让他接近阿雅了。 “具体是何麻烦,我却是不知。” 唐韵心中其实也颇有疑惑。 不过她虽与太胤院君是死对头,但对她的为人也是相信的,总不至于大老远特地给她送个麻烦来。 而且她观察了两个月,对庄元嘉的品性也是认可的,否则也不会让童月与他玩耍。 不过,说起这个,她倒是想到另一桩事。 唐韵挑了挑眉,在秦君面前,她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丝嘲笑。 “听说那女人不知羞,一大把年纪找了个双十年华的小情人儿,元嘉就是她那小情人儿的弟弟。”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找到妹妹了 “咦,元嘉哥哥,你怎么把玉佩拿回来了?” 童月双手捧着自己的小仓鼠走了进来,语中有几分诧异,还有几分小懊恼。 她老远就看见庄元嘉一直凝视着手中的一枚青色玉佩,细细摩挲着,似乎有些神思不属。 近看,玉佩呈完满的正圆型,青玉质地,纯净通透,一棵傲雪迎风的青松稳稳扎根于玉佩中央。 童月第一次见这个玉佩,是半年前与庄元嘉初见的时候。 因为庄元嘉当时颓废迷糊,弄错了送给她的见面礼。 ——盛放礼物的盒子与他将这枚玉佩珍而重之收藏的盒子相差无几,庄元嘉就这样将这枚玉佩送到童月眼前。 她其实蛮喜欢这枚玉佩的,但是庄元嘉说,这枚玉佩是家族传承所系,不能送人。 只会在将来交予喜欢的人,要成亲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童月也只能眼巴巴多瞅了几眼,依依不舍地将玉佩还了回去。 庄元嘉那会儿心情低落得很,看到小姑娘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补送了原先准备的那份礼物,但他自觉送出礼物又收回的行为着实不好,尤其还让小姑娘如此失望。 所以他难得振奋了几分精神,发挥了自己以前的长处,带着小姑娘在圣唐城中走街串巷,寻一些吃的玩的。 明明是初来乍到,却总能发现一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儿,让在城中长大的小姑娘好奇不已。 两人的交情就这么结下了。 后来即便沉迷修炼,庄元嘉也不忘隔三差五带童月去外城寻些吃的玩的。 只是童月再也没见他拿出这枚玉佩。 所以当时在秦雅身上看见的时候,她还颇有几分惊讶。 想着自家沉迷修炼,拒绝一众出色的小姐姐的元嘉哥哥终于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了,虽然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秦大魔王的妹妹认识的,但也不妨碍她高兴啊。 没想到没几天功夫,这玉佩又回到了他手中。 “莫非是秦大魔王插手,要拆散你们?” 真心相爱的人之间总有重重阻碍,故事里都这样写的。 而且秦君这些天确实阻挠过庄元嘉接近秦雅。 于是人小鬼大的童月小姑娘如此猜测。 听见童月的问话,庄元嘉摇头失笑。 其实若是童月的天赋灵瞳再次开启,就会发现他手中的这枚玉佩与她在秦雅身上看见的那枚其实不同。 若非童月提及秦雅那枚玉佩内里,似乎有人以灵力成线,勾勒出一个“素”字,他也不会如此激动。 十六年前,他小舅与舅母夫妇二人外出访友,此后一去不复返。 他曾听姐姐提过,当年她父亲就曾在家族玉佩中勾勒出母亲的名讳,寓意我中有你,不可分割。 而素,正是他那说是失踪实则当已离世的舅母之名。 据说当年舅母随小舅离开时,已身怀有孕,若是孩子能平安诞生,合该有秦雅这么大了。 庄元嘉想起姐姐曾念过的——她的妹妹还在世上。 即便知她所言当是非虚,可在玄灵大陆上寻一个人,还是一个没有任何特征任何线索可按图索骥的人,无异于在大海捞出一滴稍有不同的水来。 ——捞针好歹还有个针样啊。 这可不是比破虚还难嘛。 所以大舅虽遣了人去寻觅,其实也是不抱希望的。 没想到如今他在圣唐竟寻到了一丝线索。 不过未免希望落空,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向童月询问了些许信息,拜托她引荐一下,准备先自己查清楚。 也不知童月这丫头小脑瓜里脑补了什么,似乎认定他喜欢秦雅一般。 不过,现在也许已经可以告知她真相了。 庄元嘉握紧了手中玉佩,目光灼灼看向童月,语中满是欣喜。 “小月儿,我,好像,找到了我妹妹。” 说好像,是因为一种巨大的惊喜攫取着他的心脏,让他始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以置信。 实则在看见秦雅的那一瞬间,他就基本确定了。 初初长成的少女容颜清丽,气质温雅,竟与姐姐有六七分相似。 若是放在一起,哪怕不说,明眼人也能看出她们的关系。 真好。 他,真的找到了。 秦君此刻尚不知真有人想来跟她抢妹妹,从院君那儿挖出了一些庄元嘉的信息后,她便赶回了院中。 走前她教了秦雅三人一套合击之术,还直接在院中布了个阵法辅助他们练习。 此刻回到院中,仍可见到阵法中辗转腾挪的身影。 见她回来,秦颂顿时哀嚎:“秦大姐,你咋这么偏心啊?谁家重女轻男也没到你这个份儿上啊。” 明明是三个人的合击,冲在前面受伤流血的却总是他。 而秦雅和花迎,只需要动动口,连抬手都没几次的。 这是练合击吗?这是看他跳大戏吧。 可他作为哥哥,也不能真看着攻击朝妹妹过去而坐视不理。 只能一边骂着秦君,一边接着练。 无论秦君在院君面前表现的如何不淡定气不平,回到院落,回到秦雅面前,她依然保持着淡定沉稳的姐姐大人模样。 听见秦颂的控诉,秦君也不以为意。 “你皮糙肉厚的,多磨练磨练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想让阿雅和花迎两个小姑娘给你打头阵?” 这套合击之术是以秦雅为中心,花迎和秦颂作为臂膀设计出的。 秦雅居中指挥,花迎在旁策应,秦颂则担了防守的重任。 而她留下辅助他们练习的阵法攻击标准,刚刚好踩在秦颂的实力标准线上,以至于除了零星攻击漏网,需要两个小姑娘处理外,其他大部分都被秦颂拦下了。 所以她回来的时候,秦颂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秦雅和花迎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不过她也不是刻意捉弄秦颂,而是实实在在地给他一点磨练了。 秦颂一向主攻,习惯以攻代守,对于自身的防护却是着实不足。 每次战斗下场,他身上的伤势总是最重。若是对上综合战力高于他的人,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且,伤势过多的话,现在年轻尚未有什么,老来暗伤怕是得一大把。 所以不想自家小姑娘那么累的情况下,秦君直接把秦颂拉出来操练一番。 秦颂也没真傻到看不出秦君好意,嘴里嘟嘟囔囔,该练的也不含糊。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秦君还未想到个好办法把庄元嘉赶走时,推迟了半月的圣唐入院考核终于临至。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再遇 圣唐的入院考核每年都有一次,似乎也不是什么盛事。 但对于万万千千翘首以盼的少年武者来说,这几乎是可以影响终身的大事。 所以这次一向准时的入院考核莫名推迟半个月,可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来到圣唐的,并非每个都是灵舟送驾,仆役相随的世家大族子弟,也不全是各地分院集中送来的精英学子。 更多的是不远千里而来,一路深入险境边历练边赚取路费的普通武者。 虽然考核这段期间,他们可入住外城学宫中无需为生计发愁,但千里跋涉若是成空,对他们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圣唐未曾出面说明缘由,考核之事一天没有落实,他们心中始终悬着一线。 整个外城都因此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 当然,怀着成为圣唐学子的信念,付诸行动并成功抵达的武者,心性实力不可小觑,这份躁动自也不全是来源于他们。 不过暗地里的蝇营狗苟摆不上台面,秦君也无需为此多烦忧。 她此刻正整装待发,等人到齐就送三个弟弟妹妹前往外城学宫中参加考核。 秦雅和花迎都是与秦君同住,而秦颂则与他师傅郝院老住在一起。 秦君此刻就是在等秦颂到来。 没想到秦颂还没来,却先等来个讨厌的人。 庄元嘉这次不装偶遇了,他直接带着童月来到了秦君的院落。 “秦教习,今日考核,我和小月儿来给阿雅和花迎姑娘助威。” 童月躲在庄元嘉身后不断点头,却偏着头不敢看秦君。 一脸小慌张的样,与她掌心捧着的小仓鼠倒是别无二致。 她心里正暗自嘀咕着:要不是元嘉哥哥许了一堆好吃的好玩的,她才不来秦大魔王的地盘担惊受怕。 秦君也没将目光落在这小不点身上,而是目光幽幽地盯着出言的庄元嘉,笑意微凝。 你谁啊你? 谁准你阿雅阿雅叫得这么亲热的? 秦君都想找借口给他直接扫地出门了。 但考虑到今天也算是个重要日子,未免影响秦雅发挥,她还是暗自压下这口气。 嘴角划到标准弧度,微笑着颔首示意之后,秦君眼不见为净,只将目光放在自家妹妹身上。 秦雅回以一视,目中却有些许幽怨。 每次庄元嘉出现的时候,她总感觉秦君心中会浮现一股隐晦的情绪,不清不明,却似乎与她有关。 除之前隐瞒血气诸事外,秦君在她面前向来坦荡,有一说一,不懂就问。 本以为血气之事说开,她们就更该无话不谈,没有什么不能沟通的了。 可这也没多久,秦君就再次遮遮掩掩,不与她明说,秦雅有些不高兴。 秦君当然感觉到自家妹妹情绪不对,但她还真想不出到底因为什么不对。 不过这情绪是在庄元嘉到来后才出现的,即便看秦雅对他态度不变,秦君依旧将其归咎到他身上,不着痕迹地瞪了他好几眼。 庄元嘉颇感背脊生寒,可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就在他暗自怀疑地看向秦君时,秦颂也到了。 寒元洲随行。 对于自家师叔的小弟子,寒元洲是真把他当弟弟看的,入院考核这等大事说什么也要来送一程,助助威。 虽然作为院老的唯一弟子,无论考核能否通过,都可以成为圣唐学子。 但是考进来的和送进来的,待遇却是千差万别。 如一些消耗性的资源,只有院老自掏腰包才可享用。 所以即便初期因为种种因素没有通过考核的院老弟子,后期都会再次参与考核,成为正式学子。 要不是秦颂坚持,加上他身后站着秦教习,寒元洲其实是希望他再修炼一段时间,参加明年的考核的。 毕竟每个武者一生只有两次参加考核的机会。 按往常惯例,以秦颂如今的修为实力,且并没有其他方面足够优秀的情况下,通过入院考核有点悬,便是明年也不一定成功。 有郝院老撑腰,他其实不用如此着急。 至于秦雅和花迎两个武阶的小姑娘,他反而不担心。 圣武道考核与一般不同,以她们的天赋想通过反而更容易。 但寒元洲不知的是,今年的考核在秦君的插手下,已与以往大不相同。 不过她也不准备泄题,反正到时候一切还是要靠自己。 人既然到齐了,也没有多寒暄什么,一行人出了门。 此刻外城学宫已被封锁,除了参与考核的众多武者和负责维持秩序的城卫军及教习院老,其他人一律不得出入。 所以庄元嘉带着童月并寒元洲三人将人送到之后,只能留在学宫之外,目送他们进入。 秦君挑了挑眉,暗自得意地扫了庄元嘉一眼,大摇大摆地领人入了学宫。 作为“声名远播”的秦教习,更是作为这次入院考核的主导者,可没有人不长眼来拦她。 而此刻学宫之内已有数万武者汇聚,一片人山人海的景象。 放眼望去,全是眉宇间尚残存一分青涩的少年武者。 圣唐学院招收学子的其中一条标准就是需二十岁以下。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唐圣,而立之年还能引灵入体,大器晚成。 圣唐培养人才的方向是有绝佳的天赋兼有绝强的毅力的。 单以修炼方面来算,就是二十岁之前至少有少玄的修为。 而相比于依靠其他天赋进入圣唐的,实力显然是一个更为醒目的标志。 所以在场的少年武者们气息大多不弱,不少人身上更是有历经百战的铁血气势。 秦颂啧啧称叹。 他自觉自己历练不少,在来圣唐的路上,秦君更是专门寻来武者或灵兽进行了针对性地实战。 可在场这么多人,随便捞一把,五个里恐怕有四个他都不是对手。 不过秦颂分毫不惧,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更严峻的挑战而已。 他秦小爷什么时候做过逃兵? 不过他也没想到,跟在秦君身后没走两步,就跟个半生不熟又颇有渊源的人打了个照面。 这一身金灿灿的如移动光源的装扮哦…… 秦颂和花迎同时抬手挡了挡,感觉实在伤眼。 对面的人显然也看见了他们,顿时咬牙切齿:“是你们!”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时机,到了 钱娇娇作为钱家家主爱宠的掌上明珠,那是泡在蜜罐中长大的。 来圣唐之前的人生里,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活得不要太顺遂。 结果到圣唐的第一天,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当做犯人押走,她什么时候丢过这个脸? 要不是那皇阶老者死活压制着,她当场就能大闹起来。 不过这也没关系,等她爹来了,一定会为她报仇的。 这是她这么多年留下数不清烂摊子被她爹收拾后,养成的坚定信念。 她爹会给她报仇的! 但很显然这次与以往大不相同。 她爹来是来了,可在她哭诉城卫军的恶行之后,她爹不仅没有因为她吃的苦头心疼她,为她报仇,柔声安抚,反而粗声粗气地责骂她,压着她给城卫军道歉。 钱娇娇不情愿。 但对上她爹的目光,她害怕了。 她向来不会看人眼色,却第一次从那双向来慈爱的眼中看出了不耐烦及凶恶,清晰明了。 似乎她再不听话,他就直接转身离开,不再管她。 钱娇娇哪里还敢反抗,即便她认为自己丝毫没错,也只能乖乖去道歉。 虽然钱父随后便表示,刚刚只是一时心急,不是故意要凶她的,但钱娇娇心下还是难平。 而这笔账无疑被她记到了让她面临这样境地的秦君等人身上。 原本不过是随意的置气,如今在她心中已经发展到不死不休的局面。 知道秦君是圣唐的教习,她原想着等考核结束,她正式成为圣唐学子,再暗中将人找出来慢慢磋磨,一雪此仇。 毕竟相对于一个小小的教习来说,钱家依然是个庞然大物。 只要做的隐蔽,谁能想到一个学子身上。 向来自己傻还把别人当傻瓜的钱大小姐如此想。 只是她没想到刚来学宫就撞上了她的仇人,让她这长这么大以来唯一吃上大亏的大仇人。 她看着秦君,目中怒火燃燃。 只要想到被城卫军关押,后又被她爹责骂都是拜眼前人所赐,她就恨不得啖其肉噬其血,将她生吞下去。 但是想到眼前人是圣唐的教习,她就不敢轻举妄动。 即便暗地里想好了几百种方法折磨人,明面上好歹还有点自知之明。 她的实力不够对方一巴掌拍的,对方显然也不会看在她的身份上让着她,她还不想自取其辱。 更何况今天是考核的大日子,万一对方再次卑鄙地叫来城卫军诬告她,她又要吃大亏,说不定就会丢掉考核的机会。 想到她爹对这次考核的看重,钱娇娇不敢任性。 所以在叫出声后,她面色几多变换,最后选择转身就走。 她身边一群少年随同,依然一副众星捧月的架势。 周边的少年有几个是之前她那些仆人中的,有些却是生面孔,许是最近招揽的。 浩浩荡荡穿过人流,避开了秦君几人。 “哟,这大小姐最近学聪明了啊。” 秦颂扬了扬眉,摸着下巴笑道。 之前还一副鼻孔朝天的样,现在倒是知道服软,避开锋芒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每次硬刚?也不怕撞坏了脑袋。” 花迎翻了个白眼。 秦君在钱娇娇一群人身上睃巡片刻,收回了目光。 算算时间,对方确实应该放出来了。 毕竟涉及到钱家与圣唐的博弈,事情未摆到明面上,单一个不清不重的触犯规矩,在钱家家主亲自出面后也不会多阻拦。 眼见身边两个小朋友又要吵起来,秦君出言打断:“若是遇上了,你们还是注意一下。” 吃这一堑,对方显然也长了点智,不过肯定是恨上他们了。 秦君不担心一个小姑娘能翻出多大风浪,但若是在考核中下黑手,对秦雅几人来说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威胁。 秦君发了话,秦颂再不把对方当回事儿,也稍稍上了心。 对于秦雅和花迎,秦君倒是不担心。 虽然心里希望自家小姑娘多依赖自己几分,但秦君更知,离了她,秦雅依旧是秦雅,优秀得让人侧目。 即便之前的岁月里,受火灵限制,修为一次次倒退,她也没有自弃自馁。 让秦君心酸又自豪。 而花迎原先作为花家少主培养,遭逢大难后涅盘重生,心性同样不俗。往日虽看着不靠谱,但真要遇事也可以担当起来。 三人中倒只有作为哥哥的秦颂是真的不靠谱,勇是勇了点,但没有智搭配着,反而更让人担心。 所以秦君将人送到会场门口后,鼓励了小姑娘们几句,单只叮嘱了秦颂一人:“遇事先退三分,不要莽撞。” 秦颂还不知考核的具体形式,听见秦君的嘱咐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脑袋。 不过这段时间他早成秦君座下第一小弟,面上不以为意,其实还是记在了心上。 目送自家弟弟妹妹们进入会场,秦君心中倏地升起一丝惆怅。 像是她们突然长大,拥有独自登上人生战场的信念和力量,无需她再插手。 秦君摇头失笑,挥去这一丝莫名的失落,转身前往会场高台。 高台之上,院君已经在等候。 听见秦君到来,她也没有回头。 目光落在底下这群生气蓬勃的少年武者身上,似平静无波,又似暗潮汹涌。 半晌,她开口:“近些年,达到参与考核标准的武者越来越多了,觉醒天赋之灵的概率也远超往年。” 听起来是个好消息,其实也不尽然。 就像一碗饭,十个人分,一人都不够一口,但是一个人吃足以饱腹。 以往拿出这碗饭的不在乎吃的人有多少,但如今无疑有更迫切的想让人吃饱吃好的欲望。 单纯发善心吗? 不过是冥冥中感受到了足以影响自身的威胁后,采取的自卫措施。 秦君凝眸,目光在下方会场睃巡,不过片刻便从茫茫人海中锁定了自家妹妹的身影。 身形修长,秀挺如竹。 身为武阶,在一众灵阶少玄的同龄武者中依旧淡然自若。 自信得耀眼。 她目中缓缓绽出一丝粲然的笑意,给了院君一个不算答复的答复。 “也许,时机终于到了。” 不在三千年前,而在今朝。 “咣——” 宏亮悠远的钟声响起,在整个圣唐上空久久盘旋。 余音落,会场上空的高台显现在众人眼前。 第一百四十八章 圣祖秘境,考核开始 钟磬之音响起时,偌大会场上,数万武者同时安静下来,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 万众瞩目之下,隐于会场上空的高台缓缓浮现。 灵光交辉,虚空悬浮,看不清上方之人的身形面貌,只依稀可辨两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但秦雅能清楚地感应到上方传来的熟悉而亲昵的目光。 身旁秦颂小声嘀咕着:“我是不是看花眼了,怎么总感觉那两道都不知道是男是女的身影,有一个好像秦大姐?” 花迎也暗自点头附议,不过她没有出声应和,因为她火速察觉到来自近旁武者无声的谴责,夹杂着一丝对他们异想天开的嘲笑。 至于是否是秦君嘛,她看了秦雅一眼。 ——确认过眼神,没有认错人。 除了秦君,谁还会让秦雅露出这样炙热钦慕又自豪的神情? 她作为秦雅唯一的挚友,忍受了她这么久的冷淡目光,也没得过一眼热乎的,想想还有点心酸。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她直接错过了院君的发言。 因为院君的发言实在过于干脆利落。 一句——欢迎诸位远道而来。 一句——考核,开始。 在所有人面面相觑时,高台之上光芒大绽。 繁复晦涩的阵图由小极大,盘旋升空,覆盖了整个会场。 光芒洒落,玄奥恢弘的气势辄升。 在场众人心间油然而生出一种绝顶的敬畏,如同浩渺天地即临,威势绝伦。 院君躬身行礼,秦君亦退半步,以示敬崇。 而场下,所有参与考核的武者周身被光芒覆盖,遵从冥冥之中的引导,盘腿坐下,合上双眸。 直至阖场静寂,周围维持秩序的院老或教习才私底下暗暗传音讨论。 “刚刚那威势,是传说中的圣祖秘境吗?” 有人难以言喻地震惊问询,心下却已有了答案。 传闻唐圣生前就做过准备,将内府空间完整的遗留下来,传承后世,成为圣唐学院立身的不二法宝。 但除了圣唐真正的核心成员知晓具体情况,在普通的教习和院老之间,圣祖秘境也只是一种或有或无的传说中的存在。 但刚刚那种浩瀚之威显然不是一般的秘境所能呈现的。 且圣唐立院虽有三千年之久,但仍有部分唐圣遗迹留存,其中残存的气息与刚刚乍现的那丝威势极为相似,无疑揭晓了答案。 而如今考核开始,所有学子却都闭眼盘坐,他们也都想到了一种可能。 “早就听闻这次考核有变故,没想到竟是如此大手笔。” 有人暗自咂舌,不知究竟因何才会动用圣祖秘境作为考核场所。 “这届参与考核的学子可真是走大运了。直接以灵体进入圣祖秘境,无论是否通过考核,收获都是难以想象的。” 有人甚至心生羡慕。 以他们的资历,连圣祖秘境的存在都不能确定,更不用说进入其中修炼领悟了。 如今这些小家伙却在这个年纪就得到了如此宝贵的机会,对未来武道之路的影响难以估量,至少可以少走不少弯路了。 而将来少走不少弯路的少年们如今有不少正在秘境中走弯路,比如说秦颂。 又一次拐到同一个地点的秦小颂看着身旁这棵歪脖子小树,忍不住发飙了:“这特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他狠狠一脚揣上去,直接将其拦腰折断。 叉腰站了一会儿,见周围依旧没人,秦颂迅速坐了下来,揉揉腿揉揉脚。 有点想哭。 想他上一秒还是可以越阶力战少玄的武者,闭个眼的功夫,就成了手无寸铁且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踹棵小树腿都震得疼半天。 而且,今早为显郑重,他特意换的一套崭新的武士服和登云靴,如今变成了粗衣麻布草鞋,硌得脚疼。 当然,最让他无措的是,除了最基础的引气诀,他不记得如何修炼了。 所有学习过的武技术法,他通通忘了如何使用,似乎有什么无上存在将之遮蔽了一般。 连反应力都因为身体的变化退步了许多。 秦颂对术法一道一向没什么天赋,想到他练了那么久直到前几天才堪堪掌握的金灵术如今忘个干净,他就心痛难忍。 也许出去就好了,他暗暗安慰了一下自己。 怎么着秦大姐也不能害他不是? 现在还是考核为重,他好歹还记得自己是来考核的。 然而放眼望去,一片荒郊野岭,别说人影了,连个鸟都没看见,着实让他无语。 这考核到底是考个什么东西啊? 没人说一下的吗? 秦颂叹了口气,站起身,准备先寻个安身之所,把这最基础的引气诀修一修,没点实力总慌得很。 也不知道重修一遍能不能快一点? 他暗自祈祷着这次别又绕回来,结果刚转身,目光一扫,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秦颂条件反射地摆了个防卫的架势,目光四下一探查,却什么都没发现。 可他刚刚踢断的那颗歪脖子树,只剩了扎在地面的根部一截,断在地上的树冠那部分不见了。 它不见了! 这树冠不算大,但也总不能凭空消失啊。 明明他坐下时还能看见几片新绿的嫩叶,期间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可现在再看却什么也没有了。 周遭一片平静,只有风过林稍的簌簌声。 真是见鬼! 他暗暗唾骂了一句,收起架势准备走人。 结果刚走两步,又退回来,走到刚刚树冠落地的地方。 一本土黄色的书籍正静静躺在那儿,颜色几乎与地面混淆。 要不是刚刚一阵风卷地而过,掀起了几页,以秦颂如今的眼力还真不好发现。 不过虽然不好发现,但秦颂之前绕着树转过好几圈,脚下这片地他踩过来踩过去,无比确定这里之前是没有这样一本书的。 所以这书是怎么来的? 他蹲下来看了看,封面依稀可见“斫木诀”三个大字。 看着像本功法秘籍。 想着自己脑海中的垃圾引气诀,秦颂还是抬手拿起书翻了翻。 这一看竟然还不错。 虽然也是基础的,可却比引气诀要好不少,而且正好是金系功法,适合他。 自来到这里后,秦颂终于高兴了一下,将书揣怀里带走。 不过,想到刚刚离奇消失的树冠,又摸了摸怀中离奇出现的功法,秦颂难得动了动小脑瓜。 ——这两者是有什么联系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秘境影像 实则不只是秦颂遭遇了这样的事,秘境中其他各处均有人发现异常。 或是如秦颂这般毁坏了花草树木的,或是杀死了走兽飞禽的,总之片刻之后,原地都没有留下应有的枝叶或尸体,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其他物品。 功法秘籍、武器装备、衣物饰品…… 应有尽有,不一而足。 除此之外,鸟窝、树洞、山洞等各种地方搜索一番,也有可能发现一些适用的东西。 对于目前一穷二白的众多考核者来说,哪怕就是根木棍,也算是件趁手的护身武器了。 相比于秦颂还有秦君不会害他这个坚定信念在,心中安稳。 其他一言不合被抛入秘境,还失去所有修为,遗忘修炼记忆的诸多武者简直心态爆炸。 心性再坚定的武者也受不了一朝回到修炼前啊。 不过想到这是圣唐的考核,也许他们失去实力后的表现也是考察的一方面,众人又强自镇定下来。 待发现功法秘籍后,他们终于舒了一口气。 虽尚不知具体的考核什么,但提升自己的实力总没错的。 初入秘境的少年武者们就这样一点点探索着未知世界的隐秘。 一切从无至有。 而秘境外,会场高台之上,唐韵凝眉看向秦君:“如何?你能坚持吗?” 此刻,秦君的脸色微泛着一丝青白,在灵光的映衬下不甚明显。 但院君这类人洞若观火,一丝微小的变化都难以逃过她们的法眼,何况是秦君这样足以称得上虚弱的状态。 秦君同样盘腿坐下,周身阵纹环绕,灵光加身,宛若至尊神只临世。 她所落的位置正是符阵的中心。 若仔细观察就可发现,笼罩着整个会场的阵图就是秦君身下这座符阵的投影。 听见唐韵的话,秦君却是笑:“怎么,我坚持不了,你要来替我吗?” 语意调侃。 刚刚起阵那一下,对她如今而言确实是个不轻的负担,灵力极速大量抽取,几乎瞬间掏空了身体。 但如今稳定下来后,也不需要她再插手,阵法运转,足以支持考核进行下去。 唐韵闻言摆手。 既然还能开玩笑,自是说明犹有余力的。 而且她也看出秦君的状态在慢慢恢复。 那就不用担心了。 她在符阵之外坐下:“我可没有你这本事,看看就好。” 表面如常,心下不是不震惊的。 独立维持一个完整圣境,或者说完整圣境投影的运行,这样的手段着实让她难以置信。 没错,这的确是圣祖秘境,但更准确的说,是秘境的投影。 ——否则也不能直接以灵体方式进入了。 然而,不是说投影就不厉害,正相反,这更考验施法者的能力。 秘境本身依附于天地,而投影却是依附秦君存在,其中规则由她改写,秩序由她维持。 反正以唐韵的修为见识都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在实力境界明明相差如此之远的情况下,如此轻易地完成这项常人看来难以置信的“壮举”。 ——常人包括她在内。 代价不过是白了脸? 还很快恢复? 不过,若真如他们的猜测那般,或许一切就说得通了。 唐韵看着秦君,目中有些许异色。 秦君就势直接躺下,双臂反枕,歪头看着她。 “我这本事就这样了,倒是你,竟然把那些老古板说通了,我可是佩服。” 圣唐虽由院君执掌,但涉及圣祖秘境这样的大事,也不是她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 秦君虽未探究过圣唐背后的隐秘,却也知他们的存在。 而凝出一份投影,对秘境本身也有一些不大不小的影响。 圣祖秘境对圣唐学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稍有点损伤,那些老头子老奶奶怕是得心疼死。 她当初提的时候,只是将这当成最好的选择,实则退而求其次,选个中等秘境即可。 没想到最后送到她手上的就是这最好的。 “说通他们的可不是我。” 唐韵的目光落在秦君身上,意有所指。 现在想来,或许这本身就是一个试探。 秦君接了,是打算摊牌不再隐瞒了吗? 秦君对她的言外之意不置可否,她的目光落在虚空之上,嘴角笑意微漾。 那里是秦雅所在。 相比于秦颂落在荒山野岭还频繁迷路绕回去的悲惨遭遇,秦雅可是一步到位。 有屋有床有池塘,床头就摆着一本功法秘籍,还正是木火双系,宛若量身打造。 开局不要太好。 连秦君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她制定的死板规则都知道要护着自家妹妹,让她不要太辛苦? 不过,在秘境投影稳定之后,其中的一切都会照既定的规则秩序走下去,连秦君也无法中途插手。 现在她也只能跟院君在旁做个观众了。 骤然失去所有修为,于秦雅而言打击同样不小,不过她很快稳住了,放眼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地方。 虽然有屋容身,不过可以称得上是家徒四壁了。 她眨了眨眼,收回视线放在自己身上。 秦君为她置备的一应衣饰都不见了,身上衣物虽比秦颂的粗衣麻布好很多,但也只堪堪维持了基本的不难受。 连舒适都谈不上。 如此陌生的情境,如此陌生的场景,绕是秦雅内心强大,也不由生出一丝惶惑。 但这丝惶惑很快又被驱散,因为她发现手腕上鲜艳若赤色琉璃的桃核犹在。 如秦君血气弥漫时的眸子,在注视着她。 心下由此安定。 院君也注意到她手上那抹鲜艳的颜色,对于规则剥夺一切之后,它仍自出现在秦雅手腕上倒也不惊讶。 毕竟这桃核的来历,她还是略知一二的。 她弯眉看向秦君,有些揶揄:“礼物终于送出去,不藏着掖着了?” 以往她们好奇,想看两眼也是不允的。 秦君撇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顾自收回视线盯着自家小姑娘。 间或留两眼看一下秦颂和花迎。 至于其他武者的情况,院君不是闲在这儿嘛。 突然勾连秘境投影,被大大小小的影像砸懵的院君:“……” 虽然以她的实力同时观察数万武者也能做到,但她干嘛要做这样吃力的事,让自己受累。 所以负责圣唐考核诸事的一众人员火速集结。 真正的考核,开始了。 第一百五十章 褚星阑 考核考的是什么? 往年向来是天赋与实力并重,这是最直观的选拔标准。 至于心性和品性等方面的问题,却是在入院之后的时间里慢慢考察的。 这也是每年有许多圣唐学子被遣送出院的原因之一。 但今年在秦君的插手下,实力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一个方面。 毕竟实力除了受天赋、毅力等个人因素的影响外,来自家族方面的诸多助力显然也是重中之重。 而现在,绝大部分的外力被一一剥除,所有人站在了同一起跑线,考验个人能力的时候来了。 个人能力的体现,除了天赋、毅力、心性、品性外,还有一点尤为重要。 那就是气运。 气运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冥冥中也自有其存在。 如秦雅和秦颂的遭遇,显然就是一个类比。 放到整个秘境中同样也是如此。 明明是一起被送到秘境,有人左手边秘籍,右手边灵药,不亦乐乎;有人却直接被送到了饥饿的野兽面前,只能撒丫子跑得欢…… 要说那些直接投胎到世家大族的武者气运不凡,那是肯定的。 但是能凭借自身的努力与他们站到同一高度的普通武者,又有哪一个差了?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得看个人。 不过因为本身的经历,出身普通的武者在这样环境中显然更加如鱼得水。 与之相对的,失了人照顾而面临诸多窘境的一些世家子弟,此刻已经在心底暗自骂娘了。 褚星阑没有骂娘。 她只是在心里给提议这次以如此方式考核的家伙竖了个靶子,小箭嗖嗖射过去,扎个透心凉。 往年圣唐考核的形式虽然不一样,但方向大体是一致的。她觉得以自己的实力不说十拿九稳,但七八成胜算还是有的。 没想到这次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重新修炼倒不算什么,反正她有信心自己不会弱于人。 而且大家重新开始,剥除了其他人年龄比她大,修炼时间比她长的优势,她心中的胜算还要再加一成。 但是,但是! 这里能不能给人留点能吃的东西啊! 褚星阑摸着肚子,暗自哀嚎。 此刻她正背着自己刚刚制好的弓箭走在林间,武器在手,心下总算有了一些保障。 手臂、大腿、腰腹间均挂了彩,她也不在乎。 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能不能寻点能进口能入腹的东西。 她初来之时走了不少路,并没有发现人烟。 想寻点吃的,连果树的影也没见着。 最后实在受不了,她只能上树掏了个鸟窝,得到一窝鸟蛋。 附赠一本功法。 鸟蛋烤熟了有些腥,褚星阑嫌弃的不行,极勉强地屈服于腹中饥饿,送入口中。 圆润小巧的鸟蛋直接滑过喉咙眼,落入腹中,一秒都不想在口中多待。 事后还找了条小溪漱了好几遍口。 而有了功法,她也抛弃基础引气诀,坚持修炼了一段时间。 这里修炼比外界快很多,没过多久,她就凝聚出一丝内力。 在鸟蛋的功效耗尽之前,她勉强有了一丝自保之力。 少武六段的水准。 为了增强战力,她准备先制备好弓箭,有了趁手的武器防身,也好去探索更多地方。 制弓她熟,从小玩到大的手艺,她自己的武器向来是亲自动手制成的。 但是如今材料难寻,只能先弄个简易的。 正巧撞上了一头野兽后,褚星阑决定还是以兽筋做弓弦。 赤手空拳与野兽搏斗本就不是一件易事。 少武阶段的实力用于自身防卫还算有点效果,但对皮糙肉厚的野兽来说伤害不算大。 褚星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其打倒,坐下歇了口气。 但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地方的不同。 就这歇气的功夫,那兽身直接消失了。 只给她留下一件皮衣和几块肉干。 褚星阑欲哭无泪,只能安慰自己还有肉干可以饱腹。 ——为了避免真有武者因为不会准备食物饿死而被淘汰这样滑稽的事情发生,秦君也算煞费苦心了。 不过褚星阑显然不会感受到她的这番苦心,心里小箭扎不停。 天知道这肉干有多难吃? 普通武者刚好入口,世家子弟勉强下咽,到她这里,连沾都不想沾。 刚刚体力大量消耗之后的饥饿,也无法说服她将这玩意儿放入口中。 褚星阑只能又摸了窝鸟蛋,闭眼吞下去。 生无可恋! 对接下来的生活实在难抱什么美好的期待。 要不是她来圣唐有自己的目的,兼且本身不是遇事退缩的性格,她真想打道回府了。 没有美食的日子怎么熬啊! 内心哀嚎着,褚星阑积攒了一点体力,再次找上一头野兽。 这次虽然挂了不少彩,但好在总算达成了目标。 而弓臂在她折了根竹子后主动出现,还附赠了几只竹箭。 省了不少事的同时,褚星阑也终于摸清了一点这地方的门路。 但也不是每次都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在她横扫了大片竹林才堪堪凑到了十支竹箭后,褚星阑终于放弃了这一行为,省点力离开了这片地界。 没有目标,她也只能漫无目的地瞎走。 所以在看见面前的两条岔路后,褚星阑两手呼噜了一把自己头上的寸毛,义无反顾地朝右边走去。 反正都一样。 不过片刻后,她就为自己英明神武的决定万分庆幸。 因为没走多远,她就闻见了香味。 食物溢散的诱人清香! 新鲜的菌菇汤! 一定是,而且处理的很好,将菌菇的鲜美完全激发了出来。 她不可能闻错的! 且菌菇汤中还夹杂着某种特殊的果味清香,与菌菇的香气融合,直勾得人垂涎欲滴。 褚星阑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映射出灼灼光芒。 她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脚步由慢至快,最后直接小跑了起来。 等等我,先别吃,给我留口汤也行啊! 透过林木的遮掩,褚星阑依稀可见一座尚算精致的小木屋兀立在前方。 袅袅炊烟正是在木屋前升起。 炊烟的源头,是石块垒起的简易灶台。 找到了! 褚星阑尚未想好要以什么借口去蹭顿饭,脚下却犹自不停。 近了! 她已经看见了灶台上某种果皮制的锅中沸腾的汤汁。 下意识抬手从嘴边擦过。 饿了好久的人眼中都是食物,对于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点未察。 她正要走到近前,厚着脸皮向站在灶台边应是汤主人的女子讨一碗尝尝,斜地里突然飞来一只脚。 ——踢翻了汤锅。 踢翻了!汤锅! 褚星阑眼一下子红了。 一个消息 一个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的消息。 好的方面来说,希望接下来的章节是我自己满意再拿出来让大家看的。 坏的方面来说,接下来应该只有一更了,晚上的时间更新,所以早上没有了。 因为实在太慢,一天两更几乎花费了我一天绝大部分时间,写完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前后对照修改,很多地方并不满意。 尤其之前准备不足,武天城到圣唐的这段过渡很不好,院君的描写也极不满意。当时心态确实蛮崩溃的,也感觉很抱歉。 真的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鼓励,尤其是当时自己都觉得不行的时候,大家依旧还在。 也不知道怎么说,还是希望能给大家看到更好更用心点的故事。 接下来留更多的时间多学多改,也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 如果速度上来,写得顺畅了,再恢复二更,要是三更就更好了(我自己做做梦_(:3」∠)_) 再次感谢小伙伴们,也很抱歉。 我继续加油!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小分队进行时 人生最开心之事莫过于腹中空空之时,遇到一锅鲜美的菌菇汤。 而最痛苦之事,莫过于尚未尝到一口,这锅汤就在自己面前被踢翻。 只要再给她两步路的时间,她就有机会阻止这样的惨剧发生。 可惜并没有! 她还是没能赶上。 汤,洒光了。 果皮制成的汤锅倒扣在地上,完全不给她留一丝念想。 空气中溢散的鲜香瞬间浓郁起来,丝丝缕缕钻进鼻腔,蔓延至心房。 然后,化作一支支利箭,一下一下狠狠扎上去。 透心凉。 褚星阑眼中怒火昭然,死死盯着对面两个应该是主仆的少年。 事实上,打翻汤锅的人此刻也傻了眼。 承受着来自自家少爷和突然冒出来的不知名武者的双重怒目凝视,这个看起来异常壮硕的少年也莫名委屈起来。 他真不是故意的啊! 谁知这灶台这么不稳固,他意思意思地踢了一下,就直接把锅给颠下来了。 他现在也很心痛啊。 但褚星阑哪容得他解释。 她眼中,对面那俩都不是什么好人。 左边这个一脸骄矜,眼高于顶,活脱脱一看不起人的纨绔子弟。 右边这个一脸凶相,四肢发达,纨绔子弟标配的打手无疑。 这种搭配她之前在家时不知道教训过多少。 至于真正的纨绔子弟兼其打手能否有参加圣唐考核的资格,她不予考虑。 反正恶意打翻汤锅就是他们欺负人的最好证明。 ——对,打翻汤锅才是主要。 于是,在汤主人尚未有所表示的时候,褚星阑就已经忍不住冲了上去。 “你们找打!” 少女清脆的嗓音中饱含怒气。 抬脚就是一阵连环踢,手中质量尚可的弓臂也毫不吝惜地怼上去,狠狠抽了几下。 她动作干脆利落,即便忘了往日修习的武技,凭着本能出手也是有模有样。 但对面有两个少年,文弱的尚可忽略不计,壮硕的力气到底大点,若真打起来,褚星阑也不好收拾。 可他们大抵还是心虚,挡了两下,也不敢多还手,连滚带爬地跑了。 远远的还能看见那为首的文弱少年边跑边狠狠踢了旁边的壮硕少年一脚。 “谁让你打翻汤锅的?找死啊!” “俺这是失误,失误啊,少爷,俺这不是想震慑一下,显得硬气点嘛……” 人跑远了,褚星阑犹自气恼地呼噜了一把寸毛,哼哼两声。 她转身,原本想看向汤主人的视线,不由得被地上的香气吸引,下落。 蹲下来眼巴巴看着渗透到泥土下的汤汁,眼中晶莹闪烁。 为什么我的眼中饱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也深沉,恨也深沉。 这片土地上流淌着的是我心心念念的菌菇汤。 这片土地抢了我的菌菇汤! 我的,我的,我的! 褚星阑内心再三强调着,毫不客气越过主人,直接将汤划拨到自己碗里。 哦,现在什么没有了,怎么想都是白想。 更气了! “你,没事吧?” 秦雅在褚星阑现身之时,就注意到她了。 兽皮衣,大长腿,手握长弓,背负箭囊,兼具一丝野性与刚性之美。 面容是雌雄莫辨的俊美,眉宇间英姿勃发。 在这人人束发的年代里,对方那一头寸毛实在过于显眼,以至秦雅在她开口前都无法辨别她是男是女。 就这心神分散的一下,她的汤没了。 秦雅叹了口气,心里倒也没多生气。 或者说,在她气性将起未起之时,眼前这姑娘一顿操作猛如虎,直接让她忘了生气这回事儿。 眼见她蹲在这里看着地上的汤汁一脸哀怨,精神头十足的寸毛似乎都失了生气的样子,秦雅甚至还有点想笑。 褚星阑尚自为流淌的汤汁哀悼着,冷不丁耳边传来一道清泠泠的问询。 不急不徐的,煞是悦耳。 她忍不住抬眼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一张清丽雅致的面容顿时映入眼帘。 “木笙姐姐?” 褚星阑声音拔高了一瞬,忍不住又呼噜了一下自己寸毛,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身为一名优秀的执弓者,她这双招子还是尤为锐利的。 度过了初入眼的那丝惊讶,褚星阑很快发现她身上的种种不同之处,意识到自己是认错了人。 见秦雅疑惑的目光,她略略解释了一句。 “你跟我一位姐姐长得蛮像的,真的,尤其是眼睛!” 她肯定地点了点头,加重了语气。 大陆广阔,有两个长相相似的人也没什么奇怪,秦雅没有在意。 不过褚星阑还是觉得蛮有缘的。 她最后看了一眼只剩一点水渍的地面,不再留念,拍了拍手站起来跟秦雅套近乎。 ——有了煮汤的人,还怕没有下一锅汤吗? 不过听见秦雅也姓秦之后,褚星阑再次惊讶了一阵。 这么有缘分的吗? 不过她也没说出来,不然显得自己为了套近乎刻意瞎编一样。 互通了姓名也算是认识了,在这荒凉地界遇上个人也不容易,加上这特别的缘分使然,褚星阑自己尚不知的时候,就已经对秦雅生出了一分亲近。 而秦雅对情绪的感知一向敏感,自是能察觉到褚星阑的变化。 不过眼前这姑娘她看着顺眼,且考核虽是竞争关系,但招收的学子也不算少,如今连考核内容都不清楚的情况下,结伴同行也无不可。 但是否真能相交,还是要多考察的。 目前还是继续先前未竟之事吧。 在褚星阑暗自期盼的目光中,秦雅带她去了林间。 ——有煮汤的人,没有煮汤的材料也是不可的。 不过秦雅本也打算吃完这一顿就离开去更远的地方寻花迎和秦颂的,所以较之寻常多扫荡了些。 加上这几日消耗,菌菇明面上已经不多了。 秦雅还能寻到几个,褚星阑一无所获。 她烦躁地挥开一丛深草,见其中排排坐一群花花绿绿的小可爱,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阿雅——” 毫不见外地称呼着。 “有毒的。” “哦。” 她气闷的很,见远处两道身影鬼鬼祟祟的,火气更是上升。 “你们——” 声刚出口,就见那两人拔腿就跑。 褚星阑目光一凝,拈弓搭箭,疾射而出,正中—— 刚从草丛中飞起的一只野雉。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分队集结中 “阿雅,我们有肉吃了!” 褚星阑语中是难掩的欢喜,刚刚的烦闷一扫而空。 她冲上前捉住了野雉,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会做荤食吧?” 因为她刚刚直接挥弓揍人的行为,秦雅还以为她的弓箭只是个摆设来着,没想到出手竟如此迅疾。 一箭直接射断那野雉的翼骨,伤而不死。 ——怕死了就直接变没了。 秦雅有些讶异,对这问题倒是点了点头。 反正这个条件也只能烤烤肉了。 当初在决明山时她了解过一些,不过主要还是后期起兴进厨房后学的。 毕竟她与秦君虽不怎么沾荤腥,但还有花迎和秦颂眼巴巴盼着。 应付一二,应是没有问题的。 菌菇不多,两人又寻了些野菜,加上一些辅料植食,也算满载而归。 这个时候秦雅也犹自庆幸花费在厨房的时间,否则,她看了看褚星阑—— 对方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完全卸下心防,嘴里念念叨叨这几天过得有多苦,多受罪,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殷切,瞅瞅手上的食材又是一脸傻笑,完全与她这副英姿飒爽的装扮搭不起来。 在这完全买不到食物的地界,想吃点好的,确实难了。 若是嘴再叼点,还改不了那种,就更难了。 莫名同情。 虽然考核之时应抓紧时间修习,但秦雅也不觉得这与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有何冲突。 吃饱才好干活。 而且这并不需要耗费自己多少精力。 因为她判断这些木植到底能不能吃、好不好吃、怎么做好吃,很多时候是来自心底莫名的直觉。 按理说木属体质对木植一类虽然有所亲近,但也没有到这种地步的,可秦雅却有着清晰的感知。 以往在外面,这种感知就有出现,不过尚有些模糊,如今却是放大了不少。 她之前在厨房将这些说与秦君听时,秦君只笑着,揶揄她天生是厨中好手。 在秦雅怒目之下,才有些欢悦地告诉她这是常态,不用担心。 具体情况却也未曾透露。 所以此事在秦雅气恼地将她推出厨房后不了了之。 眼下她也没有多想,与褚星阑一起回到木屋,着手准备吃食。 不过她刚放下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这片狼藉,就听褚星阑一声怒喝:“鬼鬼祟祟做什么?还想挨打吗?” 却是之前两次被她吓跑的主仆二人又溜了回来。 不过他们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 见褚星阑点破,两人也不再隐藏,推推搡搡走了出来。 先前那为首的文弱少年微抬头,也不看她们。 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轻摇着一把现做的羽扇,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味。 ——如果他能收回他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偷瞥过来的目光的话。 壮硕少年则左手一只雉,右手一只兔,衣摆卷起压在腰带上,鼓鼓囊囊的,显然也装了东西。 褚星阑看看那羽扇,又看看那秃尾的野雉,一脸嫌弃。 也真难为这家伙还能做出这样的姿态。 见这两个家伙如此作为,似乎不是来找茬的,她有些狐疑,不过还是挡在秦雅身前。 “你们想干什么?还想再翻一锅汤吗?” 秦雅没有说话,默认交给褚星阑处理。 “不是,不是,俺是来道歉的,俺刚刚不是故意的。” 越壮直摆手,手中东西随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这两只显然死得透透的,晃动间却还有血液从伤口迸射出来。 秦雅和褚星阑同时后退一步。 他意识到这点,放下东西挠了挠头,一脸憨笑着。 想了想,又抽出衣摆,倒出里面的物什。 “这些,赔给你们。” 一堆菌菇,花花绿绿的。 “这些都是有毒的,你们想干嘛?毒死我们吗?” 褚星阑现学现卖,眉毛一拧,作凶恶状。 “不是不是,俺不知道有毒,俺、俺真想赔的。” 越壮显然有些招架不住。 他悄悄往后看,却见自家少爷依然摆着架势,不准备给他救急。 “那行,东西留下,你们走吧。” 褚星阑见秦雅没有表示,也不理会过多,直接赶人。 她腹中都快打鼓了,才不想跟他们瞎掰扯。 越文谦摇扇的手一顿,险些没端住架势。 这么干脆的吗? 他们都带食材上门了,不留人吃顿饭吗? “咳——” 越壮显然也有些着慌,不过听见身后一声咳嗽,想起之前他们商量好的——不能硬来,要示弱。 熬汤的姑娘看着不像个铁石心肠的,说不得他们一示弱就心软了。 但是要怎么示弱,那也没说啊。 越壮急得额头直流汗,脑海中想起一个画面,顿时如抓到了救命稻草。 “姑娘,你就可怜可怜俺们吧,俺家少爷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三天了!他这小身板怎么受得了啊……” 越壮干嚎着,光打雷不下雨的,为显真切,他还上手拍了拍。 越文谦在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后,整个人都僵了。 可没等他有所反应,厚实的巴掌一下子拍到背上。 一口气没上来,眼前白光一闪,就此陷入黑暗。 “少爷,少爷!” 越壮这下不是干嚎了,坐在越文谦身边真心实意地哭嚎起来。 “这可怎么办啊,都是小的没用,让你给饿晕了啊……” 这是饿晕的吗? 这是被你拍晕的吧。 褚星阑翻了个白眼,被这一出弄得嘴角直抽抽。 原先还以为碰到了纨绔子弟兼打手的组合,现在看来,这是弱鸡加弱智的组合吧。 “我来看看吧。” 秦雅也算久病成医,大的看不了,简单探脉还是可以的。 “确实有些虚弱,不过没有大碍,你先将他搬到木屋中休息一下吧。” 越壮连声道谢,两手分别穿过越文谦腿弯和腰背,一把将他抱起来。 动作大了点,越文谦悠悠转醒。 睁眼就是越壮放大的脸。 想到昏迷前那一幕,他犹自羞恼。 再发现自己和越壮的姿势,白净的脸皮刷得红了起来。 气的! “你个夯货!” 他一巴掌拍在越壮头上,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结果一个没站稳,趔趄一下,又栽了回去。 “少爷,你没事吧?看你饿得腿都软了。” 越壮抬手虚护着自家少爷,一脸担心,还犹自记得示弱的任务。 “饿什么饿!走!” 第一百五十三章 沐修 越文谦之前不看秦雅她们只是想做个姿态,眼下是真没脸见人了。 他低喝一句后拔腿就想离开。 “不若留下来一起备餐吧。” 秦雅见状,倒如他之前所愿,挽留了一句。 她刚刚探脉时发现人确实有些虚弱,大抵真是饿狠了,也不知道怎么沦落到这地步的。 秦雅先前就知道,这两人也不是真有什么坏心思。 大抵是抹不开世家子弟的那点自尊心吧,愣是把蹭饭看作乞食,结果弄巧成拙差点把自己变成抢食的,也是好笑。 不过秦雅也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加之他们的态度让她不喜,也就无谓他们死活。 眼下倒是改了主意。 听见这话,越文谦这腿就生生挪不动了。 面子重要,还是肚子重要? 这真是个艰难的选择。 但越壮显然没有感受到自家少爷内心的煎熬。他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回过头有些疑惑。 “少爷,怎么不走了?” 他是越文谦的忠实拥趸,一向是惟他命是从,所以即便秦雅挽留,他舍不得走,但还是顺从听令。 ——完全没想过有自家少爷有说走却不想走的情况。 越文谦咬牙,手上羽扇呼啦啦扇着风,给自己降火。 他当初到底瞎了什么眼,选了这傻狍子做自己的随侍? 正想硬撑着离开时,秦雅给他递了个台阶。 “不知两位可否帮忙处理一下这些野味,我们搭个伙,一起做顿饭。” 秦雅目光扫向越壮腰间挂着的短匕。 没有利刃的话,处理这些还是有点麻烦的。 且,刚好抓两个劳力。 哦,一个才对,另一个只能算附带。 越文谦才不知道秦雅在想什么,他眼睛一亮,羽扇顿停,抱拳就是一礼:“那就却之不恭了。” 从容不迫、顺水推舟似的,实则几乎要迫不及待了。 他转头就瞪向越壮:“还愣着干什么,还不……” “我也可以。” 低哑的女声透着疏离防备,却又硬生生插过来一句。 落在秦雅身上的目光莫名软化了一瞬,添上些许温度,又补充了一句:“搭伙。” 像是对她的解释。 她站在这里有一会儿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直到她自己出声,打破这道无形的隔层。 秦雅看去,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面容大半隐在垂落的墨发之后,只露出一只眼,眼中有微不可查的翠色一闪而逝。 一袭黑色武士服罩身,丝丝贴合,显得尤为干练。只衣角有几点深色印记,不甚显眼,却依稀溢散出一丝血腥气味。 她一手执剑,剑器精良,不似凡物。 另一手拿着一个巨大的口袋,装得鼓鼓囊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危险! 这是褚星阑看到对方的第一反应。 所以她下意识地将秦雅护在身后,像过往那些年里护着她的木笙姐姐一样。 但秦雅显然不需要她的保护。 她从褚星阑身后走出,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欢迎。” 这其实是很率性的行为。 无论是褚星阑还是越姓主仆,她与他们接触,都是在可以把握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进行的。 这是一场考核,她并不希望自己提前出局。 尤其是在秦君的注视之下。 如今她分明从眼前这女子身上感受到危险,是她目前所不能及的实力,可秦雅还是答应了。 而答应并非是出自胁迫,担心这女子动手的缘故。 由心底升腾起的莫名亲切感,促使她做了这个决定。 秦雅没有抗拒,因为她从这份亲切中察觉出秦君的影子。 ——眼前这个人,是与她,与秦君,都有一份关联的存在。 她想,或许对方也是因此找上门的。 是不是暂且还不好说,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 她打开手上的口袋,里面满满都是野蔬木植。 褚星阑一眼就发现,这些食材与秦雅刚刚采摘的那些一模一样,只是份量翻了好几倍。 连她们刚刚难寻的菌菇也有不少。 这女人刚刚是一直跟着她们吗,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而从始至终,她没有发现分毫异常。 虽然有如今实力不存的原因,但褚星阑依旧将其视作耻辱。 而且她对秦雅的态度也很疑惑。 虽然短短时间内,她们建立了一份相对融洽的相处氛围,但是她可以敏锐地感觉到秦雅温和表面之下的疏离。 这也是她极快辨别出她与木笙姐姐不同的原因之一。 而眼前之人虽没能打破秦雅的心防,但同样初见,秦雅待她显然要比自己更亲近一分。 两项原因叠加,不自觉地,她看向对方的眼神带上了些许敌意。 沐修敏锐地察觉到这一丝敌意,眼中寒光一闪,剑即出鞘,却又被她压了下去。 只往褚星阑那儿瞥了一眼。 一眼让她如坠冰窟。 如秦雅所想,沐修为她而来。 所以她拎着那一袋食材,看着秦雅,半晌,憋出一句:“你为我下厨,我护你无虞。” 若秦雅答应了,至少在这考核期间,她们可以待在一起。 这段时间应该够她探究秦雅出身上是否真的存在那抹气息。 ——那抹来自于血脉之上的,让她臣服的气息。 秦雅自无不可。 眼前之人的身手显然是不需质疑的,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凑齐这一身,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且秦雅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会与她和秦君同时存在一丝联系。 互通了姓名,便算是达成了初步共识。 越姓主仆见她们三下五除二达成了一致,也松了口气,提着野味去池边清洗。 沐修同去。 拔剑的刹那,光影闪过,刚洗好的野味瞬间支离,变成大小整齐划一的肉块。 一支削好的竹签穿过,串成一串。 越文谦眼抽抽,他连适合自己的功法还没找到,对方显然已经学了一套不俗的武技。 同样是重修,对方为何如此优秀? 因为沐修的细致,连锅都一并准备好,她们也不需担心人多一锅汤不够。 秦雅动手时,沐修就在一旁看着。 每一次汤汁的调和、辅料的放置、火候的控制,与她所料分毫不差。 这并不是厨艺的展示。 沐修知道,她为此欣喜。 酒足饭饱之际,几人终于聊到了对这片地域的认知。 至少褚星阑知道,诸如野雉野兔之类的没有多少攻击力的兽类并不会随死亡而消失,也是欢喜了几分。 而沐修提供的消息是—— “杀人,会引来兽类的攻击。” 第一百五十四章 秦君的族人? 圣祖秘境的时间感应与外界并不一致,以它为基础凝成的投影自然也保留了这一份特性。 众人初入秘境时,还记得这是一场考核,行事谨慎。 但随着时间推移,与秘境融合度加深,又或是受到了某种诱发,即便这些少年人还保留着考核这个念想,也渐渐开始按着本能行事。 能参加圣唐考核的都是精英,但这是实力与天赋上的说法。 如今,品性上的问题渐渐露出端倪。 一时间,秘境中多方混乱频出。 而场外,负责考核的诸位考官也已到位。 他们眼中,秘境中参加考核的武者头顶都有一块放大版的身份晶卡,上面记录着基础的信息。 而考官每人手拿一块玉简,将划分到自己辖下的武者一些不当行为或优秀表现记录下来,以便后续审查。 不过这些说是考官,其实很多都是想来见识一下秦君捣鼓出什么东西的老头老太。 他们实力深不可测,即便每人同时关注上百学子,也没有丝毫吃力,甚至三三两两还有闲心唠嗑起来。 “嚯哟,这小子不抓住机会好好修炼,竟然馋人家姑娘的身子,龌龊!” “嘿,这姑娘的利落劲儿我喜欢,杀人一刀切的事,咱不跟他废话。” “诶,我这儿有一个,废话一堆,还非想着折磨对手,喏,可不得给人反杀了。” “太心狠也要不得啊,我这儿这个就为一株有点小用的灵药把刚刚给他挡刀的同伴给捅了,背后插刀恩将仇报啊这是,咱这小破院子可供不起这样的大佛。” 对于秦君编织的投影空间,每个人心中都有惊异,但谁也没有表现出来。 一群老头老太对着秘境中称得上大陆缩影的一幕幕颇有些感慨。 ——这曾经也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啊。 高台上秦君依旧枕臂躺在法阵中央,看着上方的影像兀自出神。 这次考核人员鱼龙混杂,她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也是为了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将不怀好意的人提前甄别出来。 毕竟血盟恐怕早就察觉出以行道会名义行事的各大学院的影子,不得不防。 但尚未觉察出血盟的踪迹,她却先有了其他发现。 秦雅几人未能察觉的身影,秦君在她出现在秦雅身周就发觉了。 头顶的身份晶卡展示了她的姓名——沐修。 沐,熟悉的姓氏。 灵体进入投影空间,肉体可仍留在会场,秦君轻易就找到了角落里一袭黑袍罩身,周身缭绕着杀气的姑娘。 沐修,当是,沐岫吧,已经这么大了…… 阔别已久的气息出现在感知中,以为不复见的人出现在视野里,饶是秦君也不由失神片刻。 不过很快她就清醒过来,因为听见这丫头正对秦雅说什么——你为我下厨,我护你无虞? 哟,这是想抢自己的位子? 不过是阿雅心善,秘境中顺带投喂一下嘴刁还手残只能饿得嗷嗷叫的小崽子罢了。 真能让阿雅为之下厨的,只有自己好嘛。 乍见故人,久别重逢的那丁点喜悦一下子就消散了。 院君打量了一下秦雅周围聚齐的几人,有些许惊讶,玩笑道:“你真没给你妹妹开什么后门吗?这几个少年人可都不错。” 秦君哼了一声:“经我之手改造的空间怎能不自主善待我妹妹?” 当然,真的插手那是没有的。 秦君不会做这样的事,秦雅也不需要。 院君觑了秦君一眼,见她脸色已然恢复不少,谈及秦雅时笑意中夹杂着得意自豪,还有些许小炫耀,有些好笑。 “这两个越姓少年我听过一点,是北域越家的子弟,一个术法天赋不俗,一个近战防御无双,相辅相成,配合倒是恰当得很。这次能传送到一起,运气也不错。” “连你也听过他们?” 秦君有些讶异。 越家虽是大族,但族中子弟的名字能传到院君耳中,天赋就不是一般的不俗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嫌弃地补了一句:“也就两只小弱鸡罢了,连吃食还想抢我家阿雅的。” 院君直接忽视她余下那句话,回复了之前一句:“有两位院老属意他们,想收做弟子,跟我提过一嘴。” “这两个小姑娘倒不知什么来历,执弓的我还能看出一些,另一个……” 院君推算了一下,却并没有得出结果,眉间不由笼上一层阴霾。 “别担心,不是那边的人。” 秦君解释了一下。 虽然很疑惑这丫头身上怎么有这么重的血腥气与杀气,但她知道她确非血盟之人就是。 “你知道她的身份?” 院君轻易捕捉到她语气中的那一丝熟稔。 “嗯,是我的……族人。” 族人? 这是从没有从秦君口中获知过的信息,是她隐藏的那一部分。 秦君的来历最多能追踪到唐丰城秦家。但唐丰城于北域、于整个玄灵大陆而言实在不值一提,秦家更是。 而她口中的族人显然也不是那些血缘联系起来的家族团体。 院君默默思索着。 所以,秦君实则是来自哪个隐世的族群吗? 秦君也没有为她解答的意思,回了这一句后,又将视线放回了秦雅身上。 三两句话的功夫,考核空间已经进入下一个阶段。 之前的时间算是秦君给他们留下的适应时间,除了一些实在倒霉的,大多数人依旧在一个平和的环境中度过。 但有了些许自保之力后,考核试炼也就正式拉开帷幕。 而在秦雅等人用餐的这段时间,有人已引灵入体,修为突破至少灵。 所有还留在考核空间的人都得到了这个提示,不由瞠目结舌。 褚星阑呼噜了一把自己的寸毛,有些难以置信:“以往就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这也太不是人了吧,我才刚到少武九段呢。” 她自诩自己的天赋还是不错的,可即便没有耽误制弓的那些时间,她也没把握这么快就引灵入体啊。 越文谦打击更大,想他在外面还是响当当的少年天才,如今却处处碰壁,险些饿死山头,想想就悲从中来。 可刚眼红一下,还没来得及掩饰,一旁的越壮就大呼小叫起来:“少爷,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别担心,俺会保护你的。” 他胸脯拍得震天响,一颗忠心可昭日月,也挡不住越文谦想剐了他的心。 沐修没有理会越家主仆的打闹,听到通知的余下信息,眼眸亮了一瞬。 她看向秦雅,邀请道:“组队如何?” 比蹭饭更名正言顺的方式,随着刚刚的通知一起落下。 第一百五十五章 计划的执行者 他们这个小队因为一饭之情暂先联合起来,向消息中指定的中心区域进发。 之前褚星阑想扒条兽筋做弓弦还得自己多跑路去寻找野兽,如今短短一段路程,他们就遇到不下五波野兽的攻击。 数量一次比一次多,实力一次比一次强,甚至已经接近了灵兽的范畴。 不过越壮攻防一体,褚星阑例不虚发,沐修剑出夺命,秦雅居中策应,倒也配合默契。 越文谦未能引灵,根本无法发挥自己的优势,只能摇着羽扇在一旁加油助威,事后打扫战场。 那点世家子弟的派头可再寻不到踪影。 也依赖于这些送菜的野兽,一些基础的功法、武技、兵器等都已齐备,战力因此增加不少。 众人走走停停,期间,沐修率性突破到少灵。 秦雅随后。 在看见自己掌心蜿蜒而出的灵脉时,秦雅内心的惊喜无法言喻。 那种与周围天地建立联系,抬手间挥洒出一片灵力的感觉着实让人迷醉。 之前秦君曾说她灵种已成,若是引灵入体某种程度上便是等同直入王阶。 但她即便已经与灵种取得了一定程度上的契合,依然对秦君口中的说法有些许惶恐。 不是不信。 恰恰就是相信这一论断,才更无所适从。 哪怕她阅遍了苍羽书馆中的藏书,也从未听闻有在武阶就诞生灵种的情况发生。 可与秦君重逢后,以往的不可思议如今都是寻常。 如今奇迹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同样接受良好。 但每阶都是对自身力量的一种锤练,她不知错过中间这些步骤,引灵之后自己是否能完美掌握这部分力量。 秦君相信她可以,但秦雅内心却不是不惶恐。 ——若她做不到,阿姐会不会感到失望? 她不知秦君是否感应到她的这丝惶恐,所以将她带入了这样一个奇特的空间,让她有机会从零开始,体悟另一种修习。 虽然显化的灵脉均是六纹,脉络也不甚明晰,无法真与外界相同,但秦雅已然极为欣喜。 考核空间里一切有条不紊,循序渐进,院君看了两眼不再关注,反而趁此机会与秦君谈起了一些事宜。 毕竟这段时间秦君致力于驱逐妹妹身边的“意图不轨”之人,错过了这个时候,其他时候要寻她可不容易。 “之前你传讯时提起的事前些天有了些眉目,应是三十三阴天血煞之阵图无疑。四域各城虽均有血盟出现的痕迹,但是每域只有八城情况有异,诞生的血灵和血妖的数量、质量都要超出其应有水平一截。” 之前秦君结合萧舞夷游历途中的发现和自己所得进行过一番推算,后来又遇上武天城中的异变,对血盟的图谋也多了些了悟。 不过一切都是猜测,她将自己掌握的信息告知了院君,具体依旧需要院君调查。 如今结果当是与她所想不谋而合。 三十三阴天血煞阵是一种极为古老且凶煞的法阵,相传是出自大陆上第一位圣者之手。他寿命将尽时不甘就此消亡,意图以三十三城生灵为祭,冲开一条生路。 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甚至因此直接降下雷罚,摧毁了一切。 也包括这三十三阴天血煞之阵。 当然,世人眼中的毁灭并不是真的荡然无存,它曾存在过,就表示仍可再现。 只是曾经没有人敢做这样的事,而现在,有了。 秦君眉头微拧,翻身而起。 “以血盟的手段布置这阵法我倒是不怀疑,但是如此简单就被发现了吗?” 毕竟血盟之主现在是出场就会被雷劈的人物,再加上一道雷罚,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听到这个答案她心中却始终有些不安,像是忽视了什么。 “若非小无敌专挑偏远地区游历,加上你回唐丰城路遇这些小城,我们的目光仍集中在中心城池,怕是不易发觉这些异常。” 院君倒不觉得是什么简单的发现。 若不是秦君敏锐,即便他们能发现一些异样,也不会第一时间放眼整个大陆,血盟这一暗招也许就这样一直潜伏,等待时机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四域各地均已派人去清扫,但最主要的中天域却仍无法插手。” 院君有些无奈。 她也不担心打草惊蛇什么的,比起留着他们继续为祸一方,早点剪除反而更令人放心。 再者,他们动手的也不光这些按推算在阵图上挂名的地点,所有发现血盟踪迹的城池都不会放过。 可中天域那一城无疑是阵法核心,重中之重,可这无疑也是血盟力量最强盛之处。 偏生他们在那里尚有一层遮羞布,难以一锤钉死他们,也只能看他们任意妄为。 如今他们在中天的力量无法与他们抗衡,反而要转入暗处,伺机而动。 不过双方均有顾虑,相互牵制,也算争取了一些时间。 秦君也未想到院君行动如此之快。 这是一个大工程,也极易引发动荡,她并不想血盟还未全面动手,双方的斗争就先将所有人卷入到这片血腥之中。 但见院君胸有成竹,秦君也没有疑议。 “中天域的事勿需着急,如今亦有不少世家大族察觉到异样,有所防范。他们也不敢动作太大,露了马脚。” 秦君眉眼微沉,语中却是漫不经心。 “毕竟我们需要时间,他们同样需要。” 世家大族多谨慎,他们目光虽放在中天,瞧不起其余四域,但未必不知道他们与血盟的斗争。 可是未打到自家门前,谁敢堵上身家性命来押宝,依旧观望罢了。 毕竟很难有人会想到血盟的真正图谋。 即便想到也难以相信。 连秦君有时都会怀疑自己所设想的是否只是一个谬误。 不过无论他的目的是她所猜想的那样,还是仅仅意图破虚而去,都不在秦君的容忍范围之内。 这是三千年前就已注定的立场。 见院君不再执着鞭长莫及的中天域,秦君眉宇间染上些许笑意。 “他们弄了这么个破阵,我们也不能输啊,之前的安排如何了?” “你是说……” 院君想到什么,面上同样显出几分笑意。 “北域漠北荒原、西域葬兵谷、南域离火泽,均已布置完毕,中天域尚未择址。东域按你说的留与你亲自动手。” “有一点需要更正一下。” 秦君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出的话却无法让院君同样满意。 “我想让阿雅代我成为计划的执行者。” 第一百五十六章 院君的偶像啊 计划的执行者? 阿雅? 院君觉得这些词她都知道什么意思,但结合起来怎么就这么让她听不懂呢? “秦无双,你说什么?我听错了吧。” 一向淡定的唐韵这会儿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语调生硬。 她实在难以置信秦君竟轻飘飘说出这种话,似乎将她们过往的努力抹消得一干二净。 缩在意识海中休息的唐娆被如此激烈的情绪波动吵醒,原本还想着假意发个火,从她姐姐那儿敲点小补偿的。 但是清醒的一瞬,这份记忆大咧咧摆在她眼前,吓得她火速闭上眼,半分不敢掺和。 唐韵对这计划的狂热完全不是她本身的淡然性子能压下的。 唐娆知道,秦君自然也知道。 可她如此选择也有她自己的理由。 “阿雅比我更合适。” “合适?你告诉我什么叫合适?我们为此准备了多久,你为此吃了多少苦,你不记得了吗?如今你一句更合适,就要将这些全部推翻重来吗?” 唐韵几乎让她气得语无伦次了,哪里还能维持自己的风度。 这份计划说是秦君制定,实则她不过是起了个头,提及她过往曾推算过的一种方法而已。 是唐韵抓住了这份契机,不断从秦君那里深度挖掘,结合自己所知推演修正,加深了这份计划的可行性。 最终她反将秦君拉上船,甚至说动了圣唐背后的一票人大刀阔斧干了起来。 这个计划可以说是唐韵的毕生心血所在。 ——夺天地之力,破无尽虚空,造就不朽仙者,重启武道盛世。 所有人都期望着这个计划的成功,亲眼见证甚至亲手推了一把力的激动振奋在心中预演许久。 可大家都知道,这个计划之所以有实行的可能,是因为有秦君存在。 没了秦君这块基石,这所谓的计划不过是空中楼阁,梦幻泡影。 如今计划已经布置大半,最关键的核心执行者竟然要让位,让的还是一个不过武阶的小姑娘,乍闻此事,唐韵如何能心平气和? 索性她们在谈到此事时,已经彻底封锁了这片区域,结合了一丝圣祖秘境之威,哪怕离得很近的那些老头老头也无法窥得分毫。 否则秦君要面对的恐怕就不只是一个院君了。 唐韵平复了一番心底翻涌的情绪,眉头依旧微拧着,看着秦君满是不赞同。 “秦无双,你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即便你再宠你妹妹,这件事也容不得你这样玩笑。” 她看得出来秦君并非胡言,而是认真地告知自己她的决定。 可就是才更让她气怒。 也更惶恐。 与秦君相处这么久,唐韵自是对她的为人有所了解。 出口的决定必是秦君已经思虑过的,如今她还有更改的机会吗? 秦君走到唐韵身前,将手放在她肩上。 并不是友人间亲密的勾肩搭背,更像是长者对于后辈的态度。 唐韵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变化。 “想必你们对我的来历有所猜测……”秦君盯着唐韵的眼睛缓缓道来,“不错,我曾是最接近那一步的人,但我失败了。” 唐韵早就想到了这个可能。事实上,她说服圣唐背后之人的论点中就有这一条。 之前看到灵灵的一刹那,她几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是没想到这个算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在今天被挑开。 半晌,她才呢喃着:“这样,那、那是因为……” “没有为什么,不管为什么,我失败了,这是事实。” “之前没有比我更合适的,所以我接下了,但现在有了,所以我退下。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有人的心血不容辜负,我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你可以相信我。” “可秦雅才武阶……” “阿雅已经孕育了灵种。” “……你们姐妹都是变态。” 院君看向上方的画面,正巧是秦雅引灵的场景。 她反应过来:“所以你这次突然插手考核,大费周章熔炼秘境投影,根本不是如你所说那样为了筛选出最优秀的学子,只是为了让你妹妹多体悟一番武境差异?” 唐韵都要被她这操作气笑了。 之前秦君特意将钱娇娇送到城卫军手上,她查了一下,发现钱家这些年确实暗中与血盟有所联系,不过并非与之勾结,说来还算正正经经的商会合作。 不过钱家究竟是否知道血盟的真面目,血盟又在暗中借助了钱家多少名义行事就未可知了。 以前秦君从不插手圣唐内务,这次上赶着破例,她还以为她是有什么发现,现在想来还是为了她妹妹。 秦君讪讪一笑:“顺便而已。” 是顺便,就是不知道哪一个目的才是真的顺便。 她强行将话题转回去:“其他三域布置好也勿需变化,中天域的话,可以定址撼天涧,那里是一处地脉所在,人迹罕至,旁人难窥,是个绝好的选择。” 撼天涧是中天域一处以狂暴罡风闻名的地界,唐韵自然听说过,但从不知道那里竟有地脉蛰伏。 若是以往她自然对秦君这从没有进入过中天域的人口中所说还持有几分怀疑,如今却是十足信任。 “其他不需要有什么变化,我会尽快让阿雅接替我的位子,如果到时不行,我不还能做替补吗?” 秦君安慰了一下。 “那能一样吗?” 唐韵下意识辩驳了一句,但很快反应过来,却又强撑着补了一句。 “行吧,反正我们也不过是出了点人力物力,你自己吃的苦你不当回事,我哪儿能管的着。” 她说完就直接抬步离开,脚步略有匆忙。 考核之事虽重要,但从不用院君出面,如今也只是陪秦君而已,现在想来她留在这儿反是打扰了。 正好她也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嗨,你真是那个人啊?” 高台沉寂了半晌,突然传出一个弱弱的声音。 “你怎么还没走?” 秦君重新躺下,选了了最舒服的姿势看着秦雅的行动。 唐娆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啊,但是她现在太激动了,根本没想着带我走。” 其实她心里清楚,肯定是唐韵不想让她看见她另一面,才特地将她留下的。 眼前这个人可是唐韵从小到大的武道标杆啊。 以往她说了一句不好,就被她往死里揍,一点姐妹情分都没有。 现在梦想成真,指不定躲在哪个角落里激动呢。 院君的威仪还是要的,寄体的妹妹也不能窥探! 第一百五十七章 倒霉蛋秦小颂 风在耳边呼啸,人迹罕至的林间,肆意生长的繁茂枝叶唰唰扫在身上、脸上,刮出一道道血痕。 秦颂并不在意这些,他手捂着胸口,依旧顾自奔驰。 鲜艳的血液一点点润湿衣物,浸入掌间,沿着指缝溢散而出,在翠绿的枝叶间落下星星点点的斑斓痕迹。 绿叶丛中醒目的血迹和血腥味、恣意延伸的枝叶被拂开折断的新鲜印记,都是极为亮眼的指路明灯,昭示着他前进的方向。 秦颂知道这样会暴露踪迹,但他没有时间来掩饰。 身后不远,就是灵兽濒死的嘶吼声,亦有绕过灵兽提前追赶过来的人的衣物与枝叶草皮的摩挲声。 越来越近。 秦颂眉眼沉凝,未曾回头一步,强忍着痛苦再次提速几分。 根据他的感知,前面有一头初阶的玄兽,大概人类少玄三四段的样子,将人引过去,应该还能再拖一段时间。 等有机会,他绝不会放过这些王八羔子。 秦颂握剑的手紧了紧,感受着胸口传来的锐痛,眼中俱是狠厉。 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疑惑。 秦颂是真的很疑惑,想他在外的人生虽算不上一帆风顺,毫无坎坷,但也顺遂得足以让大部分人艳羡了。 家庭和睦,兄弟友爱,自身天赋出众,一早进了学院还有幸拜了一位隐藏大佬为师,获得了进入武道圣地圣唐学院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自家救了个剥洋葱似的至今摸不清具体实力的秦大姐,结下了一份善缘。 秦大姐不仅救了他爷爷和大哥,三五不时还提点他两下,让他受益匪浅。 这得是多好的运气才有这样的造化。 虽然肯定比不上被秦大姐百般呵护的秦小九,但秦颂觉得也差不离啊。 可一个考核让他知道,有时候运气这东西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初进时迷迷糊糊绕圈子也罢了,那片都一个样,虽然有些丢脸,但还能归于没有修炼,感知有误。 可后来拿了斫木诀,随后又换了更高等阶的功法,修为一点点精进,他依旧没能走出来。 偏生这地方只有他自己晃悠着,连个人影都没有,想找人带路都找不到。 要不是这地方还有那么几只可打牙祭的野味,他历练时也有自己动手的经历,加上嘴也不算叼,他可能真就凄凄惨惨的,考核还没正式进入角逐就先因饿死被淘汰了。 最后能走出来还得归因于有人引灵后降下的那道通知。 因为通知中有着进入下一阶段的指引。 可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坑,通知一消失,他又掉进了另一个坑。 依旧孤身一人兜兜转转,这次还得时时刻刻面临灵兽的袭击。 直到有人突破灵阶,他才得以再次逃脱牢笼。 这次倒好,刚进入没多久,他就遇上人了。 可偏是个想劫了他的。 双方水准差不离,但秦颂打起来向来勇猛,很快压了对方一筹。 对方打不过就想跑,可秦颂哪里肯,怎么也得留点战利品不是? 他提刀就追了上去。 不过他很快发现对方的速度显然要快些,真啥都不管卯足了劲跑,他也追不上。 就在秦颂想放弃的时候,对方似乎一个踉跄,速度慢了下来。 眼见有机会,他就不愿放过了,又再次提速追了上去。 对方一个拐弯绕到了一座山谷口处,似乎终于力竭,速度陡降。 谷口狭隘,两侧隆起。 秦颂原本正想一鼓作气将人拿下时,突然发现这地形有些不大对劲。 热血上涌的头脑突然清醒了一下,想起秦君之前的交代——遇事先退三分,不要莽撞。 他没有遇到人,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遇到。 组队通知都下达了,除非是真的独行侠,否则大多还是会跟人合作的,至少他自己会如此选择。 眼前这人看似一人,但难保没有同伙。 他这急吼吼地直接冲了上来,说不得就给人送菜了。 不过战利品就在眼前,要他为了个不怎么考究的猜测放弃,他也不甘心。 眼见人越走越远,秦颂一咬牙还是追了上去。 不过他这次多留了分心思在外,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就是这分心思救了他一条小命,让他不至于直接淘汰出局,可胸口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划拉出老长一道裂口。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五六个人包围着。 修为都不算弱,也只比他全盛时低一筹。 他定睛一看,嚯,为首的一片金灿灿,差点亮瞎了他的眼。 也不知道是杀了多少兽禽,砍了多少树,才凑齐这么一身行头的。 进入这鬼地方来,第一个碰见的人是想劫他的就算了,还是对头那边的。 对头那边运气还顶好,帮手集齐不少。 一群人不想着好好考核,咋都围着个大小姐转呢? 是圣唐学院不够吸引人吗?还是武道之路没有财富之路耀眼呢? 秦颂暗暗腹诽不断,但心下却感觉这次要完。 对方显然认出他来了。 看那钱大小姐的目光,简直是想吃了他似的。 不过也不知道对方是想在这里折磨他一下,还是怎的,竟然想活抓他。 这就给了秦颂机会。 秦颂战斗本就勇的很,胸口的伤势更激发了他的血性与凶性,加上对方不愿自己受伤,且听从命令颇有些束手束脚,还真给他撕开一道缝逃了出来。 于是就有了眼下这场追逐。 总的来说,他进了这破地方后就没有一样顺遂的,简直跟他在外的生活完全反着来。 也不知道遇见秦大姐是不是需要耗费特别多的运气,以至于他在这儿只能做个倒霉蛋,时时刻刻有风险。 脑子里浅浅浮现了这样的疑惑,脚下依旧不停,直奔着他感知到的玄兽而去。 身后人显然也有察觉,不想让他再次得逞。 暗器注入灵力,嗖嗖射了过来。 秦颂翻身躲过,借机回头看了一眼,就剩两个人了。 让他诧异的是,其中一个竟然是看似草包的大小姐,她的速度竟还隐隐比旁边人快了一成。 秦颂敏锐察觉到不对,可情况容不得他多思虑。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失血过多,体力与战力在不断下降,如今全凭一口气强撑着。 若是再无法摆脱对方,他的考核真就到此为止了。 秦颂不甘心,也绝不认输! 第一百五十八章 救兵到 钱娇娇一行人不是第一次劫杀路上的武者。 自从发现武者身死,在此间搜寻的一应物什都会留下后,他们就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从武者身上戮夺的东西本就进行了一轮筛选,品质功用自不消多说。且凡是杀死一个武者,就等于接下来少了一个竞争者,又何乐而不为? 不过因着杀人后会增强灵兽的攻击吸引,他们也不会随意出手。 毕竟低等阶灵兽虽不难对付,但数量多了,也是会堆死人的。 不过这个不随意只是相对于他们原本准备大肆杀戮的计划来说的,实则遇上了,依旧没人能逃过他们的袭击。 如果袭击失败,那就引入包围圈中伏击。 秦颂就正好着了这个道。 唯一不同的是,对方想要活捉他,所以留了手,给了他逃出来的机会。 但想完全逃脱,显然也不是易事。 秦颂之所以能借助灵兽拖延他们的步伐,就是因为他们更容易受到灵兽的攻击。 但这方法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如今那头初入玄阶的灵兽就在眼前,但秦颂却无法进入它的感应范围之内。 身后暗器嗖嗖射来,完全阻拦了他前进的方向。 之前他尚有余力突破过去,如今却是连躲避都艰难起来。 险险躲过了第一波,第二波在他为钱娇娇的变化暗自纳闷时悄然而至。 秦颂注意到了,但身体却没能听从指令躲闪开来。 一声闷哼,一枚飞镖已经深深扎进了小腿里。 秦颂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钱娇娇悠哉落在他身后,捂着嘴娇笑:“不跑了吗?你说你又是何必呢?若是早点束手就擒,哪需要受这些苦楚?我也没准备杀你不是?” 气定神闲的样子,仿若刚刚那场追逐只是放纵着猎物挣扎的游戏。 秦颂粗粗喘了口气,眉头紧皱。 虽然只与钱大小姐见过两次,但秦颂直觉上她现在的表现不大对劲。 要他说具体的,他也说不出来,但他还是觉得刚刚见面时恨不得吃了他那种更符合钱娇娇的人设。 面对眼前这个,他竟然从心底里蔓生出一丝寒意。 很不好的感觉。 但秦颂没有表现出来,只道:“你们从哪儿弄来这么多暗器的?” 五花八门的,数量多的不像样。 若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阻路,搅得他束手束脚,他的逃跑大计也不至于横生这么多枝节。 话题直接岔到这完全搭不着边的地界,钱娇娇也不在意。 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上金灿灿的手链,眼睛却是盯着秦颂:“上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留下的遗物罢了,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你想让我做什么?” 秦颂原先只是想借机蓄力一番,也不想接对方的话,才随便找个话题开口拖延一下的。 结果对方好像不是想要折磨他报复来着。 不应该啊。 难道忘了武技功法什么的还能导致性情大变吗? “我说过,只要你跟着我,我可保你入圣唐修习,如今这话依旧作数,你心意如何?” 秦颂犹记得之前她说这话时,轻易就让他联想到被自己教训过的地痞无赖。 如今再听闻,却陡然听出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施予,似乎能让她说出这句话是莫大的福气。 并非处于弱势的心态转变。 秦颂自诩自己还有几分骨气,即便是这样的境地,也不会轻易看低了自己。 所以问题真的出在眼前这个人身上了。 但不管如何,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哪怕只是在这个考核空间中。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完每一步。 要他归顺于敌人,痴心妄想! 所以——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看招!” 秦颂强忍痛苦直接拔出了腿上飞镖,朝对方掷去。 左手迅速轻点,暂止鲜血流出。 于此同时,右手紧握着手中利刃,刚刚积攒的一丝灵力迅速注入。 飞镖不过为了晃人眼而已,被钱娇娇轻易接住。 秦颂没指望它能立功,手中的刀才是他安身立命的保障。 如今,大抵也是他同归于尽的保障。 秦颂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和疯狂。 这年头,没个绝招怎么混日子? 不过秦颂运气不大好,好不容易弄来个威力绝伦的招式,还得气血爆发才能启动,等于以命相搏。 之前他还抱有一丝念想,若是能逃,自可继续考核。 可眼下逃无可逃,他也不再执着。 刀势起! 灵力勾连天地,甚至卷起了小小的旋风。 钱娇娇和她身旁的人自然也注意到这份异常,就要上前打断。 可秦颂怎会给他们机会? 气血已经浮动,就要直接爆发,动作却顿止了。 他这一刀终究没有发出来。 还是被打断了。 他敢在钱娇娇二人面前起势自是有把握可以成功的,但眼下却无法继续。 ——防了前面,没防住后面。 突兀的近距离接触,其迅疾程度甚至超过了他起势的速度。 可他之前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现。 但熟悉的气息还是让他安下一份心。 又担上一份心。 ——这是要上赶着一起被淘汰? 但他没有说话的机会,甚至没有动作的机会。 钱娇娇自然也注意到他顿止的动作,不过没有在意。 地面传来的咄咄震感,让她不由皱起了眉。 感知中,秦颂刚刚想引来对付他们的玄兽正往这边极速奔来。 若只是一头,自然无法造成这样的动静。 四面八方的灵兽似乎都受到了某种吸引,往这边赶。 这就不是小事了。 “小姐,灵兽暴动了!” 钱娇娇身旁的人一脸急色。 他们手上性命不少,平常三两只灵兽撞上那也只是送菜,可这漫山遍野的野兽一起暴动,若是感应到他们的存在,想逃脱就难了。 钱娇娇脸上也带了一丝慌色,不过相比较身边人的真情实感,她仿若是只是表现出当下应有的情绪。 她甚至犹有闲暇地准备先拿下秦颂一起带走。 不过转眼一看,原地已经没有人影。 感知中没有任何异常,只是秦颂的存在渐渐淡了下去,似乎只是一个假象。 她四下一扫,也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所以,人呢? 身旁的男人也发现了这点,不过现在显然自己的小命重要。 他面上隐现几分不满,甚至想直接动手带她离开,不过慑于她的身份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只面色更急了几分。 钱娇娇扬手将刚刚接住的飞镖朝刚刚秦颂所站的位置打了出去,才慌声说道:“我们快走吧。” 两人一起疾步离开。 飞镖似乎穿过空气,激射入土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寄生 “咦,这个小丫头好奇怪,感觉有点类似我和唐韵现在的状态,也不对,还有很多不同……” 秦君身边,一道虚幻的人影斜躺,眼睛盯着上方的画面,小声嘀咕着。 这道人影的面容与院君有几分肖似,但轮廓深邃几分,偏于妩媚,只是眉宇间却不时显出一份拙稚。 正是被唐韵留下的唐娆。 之前有身体作为凭依,这份拙稚还不曾外显,如今却是分外鲜明。 她自己未曾察觉,秦君却是注意到了,心下不由叹息。 她遇到院君时,她们就是如此状态。 可她也听闻,唐娆曾是更胜于唐韵的天才武修,若能成长下去,便是圣阶也有很大期望。 可惜世事不遂人愿。 唐韵最终也只能凭借双生的联系夺回唐娆一缕意识,寄放在自己身体中,不断蕴养,却也拖累了自身修炼。 圣唐这三千年来培养出的圣者当有双十之数,可唐圣血脉最终成圣的却寥寥无几。 眼见这一代终于有希望了,却不成想被人拦腰折断,还搭上另一个优秀的后裔。 两个孩子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如今被人害成这样,那些老头老太心中的愤恨可想而知。 这些年圣唐投入大半精力对付血盟,其中固然有秦君出现的原因,但也少不了这份仇恨的驱使。 否则过往那些年也不是不知对方存在,但圣唐为了维持相对平稳的局面,血盟也不想过早暴露,双方交手都有克制,哪会搞成西域那样全面开战的情况。 不过,秦君瞥了一眼唐娆,目中有些许思虑。 她不知自己那些属于过往的记忆究竟是如何觉醒的,但也知一般人肉体死亡后,灵体会随之消散。 可如今唐娆还好好地躺在她身边,未曾因为离开唐韵的身体有什么异样。 且,为何血盟不惜与圣唐结下死仇也要对唐娆下手呢?只是为了阻止未来可能多出的一个圣者吗? 这不像那人的手笔,也非是血盟的行事作风。 正想着,眼角余光中突然出现一只虚影般的微微泛着光泽的手。 看着架势,似乎是想往她脸上招呼。 秦君一把抓住,抬眼看去,才发现唐娆不知何时盘腿坐了起来,一只手托腮,脸上还犹自带着尚未收起的坏笑。 被秦君抓个正着,唐娆也不怯。 她托腮的手迅速变化,装模做样地捂住胸口,恶人先告状。 “小无双,你有没有在听啊?姐姐跟你说话你都不理,就知道盯着你那些弟弟妹妹们看,太让姐姐伤心了。” 大抵是刚刚启动阵法的虚弱还残存了一些,加上唐娆并非是需要防备的对手,以致秦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未曾留意到她的动作。 直到手伸到眼前,她才想起来阻拦。 “伤心得想掐我了吗?” 秦君眼神示意,虚幻的光影之手仍维持着拇指与食指微合的手势,看样子是准备捏脸来着。 手中是一种冷润的感觉,没有人体的温度,但也不到刺骨的份。 若没有附上一层灵力,她甚至无法触摸。 秦君眸中微暗了一瞬。 “谁叫你总不理我呢?姐姐都这么伤心了,你还欺负我!” 唐娆抽了几次手都没有抽回来,捂胸口的手又上移,掩面啜泣似的。 可不管她是不是真情实感,显然都是没有泪珠可以滚的,还是做个样子而已。 见唐娆用这副妖娆妩媚的面容插科打诨,还反过来诬赖她,秦君也是无奈。 她放开唐娆的手,不再跟她胡扯,直接将话题转回去。 “她的情况确实和你们不同。” 虽然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但是唐娆的嘀咕她也是听在耳里的,稍一回想就知道她说了什么。 “你知道啊?什么情况?” 唐娆是寄居在唐韵的意识海的,但显然需有所牵连才可以做到这种事,所以两人的灵体都含有对方的部分气息。 可总的来说,她们仍是独立的两个人。 但她从钱娇娇的灵体中同样感受到两份气息,但这气息联系得过于紧密,似乎就是一人。 若非她本身就是灵体状态,恐怕还无法发现。 秦君初见钱娇娇时就觉得有些异样,但那种感觉一闪而逝,似乎只是错觉。 后续交给圣唐处理后,她也就没有多管。 但她是阵法的启动者,是考核空间规则的缔造者,灵体进入其中,实则都是经她之手。 她虽不插手考核事宜,但仍会收到一些异常反馈。 而当她本人主动去调查这些异常时,又有什么能瞒过她的眼? 若说秦颂只是察觉钱娇娇的性情变化,有些怀疑,秦君眼中,她几乎就是另一个人了。 “你们是寄居,她算寄生。” 秦君就给了这么一句,余下再随唐娆怎么闹,都不说了。 嗯,算是对她刚刚意图捏脸还狡辩的行为的报复。 她目光重新落在上方的画面中,坐实了唐娆对她只关心弟妹的控诉。 考核空间中,还是那片山林。 钱娇娇走了,但暴动的灵兽没走。 而秦颂也没走,他甚至没有挪动一步。 刚刚看着那飞镖射过来时,他心跳顿停,冷汗唰得冒了出来。 但他既动不了手,也动不了脚,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锋锐的尖口往心窝子里戳。 还好在飞镖将临时,他被人直接掰了一下,险险让过,捡回了一条小命。 ——就是可怜他的老腰险些折断。 可他还没松口气,灵兽来了。 一头头气息暴躁的灵兽从他身边穿过,然后,就在他身前不远处上演了一场百兽争霸。 争斗之激烈,让他无时无刻不担心,下一秒他就会被这些兽蹄踏成肉酱。 忍不住连呼吸都放缓,维持着避开飞镖的诡异姿势,怕多一点声响就会引起这些陷入狂暴的灵兽的注意。 索性直到它们打个尽兴离开了,也没有一头灵兽真的靠近他。 “呼,安全了。” 长舒一口气,同样的感叹在他耳边响起,是熟悉的女声。 紧接着就是比灵兽更加暴躁的怒吼:“秦老七,赔钱!” “为了救你这条小命,我攒到现在的家底一次性耗光了,你说怎么办?怎么办!” 秦颂也说不上来怎么办。 因为在灵兽离开后,林间归于沉寂之时,他终于支撑不住,晕厥过去。 第一百六十章 小白脸哟 柴火劈里啪啦地响,将山洞照得透亮。 秦颂艰难睁开眼,迅速忆起昏迷前的情况,视线落在火堆旁的女子身上。 “花迎?” “哟,醒了?” 女子正拨弄着火堆上架着的汤锅,听见声音扭头看来,正是花迎的模样。 但秦颂却不由自主地眨眨眼:“你,是花小妞吗?”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落下了后遗症,不然怎么感觉有点不像呢? 要说面容也没什么改变,若是不熟的人肯定不会发现什么异样,但是秦颂与花迎也算得上朝夕相处,彼此间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如今看着,觉得她似是摆脱了某种无形的枷锁,整个人都明亮洒脱了几分,更为鲜活耀眼。 “怎么,你以为装傻就可以不还钱了吗?” 花迎眉峰一凛,扬手一张纸就朝秦颂的脸糊过去。 秦颂不敢动,也让不开,他现在抬手都困难。 也不知道花迎包扎伤口时到底裹了几圈,以致连并不严重的手臂都缠满了厚实的绷带,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只大型蚕蛹。 纸片飘摇往秦颂脸上盖,被他吹了好几口气才落在他脸侧的地面上。 秦颂侧头看去,正好一颗石子支撑,形成一个倾斜的角度,方便他看清上面的字。 “高阶引兽丸一枚,高阶隐身符两张,高阶止血草一捆……一捆?” 秦颂一目十行往下扫去,嘴角抽了抽。 甭管后面跟着的是什么,前面一律高阶开头准没错,搞得他都要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这是什么东西?” 秦颂心里隐隐有不好的念想。 “账单啊,花在你身上的东西我可是一笔笔记好了,你别想赖账。” 花迎比划了一下自己豆沙包大小的拳头,示威道。 秦颂无语,虽然都加了高阶两个字,但也不是所有东西真有多贵重啊。 敲诈勒索了这是? 不是这次要不是花迎出手,他得就此退出了,所以秦颂也不含糊。 “没问题,等小爷伤好了,我照价,两倍还给你。” “行,秦少爷阔气。” 花迎眉开眼笑,倒真似个小财迷了。 玩笑开过,秦颂看着花迎还是有些疑惑:“你变化怎么这么大?” “变化?有吗?”花迎想了想,眉间舒展,“大抵是有些事终于释然了,高兴。” 秦雅因为引灵的事有些激动,但真正困守武阶近十年的人,是花迎啊。 高兴是真的高兴,秦颂也看出来了。 但见到她没有多说的意思,便也没刨根问底,他转而问起花迎近段时间的经历。 也是共享一下双方所得到的信息。 当然,秦颂能有什么信息,他知道的那些花迎早就摸清了,最后还因为这份悲惨的遭遇被花迎好一通嘲笑。 气得他直瞪眼也没奈何。 听说花迎不但碰到了其他武者,还参加了一个他们举办的小型交流交换会,秦颂嫉妒得眼都红了。 而且—— “你已经是少玄了?!” 秦颂睁大了眼,万分的不可思议。 直到花迎提到修为,他才迟钝地察觉到少玄的通知早就发出来了,顿觉无语。 他还是小小灵阶呢,刚晋升没多久那种,虽然战力不能完全按这个算,但这差别也还是太大了吧。 他好不容易根据指引跨入了灵阶圈,结果人家已经往少玄圈奔了。 “诶,不对,那你刚刚救我怎么还躲躲藏藏的?” “不是刚刚,是三天前。”花迎摇了摇手指,“而且我也是刚刚才晋升的,当时那女人似乎有点古怪,我不一定是对手,为了你的小命着想,还是稳妥起见。” “你也感觉到了?”秦颂兴致勃勃。 不过讨论半天,两人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只能暗自告诫自己下次对上时多留点心。 而从花迎口中,秦颂也算对这个考核有更多的了解。 比如说杀人易被兽类攻击这事儿。 秦颂先前还以为自己终于时来运转,人品好的缘故,感情还是自作多情了,郁卒。 “所以你打听到这次考核到底考什么了吗?” 对,这至今是个迷。 参加考核,却不知道考什么,也就秦大姐能干出来的事儿。 “通知中都没说的事,大家也只能猜猜。” 有人因为小组的事儿认为是团队协作;有人以战养战,不断出入险地力求突破;还有人就如钱娇娇那帮人一般,先行抹杀竞争者…… “说到底,实力是个重要标准。” 花迎大致总结了一下,转头又在自己的汤锅下添了把火。 “话说杀人会引来兽类攻击,是不是说明规则不允许这样做啊?” 秦颂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香气,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转移思绪。 “你看刚刚那群人被灵兽吃了吗?”花迎翻了个白眼,“不过也算是个限制吧,至少圣唐的择生标准不是杀人狂魔。” 虽然这里死亡,不算真的死亡,但若真因此无所顾忌,心中大抵存有一份化不开的戾气。 总不能圣唐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人最后转投到血盟怀中,那不是亏大了。 当然,正常的争斗死伤显然不会算在这里。 秦颂若有所思。 他目光从汤上扫过,看向花迎:“那你呢?你走什么路线?” “我?就生存啊。”花迎尝了口汤,颇显漫不经心,“总归先活下来才能谈其他,不是吗?” “要活下来,你是不是先考虑考虑给我口汤喝?” 秦颂目光幽怨。 他先前就觉得腹中饥饿难忍,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是昏迷了三天。 这女人不会是三天都没给他饭吃吧? 花迎拿汤勺的手一顿,讪讪一笑:“我这不是正准备给你盛吗?” 给秦颂包扎已经耗费她大把精力了,才不想伺候昏迷中的人吃饭呢。 反正喂了灵丹也饿不死,那就往死里饿呗。 当然,这肯定不能跟秦颂说的。 花迎难得殷勤地盛了汤,扶秦颂坐了起来,然后,一碗灌进去。 秦颂:“……” 好吧,好歹也算填了填肚子。 待真的吃饱喝足后,秦颂终于想起自己还算一个哥哥来着,问起:“你有秦小九的消息吗?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我之前就是打听到一点疑似阿雅的消息,才往这边赶的。谁知道,阿雅没见着,倒是撞上你差点被人送回老家的场面。” “也不是,说不定是被拖回家当小白脸来着~” 花迎拖长了语调,目光中是明晃晃的嘲笑。 秦颂:“……” 第一百六十一章 能忍? 接下来又花了两天时间,秦颂的伤才算好得差不多。 虽然耽搁了不少时间,但两人一起行动,进度也不慢。 ——至少在赶路这方面,秦颂终于不用忍受转了半天又回归原点的郁闷了。 进入少玄圈后,秦颂也赶上了一次武者的交流交换会。 虽然大家是竞争关系,但若是能互惠互利,自也不会有多抵触。 小小的集会上倒是聚集了上百人。 交换都是以物易物,个人所擅不同,性格不同,对一些物品的重视程度自然也不同。 秦颂就拿一把青锋剑换了一柄趁手的好刀,花迎也给自己添了些保命的家底。 至于交流方面,考核具体信息依旧不明,不过大家也都默认玄阶圈就是决战圈。 ——已经不远了。 倒是意外得知秦雅的消息才让两人高兴。 因为她的小队出名了。 ——五人全歼同等阶近二十人,一战成名。 有路过的武者偷偷留了影,集会上一放,花迎和秦颂一眼就认出来了。 更让人诧异的是,他们的对手就是差点将秦颂送回老家的钱娇娇一行人。 相较于之前追秦颂的五六个人,如今钱娇娇身边已经聚拢了近二十人。 与之相比,秦雅这边似乎显得势单力薄。 其实不然。 秦雅小队中的五人个顶个的强,光从留影上的表现就可看出。 远攻近战,防守暗袭,各有所擅,在秦雅调配之下,相互间配合得天衣无缝。 反观钱娇娇那片,人多是多,战力也不弱,但本身配合就不怎么样,在秦雅的分化下只能各自为战,宛若一盘散沙。 于是,钱娇娇兼其一帮打手,出局。 留影只有一小部分,但五人小队浴血奋战,一举反杀,也看的人热血沸腾,不少武者纷纷叫好。 不过秦颂依旧无语。 他还盘算着什么时候找回这个场子来着,没想到自家妹妹直接把人一锅端了。 就很挫败。 好消息则是,寻五人小队可比找秦雅一个人容易很多。 且活动的圈子在不断缩小,留下的武者虽然也少,但不时就能遇见,碰见的概率大大增加。 经过一番打听后,在进入玄阶圈之前,秦颂和花迎终于与秦雅会合。 秦雅其实也一直留意着秦雅和花迎的踪迹,可一无所得,唯一一点消息还是从钱娇娇那儿得知的。 当然对于她说的他们已经被她杀死淘汰的说法,秦雅却是不信的。 如今终于相遇,心里也是高兴。 毕竟若真算起来,他们已是经年未见。 一番寒暄之后,大家也算认识了一下,秦颂兴冲冲地提及了他们对战钱娇娇一行人的事。 其实对于这场战斗的结果,即便秦雅亲身经历,甚至是作为主导者也是有些不敢置信。 以少胜多战败对方本就不算易事,全歼更是让人匪夷所思的战绩。 毕竟大家的实力总体差距不是很大,且对方人多,若是分散退走,他们五个人也追不了。 可对方愣是疯了般死缠烂打,丝毫不顾及考核之事…… “他们当时脑子被驴踢了吧,那架势,非要拉着我们同归于尽似的。要不是他们打的那么凶,还玩自爆,阿雅也不会伤得那么重。” 褚星阑呼噜了一把自己的寸毛,犹自愤愤。 “阿雅受伤了?” “自爆?谁啊,这么猛?” 花迎和秦颂同时惊呼。 留影上并未有这一幕,他们才听说还有这样惊险的事发生。 花迎拉着秦雅的手,还不忘嫌弃地瞥了秦颂一眼。 还好意思自诩是哥哥,结果听到妹妹受伤,第一时间关注的还是战斗。 脑子里都是肌肉的笨蛋! 秦颂挠挠头,他这不是看秦小九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气色比他还好几分,才不担心的嘛。 好吧,花迎也是随后才反应过来,不过还是有点担心。 ——自爆诶,伤得重是有多严重? 平常武者拼命时也多是爆发气血增强攻击,直接选择自爆的可是少之又少。 “没事的,只是一点冲击,文谦的土盾很结实,抗下了大部分攻击。” 相比于小队中其他队员的出色水准,越文谦前期确实不算出彩,甚至在周围几人的衬托下,沦为后勤打杂人员。 可引灵之后,借助术法之力,他的实力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阶之下的武者对于术法的使用都是比较粗糙的,大多还是喜欢附上灵力之后兵器对兵器的强硬碰撞,攻击威力绝伦。 但越文谦不愧于他术法天才的美名,重新捡起术法后也很快领悟其中精髓。 这次也确实有赖于越文谦反应迅速,给她加了一层土盾,她才能留下来继续参加考核。 不过也并非如她所说只是一点冲击。 想也知道,仓促之下添加的护盾如何防得住自爆带来的全面侵袭,尤其是对方似乎蓄谋已久,抓住她防守漏洞那一瞬近身。 听说自爆的就是钱娇娇,秦颂眼睛都瞪圆了。 “这女人……狠起来是真狠啊!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呐这是?” 虽然秦大姐叫人抓了她一次,但这不是活蹦乱跳出来了嘛,连考核也没耽误啊。 这仇值得考核也不顾了,要玩自爆? 虽说这里是考核空间,但受伤流血哪一点假了? 秦颂自诩哪怕他自己遭遇性命之危,也不敢孤注一掷选择自爆。 能不能把对方一起带走是一回事儿,重点是原地爆炸这种体验,啧啧,想想就让人寒毛直竖。 “那你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花迎总觉得钱娇娇不是单纯玩自爆的人。 以前那副大小姐心性,刀子割了手恐怕都得大呼小叫一阵,有胆子玩自爆? 就算之前性子是伪装,但修为总不能是假的吧,秦君亲口认证来着。 在外靠家族供养才少灵水准,进了秘境要自己准备修炼资源反而修为提升更快? 即便身边聚了些人也总比不过家族势力啊。 再说她身边围着那么多人,一个个还效死的模样,本就有异。 她记得她之前救秦颂时,她身边跟着的人还隐隐流露出不满来着,转眼就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了? 总而言之,她觉得这个钱娇娇有问题,之前和秦颂讨论时就认定了这点。 可秦姐姐主持的考核,总不会有替考这种事吧? 明明人看着也没问题。 花迎想到的事,秦雅也不是没有察觉。最重要的是,她觉得那场自爆本就是对方策划好的一步。 可若只是想置她于死地,反而不像。 但她也没察觉到其他什么问题。 战后养伤时,小队也讨论过这群人的异常,可一切谋划都随着对方的离开无从得知,秦雅也只能无奈放弃。 他们不明白对方的企图,秦君又怎会不知? 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自家妹妹的主意…… 能忍? 第一百六十二章 如何能忍? 秦君盘腿坐了起来,目光沉沉盯着上方。 唐娆看着秦君的黑脸在旁缩成一团,不敢吱声。 平时她怎么逗秦君都没关系,但这是涉及到秦君宝贝妹妹的事,她怕自己多说这人就翻脸不认人了。 如今唐韵不在,她可没个防护。 老老实实做人……做个魂吧。 考核还在继续,还活着的武者陆陆续续进入了玄阶圈。 玄阶,这是参加考核的武者本身还没有达到的水平,如今提前体验,即便没有通过考核也是收获匪浅。 但大家的目光自不是这点收获,圣唐这座武道的光明殿堂已经敞开了门,走过这条羊肠小路就可进入,所有人都期待着。 直到这时,众人才收到唯一一条称得上的是考核内容的通知——前往中心区域,击杀王阶荆棘兽。 王阶灵兽,灵智不俗,本不是他们这些玄阶容易对付的。 而荆棘兽身躯庞大,力大无穷,偏偏速度还不慢。 且兽皮之上遍布的不是毛发,而是宛若荆棘的倒刺。 这倒刺覆在体表时,是坚不可摧的铠甲,攻击时可以将其射出,是无坚不摧的利器。 单体战力同阶近乎无敌。 就算武者可以围攻,它也还有一个一次性将所有倒刺全部射出的群攻技能,威力绝伦。倒刺射完后,还可以通过消耗灵力的方式迅速再生。 所以荆棘兽一向在最难对付的灵兽排行榜上挂名前排。 大家都没想到最后的考验竟然是这个。 虽然荆棘兽受限于天赋,实力终身难以越过王阶,但对考核而言,这个缺陷完全派不上用场。 不过能走到这一步的自然也不惧,他们开始思考的是如何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成功将其击杀。 想也知道,现在表现得越好,日后入院能获得的修炼资源越多。 圣唐在栽培学子方面出了名的大方。 每年能成功从圣唐毕业的不过双十之数,但就这些人日后随便反哺圣唐一些,都足以让这座庞大的殿堂维持运转。 何况提前结业的也非是一般人,知恩图报的不在少数。 这么多年下来,圣唐早已积聚了庞大的资源,人脉与修炼方面一应不缺,这也是许多大家族子弟同样殚精竭虑意图成为圣唐学子的原因。 如今只差一步,所有人心头火热,也更谨慎。 中心区域边缘处,一层环形屏障将这片地域间隔成两部分。透过屏障,隐约可见林间一些庞然大物的行动的踪迹。 ——他们需要对付的不仅是一头荆棘兽,而是一个族群。 边缘处的武者越聚越多,但屏障尚未消除,大家都在调整状态,等待时机。 秦颂靠在树上,叼着根草,目光扫向在场众人:“啧,圣唐的实力啊……” 他目前才初初进入玄阶,还是妹妹拉扯一把的缘故,着实让他汗颜。 至于秦雅这边几人,老实说他有点看不透,估摸着实力都快临近王阶了吧。 而这些聚集起来的人,个个气息雄浑,实力不俗,相比于他们,秦颂这修为算是垫底的了。 如今圣唐还要从这批武者中优中选优,着实让他咋舌。 连带着感概一番自己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虽然前期倒霉蛋,但也算苦尽甘来啊。 好吧,都是托妹妹的福。 秦颂目光扫了一圈,朝秦雅转过去。 正要说话,他陡然察觉不对,视线一转,朝远处看去。 百步开外,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锦衣华袍,贵气不凡,身姿挺拔,面容俊朗。 他与一个俏丽的女子站在一起,似是调笑,目光却是看向他们这边。 见秦颂发现,他也不躲不闪,反而舍了那女子走了过来。 “没想到越大少也有甘心臣服别人……麾下的一天,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人未至,声先至。 越文谦率先转过头,眉头紧皱,手中羽毛扇忍不住多扇了几下。 ——上火! 看见这个人就上火。 如今他手中的扇子早不是之前野雉尾羽做成杂毛扇,换成了之前击杀灵兽后出品的羽扇类灵器。 手上一个没克制住,风大了些,差点吹乱了他的发型。 更气了! 秦雅等人也发现他的异常,转身看去。 “少爷,是林大混蛋。”越壮瓮声瓮气地提醒。 ——之前一直叫林大少爷的,后来他难得脑子灵光改了称呼。 “我知道,不用你说。” 越文谦语气不大好,看着林见的眼神不善,分毫没有搭理他之前的话。 林见也不在意,他也不是为越文谦来的。 目光在秦雅和花迎脸上一扫而过,林见目中闪过一丝贪婪。 之前看着秦雅两人的背影,他就觉得她们和自己的胃口,如今看见正颜,果然不俗。 他手上同样拿着一把扇子,却是一把折扇。 扇面铺开轻摇,端的是风流倜傥。 见没人搭话,他顾自接道:“不过若是为这样的美人效命,却是莫大的荣幸。” 说着轻浮的话,神色却颇郑重,似乎完全出自本心一般。 越文谦恶心的不行。 当初这人就是这样一副姿态,让他沉迷修炼的姐姐动了心,却又始乱终弃,害的姐姐险些走火入魔,断了武道之路。 若不是姐姐勒令不许他插手,要自己亲手报仇,他早就带着越壮敲闷棍去了。 ——让他没机会再骗人! 他刚刚没发现就算了,现在这人还敢找上门,还敢盯上秦雅…… 要不,外面留给姐姐,他在这里先送他一程? 越文谦小心思荡漾,但没等他发作,一道低沉的声音先他而出。 “止步!” 尚有十步的距离,林见没能迈下脚。 他足尖前,是一道剑气割裂地面留下的深痕,伴随着刚刚的话语而来。 “怎么,不欢迎客人吗?” 林见嘴角微翘,眉间依旧笼着笑意,似是没什么改变,语气却沉了下来。 “若是我想继续走呢?” 作为一个世家子弟,还是一个能走到现在的有着真本事的世家子弟,林见本身就颇为自傲。 不似越文谦这种表面傲气实则纯良,林见骨子里的是自命不凡的高高在上。 对他来说,这道剑气,这声止步,就等于指着他鼻子让他滚。 如何能忍?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宰个牲口 林见这一路行来,也曾加入过不少小队,可走到这一区域的如今只剩他一人。 其他人,要么被兽杀死了,要么被人杀死了。 要么,被他杀死了。 他前进的路上从无阻碍,所有人都成了他走得更高更远的垫脚石。 现在,竟有人跟他说止步? 他看着沐修,嘴角微微翘起,眼中依旧是笑意,却犹带了几分讥讽与不屑。 刚刚设下剑气阻拦的人正是沐修。 自从秦雅被近身自爆炸伤后,她就不再允许陌生人走到秦雅身边。 十步,是极限距离。 连花迎和秦颂都是因为秦雅的态度才得以放行。 而眼前这人,则更是被沐修直接拉入禁止名单。 她们一族向来对各项感知较为敏锐,且她出来历练之时又多次碰见这些腌臜事,虽然眼前之人还做了些掩饰,不似其他人那般赤裸裸地展现出来,但他的龌龊心思她怎会不知? 若非眼下决战在即,刚刚那一剑所指就不是脚下,而是他那双乱瞟的眼珠子了。 沐修对秦雅的特殊关照其他人都能感受到。 虽有些讶异她这样的冷性子也会照顾人,但也没有多少意外,对于沐修防患于未然的行为更是举双手双脚赞同。 实则相熟之后,大家都对秦雅多有照顾。之前那场自爆他们没来得及护住人,可是好一番自责。 眼下竟有人想打秦雅的主意…… 在场诸人气息沉凝了几分。 秦颂一点都不担心秦雅吃亏,但最先发现林见的人就是他,也注意到他目光不纯,见他还敢走过来,心下怒意陡升。 其实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喜意。 ——嘿嘿,保护妹妹,显示哥哥英雄气概的机会来了。 至于能不能打过,那不在秦颂的思考范围之内。 结果没想到,没等他展示自己的威武雄壮,人直接被截胡了。 截人的还是沐修。 跟秦雅重逢这些天来,他跟其他人都相处不错,但跟沐修却没有分毫交流。 说实话,他有些怵这女人。 眼见她出手拦人,他一个恍惚,就发现大家都沉了脸,直接对上了林见。 自己这正牌哥哥反而慢了一步,就很沮丧。 他盯着林见的眼神愈发不善。 林见摇着扇,目光从眼前一众人身上划过,最后定格在秦雅身上。 “在下林见,特来拜访故友,想必这位小姐知书识礼,不会将客人拒之门外吧?” 他话落,旋即就想抬步近前。 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啊。 花迎和褚星阑同时嘀咕着。 花迎眼中冒火,要不是她还挽着秦雅,刚刚就上手给他一顿胖揍了。 褚星阑忍不住摸了摸手中长弓,有点手痒。 怀念在家时教训纨绔的日子了,不知道她的箭能不能射穿这层厚实的皮囊。 被拜访的故友脸色黑沉沉的,一把羽扇就要挥出去,给他来个卷地风时,却有一道剑气先他一步,无声而出。 这次林见早有防备,扬手打开折扇。 这是他的武器,同样是一件品质不低的灵器。 有准备之下,挡一道激射而来的剑气再简单不过。 林见嘴角勾起一抹笑,抬手间尽是云淡风轻。 视线仍是看着秦雅这个方向,似乎不将沐修这个对手放在眼里。 然后秦雅就眼睁睁看着他变了脸。 一丝血线从眉心划过鼻梁,延伸至唇瓣、下颌,生生将整张脸分成了均匀的两半。 林见脸色阴沉地看着扇面,终于将目光落在了沐修身上。 刚刚,他明明将剑气挡了下来的。可是,还有一道剑气从原先的剑气中破空而出,让他防不胜防。 “暗劲?我倒是小看你了。” 林见舔舐着唇口的血液,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刚刚的剑气本就要不了他的命,所以他并未在意,没想到对方藏着这一手让他生生破了相。 这比要他命还更让他难受。 林见沉浸在自己被羞辱的愤怒中,一身气势迅速调动起来,沉沉朝沐修压过去。 能走到这一步的武者自是不凡,而林见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如今已是玄阶九段巅峰的实力,距王阶不过一步之遥。 他自信这里没有人可以超越他,这就是他自傲的本钱。 哪怕秦雅这边人数众多,他也没有丝毫惧意,否则他也不会过来。 可如今,短短片刻,他却受到了两次羞辱。 对于姑娘家,他一向自诩风度,但如今对沐修却不可避免地起了杀心。 哼,阻了她进圣唐的路,日后在北域,看她还如何逃过自己的掌心? 还有眼前这几个人,除了越文谦,他没见过其他人,自不是北域大族子弟,不入圣唐,还不是只能在他指掌之间翻腾。 是他之前想差了…… 林见阴鸷地笑了笑,气势再盛几分,笼罩了秦雅一众人。 “我杀了他,可以吗?” 沐修转头看向越文谦,问询。 刚刚她从越文谦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杀机,显然他们之间有仇,他想动手。 所以沐修觉得自己抢人头前还是问一下的好,若真是什么难解的仇怨,她也不介意将其让给越文谦亲自解决。 虽然她平时对队中其他几人并没有多待见,但不妨碍她将他们纳入自己人的范围。 这点谦让还是可以的。 这些天来,除了秦雅,沐修基本没跟其他人说过话,最多大家讨论考核诸事时她会在秦雅询问下稍提一些自己的见解。 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明确只跟他说话。 越文谦还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道:“可以可以,随便杀,不用客气。” 语气宛若随意宰杀一只牲畜。 虽然两次受挫,但林见的自信或者说是自负也没有被打击到,心下虽已万分警诫,可他依旧坚信刚刚只是自己轻敌。 此刻听见沐修和越文谦的对话,林见生生气笑了。 “好大的口气!越文谦,原本还想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让你安安稳稳入圣唐的,看来你不需要这个机会了。” 林见出手即杀招,可不会平时比武一般一点一点试探似的打法。 正好沐修也是如此。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动静,甚至其他人都没有多注意这边,这场战斗就已经落下帷幕。 林见捂着脖子,却止不住溢出的鲜血。 他睁大了眼,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颓然倒地。 第一百六十四章 王族血脉 林见死了,死得如此轻而易举。 而沐修付出的代价却仅是肩上由扇骨划出的一道伤口。 秦雅小队中人对此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动手的是当初在他们还没遇上几个人时,就已经知道杀人会增加兽类攻击吸引的大佬。 ——一两条人命还真看不出来这点。 林见虽不弱,甚至单就修为而言,还胜沐修一筹,但是他看不破沐修的踪迹,跟不上她的速度,也防不住她的攻击。 落败身死早已注定。 从一开始沐修的隐匿水平就高的出奇,可轻易隐于丛林间,与树木花草融为一体,让感知敏锐如褚星阑和秦雅也难以发觉。 随着实力提升,她的水平更是深不可测,往常待在一起,其他人都难以察觉她的气息。 加上她一贯寡言少语,存在感更低了,除了秦雅,其他人连话没跟她说过两句。 哪怕算起来她们已经一起在这鬼地方待了快一年。 刚刚要不是她出手,林见其实也未发觉她,所以他心中确实也警惕起来。 可惜显然他的警惕无法匹配沐修的实力。 甚至他杀招所对根本就不是沐修的本体,只是她留下迷惑人的一道幻影。等他再发觉已然来不及。 他的护体灵力可挡得住沐修一次,却挡不住沐修两次三次。 所谓一剑割喉,实则是沐修出手太快,所有动作看似汇成一剑,而林见却无法在此期间脱离她的攻击范畴。 而他试图以同归于尽的方式逼退沐修的想法也没能实现,只在沐修肩上留下了一道不轻不重的伤。 于是,好好一个临近王阶的天之骄子就这样变成引颈就戮的牲口。 呜呼哀哉! 当然,其实也没人为他哀悼。 连刚刚与他交谈的那个女子显然都没这个打算。 原本她见他们似乎对峙了起来,还准备走过来看看情况的,见此情景脚步陡转,径直往中心区域而去,再不过问。 尘埃落定。 按往常惯例,收取战利品的收战利品,治疗的治疗。 之前杀人没赶得上,眼下秦颂与越文谦主仆也只能充当打扫战场的后勤小兵。 不过看着林见留下的东西,三人都忍不住眉开眼笑。 这可是好大一笔横财。 秦雅则上前扶住沐修,右手落在她肩上,一点莹绿的光泽乍现,缓缓修复着仍自溢出鲜血的伤口。 ——刚刚的战斗,林见为了逼退沐修也不是没有下狠手,可杀不死沐修,一切都是枉然。 “你明明可以避开的,多花点时间也无妨,说了那么多次,总是不听。” 秦雅皱眉,语气有小小的埋怨。 要是别人她提醒一次也就罢了,可沐修给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对方一路上多次舍身护她,这份善意虽不知从何而起,但做不得假。 秦雅自能感受到其中真挚,仅有的一丝源于本能的防备也消弭殆尽。 甚至因为修为渐深,她们之间的牵引愈加明显,沐修在她心中更重于褚星阑几人。 所以秦雅不厌其烦,时常叮嘱。 可无论她说再多遍,沐修总是诚心应许,而后我行我素。 仗着自身恢复能力非凡,加上秦雅的帮助,她丝毫不将这些伤放在眼里,每每以伤换命,速战速决。 当初与钱娇娇等人的战斗,约莫一半以上的人都是死在沐修手里的。 也是如此,她后来伤势过重拖累了速度,才没能及时护住秦雅。 自此之后,她有所收敛,宁愿多出几分力,也不再不顾自身。 秦雅还以为她终于痛改前非了,没想到现在又重蹈覆辙。 对于秦雅的关心,沐修很是受用。 当年那场劫难之后,她们木灵族的王陨落,王脉凋零,族群分崩离析,族人四散奔逃。 等终于安定下来后,原先便不算繁盛的族群十不存一,更是凋敝衰落。 她此次离族,一则是为历练,二则是寻觅当初逃出的其他族人的下落。 可自离族以来,她从没有感受到丁点善意。 一路追杀不断。 原先或许是她的容颜,后来遮住了脸,掩盖了自己的气息,可追杀仍未止歇。 她进入圣唐很大程度就是为了躲避追杀。 可没想到竟有如此意外的发现。 秦雅身上的气息虽淡,但无疑对她有所压制,很可能就是王脉。 按年龄来说,她应是在那场劫难之后出生的。 但那场劫难中,王陨落,小殿下不知所踪,若是活着,年龄也对不上。 可木灵族人一向专一,对子嗣异常看重,应当没有血脉遗落在外才是,更何况是王族一脉。 虽不知这血脉从何而来,但对已失去王脉的族群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惊喜。 她也曾旁敲侧击过秦雅的身世,但除了听她时常提起的姐姐外,并无其他亲人的信息。 可她姐姐的年龄也并没有与她知晓的信息对上,也不知是否与木灵族有所关联。 如今只有等出去之后,再行打探了。 此刻听见秦雅的埋怨,沐修抿抿唇,解释:“屏障要开了,耽搁不得。” 不错,就在林见出手之时,中心区域的环形屏障缓缓波动起来,如今已渐至稀薄,终归于无。 若没有在罩面之间趁林见不备将其斩杀,后面他完全强化自己的防御,沐修就不容易得手了。 到时他想反败为胜不简单,但想逃可是不难。 让他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 若是进了中心区域,有荆棘兽作为掩护,更是难以取其性命。 虽然见面时间不长,但林见显然不是那种宽容大度的人。 即便因为屏障消失,他明面上愿与他们化干戈为玉帛,可沐修不愿相信。 与其之后对付荆棘兽还要多一层顾虑,不如现在就付出一点代价直接杀了他。 她的取舍一向如此。 秦雅也知晓情况,只是习惯上仍要念叨两句。 她收了手,沐修肩上的伤口已经初初愈合,不再流血。 但这只是表面,若是动作过大,依旧会撕裂伤口。 “待会儿你靠后,先不用动手。” 秦雅叮嘱了一句,见她点头应允才罢休。 那边秦颂几人已经将战利品分门别类摆好,东西不算多,但质量不消说。 大家互相分了分,一扫而空,没有留下一件无用的东西。 也很是认可林见的眼光了。 不知会不会让他九泉之下有所欣慰。 想必是不会。 秦颂挑了挑眉,一扬手:“最终战场,出发!” 是传令的小兵,还是发号施令的将军? 想必是前者。 花迎提刀跟上,如是想。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战斗开始 王阶灵兽的感知范围远远大于普通灵兽,屏障消失之后,中心区域的荆棘兽们嗅到了人味,开始躁动起来。 真正的荆棘兽喜食荆棘,对血肉并无兴趣。它们性情虽算不上温顺,但只要不主动招惹,也不会被其攻击。 但这里显然不是如此。 秦颂刚说出发没多久,林中兽吼响起,一声接一声,震耳欲聋。 光听着便有一阵凶残嗜血的气息扑面而来。 紧接着,地面猛然震动了起来,体型庞大的荆棘兽冲出了丛林,伴随着阵阵尘灰,袭向了周围的武者。 这一变故打的周边武者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制定的一应对付寻常荆棘兽的措施落空,他们现在需要的是一套应对不按常理出牌的狂暴荆棘兽的办法。 可显然已经没有时间供他们完善计划。 不过能走到这里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早在兽吼响起时他们就意识到不对,所以攻击虽来得迅疾,但各方随机应变,手段频出之下,有伤但也无亡。 有武者意识到不对,准备先作壁上观,探查出荆棘兽的优势弱点后再行出手。 可视线后移,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让他们拉开距离。 刚刚面前消失的屏障在身后不远处闪现,一直蔓延至远方,将他们围在中央。 屏障之外,一切景象渐渐虚化。 如今只有这片被屏障隔绝的空间尚可活动。 至于没有进入中心区域的,自也不会再有走下去的机会。无论是凭借小聪明真以为这是个生存游戏而选择远离,还是没有能力进入。 秦颂停下脚步,环顾四方,又瞟了下地面因为震动一蹦三尺高的小石子,睁大了眼。 “卧……的天,不是说考核吗?这是想把我们都留在这儿?” 搞出了万兽奔腾的架势啊这是。 虽然之前就知道这里生活着荆棘兽的族群,但谁成想见面第一步就是整个族群全体出动。 他还以为要考验一下如何在不惊动其他荆棘兽的情况下完成击杀任务呢。 “是攻击吸引。”沐修反应过来。 从一开始他们就想错了。 普通灵兽都会攻击领地中杀气浓重的武者,何况是感知敏锐的王阶灵兽。 只是原本王兽就不好对付,只是考核的话,他们并未想过会有同时应对好几头的情况。 再者走到这里的武者谁手上没几条人命? 大家都一样,也就没什么特别了。 可现在视线横扫,沐修发现,她感知中气息比较暴虐的武者无一不被荆棘兽重点关照。 其中最嗜杀的甚至被两头荆棘兽围堵,身上已经多了好几个血洞,只勉力支撑着将荆棘兽往别人那儿引,借助其他武者力量苟活。 这样的话…… 她转头看向秦雅,想说什么,却被秦雅提前打断。 “好像不止是杀人会增加攻击吸引。” 有些看着纯善的人甚至比嗜杀的还要受荆棘兽关照。 他们并不认识那些人,也就无从根据对方的为人、行事推测出具体的吸引方向。 但显然不止杀人这一个计量标准。 其实从一开始,杀人、反杀、虐杀的计量就是不同的,而诸如见利忘义、忘恩负义等一众涉及品性问题的行为同样有着相应的计量。 这些计量会折合成相应的得分,如今正悬在头顶上方,附在他们的名字旁,清晰映入一众考官的视线中。 也明晃晃吸引着兽类的攻击。 秦雅等人看不见,自也无从获知。 但越文谦目光一扫,从能看见的景象中获知了一个信息——似乎考核的主题并不是之前推测的生存呢。 他们这部分区域只有数十人到来,看屏障覆盖范围,若是扩大到全部地段,大概也只有近千人进入了中心区域。 以这架势,这场战斗就算不会让他们全军覆没,恐怕也还要淘汰不少人。 可圣唐每年招收的学子虽并不固定,但一般也是在千人左右。现在再死,留下的武者人数就完全够不上往年的招收人数了。 要说圣唐今年招收的学子人数大幅缩减,这不大可能。 毕竟之前并未听闻圣唐有大事发生,且近些年涌现出的优秀武者太多,圣唐还有扩大招生人数的趋势。 他原先甚至以为今年考核方式改变,就是为此。 其他人还真没关注过这些,此刻听他这么一说,也是若有所思。 秦颂摸了摸脑袋:“所以说,现在是不用担心死,只要关心怎么死是吗?” 秦小爷一向对自己有信心,可那也只是在同阶之中,对上王阶荆棘兽,他虽不惧,但还真不能保证自己能活下来。 虽然小伙伴们定会全力护着,但若要他做个累赘他也是不愿的。 如果不是以活下来作为标准,他表现的勇猛一点是不是能多加点分? “你别想着怎么死吧,你看看,与荆棘兽对战死亡的,要么被扎成肉串,要么被跺成肉酱,你想选什么?” 花迎一巴掌拍在他后背,直接让秦颂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小花妞,别以为你秦哥让着你,你就可以放肆了。” 秦颂嚷嚷,但他目光一扫,看着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扛过第二轮攻击惨死在荆棘兽倒刺铁蹄之下的武者,也是有些心塞。 “现在多想无异,我们能一起走到这里,自然要一起出去,准备战斗吧。” 秦雅一声令下,其他人迅速严阵以待。 他们离得远,先跑出来的荆棘兽已经跟其他人对上。 而此刻一头荆棘兽迅速朝他们这里奔来,显然是发现了还闲在这里聊天的几人。 荆棘兽并没有太多的技能,除了庞大身体的冲撞,真正算攻击手段的就是它那可以离体的荆棘刺了。 但一招鲜吃遍天,罩面就是一阵荆棘雨,就问你怕不怕? 别人不知道,但秦颂是真傻眼了。 这荆棘刺虽多,但以他的速度自可以反应过来,将其挑开。 但是手中刀刃与这荆棘刺甫一接触,便是一沉,这上面携带的力量出乎他的预料。 这一分神,迎面三道刺同时扎了过来。 秦颂迅速做出反应,身体侧倾躲过一根,手中刀刃以卸力的方式拨走一根,另一根无法,正准备咬牙硬接时,一道藤蔓迅速生长将其缠住。 荆棘刺上的力量将藤蔓拉扯到变形,几近断裂,但最终停在了他身前三寸处。 惊出了秦颂一身冷汗。 “小七哥,小心点。” 秦雅提醒了一声,但眼睛也未能移开自己前方的位置。 因为大半荆棘刺是往她那儿去的,准确说,是朝她身边的沐修而去。 秦雅小队中,沐修无疑是杀气最重的一个。之前她就曾想以自己为诱饵,引导荆棘兽的攻击。 但秦雅说不让沐修出手,此刻便不给她出手的机会。 荆棘兽生活的丛林之外本是一片黄土,此刻这黄土之上,丛丛新绿升起,一条条藤蔓拔地而起,缠住飞驶而来的荆棘刺。 一路行来,秦雅出手次数并不多。 大家因着各种理由都将秦雅护在身后,自己包圆了一应战斗,秦雅只需要居中策应,在他们有所疏漏时补上一击即可。 而这样的时候其实不多。 唯一一次全力出手就是在遇上钱娇娇那伙人时,那次虽然是沐修斩杀了大半人,但也是有秦雅的牵制,动手才容易许多。 也是那时,他们才知道,秦雅不知不觉间,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 如今再看,越文谦依旧忍不住啧啧称叹。 他在外好歹是个公认的术法天才,可是显然他根本做不到如此精细的控制。 而据说秦雅在外甚至还未接触过术法…… 实名酸涩! 越文谦摇摇头,将杂念抛诸脑后,专心应对已经冲过来的荆棘兽。 第一百六十六章 坑它! 一轮荆棘刺过后,荆棘兽身上秃了一片,可那片区域的荆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补齐。 秦雅设下的藤蔓也只能堪堪挡住荆棘刺,对荆棘兽的前进没有丝毫阻碍。 眨眼间,重新覆盖上荆棘甲的巨兽袭到眼前。 荆棘兽有一人半高,躯体就占了三分之二的高度。 秦颂真的好奇它那小短腿到底是如何支撑着这么庞大的身躯,还能跑得这么快的,但显然没时间给他想了。 荆棘兽的主要目标虽是沐修,但对路上遇见的小虫子,也不介意赠送几根荆棘刺做礼物的。 单独射出的刺显然比之前群发的更为迅疾,更难对付,不过秦颂这次有了准备,并不硬接,直接翻身躲过。 礼尚往来,秦颂反赠了一道刀气,斩在并未覆盖荆棘的粗腿上。 荆棘兽也不避,任锋锐的力量侵袭,可也只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白痕。 “我去,这怎么打?我的攻击连皮都划不开。” 虽然本就是个试探,但对方避都不避,他还无法破防,这结果就很伤人了。 “王兽灵力附于体表,要伤它还得先打破这层防护。” 秦雅携沐修退后,拉开了一段距离。 她注意到,除了这头荆棘兽外,目前并没有其他荆棘兽再来。 这是个好兆头。 一头王兽虽然难对付,但依然有取胜的机会。 他们之前也曾讨论过如何应对,现下虽少了丛林遮蔽,但也无妨。 很快第二轮荆棘刺再度袭来,秦雅依样以藤蔓牵制。 但没等丛生的藤蔓完全卸去刺上的力量,又是一轮荆棘刺雨飞来,直接截断了根根藤蔓。 越文谦羽扇一扬,卷起一道狂风。 他无法做到那样精细的控制,但经他之手使出的术法威力更添三分。 这道风卷离了部分刚刚被藤蔓牵制的荆棘刺,也卸去了其余荆棘刺中的部分力量。 越壮手持盾牌挡在他前面,让他可以安心施术。 而花迎则拦在褚星阑前面,挡住了所有攻击。 褚星阑拈弓搭箭,目标直指荆棘兽的眼睛。 这无疑是它明晃晃的弱点,荆棘兽自也知道,直接摆头撞飞了箭矢。 但箭尖依旧在眼睛周围划下一道长痕。 与此同时,秦颂趁机再次斩出一道刀气,这次是全力出手,力求见血。 但最终也没有见血。 兽腿的防护似乎一瞬间强化,这次连点痕迹都没留。 就很挫败。 但秦雅眼睛一亮。 荆棘无疑是荆棘兽最大的攻击手段,所以她一直在关注它身上荆棘的再生情况。 刚刚那一瞬,荆棘再生速度缓了一下,随后再次恢复原样。 这是一个极细微且迅疾的变化,若非秦雅一直关注且感知超常,根本无法察觉。 她看了沐修一眼,沐修点头确认。 秃了两块的荆棘兽身上荆棘很快再次变得浓密,它一边释放荆棘刺雨,一边冲撞过来。 众人在秦雅指示下四散开来,也将秦雅和沐修暴露在荆棘兽的攻击之下。 秦雅带着沐修一退再退,层层藤蔓布下,阻拦荆棘刺雨的侵袭。 大量的灵力抽取让她的脸色略显苍白。 沐修拧眉,想出手,却被秦雅拦在。 “放心,我不逞强,但现在还不到你出手的时候。” 因为这次荆棘刺大半都是射向秦雅这边的,其他几人得以腾出手攻击荆棘兽的各个部位。 荆棘再生速度依旧很快,但相比之前,有着明显的减缓。 荆棘再生需要灵力支持,而增强防护同样如此,这其中运转有一定的时间差。 但以他们这种程度的攻击无法大幅延缓荆棘的生长。 他们也耗不起。 秦雅心思陡转,扬声道:“小七哥,阿迎,你们去挖坑。” 秦颂擅近战,但与荆棘兽贴身太过危险,而以他现在的实力,即便全力出手,斩出的刀气也无法对荆棘兽造成更大伤害。 花迎实力不弱,但对抗荆棘兽的效果也仅聊胜于无,跟秦颂一起挖坑,反而更有利。 “挖坑?” 秦颂有些懵,但目光扫过荆棘兽的短腿,眼中一亮。 “行,看小爷我坑不死它!” 花迎和秦颂脱离战场,褚星阑则迅速变换位置,挪到了越壮身后。 有沐修在,荆棘兽依旧追着秦雅两人跑,一点也不在乎局面变化。 王阶灵兽的灵智原本不止如此,但这里不知是因为降低了难度,还是荆棘兽处于狂暴状态,除了原有的战斗本能,它并未展现出过多的智慧。 可即便是这样,也犹难对付。 后期它甚至在荆棘雨中混杂了单射而出的荆棘刺,普通藤蔓完全无法牵制住,让秦雅险些中招。 不过她迅速反应过来,在沐修出手前,以剑挑翻了袭来的暗刺。 而另一边,水系润泽,金系锐利,花迎和秦颂合作,挖坑挖得飞起。 一丈长宽、半丈高的坑遍布在黄土之上。 藤蔓迅速延伸,将坑口覆盖。 秦雅控制着速度,一面多方干扰着荆棘兽,一面小心翼翼地将它往大坑带。 一轮一轮的荆棘刺飞射,却履未建功,荆棘兽也暴躁起来。 下一刻,它周身膨起,荆棘雨铺天盖地朝四面八方激射。 秦雅这边无疑是覆盖最多的一方。 这是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场荆棘雨,几乎耗尽了荆棘兽身上所有的荆棘刺。 也是秦雅一直等待的机会。 漫天藤蔓拔地而起,但既无法阻拦荆棘兽的脚步,也无法阻拦荆棘刺穿过。 本也不为此,只为遮掩它的视线而已。 花迎和秦颂已经躲到了一旁,秦雅则和沐修躲到了最后一个坑中,厚实的叶片层层封闭了坑口,将荆棘刺完全阻拦在外。 这是她之前计算过的标准,哪怕是藏在荆棘雨中的暗刺也可阻拦一二。 而荆棘兽已经来到了坑的边缘,发现了异常,但无法躲过。 王阶已经有了浮空的能力,但显然在此也有限制。 何况一旦浮空,必然要运转灵力,而这份灵力不是短暂的局部强化可比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 第一个坑尚未完全落下,荆棘兽还可凭借力量先行跳出,但这一跃直接落入了准备好的第二个大坑。 这下无处可依,若不想落到被动挨打的地步,它只能运转灵力让自己浮空。 而这个时候,它的荆棘甲几乎完全停止了生长,体表灵力都似淡薄了几分。 就是现在! 第一百六十七章 王! 秦雅和沐修虽藏在坑底,无法亲眼看到荆棘兽的一举一动,但所有心神完全放在感知之上。 荆棘兽的跳跃、怒吼,摔进坑底时的沉闷声响,以及无可奈何之下选择浮空时与坑边藤蔓的细微摩擦…… 沐修身形矫若游龙,剑出惊鸿,一道寒光破空袭去。 荆棘兽调用了大半灵力浮空,此时它荆棘甲未成,又无法再进行更多强化,防御力无疑是最薄弱的。 而沐修蓄势已久,全力出手,攻击力可见一般。 荆棘兽无法在沐修到来前升得更高,至少是无法升到脱离沐修攻击的位置,那就只能落地作战,将浮空的灵力迅速空置出来用于防守,并催化荆棘刺的再生。 但甫一落地,又是一个大坑。 秦颂与花迎挖坑挖得密集,两坑之间的间距也只容人落脚。 荆棘兽四肢粗壮,体型庞大,是怎么也容不下的。 于是,后蹄还堪堪留在地面,前蹄却是直接踏空,一个踉跄就往坑里栽。 这次没有给它反应的机会,沐修已袭至身侧。 贴近腹部,荆棘甲再生最少、防御最薄弱的位置,一剑直接插入,借助冲击的力量,划拉开一个长长的裂口。 于此同时,褚星阑的箭矢、越文谦的风刃以及其他三人的刀气先后加身。 一声嘶鸣,震天动地,饱含着极致的狂躁与怒火。 沐修不为所动,按计划将早就握在掌心的种子迅速撒入伤口,飞快退开。 正好避开疾射而来的三根荆棘刺。 受伤的状态让荆棘兽凶性大发,它完全放弃了防御,直接动用所有灵力浮空,速度提升,直接以庞大的身躯朝沐修碾压而去。 沐修站定,与同样出坑的秦雅遥遥相望,然后同时抬手。 繁复的印结灵巧翻飞于指掌之间。 半空中,荆棘兽身形顿止,一声接一声的哀鸣。 最后哀鸣渐歇,也宣告着生命的终结。 妖异的血色藤蔓从荆棘兽的身躯中透体而出,迎风张扬,昭示着血腥残忍的死亡气息。 ——在外坚不可破的壁垒从内突破如此简单。 “嗜血妖藤。” 褚星阑和越文谦异口同声。 秦颂几人尚不知秦雅的计划,见此情景瞪圆了眼睛。 他们还以为坑到了荆棘兽之后才是一场硬战呢,没想到这就结束了。 没错,嗜血妖藤才是最终大杀器。 说来这还是林见送的大礼。 嗜血妖藤,顾名思义,是以血肉为食的藤状灵植。 它可寄生于灵兽的伤口内,将灵兽的血肉化为自己的养料,在灵兽体内慢慢生长,直至完全戮夺灵兽的生命。 而她和沐修联手催化,则可大大加快这个了进程,足以瞬间剥夺荆棘兽的生命。 这是秦雅一早制定的击杀计划之一。 沐修的实力她清楚,她的全力一击还不足以一举击杀荆棘兽。可一旦给它喘息的机会,他们处境会更加危险。 就如刚刚完全放弃防御之后,荆棘兽在灵力加持之下的极速冲撞难以避让。 即便能尽全力耗死对方,也不利于他们接下来的应战。 毕竟环顾四方,他们这边跑出来近十头荆棘兽。 虽然大半已经被其余武者瓜分,但仍有零星两头满场跑,若是来他们这儿串一下,更是被动。 所以速战速决才是要义。 而唯一麻烦的便是在荆棘兽身上破开足够大足够深的伤口,还要将嗜血妖藤的种子撒进去,确保其深入血脉才能发挥更大作用。 这定然需要近身才能做到。 但近身无疑是极危险的事,轻易就可能被荆棘刺扎成刺猬。 很无奈,但沐修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荆棘兽虽追着沐修而来,但它显然并不知沐修战力。 而沐修一直没有出手,一则专心修复之前的伤口,二则养精蓄锐,也没有引起它的注意。 最终,一举功成。 秦雅舒了一口气,还好,他们最终做到了。 没有伤亡。 但这口气还没吐完,异变陡生。 一道虚幻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在秦雅身畔浮现,伸手往她脖子掐去。 “小心!” 沐修扬手将手中剑掷出,身形随之激射而去。 肩上的伤口因为刚刚的动作本就崩裂了一些,眼下她毫不顾忌,全速施为,丝丝缕缕的鲜血再次渗出,濡湿了衣物。 于此同时,一头满场追人的荆棘兽也撒腿朝这边奔来,速度之快,甚至尤胜刚刚秦雅这边放弃防御的那头。 这头荆棘兽正是追着欲要挟制秦雅的人而来。 而想挟制秦雅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两头荆棘兽追赶的那个气息最为暴虐的武者。 他的隐匿水平甚至更胜沐修一筹,但无法逃过荆棘兽的感知。 如今一头荆棘兽被他祸水东引,借机斩杀,但另一头却始终紧追他不放。 之前斩杀那一头虽有借人之力,但也耗费了他大半力量,若无法摆脱这一头,于他而言处境极为不利。 然而纵观全场,荆棘兽十去其三,武者却已折损过半,余下诸人都在荆棘兽的攻击下苦苦支撑。 只有秦雅这边,解决一头荆棘兽后竟犹有余力。 且他留意到,秦雅的藤蔓对荆棘刺显然是一个很好的牵制。 而他们已将荆棘兽击杀,如今也是闲时状态,只要操作得当,引导他们攻击追来的这只,或许有机会将它留给他们。 所以他来了。 沐修不知他目的,也不需知他目的,只要知道他对秦雅产生威胁便已足够。 但咫尺距离宛若天堑,她越不过,秦颂花迎几人亦然。 所以,只能靠秦雅自己。 秦雅在干嘛呢? 她看着骨节粗粝的大手往她脖子而来,也看见漫天的荆棘刺席卷而至。 腹背受敌,殒命之危! 时间好像更缓慢了。 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在她感知中纤毫毕现。 沐修激射而来的身影,花迎和秦颂力不能及的愤怒无奈,褚星阑箭在弦上引而不发…… 要在这里倒下吗? 不! 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威胁:“快起藤蔓!” 那么,如你所愿。 藤蔓起。 遮天蔽日的绿藤自秦雅脚下蜿蜒而上,枝叶间紧密勾连,编织出密不透风的绿色屏障,宛若巨大的蜂巢。 于外,这是阻拦攻击的盾牌。 于内,这是无可逃脱的牢笼。 秦雅闭上眼,心随意动。 挟制秦雅的男人意识到不对,想收回手,但为时已晚。 巨大的蜂巢中,红蓝两色的光焰侵袭而出,将生机盎然的绿藤一瞬间灼得焦黄。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的名字,是雅 扎根黄土的藤蔓根根断裂,两色光焰交缠环旋,巨大的蜂巢旋转着升入高空,沿途划下一道绚丽的虹光。 似乎感应到什么,原本凶残狂暴到恨不得一脚跺死所有武者的荆棘兽突然乖顺起来,像是完成了使命般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庞大的躯体卧倒在地,视线投向光芒绽放之处,似是在期待什么。 勉力支撑的武者却没来得及喘口气,他们同样有所感应,不由驻足,随之翘首仰望。 高空之上,藤蔓编织的蜂巢光芒渐敛,以缓慢的速度旋转着。 似是在炙热的光焰下融化了一般,藤蔓越收越紧,编织出的蜂巢体积随之缩小,化作半人高的椭圆形状。 表面的凹凸不平渐渐变得光滑,远看更形似一枚孕育生命的卵。 秦颂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可是知道这里面该是有两个人的,其中一个还是体格健壮的成年男子。 可如今这卵的大小也只堪堪容下一人,另一个人哪里去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他们并不关心。 因着他们可以清晰感知到其中熟悉的气息。 ——留下的是秦雅,这就够了。 光芒收敛到一个度时,半人高的卵开始明灭交替,如呼吸吞吐一般,仿佛真的活泛起来了。 而随着明灭次数增加,卵中气势愈盛。 如此循环往复,又一次光芒泯灭后,气势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但最炙热最明亮的光芒,却迟迟没有到来。 “怎么回事?!” 秦颂在自己掌心狠狠擂了一拳,却丝毫无法缓解心中焦虑。 眼看就要成了,怎么还停了呢? “别急,相信阿雅。” 花迎反而更镇定,眼下这情况他们也帮不了什么,稳住自己阵脚就好。 褚星阑几人则讶异秦雅之前明明展现的是极佳的木属天赋,怎么现在这光卵中洋溢着浓烈的火属元素? 与木属元素分庭抗礼,却又似相得益彰。 心下有些不解,但见与秦雅最亲近的花迎神色并无异样,他们也只能按捺住那份担心。 唯有沐修盯着那抹赤红,眼中瞬间染上红意,浸润出几分水色。 “点、星、赤、炎。” 一字一顿,竟似泣血。 光卵中,秦雅无法感知外界的一切,她对目前的状态同样有些无措。 她尚记得之前被挟持威胁时的愤怒和与愤怒同时升起的极致的冷静。 两种对立的情绪在脑海中翻腾。 愈愤怒,愈冷静;愈冷静,愈愤怒。 她不愿倒在这里,也不想受胁迫成为工具般的存在,那就只有让眼前这个人倒下了。 在王阶荆棘兽和强大玄阶的夹击下生存,乃至反败为胜,该如何做到呢? 成为王阶! 心里有个声音这样说。 而她确实这样做了。 碎玄晶,育灵种。 但点星赤炎和蓝灵幽火的出现在她预料之外。 毕竟在这个考核空间修炼都是遵照这里的轨迹的,在此她并未接触过这两大火灵。 不过这个意外显然让人乐见其成。 轻易解决了敌人的同时,也给她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蜷缩在自己编织的温暖巢穴中,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似曾相识的梦。 梦中的主角是三个人——一对年轻的夫妇和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 秦雅想起,她之前见过他们。 模糊不清的画面中,上演着一次次的追杀与逃亡。 如今却不是,少有的平和景象,画面也更清晰。 应是一个热闹喜庆的节日,周围锣鼓喧天,来来往往的人群面上都犹带几分笑意。 小姑娘换上了一身鲜艳的红衣,略显呆滞的面容也衬出几分精气神来。 温婉娴雅的女子半蹲在地,一手轻托着日渐显怀的肚子,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喂到小姑娘嘴边。 她这样唤着:君儿。 君儿,尝尝。 可小姑娘不为所动,她像是没听到一般,瞳中亦没有半分焦距。 连气息都沉寂着,仿若只是一个精致的人偶。 女子似是早已习惯,手凑近了些,将糖葫芦送到小姑娘唇边,轻轻触碰了一下。 如此,小姑娘才算有了反应,但也只是机械式地抿抿唇,舔舐了一口,然后如同动物进食本能般啃食起来。 既无欣喜,亦无厌恶,仿若没有任何情绪。 女子抚摸着腹中胎儿,看着小姑娘,眸中映出一丝心疼。 高大的男子卫护在一旁,面色凛然,目光扫向周围时暗含着几分警惕与防备,也只有落在妻儿身上时,才显出几分柔情。 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不,四口之家。 秦雅心口激荡着强烈的情绪,喜悦又悲伤,踏实又彷徨,复杂难言。 然而这平和的景象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画面一转,是一个空旷的山洞。 已经没有了那对年轻夫妇的身影,只余小姑娘倚着山壁,身旁守着一只灵兽。 还是那身红衣,但已是破旧不堪,衣袂上斑斑血迹清晰可见。 不知是否淋了雨,一身衣衫湿漉漉的。 血迹混染在一起,衣角滴落的水珠都依稀可见一丝暗红。 而呆滞的小姑娘终于有了自己的情绪,宛若人偶中注入了灵魂,变得鲜活起来。 但秦雅宁愿她还是之前那般万事不萦于心的模样。 有了情绪的小姑娘让她心疼。 那双眼中压抑的极致伤痛一瞬间感染了她,让她险些落下泪来。 她想上前安慰,想去抱抱她,可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凝出一柄光刃,插入自己的心口。 并无鲜血溢出。 但她牙关紧咬,面色苍白,身体瞬间绷紧,手上青筋毕露,无一不昭示着她所承受的痛楚。 更胜于剜心之痛。 光刃缓缓往回抽出,一团莹绿的光泽跳跃在刃尖,依稀可见其中星星点点的赤红。 小姑娘显然注意到了,但她已然没有能力将其驱离,只能将它们一起融入怀中婴孩的身体中。 秦雅此刻才注意到她怀中还有一个小生命。 因为她实在太小了,两个巴掌就能捧起来。衣物一掩,她甚至无法发现这里有处凸起。 随着莹绿光团的融入,毫无生气的婴孩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咿呀”,几不可闻。 但怀抱她的人听见了,瞳中迸发出强烈的喜意。 一直莹润的眸子终于缓缓滑下两行泪。 最后的最后,秦雅听见她的呢喃: 雅。 你的名字,是雅。 半空中沉寂许久的光卵迸射出耀眼的光芒,炙烈的光焰映亮了整片天空。 巨大光翼自光卵中伸展而出,赤蓝两色交相辉映,夺人眼球。 双翼一展,光卵化作飞灰。 武众所见最后一幕,是柔弱身躯中承载着强大力量的少女凌空虚立,凛然不可侵犯。 而后,空间定格,破碎。 很抱歉,对不起! 12.18 就很莫名其妙了。 之前原本想分割修改一下,结果修改不了还直接删掉了,再恢复就跑这里了。 因为有小伙伴的留言,所以还放着吧。 真的很感谢看见这条留言的小伙伴还能看到现在,继续加油! ———————————— 11.20 真的很抱歉,之前说过最好的感谢应该是我能写好这个故事,但我并没有做到,反而越来越糟糕,难以为继。 花费了太多时间,但总难以达到满意的效果,感觉字里行间都是粗制滥造,每时每刻的思虑压得人喘不过气。 昨天我其实已经动念放弃,在说出口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但随后抑制不住地崩溃大哭了一场,真的很难过。 它不能让我开心了,我也不能让你们开心了。 真的很抱歉,对不起一直以来支持的小伙伴。真的很高兴你们最初能喜欢这个故事,很抱歉现在让你们失望了。 这个故事我还会写下去,但我真的无法说我能写得怎么样,或许之后会更糟糕,至少我想相对完整地写出这个故事,但真的很抱歉。 昨天发红包,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稍稍退回大家的订阅的,要是可以,会选择第一个vip章节,第一次看见很多小伙伴的地方,将大家订阅打赏的钱返还一点也是好的,但也不知道怎么的,并不是只在那个页面显示,我也不知道怎么搞。 如果还有小伙伴愿意看下去,也可以等两天,不用花费点币,我觉得不值了,很难过,自己先觉得不值。 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修改 12.18 就很莫名其妙了。 之前原本想分割修改一下,结果修改不了还直接删掉了,再恢复就跑这里了。 因为有小伙伴的留言,所以还放着吧。 真的很感谢看见这条留言的小伙伴还能看到现在,带来困扰很抱歉。 继续加油! 第一百六十九章 阿雅姐姐? 穹顶上方的最后一幕画面定格。 少女羽翼招展,灼灼耀眼。 唐韵款步走了过来:“现在我倒是对你的选择有了些信心。” ——考核结束,她这个院君还是要露个面的。 用了这么长时间冷静,她的态度已然恢复了往日模样。 至少表面如此。 “你可以再多一点信心。” 秦君起身,挑了挑眉,语中忍不住藏了几分得意与炫耀。 唐娆在唐韵出现的那一刹,就飘身回到了她身体中。 跟秦君待在一起太危险了,话都不敢随便说。 甫一回到唐韵身体,唐娆积蓄已久的情绪作祟,忍不住给她扮了个鬼脸。 但随即被唐韵镇压。 “不要用我的身体做这样的举动……你在做什么?” 后一句却是对秦君说的。 “难得见院君如此孩子气的行为,怎么也要纪念一下。以后放到圣唐院君阁,也可让后来者瞻仰瞻仰。” 秦君掂了下手中的留影珠,忍不住笑。 本是为了留下秦雅的影像的,刚好眼疾手快了。 唐韵没忍住白了她一眼:“你很开心?不过是难得让你动一次手,你就把我圣唐的考核利用了个彻底,现在这是得意忘形了?” 还以为秦君终于良心发现,愿意高抬贵手为她这个院君排忧解难呢,感情自己就是个顺带。 自作多情了。 想来还是很气。 “这结果圣唐不也乐见其成吗?我给你们选出了这么多天赋秉性俱佳的学子,你们不该给我些嘉奖?” 秦君眉眼间蕴着几分笑意。 秦雅最后的成功令她心中也是万分欣喜。 这考核空间是秘境投影所化,自然有所限制,玄阶巅峰已经近乎极限。 但她想试试,能否有人在此限制下,可以成功突破到王阶。 最后一场与荆棘兽的对战,如后来大部分武者所想,就是一个必死局。 玄阶对战王兽,谈何容易? 不过以这些武者的优异,也未尝做不到。 但那显然不是面对如此一个庞大的族群。 以秦雅这边来说,虽然最终冲出丛林的荆棘兽只有十只左右,但丛林中隐藏未出的荆棘兽始终是悬在头顶的一柄利剑。 谁也不知,会不会下次再跑出更多。 而这十只已然让他们疲于奔命。 秦君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濒死的局面。 于死境求生机,一向是武者突破的最佳时刻。 而事实如她所想,留下的武者大多已近王阶,但他们要真正突破还缺少一份契机。 或许再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可以做到。 但秦雅显然更具优势。 她本身灵种已成,而后又多次沟通,已经与之有了一定的契合。 这让她比旁人有着更大的机会成功。 但真的看她做到了,又是一份完全不同的心境。 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自豪、欣悦、激动…… 种种难言的情绪在她心中盈胀。 而秦雅既已有这样一次经历,日后由武阶跨入王阶也可水到渠成。 而在秦雅突破时,秦君也注意到,其他各方同样有武者气机浮动,显然有突破王阶的迹象。 只是投影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考核自行结束。 虽然最终未成,但这无疑也会让他们王阶之前的这段路更顺畅。 而这些人自也是圣唐接下来重点培养的对象。 院君当然知道这其中的意义,所以觑了她一眼,没有反驳。 再等了一会儿,确认所有武者的灵体俱已回归,秦君方才掐诀收起阵法。 穹顶上方的大阵投影缓缓消散,凝着秦雅身姿的景象亦已消失。 当然,秦君已事先留了影。 法阵收起,沉眠中的武者也醒了过来。 他们感觉自己做了长长一个梦,许多记忆已有些模糊,但梦中修炼的武技功法竟是清晰明了,牢牢刻在脑海中一般。 许多熟悉又陌生的武道领悟一同浮现在脑海。 众多武者尚来不及想其他,就先沉浸在这些感悟中,寻求突破的契机。 事实上,秘境中所有的功法武技确实是真实的,秦君为此几乎搬空了圣唐的书馆。 ——这是送来圣祖秘境投影的老头老太们主动要求的。 虽然只是王阶之下的秘籍,但也只有圣唐才有如此魄力一次性将如此庞大的馆藏赠与参与考核的数万武者。 有缘者,得。 一举惠及数万年轻武者。 而这些武者,也必是未来几十近百年中大陆武道基石的中坚部分。 至于模糊其他记忆却是秦君早就打算好的。 没必要让考核中的仇怨波及现实是一方面,而那些死亡的经历显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若是在心里留下什么阴影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不过这些记忆并非完全抹去,只是淡化,所以也不是全然忘却。 ——秦君尚不足以一举抹去数万武者的记忆。 不过若想清晰回忆起所有经历,还须日后他们到一定境界方可做到。 清醒过来的武者还有几分混沌,除了尚在领悟的,其余开始在人引导下陆陆续续退出会场。 秦君的任务已经完成,至于后续学子的挑选和接引,以及对身有疑点的武者的调查,就由院君和担任考官的一众老头老太头疼去了。 她现在要去接她家小姑娘。 心中盈胀的情绪已经让她迫不及待了。 不过虽可在会场中直接找到秦雅,但秦君还是选择守在学宫门前,如同一些送自己小辈来参加考核的家长般,满怀期待地等着小姑娘出门。 这份奇异的期盼感让秦君倍感新奇。 而秦雅在醒来的刹那同样迫不及待地想见到秦君,莫名的迫切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她抬头,高台之上已经没有秦君的身影。 心有灵犀似的,她猜秦君会在学宫门前等她。 于是,她甚至等不及身旁的花迎和秦颂一起,抬腿就往外赶。 极佳的身法在这里更是展示得淋漓尽致。 出了学宫,秦雅第一眼就被树下斜倚的身影吸引。 虽然时间过得似乎不长,但秦雅感觉自己已经度过了太久秦君不在身边的日子。 三步并两步,秦雅往张开的双臂中扑了个满怀。 “阿姐,我好想你。” 她如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身后,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满含惊讶的:“阿雅姐姐?” 秦雅:“???” 第一百七十章 沐君雅啊 这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秦雅脑海中就自行跳出了一个名字:沐修。 那份亲近和信赖随着这个名字一起涌现出来,被淡化的记忆也依稀浮现出一些。 秦雅半偎在秦君怀中,转身回看。 身后站着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面容大半隐在垂落的墨发之后,辨不清晰。 但年龄看来定然是比她大的。 且秦雅依稀记得她之前并不是如此称呼自己的,此刻不由疑惑:“沐修,你是在叫我?” 记忆虽被淡化,但沐修在醒来的一刹那完全顾不得脑海中涌现的武道感悟,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要找到一个人。 绝不容耽搁。 凭借着灵敏的感知和敏锐的直觉,她从茫茫人海中捕捉到那一丝王脉的波动,迅速追了出来。 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样一个人。 一个让她下意识唤出那个尘封已久的称呼的人。 儿时的记忆随着那场大火被掩盖,沐修又过于年幼,早已忘记喜欢逗弄自己的大姐姐——他们木灵族的小殿下是何等模样。 何况如今时光流转,人事变迁,即便她记得,当年的人可能也早就改了模样。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她却在看到眼前人的第一时间就叫出了藏在心中已久的称呼。 哪怕回过神来,她并没有在眼前人身上察觉到熟悉的血脉气息,甚至微妙地感应出与追杀她的那些人相似的血腥气,她也不想改变。 沐修心中纠结彷徨,急于从眼前人身上找寻到一点与模糊的记忆中相同的印记。 甚至来不及回应秦雅的问话。 秦雅意识到不对,目光在沐修和秦君身上睃巡了一遍,没再说话。 沉默蔓延。 远远地,秦颂喊了一句:“秦小九,你跑那么快干嘛?秦大姐又不会跑。” 眨个眼的功夫,秦雅就不见了。 他和花迎环顾了一下没找到人,再想离开就难了。 好不容易挤出了人流,出了学宫,远远就看见秦雅依偎在秦君怀里。 理所当然地认为秦雅是想念秦君,急于出来见她。 说实话,他也感觉好久没见秦大姐了,心里还有些期盼。 但秦雅这么迫不及待地跑出来,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就把他和花迎丢在会场,真是伤了他这颗脆弱的慈兄心。 花迎倒是注意到这边的异样气氛,拍了拍他的手臂,提醒他闭嘴。 秦君叹了口气,笑了笑,打破沉默的氛围:“岫岫,好久不见。” 沐修,不,是沐岫,瞬间攥紧了拳头,咬紧牙关。 却还是没能阻止眼泪落下。 当年最亲近的人俱是留在了那片火海,只余她一人侥幸被其余族人带了出来,抚养长大。 可再也没有人叫出过这个称呼:岫岫、岫岫、岫岫…… 一声声的呼唤从尘封的记忆中浮现出来,温柔的、慈爱的、狡黠的…… 沐岫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眼泪滑下,无声无息。 秦君放开秦雅,上前拥住记忆中不到腿长如今却已是婷婷玉立的小姑娘。 “对不起。” 对不起,给木灵一族带来了灾难。 对不起,毁了我们的家园。 对不起,没能,护住你们…… 沐岫紧紧攥住秦君的衣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周围依旧人来人往,却似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无人驻足,连视线都直接掠过。 秦颂和花迎走到近前,看着相拥的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依稀记得眼前这人是个酷酷的小姐们,人狠话不多那种,怎么转眼就来个抱头痛哭呢? 抱头对象还是秦君? 不过秦雅都没说话,他也没敢打破这伤感又有些温暖的氛围。 少顷,沐岫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了收眼泪,竭力平复情绪,从秦君怀中抬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看着秦君肩上一大片的泪渍,又忍不住脸红。 秦君转身,肩上的水痕悄无声息地蒸干,给初相逢的小姑娘留了些面子。 “好了,有什么事容后再说。这次考核不同于以往,虽不是亲身参战,但精力消耗更甚,你们先回去休息。” 她走回牵着秦雅的手,回首看向沐岫:“岫岫,你先随我回去吧,有些事还想问你,学宫这边我会通知的。” 学子入住学宫都需登记在册,若是有什么变更也需提前告知。 不过秦君先斩后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沐岫点头,她也有很多问题想问秦君。 之前急于找人,还没有察觉,秦君一点醒,秦颂和花迎顿觉四肢百骸中极度的疲乏滋生,一点点钻出了骨子。 等回了院落,两人甚至感觉自己迈不动腿了,直想呼呼大睡一场。 秦颂连自己师傅那儿都不回了,直接在秦君这儿寻个空房,倒头就睡。 沐岫的状态原本比秦颂和花迎要好很多,但刚刚一场大哭,情绪起伏太大,反而疲惫更深。 没有精力来整理心中思绪,她也只得将心中困惑搁在一旁,早早休息。 安置好沐岫后,秦君去了秦雅房间。 秦雅有些累,但还算好。 秦君去时,她也没睡,兀自抱着被子坐在床上。 见秦君进来,她也没说话,只看着她,目中有些许异彩闪烁。 “怎么了?” 秦君被她看得有些无措,仔细打量了下自己,也未发觉有异。 “阿姐,沐修、岫,她刚刚那句姐姐,叫的是你?” 这是显而易见的。 但秦雅的主要关注点在于,她叫的是“阿雅姐姐”。 阿雅! 她自信自己是没听错的,何况后来沐岫哭泣时又叫了很多次。 秦君顿了顿,没有隐瞒。她上前刮了刮秦雅的鼻尖,语中含笑。 “嗯,是,阿雅小妹妹有什么问题吗?” “那,‘雅’以前是你的名字吗?” 秦雅悄悄将被子往上拉了一点,遮住半边脸,怀揣着莫名的情绪问询。 上次秦君给她展示的记忆只是分别之后的一部分,更早之前却是没有。 原本以为没有什么,也不想她想起一些伤心事,现在却是有些期待了。 “不是。” “哦。” 也没什么。 就,一点点失望。 “我的名字是君雅,沐君雅。” 秦雅眼中霎时迸发出强烈的喜意,奇异的满足感盈胀在心间。 就,共享了名字而已。 也没什么。 就,一点点高兴。 秦君摸了摸她的头,笑:“休息吧,醒来再说。” “好梦。”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的一切予你一半 秦雅怀揣着满心的喜悦进入了香甜的梦境。 秦君看着她的犹自带笑的睡颜,眉眼一点点沉凝下来。 君、雅。 这个名字曾伴她一世,代表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巅峰荣耀。 重活一世,却成了灾难的代名词,所有与之牵连的人都被拖累至死…… 却偏偏,她生生受着这份眷顾。 该死,却不死。 当初为什么要将“雅”字赠予那个刚出生的婴孩呢? 或许是濒临疯魔时在她身上看见的希望,或许是她体内承载着的一半的木灵血脉,又或是单纯将自己与过去分割…… 时隔日久,秦君将那份记忆随着纷杂的情感一起尘封,已然忘却最初的冲动源于何处。 但血脉予她一半,名字予她一半,日后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会予她一半。 将我最好的一半留给你。 哪怕是生命。 即便是生命。 秦君俯身,在她心爱的小姑娘眉间落下一吻。 轻柔的,热烈的,夹杂着无尽思绪,又归于悄无声息的静寂。 看着陷入更深沉的睡梦中的人儿嘴角不自觉弯起,秦君眼中也染上纯然的笑意。 眸光转瞬却是一厉。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人毁掉自己所珍视的、呵护的一切。 拼尽一切,在所不惜! 她伸手,轻柔落在秦雅的眉心,嘴角的笑意却不复之前柔和。 凌厉又薄凉。 指尖一点微光乍现,一团黑色的气体被强行拉扯着从秦雅的眉心脱离,任它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凄厉的尖啸从黑色气团中冒出,却无法进入任何人的耳朵。 “呵,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有胆子动我的人,就该先想好下场。” 秦君呢喃了一句,将黑气收起。 低头见秦雅依旧睡得香甜,没有受到任何打扰,她才放下心来。 为秦雅掖了掖被角,想了想,给自家小姑娘点了一炉特制的安神香后,秦君方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回了自己房间。 事先布好手段后,秦君才将黑气拿出来,解除了禁锢。 一朝脱困,黑气立马就想逃逸,可甫一越过桌面范围,一道迅雷就毫不迟疑地劈了过来,将凝成一团的黑气险些劈散。 再跑再劈,毫不留情。 秦君饶有兴致地看着黑气徒劳地在桌面上辗转徘徊,却无法逃脱。 直到气团被劈得膨胀一圈,稀薄许多,终于安静下来时,她方才开口:“怎么,不跑了?” 黑气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我知道你有灵智,现在交代一下你的来历和目的,我还可以从宽处理。若是不说,我可就自己找答案了。” 黑气还是一动不动。 秦君笑了笑,伸手拢了拢,又合掌压了压。 膨胀的黑气又被压回一个气团,比之前更凝实,看着就是一个拇指大小的黑球模样。 秦君掷了下,弹性还不错,一下从桌面弹了出去,又被雷劈了回来。 秦君屈指再弹。 来回几次后,黑球终于稳不住了。 “大胆!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 尖利的声音从黑气中传出,似是威胁,却又中气不足。 “这不正等着你说吗?” 秦君漫不经心地回道,屈指还想再弹。 “住手!”黑球一蹦三尺高,“我乃血盟第三圣子荆无衣。血盟你知道吗?即便是圣唐学院也不敢与我血盟为敌……” “不用在我这儿吹牛,圣唐不知道端了血盟多少窝点了。你们都把主意打到人家下一任院君身上了,还想着人家不敢与你们为敌?” 秦君抓住黑球,两指捏了捏,感觉手感还不错。 “不过,你说你是血盟第三圣子?” 语气万分狐疑。 血盟第三圣子就这个德行吗? 黑球有些懵,它还在想秦君之前的话。 什么院君?啥时候的事?他们血盟还干过这种大事吗?而且血盟不是暗夜中的王者吗,怎么随便撞见个人都知道名号? 不过,这些不是主要,当务之急是——它不想再当个球了! “哼,你知道血盟的存在更好,我正是血盟九大圣子中排行第三的荆无衣……的分身。” 听见秦君的问话,它顿时抬头挺胸——如果它有的话——语气万分得意。 “无论圣唐怎样,总归血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识相的就早点放了我,我不过是个分身,这里发生的一切我本体都会知晓。圣子的实力不是你可想象的,待他寻来,求生还是求死可就由不得你了。” 这个威胁还像那么回事儿。 不过,秦君挑眉,连自己的质疑都没听出来吗? 而且—— “你还能联系到你本体吗?” 这黑球莫不是个傻子,还是说血盟所谓的第三圣子就是脑子不大好使? 血盟中圣子都神秘的很,尤以前三位圣子为甚。 除了特立独行,因诛杀血盟之人过多而在行道会挂名,后又因缘际会结识的的第二圣子溟迦外,其他两人都没露过面,连传言都少有,秦君还真不了解。 黑气一凝,大概就相当于人底气被戳穿时身体一僵。 它当然知道,之前秦君那一下,不仅是隔绝了声音和动静,最主要的是切断了它和本体之间的联系。 但,它这不是诈一下嘛,万一就是凑巧,她不知道呢? 可惜没有万一。 黑球蔫巴下来,它错了,它不该指望一个可以发现它还轻易将它抓出来的人会不知道这一点。 “即便你本体来了,求生求死的是谁可是两说。现在该好好说了吧?” 秦君声音沉下来,她着实忍耐良久了。 这黑气就是当初钱娇娇对付秦雅的主要因由。 或者说,她以为自己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自己,实则早已不知不觉间沦为了别人的工具。 否则再给她两个胆子,她也不敢选择自爆。 而黑球就是借着自爆的机会附到秦雅灵体中的。 不过灵体在秘境投影中自会受到规则保护,它无法真正侵袭。 原本想等回到身体再图谋的,但它既然暴露在秦君眼中,秦君又怎会给它机会接近秦雅。 早在收起阵法时她就借机做了手脚。 否则这黑气之前藏在钱娇娇身体中时连她都没有察觉,还真难将它一举抓出来。 而让秦君不安的是,他们到底为何会选中秦雅? 是已经有人察觉到什么了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傀儡? 黑球期期艾艾,但一见秦君屈起的手指,立马竹筒倒豆子般吐露出来。 据黑球所说,它是血盟第三圣子荆无衣培养出来的分身,以人脑海中的意念为食。 自诞生之日就寄居在钱娇娇的意识海中,与她一起长大。 但它忍受不了钱娇娇与日俱增的纷杂糟乱的念头,想重新寻个宿主,正巧发现秦雅人美心纯,所以想让她做自己的新宿主。 在外界它难以做到,但在考核空间中却正好有这个机会,所以就动了心。 连之前想抓秦颂也是为了多个筹码。 后来遇到秦雅后,它原本也是想先抓人的,但是秦雅身边的人能力不俗,齐心协力之下,它根本无法近身。 一发狠,它就直接蛊惑了聚拢在钱娇娇身边的武众不要命地全力袭击,然后趁他们防御空虚时,控制钱娇娇接近秦雅直接自爆。 自爆的冲击让秦雅受伤,陷入虚弱当中,它就是在这个时候转移到秦雅身上的。 “这样吗?” 秦君抬手轻轻敲着桌子,抬眼看向小黑球,一字一句漫不经心地问: “那你的本体为何让你寄居在钱娇娇身上,他有什么目的?” 黑球上的黑气略微浮动。 “血盟与钱家有什么勾结?第三圣子在其中担任了什么角色?” 黑气一阵波动。 “你的本体是何种模样?现在何处?” 黑气剧烈波动,最后像是达到临界点般陡然沉寂下来,一动不动。 秦君才不管它,继续扎心:“怎么,你不是第三圣子的分身吗?一问三不知?” 黑球看着秦君的笑,心中发毛。 一团黑色烟气起伏不平。 它发现,秦君问的它竟然都不知道,明明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它作为第三圣子的分身应该知道的事,可它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仔细想想,甚至它连自己的本体是什么样的都不清楚。 似乎它的存在就是在钱娇娇的脑海中吃了睡、睡了吃,没有任何意义。 “我说的都是真的,没骗你。我知道的就这么多,都告诉你了,你要说话算话,放了我。” 小黑球委屈地缩成一团,求饶。 秦君不置可否。 它所说的这么多话,秦君只信一句——秦雅人美心纯。 嗯,这是事实。 其他的,秦君一概不信。 单一个以意念为食,就经不起推敲。 秦君听过有一种梦魇兽,会以生灵梦境为食,从虚幻中获取力量。 眼前这黑球却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之前她就奇怪钱娇娇作为钱家大小姐怎么会只有少灵修为。 一般来说,天赋不显的世家子弟要么止步武阶,无法引灵,要么引灵后在种种灵药资源的推动下至少达到灵阶的程度。 ——虽然这种方式获得的修为虚浮无力,真打起来可能还打不过人家认认真真修炼起来的少灵。 而钱娇娇性子虽骄纵了些,但天赋确实极佳。 这点观她灵力流转就可得知。 可她停留在少灵也就罢了,修为还不算扎实,与同阶的秦颂相比差距可太远。 就算她真修炼不努力,凭钱家的底蕴,怎么也不会是现在这副不上不下的样子。 如今她的状况显然和这黑球脱不开干系。 ——它的食物根本不是什么纷杂的无用的念头,完完全全是人灵体的一部分。 但以秦君的感知,这黑球确实未曾说谎。 她稍一试探,就知它对血盟和钱家的情况一无所知。 在圣唐的调查中,血盟以一位中天域出身的强大武者看中刚出生的钱娇娇,收之为徒作为契机,与钱家搭上线,助其迅速压过北域一众大族,成为北域首富。 首富有的可不仅仅是钱。 或者说,有了钱,自会有缺钱的武者前来投奔。 毕竟武者修炼需要资源,而很多资源都是可以用钱买的。 这些年间,钱家的实力因此翻了不止一番。 即便对于圣唐来说无足轻重,但相较于其余北域大族已然极为出众。 圣唐原先以为钱家与血盟的联系就在于获取资源财富上,钱娇娇不过是个踏板。 现在看来,或许这个踏板才是主要的。 可钱娇娇到底有什么作用?她来圣唐又是为何?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她以为的自己的主意? 这个黑球是只此一个,还是已经秘密遍布在大陆呢? 又是一种新的控制人的方法吗? 若是血灵或血妖附体,她还可以凭借血气牵引察觉。 但这黑球却并没有任何血气,她难以发现,其他人更不用说。 秦君眼睛眯起,目光落在眼前的小黑球上。 逼近的危险感一下子让它炸了毛:“你说会放了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不知道第三圣子怎么样,但这个黑球脑子显然不大行。 也不知怎么得出个她会放了它的结论。 难道是因为如它所说,与钱娇娇一起成长,接触她乱七八糟的念头太多所致? “我何时说会放了你?”秦君微沉着眼,手中力量侵袭,“伤了我妹妹,你以为你还能完好无损地离开?” 黑球虽然是一团黑气组成,但显然有一个核心聚拢着黑气不散。 秦君将这核心找出,强行夺取黑球的记忆。 在被秦君力量的笼罩下,黑球沉寂下来。 但很快,秦君眉头皱了起来。 如她所想,小黑球的话都是真的,至少在它记忆中就是如此。 秦君不信邪。 只要动了手脚,肯定会留下痕迹。 她加大了搜索力度,将小黑球翻来覆去地捣腾,终于发现了一丝线索。 ——黑球中还隐藏着一个更隐秘的核心。 想必这才是操控一切的幕后黑手。 但她的力量刚一接触到这隐秘核心,就发现不对。 秦君一咬牙,力量全部侵入。 “轰——” 下一刻,黑球在她手中炸裂。 反噬的力量让秦君脸色一阵苍白。 不过也亏她当机立断,才捕捉到极重要的一缕信息。 她皱眉给院君传去一条讯息,才闲下心来整理头绪。 显然,钱娇娇的行为是由黑球暗中操控,黑球的行为却也是由幕后之手操控,而这幕后之手又未尝不是别人的一枚棋子。 ——一个个被牵着鼻子走而不自知的傀儡。 秦君眉头微拧,感受着胸腔中些微的痛意,拿出一壶酒准备给自己斟一杯,调理一番。 澄澈的酒液倾泻而下,杯中酒一点点增加,最终溢满酒杯。 可犹不止。 酒液溢出杯口,顺着杯壁流淌而下,在桌面打了个旋,浸湿了秦君放在桌上的手。 清凉的酒液触手,秦君却宛若碰见了岩浆火种,慌忙撤手。 扔了酒壶,倒了酒杯,一片狼藉。 可秦君顾不得。 向来镇定淡然的人额头生了细密的冷汗,眼中满是惊疑。 本就因为反噬略显苍白的脸此刻更是面无血色,竟生生显出几分脆弱。 傀儡? 她会是这不自知的傀儡中的一员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 如果有机会 秦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绮丽的梦境随着意识的苏醒渐渐远去,但是那种温暖与甘甜依旧充盈在心间,让她分外满足。 她睁开眼,视线不由斜移,落在窗边的一道人影身上。 那人斜倚在窗棱旁,手中拿着酒坛。胜雪的白衣将她眉目映照得更显清冷,熹微的晨光落在她身上,光暗交接,生生显出了一份矛盾之感。 一线宛若白练的酒液从坛口流出,精准地落入她口中,动作利落洒脱,却又隐约透露出一分颓丧。 察觉到秦雅醒来,秦君收起酒坛,挥手散去酒气,又解了禁制,走到床边。 随着她的动作,清冷化作温润,矛盾变得和谐,似乎刚刚的一切感受都只是秦雅的错觉。 可即便秦君再掩饰,秦雅依旧捕捉到她心底潜藏的那丝伤意。 她忍不住拧眉:这一夜发生了什么吗? 秦君注意到她的变化,脚步顿了顿,再抬脚,心底复杂的情感散了去。 她调笑一声:“小懒虫醒了?” 于是秦雅的感知中,秦君又恢复了往日模样。 看着越走越近的人,秦雅突然脱口而出一句:“阿姐,你穿红衣也好看。” 红衣张扬,自带三分热烈与喜悦。 可话音一落,她自己先忍不住皱了眉。 秦君眸光微不可查地凝滞了一瞬,转瞬又恢复,坐到秦雅床边,挑了挑眉:“怎么说?” 秦雅有些困惑:“我好像在哪里看见过姐姐穿红衣时的模样,感觉也很适合。” 秦君沉默。 她这辈子只穿过一次红衣,那是美好又极残忍的回忆,令她始终难以忘怀。 而这显然不该是秦雅会知道的。 她一声轻叹,突然伸手拥住半坐起的秦雅,将头搁在她肩上。 “等将来有机会的话,我穿给你看。” 语中含笑。 秦雅看不清她的神色,也辨不明她心底的隐而不发的情感,即便语气无异,可那一瞬竟陡生了一股浓重的不安。 但不待她察觉,秦君便先拽着她的手,将她拉出了被窝。 “先起床吧,其他人早等着了。” 也打断了秦雅的思绪。 穿戴整齐出了房门后才发现,她真是起得最晚的一个,其他人早已聚在院中切磋。 这次考核他们着实受益匪浅。 昨天实在劳累来不及多想,今天恢复精力后就忍不住尝试在秘境中得到的各种武技术法。 初始尚有些生涩,很快就融会贯通起来,与自身力量完美结合,大大提高了实力。 即便冷静如沐岫,一时也是喜不自胜。 用过餐后,秦君让秦雅去与她们习练,自己出门去寻了院君。 考核结果还未有最终定论,加上秦君的传讯,院君也是忙碌异常。 唐娆帮不上忙,也只有唐韵一人支撑着。 见秦君到来,她终于舒了口气。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按你的吩咐一个也没放过。都是最顶级的院老出手,但都无法察觉出异常。” 她将秦君带入了一处暗牢,往常空荡荡的牢中此刻塞满了人。 俱是年纪轻轻的武者。 未免意外,所有人都直挺挺躺着,陷入昏迷。 若是秦雅他们在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人在考核中均是死在他们手下。 正是钱娇娇身边聚拢的那群人。 而当中防守最严密的一个牢房里关押的无疑是钱娇娇本人。 往常至少关押帝阶存在的牢笼如今用来关押一个少灵,足见对其重视。 “要是能轻易察觉异常,他们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了。” 秦君眉眼微沉。 ——之前唐娆能察觉到,也是她状态特殊,如今回了唐韵身体,便也与人无异。 她起手掐诀,丝丝缕缕灵力凝结而成的线激射而出,与牢中武者的身体勾连。 不消片刻,躺在地上的武者陡然抽搐起来,一个个黑色小气团被丝线拉扯着,强行从他们身体拽了出来。 这些黑色小气团无疑与之前的黑球同出一源。 但这些气团显然更死板,只知奋力挣扎嘶鸣,并无过多意识。 即便之前未留下手段,现在秦君要抓它们出来也方便很多,何况她对黑球已有了一定的了解。 灵力丝线收回,每个上面都缀着一团黑气。 唐韵凝眉:“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玩意儿?” “嗯,血盟妄图操控人心的法子可真是层出不穷。” 秦君眉眼不屑。 指尖一点星火射出,直接将所有黑色气团焚个干干净净。 中心牢房中,一直伏地的钱娇娇宛若遭受到重创,身体瞬间蜷曲起来,喉间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嘶吼。 “其他人符合条件的可以收录,不符合的送一笔资源补偿吧,从我的份额里扣。钱家就看你的了,至于她……” 秦君目光落在地上的钱娇娇身上,流露出一丝怜悯。 一个天赋资质不俗的大家小姐,却生生被养废,沦为了培养一些邪祟玩意儿的器皿…… 她打开牢门走了进去,指尖弹出一缕星火,无声扼杀了生命,将人化为灰烬。 火光映照下,眉眼不动声色中显出几分无情。 “也是圣唐监管不力,这些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唐韵压住心中的那丝异样,态度不自觉恭敬了几分。 不过片刻,人影消失,原地只留下一颗黑色珍珠般的东西,在烈焰中苦苦挣扎。 这颗黑色珍珠无疑是所有黑气的源头。 秦君眸中流露出浓重的憎恶。 它之所以促使钱娇娇来参加圣唐考核,便是想借机将黑气埋入这些前途无限的学子身体中。 既可操纵他们为自己所用,也可汲取他们的力量壮大己身。 而钱娇娇能否进圣唐根本不重要。她已然废了,旁人难以看出,只以为她疏于修炼,实则内部早已如虫蛀。 也只钱家打点一番,让她拥有了这个机会,接近众多优秀武者的机会。 顶级强者都难以察觉的特质无疑让钱娇娇体内这玩意儿肆无忌惮,不断分出黑气附在武者灵体之上。 实则每一缕黑气都算是它的分身,但以这些分身的力量难以操纵最优秀的武者,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另外,钱娇娇的身体已然亏空,它需要挑选出下一个寄生者,伺机侵占。 只可惜,挑来挑去,它最后选出的人,是秦雅。 第一百七十四章 出于本心 之前那黑球说自己是第三圣子的分身,秦君并不尽信。 但她察觉这黑色珠体似乎真是以人的部分灵体为凭依创造出来的,即便并非是其分身,恐怕也与他有着极密切的关系。 不过之前黑球所涉及的东西不多,秦君还可直接夺取记忆,如今这黑色珠体气息牵连广泛,若是这样做恐怕会引起警觉。 哪怕圣唐的暗牢与外界隔绝了联系。 索性这玩意儿的培养也有极大的限制,钱娇娇的体质难得,再找出一个怕也难,何况还得搭上第三圣子的灵体。 如此,秦君抓住了这个源头,倒也不用担心黑气泛滥。 秦君打量了一眼虚浮着的黑色珠体,周围黑气缭绕,起伏不定。 “要直接毁了这东西吗?” 唐韵在一旁询问。 之前传讯秦君并未详说,但三言两语也足够她了解情况。 何况秦君刚刚还从其他武者身上抽取出黑气。 黑气都是黑色珠体的一部分,尤其是之前的黑球更是重中之重。 为了侵蚀秦雅的身体,它也是煞费苦心。 可惜这些接连被秦君彻底毁灭,让它元气大伤。 眼下听见唐韵还在一旁询问要不要直接毁了它,黑色珠体一阵颤动,却仍是未说出求饶的话来。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联系并不频繁,直接毁了怕是会让对方警觉。先留着吧,能拖一阵是一阵,看能不能再套出点东西。” 秦君眉眼低敛,出手施加了种种禁锢,确保对方无法逃脱后,才跟唐韵出了牢笼。 院君府邸,临水亭榭中,秦君拿出两坛酒,予了唐韵一坛。 唐韵瞥了一眼,上好的青霖醉,往常可不见她拿出来。 “今日怎如此大方?” 秦君灌了一口酒,也不看她,兀自低眉。 “有些问题想不明白。” 看来是很严重的问题了,否则也不至于如此糟蹋美酒。 她取出一枚薄玉杯,倒了一杯酒,细细品味后,方才道:“报酬已经收下,可想好还要不要问我?” 纤长匀称的指骨轻轻敲击着坛壁,半晌,秦君开口:“你觉得,武者可以掌控蓝灵幽火吗?” “你还没有放弃吗?” 唐韵惊愕。 不久前秦君就曾问过她要如何掌控蓝灵幽火,她阅遍典籍,请教院老,最后也只能推出一个大概可行的方法。 但蓝灵幽火是极特殊的一种本初火灵,单就应召而生这一点就是其他哪怕同为本初火灵的火焰也难以企及的。 所以私心里,她还是觉得不可能。 但秦君问了,她只要将自己所了解到的一切告知即可,余下自有秦君亲自判断。 这事一直没有后续,她还以为秦君早已放弃,没想到今日重又提起。 秦君已然从她的语气中得知她的态度,闷闷地又灌了口酒。 “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唐韵放下了玉杯,盯着秦君,微凝眉。 秦君的态度明显不对,之前说严重还是打趣,眼下怕是真有大事发生。 可明明昨日考核结束离开学宫还一切正常,这一晚除了揪出那些黑气,也没有其他动静。 甚至通知她拿人时还是一副稳操胜券的状态,怎么如今竟陡生出几分惶恐? 是的,惶恐,难以置信地,她竟从秦君身上察觉出这种情绪。 只能说对方已经失态到无法隐藏了。 “你与你妹妹吵架了?” 见秦君不答,唐韵想了想,估摸着猜了一下。 没有发生惊动她的大事,但对秦君又无比重要以致失态的,她能想到的也只有她那捧在掌心的妹妹了。 虽然她觉得以秦君的态度,吵架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秦君白了她一眼:“你跟唐韵一天吵到晚,我都不会跟阿雅吵架。” “那是怎么回事?” 唐韵对秦君的说法不以为意。 她抬手取出两碟糕点,虽比不得下酒菜,也总比光喝闷酒好。 秦君觑了一眼,挥手摆上三叠小菜。 “阿雅给我准备的~” 惶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幼稚! 饶是端雅如唐韵也不由扶首暗自吐槽。 好在眼下唐娆在沉睡,否则她脑海中恐怕又要吵翻天了。 惶恐幼稚也只是一瞬间,秦君很快调整了心态,收起不该有的情绪,恢复往日的沉稳。 “我只是在想,让阿雅代我去执行计划的决定,是正确的吗?” “怎么,后悔了?这可不像你的为人。” 唐韵可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相信秦君的决策,结果她自己倒是怀疑起来了。 “虽然我也疑惑你竟然舍得把你妹妹推到峰尖浪口,不过有舍有得,成功了,收获无可估量。”她轻啜了口酒,挑眉,“你也从未考虑过失败吧。” 其实他们现在与血盟打得再凶,都无法决定最终战局。 最顶端的战力,一人足以决胜负。 原先他们这边的人是秦君,若是秦雅承袭计划,自也该由秦雅顶上。 风险与机遇同存。 即便秦雅到现在还只是个小小武阶,但她确实具备了问鼎武道巅峰的潜力,假以时日,未尝不能与秦君媲美。 但潜力是潜力,这所需的时日,无疑大大加深了这种风险。 这也是她之前反对的原因之一。 不过,唐韵突然想起秦雅展示天赋实力的过程,那招展的烈焰双翼,赤蓝两色,加上秦君之前两次提过的蓝灵幽火…… 一个不可思议地念头在她脑海中产生。 虽然受限于考核空间地影响,连她也无从知晓秦雅背后双翼究竟是何种火焰,但这个念头一生成,就在她脑海中深深扎了根,挥之不去。 秦君一直在思索唐韵的话,连她脸上显而易见的异样表情也未曾察觉。 昨晚她从钱娇娇、黑球和黑球幕后的连环套中联想到自己身上也不是无的放矢的,那种突然出现的触动感极强地感染了她的情绪,让她得以重新审视自身。 如此,也让她在将秦雅推上巅峰的狂热中脱离出来。 从一开始,她所求便是秦雅平安喜乐。 实力,不过附属。 但不知从何时起,那种让她登临绝顶,享无边盛景的念头越来越重。 固然首破虚空之人必然实力超凡,为千古传颂,但血盟环伺,虎视眈眈,其中风险难料。 用秦雅的命去赌,她赌不起。 可她偏偏做了。 秦君第一次如此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否出于本心。 但从始至终,她不会怀疑自己对秦雅的感情是否出于本心。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卫霄后续 跟唐韵谈了一阵,两人商议后重又布置了一番以做保障,秦君便离开了。 实则她并不需要唐韵帮她决定什么,有人倾听足以。 如今理清自己的思绪,秦君心中也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 她回到院落时,远远就发现门外徘徊着一个人。 是许久不见的卫霄。 相比之前外表光鲜内里腐烂的样子,如今的卫霄虽然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但目中神光熠熠,精气神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修为虽没有多进步,但是比之前更为凝实,如今距王阶不过一线之隔。 想必等他完全恢复,便也能跨过这一线,成为真正的王者。 不论是修为,还是心态。 秦君有些欣慰,好歹也不是无可救药。 上次回去后,卫霄将自己关在屋中许久,终于将心里的结打开。 他为人虽狂妄,但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虽然一直将当初的事归咎到秦君头上,但心底何尝不知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 想找秦君报仇,这所谓的仇怨都站不住脚。 再者他也没有这个本事。 于是只能郁结于心。 此番秦君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刺了一剑,态度已经放在这儿了,他要是再不领情,依旧自怨自艾,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闭门那几天,他将一直以来逃避的记忆自虐式地在脑海中不断回放,而后是利剑刺入秦君身体时鲜血溅出的刹那。 两幕交替浮现,一遍又一遍。 终究释然。 出门后便想向秦君致谢以及致歉,却得知她主持考核去了。 昨日考核结束,他按捺着等了一晚上,又好好打理了自己一番,早早就到了秦君院落。 可临到门口,他却又犹疑起来,徘徊了一上午。 眼见已近日中。 再不拜访,恐怕秦教习都要用餐了。 卫霄狠狠心,终于上前,正要敲门,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又陌生的一道声音。 “你在这儿干什么?” 秦君老远就见他来回转,前进几步又后退,左挪几步又横移。 要不是眼睛和感知都不会骗自己,她还以为卫霄也被人操纵了还是怎的。 卫霄被秦君吓了一跳。 他早早就来了,也没看见秦君出门,还以为她一直在里面呢,谁知不声不响就到了身后。 也是,要是秦教习在里面,恐怕早就发现了他的到来。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他转身就是一个深躬。 “学生卫霄见过秦教习。” 秦君挑了挑眉,还是第一次见到卫霄如此恭敬的姿态。 “不敢看我?看来是吸取教训了。” 卫霄脸色一阵涨红,不过心底到并没有被嘲讽的愤怒。 他也知秦君并非是嘲笑他。 他抬头直视秦君,看着她的眼睛:“以前是学生无礼,还请秦教习见谅。” “看来是真的走出来了。” 秦君满意地点了点头。 之前看他状态就知不错,现在看来,比她预想的还要好一点。 “多谢秦教习不计前嫌,指引学生走出迷途。” 卫霄说着又是一个深躬。 秦君摆摆手,这个态度谦逊的卫霄看着她还一阵不适应。 再者原本也有她的原因,道谢却是不必了。 她看了看日头,岔开话题打趣道:“你这个时候来,是要蹭饭吗?” 卫霄脸色又是一红。 不过他也从秦君的态度中发现了一些端倪,不,或者说是显而易见的变化。 之前的秦教习冰冷近似无情,除了对女学子会稍稍展露一丝温和外,他们这些人哪个被她放在了眼里? 也是如此,他才不甘心想去挑战一下。 后续不必赘言,虽然他已释怀,但也不想再多提。 他只是讶异秦教习还有这样一副平和温润甚至会开玩笑的样子。 难怪刚刚他听见秦君声音时感觉有些陌生。 因为其中多了一分曾未有的温度。 说来之前那一面他就应该发现秦君的变化,只是那时他沉浸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现在看见她的笑容才惊觉这份变化有多大。 以致他竟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秦教习近来可是有什么喜事?” 秦君讶异,转而回道:“喜事倒也没有什么,不过想通了一些事,也算高兴。” “那就恭喜秦教习了。”卫霄又是一躬,回了先前的问题,“学生来此,一是为向秦教习致歉,二来致谢,三来却是向您辞行。” “辞行?” 秦君凝眉,准备开门的手一顿,想了想还是招呼了一声。 “先进来再说吧。” 怎么也到饭点了,没得站门口说半天还要赶人走。 卫霄紧随其后。 “你准备出去历练?” “学生想前往西域,浴血而战,以求突破。”卫霄一笑,“也算是为大陆、为学院尽我绵薄之力吧。” 对于卫霄知晓西域之事,秦君倒也不意外。 卫家也是北域大族,其先祖就是圣唐学子。 ——为数不多成功结业的学子。 此后每代都有优秀后裔凭自己的能力进入圣唐成为正式学子,这么多年下来,早已与圣唐密不可分。 甚至圣唐核心院老中都有卫家的一席之位。 他作为卫家这一代进入圣唐的学子,还是最优秀的那一个,知道这些真相也不算什么。 不过能放弃圣唐相对平稳的修炼之路,去闯一条荆棘路,倒也让秦君另眼相看。 “卫家同意了?” 如今卫霄已然恢复,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任家主的人选。 西域如今可是危险重重。 “家祖和家父都支持学生去闯一闯。” 秦君驻足,打量了卫霄一眼,才又重新抬步。 “不错,不过离王阶还差一线,等王阶再去也不晚。” 想了想,秦君补充道:“你稍后以我的名义去‘炼狱’修炼一番吧,这应该是最快的突破方式了,也算提前适应西域可能遭遇的情况。” 身后卫霄脸都绿了。 秦君说得不错,炼狱应该是最快让他突破的地方。 但西域再可怕,那也比不上炼狱啊。 炼狱是圣唐的一大修炼秘境,但境如其名,除了真正的修炼狂人,那地方简直是圣唐学子的一大噩梦,谁也不想涉足。 往常甚至还做过一段时间圣唐的刑罚之处,违反院规的学生出来后实力提升了一大截,但乖巧得令人咋舌。 不过虽然九成学子都不想进炼狱,但它作为秘境之一,想进也不容易。 卫霄一时都不知道是要感谢秦君好意,还是怀疑她居心推拒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劝你做个人 没错,秦君就是故意的。 否则以她的名义和卫霄的身份,选择其他秘境也未尝不可,虽然可能没有炼狱那般见效,但也不用去受罪。 对,不只是受苦,那是受罪! 要问炼狱里有什么,其他出来的人不愿回想,缄口不言,秦君还是知道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这次考核最终战的加强版而已。 炼狱级别。 ——反正揍不死,就往死里揍。 那里是战斗狂的桃源仙境,但再好战,待几天也得成炼狱。 不过确实极适合卫霄这样只差一线就能突破的人。 以他现在的状态,应该不用待几天就能出来……吧? 卫霄有些犹疑。 “怎么,敢来挑战我,不敢去炼狱?”秦君停下脚步,似笑非笑,“我没有炼狱可怕吗?” “多谢秦教习,学生定然前去炼狱好好修习。” 卫霄一惊,连忙应承下来。 他刚刚感觉秦君眼中似乎又要射出诡异的光芒,前车之鉴,听从心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刚刚恐吓完学生的秦君良心一点也不痛。 之前就说过卫霄要是走出来,她还得教训教训他。 敢对自家小姑娘动刀动剑的,送去炼狱不过是小惩大诫。 秦君扬眉走在前面:“我在西域那边还有几个弟弟妹妹,你去了也有个照应。” “学生会尽力照顾他们的。” 卫霄收了收自己的苦瓜脸,表态道。 他打听到秦君这次回学院带的几个人就是她的弟弟妹妹,修为都不高。 他以为西域也是如此。 “你照顾他们?”秦君笑了一声,“也行。” 卫霄疑惑,他刚刚是不是从秦君的笑中听出了一丝嗤意? 两人说着,已经穿过外院到了内院演武场。 如今场上不止秦雅四人,还有前来看望小师弟的寒元洲和居心不明的庄元嘉。 寒庄两人正陪秦雅他们对练。 原本以他们两人的实力指点几个不到玄阶的小家伙应当易如反掌,不过经过考核这一遭,秦雅三人也算脱胎换骨,何况还加上了一个虽是少玄,但实力也不输普通玄阶的沐岫。 既是切磋,寒庄两人也未用绝招,如此,在秦雅几人的进攻下,竟还有些捉襟见肘。 一时场上诸人全心应对,打得难分难舍,连秦君到来也不知。 童月小丫头就来看个热闹,此刻端着一碟糕点坐在场边小口小口吃着。 看着小口,速度倒不慢,塞得腮帮子鼓鼓的,嘴角都沾上了一些糕点屑。 与她身旁的灵宠蛋蛋如出一辙。 秦君从她身后伸手,拣了一块糕点扔进嘴里。 “小丫头今天怎么敢来我这里?” 童月刚要叫,见抢她糕点的是秦君,立马消声。 见秦君问,小丫头乖乖回道:“元嘉哥哥要来看秦雅姐姐,我想秦雅姐姐做的糕点,就来了……” 原本准备顺势说的那句——这是秦雅给她做的糕点,秦君不能抢——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因为秦君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 童月赶忙低下头,生怕又不小心触发自己的灵瞳,到时候哭的还是自己。 小家伙委委屈屈。 其实第一次见面,她就蛮喜欢秦雅的,但慑于秦君所在,根本不敢来找她玩。 但由于庄元嘉的关系,她还是跟秦雅熟识起来,三五不时就来蹭点吃的。 不过之前她来都是挑秦君不在的时候。 虽然现在的秦君更似她最开始认识的样子——表面温和实则就喜欢欺负小孩——而不是后来冰冷又嗜血的模样,但是刚回来又吓哭她的阴影还在,童月不敢接近。 这次也是知道秦君去找了她师傅才跑来的。 谁知道他们打着打着就忘了,自己吃着吃着也忘了,竟然把大魔头等回来了。 眼见大魔头脸黑,人小鬼大的童月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其实她真的想告诉她元嘉哥哥不是想娶秦雅姐姐,但已经答应庄元嘉要暂时保密,童月憋红脸也没说。 而且,私心里,她觉得,要是大魔头知道元嘉哥哥是想跟她抢妹妹,说不定后果更严重。 看着小丫头委屈的样子,秦君不为所动。 甚至又伸手从她的盘子里拿了一块。 ——要不是这小丫头将庄元嘉带到秦雅身边,哪有后续这么多事? 卫霄在后看得咋舌,虽然知道秦君变了,但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跟小孩子抢吃的?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冷面无情的秦教习吗? 童月看见卫霄跟在秦君身后,也有些惊讶。 当初的事虽流传不广,但她也有耳闻,甚至知道主角就是卫霄。对于他敢挑衅那个状态下的秦君,她打心底里一万个佩服。 ——虽然结局如她所料,略悲催。 她还以为卫霄这辈子都要恨死秦君了,没想到还有看见他跟在秦君身后毕恭毕敬的时候。 果然大魔头就是大魔头,谁也逃不出她的魔掌。 童月小脑瓜里瞬间蹦出了一堆杂七杂八的想法。 但很快就容不得她多想了。 童月跟卫霄不算熟,不过因为师长间的关系也算认识。 平时见面还能打个招呼,但此刻她一点也不想说话。 因为刚刚秦君拿走的糕点是最后一块,最漂亮的一块,她一直舍不得,想留着最后吃呢。 此刻只能盯着空荡荡的盘子欲哭无泪。 连控诉都不敢表现出来。 委屈。 秦君笑了笑,取出了一碟外观精致看着就好吃的糕点…… 于是场上切磋告一段落后,秦雅几人下来时就看见童月抱着空盘子,空盘子上坐着小仓鼠,一人一宠委屈巴巴地看着秦君一口一块小糕点。 不仅只能看着,还得承受她不时的打击。 “你不能吃了,不然要长成小胖妞了,到时你就是有史以来最胖的院君继任者。” “武者身材向来纤细矫健,你已经快要超标了,说不定还会长成最胖的武者,等到王阶也飞不到天上去。” 卫霄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对秦君最后那一丝畏惧也算去了。 大概这样一个恶劣到如此逗弄小女孩的女人,虽然可恶,但要说畏惧,却是不会的。 他还纠结着要不要冒险劝秦君做个人,就见打完收工的一行人从演武场下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进步 刚刚经过一场激战,此刻虽然有些疲累,但大家神采奕奕,目中俱是湛湛精光,看得出都有所收获。 连庄元嘉和寒元洲也不例外。 卫霄并不意外庄寒二人在这儿。 之前他们前后脚来时他就看见了,不过好歹修为更胜一筹,在他们发现自己前就躲起来了。 事后就很后悔,怎么没跟着一起呢? 结果第二次见人又条件反射地藏了,再出来也不合适,就这么一直耽搁着,直到秦君回来。 庄元嘉不识卫霄,还没什么反应,但寒元洲可不是。 毕竟上次那场面可不怎么好看。 卫霄那癫狂愤恨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此刻见人着实有些惊讶。 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与秦君冰释前嫌了,倒也不错。 他想着,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寒暄一阵。 秦雅一下来,童月小短腿哒哒哒扑到她怀里,小声喊着“姐姐,姐姐”。 也没说秦君坏话,但语气中的委屈简直要溢出来了,满满都是控诉。 “阿姐……” 秦雅也很无奈,怎么就这么喜欢逗弄小孩子呢? 以前就喜欢把自己当作小孩子,好歹还是宠着的,现在碰见真正的小孩子反而恶劣起来了。 “咳咳,她师傅说要控制她饮食的。” 秦君把秦雅怀中的小不点拎出来,糕点塞到她手上,拍了拍手若无其事地看向一旁转移话题。 目光落在秦颂身上时显出了几分惊讶。 “哟,秦小颂,不错啊,灵阶了?” 秦颂积累了这么久,昨日睡梦中不知不觉就到了灵阶。 一跃灵阶三段。 也算厚积薄发。 原本今早就想跟秦君说这个喜讯的,谁知她眨个眼不见人了。 此刻,他摸着脸上的青紫龇牙咧嘴,突破的喜悦淡了许多,终于可以摆摆手表面谦虚的来句:“嘿嘿,也不算什么。” “是不算什么,多大的人了,才刚到灵阶,也不知道怎么做哥哥的?” 庄元嘉在一旁淡淡飘来一句。 他脸上也有一块青紫,白色武士服上还有一个明显的大脚印。 光看脚印面积,就知下脚的人是谁。 这可一点也没留情。 刚刚四对二的局面,秦颂是对抗庄元嘉的主力。 他早就看这个表面一本正经实则不知道什么居心的男人不顺眼了,见缝插针就想给他补一脚。 不过实力还是差距过大,很多都是以伤换伤得来的,说惨还是自己惨。 但他爽快。 结果下来了,秦大姐好不容易夸一句,他自己谦虚谦虚就算了,这男人嘲什么嘲啊? 还“不知道怎么做哥哥的”? 他就是哥哥,有他庄元嘉什么事啊? “某些人说个话酸溜溜的,果然就是嫉妒吧。” 秦颂撸了撸袖子,得意地扬眉。 花迎瞅了瞅跟快要怼起来的两人,有些疑惑。 这庄元嘉难道不是对秦雅有意吗? 话本上都说对姑娘家有意的话,最好得先跟姑娘的家里人打好关系,怎么感觉庄元嘉是站在家人的立场对秦颂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不然是她之前想错了,庄元嘉对秦雅无意? 还是说这两人是天生的冤家? 花迎也只以前无法修炼时寻过一些话本来看,觉得无趣就扔了,真是搞不懂目前这情况。 不过她也懒得想就是。 秦颂已然跨过灵阶这个坎,进步巨大,她也不遑多让。 如今百脉俱通,离引灵入体也不过一线之隔。 她甚至已经察觉到那层曾经让她绝望的壁垒如今已是弹指可破,哪怕不用秦君所赠的聚力珠,她也可用自己的力量推开这扇大门。 以前不可想象的事就要发生,她反而平静。 看得出来,沐岫实力也蹿了一段,提升不少。 但原本理应进步更多的秦雅反而中规中矩,好似没有什么变化。 可刚刚切磋时,某些时候,花迎甚至觉得秦雅比对面两个玄阶还要可怕得多。 虽然看她出手的力量与往常无异。 大概也只有她自己和秦君才知她的进步具体在哪里了。 这边的寒暄,那边的互怼,秦君也懒得管,她正琢磨一个事儿。 已经到饭点了。 刚刚耗费了大量精力的众人此刻都有些饥肠辘辘。 但原本准备留卫霄吃饭的秦君正考虑着要不要用这个借口将无关人等先赶回家。 对,在场唯一无关人等——庄元嘉是也。 虽然不怎么大气,但总比吃饭时多个人来膈应自己也好不是? 庄元嘉虽然没事回秦颂两句,但大半心神还是放在秦雅这边的,见秦君眼神飘过来,立马会意。 秦颂他可以不在乎,但秦君的态度还是很重要的。 虽然不舍,但他还是出言告辞:“今日与诸位切磋收获不小,我先回去巩固一番,希望明日可以继续。” 还算识趣。 不过并不能给秦君留下什么好印象。 明日不必继续! 她连装模作样的挽留都不准备说了,直接准备挥手让人滚蛋。 但秦雅看了下时间,出声道:“已经这个时候了,庄大哥留下吃顿便饭吧。” 秦雅自然知道庄元嘉说的什么巩固修为都是借口。 ——虽有收获,但还没到特地花费时间巩固的地步。 不还是秦君盯得人家不得不退吗? 因为花迎的缘故,秦雅对秦君的态度也有所揣度。 不过对于庄元嘉,秦雅更多的是一种志趣相投,是个很谈得来的朋友,也有种面对秦风这个大哥的感觉。 其他却是没有的。 但是要特意解释,好像也有点奇怪。 若是以往秦雅自然是听秦君的,但是刚刚才劳烦人家陪练,眼下就赶人走,说来也不好。 还是寻个时间与阿姐说清楚吧。 秦雅这样想着。 但其他两人却没领会到她的意思,反而因为她一个称呼态度顿变。 秦君目光嗖嗖剐着庄元嘉。 这小子什么时候骗得阿雅与他亲近了这么多? 庄元嘉则完全是惊喜,他先前就想让秦雅叫他一声哥,但又感觉没到这份上,不好开口。 没想到现在凭空掉馅饼。 所以哪怕是面对秦君的目中冷光,庄元嘉也不想走了。 “这样,我在食府订一桌酒席,算是提前庆祝阿雅、与诸位进入圣唐如何?” 圣唐食府向来不输于外面顶尖酒楼,不过同样是由绩点支付。 寻常吃饭也罢,但一桌酒席可是要不少绩点,够进入武道阁修习一次了。 一般学子还真舍不得。 秦君觑了他一眼,遂了秦雅的意,没有反对。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门,往圣唐食府而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只要有阿姐就好啊 午后,其他人回演武场继续磨合新获得的力量,秦君则单独拎走了沐岫。 她们之间的事情也该好好说说了。 秦君的院落不小,往常不在时也有人专门照料,如今花开正好。 小径两旁俱是一片花团锦簇的景象。 两个满腹心思的人不由一同忆起幼时那片长盛不衰却终毁于大火的旖旎花海。 秦君轻叹一声:“如今族人可好?” “……都好,我们搬到了东域和北域交界处的林山水泽定居,风尊者守护族人,云尊者……在外寻你。” 沐岫沉默良久,回复道。 她忍了忍,还是问道:“阿雅姐姐这些年为什么不回去看看?” 木灵族的祖地在东域木灵山脉,毁于烈焰后,族人不得不迁居别处。 但依然有族人冒险滞留在木灵山中,等在外游历的族人回家。 若是秦君回去,他们定然会发现。 可是没有。 秦君尚未回复,她便猜测:“是因为当年那些人还在盯着是吗?” 木灵族巅峰之时,一圣三尊,震慑当世。 且木灵族人向来与人为善,外出游历时所结交的友人遍布大陆,个个实力品性不俗。 若是知晓木灵族有难,定不会袖手旁观。 可当年那场袭击太过突然,连族中坐镇的圣者都毫无所察。 在木灵族有两位尊者外出的情况下,对方派出了两位圣者和七位尊者。 覆灭性的打击。 如今谈及那场灾难,幸存的族人依旧缄默不言。 沐岫那时太小,甚至不知自己和其余族人是如何逃出来的,只知风、云两位尊者回来后带他们重新择了栖居地,却绝口不提报仇之事。 那时她就模糊地意识到,他们的敌人或许难以想象的强大。 对于沐岫的猜测,秦君凝眉默认。 这些年她从未与木灵族有一丝一毫的联系,哪怕是像给秦雅送药般几多辗转也未曾有。 她与木灵族之间的牵绊太深,哪怕她将一半的血脉融入秦雅身体中,自己危急之时选择浴火涅盘,重又脱胎换骨,也无法斩断根源上的联系。 只要再次牵扯,难免有迹可查。 她死了,木灵族于血盟而言可有可无。 不确定她的死活时,血盟也不必在引起大陆诸多强者的注意下,再次对木灵族下手。 可一旦那人确认她还活着,甚至再次与木灵族联系上,那木灵族就是她暴露在外的最大软肋,是血盟最好的靶子。 血祭木灵族逼她出来,可以想见。 此次若非刚好遇见,借了圣唐的遮掩,秦君也不会与沐岫相认。 但如今离她暴露,想必也不远了,还是要早做打算。 秦君眸色微沉,半晌却是笑:“日后叫我君姐姐吧,阿雅却是不适合了。” 沐岫看着她眸中冰霜化开后显出的暖意,微怔。 回过神来,想起之前在考核时从秦雅身上感受到的血脉悸动,有些疑惑。 “阿、君姐姐,小雅、是怎么回事?还有你……” 秦君……或者说沐君雅并无兄弟姐妹,甚至上一任王——沐君雅的娘亲也无手足在世,可秦雅身体里分明流动着木灵王族的血脉。 而且让她也感到压制的,显然血脉力量不弱。 但令她意外的是,从考核空间出来后,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次血脉波动让她寻到了秦雅的踪影,此后就再也没从她身上发现什么痕迹。 而秦君更是如此,甚至在她感知中,秦君像是年轻了好几岁,与她记忆中的君雅姐姐完全对不上号。 这分明是与木灵族完全无关的两个人。 秦雅是,秦君亦是。 若非秦君主动认她,也许她回过神后也只能认为是自己认错了人。 秦君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但秦雅情况特殊,她自己的情况也不好说。 因此秦君并没有过多解释,只道:“你记着阿雅是我的妹妹就是,其他不必多管。” 转而,她问沐岫:“你这次离族又是为什么?怎么会来参加圣唐的考核?” 林山水泽虽是在东北两域的交界线上,但距圣唐可是万里之遥。 若是取道进东域,参加太胤学院的选拔反而容易很多。 提起这个,沐岫皱起了眉。 “自我离族之后,一路追杀不断。当时慌不择路,并未注意方向,来到圣唐附近后才消停许多。后来听闻如今正是圣唐考核时期,便混进来了。” “有人追杀?” 秦君眸光一厉。 “是,一群煞气很重的黑衣人,扑面就是一阵血腥气……”沐岫咬着牙,“与当年那群人相似。” 这是无可磨灭的记忆,曾深入她幼年的每一个噩梦中。 想到这里,沐岫脸色一白,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群人很厉害,其实好多次我都觉得逃不过了……” 可她偏偏活了,还活着见到了秦君。 当年之事起因不明,但族中也有传言那些人就是冲着小殿下来的。 那她来到圣唐,到底只是个意外,还是早有人蓄谋呢? “事已成定局,不用想那么多。” 沐岫所想,秦君也能猜到一二。 不过想来,蓄意追杀想引她出来是真的,但要说确定她藏身圣唐却是不一定。 否则以那人对她的忌惮,恐怕顷刻就会倾力奇袭圣唐。 如当年木灵山脉那一战般。 不,想必阵仗更甚当年。 见沐岫依旧面露愧色,秦君展眉微笑:“担心什么,有我在呢。” 沐岫一怔,残存的记忆浮上心头。 历经血与汗磨炼的心脏瞬间软化,让她不由扑进秦君怀中俯首痛哭。 “阿雅姐姐……” 入夜,白天刚与幼时小妹妹谈过心的秦君又被秦雅拉着聊天。 偏偏聊的是秦君最不想听见的庄元嘉。 秦君半伏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敲击着面前的薄玉杯,试图以行动述说她的不乐意。 秦雅自是知道她的意思,却觉得这样的阿姐实在可爱的紧,顶着秦君幽怨的目光顾自说着。 秦君越听眼睛越亮,不由坐直了身体。 “只是朋友,看作兄长”,这个说法她还是喜欢的。 “咳,你还小,还是要专心修炼,以后若是有中意的……” 秦君越说越皱眉。 她捧在掌心的小姑娘,以后要交给某个臭小子吗? 秦雅失笑,走到秦君身后拥住她。 “只要有阿姐就好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琐碎 让消耗了大量精力的少年武者们休息了一天之后,圣唐终于在第二日公布了考核结果。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与往年相比,这个结果显然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对于考核结果中,天赋实力几个大字旁重点标出的品性一词,一些本来能入选却最终落榜的武者脸色都不大好看。 明晃晃地告诉别人他们品性有问题吗? 但普通武者不敢对圣唐有所质疑,拿了考核中获得好处直接走人。 而身后有家族支撑的几个世家子弟原本还想争取一番的,但在听说短短一天内北域钱家就被其余几大家族联手击垮后接替,顿时偃旗息鼓,灰溜溜回家了。 录取名单上,秦雅几人的名字赫然在列,秦君也就没再关注更多。 在结果公布之后,就有负责引导新人的学子将秦雅几人新的身份晶卡送了过来。 有了这个,秦雅几人自也可以进入圣唐各大修炼场所,享用作为圣唐学子的待遇了。 不过圣唐学子根据天赋实力等不同也会划分等级,不同等级享有的权限自然也有所不同。 秦颂几人是最普通的一级,没有特殊情况,所有新入学学子都是这个等级,而后的升级完全要靠自己争取。 但秦雅无疑是这个特殊情况。 她手中的晶卡初始等级就是二级。 虽只是高了一级,但要知道圣唐每级之间近乎十比一的概率,每年一千个入学的学子也只有百人可以进入下一级。 其他的要么跟着下一届学子抢夺机会,要么已经被圣唐驱逐。 当然,今年因为品性问题被驱逐的学子应该会大大减少,圣唐还趁机扩招了不少学子。 一群老头老太挑花了眼,吵吵嚷嚷了一天,才从数万人中挑选了近两千的可造之才。 而秦雅无疑直接领先了这两千人。 当然,也不止秦雅一人获得这份荣耀,还有五人同样直接晋升二级学子。 据秦君所知,都是之前在考核中差点突破王阶的存在。 其实以秦雅的表现,直接成为三级学子也不算出格。 毕竟如今走圣武道的武者不多,表现出色的更是少有,而秦雅无疑是其中的拔尖。 这可不是秦君自吹。 虽然同样是走圣武道,但花迎的潜质可是远不如秦雅,其他人更不用说。 那群老头老头眼光亮堂着呢。 不过之前北地那片地方毕竟小了点,苍羽学院也所能接触的东西也差得多,秦雅的底子还是有些薄。 秦君也不想她太过招人眼,二级弟子正适合,有其他几人衬着也不算突出。 秦君对唐韵的安排还算满意,想来她也是认真考虑过的。 入了学院,秦雅几人唯一要做的就是专心修炼。 因为秦雅所在,早就洗手不干的秦教习又重操旧业,顶着圣唐学子惊悚的目光重新穿上了教习服。 不过显然今年入学的学子哪哪儿都幸运的很。 一则恰逢圣唐扩招,原本天赋实力差一筹的武者们也因为其他方面亮眼的表现被考官看上,获得了进入学院的机会。 二则是他们遇上了堪称武道百科大典的秦教习,还是平易近人的、温润会笑的秦教习。 妈耶,会笑? 秦教习会笑! 这应该是今年圣唐最为轰动的大事了,没有之一! 在那些饱受秦教习摧残的学子眼中,这是比圣唐这次大动作的招新还让人难以相信的事。 与之相对的是,秦君原本在女性学子中的威望再升一层。 这段时间,秦雅也了解到秦君在圣唐学子心中不同的地位。 男性学子对秦君的敬畏自不用说。 而对女性学子来说,秦君简直是武道楷模般的存在。 院君虽也是女性强者,但可望不可即,其他教习虽不乏女性,但年龄上更多是高一辈或两辈的亲长。 只有秦君,虽不知年龄,但气息而言无疑更富活力。 而且强大! 另外,她为人看似冷漠不好接近,但对她们不乏关照护佑。 心思敏感的小姑娘们连历练时秦君特意为她们驱逐虫蚁等一些难以察觉的小事都注意到了,自然不会被她冷漠的表相所欺。 一个个的,顶着男性学子钦佩的目光往秦君身边凑,热情的让当时确实受血气影响,心态冷肃许多的秦教习也有些招架不住。 如今秦君面上寒冰消融,一些面皮薄的小姑娘也鼓起勇气,来“偶遇”秦君。 三五不时请教些武道上碰见的难题,顺便邀个饭,都是常事。 当然一次也没成。 秦雅特地牺牲了修炼时间做的饭,秦君能不赏脸? 不过后来秦君琢磨着,也琢磨出味来。 此后一群经常偶遇秦君的小姑娘就再寻不到人了。 即便有幸遇到,秦君拒绝的理由也只有一个——回家陪妹妹。 倒是让一群想认姐姐的小姑娘伤透了心。 除此之外,倒也有一件事让人惊讶。 考核中认识的褚星阑竟与庄元嘉是青梅竹马,这次不远万里来到圣唐就是听说自己的小伙伴在这儿。 因着记忆模糊,相见时褚星阑不免又一次叫出来“木笙姐姐”,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犯了蠢。 一饭之恩比天大,褚星阑可没忘记自己的救命恩人。 相处倒也愉快。 而秦君为小虎崽所求的血魂草也终于有了眉目。 原本一株皇阶血魂草虽然难得,但以秦君的身份自也可以轻而易举拿出来。 但她原本并不满足于皇阶,所以一直寻的是帝阶以上品质的血魂草。 这东西就真是可遇不可求了,凡有出现都被灵兽中的强者画地保护起来,武者想取得难如登天。 秦君原本想着再过一阵子还寻不到,就去拜托笨笨的父母留意了。 没想到竟然找到了。 说来持有的一方与秦君这边也算是熟人,正是越姓主仆所在的越家。 而他们的对家林家则一口咬死是自家先发现东西的,越家杀人夺宝,于理不合,强令他们将东西交出来。 林家,正是林见的家族。 这次圣唐考核,原本信心满满的林见却并未能进入圣唐,而越家却连个家仆都被录取,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对圣唐无能为力,只能变着法找越家的不快。 不过,显然又是一次教做人的历程。 林见的心酸自不用提,秦君反正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不过出乎意料的,解决了小虎崽的事后,秦君并未让它与秦雅结契。 当初答应虎妈照顾虎崽,如今也算完成了承诺。 但即便虎崽已经拥有帝阶潜力,对秦雅来说,还是低了。 她可以拥有更好的。 第一百八十章 她是我妹妹 时光如流水,一晃半年而逝。 这半年里,秦雅过得充实而满足。 有秦君陪在身边,足以道一句岁月静好。 半年时间,在圣唐武道之风的沐浴下,在秦君的不吝指教下,在有足够修炼资源的支撑下,所有人均是脱胎换骨。 秦颂从灵阶一跃进少玄九段,以这趋势,跨入玄阶指日可待。 花迎终于突破桎梏,一朝引灵入体,显化水系十一纹灵脉,且灵脉纹路尤为清晰。 这意味着尊者之前的阶级于花迎而言几乎畅通无阻,不出意外,必能称尊。 如今短短时日,她便入了少玄,紧追秦颂不放。 说来秦颂有如此进步,还有花迎几分功劳。 其他人亦是各有进步,气息凝实而强大。 只有秦雅,让人看不透。 不知道她与秦君是如何想的,至今也未引灵入体,不是做不到,而是没有做。 但要说她止步不前,秦颂第一个不答应。 作为一个哥哥,作为一个即将跨入玄阶却被武阶的妹妹压着打的哥哥,秦小颂表示心里苦。 而秦雅甚至更进一步,凭自己的力量取得了三级学子的资格,让人咋舌。 圣唐修炼也并非只是闭门造车,外出历练同样是一种考核,而秦雅在其中的表现让人心服口服。 至此,再无人质疑她的身份,只能叹一句圣武道的妖孽不能以常理论之。 但秦雅自知,她如今的成就与秦君脱不开关系。 圣唐有专门为圣武道开辟出一块修炼圣地,秦雅在此结识了在她之前的最为妖孽的圣武道武者。 ——一个冷冷淡淡嗜武如命的姑娘。 而在交流论道时,秦雅才发现,自己和花迎的修炼方式虽是脱胎于圣唐数代人耗费千年之功整理出的功法,但无疑更为细致,贴合于她们自身的特点。 也就是说,这是秦君为她们量身打造而成。 初知这一点,简直惊呆了秦雅和她的小伙伴们。 哪怕早知道秦君不凡,但是动手修改必然经过圣者之手的功法,而且效果更好,还是让人瞠目结舌。 以致花迎说漏嘴后,秦君身后又多了个小尾巴。 而在圣唐期间,除了修炼,秦雅待得最多的地方便是圣唐书苑。 书苑中典籍浩如烟海,涉及各门各类。 而能被圣唐收纳的,无一例外,俱是精品。 但精品显然也有不同程度的划分。 书苑分七层,每层对应着不同等级的学子权限。 而第七层也只有圣唐院君和寥寥获得第七级权限的武者才可进入。 ——圣唐是没有七级学子的。 而秦雅之所以早早参与三级学子的考核,也是因为整整五个月后,下层书苑已经不能满足秦雅所需。 倒并没有通识所有典藏那么夸张。 但在秦君教育下,秦雅眼界放开不少,一般的典籍于她无用,也不必浪费时间。 而且她想找的东西下两层无疑是没有的。 如今果然如她所愿,在第三层寻到了。 秦雅所寻,并非是什么难得的功法秘技,只是一些古语典籍而已。 因着秦君嘴里有时突兀冒出的话,她听不太懂,秦君却时常以此逗她为乐。 几千年的古语,她学就是。 不过她也没想到,会有意外的发现。 “贺、君、归。” 抱着一卷古籍出了书苑,秦雅嘴中还喃喃念着拗口的语言。 当初那一场以秘境本源为祭的盛世烟火她记忆尤深,烟火之后显化的符号也被一并记在心里。 而今天,她终于知晓其中意思。 可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心中浮现怪异的感觉,却无从谈起。 脑子里藏了事,思绪翻飞,她下意识隐了气息,降低存在感。 如今她在学院也是小有名气,往常路上撞见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乐意打个招呼。 但现在,她不想因为他们打断自己的思路。 也因此并未发现自己撞上了熟人。 熟人还光明正大说着悄悄话。 “小庄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阿雅有意思?” “你可别胡说,让秦教习听见了,又得千方百计阻拦我见阿雅,最近她好不容易松口一些呢。” 是褚星阑和庄元嘉。 谈得还是自己。 秦雅有些尴尬,原本想打个招呼的又默默退了回去,准备换条路回去。 对于庄元嘉在褚星阑面前有些跳脱的状态,这几个月见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虽然他在自己面前一向掩饰得很好。 “哼哼,不是喜欢阿雅,你对她那么、那么好?我俩一起长大,也没见你对我的事情这么上心啊。” 褚星阑说着有些委屈。 说来他们之间还有一桩亲事呢,虽然之前因事解除,但那也是权宜之计,情谊仍在。 她千里迢迢赶来圣唐参加考核,就是为了自己的小伙伴。结果小伙伴一心扑在认识没多久的小姑娘身上。 每次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人家送过去,还得是不着痕迹的。 向来纨绔跳脱的人装得一本正经,一派儒雅可靠的样子让她都差点信了。 虽然她对秦雅也颇有好感,但还是有些吃醋。 往常除了木笙姐姐,谁能让他这么上心? 等等,木笙姐姐? 褚星阑睁大了眼:“我去,小庄子,你不会恋姐吧?拿阿雅做替身什么的?” 因为喜欢木笙姐姐,但爱而不得,只能在与木笙极为相似的秦雅身上寻求寄托…… 想想还真像那么回事。 褚星阑点点头,感觉自己发现了真相。 “你想什么呢?没事少看话本。还有,我哪儿得罪你了?你在这儿瞎说是想害死我吗?快走快走,待会儿秦教习要是提刀来,我就拿你挡刀。” 庄元嘉一脸无语,拽着褚星阑的手就想跑路。 这儿四通八达的,保不准刚刚褚星阑的话就传到了某个学子耳中,继而传到秦君耳中。 那可真是完蛋了。 “我不走,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杵在这里了。” 褚星阑心中疑惑由来已久。 他们一起长大,庄元嘉的性子她还不了解吗? 以往看着一副纨绔样,实则身边没几个朋友。因为家里那些破事,很少有人能走近他心里。 她也是托了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才在庄元嘉心里占了一席之地。 可秦雅呢? 见褚星阑不达目的不罢休,庄元嘉也是无奈,只得附耳低声道:“她是我妹妹,亲妹妹。” 声若蚊蚁,传入耳中却宛若惊雷。 一卷古籍轰然落地。 第一百八十一章 妹妹啊 重物坠地的声音惊到了正在说悄悄话的两人。 秦雅弯腰拾起这一卷古籍,走了出来。 “星阑和庄大哥是要去找阿姐吗?若是顺路就一起走吧。” 语声温润,并无异样。 这条路指向的是秦君小院的方向,也是最近的一条路,若是走其他路需绕一大圈。 秦雅原本想走的,但想着秦君在等,又有些犹豫。 刚好听褚星阑询问,她也好奇庄元嘉为何对她这么好。 诚然,她知道庄元嘉对她并没有什么秦君花迎以为的想法,否则她也不会与之结交。 但若说一见如故似乎又差了点东西。 只是她可以感知到庄元嘉并无恶意,而自己又愿意与之相处,才没有寻根究底。 此刻正好听见这问询,脚步便是一滞。 这一滞便再离不开。 合该相信冥冥中的预感,何必探寻其中缘由呢? 秦雅心中暗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啊,是呢,想去请教秦教习一些问题。” 庄元嘉和褚星阑面面相觑,嘴上答着,心里却不由暗中嘀咕。 她是听见了,还是没有听见? 诚然他压低了声音,以防周围武者听见,但是也并没有特意设下屏障。 秦雅感知之恐怖他是知道的,别人听不见的东西,她会没有注意吗? 庄元嘉相信秦雅不会刻意窥听别人的秘密,但是,他目光落在秦雅手上,武者向来手稳,会无缘无故没拿住东西吗? “让二位见笑了,刚刚不知哪位学长学姐的灵兽突然跑过去,将我刚刚借来的一卷藏书撞翻了。敬书院老看见了,怕是要挨骂了。” 秦雅见他看着自己的手,笑着解释了一句。 敬书院老是执掌书苑的院老,向来爱书如命,往常就是个爱晒太阳爱啃书的小老头,可一旦撞见损坏书籍的行为,立刻化身暴躁老大爷,臭骂一顿都是轻的。 即便借出来的藏书都是拓印本,也不例外。 褚星阑之前就曾因为毛手毛脚被抓住一次,臭骂一顿还不解气,又被罚着抄整本书的内容。 她就是因为没见过那么厚的书才好奇翻看一下的,谁知纸页那么脆,“喀喇”一声就下来了…… 这要全抄还不得要她命啊! 几欲吐血。 最后还是秦雅说情,帮她修复了被撕碎的一页才算作罢。 但那是满满的心理阴影啊。 此刻听秦雅这么一说,褚星阑立刻心有戚戚然:“诶,那老头真是太恐怖了,搞得我现在都不敢靠近书苑了。” 不过她很快又笑了:“还好有你啊,那老头最喜欢你,有你在身边比护身符还管用……” 两人说笑着朝小院中去。 似乎没什么异样。 但真的没有吗? 庄元嘉看着除了一开始打招呼外就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的秦雅,眸中闪过一丝伤心。 看似她与褚星阑聊得欢畅,无暇顾及,但以往三人同行,秦雅从不会将人冷落在一旁。 是下意识的逃避吗? 秦雅不相信,还是不愿相信? “阿雅,”他站定,叫住了前方意欲逃离的小姑娘,“你听见了吧。” 陈述的语调。 若之前还有半丝不确定,看见她陡然僵硬的躯体,一切明了。 “庄大哥,想说什么?” 秦雅转身,似笑非笑道。 庄元嘉一瞬间被她气势所慑,像是看见了以往的秦教习不留情面时的影子。 但他咬了咬牙,不愿放弃。 早在知晓玉佩所在的第一时间,他就想将人认回来。 但是冷静下来后,他才想着先接近这个妹妹,确认情况才好,免得空欢喜一场。 等见了人,他不用怀疑立刻确定,就是这个人了,不会再有其他。 这就是他的妹妹。 但他不敢说。 秦教习在一旁虎视眈眈,似乎预料到他想抢她的妹妹般,对他万分排斥。 而秦雅对秦教习的感情亦是毋庸置疑。 他不傻,若是现在直接说出来,他恐怕以后都没有接近秦雅的机会。 一个刚冒出来的陌生人和相依为命的姐姐之间,秦雅选谁不言而喻。 哪怕他是她真正的亲人。 所以他模仿着姐姐的样子接近了秦雅,想先打好关系。 果然,秦雅对他的接近并不排斥,甚至有几分欢喜。 虽然模仿着姐姐,但庄元嘉并不是真有秦木笙那样的学识,索性因为姐姐喜欢,他也陪着看了不少书,与秦雅有几分共同话题。 往后,为了不露馅,书苑也成了他最长待的地方,甚至尤甚演武场几分。 不好书的庄元嘉因为姐姐妹妹,着实给自己扩充了许多知识。 可书看得越多,与秦雅谈得越深,他就越不敢挑明。 珍之重之,视若生命。 这是秦雅与秦君姐妹间的情谊。 她容许有人在其中横插一脚吗,哪怕是她的血亲? 庄元嘉心中有答案。 有答案,就愈加不敢放肆。 可他总也想让她知晓,她在这世间还有亲人,她的亲人也从未放弃过寻她。 一直在——等她归来。 年少时有一段时间曾听姐姐不断叙说着妹妹归来的遐想,语中的强烈期盼在少年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而见到秦雅后,那颗心倏地开出花来,叫嚣着带她回家。 如今这层窗户纸被捅破,庄元嘉不想再等了。 “你是我的妹妹,是我的亲妹妹。” 说的人,红了眼。 听的人,沉了眸。 一瞬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让褚星阑呐呐,半晌,她才试探着开口,打破沉寂的氛围。 “小庄子,你看你,想认阿雅做妹妹你就说嘛,做什么还特意编个关系,你不怕秦教习揍你吗?哈哈,哈……” 她与庄元嘉自幼青梅竹马,从没听说他有什么妹妹。 就庄家那破样,要不是有秦家和木笙姐姐拽着,庄元嘉都险些废了。 她可不信还能出个秦雅这样的人儿。 她尬笑了两声,没人应和。 褚星阑的小脑瓜终于转了起来。 说来,庄元嘉的妹妹好像也不必是庄家的人啊…… 她想着之前对秦雅叫了两次“木笙姐姐”,现在想来,可能也不是意外。 她们那么像…… “我的妹妹肯定也会像小星星一样可爱……” 久远的记忆里,有什么呢喃絮语一闪而逝。 褚星阑张大了嘴。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只是你的妹妹 “阿雅,在想什么?” 秦君提溜着自己刚制成的玉葫芦打外面归来,就见秦雅抱膝坐在演武场边,目光随意落在某处,散漫无焦点,空茫而无措。 这是这几天的常态。 “阿姐,你回来啦。” 听见秦君的声音,秦雅翻身而起,眸中霎时绽出粲然的光彩,笑靥如花。 这也是这几天的常态。 她在自己面前掩饰着不想让自己看见的东西。 秦君眸色深深,面上却是笑:“回来了,阿雅今天也一直待在演武场吗?修炼如何?” “嗯,还差最后一步,我想早点完成,最近就不出去了。” 秦雅目光闪烁了一瞬,定了定神,沉声回道。 她挽着秦君的手走在她身边,避开秦君视线直射。 这话要说错也没什么错,如今她百脉俱通,引灵入体已无障碍,只是与灵种的融合始终差一线而已。 现在引灵问题其实也不大,以秦雅的操控完全可以压制这一星半点不合作的小火苗。 但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她和秦君都想要做到最好,不留隐患,耽搁这点时间也不算什么。 而除了境界依旧滞留,秦君对她的教导已是王阶往上走的地步。 虽碍于修为无法实践,但理论之详实远胜于一般王阶。再加上她遍览典籍后自己的领悟,甚至不输普通皇阶。 之前未入圣唐时,她悟武的成绩不过四十九息,如今早已是百息开外。 只是这些都是在武道阁中进行,旁人不知罢了。 旁人不知,秦君还不知吗? 勤修苦练不曾落下,但在秦君的教导下,秦雅一向循序渐进,何曾一直待在演武场不愿出门? 若真是静心修炼倒也罢了,可她这状态哪像静的下心的样子? 秦雅也是自知她这段时间的异常瞒不过秦君的眼。 若说空口无凭,她可以欺骗自己的感知判断,当庄元嘉只是认错了人,那玉佩呢? 静静躺在盒中的玉佩,青玉质地,龙飞凤舞的“秦”字化作青松镂刻在上面,与她脖子上挂着的一般无二。 还有他往常挂在嘴上,与她相似的姐姐…… 她对庄元嘉莫名的亲切感…… 一个是巧合,两个三个也是巧合吗? 浮上心头的真相生生将她心底那丝奢望击得粉碎。 不可否认,听见自己还有家人,家人仍在寻找自己,秦雅心中不是没有触动的。 但于她而言什么最重要早已不言而喻。 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阿姐又是什么态度呢? 回屋的短短路程里,两人都是心思百转,却同时下定决心。 不能这样了。 “阿雅有什么心事不能跟姐姐说吗?” “阿姐可有什么想问的?” 进屋落座,两人同时开口。 秦雅一怔,而后与秦君相视一笑。 “阿姐怎么到现在才来问我?” “你这小丫头不想说,阿姐还能不能逼你不成?” 秦君恨恨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没好气道。 她整天看着自家小姑娘纠结,却不愿跟自己说,只能装瞎装聋,心里也是很难过的好吗? 秦雅装模作样地捂住额头,求饶道:“阿姐息怒。我一时绕进来了死胡同走不出来,这不一想通就来跟你说了嘛。” 秦君看她求饶卖乖的小模样,也是新奇。 面上犹自假装气恼。 “哼,晚了!” “阿姐~” 秦君不为所动,板着脸逗自己小姑娘说了许多软话,才绷不住笑出了声。 “阿姐高兴了?” 秦雅眸中也浸出了几分笑意。 呐,很多时候,她觉得阿姐才是要哄着宠着的小姑娘呢。 秦君咳了两声,端正态度:“别以为这样我就饶了你了,说吧,怎么回事?是不是庄元嘉那小子欺负你了?” 虽然秦雅有说清两人间只是单纯的友谊,她也乐意秦雅多几个朋友,但果然看有人牛皮糖一样黏着自家小姑娘转还是不爽。 要说居心叵测瞒过了小姑娘的眼,那倒也不是。 根据秦大教习这几个月的暗中观察,庄小子还算知趣,对秦雅虽有照顾,但也不算出格。 不过眼中热切总感觉不对,为此她之前还特意起卦推算了一番。 出乎意料的竟没有结果。 不过从他身边的褚星阑身上倒是窥见了一丝端倪。 这俩小孩有缘。 那就与自家小姑娘没关系了。 至此秦君才算放心。 不然她都得考虑派人去东域将庄元嘉从小到大的事迹翻个底朝天再说了。 好吧,是因为据说这样会妨碍自家小姑娘交朋友她才作罢的。 她又不是什么专制的大家长。 秦君如是想。 结果她好不容易放任这牛皮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他这几天还不来了。 不来就不来,偏又惹得自家小姑娘心烦。 秦雅心烦的时间与庄元嘉消失的时间一致,肯定就是他的原因。 要不是知道自家小姑娘心里没旁的什么念想,今天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他的了。 秦君晃了晃酒葫,给自己换种酒。 “阿姐想多了,庄大哥怎么会欺负我?” 秦雅笑,虽然是他的原因让自己徒增许多烦恼,但要说欺负却是谈不上的。 没有? 秦君手一顿。 她找错人了? 那庄小子嘴那么严实干什么?还打死不说…… 秦君一时有些心虚。 秦雅一直注意着秦君,自然也发现了她的神色变化。 她顿了顿,有些诧异:“阿姐,你不会去找庄大哥麻烦了吧?” “怎么会?我是那样的人吗?” 秦君义正言辞地反驳。 她只是执行教习的义务好好训练学子去了…… 继卫霄后炼狱的第二个客人庄元嘉:“……” 无力说话。 “咳,阿雅,你还没说什么事呢?” 知道秦君在转移话题,秦雅也不追究,她知道秦君定然有分寸的。 只是自己要说的话…… 她定了定心神,握紧秦君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庄元嘉,是我哥哥。” 秦君眼神慌乱了一瞬:“是,是吗?你不是早说过了吗?放心,我不会欺负他的。” “阿姐,你知道我说的意思。我想告诉你的是……” “肯定是骗人的!” 秦君猛地站起身,看着自己的手,难以置信。 她摆足了阵势算了那么多次,都一直没有结果,怎么现在秦雅一说,以往遍寻不得的答案就自然出现在心间。 定然是假的,她不相信! 秦雅预料过秦君的反应,但没想到会是这样,可她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我想告诉你的是……” “我只是你的妹妹。” 第一百八十三章 小醋精 秦雅只是秦君的妹妹。 这是秦雅想了这么多天做下的决定。 说难不难,说不难,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又有几分怅惘。 可心头大石总算放下,又多了份轻松。 她的家人尚有家人陪伴,而秦君的家人只有自己。 虽然不多,但秦君身上偶而流露出的孤寂,秦雅依然有所察觉。 那种茫茫天地独一人的寂寥让她心疼。 秦雅不知认回家人会发生什么变化,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也不想改变。 既然过往并无联系,日后也当各自安好。 这就是她的选择。 若非知道瞒不过秦君,秦雅其实并不想让她知晓。 凭添烦忧而已。 上次武天城夜谈,虽未揭破答案,但两人也算心照不宣。 如今再多一个家人,也不算什么。 誓约既立,死而不改。 只要自己坚定立场,阿姐总会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她想过秦君得知这个消息的态度:震惊、慌乱、喜悦…… 但应当都是淡淡的,带着秦君独有的镇定人心的气场,却不成想她反应会如此之大。 有一瞬间,秦雅竟察觉到她的恐惧。 她忍不住环抱着秦君,给予她属于自己的力量。 呐,我只是你的妹妹,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我也会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守护你。 秦君的失态只是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抬手摸了摸自己怀中小姑娘的发顶,语中含笑:“我的妹妹也只有阿雅啊。” “才不是,你还有花迎、萧舞夷、花琬、叶心、羿星辰、沐岫和学院里好多小姑娘呢,以前在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 秦雅鼓了鼓脸颊,埋首在她怀中瓮声瓮气地念着。 花迎几个就算了,学院里的明明该叫教习的,结果也姐姐、姐姐的喊个不休,秦君还照单全应了。 秦君哑然失笑。 “那些怎么能算?小无敌不是就叫了我一声就改口了吗?星辰你还没见过呢,记忆里看见的也算啊?院里那些小姑娘都是羡慕你呢,嗯哼,你要是不乐意,我明天让她们通通都改口,花迎几个也不例外。” 顿了顿,秦君眸中绽出几分笑意,语气揶揄。 “诶,你说花迎几个要是改口该叫我什么才好?要是她们问起来为什么要改口,我要不要实话实说,因为自家小姑娘是个小醋精啊?” “阿姐~” 秦雅抬头瞪视她,两颊绯红。 她就顺着秦君的话转移一下话题而已,结果她越扯越远。 要真让花迎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死自己了。 秦君敲了敲脑袋,装模作样地叹气:“诶,是阿姐思虑不周,早在我家小醋精改口叫我阿姐时就应该多多考虑这点的,白白让我家小醋精偷偷生了这么久的闷气。” “阿姐!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庄大哥说清楚。” 秦雅推开秦君跑了出去。 秦君笑着目送她出了门,而后笑意一点点凝结在眼底,化作锋锐的寒晶。 秦君之慌乱愤怒从不在于听见秦雅说找到她的家人。 这实则也是她这些年一直暗中查询的事。 若是往常听见,虽会担忧秦雅的想法,但她想来还要高兴一二,也不至于在自家小姑娘面前如此失态。 可百般寻觅无所得后又被人轻轻巧巧放在眼前,戏耍一般,着实让人厌恶。 更糟糕的是受人掌控的挫败。 几个月前方才压下的愤怒再度喷发,难以抑制。 呵,真是好样的! 可别让她抓到机会! 秦君沉着眸,随之出门,往院君住所而去。 东域辰星郡,一座府邸的花园中。 已是万物凋敝的时节,这里风光独好。 团团锦簇立于枝头,花开靡丽,蜂戏蝶舞,一派生机盎然。 花园的主人坐在院中,被蜂蝶环绕,手里犹自拿着一本书。 原本应是在看书的,只是现下怕是不行了。 一滩鲜艳夺目的血迹染红了书页,浸染了墨渍,字迹已然模糊不清。 纤白的手轻触着书页,唇间溢出一声轻叹。 “可惜了。” 转瞬消散于风中。 这是一个身材过于纤细的女子,合身的白裙穿在身上看起来也略显空荡。 她容颜姣好,气质纯粹,算不上灼灼耀眼,但肌肤瓷白细腻,五官柔和,未语三分笑,让人见之便心生亲切。 面色此刻有些绯红,却不是正常的红润,带着一丝血气翻涌的病态。 一双眼永远明亮澄澈,像夏夜众星闪烁的星海。 初见便知其美,但只有倾心赋予的人才可探知其中深邃与神秘。 似乎容纳了世间万事。 又似乎世事在她眼中亦不过是过眼云烟。 此刻这双眼融化了星海,溢出星星点点的欢喜。 “黎光,我妹妹快回来了,但是她最喜欢的姐姐怕是要讨厌我了。你说妹妹会不会因此也讨厌我啊?” 啊,还有一丝丝的苦恼,揉碎在星海之中。 她问的人就站在她身旁,此刻正取出一方丝帕,细腻轻柔地为她擦去唇角一缕刺眼的红。 “怎么会?没有人会讨厌小姐的。” 她这样回着。 眸中蕴着丝丝缕缕的心疼,不甚明显,又真实存在着,只是不愿在眼前人面前显露出来。 她收起方帕,抬手抹去书页上的血迹。 如时光回溯般,书页又恢复了干净整洁。 但到底不是回溯了时光。 拿书的人轻易发现,虽看似相同,但较之之前,书页上的字迹已然暗藏了几分锐意。 名叫黎光的女子顿时又有些后悔。 执书的手一寸寸掠过白纸上的黑字,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劝她离开。 只摇头笑道:“黎光总像哄孩子一样宠着我,日后我若是离了黎光可怎么办呐?” 若她出口是让自己离开的话,黎光会伤心,但这样的话却又让她揪心。 黎光蹲下身,握着她的手,语声淡淡。 “我会永远陪着小姐,小姐在我面前可以永远做个孩子。” 却是出于肺腑再郑重不过的誓言。 执书的女子放下书,纤如白玉的手抚上黎光的发顶。 头发只有尺寸深,但发质柔软,并不扎手。 “摸摸头,接下来的日子要黎光陪我一起走了。” 轻柔的笑意飘散在风间。 呐,最后一段时光,容我任性一次。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回家吗? 秦雅单方面告知庄元嘉自己的决定后,便丢下一脸懵圈的人走了。 可怜刚从“炼狱”爬回来的人还以为她终于想清楚来认亲了,硬撑着累得骨头里发酸的身子来见人,直接被打击得够呛。 他之前是犹疑着担心秦雅的选择才拖了那么久,但也从没想过她考虑之后,结果是斩钉截铁地表示两厢安好啊。 这什么意思? 不就是说各不相干嘛。 她不要他们。 庄元嘉有些心酸。 他自己那些弟弟妹妹看着就心烦,弄死了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可在这里,他终于知道做哥哥的感觉,隐秘的欢喜,即便只有自己知晓,也不影响他一颗慈兄心冒头。 偏偏他放在眼中的小妹妹不乐意。 一声声“庄学长”砸得他心肝脾肺肾都疼。 明明之前说过有他这样一个哥哥也不错的,明明之前说过想见见他口中的姐姐的,明明说过想见识一下他家乡的风景的…… 小骗子! 到底怎么想的呢?找回家人不好吗? 他可以保证即便回归家族也不会有人罔顾她的意愿对她的事指手划脚啊,也不是说要跟秦教习分开啊,在担心什么? 庄元嘉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叹口气。 诶,还得从长计议。 但他没想到这贼老天不给他更多时间了。 晃眼间又是两个月过去,圣唐年末大比在即。 这段时间,秦雅多也是待在演武场中磨练。 如今三大灵种,木灵血脉演化的幼苗拔高不少,早已如臂指使,而点星赤炎亦是臣服,只有蓝灵幽火这小东西怎么都不听话。 一簇小苗忽闪忽闪,让秦雅难以捕捉。次数多了,她也明白时候未到,没再强求。 如今待在演武场只是为了磨练自己的武技。 对于年末大比,她期待良久。 当然,之所以不去学院特设的演武场,还有庄元嘉又开启了大型偶遇巧合的原因。 不算频繁,也不算讨厌,只是秦雅觉得没必要。 所以即便是想看书,也是让秦君带回来。 当然,顺便阻止了秦君又一次将人丢进“炼狱”的行为。 让庄元嘉很是抹了一把冷汗。 这日,依旧是在秦君院中。 除了秦君秦雅姐妹,还有秦颂、花迎和沐岫三人。 当然,抛弃了庄元嘉的褚星阑也混在其中。 虽然很是讶异木笙姐姐竟还有一个妹妹流落在外,但她除了对秦雅更加亲近以外,也没其他想法。 秦雅要不要回去,都有她自己的考虑,她一个搞不清状况的人就不掺合了。 于是,褚星阑一点也不愧疚地抛弃自己从小玩到大的竹马,加入小伙伴们的怀抱。 如今,演武场上是五人合围秦君。 灵力纵横,光辉闪现,可沾不着秦君一丝衣角。 明明她也没用灵力,连武技也用不上,就这么随手一指,就精准指在缺陷处,将他们精心准备的阵势破去。 着实挫败。 可他们知道与秦君之间的差距,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越挫越勇,毫不气馁。 你来我往的间隙里,秦君惬意的很。 时不时捏捏自家小姑娘的脸颊,敲敲其他姑娘的小手,又一脚踹到秦颂屁股上将他踢飞。 让秦小颂很是指责她一番“重女轻男,重妹轻弟”。 “姐妹们,你们还不反抗吗?你们就这样让秦大魔王为所欲为吗?想想你们被捏红的小脸,想想你们被拍红的小手,想想打败大魔王后的荣誉与奖励,你们还不心动吗?你们还不行动吗?” 又一次被踹飞后,秦颂一边揉着屁股站在一边举着刀呐喊着,声嘶力竭。 “什么鬼?” 秦君哑然失笑。 却见其他几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后突然改变了战术。 花迎和褚星阑一个前滚翻,在秦雅和沐岫的掩护下,一左一右直接抱住了秦君的双腿。 而秦雅和沐岫趁着秦君愕然时贴身而上,一前一后紧紧抱住秦君,将她夹在中间,禁锢住双手。 身上挂着四个小姑娘,秦君动了动,抱得挺紧的。 灵力铺散开,粘连着演武台,挪动也不易。 “你们耍无赖啊。” 秦君哭笑不得。 真想摆脱也不难,但几个小姑娘打定主意不放手,若强行挣脱难免会有小伤。 当然演武有伤本就在所难免,但秦君也不是不识趣的人。 弟弟妹妹们想闹着玩,她奉陪就是。 “秦姐姐,这是战术。演武场上只管胜负,我们赢了你可得兑现诺言,我可馋你的酒馋很久了。” 花迎嬉笑着,加大灵力输出,确保自己粘连得更紧些。 “阿雅,你也跟着她们一起欺负姐姐?” 秦君低头看着怀中小姑娘,语中似笑似无奈。 “是姐姐先欺负我们的。” 秦雅埋首在她怀中半点不放松,嘴上小声嘟囔着。 秦颂已经近前。 “嘿嘿,秦大姐,我要是伤着你一根头发丝儿,你这葫芦可归我们了。” 秦君身上挂满了小姑娘挂件,就剩了脑袋留在外面。 秦颂举刀就往上削,反正不用担心真伤到秦君,能截下一根头发就不错了。 “想要我的葫芦,你还得再修炼几十年。” 秦君笑,正想教秦小颂好好做弟弟时,眉头却是一皱。 “好了,不闹了,有客人来了。” 秦雅几人一愣,但立刻听话地松开了秦君,没有半丝犹疑。 秦君抬手,轻松接住秦颂的刀。 “哇哇哇,秦大姐,你耍诈。” 秦君两指捏住刀身,轻巧夺过他的刀,用刀柄敲了敲他的脑袋瓜。 “没开玩笑。” 她转身,所见不是院中,反而是看向了演武场外围的院墙。 演武场一侧临近院墙,院墙上有立院时自带的阵法防护。 威力不算强,但作为警告却是绰绰有余的。 再者翻墙本就是对院主的不敬,以往是没人敢做的,但今天显然来了个胆大包天的。 秦君一挥手,直接将人拎了进来。 却是久不曾上门的庄元嘉。 他的状况显然不大好,阵法造成的伤势只是一方面。 通红的完全无法遮掩的眼眶才着实令人惊讶。 顾不得其他人诧异,顾不得秦君在场,庄元嘉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却是看着秦雅。 “阿雅,阿雅,你回去看看,回去看看,姐姐……姐姐……” 语中几度哽咽,话未说完便泣如雨下。 第一百八十五章 终究还是来了 向来清俊温雅的青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个将要失去心爱之物却无能为力的孩子。 却更添几分悲戚。 庄元嘉原是打定主意跟秦雅耗着的,反正他暂时还不能回家,有的是时间磨她。 当然因为秦雅态度坚定,为了避免她生厌,庄元嘉并未步步紧逼。 只修炼间隙里三五不时带着童月逛逛圣唐偶遇一下秦雅,或是发现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儿,不忘让童月做小信使,给自己刷一下存在感。 他坚信血浓于水,秦雅总会感受到他的诚意,放下心中不知名的芥蒂,跟他回家。 到时他修炼有成,正可以欢欢喜喜带着妹妹回去见姐姐。 谁知道梦还没做完,就先陡闻惊天噩耗。 姐姐,时日无多。 即便姐姐自幼身体不好,他也从没有将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 可此刻偏偏同时浮现在脑海中。 而实则这个时日无多也不过是美化后的词,更糟糕的情况他不敢想。 单单是这一点就已经让他难以接受。 可告知他这一切的是圣唐的院君,让他收拾东西,准备送他回去的是圣唐的院君。 庄元嘉看着院君唇齿开合,看她目中悲悯,脑子里一片轰然。 若非严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怎么会叫他回去? 若是姐姐尚还清醒,又怎么会让他回去? 浑浑噩噩地回了居所,庄元嘉看着满室寂寥,茫然无措。 收拾?他要收拾什么? 圣唐是他的避难所。 以前他不想来,现在他不想走。 似乎这样就可以逃避那个可怕的事实。 待目光落在桌上那盆尚未送出去的灵植时,他才恍然惊觉。 他要带秦雅回去,回去见姐姐。 他等不了了。 庄元嘉之前多次到秦君院中,对这里的结构了如指掌,也知他们现在应当在演武场。 脑子里还未想明白,便选择了最快见到人的方法——翻墙硬闯。 可见到秦雅,见到那张相似的脸,一霎那脑海中记忆翻涌,从小到大的一幕幕浮现,让他哽咽难言。 想说,却怎么也无法吐出那个他难以接受的噩耗。 可秦君已经知道了。 之前她知晓秦雅的身世时,就去找了院君。 这些年东域之事她并未插手,如今要详查一番,还得借圣唐的手。 四大学院信息共通,汇于观星阁中。 秦君轻易获取了她想知道的东西。 东域岁星郡世族秦家以往也是响当当的名号。 虽然碍于那条君不履世的禁令,各大世家明面上的顶尖高手都只是皇阶,但暗地里藏着几个君帝级别的人物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但别家都是年事已高的族老暗中坐镇,秦家不同。 秦家虽有底蕴,但比不得东域强族。 可秦家二少爷秦封羽惊才绝艳,少时沉迷修炼,未过而立就打败当世成名已久的皇阶高手,盛名无两。 有人暗中出手袭杀,原本以为成功了。 谁知他消失不久后,便携一位出身神秘但同样强大的女子再度归来,实力更胜往昔。 当时暗中袭杀秦封羽的是与秦家齐名的一个家族。 秦封羽回来后直接杀上门,一举诛杀当时掌权的家主,直到对方族老现身求和,赔了过半家底方才作罢。 后来秦封羽与跟随在他身边的女子成亲,修身养性不再随意出手。 无人知晓他的实力到了何种地步。 但武者实力越强,子嗣便越是艰难。 秦封羽夫妇直至成亲后第十年才有了第一个孩子。 所有人都怀疑他早就跨过了那一关。 其他家族暗戳戳希望能有执法使来将他带到中天域,或者他继续沉迷修炼,自行进入中天域追求更高的境界也行。 当然并未如愿。 不过娶妻生子后,秦封羽淡出了所有人视线。 但他带来的威慑犹在,甚至更胜他锋芒初露时,秦家亦是一跃成为岁星郡数一数二的大族。 岁星郡乃东域首府,汇聚了整个东域最强大的势力。 由此可见秦家当时之盛。 秦封羽威势之强。 若是能继续发展,秦家稳坐东域第一世家的位子也不是不可能。 但十六年前,秦封羽夫妇同时失踪,只留下一个身体孱弱的女儿。 而后不久秦家家主被人暗算身死,当时的秦家大少爷匆忙接管秦家,在族老协助下勉力支撑。 偌大秦家一度风雨飘零。 稳定下来后,也是元气大伤,沦落到二流世家的地步…… 久远的,近期的,众所周知的,秘而不宣的,东域大小诸事都汇聚在圣唐观星阁中。 以前秦君大费周章却无可奈何的信息,如今一一摆在眼前。 想来早有人出手蒙蔽天机,将秦家庇护在有心人视线之外。 至少,从秦封羽夫妇身上探查,根本无法查询到他们与秦家的任何关系。 哪怕是如此明显的迹象。 看秦家如今依旧活跃在东域,想来血盟也是一无所获。 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如今她能看到,也不过是对方愿意让她看到。 即便秦君曾位列武道盛世之巅峰,也从未小看今世之人,但知晓一切的时候,还是难掩惊异。 人力所不能及。 或许这样说,一切就明了。 调查秦家的事,秦君并未隐瞒唐韵。 虽然没有说明原由,但唐韵稍一推测,也猜到了几分。所以一收到秦家传来的变故,她立刻便通知了秦君。 不过当时秦君在陪练,唐韵也并未加急提醒,所以直到庄元嘉到来,秦君才抽空看了一下。 这一看眉头便是一皱。 可着实不算什么好消息。 于她而言亦是如此。 对于秦雅会多个姐姐——同父同母的亲姐姐这种事,秦君想来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其实之前百般查询无所获,秦君都默认秦雅的家人已经不在人世。 说不得还是受自己连累。 千般愧疚,万般感怀,俱是化作一腔爱意倾注在自家小姑娘身上。 谁知道突然就蹦出了一大家子…… 自我安慰许久,自己的地位不会动摇,只是多个人宠自家小姑娘而已……而已才怪呢! 自家小姑娘都要变成别人家了! 可现在知晓这个对她地位威胁最大的姐姐命悬一线,秦君也没什么轻松的念头。 只能无奈拧眉,道一句:终究还是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去秦家是不可能去秦家的 夜幕降临,岁星郡一处小破庙中升起了一个火堆。 火光映照下,可以清晰看到火堆旁坐个两个女子。 小的那个不过十二三岁样子,面容精致,稚气未脱,满头小辫更添了几分俏皮。 大的那个轮廓深邃,红衣着身,与耳鬓染红的一缕发丝融合,火光之下更显灼灼耀眼。 她手边是一个做工精巧的小药箱,秘银质地,在火焰映照下流转出一丝神秘的光泽。 这两人正是从北域转到东域的萧舞夷师徒。 “师傅,我们真不去秦家看看吗?” “不去,你都说是秦家了,我怎么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哪有那么巧合啊?师叔祖就那么一说,你不是也是不信才到东域来的嘛。” 千瑾忍不住吐槽。 她师傅对师叔祖的敬畏简直了。 她们花了近一年时间,走遍了东域小城,终于决定从岁星郡借移星阵传送到南域。 谁知一进岁星郡,就听闻有个秦家的姑娘生病了,正重金悬赏遍寻名医。 听到这个消息,作为医者医术还不俗的萧舞夷当然……当然是找个破庙赶紧躲起来。 连客栈都不敢住了。 不得不说,能在繁华的岁星郡找到一处破庙容身,也算是萧舞夷的本事。 当然,现在重点不是住哪儿。 “师傅你就不眼馋秦家的报酬吗?那榜上可都是好东西,一株帝阶魂玉草,两株君阶万盛花,四颗皇阶青灵果……” 千瑾掰着指头碎碎念,眼睛闪闪发光。 也不知这秦家是什么来路,拿出来的东西一个个都是医者垂涎三尺的灵药灵植。 太让人心动了。 “哼,闭嘴,我是不会改变心意的。早知道岁星郡有个秦家,我宁愿绕远路都不来。” “又不是每个秦家都跟师叔祖有关。师傅,医者仁心,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小瑾儿,你今晚怎么了?明里暗里想我去秦家。” 萧舞夷警惕,她这小徒弟莫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听见师傅询问,千瑾一笑,满头小辫子摆了摆:“听说生病的是一个很好看的小姐姐诶。” “再好看我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看的。听说秦家的姑娘从小就是个病秧子,不过一直赖千医阁的医者吊着命而已。现在想来是耗尽了生机,大限已至,我才不去掺和。” “师傅,那你不是正好试试这桃木能不能转化生机吗?” 萧舞夷神色动摇了一瞬,但很快摇了摇头:“我要试,什么时候不能试?偏上赶着去秦家。” 她手上摩挲着一柄桃木小剑,正是当初秦君为秦雅准备却被人暗中夺走的那柄。 后来秦君将其留给秦时,正好被萧舞夷看见了。 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被当成了孩童的玩具,让萧舞夷心疼个半死。 可这东西是秦君所留,价值再高再被糟蹋,她也不敢开口。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她盯着桃木小剑的次数太多,目光太热切,临走时,那小人儿竟然趴趴过来将小剑送给她,说是报答她救爷爷和为秦家诸人调理身体的恩情。 真是太可爱了! 简直是天降的小金童! 心动,但她不敢拿。 特么的,万一秦老贼看见了,不分青红皂白污蔑她,那她不是死定了! 最后还是秦家大家长秦老爷子发话,她才勉、为、其、难、收下了。 自此抱着不撒手。 之前救治秦老爷子时,就是因为无法补全他弥失的生机,才无法彻底解决问题。 但有这桃木小剑,运用得当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要知道这桃木小剑可是来自于桃木妖的,而灵植中能称妖的,岂是寻常之辈。 哪怕是一截枯枝,所蕴含的生机力量也不会普通灵植可比的,何况是秦君特意求来又经过精心制成的桃木小剑。 不过自拿到之后,她也没有机会尝试。 又不真是悬壶济世,一片慈悲心的圣医,寻常人她可舍不得。 不过要是去看看那位秦家小姐,以秦家的家底,应当赔得起她的损失? 不行,不能这样想。 姓秦的就不能沾! 万一又是一个与秦老贼有关系的,她不是羊入虎口了? 萧舞夷恨声强调:“别想了,就算酬金再翻个几番,就算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踏进秦家大门一步的!” 正说着,破庙门口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不多时,一个声音响起:“在下忝为秦府管家,萧先生可是在此落脚?” 声音有些尴尬,想必是听见萧舞夷的话了。 毕竟她刚刚也没掩饰,甚至声音还加大了几分,恨不得喊出来,这破地方还没个大门遮掩的,听见也不足为奇。 来人就站在门前,俯身抱拳行礼。 萧舞夷也有些尴尬,还有些惊讶。 她在那些小城的名声,能这么快传到岁星郡来吗? 但一听见是秦家的人,她手一翻收了小剑,掀起草席盖住药箱。 “这里只有我们师徒二人,你怕是找错地方了。” 萧舞夷若无其事地开口。 反正死不认账就是。 来人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虽低了头,但他又不瞎。 好歹也是个皇者,萧舞夷动作再快还能瞒得过他的眼? 虽不知道她为何否认,但人是一定要请到的,秦管家决定无视她的话。 “小姐病重,秦家特请萧先生上门,愿以重金求治。” “这里没有萧先生,你们找错了。” 秦管家也是做了一番准备的,不为萧舞夷的话所动。 “除了悬赏令上的灵植,萧先生若是答应为小姐医治,还可去秦家宝库挑选一件灵器。” 秦家虽有些没落,但既能在岁星郡立足,就不可小觑。 能收入宝库的灵器价值不言而喻。 但这对萧舞夷而言,还没有一株君阶的灵植吸引力大。 秦管家也看出来了,想着来时家主嘱咐,再次开口:“若萧先生愿往,秦家欠萧先生一个人情,日后若有吩咐,秦家定全力以赴。” 这个承诺不轻,尤其是对一个家族来说。 萧舞夷有些疑惑。 据她所知,秦家这小姐自幼孱弱,也没展现出什么过人的天赋,好像还不是秦家家主的孩子,怎么秦家愿意花这么大代价来求医问药?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去秦家那是不可能的 萧舞夷疑惑归疑惑,但这种或许会牵扯到家族私密的事,她问是不会问的。 转而提起了另一个问题:“你们怎么确定那什么萧先生一定能治好你们小姐的病?” 好像非她不行一样。 “萧先生妙手仁心,医术高超,声振东域,秦家早有耳闻。” 耳闻个鬼,要不是家主吩咐,他都不知道有这号人。 但能做秦家管家的那也不是一般人。 他也没大肆吹捧,但短短两句话说得抑扬顿挫,好似发自肺腑般真心实意。 听得萧舞夷还以为她真有多大名声似的。 管家趁热打铁:“小姐自幼体弱多病,还请萧先生垂怜,施以援手,秦家定然兑现所有承诺。” 他咬了咬牙,又补充一句:“不论是否可以治好小姐,承诺的灵药都可赠与萧先生。” 也就是说,她只要走一遭,不管成不成,都是收获大大的啊。 萧舞夷心动了。 但是一想到这个“秦”字,她蠢蠢欲动的心霎时停了。 这些灵植虽难得,但以她的身份多花些时间也不是不能收集到。 为了这些,冒着自动送上门的风险还是有些不划算。 而且待遇这么好,总感觉有陷阱。 不能上当! 萧舞夷下定决心,坚持此地没有什么萧先生。 秦管家恨恨,怀疑这人是不是贪心不足,想趁火打劫了。 但他想到家主的吩咐,他面上丝毫不露声色,气沉丹田给萧舞夷传音。 “秦家还愿拿出一截碧灵化霄竹。” 卧槽,碧灵化霄都出来了! 秦家这是什么大户人家啊! 萧舞夷馋得流口水。 碧灵化霄竹这玩意儿没什么品阶,但不是说这东西不珍贵。 相反,这才是真正可遇不可求的神物。 单世人所知的强化灵脉这一项,即便只限于木属体质,也足以让人抢破头,。 而到了萧舞夷这样底蕴颇深的医者手里,她能给它玩出花来。 脑子里灵光一闪,以此为主材的丹药她就能列出三种。 灵光再闪,以此为辅材但因为寻不到东西只能用其他灵植代替,因而达不到最佳药效的她能列出数十种。 最主要是,这东西她的身份也不管用,连她师傅也不一定能碰着。 没想到秦家竟然有,还舍得拿出来。 就算真是个陷阱,她特么也愿意跳啊。 手都不自觉摸到医箱了,萧舞夷就想拎箱而起,慷慨陈词道一句“济世救人乃我辈职责”,突然发现身旁的灼灼视线。 来自自家小徒弟的视线。 刚刚恨不得指天立誓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 萧舞夷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默念两句清心经。 睁开眼,语速极快:“你快走吧这里没什么萧先生有也治不了你家小姐别浪费时间了!” 最主要是别诱惑我了! 真是怕晚一秒就改口了。 秦管家一脸错愕,明明看她已经要松口了,怎么会又改了主意? 千瑾也是诧异,不过她转念就知道自家师傅在纠结什么。 因为自己看着反悔没面子什么的…… 真是幼稚! 可外人面前,她从不会反驳自家师傅的决定。 所以虽然很想让师傅答应,但也没有插口。想着等人走了,她再好好劝劝。 秦管家还要再说,但萧舞夷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秦家还能强求乍滴? 还真能! 萧舞夷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纸条,上书三个稚嫩却清晰的大字——小无敌。 萧舞夷:我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今日流的泪都是当初脑子里进的水! 若是有机会,那个学了点医术就骚包的到处给人留名承诺以后免费医治的自己,特么的,死定了! 圣唐学院,秦君小院中。 如水月色下,秦雅在与秦君对峙。 “不是说好我只做阿姐的妹妹吗?为什么要劝我回去?” 白日里,庄元嘉带来的消息如一声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他自己还未哭完便被秦君一掌劈晕了。 ——明明在炼狱都尤能坚持的人因为这个消息心神大乱,难以自制,也是让人咋舌。 留下听到秦君补充解释后的众人面面相觑。 秦颂没想到秦雅竟寻到了家人,而这小子还真来抢他哥哥的位子的。 也不知是要为秦雅开心,还是为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担心一下。 但看对方红着眼人事不省的样子,也不好再上去揍一顿。 自然,其他问题也容不得旁人多置喙。 于是,除了褚星阑因为这消息跟着红了眼,留下来照顾庄元嘉外,其他人各自散去。 秦雅初闻消息亦是动容。 陡然听说亲生姐姐命悬一线,即便未曾谋面,她心中也是一揪。 但她已做出了选择,很快坚定立场,不再动摇。 只是她没想到第一个劝她的会是秦君。 竟莫名有种阿姐把她往外推的感觉。 “不是要干涉阿雅的决定,只是希望阿雅能想清楚。” 秦君双手搭在自家小姑娘肩上,柔声安抚。 “她生命垂危,于情于理,阿雅都该回去看看的,我不希望阿雅以后会有遗憾。” 她若是安好,秦君让她等着盼着,小小报复一下,也没什么。 但这消息做不得假,秦君也不愿让秦雅为难。 秦雅时时把她放在第一位,秦君心中亦是欢喜。 但她也明白,秦雅如此选择,有对她的顾虑,还有的,便是对未知的迷惘。 之前她没点出,一则是希望小姑娘自己想明白。 二则是,她早明白,有些事情逃不开。 多享受了两个月小姑娘眼中只有自己一人的喜悦,秦君已经满足了。 秦家夫妇对自己之恩,如今早是无以为报,也只能惠及他们的孩子。 而且,若对方如她所想,于秦雅而言也是个很好的依仗。 有些事情秦君不愿多想,但事到临头也不得不早做打算。 姐妹一席夜话无人听闻,但第二日秦雅还是别别扭扭地在庄元嘉迫切地目光中同意了回秦家一事。 总觉得自己轻易悔弃了誓言。 但若这是秦君的期望,也无不可。 时间不等人,年末大比的事自然要耽搁了。 秦颂和花迎倒是想跟着一起去东域见识见识,但眼看就要年末,他们也想回去看看自己的家人。 尤其花迎还念着自己娘亲,更不好离开。 秦君托郝院老之后护送他们回去,又备了份年礼让秦颂带着。 不过,沐岫听说秦君是要去东域,主动放弃了年末大比,要求跟随。 秦君也有意回去看看,便应了。 褚星阑自然跟随。 如此,整顿了一日,在庄元嘉的催促下,几人通过圣唐中移星阵直接传送到东域岁星郡。 本只是想短途拜访,没想到这一去,自此难回。 第一百八十八章 初入岁星郡 东域岁星郡的繁荣自不是一般小城可比。 圣唐外城虽也繁荣,但多是圣唐学子所居,且因为圣唐的特殊地位,外人不敢放肆。 比不得一域首府广纳八方的包容性。 秦君几人走在街道上,看着身旁行人各种着装,操着各种方言,喧嚣而热闹。 不过,秦雅发现,路上行走的不论男女,竟有很大一部分留着短发。 她之前还以为这是褚星阑的个性呢,没想到是东域流行。 见秦雅疑惑的目光,褚星阑呼噜了一把自己的寸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效仿我们东域太胤学院的院君。” 其实早有太胤学院的学子如此效仿,但真扩散开来还是因为前几年一桩旧事。 当时东域出了个嗜血狂魔,实力超群,无人能及。 却是个疯子。 到处屠杀武者,所过之处不留人。 偏疯又不疯彻底,还知道隐藏和袭击。 东域高手尽出,但分散之下被对方寻机一一击杀,以致偌大东域一时风声鹤唳。 后来对方不知是不是泯灭了最后一丝理智,现身后竟想屠城。 一个不小的城池竟无人能挡。 眼见覆灭在即,太胤院君及时赶到。 双方一场大战。 当时场景被留影珠记录下来,太胤院君的英姿也流传开来。 虽战斗情况不甚清晰,面容也模糊,但穿着打扮倒是可见,于是一众崇拜和感激的武者纷纷效仿。 其中尤以一头与众不同的短发最为醒目。 英姿飒爽。 也成为大家效仿的主要方面。 后来发现这样还蛮方便的,自不必在意更多。 所以才出现了东域这样寸头短发频出的景象。 褚星阑也是太胤院君的崇拜者之一。 但其实—— “哼,你可不是效仿院君。” 庄元嘉在旁插了一句。 离开岁星郡一年半载,这里也没有太多变化。但因为心境影响,再回来看什么都觉得亲切与喜悦。 偏这份喜悦又因为那难以接受的消息蒙上了一层阴影。 庄元嘉心绪复杂,一直埋头赶路,直到听见褚星阑的话,忍不住驳斥了一句。 褚星阑讪讪,想到什么,又忍不住难过。 她确实不是效仿院君。 她小时候头发长而柔顺,乌黑浓密,令人羡慕。 但她自小顽皮的很,一直打理不好。 偏她爹娘又让她静下心来学制弓。 时不时的,头发就跟弓弦绕到一起,要么直接被她绑到弓臂上,没注意时一扯生疼。 三番五次之后,她气得一把拿起刀,将头发剃了个狗啃泥。 方便是方便了,就是差点没逃过爹娘混合双打。 还是溜出去时正好碰见木笙姐姐才逃过一劫。 她爹娘与秦伯父秦伯母是至交好友,向来待木笙姐姐亲善。 木笙姐姐给她修饰了一番,又给自己剪了个同款,两人一起站到她爹娘面前,让他们再生气也发作不出来。 不过她剪短了看着更精神,木笙姐姐却是瘦弱很多,让小小的庄元嘉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现在每时提起还犹自不平。 以前木笙姐姐总是笑着调解,如今…… 褚星阑神色黯然,脚下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他们归心似箭,却总有人不让他们如愿。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被逐出家门的丧家犬回来了。怎么,你也听说你那表姐和我表哥的大喜事,赶回来喝一杯喜酒吗?” 几个浪荡的纨绔子带着一帮人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其中为首的一身锦衣华袍,可惜裹在其中的是一副五短身材,臃肿肥胖,脚步虚浮,分毫没有武者的样子。 或者说,除了他们身后跟着的护卫尚有几分武力,这群人都算不得武者。 依附家族的蛀虫而已。 当然,他们半点没这个自觉。 孟全老远就看到了庄元嘉,只是不过一年半载不见,这小子变化太大,他还不敢认。 直到看见他身边跟着的褚星阑。 “褚大小姐,你跟这小子的婚约不是已经解除了吗?怎么还巴巴跟着他不放?要不你看看哥几个,咱可比一个丧家犬不知道强多少吧,哈哈哈。” 身后一群人哄笑。 “你说什么?” 一字一顿,声音低沉压抑。 是庄元嘉。 孟全被他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一个没拿稳,手上用来附庸风雅的折扇“啪嗒”掉到地上。 他反应过来顿时脸上挂不住。 “怎么?你还以为你是庄家的大公子吗?如今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来来来,教教我们曾经的庄大公子,做虫,就应该趴在地上。” 孟全笑容阴狠。 手往后一伸,一柄新的折扇递到手上。 孟全打开,装模作样地摇了摇:“想来前、庄大公子不会这么软弱,还没动手就要向城卫军求救吧。” 岁星郡不禁武斗,当街械斗亦是常事,民众反倒喜闻乐见。 当然,城卫军也不是摆设。 一圈围过来,秩序还是要维护的。若有人求救,也需制止。 事后,该赔偿的赔偿,该罚款的罚款。 据说城卫军的军需就是从这里来的。 城中纨绔已然成为其中大头。 现下一摆开阵势,立刻就有一队人马前来,将无关民众隔开。 孟全毫不在意,他们惯来的乐趣之一就是将人欺负到可怜兮兮地向城卫军求救方才罢休。 他谑笑地看着庄元嘉,目光一移,挪到他身后的秦君几人身上,眼前一亮。 没想到庄元嘉这小子还有如此艳福,身边竟有这么几个容貌气质俱佳风格各异的美人陪伴。 之前光想着教训庄元嘉,竟然没有发现,实在不美。 孟全装模作样地摇摇头。 正想着将庄元嘉放倒后自己要怎么上前搭讪时,脸颊蓦地一痛,嘴里血腥味弥漫,张口就吐出两颗大门牙。 “你、你……” 孟全惊了。 还来不及说什么,一阵天旋地转,就被人揪着领子摁在地上。 周围一阵哀嚎声直到这时才传到他耳中。 就那么点遐想的功夫,他带来的人直接倒了一片。 不说几个凑数都不够的公子哥,他们那一圈护为打手,玄阶修为跑不了啊。 可动手的人无疑就是眼前这个揪着他领子不放的人。 明明,明明一年多前才少玄的,大家都是纨绔,凭什么你直接跳阶了? 孟全一时有些蒙圈,竟莫名生出了几分委屈。 第一百八十九章 归心似箭 “庄元嘉,你敢动手?你竟敢打我!你以为你还是庄家的大少爷吗?” 委屈过后,是难以置信的怒火。 孟全嚷嚷着,两颗门牙被打掉,说话有些漏风,狠话都说不清晰,让他脸色更为扭曲。 回应他的是庄元嘉狠狠砸下来的一拳。 “嗷——” 孟全肚子里的酸水都快被砸出来了。 “你刚刚说什么?” 孟全被庄元嘉狠绝的神色镇住,打了个哆嗦,一时竟不敢再嚎。 但面子上抹不开,他抓住庄元嘉的手,强撑着放狠话。 “庄、庄元嘉,你现在可不是庄家的人了,你敢这么对我……嗷!” 又是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这次是真的吐出酸水了。 “你刚刚说什么?” 庄元嘉重复。 孟全一下子崩溃了,哭喊着:“城卫军,城卫军,救命啊,杀人啦!” 以为都是他们将人欺负到不得不向城卫军求救,以此为乐的,如今可是风水轮流转了。 外围群众看好戏的不在少数。 “这是庄家少爷吧?听说一年前不知道因为什么被逐出家门,后来就没听见消息了,没想到现在这么厉害。” “这庄少爷之前也才少玄,现在我看着都快王阶了,这么好的苗子,这下庄家要悔死了吧。” “嘿嘿,一回来就干翻孟家的纨绔,可真是大快人心!” 孟全心中满是屈辱,怨恨地看向庄元嘉。 哼,等他回去,有他庄元嘉的好果子吃。 一条丧家犬而已,离开岁星郡就该好好找个犄角旮旯待着,还敢回来? 回来就罢了,还敢在他头上扬威耀武? 秦家保得了他一次,还能保他第二次? 庄元嘉皱了皱眉,城卫军真要插手,他也只能放手。 但在此之前—— 又是狠狠一拳。 “你刚刚说什么?” 孟全真要崩溃了,他说什么了啊他? 肥胖的身子一边挣扎着,一边高喊:“城卫军?城卫军呢?” 他记得之前他们到了啊,原本还想着有些扫兴,没想到现在成救命稻草了。 不过,这也只是他的念想而已。 庄元嘉抽空看了看,只见城卫军早已整齐转过了身,对他们这边视而不见。 领头的那个摆摆手,声音干脆:“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别弄出人命,等会儿交罚款就行。” “哈哈哈,看来城卫军也看他们不顺眼了。” “每每给这几个纨绔擦屁股,被他们当乐子,城卫军能忍到现在不错了。” 周围窃窃私语声不绝,带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秦君看了说话的城卫军首领一眼,若有所思。 面容隐在城卫军的面罩下辨不清晰,不过听声音还是个年轻女郎。 实力倒是不错。 对方敏锐地发现秦君未曾遮掩的视线,颔首一礼,没有多话。 这边的友好交流孟全分毫未察。 听到城卫军的回复,他脸一白,眼见庄元嘉的拳头又要砸下来,顾不得多想,连忙求饶。 “庄元、庄少爷,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礼,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一次啊。” 他都想学他周围一圈人装死了,但看着庄元嘉的眼神,他分分钟感觉,哪怕是装死,也会被眼前这人给揍活过来。 不敢装,不敢装。 “你刚刚说什么?” 庄元嘉只执着于这一点。 刚刚、刚刚…… 孟全脑子疯狂转动,想到了什么,连忙堆起一脸谄媚的笑。 “褚大小姐是您的,是您的……嗷!” “不是这个,你再给我好好想想。” 庄元嘉不等他说完,便是一拳打断。 疼得孟全没脾气。 不知道是不是绝境中激发的潜能,孟全终于抓住了庄元嘉的愤怒点。 他看着庄元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表哥对木笙小姐一往情深……单恋?不不不,是觊觎,他觊觎木笙小姐是岁星郡人尽皆知的事,我之前去姨夫家正好听到他跟姨夫商量趁这次木笙小姐病重去秦家提亲的。好像,好像就是今天。” 孟全眼看拳头又要砸过来,连忙闭着眼一股脑说了出来。 今天? 庄元嘉一把将孟全推开,神色阴沉。 关名飞那个混蛋竟然还敢肖想他姐姐? 一年多前他那一脚可是一点力气没留,如今这人恐怕早绝了子孙后代。 否则庄鸿信那男人也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将他逐出家门。 不就是想将庄家摘出来吗? 这些年关家发展迅速,早就超出了秦家与庄家一头,隐隐跻身一流世家末。 若不是他们欲置他于死地,姐姐也不会托人将他送到圣唐。 想起那一段时光,庄元嘉清俊的脸更添了几分阴霾。 但阴霾散去是阳光。 庄元嘉摸着胸口代表着秦家子嗣身份的玉佩,这一刻,归心似箭。 孟全后被他一推,脑勺“砰”的一声撞在青石板上,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但只能眼睁睁看着庄元嘉一行人扬长而去。 城卫军拦都不拦。 孟全缓过这一阵,捂着肚子艰难站起来,踢踢搡搡将地上一众躺尸的人弄起来。 摆手就要离开这个让他丢脸的地方,准备随后算账。 “慢着。”一只纤白如玉的手拦住了他的去路,手上拿着一张明黄纸张的单子,“记得结账。” 这东西他熟悉,是罚款的凭据,以往收到不知道多少。 孟全想起刚刚的事,一下子暴跳如雷。 “我还没找你们城卫军算账,你们刚刚竟然藐视岁星郡律法,见死不救,我一定会上禀府主的。” 一群总是挑事儿的纨绔跟她讲律法? “你是不是对岁星郡的律法有什么误解?”那人笑笑,将单子扔到他脸上,无所谓道,“想告就告吧,记得结账就行。” “哼,不过是两万……上品灵石?!” 孟全扫了眼罚单,原本无所谓的腔调一下子拔高,发出刺耳的尖叫,宛若杀猪。 “你们这是抢啊?” 往常最高也不过是两万中品灵石,还是在砸了人家的店、有人受伤的情况下。 这次自己吃亏就算了,还一下子翻了一百倍? 拿这张单子回去,他爹不是要打断他腿? “那是普通城卫军出场的费用,这次可是本小姐亲自督战。你有什么意见?” 那人拉下城卫军的面罩,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巧笑嫣然。 孟全并身后一众纨绔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第一百九十章 不能为我留下吗? “……好好休息,不必思虑太多。” 萧舞夷顶着身后灼灼的目光,给眼前人施了一遍针,又僵硬地重复着每日医嘱。 就像秦管家不明白为什么这萧先生面对重金灵药抵死不认,却因为一张小纸条乖乖就范一样,萧舞夷也不明白,她跟姓秦的到底犯了什么冲? 前面在北域小城的秦家碰见了秦老贼,现在到了东域大城,又撞上了秦家。 还是除了秦老贼又扯上另一尊大佛的秦家。 躲都躲不过去。 “麻烦萧先生了。” 回应她的是面前这个温柔典雅的美人。 声音婉转轻柔,并不似将死之人那般晦涩喑哑。 眼睛明亮有神,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风采动人心魄。 除了脸色略有几分苍白,身体瘦弱了些,几乎看不到任何病重的影子。 但萧舞夷知道,她身体里那点微薄生机还是自己从桃木小剑上渡过去的。 一旦生机耗尽,这人怕是也就没了。 若只是生机殆尽也无妨,有身后这尊大佛在,想必能出手将秦老贼请过来。 半只脚入土的老爷子都能在秦君手下焕发新的生机,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自然也不在话下。 可事实并非如此。 秦家这小姐的身体好似一个无底洞般,无论她渡多少生机过去,总会被吞噬的只剩一点,堪堪维系着这一条性命。 短短三天,桃木小剑都被撸秃了一层皮,眼前人还是一脚踩在生死线上的样子,让她好不心疼。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这姑娘并无多少求生意念。 也或是,早知结果如此,已经认命了? 若是以往,萧舞夷定然十分惋惜这样一个温婉美人竟要香消玉殒。 但她现在根本生不出几分其他心思。 满满都是对自己的同情怜惜。 老实说,她面对这个比她还小一些的姑娘时,总束手束脚的。 时常有一种轻易被看穿的感觉,有时还有种面对至高无上的存在的压迫感。 萧舞夷心中将这一切诡异的感觉归结于那张脸,那张一看见就让她想起秦老贼的脸。 虽然多了几分成熟风采,但跟秦老贼护在眼里心里的妹妹相似度不要太高。 而且身后还有一尊大佛时刻紧盯着,想放松点也难。 心中哀叹着,面对秦小姐的感谢她还是连忙摆手:“医者本分,不麻烦。” 姿态到位,但声音还是透出了一分紧张。 她轻咳一声,拎着药箱准备走人。 顿了顿,还是转身委婉提了一句:“秦小姐可以多想想开心的事,大陆景象万千,还有很多美好的事。” “我也已经给我师傅传讯了……只要活着,就还有很多可能的。” 秦木笙微讶,面上转瞬露出一个笑,温婉动人。 “多谢萧先生提点。黎光,替我送送萧先生吧。” “不用不用。” 萧舞夷一溜烟出了门,还自己主动带上了房门,方才拍了拍胸口。 特么的,这几乎是与秦老贼并列的大魔王啊。 她哪敢拿她当做小丫鬟还要她送的。 话说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因为她送了点见面礼就觉得她和善,还给她签名? 实名坑自己了! 给就给了,这人为什么要把小孩子的玩笑话当真,还一直保留着签了她大名的纸条到今天啊? 简直想死! 萧舞夷站在门口平复了一下心情。 好在秦小姐喜静,身边没几个仆人丫头,也就没有人发现她的失态。 她稍整理了一番,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笑,维持着她作为萧先生的气度。 正准备抬脚走人时,蓦地听见里面传来一道低沉压抑的声音。 “不能为了我,留下吗?” 语中近似哽咽。 萧舞夷:“???” 萧舞夷:“!!!” 萧舞夷一下子炸了毛,脚步一错,整个人化成一道残影径直逃离了事发地。 直到扶着秦府外墙站好,她才大口喘着气,平复着剧烈波动的心跳。 卧槽,她听见了什么? 以铁血手段着称的人也有这样软弱到近乎卑微祈求的时候? 她不会被灭口吧? 就算不灭口,把她随便丢进哪个炼狱般的秘境操练一番,她也得玩完啊。 萧舞夷想着幼时的悲惨遭遇,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对不对,以对方的实力,肯定知道她在门口还没走。既然是她自己不曾遮掩,也怪不得自己听见。 对,怪不得自己! 萧舞夷重重一拳击打在墙壁上,勉力说服自己。 正想着,旁边突然出现一道狐疑的声音。 “萧先生,您,这是在干什么?” 萧舞夷身体一僵,调整好面部表情,做好心理准备。却在转身的一刹那,看见秦管家和他身后的一众护卫仆役险些破功。 行叭,丢人丢到整个秦家了。 “我这是……啊,我正好听见有礼乐在响,不知是不是有哪家在办喜事,出来,看看热闹?” 萧舞夷声音有些飘。 之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真没发现墙外锣鼓喧天。 不过现在拿来做个借口也是无妨。 秦管家眸中闪过一丝浓重的厌恶,却并非是对萧舞夷。 他俯身恭敬道:“萧先生见谅,这并非是哪家有喜,不过是有人上门闹事罢了。” 萧舞夷自是注意到秦管家的情绪,颇为诧异。 她眼中,这秦府管家也是个老狐狸了,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之前明明恼她不承认身份,面上犹自恭恭敬敬,看不出半丝异样。 要不是她医术小有所成,观人方面有自己的一手,还发现不了。 眼下看来这次闹事的人是真的激怒他了,半分没掩饰他的厌恶。 她看着秦管家身后这架势,想必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秘事。 萧舞夷起了点兴趣,开口:“不知是什么人敢来秦府闹事?正好我也无事,可否跟着一起去瞧瞧?” 看看热闹,缓缓心情。 秦管家自无不可。 自打萧舞夷展示了自己的水平,将小姐从昏迷中唤醒,他的态度就完全的表里如一了。 是真的打心眼里感激的。 反正如萧舞夷所想,这也不是什么要隐瞒的。 一行人到了秦家门口。 萧舞夷看了一眼,有些怀疑秦管家的话。 谁家闹事是敲锣打鼓,铺满十里红妆,宛若送嫁求娶般?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东西是好东西,可惜无用啊 门外说是十里红妆一点也不夸张。 长长的车队蜿蜒消失在街角,红绸遍布,一派喜庆。 车队旁还有专门的仪仗队,锣鼓喧天的氛围恨不得叫整个岁星郡都能知晓。 如今路上随便拉一个人来,恐怕都以为主人家有喜。 但秦家从上到下,可没有一个人认可这门喜事。 秦管家沉着脸,不复对着萧舞夷时的恭敬,也没有平常笑脸迎人的亲和。 “关家这是想做什么?如今岁星郡人人知我家小姐身体不好,关家缘何带着一班人马在府外吵吵嚷嚷,扰我家小姐静休?” 秦管家直接忽视了这一片红艳艳的景象,看向队伍的领头人开口指责。 若是一般人,他早就让身后一众护卫直接动手将人逐走了。 但关家暂且不行。 近些年关家发展迅速,压了秦家一头,可真要论起来,秦家也不会惧他。 但家主不让秦家与庄家正面起冲突。 哪怕是之前关家人意图对小姐下手,秦家也只是在争夺资源方面强硬了几分,没有与之彻底撕破脸。 ——似是关家背后有人扶持,且扶持他的人秦家难以应对。 秦管家虽不解家主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但依然遵从。 只是也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毕竟虽没有彻底撕破脸,但秦家与关家积怨经年日久,早就化解不开。 如今也不过维系着表面几乎维持不住的和平而已。 来人自也知晓两家恩怨,不以为意。 他手一招,锣鼓声停下,表面的喜庆散去,反而多了几分肃杀。 “秦兄说笑了,岁星郡哪个不知我家少爷倾慕秦小姐已久,怎会故意扰人?不过今日在下奉命前来贵府提亲,如此不过以示郑重罢了。” 郑重? 郑重没看出来,不过昭告天下的意图却是看出来了。 说是提亲,看这架势是直接送聘礼来的。 外人看来大抵是直接默认秦关两家结亲了。 秦管家眸色愈深。 秦关两家势同水火,秦家断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但如今关家这番作为,岁星郡人人必知。 若是不成,丢脸可就丢到姥姥家了,他有何必胜把握秦家会松口答应这所谓的亲事? 还是单单打着伤敌一千的主意,仅是以此污她家小姐声名,恶心人呢? 心中思虑万千,秦管家面上犹自镇定。 他冷笑一声:“关少爷倾慕我家小姐?想来关老家主九泉之下怕是难安。” 关老家主是谁? 关家现任家主的父亲,关名飞的爷爷。 也是被秦木笙的父亲秦封羽杀上门后亲手诛杀的关家上一任家主。 这在世家当中也是公开的秘密,消息灵通之人也都知晓。 秦管家一开口就往人伤口上戳,半分不留情面。 当下,人群中就有不少人嗤笑出声。 不管关家有何图谋,罔顾血海深仇娶仇人之女总是让人耻笑。 若单单是见色起意或意图以此折辱,更是难登大雅之堂。 来人是关家的一位管事,但资历颇老,甚至经历过当初被秦封羽杀上门一事。 骤一听闻秦管家的话,面色便是一变,半晌才缓和过来。 “今日上门,我关家是抱着诚心来的,秦管家何必言词锋利?” 顿了顿,他继续道: “秦关两家过往是有恩怨纠葛,但斯人已逝,固守旧日仇怨只会阻碍两家发展。如今我家少爷痴心恋慕秦小姐,两家借此机会化干戈为玉帛,结为姻亲,岂不皆大欢喜?” 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 秦管家思虑更甚。 来提亲的这个管事在关家地位不低,显然关家对促成这桩亲事颇为看重,不是随随便便的。 但对方所图到底为何呢? 若只是想折辱小姐,以报昔日之仇,于关家而言,实在不算什么好主意。 上不了台面的事,做了也只会让关家沦为世家大族间的笑话而已,得不偿失。 不过不管因为什么,秦家都断然不会同意。 但不待秦管家严词驳斥,关管事就紧接着道: “秦小姐身体有恙,我家少爷亦是寝食难安,特意命我等寻来九转回还丹一枚,以助秦小姐早日康复。今日除了这些俗物,聘礼中也有此一份。”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瓶身上天青凝晕的纹路昭示着其中丹药的不凡。 秦管家要出口的话一顿,不得不咽了回去。 九转回还丹号称不死良药,有毒解毒,没毒治伤,没伤护体。尊阶之下的武者只要还有一口气,服下此药都能救回一条小命。 秦家这些天也在寻觅,重金求取,但一直没有消息,没想到庄家竟然得了一枚。 秦管家有些犹疑,答应亲事是不可能答应的,但除此之外,其他还有什么方法可以从庄家手上得到这枚丹药呢? 萧舞夷在旁打了许久酱油。 她今天也算长见识了,才知道原来除了“有喜”,还可以“被有喜”。 之前无所事事,一直竖着耳朵听外围围观的人述说秦关两家的恩怨,直到听见“九转回还丹”才回过神来。 她忍不住插口:“久闻九转回还丹大名,能否让我见识一二?” 关管事看她手中药箱,猜想她应是最近被请回秦家的医者。 之前他们也调查过,不过也只知萧舞夷在周边小城中声名不俗,是个医术精湛的医者,其他却是不知。 不过丹药不假,他也不怕她抢去或毁了去,正好借此让秦家知道真伪。 萧舞夷小心从他手上接过玉瓶。 玉瓶乃天青玉制成,是贮藏高阶丹药的首选。 药力被封锁在玉瓶之内,但又会对玉瓶产生影响,在瓶身上形成不同的纹路。 这也可作为判断丹药品质的一种依据。 而天青凝晕无疑是其中上上之品。 萧舞夷先观察了一番纹路,眼中闪过几丝满意之色,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瓶。 霎时一股异香扑鼻。 萧舞夷迅速封锁住药力流失,仔细辨了辨,才依依不舍地还了回去。 “是九转回还丹不错,而是品质不凡,想来在九转回还丹中也算上等。” 关管事眉眼间闪过一丝得意:“秦兄,我关家可是诚意十足,你若是不能做主,还是尽早去请示秦家主吧。” 可不等秦管家纠结,萧舞夷先开了口。 “我还没说完呢,东西是好东西,可惜于秦小姐无用。” 第一百九十二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惜无用? 此言一出,两方心情都不好了。 秦管家没想到连九转回还丹也无法治愈小姐的病,心中希望又减一分,眉宇间不由生出几分黯然。 关管事一看他神色,就知他信了萧舞夷的话,不由大为光火。 “谁人不知九转回还丹素有不死良药之名,秦兄你可想好了,别让某些居心叵测,不愿让秦小姐安好的人欺瞒了去。” 萧舞夷是为秦木笙医治的医者,若是秦木笙身体好了,自然就没有萧舞夷的事了。 秦家酬金之丰厚人尽皆知,关管事就差指着萧舞夷的鼻子骂她不安好心了。 萧舞夷懒得理他。 秦家酬金再丰厚也抵不上她这几天的损失,要不是有大佛压着,看她们关系匪浅,秦小姐算得上是自己人,她早收拾包袱溜了。 秦家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她又不是为秦家来的。 九转回还丹好是好,但说对秦木笙无用就是无用。 找不到她体内吞噬生机的源头,别说只能对尊阶之下起作用的九转回还丹了,传说中可救圣阶一命的十金丹都没用。 即便救活了,生机也会很快再次被吞噬。 就如她现在这般,治标不治本而已。 不过萧舞夷眼珠子一转,暗自思量着。 这九转回还丹对秦木笙没用,对她自己有用啊。 丹药效用不消说,寻常也是不多见的。且不说材料稀缺珍贵,即便能寻到,她现在也没炼制的本事。 要是能搞一颗来保命也是不错的。 暗瞅瞅,以这老头的实力,未免影响药力,这丹药不会放入储物灵器中,只能是贴身安放。 只要有机会近身,直接强抢方便得很。 这老头一大把年纪也不过是皇阶而已,虽比她实力强上许多,但抢了东西就跑,不与他缠斗的话她也不惧,只是不知暗地里是否有人看护。 萧舞夷心里打着小九九,面上不动声色。 秦管家自是不知她心中所想,不过对萧舞夷的信任却是不假,尤其是知道她的师承之后。 所以关管事这番话也是白说。 见秦管家不为所动,关管事面色也是阴沉下来。 不过来时已然想过秦家拒绝的情况,关家已经做了两手准备。 他有些肉疼地再次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瓶身依旧有纹路盘绕,却不复之前天青凝晕的唯美。 自然,瓶中丹药也比不得九转回还丹。 不过,萧舞夷挑了挑眉,观其纹路,她心中对此已然有所猜测。 果不其然,关管事沉声:“秦兄,想必你也听过升君丹之名,不知这能否表明我关家的诚意?” 升君丹丹如其名,可助皇阶武者突破到君阶。 此丹所需灵药算不得珍惜,但是也不是萧舞夷如今能制成的。 盖因炼制此丹须得君阶以上之人,炼制时融入自己的空间感悟。 实力越深,感悟越深,所得的丹药效果自然更好。 皇阶巅峰的武者服下,可以增加对空间力量的领悟。 而领悟空间力量,无疑是君阶的一大标志。 关家拿出的这枚丹药单以药力而言比不得九转回还丹,但实际价值却是不相上下。 尤其在急需突破的人眼中,甚至更胜九转回还丹一筹。 而众所周知,秦家家主困于皇阶巅峰已逾十年。 关家显然下了血本,毕竟一个君阶,对这些家族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 关家会愿意帮秦家家主突破到君阶?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但是丹药不会错,也容不得人在其中做什么手脚。 只能说,于关家而言,秦木笙的重要性已经胜过秦家家主突破,秦家多一个君阶这种大事了。 对方堂而皇之地说起来,半点不隐藏,只能让秦管家感到对方的势在必得。 关管事目光落在手中玉瓶上,嘴角微扬,对结果已经不多质疑。 一边是濒死的侄女,一边是进阶的希望,傻子也知道怎么选? 毕竟以关家调查来看,秦家主和她侄女私底下也算不得亲厚。 如此,秦家护着秦木笙,说不得只是念着过往秦封羽对秦家的功绩,大张旗鼓地寻医问药也不过是做做面子而已。 毕竟人都死了十几年了,这些年秦家也一直在走下坡路,有什么功绩也败完了,有什么感情也耗尽了,不若眼前利益来得动人心。 即便秦家知道庄家有图谋,即便会落几分面子,但能抵得上升上君阶的诱惑吗? 尤其是对滞留皇阶许久的秦家主而言。 “秦兄,你还是去问问秦家主吧,可别误了大事。” 关管事好整以暇。 其实他也不知关家此举的深意,以往还颇为看不上纠缠仇人之女的关名飞关少爷。 但他在关家地位不低,也能接触一些旁人不知的隐秘,自是知晓此次命令不过是借了关名飞的名头而已,真正下令的令有其人。 否则以关家之前的底蕴,想得到九转回还丹和升君丹这两种灵丹,也是千难万难,何况是拿出去送予死敌呢? 而这无疑也是秦管家担心的事。 他不担心家主会为此将小姐推出去,却始终忧心关家意欲何为。 其中有涉及到家主所说的关家背后之人吗? 有机灵的仆役从后退去,前往家主院落回禀情况。 秦家门口却是一时沉寂,陷入僵持。 关管事将玉瓶收回怀中。 此番一切行为并未遮掩,亮亮堂堂展示在所有人眼前。 想来今天过后,能若无其事拿出两大灵药的关家在岁星郡的地位要再提提了。 而关家如今也不惧如此高调露财的后果。 这样想着,关管事便是一阵扬眉吐气。 他看着面前秦管家低眉垂眼的样子,心中嗤笑,面上却一派亲和。 “秦兄,想来今日过后,关秦两家自可放下昔日恩怨,握手言和。你放心,我家少爷对秦小姐一片痴心,定是会好好、照顾她的。” 说到最后,语气微转,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关名飞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配得上我姐姐吗?还是之前的教训没记住?想来我也确实不能再废他一次了。” 远远的,一道声音传来,毫不掩饰地嘲讽着。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小无敌,好久不见呐 庄元嘉从孟那儿得到消息,原本便不慢的速度更是加快了几分,正赶上这一场对峙。 天知道他看见那满目的红时,直想着给他漂白了再送回去。 更别说走近了还听见关家人恶心人的话。 不知是不是回了熟悉的环境,庄元嘉骨子里的顽劣显出了几分,当场便呛了回去。 说的话可不算好听。 这一说,精明的围观群众可是听出了几分言外之意。 废他? 废他什么了? 这一年来关少爷甚少出门,但也不是没有,实力还摆在那儿做不得假。 武道上想来没出问题。 加上之前庄元嘉被逐出庄家后流传的小道消息,出问题的是什么,那就不言而喻了。 当下,听懂的人挤眉弄眼,心照不宣地笑笑,面上显出几分猥琐。 关管事一眼看去,差点没气出病来。 庄元嘉废了关名飞的事哪怕在关家也是个秘密,知道的不多,谁知现在直接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了出来。 他心底里是瞧不上关名飞,但这可关系到关家的声名。 之前关家施压,就是想让庄家直接把人交出来的。 但庄家怎么说也是个世家,即便在庄家家主眼中这个儿子可有可无,也断然没有直接送给别人处置的道理。 不过欲盖弥彰地寻个由头逐出家门也算表明态度。 没了家族依仗,关家想要一个少玄的小命不是轻而易举吗? 谁知道人突然就不见了。 关家这一年翻遍了岁星郡也没找到庄元嘉,派出的人一无所获,整个人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只得无奈放弃。 想来这也是秦家的手笔。 关秦两家间的恩怨又添了一笔账。 但今次关管事前来,可是好好做了一番心里准备的。 过去恩怨暂且不谈,只要交代的任务完成,让人满意了,以后覆灭秦家也不过是翻掌间的事。 可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儿,人竟然大摇大摆地回来了,还来了这么一出。 而且以他的实力看去,庄元嘉现在的修为一目了然。 短短一年半载,从少玄一跃到准王阶,将近两大阶的提升简直匪夷所思。 气怒、惊疑又忌惮。 以致于关管事一时竟无话可说。 “元嘉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秦管家略有忧虑地看了关管事一眼,赶忙迎上前。 “姐姐身体有恙,我怎么能不回来看看?” 庄元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摆摆手,示意不用多说。 人已经回来了,还暴露在关家人面前,现在说也晚了。 秦管家点点头,目光落在他身后一众人身上。 这一看,目光一凝。 “这、这是……” 他声音哆嗦了下,看向庄元嘉,寻求他的肯定。 庄元嘉点了点头。 秦雅与秦木笙外表的相像还是非常明显的。 且即便两人未曾相处过,所生活的环境也大相径庭,但偏偏气质上亦有几分相似之处。 如此,就更是相像了几分。 秦管家现在是秦家的管家,但当初还是秦封羽的随侍,对他的一双儿女自是更多几分感情。 当初秦封羽夫妇离家时,秦雅不过是刚刚诊断出的一抹脉象。后来夫妻双双失了音讯,更是没人顾及到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后来还是秦木笙提起她还有一个妹妹,秦家方才派人去寻,但其实根本不报什么期望。 连当初的孩子有没有降生都不知道,还能寻个什么呢? 但秦木笙坚持,秦家主相信,所以秦家这些年也一直在寻找。 直到几个月前,小姐突然说不用找了,撤回了人手。 秦管家还以为她终于放弃了,没想到庄元嘉的回归竟带来这样大的惊喜。 一时连心底隐忧都被这份喜悦掩了去。 他们这边寒暄着,气氛和谐,关管事忍不了了。 他目光阴鸷地在庄元嘉的身上扫了一遍,到底没在这个时候找麻烦。 对于他身后看上去颇为年轻的秦君几人也没怎么关注。 “不知秦家可考虑好了?升君丹只此一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升君丹确实稀有,至少以东域的水准还是很难炼制的,如此说倒也没什么不对。 但前提也仅在东域范围内。 “我倒不知如今一枚升君丹就能买个大姑娘了,您这想的还挺美?” 秦君转动着手中念珠,有些好笑。 “小娃儿不懂事便不要随意插嘴,升君丹的价值可不是你能置喙的。” 关管事目光阴测测的,语中满是寒意。 虽然秦家要是答应,与秦君口中所说也没什么两样。 可不就是拿枚丹药买个姑娘嘛。 但是摆出来就不好看了,若是秦家在乎这层遮羞布,因此退缩,关家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但秦君会怕他这点小小的威胁吗? “要是这种小玩意儿能有买个姑娘的价值,我倒也不吝惜。” 秦君翻手间拿出了几枚丹药在掌间把玩,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莫名嘲讽。 没有玉瓶的抑制,加上有意为之,一股丹药的清香扑鼻而来。 且秦君掌上空间,竟因丹药的转移微泛出几丝弧度。 关管事瞳孔一缩,面色几变。 丹药在他手中,他也不是没有偷偷看过。 秦君手中丹药与他怀中珍之重之的那枚一般无二,而观如今表现,怕是尤胜他手中这枚良多。 能轻松拿出这么多枚升君丹,还不甚在乎的人,又是何等身份地位? 如今这人却是与庄元嘉一起回来的。 且,秦管家注意到的事,关管事又怎会注意不到。 他关家觊觎秦木笙,总不至于连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而眼前与秦木笙面目肖似的人与这轻松拿出升君丹的人姿态亲昵,显然关系匪浅。 换言之,秦家这是多了尊大靠山啊。 关管事嘴里一时发苦。 但想到自家身后亦非无人,他方才镇定了些。 “您说笑了,我家少爷倾慕秦小姐,真心求娶,这枚升君丹不过是聘礼的一部分而已。” 关管事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改口改得倒快,刚还是“小娃儿”,这就称“您”了。 秦君挑了挑眉。 “关家请回吧,秦家不同意这门亲事。” 就在这时,姗姗来迟的秦家主一语定音。 秦君拉着秦雅的手退到一边,让开了主位。 她瞥了眼一旁恨不得隐形的人,笑。 “小无敌,好久不见呐。”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黎光啊,久仰大名 似曾相识的话语在耳畔回响,萧舞夷欲哭无泪。 之前抱有的那点这个秦家与秦君无关的念想在看见秦木笙的脸时宣告殆尽。 但这几天下来,她有意无意地打听,这个秦家确实不知有秦君秦雅这两号人物,她也稍稍安了点心。 结果就是,不过出来溜达一下看看热闹就遭遇了迎面暴击。 萧舞夷面无表情地怀疑人生。 然后在秦君目光注视下,扯了扯嘴角,生生化作一个灿烂的夸张的难以言喻的笑。 “秦师叔,我们真是有缘!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一唱三叹,表情浮夸。 看得一旁的秦管家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眼睛不中用了,不然怎么一直以来端庄得体的萧先生会露出这么谄媚的表情呢? “一年也不算短了,怎么,不想跟我见面?” 秦君似笑非笑。 “没没没,这不是太激动了嘛,小瑾儿可想您了。” “哦,那你不想我吗?” 萧舞夷恨恨,今儿个秦老贼咋了?这不是心照不宣的事吗?非得逼她昧着良心说话? “阿姐,好啦~” 秦雅拉了拉秦君的衣袖,不让她再逗弄萧舞夷。 对于负责为爷爷调理身体的萧先生,她心中还是尊敬的。 秦君眨了眨眼,顺从地听话。 萧舞夷看着她们的互动,灵光一闪,霎时明白秦君的意图。 ——逗她哄妹妹开心?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萧舞夷目中几欲喷火,在秦君看过去时立马化作明媚的笑。 不得不说,萧先生变脸真的一绝。 秦雅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心中放松许多。 这边秦家主到来,一锤定音,没得商量。 准备好的后续手段在秦家主不容置疑的目光中根本拿不出来。 关管事再恨,有个摸不清身份的秦君在他也不敢放肆,只能灰头土脸的地带着一众人离开。 之前敲锣打鼓有多热闹,眼下就恨不得直接匿了身形。 赶走碍事的关家人,围观看热闹的也散去了。 秦府大门一关,阻隔了所有暗中窥探的视线。 “舅舅,这是圣唐学院的秦君秦教习,这是她的妹妹秦雅……” 庄元嘉耐下心来一一引荐。 之前在圣唐劝说秦雅时耽搁了些许,秦君曾说过不用担心这边。 她说的笃定,庄元嘉虽不知她哪儿来的消息,但也相信不是无的放矢的安慰之语。 但一路行来仍旧恨不得给自己插两双翅膀直接飞回去。 可偏偏孟全还想拦他的路。 不过从他口中得到的消息虽然让他生气,但也无疑放心了许多。 毕竟若真到了那般境地,关家想来也不会有提亲的举动。 没忍住就留下来给了他几拳。 嗯,以示感谢。 现在回了秦家,见最为亲近的舅舅和秦管家眉间虽有忧色,但无伤情,终是放下心来。 虽不见姐姐,还是让他有些担心,但也不能直接将人撂在这儿。 庄元嘉做着桥梁,老老实实搭在这儿。 秦家主看着秦雅,神色间多了几分激动,但听见庄元嘉的介绍,想来其中还有些许隐情,也按捺住没一上来就认亲。 秦雅暗自松了口气。 “秦伯伯,木笙姐姐怎么样了?她现在还好吗?” 褚星阑连自己家也没来得及回,直接跟着来了秦家。 见他们互相认识了,便赶不及询问道。 “放心,木笙情况已然大好,说来都要感谢萧先生出手。” 他看向萧舞夷,眸中是真切的感激。 “没有没有,都是师叔教得好。” 萧舞夷挪到秦君身后,闭着眼睛瞎奉承一番。 师叔? 说来之前他们谈话就曾提及,他还以为他听错了,没想到竟真是如此。 不过说来能一次拿出那么多升君丹的人,与萧舞夷有关系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但秦家主还是在心中将秦君的地位又提升几分。 对着萧舞夷再三感谢后,庄元嘉忍不住问:“萧先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去看看姐姐?会不会打扰她休息?” 他暗暗瞥了一眼秦雅。 人都带回来了,他自是想第一时间就让姐姐看到的。 说不定姐姐一高兴,身体就更好了呢。 “不会打扰,小姐久候多时。” 不待萧舞夷应答,一直跟在秦家主身后却除了秦君始终没有被其他人发现的人终于出声。 那人一袭侍女装扮,但身姿挺拔,沉静从容,不似寻常侍女般低眉顺眼。 赫然也是一头短发,但相较于褚星阑少年人的雌雄莫辩,这人面容柔和几分,有着女子的柔美。 但积年累月的气势磨砺,为这份柔美披上了一层铠甲,沉静中隐隐现出一分凌厉。 “黎光姐姐。” 庄元嘉神情恭敬了几分。 他这次离开东域去往圣唐,便是有她姐姐身边的这位侍女在其中斡旋。 当然,说是侍女,也没人会当真。 庄元嘉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是几年前姐姐在外救的一个人。 当时伤重濒死,姐姐花了很大精力才治好。伤好后离开了一段时间,再回来便一直留在姐姐身边以侍女自居。 秦府中知道她的人其实也不多。 ——只要她不想,没人会发现她的存在。 毕竟不是惯会隐藏的人,举手投足间的气势总也露出几分端倪。 这可不是寻常人能表现出来的,索性直接匿了踪迹。 庄元嘉原先只是讶异这样的人怎么会留下做个侍女,但姐姐不说,他也没探究过她的身份。 可当初出事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打包送到圣唐,还是送到圣唐院君手上,着实让他大大惊异了一番。 如今再见,他心中更添几分敬畏。 其他几人直至此时才发觉堂中竟然还有一人。 秦雅看了一眼,只觉若是花迎在此,怕是要好生激动一番的。 秦君早就注意到她的存在,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此刻听见庄元嘉的称呼,暗自挑眉。 离光? 太胤离光? 这就是唐韵心中的毕生之敌,说起来就会抛却多年涵养暗自恼火的太胤院君? 黎光注意到她的目光,主动走上前。 “黎光,黎明之初光,见过诸位。” 她行了一个古礼,正对秦君的方向。 黎光啊…… “久仰大名。” 秦君颔首。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要走 秦君既然会让秦雅回来,自然是早就将秦家的情况调查的一清二楚。 秦家这一代子嗣单薄。 秦家家主秦封成原本有两个儿子,长子秦木轩年长秦木笙许多,天赋不俗,被看作是秦家第二个秦封羽,却被人暗算不幸夭折。幼子秦木泽比庄元嘉还要小一岁,如今在太胤学院修习。 除此之外,就是秦木笙与庄元嘉了。 秦木笙的父母自不用说,而庄元嘉则是秦家主幼妹秦封柔的孩子。 当初庄家算起来不过是三流小世家,而秦家却在秦封羽的带领下跻身一流,声名赫赫。 秦封柔嫁入庄家算是低嫁,但夫妻恩爱,容不得旁人闲话,与庄家如今的家主庄鸿信也是过了一段举案齐眉、羡煞旁人的日子。 谁料想秦家出事后,庄家却占着先机率先落井下石,从秦家身上撕下好大一块肉来。 秦封柔知晓消息后持剑与庄鸿信对峙,却被他巧言令色放松警惕后偷袭废了修为,郁郁而终。 而庄元嘉作为庄家直系血脉,除了有一口饭,所得的修炼资源还没有一个不长进的旁系多。 之所以能留一条小命,却并非是庄鸿信念着父子亲情。 还是当初因着秦封羽和秦封柔的关系,庄元嘉与褚星阑曾定下一份婚约。 原本只是口头约定,将来若孩子有缘结成亲家再好不过,却没成想成了庄元嘉的保命符。 褚家凭这份姻亲关系强行插手,也让庄家不敢妄动。 毕竟褚家是二流世家中也算靠前,不是庄家能招惹的。 秦家在变故中实力大退,勉力稳定下来,知晓情况后也无力回天。 秦家主曾想将人接回来,但庄家偏要扯着这层遮羞布不放人。 好在有褚星阑做借口,庄家也不敢关着人不让出来。 而两个小不点最常待的地方就是秦木笙的院子,相处下来感情之好也不输于亲生的兄弟姐妹,所以庄元嘉惯来都是称呼秦木笙作姐姐。 大大小小的问题秦君都梳理了一遍,也算摸清了秦家现状。 秦家家风堂正,成员稀少,没有其他家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容易出问题的旁系因着前几年的变故已与秦家脱离,虽然对于当时的秦家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但在秦君看来是再好不过了。 干干净净的,才不会委屈了自家小姑娘。 内部稳定就好,至于外敌环伺,在秦君眼中算得了什么事呢? 但现在随着黎光的引领站在秦木笙的院前时,秦君竟久违地感受到一丝紧张。 秦雅揪着衣角,正略有几分无措地看向秦君时,就发现她手中念珠转得飞快,仔细看就可发现她眸光深处亦有几分惶然。 秦雅突然就不紧张了。 她拽了拽秦君的衣角,在她看过来时,伸手握住了她垂在一边的右手,十指相扣,轻轻晃了晃。 秦君轻舒了口气,眸中笑意氤氲。 黎光没注意身后的小动静,神态沉静地打开了院门。 “小姐!” 然而这份沉静在下一刻霎时被打破,她顾不得身后的秦君几人,疯了般冲到院子里。 院子里有阵法防护,隔绝感知,秦君之前并未刻意探查,自然没有发现什么。 如今院门开启,防护阵法也随之打开,自可以感知。 但其实也感知不到什么。 整个院子一片死寂。 连本应该存在的大活人气息,都是恍若空无。 其实不消多说,看黎光失态的样子,也知出了变故。 庄元嘉和褚星阑红着眼跟着往里冲。 秦雅跟着走了几步,跨过院门后却不由驻足。 她有些不敢走了。 当初她尚觉得远在天边的所谓家人过于飘渺,可以轻易决心放下,听见对方病重的消息也只是微有动容, 可此刻站在这里,意识到里面可能出现的情况,她心中狠狠“咯噔”了一下,说不出的滞涩。 但秦君却不能在第一时间给她依靠。 因为在黎光冲进去后,她身形一动,随之而去。 原本院中当是花团锦簇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如今花团锦簇依旧,却不复生机。 明明还保留着盛开时最美好的模样,却像是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宛若一丛丛装饰精美的假花。 说不出的诡异。 庄元嘉看着这景象依旧却又完变了样子的院落,担忧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弥漫到身体每个角落,让向来坚毅的青年眼中又一次泛起水光。 他速度比不得秦君和黎光,但院子不大,很快就看到了他想见到的人。 那人如往常般卧在躺椅上,纯白的衣裙铺散开,有花瓣飘落,点缀在其间。 一卷古籍落在地上,沾染了些许尘土,往常该将之拾起细心拂拭的人此刻却闭着眼,好似陷入了深沉的睡梦中。 走得近了,还能发现她面上犹自带着温柔的笑。 恍惚间,庄元嘉以为她真的只是睡着了,在做梦,一个甜美的梦。 许是知道他带回了秦雅,带回了她心心念念的妹妹,心里高兴呢。 可秦君严肃的神色将他这一丝期望掐灭,而黎光同样几近崩溃的情绪生生将残酷的事实摆在他眼前。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秦木笙,是他最亲的人啊。 庄元嘉跌坐在地上,死死咬着牙,却不由再次泪流满面。 秦君和黎光无暇顾及到他,盖因秦木笙的情况实在算不得好。 她们来时,等于是见到一个尚且温热的尸体而已。 但秦木笙情况特殊,也不是没救。 秦木笙缺的是生机,即便是治标不治本,眼下只要能将人抢回来就好。 可秦君看着对面女子的样子,忍不住蹙眉呵斥:“黎光,放手!” 救人也不是黎光这么救的,完不顾惜自身,疯狂将自己的生机输送到秦木笙体内。 短短片刻,便白了一半头发。 之前秦君就看出她身体有亏损,现在想来也是为此。 秦君有木灵血脉作为依托,如今还有木心炎可以吸收转化,不惧这点损耗。 但黎光实力再强,也只是个普通武者,生机之力经不起这样耗费。 可此刻黎光根本听不到秦君的劝告。 她眼中布满血丝,脑海里只有一个念想——不要,不要走!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你回来了 秦君可不想救了一个,倒下另一个。 见黎光不听劝,她直接挥袖将人掀到一边。 若是以往自然没这么轻松,但现下强大的太胤院君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跌落到一边后一时脱力,甚至没有再爬回来的力量,只能眼不眨地看着这边,眸心蕴着难言的痛楚与恐惧。 掌心脱离,截断了生机输送,秦君这边的压力一时大增。 但让她无奈的是,两大强者庞大的生机力量输送进这具柔弱的躯体后却宛若石沉大海,激不起一丝浪花。 她想了想,指尖划过秦木笙的掌心。 一道整齐的伤口乍现,血肉翻卷开来,流动的血液悬于掌心伤口处,不曾涌出。 秦君凝眉,划破自己指尖,一滴微泛着着莹绿光泽的血珠滴落,顺着秦木笙掌心的伤口进入她的身体,而后伤口悄然愈合。 随着这个动作完成,秦君的脸色瞬间苍白许多。 与之相对的,是秦木笙身上骤然涌现的生机。 活人的气息。 起死回生般的奇迹。 黎光眼中乍现出璀璨的光芒,一如她的名字——黎明之初光。 历经黑暗后绽放的那一丝微光,不耀眼,却夺目异常。 庄元嘉爬起身来,站得笔直,紧紧盯着躺椅上的人,目露期盼。 褚星阑站在他身旁,死死掐着他的手臂不放。 秦雅和沐岫慢了一步,恰是在秦君滴血时走了进来。 秦雅一眼看去,目光远远地在白裙之上打了个转,便落回秦君身上。 当下心中猛地一沉。 当初在苍羽学院时,秦雅就流连于苍羽的书馆,后来去了圣唐更不消多说。 书上看得见的她自明了,看不见的有秦君指导,早不是出生小城眼界受限的小姑娘了。 秦君在做什么,她知道,知道就更急切,急切却不敢上前打断。 直到此时秦君收手,秦雅方才跑到她身边,面色沉凝地挽过她的手。 一遍遍仔细查探,发现她只是动用了一丝本源,才稍稍松了口气。 木灵血脉注重恢复,缺少了一丝本源虽会对秦君有些影响,但将养一番就可补回来。 要是秦君因为搭救秦木笙造成难以逆转的伤害…… 秦雅不敢想。 她不知道自己到时是不能原谅她,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但刚刚混杂的担心恐惧一股脑涌了上来,秦雅还是忍不住扑到秦君怀中。 “阿姐,下次……” 下次什么? 秦雅一时语塞。 让秦君不要救秦木笙吗? 刚刚才见一面甚至因为担心秦君尚未注意到正脸的人和秦君,两者在秦雅心间的地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若是救她会伤害到秦君,秦雅绝不容许。 但若只是损失一丝可以补回的本源,就能救回一条性命,秦雅能狠心阻拦吗? 秦雅闭了闭眼。 可她会心疼。 若是自己足够强大就好了,她们有相同的血脉,秦君能做的她也可以。 本也该是她的事。 只要足够强大。 最终秦雅也只能闷闷出声:“……下次你要先顾好自己。” “放心吧,除了阿雅,谁值得我舍命来救。” 秦君自是知道她的担忧,低笑了一声,在她耳边轻喃。 秦君既然动手当然是有所考虑的。 怎么说她现在也是有人惦记着的,做事自会多一分顾虑。 以往秦木笙虽然命悬一线,但终究还有这一根线连着,注入秦木笙体内的生机之力会汇聚在她自身微弱的生命本源上,为她延续生命。 但刚刚秦木笙体内生机涣散,她与黎光注入的力量再强,汇聚不到一起,也只是如无根浮萍般在她体内四处游走,起不了多大作用。 所以秦君才会以自己的本源力量,为她重塑生命本源,重新连起这一线生机。 说来简单,但这确实称得上是起死回生了。 这人要不是秦木笙,即便秦君赌上所有本源,也根本做不到这点。 而本源损失过多,即便是秦君也难以弥补。 这就是之前秦雅担心的一点。 不过既然是秦木笙,秦君所料也没错,那以一丝本源换她回来,真是再划算不过的。 更多的代价却不一定了。 如她所说,虽然秦木笙很重要,但世间也只有一个秦雅值得她舍命。 但秦雅才不乐意。 “谁也不值得你舍命!哪怕是我也不行!要是因为我让你陷入危境,我不会原谅自己的,也不会原谅你!” “我会恨你!一直恨你!” 怀中的少女抬头,眸中亮晶晶的。 掷地有声的语气,宛若誓言。 秦君怔了一下,回过神却是轻笑:“这么严肃干什么,我不是没事吗?放心,我会顾好自己的。” 她抬手放在秦雅肩上,自然而然地将她的身子转过去:“好了,人应该要醒了,阿雅看看。” 眸中一闪而逝的沉郁无奈无人可察。 姐妹俩说话的时间里,秦木笙的气息越发浓郁,连带着整个院落都迸发出强大的生机。 若非防护阵法再度启动,阻隔了一切,恐怕整个岁星郡都要以为秦家得到什么稀有珍贵的天材地宝了。 秦君话落之后,秦木笙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如翩飞的羽翼。 秦雅下意识想揪着衣角,伸手却正好搭在秦君落在她腰间的手上。 她低头看了看,秦君刚刚将她转过后,手顺势滑到她腰间,如今却是正好将她环在怀中。 些微紧张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 阿姐站在她身后呢。 秦雅抬眸看去,目光掠过眼前仿若闭目小憩的女子的脸,对所谓的家人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感。 众人目光的注视下,秦木笙缓缓睁开了眼。 她是斜卧的姿势,睁开眼第一时间看见的就是跌坐在地上仍未站起来的黎光。 在她染上霜白的头发睃巡片刻,似是意识到什么,秦木笙眸光剧烈波动了一瞬,再次闭上了眼。 黎光欣喜的笑凝在嘴角,化作一丝苦意和涩意,还有几分微不可察的委屈。 庄元嘉看着姐姐睁眼又闭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这样安静的环境中,他焦急又不敢发出声音,怕打扰到什么。 好在秦木笙没让她担心太多,很快又睁开了眼。 这次她没再看黎光,目光落在庄元嘉和褚星阑身上,无声安慰,又与沐岫打了个招呼。 最后才转到秦君与秦雅身上。 秦君从后拥着自家小姑娘,哪怕是秦木笙目光转过来时也未放手。 秦木笙微讶,却未多言,只看着秦雅的目光涌上丝丝缕缕的喜悦。 她道:“你回来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天意如此 关家,一处僻静的院落中。 如今已是严寒时节,万物凋零,偏偏这花圃中有一株火红如烈焰的花顶着霜寒盛放,恣意傲然。 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子站在花圃旁看着这朵花,嘴角勾起,露出一丝笑意。 然后,伸手,毫不留情地掐断。 零落成泥碾作尘。 烈焰无声熄灭。 男子嘴角笑容扩大,化作一抹狰狞。 院中寂静无声,往常没有人敢来打扰这里的主人,但今天显然是一个例外。 “表哥,表哥,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哭嚎声被拦在门外。 孟全顶着一身伤连家也没敢回,马不停蹄地奔着关家而来。 男子眸中闪过一丝郁色,转瞬又化作一抹更暗沉的光芒。 恨意、喜色和残忍揉杂,让他显得更为癫狂。 因为他听见—— “庄元嘉那小子回来了!” 庄元嘉? 舌尖抵住上颌,已经很久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个名字了。 “让他进来。” 一声吩咐,院门打开。 圆滚滚的胖子滚了进来。 “表哥,你看看我这身伤,都是那小子打的,谁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啊,庄元嘉打我,分明就是在挑衅你啊。” 孟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告状。 衣服掀开,白白胖胖的肚皮上满是青紫,分外明显。 关名飞嫌弃地扫了一眼,收回视线。 “你的护卫呢?” “表哥,你不知道,庄元嘉那小子现在都是玄阶了,九段!我那些护卫都不是他对手,被打趴了。” 玄阶九段? 关名飞握紧了拳,目眦欲裂。 他修炼至今,也不过是玄阶九段而已。 这个人,这个给他带来莫大耻辱的人,凭什么? 孟全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害怕,但想到他来此的目的,撑着腿软他还是不敢走。 “表哥,庄元嘉不但打我,还与城卫军勾结害我,你要救救我啊。” “与城卫军勾结?怎么回事?” 城卫军是属于府主的势力,若真与庄元嘉有瓜葛…… 关名飞狠狠蹙眉。 孟全被他的声音吓得一抖,哆哆嗦嗦交代了事情全过程。 当然,是经过他润色的过程。 前面欺负庄元嘉的事当然要扯上关名飞的大旗,不然怎么能突出他的重点呢? “你说多少?” 关名飞对他前面的话不置可否,却在最后一句陡然以为自己听差了。 “两万……上品……” 孟全哆嗦着重复了一遍,眼泪哗地又下来了。 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被庄元嘉打一顿就算了,这罚款他怎么能接受? 两万灵石啊,要是下品他眼不眨就扔出去了,打水漂的玩意儿而已。中品灵石肉疼一下也算了,哥几个凑凑就是。谁知道那娘们敢直接填个上品上去。 两万上品是多少?那是两百万中品,两个亿的下品灵石啊。 孟家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如此。 他要是拿着这凭据回去,他爹能打断他的腿,还要压着他去府主府赔礼道歉,他哪敢回去? 赶不及到关家添油加醋一波,告知庄元嘉回来的消息,要是关名飞能接手那再好不过了。 但关名飞是傻的吗? 对于这个表弟他可没多少情分,孟家也不过是个三流的小家族,他不放在眼里。 不过在将人扔出去前,他蓦地想到一点。 “给你签罚单的是谁?” 寻常城卫军照章办事,哪会随意插手武者间的事宜,这些处罚也是有据可依的人。 这么大的数目根本不合常理。 不合常理还让孟全不敢不遵从,寻常的城卫军可做不到。 他眸光锐利地看着孟全,盯得他寒颤不停。 “是、是……是古南薇!” 孟全期期艾艾,终究还是在关名飞的目光中眼一闭吼了出来。 关名飞脸一黑:“滚出去。” 孟全一愣,脸上的肉抖了抖还没反应过来。 关名飞已经不想跟他说了,直接唤人将他扔出去。 得罪谁不好,得罪府主家的女魔头? 关名飞可不想被他拖下水。 再者,两万上品灵石对他也不是小数目,做什么不好,要为个死胖子擦屁股? 但是,想到他带来的消息,庄元嘉还是压下心中恨意思索着。 古南薇惩治孟全到底是她看孟全不顺眼,还是为着庄元嘉撑腰? 但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有仆人恭敬禀报:“少爷,家主有请。” 随后,他就从他爹那儿听闻了另一个不甚美妙的消息。 秦家拒亲了。 而且,对付庄元嘉还得再等等? “随庄元嘉回来的人中有一个摸不清底细,能随手拿出升君丹的必然不是无名小卒。对方能给秦家出头,关系应该不浅。没弄清楚前,冒然行事对关家不利。” 关家家主屈指敲击着桌面,语调沉稳。 但关名飞难以接受。 “秦家若真有什么强大助力还能步步沦落至此?二伯也说了,对方只是个年轻的女人,能拿出丹药肯定也是家族庇荫而已,只要我们不伤她,她还能为一个小小武者对付我们吗?再者,老祖已经回归,我关家有何可惧?” “老祖正在闭关,不可打扰。当前最主要的还是将秦木笙带回来。” 关家主沉住气。 “有她在,我关家可就能出一个绝世天才了。” 关家主想到这里,也忍不住心头滚烫,露出一丝畅往。 关名飞却忍不住怀疑:“秦木笙自己都是个废物,真的能成吗?” 他纠缠秦木笙,就是因为关家主在背后怂恿。 说他与秦木笙结合,会诞生最优秀的后裔,只要他成功,关家家主的位置就是他的。 要知道他还有两个哥哥在,虽然天赋差他些许,但年长的优势足以弥补。 这诱惑不可谓不大。 可没想到那女人油盐不进,完全无视他。他用强硬手段,还被庄元嘉打断。 想到之前自己遭受的耻辱,关名飞难掩愤恨。 若不是老祖赐药,他现在依旧是个残缺之人。 关家家主的位子也与他无缘…… 关名飞低头,眸间暗沉。 “哼,你以为秦木笙真如表面这般废物?你以为秦家一直衰落?自秦木轩死后,秦家,可就再也没有后退过了。” “你是说这与秦木笙有关,这怎么可能呢?” “没什么不可能的。” 关家主摇摇头,却没有说原因。 若非死士借秘法燃烧魂灵传递出最后一丝信息,他也不会相信,世间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估计秦家那老匹夫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吧。 但关家知道。 关家主捋须长笑。 这就是天意。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你还活着 未可知的领域,暗无天日。 在这片昏暗的空间中,有九座灯塔般的存在,莹莹泛着血色微光。 这是九座庞大的高台,中心独秀,八方共尊。 台高千丈,四壁莹白。 远看庄严肃穆,近看,却是密密麻麻的白骨堆积,毫不掩饰地招展罪恶。 邪异的阵纹铭刻于搭建高台的每根骨骼之上,扭曲且杂乱,仿若少不更事的孩童的信手涂鸦,又像是饱受折磨的囚徒临死前的挣扎。 阵纹蜿蜒攀入台顶,连接着九座青铜棺。 青铜棺不过正常人体型大小,与庞大的高台相比实在太过渺小。但举高台之力,也不过是为了镇压这看似渺小的棺椁。 高台之下,血海翻涌,无边的血浪涌向天际,却是无声无息。 八方高台簇拥着中间最为庞大的高台,而这座高台的青铜棺之上隐约浮现着一道缥缈虚幻的人影。 “你还活着……” 微不可察的呢喃。 似欣喜,似叹息。 下一刻,血海掀起惊天巨浪,彻底覆盖八方高台。 在这样剧烈的冲击之下,这八方高台似乎要散架一般。 不,不是散架,是侵蚀,是消散,是融化。 白骨铸就的高台一点点浸没于血海之底,混着血水再寻不到一丝痕迹。 八座青铜棺在海水中挣扎着,被攀附而上的妖异阵纹汲取着血海的力量无情镇压,最终也逃不过与高台同样的消亡命运。 而棺内隐现的八道身影在暴露出来的下一刻,便被血海肆意吞噬。 微渺的光芒映照着,其中一个男子手中犹自紧紧握住一个玉瓶。 这是他漫漫人生中仅存的善意。 好好活着…… 可惜,她期望的,他做不到了…… 八方血浪吞噬一切后席卷而来,将最后一座高台紧紧包围。 侵蚀,消融,一切如旧。 唯一不同的是,青铜棺融于血海后,其中藏有的躯体并未随之被血浪吞噬。 这是一具纤柔匀称又蕴藏着强大力量的女子躯体,以往一笑妖娆的面容如今因为双眸紧闭,看起来多了几分恬静。 似是上天赋予的美好,却在血海衬托下凭添几多妖异。 血浪翻涌而来,却再也无法退回去。 裹挟着八方之力的血浪缓慢又磅礴地注入这副躯体,缥缈的人影随之隐入其中。 紧闭的双眸睁开,显出一双暗沉的血瞳,平静如死海,将这罪恶的阴暗之处纳入其中。 蓦地,死海泛起波澜,低哑的笑声回荡在这片陷入黑暗的空间。 “纯血……真是,意外收获啊……”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秦家这边,秦君几人已经离开了秦木笙的院落。 毕竟刚刚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再是强大的人也禁不住这番折腾,要叙旧也不急在一时。 随仆人到了秦家安排的厢房后,几人四散开来。 褚星阑拉着庄元嘉回了家。 毕竟她这次直接留书一封,离家出走,要是没个人拦着,她爹娘非得狠狠削她一顿。 拦不住做挡箭牌也没差。 真·挡箭牌。 她爹娘生气起来会直接动弓箭的。 褚星阑心里打着小九九,拽着庄元嘉就跑了。 沐岫打了声招呼也离开了,出了秦家后不知所踪。 因着刚刚救人,消耗不小,秦君留在房中调息。 秦雅坐在外面的石凳上等秦君出来,脑中不自觉想起刚刚见到的女子。 清亮的眼,明媚的笑。 她说:“你回来了。” 浅淡欣悦的话语,带着骨子里的温柔,溢于唇齿。 让人很难不心生好感。 最主要的是她的态度。 仿佛她本就是这个家的一部分,只是离开了一段时日,如今重又归来。 亲友守候着,没有过多的言语,只一句“你回来了”,足以慰风尘。 不得不说,这让秦雅感到了难言的蕴藉与安稳。 不由地,她嘴角勾起,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 “在想什么?” 秦君一出门就看见自家小姑娘的笑脸,心情随之高兴了几分。 “阿姐,你出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小事,这点消耗连伤都算不上,不用担心。” “损失一丝本源算小事吗?还不知道多少天才能补回来。” 秦君讪讪,赶忙转移话题:“你还没说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在想木笙、姐姐,感觉,很温柔的一个人。” 秦雅没有隐瞒。 “诶,见到新人忘旧人啊。” 秦君一脸哀怨地打趣道。 “不是,阿姐不是旧人。”秦雅神色郑重,“即便我喜新厌旧,阿姐也是其中不可替代的新。” 是会一直一直喜欢的人。 不得不说,秦君刹那间被自家小姑娘感动到了。 “你就会哄我开心……” 秦君强自压抑上扬的嘴角,正说着,脸色蓦地一变。 “阿姐,怎么了?”秦雅有些担心。 像是有什么,永久地离开了。 不是很好的感觉。 但秦君未能寻到源头。 “没什么。”她轻笑道:“我刚刚感觉笨笨动了一下,应该快要醒了。小不点这次醒来,大抵能顶点事了。” 笨笨之前卯足劲修炼,准备以此度过秦君罚它不许吃糖葫芦的时间。 但它积累足够,加上灵兽结契后与主人的修为有一定程度上的挂钩,这一修炼,直接陷入灵兽进阶的沉眠中。 “诶,笨笨快醒了?好久没见它了,可惜承念留在圣唐,不能看它俩打闹了。” 秦雅直觉不对,但没再提,顺着秦君的话说。 却不由想到被留下的小老虎。 承念是小虎崽的名字。 拿到血魂草觉醒血脉的小虎崽已经不是当初虎头虎脑傻乎乎的小幼崽了,进入成长期后进阶飞快。 秦雅当初取的名字也派上了用场。 “放心,秦颂会照顾好它的。” 秦君看着小姑娘微暗的双眸,突然有些后悔。 实力再重要也比不过自家小姑娘开心重要,虎崽潜力虽不够,但论感情没有比它更适合的了。 当初遵循那一念,也不知是对是错。 但是现在想什么都晚了。 “等此间事了,我就带你去寻找属于你的灵宠。” “阿姐,不用着急的。” 秦雅挽着秦君的手,顿了顿,解释了一句。 “阿姐你不用多想,承念与小七哥属性相合,他们结契更适合,有小七哥照顾承念也好。” 秦君不语,心下决定回去算好那小东西的破壳时间。 自家小姑娘结契的事儿得提上日程才行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阿雅说,很喜欢木笙姐姐 入夜,繁星浅淡,夜色深沉。 秦君穿着一身白衣做着黑衣人该做的事,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摸进了姑娘家的闺房。 当然,不采花,不劫财,只是来谈谈心而已。 秦君坐在桌对面,看着窗外隐现的一道身影,挑了挑眉。 “不心疼?” 她今日虽有消耗,但调息一番,也算不得什么。 某些人可不一样。 秦木笙随她的目光看去,眸光微漾。 这道身影一度是她安心的归所,但往常挺拔的背影今日看来竟隐有一丝佝偻。 “你说我做错了吗?” 她不答反问,声音中隐有一丝压抑彷徨。 总要离开的,为什么还要留下她呢? 最后一段时光,最后一次任性,却险些将人拖入深渊…… 或许真的是走投无路,才会来询问说起来也不过是初识的秦君。 秦君不知道她问的具体是什么,但见她目光所向,也能猜到一二。 “你有自己的答案不是吗?” 当初唐韵说时她以为是玩笑话,现在想来竟是真的。 两世为人,她其实依然很难理解这种无所凭依的感情。 但大抵天下情意都是互通的,若是带入自己和秦雅,也就不难选择了。 “有一种伤痛,或许是甘之如饴。” 秦君觉得,某种程度上,她与黎光有一丝相似。 ——为了在乎的人,不惜一切。 “可我不需要!” 秦木笙向来温柔的语调染上一丝锐利。 窗外静立的身影似是晃动了一瞬。 秦木笙一怔,而后沉下语调,恢复往日淡然。 “对于被付出的人而言,来自至亲的牺牲才是莫大的痛苦。锥心蚀骨,难言其一。” 绵软的话语中,隐约现出一丝涩意。 她收回目光,看向秦君,意有所指:“你也应该想清楚。” “我自是惜命的。” 秦君沉眸,饮了一口清酒。 她不欲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白日里,是怎么回事?” 秦木笙放开了限制,她虽远在圣唐,也可对她的情况有一些了解。 生机虽薄弱,也不至于就此消陨。 何况有萧舞夷在这儿,救人不一定行,吊命还是可以的。 可今日若是再晚一点,眼前这个人或许就无法坐在儿与她谈心了。 “有人查到秦家了,我拦了一下,却没想到差点把自己陷进去。” 秦木笙摇头苦笑。 查到秦家? 这说的自然不是岁星郡中家族之间的小打小闹,何况还险些泯灭秦木笙的生机。 想到之前的猜测,秦君迟疑:“你的身份……” 秦木笙眉间笼上一抹黯然。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 灵力汇集凝结于掌心,莹绿的光芒乍现,化作藤蔓般的灵植,一道道细弱的枝杈延伸开来。 这是灵脉显化。 延伸的枝杈就是灵脉的纹理。 秦君看了一眼,即便早有猜测,目中依旧难掩震惊。 众所周知,灵脉是武者天赋的一种表现,代表武者与天地的契合,每多一条纹理就是多一阶潜力。 而此间天地,圣者为尊,一般人至多也就是十二纹圣阶潜力。 但,秦木笙的灵脉有着第十三条纹理。 明明每一条纹理都弱到难以承接灵力,但偏延伸出第十三条。 难以置信,又真实存在着。 “如你所见,一个不应该存在的……怪物。” 秦木笙语调恢复如初,却是毫不在意地贬低着自己。 窗外身影再次晃动了一下,按耐着没有出声。 “不应该是奇迹吗?绝无仅有的十三纹,代表着……” 后面的话语隐于唇齿之间。 她有些看不惯她如此轻贱自己。 好歹是自家小姑娘的姐姐,虽然不爽,但也是被秦君划分到自己人这边的。 她不喜欢这副姿态,但想来其中也有隐情。 何必探寻。 秦君眉头微皱,转而舒展,轻笑了一声:“若是有人知道,怕是要抢着收你做徒弟了吧。” “抢着收徒弟的没有,想抢亲的倒有一个。” 秦木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舒了口气,跟着秦君的话小小开了一个玩笑。 她说的是关家。 “那还真是大胆。” 秦君看向窗外。 人影依旧静立,但耳朵高高竖起。 秦木笙摇头失笑,转而继续先前的话题。 “对方应该发现你了,我尚还能规避秦家,但你不可能永远躲在这里,还是要做好准备。” “这是自然。” 伤到秦木笙的人是谁,不言而喻。也只有对方亲自出手,才会让秦木笙也难以招架。 既然亲自出手追踪,必是已经确定了秦君的存在。 秦君早知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何况如今,她亦不是当初无能为力的孩童。 “说来,圣唐之时,是你在提醒我吧。” 突如其来的明悟。 傀儡如何能轻易洞察自身危局呢? 不过是有人将傀儡带出了自身视野界限之外。 “为了阿雅而已。” 秦木笙并不在意自己为此付出了什么,也不曾后悔,只是有些可惜。 时间更少了。 “即便没有我提醒,想来你也很快会察觉到异常,毕竟只是些死板的规则束缚而已。” 或早或晚,意义是不一样的,秦君自然知晓其中差别。 但她也没有多言,有些东西记在心里就好了。 “你看见了什么?” 是怎样的未来让她选择插手呢? 且还是涉及到秦雅的。 秦君低眉,眸间划过一丝暗光。 “一些虚假的东西而已。”秦木笙啜了一口清茶,“既然已经改变,那些都不重要了。” “但,有些事,你要想清楚。” 秦木笙再次强调了一遍。 见秦君若有所思,她不再多言。 看了一眼窗外的人影,秦木笙转而道:“还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作为交换,我可以在你离开前再看一眼。” “我的本源还容不得你这样糟蹋。” 秦君没好气。 再如何秦木笙现在也是个人,做些人该做的事就好了,没的看来看去,把自己搭进去。 至于她的请求,秦君自是不会拒绝。 黎光生机损耗之重已经伤及本源,平常灵药无法弥补,不过秦君在此自是不用担心。 太胤院君好歹是己方一大战力,怎么能折在这里? 秦木笙笑容沉静,已然决意如此。 秦君晃荡着葫芦,看向窗外。 “你既希望我能跳出束缚,又何必认为自己一定要离开?这时间美好,你真的舍得吗?” “你让我想清楚,我觉得,该想清楚的是你。” 秦君起身,准备离开。 “照顾好阿雅。” 身前女子如是道。 眉眼间的沉静微泛波澜。 秦君挑眉,脚步不停。 “阿雅说,很喜欢木笙姐姐。” 第二百章 阿姐,很可爱啊 “师傅,你快点!师叔祖,师叔祖,我们出发吧!” 千瑾一蹦一跳跑来找秦君,满头小辫延伸到发梢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萧舞夷被她拖在身后,身心俱疲到恨不得原地爆炸。 看着自家小徒儿笑得牙不见眼的傻模样,萧舞夷再次咬牙直恨,白养了这徒弟! 自打知道秦君来了秦家,千瑾可没有萧舞夷的怨念,满心满眼都是高兴。 要不是秦君有事忙,她能天天跟着秦君做小跟班。 这几天里,秦君主要是着手为黎光调理身体,直到昨天才告一段落。 所以昨日千瑾日常拜访时,秦君答应今天带她出去玩。 小丫头可是激动了一整晚,天蒙蒙亮就起来收拾好,顺便将萧舞夷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没办法,一句师叔祖在等着,她两腿灌了铅也得跑来。 只能说,今天也是想休徒的一天! 当然,老实说,对于岁星郡一日游,萧舞夷心里也相当期待的。 她这些天一直待在秦府兢兢业业地做个小医者。 虽然不用她输送自身生机,但是将桃木小剑内的力量转化到秦木笙体内也颇耗心神,还得时刻注意着被大佬传唤,过得那叫一个艰难困苦,因此也没什么机会出去浪一番。 眼下秦君到来,她也算脱离苦海,早就想出去逛逛了,只是一直没有走成。 所以能出门她还是相当高兴的。 只可惜是要跟秦老贼一起,她直觉不妙。 萧舞夷眼中的不情愿都要溢出来了,还是只能嘴角牵起一抹笑,道一句:“秦师叔早安。” 不然能咋办?笑着活下去叭! “早啊,看来小瑾儿很期待啊。” 秦君笑笑,带着秦雅一起出了门。 这趟就两姐妹和两师徒四人组一起,一个熟悉岁星郡的人都没带。 ——自己发现好玩的、好吃的才有意思。 千瑾这样说,秦君自无不可。 岁星郡的繁荣来时就见了一次,但当时庄元嘉急着回来,匆忙间也没能仔细感受。 直到此时,四人随着人流汇入其中,才真切地体会到这份热闹。 “师叔祖,你看这个,岁星郡特产的甘竹,可以直接吃的,阿雅姐姐也试试。” “师叔祖,这个面具好可爱!诶,这个漂亮又精致,适合阿雅姐姐。” “师叔祖……阿雅姐姐……” 千瑾一路兴奋地大呼小叫,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拉着秦君秦雅一起尝试。 至于师傅? 没事,师傅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萧舞夷看着前面三人热热闹闹的样子,忽然就感觉自己成了孤家寡人,与这繁荣景象格格不入。 唯一让她庆幸的是,秦君几人都有储物灵器,否则她恐怕不会显得多余。 而是直接化身小厮,大包小包搬东西了。 果然,现下除了休徒,还有能引起她的兴趣呢? 三加一的四人组穿行在大街小巷,饶有兴致地尝试着诸多有趣的东西。 比如说眼前这个会动的糖人。 一个面容衣着与秦君有八分相似的小人正在小小的托盘上漫步,不时负手而立,不时盘腿而坐,或者冲拳踢腿,比划两招,小模样摆的挺像回事儿。 “哈哈哈哈……嗝” 萧舞夷第一次参与到四人组的互动中,然后被其他三人的目光盯得霎时息声。 “很好笑吗?” 秦君挑眉微笑。 “对不起,秦师叔。”萧舞夷憋红了脸,“但是我真的忍不住。” 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哈。 完全顾不得在旁人眼中她一个端正娴雅的女子突然拍大腿狂笑有多惊悚。 要不是发现她手上还有个药箱,应该是个医者,恐怕都得提醒秦君几人送她去千医阁求医问药了。 秦君有些无语,转头就见秦雅和千瑾也是一副要笑不笑憋得脸色通红的样子。 “行了,想笑就笑吧。” 蓦地,身旁又多两串清凌凌的笑。 看小人顶着秦君的面容装扮笨拙地行动着,真是说不出的喜感,实在难忍。 “阿姐,很可爱啊~” 秦雅看着托盘上犹自努力伸胳膊蹬腿的小人,眉眼弯了弯,绽出一抹粲然的笑。 这边看着小人笑闹做一团,那边也有人看着她们起了哄。 “古哥,看什么呢?今天哥几个给你接风洗尘,你可不能再想着什么修炼了,来喝点酒放松放松。” 糖人摊就在岁星郡最大的酒楼不醉楼对面。 如今不醉楼二楼被一群世家子弟包下,正举办着一场接风宴。接风宴的主角却倚着栏杆,不知道看什么入了神。 推杯换盏间有人喝多了点,看这情况顿时不依了,拎着酒壶走到他身边就要给他满上。 古行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那人不乐意了,顺着古行歌的目光看过去,顿时笑出了声。 “诶哟,不得了了,您这盯着人家姑娘不放的,是终于动凡心了吗?” “胡说什么呢?谁不知道我们古哥一向心如止水,这拜个师回来更是全身心投入武道,沉迷修炼,哪像我们这些人眼里是美色当前的。” 有人反驳着,语气酸溜溜的。 古行歌以前实力跟他们差不离,一天到晚就摆弄些阵法符文,呆呆傻傻的样子,还是他们带他玩的。 谁知道人家怎么就入了强者的眼,被收做徒弟带走了呢? 这事可是在岁星郡掀起好一阵波澜,据说如今古家胜了其他一流世家成为岁星郡的府主,都有他那位师尊的缘故。 哪个不心生羡慕? 如今他回来,他们这些人都得捧着供着,叫一声哥。 这一顿接风宴不知请了多少次才请到了人,结果人宁愿发呆也不理他们,可不是让一些人心里憋屈。 走到栏杆边的人被风一吹酒醒了几分,见自己的话竟引来一番牢骚,也是不愉。 偷眼见古行歌依旧定定看着楼下,甚至眉间微泛着喜意才放下心来。 有人看热闹走到栏杆边,顿时也发现了不对,嚷嚷起来。 楼中其他人闻言凑起了热闹。 “诶诶诶,真的?我看看,我看看,谁家姑娘能入我们古哥的眼?” 一群人凑到栏杆边,可惜想见的人却已经离开,只留了个背影。 直到背影也远去,古行歌才回过神来,见人都凑近了还有些讶异。 有人挤眉弄眼:“诶,古哥,要不要去追啊?” 古行歌摇头:“不必打扰,我已经很满足了。” 一群人顿时起哄。 有人趁乱问了一句:“古哥,想不想再见那姑娘啊?” 古行歌脑海中依然是刚刚的画面,不断推演,闻言没多考虑,应了一声“想”。 第二百零一章 前因后果 关家最近小动作不断,各方面给秦家下绊子,似是因为拒亲之事恼羞成怒。 但与关家打了这么久交道,秦家对自己的老对手了解程度可比一般人高得多。 若关家真要出手,可不是这般小打小闹。 如今这些行为当真只是小动作,坑不了秦家,反而像是在掩饰什么。 关家确实无意在此时与秦家开战。 从意外发现秦木笙灵脉十三纹但纹理薄弱后,关家家主就打上了主意。 他没秦君想得多,只以为是胜于十二纹的绝顶天赋。 十二纹对应着圣阶潜力,十三纹不就该是对应着武道极致破碎虚空吗? 拥有这样恐怖天赋的武者出生在敌对家族,本该想方设法毁去才对。但他留了心眼,发现不对,自然就不会这么暴殄天物。 要知道,子女的天赋有很大一部分是承接父母的,若是秦木笙与他关家子结合诞下子嗣,不说十三纹,便是十二纹十一纹也足以让他乐开了花。 如此怎能不心动? 若这秦木笙真有匹配十三纹的修炼天赋,他还要顾虑一二。 可惜并不是。 从发现开始,他就一直有留意秦家这个深居简出的小姐。 秦家一致认定秦木笙不能修炼的说法,关家主自是不信的。 但再怎么看,也不过是失去双亲体弱多病的小姑娘,别说是什么十三纹天赋了,连普通武者的实力都没有。 直到关家谋划许久,成功劫杀了秦木轩。 那之后,出手的三位皇者外出游历,不久便接连传回死讯。关家小辈中亦有天赋不错与秦木轩同龄的苗子就此夭折。 而关家对秦家的打压也不得不告一段落。 因为每次关家实力尽出,让秦封成那老匹夫束手无策后不久,对方就能逆转局面,甚至找出漏洞反将关家一军。 虽这些看似与秦木笙无甚关联,但关家主的直觉告诉他没那么简单。 秦木轩灵堂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让他记忆深刻,对方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 可不论如何,秦木笙实力不足却是事实。 即便她或许因为什么天赋能力,知道了一些不应该知道的事,没有实力傍身都是枉然。 而他笃定秦木笙并未将自己的天赋告知任何人。 十三纹天赋绝顶,但不知是否是自幼身体孱弱的缘故,秦木笙的十三纹过于薄弱,所有纹理还比不上一个普通武者。 拥有十三纹却修炼有碍,如此反是祸患。 任谁知道她的天赋,恐怕也是打着自己一样的主意。 先人一步,这是他的机会。 可惜他安排的人没能接近秦木笙就被全部干掉,更别说将人掳来了。 既然暗着来行不通,那就明着来。 威逼强抢显然是行不通的。 毕竟虽说关家上任家主死在秦木笙父亲手里,但之前那么多年没想着逼秦家交人,现在突然想起来了,要对个孤女出手? 这就是直接跟秦家开战了。 还念着秦封羽情分的那些人也不是好惹的。 如此行径,也容易惹人怀疑。 他的目标是让秦木笙成为关家的人,最好是闷声发大财,不会让人想太多的那种。 关家主看来,既是女子,总归要嫁人,嫁到关家不是更好? 让关名飞接近秦木笙就是为此。 虽然两家世仇,关家少爷沉迷美色,倾慕仇人之女,在某些武者那儿确实没什么好名声。 但听起来再不好听,却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若是能借着这些情情爱爱的事直接将秦木笙骗过来再好不过,即便不能,关家至少有一个明确的对秦木笙出手的理由。 可惜关名飞不顶用,软的不行还想来硬的,却被庄元嘉直接给废了。 关家想借机发难直接逼迫秦家交人,但秦家先一步兴师问罪,直言关名飞意图不轨。 关家原本还想着女子注重名誉不会将这种事说出来的,他们咬死秦木笙教唆庄元嘉打伤关名飞就好了。 甭管少玄怎么打伤玄阶的,问就是关名飞爱得深沉,打不还手。 但现下可不好说。 要是外人知道关名飞具体伤势,说不得就坐实这个罪名了。 要知道,大陆上女性武者相对而言是少些,但拔尖的那批可一点也不输人。 而她们眼里揉不得沙子,对此类事更是颇为忌讳,要是知道了,说不得就有脾气火爆的能直接找机会宰了关名飞。 而庄元嘉又跑个没影,想拿来胁迫都不行。 关家只能放缓脚步徐徐图之。 没想到眨眼间秦家直接重金悬赏医者,言及秦木笙病危垂死。 这怎么能行? 若是秦木笙死了,他天赋绝顶的孙子哪里去找? 急得团团转时,关家远游近百年的老祖回来了,说来这还是关名飞爷爷的爷爷。 老祖听说自家孙子被秦家人杀上门砍了,顿时要报复回去,被关家主拦住好一通劝说,最后不得已透露实情才罢休。 原本还想强抢的,结果老祖出门一趟回来后直接闭关了,没十天半个月出不来。 十天半个月的,秦木笙撑不住怎么办? 关家主一咬牙,直接吩咐人带着老祖留下的灵丹上门提亲。 聘礼都抬过去了,就想着直接把人抬回来。 结果被拒了! 关家主发了好大一通火,还是得想办法。 唯一好点的消息大抵就是秦家撤销了悬赏,看样子应是秦木笙的病有所好转。 但还是得尽快将人弄到自己家来才好。 可之前关家以两种灵丹为聘,已经有人怀疑其中图谋了。若为了抢个女人,彻底打破关秦两家之前的平稳局面,更不能说得过去。 到时追究起来,未必不能查到秦木笙的特殊。 何况里面还添了个不知底细的秦君在。 关家主一向谨慎,没弄清秦君的身份前他可不想冒然行事。 再者要是秦木笙被逼急了自曝出来,想来会有强者会想见识见识这绝无仅有的十三纹。 到时候拼个同归于尽,可不是他希望的。 如今老祖回归,他关家在岁星郡的地位可得往前挪一截,没得在这关头损兵折将。 种种缘由造成了关家既要维持因为秦家拒亲而气怒反击的样子,又没有真正动手以便保存实力。 接下来要是不能一击即中,关家可不会随意出手。 但他们也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第二百零二章 出事 庄元嘉急匆匆找过来之前,秦君正与黎光对饮。 三杯两盏淡酒,迎着午后和煦的暖风,赏着院间百花争妍,也算惬意。 但谈论的话题却不算惬意。 “太胤院君的位置也不是什么大白菜,你说扔就扔了,以后就打算窝在这儿当你的小侍女了?” 秦君啜了口清酒,语气不轻不重。 秦君知道这消息时也是十分诧异,但印着太胤离光大名的文书已经通报到朝君阁,自不会是假的。 朝君阁算来是四大学院的顶头,坐镇中天。 秦君早就猜到圣唐之上应当有个组织在主导一切。 毕竟如今学院四分,圣唐没有绝对主导地位,却又与其他学院的院君一同长大,没个领头的不是要打起来? 再者四域都设置了学院,最主要的中天域却没个势力坐镇,也不像回事儿,她折腾着行道会在西域都跟血盟彻底翻脸了,没人牵制真正的顶层战力哪能玩得转? 但朝君阁这玩意儿也是圣唐考核之后唐韵给她透的底。 在她承认身份,且实力更进一步后,圣唐真正的命脉朝她展开。 也因此第一时间发现了太胤院君的退位文书。 “以前院君的职责是我生命所系,现在我既已寻到生命中更重要的东西,无法分出心力去维系太胤荣光,自然该退位让贤。” 黎光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离光是太胤学院的离光,但她现在只想做黎光。 “那些老头怕是要跳脚了。” 秦君幸灾乐祸了一句,也没再多说。 黎光既然递交了文书,就是已经考虑清楚了,不用她这个局外人插什么嘴。 黎光面前摆的是酒盏,一盏顶秦君三杯,此刻默默灌了一大口酒。 她舒了口气,不再去想已经决定好的事。 “今天请你来,是想知道她这样……可有法子?” 黎光抬眸看向一旁的屋子,目中晦涩难言。 “她的身份,你知道吗?” 秦君不答反问。 黎光又灌了一碗酒,却是默认。 十二纹是玄灵大陆顶级天赋,或者说封顶的天赋。 有人推测,突破圣阶之后,也许会在十二纹之后衍生出新的纹理,但这也是后天修炼形成。 而天生十三纹,就意在天、生二字。 几千年底蕴培养出的院君博学程度某种程度上不输秦君,她自是知晓。 越是知晓,越是无能为力。 “秦木笙是个人,按人生病来治就是。目前来说就是灵脉薄弱,无法汲取灵气反而吞噬自身,只要强化了灵脉,至少生机消逝速度会大大延缓。” 至于其他的,且看天意。 后半句秦君看着黎光陡然明亮的眼睛没再说出来。 太胤的院君不是要人哄的小孩子,她想听她想听到的,但也不意味着她不知道她不想听的。 倏尔,想到什么,黎光眼中的光又落了大半。 “我去了若海,寻遍每个角落,甚至探了海底,但已无清华木的踪迹。” 试问若想强化灵脉,又有什么能比得上拓脉枝呢? 但如今清华木都不见踪影,又如何能等到第一缕晨光下探出海面的拓脉枝? 其他灵物对秦木笙的情况连聊胜于无都谈不上,实在是没有半分用处。 “如今寻不到吗?”秦君若有所思,“稍后我正好要去若海一趟,应该会有些收获。” 这不是安慰,早有的打算。 要不是临时出了秦家这么一出,秦君原本是要在年末大比结束后带秦雅一起过去的。 黎光有些急切:“我和你一起!” “你走了,这里怎么办?外面那些小虾米不碍事,但暗地里的呢?即便你卸任了院君一职,也别忘了真正兴风作浪的是谁。之前的事,你还想再发生一次吗?” 秦君声音沉了几分。 黎光沉默。 她没有秦君的本事,就算搭上命也救不回秦木笙。 若是她有防备,提前布下手段,也不至于差点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造成难以挽回的结果。 说到底还是她大意了,早在知晓秦木笙身份的时候就该多留几分心。 秦君的话她明白,这不是职责,这是生死。 他们这些本就处于风暴中心的人无法逃脱,也不会逃脱。 “你给我看着点秦木笙就行,别让她看来看去的,我不想阿雅还得为她这个没见过几次的姐姐伤会儿心。” 秦君有些头疼。 虽然秦木笙的能力算是一大利器,但如秦木笙所言,世事多变,所见皆虚幻。 也许一个动念,有些事就已经改了。 用命来换,可是不划算。 但既是利器,又怎会无用? 黎光领会她的好意,起身执酒盏,恭敬行了一礼:“敬谢阁主!” 言罢,一饮而尽。 秦君含笑,酒杯刚送至唇边,手却一抖。 她飞快站起身,迎着黎光讶异的目光,眉头皱起:“阿雅出事了。” 一闪而逝的波动,是秦雅身上的防护被启动的征兆。 被动防护启动,却并无其他异常,秦雅目前应该是失去意识,陷入昏迷当中。 秦君想去感知秦雅的位置,却发现无法找到。 人还在岁星郡当中,但具体所在却被屏蔽了。 而屏蔽,应当是被动屏蔽。 主动屏蔽会有痕迹,她反而能顺藤摸瓜。被动屏蔽却是因为秦雅身边有人身上佩有防止别人窥探踪迹的或是灵器或是灵符之类的东西。 能让她无法察觉,制作这反窥探的东西的人实力莫测,甚至很可能是一位圣阶。 是早有预谋的吗? 秦家尚在秦木笙规避范围内,按理说外面的人还探查不到,出手的只能是岁星郡的人。 岁星郡中她们能与谁结仇? 潜藏的血盟中人?秦君的身份还没暴露,他们犯不着出手对付秦雅。 关家?关家能与圣阶搭上关系,哪怕是有能力获取一件圣物也不至于还挂在一流世家的小尾巴上。 或者是因为上次露财引来的歹人?能与圣阶扯上关系的,不至于贪几枚丹药,否则圣者会先出手料理了。 或者是秦家的哪个敌人,知道了秦雅与秦家的关系? 秦君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想从中得到些许信息,但因为可能掺杂的一个圣阶,一切情况都不明了。 防护没有破碎的迹象,秦雅暂时应该无事。 但只要没见到人,秦君心下难安。 庄元嘉就是在这时匆匆跑了过来。 第二百零三章 救人 这些天来,秦雅努力修炼,但最后一缕蓝灵幽火不合作,距离完美掌控灵种始终差了一线。 秦君不同意她就这样引灵,她也只能作罢。 之前为了救秦木笙,秦君的本源力量缺了一丝,秦雅一直想着尽早给她补回来。 如今自身修炼无所进益之下,她干脆暂且将其搁置,全身心投入到投喂秦君的大业中。 ——从吃食上入手,为秦君调理身体,加快本源恢复的速度。 这样,自然需要各种高质量的灵植灵药入膳。 秦君虽然是个移动大药库,也分给秦雅不少好东西应对不时之需,但入膳和炼丹炼药的所需还是稍有不同。 比如某些能做辅料的东西不算重要,秦君反而没有收集。 且要做灵膳的话,有些药植还得经过特殊处理,她书看得多,但有些东西不是书上有的。 秦雅乐得为秦君多花些心思,所以往常更愿意窝家里看书的人这些天经常找庄元嘉和褚星阑打听岁星郡的一些药植铺和烹制灵膳的酒楼,准备多备些材料,学习一二。 说来秦家就是药植供应大户。 据说秦雅母亲在种植灵药这方面很有一手,与秦封羽退隐后闲来无事料理了几亩药田。 后来人虽走了,但各方面布置还在,这也成为秦家立足的根本。 不然之前秦家悬赏求医,也拿不出那么多灵药。 秦雅去药田看过,五花八门的生长环境都不同的各色药植就那么和谐地生长在一起。 即便秦家接手十几年,她一进去,还是瞬间感应到一股很亲切的气息。 所以这方面秦雅也没客气,有需要的就取了。 因为她拿的都是一些不怎么重要的辅料,秦家主还特意来找了她一次,将开启药田的玉符都给了她一枚,意思不言而喻。 但秦雅没收。 她觉得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要她改口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药植解决了,但手艺没怎么学好。 这些不是随便外传的,总不能要她去拜个师,所以也只通过做好的灵膳琢磨琢磨。 有些慷慨的灵厨不吝指教一番,也会收获不小。 今天秦雅几个出门,奔的是不醉楼。 就是岁星郡最大的那个酒楼,凭手艺说话的。 据说今天上了一道新菜,二转青灵入碧霄。 名字长了点,但切题。 青灵果若是生长得好,再添点机遇,是可以二转化作碧霄果的,而这两种灵果的价值大概就是皇阶到帝阶的差别。 而不醉楼当然做不到真将青灵果二转,但配合各项药植,取其精华融合,做出了一道勉强能说是碧霄羹的灵膳。 这也足以让岁星郡的武者趋之若鹜。 秦雅这些天正琢磨着融合药植精华的法子,正巧听说了这个,便一起去看了看。 看了,尝了,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不醉楼的灵厨来邀了人。 以往其他酒楼的灵厨也有因为秦雅的看法和提及的书中记载的技法会感兴趣来探讨一下的,不醉楼虽然没有过,但想到今天是新菜也就没有怀疑。 等稍有些怀疑时,庄家的人正好也来了不醉楼。 庄元嘉那些血缘上的弟弟妹妹们原本就与庄元嘉不和,一见到他就是一顿冷嘲热讽。庄元嘉懒得跟他们计较,他们还更加来劲了。 顾及着不醉楼这块招牌,庄元嘉没在这里动手。 但不醉楼外就是演武台,三言两语就将人带出去狠狠教做人。 褚星阑看庄家人不顺眼,跟着出来看热闹 但庄元嘉打了一半越想越不对,连忙跳下演武台跑进不醉楼,招手询问侍者秦雅的踪迹,却被告知后厨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 庄元嘉当时就懵了。 但是不醉楼不认,凭庄元嘉的实力还闯不进去,只能跟褚星阑兵分两路回来搬救兵了。 “对不起,秦教习,现在要怎么办?” 庄元嘉三言两语说清了情况,既羞愧又懊恼,但只能眼巴巴看着秦君,等她拿主意。 秦君看着他的神情,蓦地想到之前在武天城时弄丢秦雅的秦颂。 这俩哥哥真是同样的不靠谱。 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秦君直接联系了暗中保护秦雅的人。 之前出门要么是秦君陪着,看自家小姑娘为自己这般用心,打心底里能滋生丝丝缕缕的喜悦。 要么是秦家暗里的高手跟随,秦雅与秦家的关系没有公布,但难保有见过秦木笙的人从那张脸推测出来。再者能为升君丹铤而走险的人还是有的,所以为保证安全,也为了拉近关系,秦家甚至直接派出一个君阶保证安全,秦君也才算放心。 谁知道竟然还是出事了。 秦君联系到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到处找人。 事实上他还是眼见庄元嘉情绪不对,才发现自己要保护的人早不见了踪影。 毕竟也不是贴身保护的。 秦雅几人进了不醉楼,他自个找个角落一呆,确保人在楼里就行。 就算后来庄元嘉跟庄家人打起来,褚星阑也出来看热闹,他的感知中秦雅依旧在楼里,没什么好担心的。 结果,嗯,大意了! “不醉楼背靠一流世家中排前十的柳家。” 黎光在旁边插了一句。 庄元嘉不知道她的意思,但秦君眸色一沉。 对于岁星郡的大体实力分布她早在来时就已经有所了解,当然,重点是其中疑似血盟据点的家族。 柳家就是其中一个。 秦君来岁星域这点时间也不是干窝在秦家玩耍的,联合了这边的人,也是小小清剿了一波。 虽然行动过程中都是隐瞒踪迹隐瞒身份的,但现下她也不确定秦雅失踪是否与这个有关。 眼下只有将人找出来才是最主要的,其他的都可以容后清算。 但她无法探寻到秦雅的踪迹。 “我来找吧。” 秦木笙打开了门。 她开了门,黎光布下的术法也散了去。 在庄元嘉进来时,她就提前隔音了,如果可以,她不想让秦木笙出手。 可惜瞒不过秦木笙。 “我来为你护法。” 秦木笙的话至耳边,秦君就直接将刚刚提醒黎光的话丢到一边,一口答应。 再是隐蔽,她要找秦雅也有法子,但没有秦木笙快。 现在,就是求快! 大不了她把阿雅救回来后,让她再多给自己补补。 浩渺气息拂过,秦君先吐了口血。 但是—— “找到了!” 第二百零四章 找死! 不醉楼的侍者来请,秦雅有些惊讶,但没怎么怀疑。 确实是后厨的方向,也没人阻拦,她就跟着去了。 然后就中招了,毫无所察的那种。 对方实力高她太多。 至于护罩被启动,却是对方下药扔下她之后的事了。 燎原的火焰自心口始,逐渐蔓延至全身,是与以往饱受的火灼之苦完全的感受。 有些难耐,有些渴望。 异样的感觉让昏迷中的秦雅潜意识感觉到一丝潜在的危险,防护开启。 秦雅也因此清醒过来。 入目是一帘过分靡艳的红帐,灼灼耀眼。 空气中飘着异香,应该是导致她此刻无法动弹的罪魁祸首之一。 但秦雅无暇想太多。 遍染全身的灼灼烈火在她清醒的这一刻攀附至脑海,将她刚刚清醒的一丝意识搅得混乱不堪。 一丝轻吟溢出唇间。 秦雅瞬间绷紧了身体,连混沌的意识都被吓得清醒了许多。 她一点也不想再次经历刚刚的惊悚事件。 眸中闪过一丝狠色。 唇齿相依,殷红的鲜血渗透出来,换来了一丝半缕的清醒。 但药很厉害。 且情况很不妙,因为门口的喧哗已经持续了一阵。 “古哥,你想见的人就在里面,快去吧。” “是啊,是啊,咱兄弟可是花了大力气呢,一定让古哥抱得美人归。” “春宵一刻值千金呢,咱可别耽误古哥的事儿。” 一群男子嬉笑的声音就被薄薄一扇门隔在外面。 “没有……不……” 一道略显沙哑的男声推拒着,但沉沉的醉意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抓错了人,还是有人早已意图不轨? 但秦雅稍清醒的意识很快就明白外面人此时的想法,羞恼,气怒齐齐涌上心头,化作一缕凌厉的杀意。 可也不像,一群公子哥还做不到。 脑海中短暂划过这个念头。 但火焰浪潮再次涌上心头,意图搅浑意识海,容不得她多想。 不管他们能不能做到,眼下已是这个境地。 很危险。 微泛着薄光的符文环绕在身边,给了秦雅一丝难以名状的安全感。 但出手的人不明底细,她不想只依赖这层防护而坐以待毙。 她强撑着试图驱使两大火焰灵种去化解这份恼人的灼热,但是无法,根本不是一种意义上的。 门外的推拒声越来越无力。 秦雅狠狠咬了咬唇,开始竭力驱散体内的乏力之感。 以星火燎身的方式。 点星赤炎游遍经脉每一处,强行刺激。 是比自幼忍受到大的火灼感更加强烈的痛苦,甚至完全掩盖了之前让人羞恼的感受。 但还不够。 门开了。 缭乱的步伐走进来。 然后再次关闭。 门外的喧哗声远去了。 秦雅看不见人,但知道留下来的只有一个。 可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房间内的香有问题,人就有问题,不管他怎么想的。 一只手可以动了。 至少有一线机会。 秦雅闭上眼睛,放缓全身,以木灵相护,迷惑感知,宛若仍在沉睡之中。 哪怕内里的痛苦几欲让她崩溃。 脚步声靠近了。 秦雅的身体还是忍不住紧绷了一瞬。 脚步声停止了。 不知是否是对方已经发现了。 她能感到一股强烈的目光投在她身上。 好像也不是再看她。 矛盾的感觉,好像还有些似曾相识。 但秦雅依旧闭着眼,对方不动她不动。 再拖一会儿阿姐也该找来了。 虽然对自己至今依旧弱小且无能而挫败,但秦雅不会拿自己的安全来赌。 那人坐下了,坐在床前的地板上。 目光依旧狂热。 但秦雅听见他的低喃声。 “好精妙的符文!” “原来还可以这样组合,对,就是这样,我明白了!” “古籍上记载的残破符文竟然也有!” 惊叹,喜悦,痴迷…… 刚刚的那一丝醉意都似被驱散了一般,恨不得手舞足蹈起来。 看的是庇护她的防护符文,不是她。 还完全忽视了她这个被保护在内的大活人。 秦雅松了口气,只有庆幸。 圣唐也有这样的人,痴迷于一道,可以完全忽视外界的一切,甚至还有长时间忘了吃饭,险些饿死的。 对方的表现与之大同小异。 房间中的香对对方也没有用处,不知是本就没有用,还是对方无暇顾及。 但对秦雅来说是好事,至少她暂时安全了。 可依旧不是放松的时候。 点星赤炎仍继续在经脉间游走。 秦雅甚至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 星火遍染寸寸经脉,这份滋味甚至比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还犹有不止。 她能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大颗的汗珠,掩饰不住。 “一百零八道符文,三千六百种变化,真漂亮。” 古行歌站起身晃了晃身体,扭头就见床上躺着个人。 面容不认识,但装扮很熟悉。 他暗中观察过好几次。 这些衣物饰品实在精美,刻画的符文精细入微,每一件都能让他琢磨很久。 只是每次他看时总有人打断,一直没能看个痛快。 这次算是饱眼福了。 可符文看完了,床上突然多了个小姑娘,小姑娘还满脸大汗,好像生病了。 “你是谁啊?你没事吧?” 古行歌有些无措。 除了他妹妹,他长这么大也没接触过其他姑娘。而他妹向来身体康健,根本不需要他担心,少有的小病也有专人照料。 所以一个生病的姑娘要怎么办呢? 好像是先摸摸额头? 古行歌伸手,但是符文拦住了他。 秦雅悄悄松了口气。 但这些符文古行歌已经看过了,也推演过了。 他笑了笑,手间翻转成印。 如果秦雅睁眼,就会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 哪怕她的感知已经是王阶的水平。 印成,有符文隐现,与秦雅身边防护的符文相似却又不同。 两种符文一接触,烟消云散般化为虚无。 “你醒了吗?你还好吗?” 古行歌有注意到秦雅的身体好像绷紧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太难受的原因。 他的感知中,人确实还在沉睡。 古行歌有些苦恼。 不过符文已经解了,伸手摸摸额头吧。 他继续伸手。 秦雅已经有半身可以活动,但对于一个轻易解了防护的人而言,她这点实力实在不够看。 不知道他的目的,秦雅不敢轻举妄动。 但手已经伸了过来。 绝不允许! 秦雅蓦地睁开眼。 但没有等她动作,耳边立时传来一声怒喝—— “找死!” 第二百零五章 有仇报仇 一掌含怒挥出,不留分毫余地。 血色煞人眼。 耀耀金光在堂间亮起,中正恢弘,气势磅礴。 “尔敢!” 隐隐有怒意勃发的喝声从金光中传出。 秦君置若罔闻。 她扶起秦雅,从后将她环绕在自己双臂之间。 宛若拥住了自己的一切。 十指交握,掌间无声划开裂口。 鲜血交融,灵力延伸,温柔抚慰着灼灼烈火下几近干涸的经脉。 甘霖天降。 秦雅看着紧握的双手,感受着近在咫尺的人,眨了眨眼睛,水光莹润。 “阿姐~” 委屈。 很委屈。 被欺负的小孩子凶恶狠绝,受了什么伤,吃了什么苦,都不在乎,只要能撂翻对手,保护自己。 但家长出现了,依赖的人来了,伤和苦一下子涌了出来。 放大了般,怎么也压不住。 “对不起,阿雅,我来晚了……” 声音沙哑沉抑。 她单想着护秦雅生命安全,却未想过还有人觊觎其他。 若非有符文示警,若非有秦木笙…… 秦君不敢多想。 下颌轻抵着柔软的发丝,摩挲着。 不敢让她看自己的眼,不敢让她看自己的脸。 彷徨、心痛、后怕、庆幸…… 百感交集。 弥于心间,涌入眼帘。 最后一切混杂,化作滔天怒意和杀意。 她抬眼。 血色压境下,金光寸寸消弭,节节败退。 “若害我徒儿,必不死不休!” 凌厉的话语在金光散去前传来,饱含威胁。 转眼,血光乍现,深可入骨的伤口自古行歌胸腹间延伸。 浓郁的血腥味霎时在房间内弥漫。 但还不够。 秦君眸心划过一抹厉色。 圣徒又如何? “阿姐,慢着!” 秦雅感觉到她的杀意,急声制止。 牵连到伤势,唇间不由溢出一声痛呼。 “好,不急,我不动手,你慢慢说。” 秦君一叠声安抚。 “情况有些不对劲,杀他无益。” 秦君来了,秦雅心定了。 痛苦退去,有些想法再次浮上心头。 她直觉这件事不对。 但随着痛苦退去,难耐的热意再度翻卷而来,模糊了她的意识,让她无暇多想。 两颊迅速攀染上异常的红晕,难堪的呻吟被强自抑制在唇齿之间,额间细密的冷汗冒出。 秦君发现不对,立刻动手压制秦雅体内药性,带人离开。 她来时是直接从秦木笙的院子挪移过来的,带着秦雅却不敢。 刚刚她的做法对经脉伤害不小,往常能承受的细微空间压迫,此刻也会成为一种痛苦。 当然,古行歌也没落下。 这是一个圣徒,还是圣者看重受其庇护的圣徒。 否则刚刚就该死在秦君手下。 秦雅提了一句不对,秦君充斥着怒火与杀意的脑海迅速清明。 眼下人没死,那秦君就不会再让他死。 她抱起秦雅,灵力卷起古行歌,往秦家而去。 身后冲天火起。 这个地方不需要留下。 不久,城卫军到来,却已是一片废墟。 短短距离,于秦君而言,其实与直接挪移并无太多差别。 但心里的感觉随着眼前景影掠过,无限拉长了般。 中间路过关家,秦君顺手放了把火。 火光冲天时,秦君已轻柔地将秦雅放在床上。 其他人被留在屋外。 身边只有粗粗喘着气的萧舞夷。 秦雅出事,萧舞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不敢顾虑自己对秦君避之不及的心情。 她只知道,她要是慢了一步,秦老贼回来能打断她的腿。 忙不迭来了。 刚刚站定,就见秦君抱着秦雅回来。 情况很不好。 她闻着味儿就知道。 等检查过,她更不敢开口了。 要是嫌弃她医术不精迁怒她,她这腿还得被打断。 但她要不说,秦老贼能让她永远说不了话。 两相对比,还是说吧。 “药性太重,经脉有损,解不了。” 下药的人本就不想让人通过其他方式化解。 但原本萧舞夷可以用银针引导,将这药性分散到经脉中强行压制慢慢消融。 可经脉已经受损,再这样做承受的痛苦不说,一不小心人就废了。 涉及经脉的精细操作,萧舞夷不敢冒险。 尤其刚刚检查时,她竟探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来源于秦雅。 但熬也熬不过。 这一点不用萧舞夷说,秦君也知道。 秦雅几乎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意识,只凭着最后一丝倔强将所有声音阻隔在唇齿之内。 如今疼痛不复,但她握着秦君的手越来越紧。 药性快压不住了。 秦君眸中闪过一抹晦涩,抬眼看着萧舞夷。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萧舞夷瑟瑟发抖,只能低头。 低头那一瞬,有什么鲜艳的颜色一闪而逝。 皓白的腕间系着一颗桃核。 桃核红亮通透,莹润如玉。 她眼睛一亮,蓦地抬眼,却在对上秦君的眼睛时哑然。 她咽了咽口水,总觉得自己说出来后,秦老贼会将她扒皮拆骨。 但是已经引起了秦老贼的注意,她不说,秦老贼大概会来个拨皮抽筋。 萧舞夷后悔不迭。 最后,她选择伸手,指了指桃核。 秦老贼看见了,自然会明白。 秦君当然明白,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选择。 她问:“阿雅的经脉不能承受,那能不能引到可以承受药性的经脉中?” 引导其他人身体? 萧舞夷纠结。 “可以是可以,但只有血亲相融才行,而且脱离了原体,药性会直接扩散,无法抑制。” 跟现在也没什么差别。 而且秦雅的血亲是秦木笙。 秦木笙的身体即便能承受药性,但药性扩散冲击之下,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意外。 更危险。 所以她之前没有说。 “我来试试。” 秦木笙推开门。 但随即一阵风来,将她送了出去。 门重重关上。 “我来。” 秦君松了口气。 萧舞夷眨了眨眼,秦老贼是不是没听清她刚刚说了什么? “我与阿雅,血脉相连。” 虽然不明白,但是萧舞夷不敢再质疑,麻利地动手。 银针化作幻影,穿梭不停。 行医施术之时,是萧舞夷最靠谱之时。 秦君能感觉到莫名的炙热从两人双掌交接之处渐渐蔓延至全身。 汹涌热烈,难以招架。 秦君闭上眼,默默忍耐。 想到之前秦雅因此饱受折磨,她心头怒意与杀意升腾。 萧舞夷收起银针,悄悄退了出去。 秦雅未醒。 先前的遭遇耗尽了她所有精力,如今脱离了药性,直接陷入深沉的睡梦中。 她身旁,秦君闭目,面上无甚情绪。 唯有额间渗出的细密冷汗暴露了一切。 待她睁眼,便该是有仇报仇,了结一切之时。 第二百零六章 尊者? 翌日清晨,秦雅在熹微的晨光中睁开了眼。 想起昨日之事,她心中一惊,蓦地坐起身。 动作过大,牵扯到伤势,一声痛呼溢出口,让她蹙紧了眉。 “阿雅,怎么了?可是还有哪里难受?” 秦君骤然惊醒,不由握紧了手。 手上力道加重,秦雅这才发现她和秦君的手一直交叠在一起。 太久了。 久到已成自然,宛若左手握着右手,她一时竟没有察觉。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此刻,秦君面上苍白且疲倦,嗓音难掩晦涩与沙哑,额间鬓发紧紧贴伏着,身上的衣物也皱巴巴的。 仿若从水中捞起又蒸干,再置入水中,又蒸干。 如此反复。 狼狈且憔悴。 一切的细节在秦雅眼中放大了般。 她眸中瞬间涌上焦急与愧疚。 不需思虑,就知道秦君现在这样都是为了她。 “没事的,只要阿雅不嫌弃我脏就行。” 秦君坐起身,打起精神,笑了笑。 一夜,从黄昏到清晨,差点熬干了她,现下身上都是汗水干涸的痕迹。 “好难闻。”秦君皱眉,“阿雅理我远点,别熏着了。” 本想留下与秦雅说说话的,免得自家小姑娘钻牛角尖要多想。 但这副样子摆在这里,小姑娘不多想也要多想了。 秦君有些后悔昨晚没撑着离开。 但秦雅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她又不放心,守着才好。 稍检查一下,秦雅伤势还算稳定。 秦君摸摸头,先去洗漱。 候了一夜的秦木笙几人随萧舞夷鱼贯而入。 褚星阑也赶了过来。 昨天她回家请父母出面,向不醉楼施压,要求交人。 褚家虽比不得柳家,但同为一流世家,柳家也要给个面子。 但人是没有人的。 最后交了一个死去的侍者抵罪。 褚星阑认出是叫走秦雅的人,但人死了,不醉楼三下五除二将责任推个一干二净。 气得她差点想拆了这破楼。 还是庄元嘉想起,去将人叫了回来。 秦雅经过一夜休息,精神恢复了一些,但心系秦君,面色还是不好。 萧舞夷在为她施针。 随意起了些话题,没人提昨晚的事。 褚星阑想了想,忆及今早听见的传闻,拍掌跟大家分享了一个好消息。 “听说昨晚天火突降,烧了关家的祖祠。现在岁星郡都在传关家欺师灭祖,惹怒了祖宗。祖宗宁可自焚呢。下次看关名飞那赖皮还有脸往木笙姐姐身边凑?” 关家和秦家那仇可是结大了的,尤其是与秦木笙的父母之间。 偏关名飞还总赖着秦木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怀好意似的。 可总有脑残的人真相信他有什么真心,还对她木笙姐指指点点。 后来,又是因为关家,庄元嘉不得不远走他乡。 自己敬爱的姐姐受扰,唯一玩得来的小伙伴跑了,褚星阑早恨着了。 现下听到这个消息,不是一般的高兴。 但其他人想得更多,听见这个消息若有所思。 秦木笙只静静看着秦雅,目光明亮通透。 秦雅焦躁的心也稍沉淀了些。 萧舞夷为秦雅调理了一番,便离开了,外面还有个半死的等着她大展身手。 其他人随之退去。 临走时,黎光顿了一下。 传音—— “能救你,她很开心。” 这份开心可以抵消一切痛苦。 所以不必自责,不必愧疚。 初次见面时,秦雅的话她还记得。 但有能力为自己爱着的人遮风挡雨,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门关上了。 秦雅静静躺在床上,看着帷幕,没有眨眼。 好像想了很多。 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隔壁房间,临时搬来的床板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被褥。 但躺了一个人。 一个血人。 胸腹间一道狰狞的裂口被掩在白色纱布之下,血色浸染。 身上衣物被血水浸透,但依稀可见精致华贵。 庄元嘉抱着一团棉被站在一边,看着床上的人也不敢把他弄起来铺上。 只能听他叨叨念着什么“碎”、“镇”、“符文”、“厉害”之类的呓语。 稍激动一下,纱布上的血色就扩大一点。 庄元嘉有些愁。 萧舞夷进来了。 “你这是干嘛?” “阿雅没事吧?” “没事,再休养休养就好。” 萧舞夷将医箱放在一旁,看着床上的人也是有些惊叹。 “这人命真大,在秦老贼、秦师叔全力出手下还能活下来。” 圣徒就是不一般。 就她是山路上随便捡的。 萧舞夷怨念。 庄元嘉眨眨眼,总感觉刚刚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称呼。 但他选择装傻,回了先前的问题。 “这人身份可能不一般,秦教习既然把他带回来了,没说处置,我想着先给他改善下待遇。” 免得人家家长找上门,看见自家金尊玉贵的孩子就孤零零睡个光板…… 能少结点仇就少结点吧。 毕竟早上流传的消息除了关家被烧了祖祠外,还有府主家那个衣锦荣归的大少爷失踪的消息。 城卫军出动,全城戒严。 就是府主出事也不一定有这么大的阵仗。 眼下这人却貌似躺在自家屋子里,还一副随时升天的模样。 庄元嘉有些慌。 “也是。” 萧舞夷搭把手帮着挪了挪人。 这人没死,秦君还特意收回了他体内肆虐的血气,应该不算仇人。 这一挪动,古行歌醒了过来。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但他不在意。 “不知两位可有见过一位……一位腰间挂着葫芦、手上拿着念珠的尊者?” 古行歌竭力思索着。 这是他在符文罩身时唯一留下的印象。 因为这两样东西实在太精致了,一下子让他移不开眼。 “你想干什么?报仇?” 萧舞夷看着他的的伤口,白布变血布了。 她没想到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人还赶不及想爬起来,一下子没按住。 古行歌此时才发现不对。 他牵唇笑了笑,顺着萧舞夷的力道躺下去。 “不是报仇,我想拜师……不是,我有师傅了……不知道尊者收不收随侍?我可以的!” 萧舞夷看他像看个傻子。 这面白无血色的,莫不是失血过多,还影响脑子? 堂堂圣徒,眼巴巴上赶着给人当随侍,不知道他师傅知道会不会气地当场将他逐出师门? 等等,尊者? 萧舞夷脑子转了两转,确定他说的是秦君。 是秦君! 这变态什么时候又晋阶了! 第二百零七章 风波起 拖债成瘾! !!!!!!! 不醉楼的侍者来请,秦雅有些惊讶,但没怎么怀疑。 确实是后厨的方向,也没人阻拦,她就跟着去了。 然后就中招了,毫无所察的那种。 对方实力高她太多。 至于护罩被启动,却是对方下药扔下她之后的事了。 燎原的火焰自心口始,逐渐蔓延至全身,是与以往饱受的火灼之苦完全的感受。 有些难耐,有些渴望。 异样的感觉让昏迷中的秦雅潜意识感觉到一丝潜在的危险,防护开启。 秦雅也因此清醒过来。 入目是一帘过分靡艳的红帐,灼灼耀眼。 空气中飘着异香,应该是导致她此刻无法动弹的罪魁祸首之一。 但秦雅无暇想太多。 遍染全身的灼灼烈火在她清醒的这一刻攀附至脑海,将她刚刚清醒的一丝意识搅得混乱不堪。 一丝轻吟溢出唇间。 秦雅瞬间绷紧了身体,连混沌的意识都被吓得清醒了许多。 她一点也不想再次经历刚刚的惊悚事件。 眸中闪过一丝狠色。 唇齿相依,殷红的鲜血渗透出来,换来了一丝半缕的清醒。 但药很厉害。 且情况很不妙,因为门口的喧哗已经持续了一阵。 “古哥,你想见的人就在里面,快去吧。” “是啊,是啊,咱兄弟可是花了大力气呢,一定让古哥抱得美人归。” “春宵一刻值千金呢,咱可别耽误古哥的事儿。” 一群男子嬉笑的声音就被薄薄一扇门隔在外面。 “没有……不……” 一道略显沙哑的男声推拒着,但沉沉的醉意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抓错了人,还是有人早已意图不轨? 但秦雅稍清醒的意识很快就明白外面人此时的想法,羞恼,气怒齐齐涌上心头,化作一缕凌厉的杀意。 可也不像,一群公子哥还做不到。 脑海中短暂划过这个念头。 但火焰浪潮再次涌上心头,意图搅浑意识海,容不得她多想。 不管他们能不能做到,眼下已是这个境地。 很危险。 微泛着薄光的符文环绕在身边,给了秦雅一丝难以名状的安全感。 但出手的人不明底细,她不想只依赖这层防护而坐以待毙。 她强撑着试图驱使两大火焰灵种去化解这份恼人的灼热,但是无法,根本不是一种意义上的。 门外的推拒声越来越无力。 秦雅狠狠咬了咬唇,开始竭力驱散体内的乏力之感。 以星火燎身的方式。 点星赤炎游遍经脉每一处,强行刺激。 是比自幼忍受到大的火灼感更加强烈的痛苦,甚至完全掩盖了之前让人羞恼的感受。 但还不够。 门开了。 缭乱的步伐走进来。 然后再次关闭。 门外的喧哗声远去了。 秦雅看不见人,但知道留下来的只有一个。 可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房间内的香有问题,人就有问题,不管他怎么想的。 一只手可以动了。 至少有一线机会。 秦雅闭上眼睛,放缓全身,以木灵相护,迷惑感知,宛若仍在沉睡之中。 哪怕内里的痛苦几欲让她崩溃。 脚步声靠近了。 秦雅的身体还是忍不住紧绷了一瞬。 脚步声停止了。 不知是否是对方已经发现了。 她能感到一股强烈的目光投在她身上。 好像也不是再看她。 矛盾的感觉,好像还有些似曾相识。 但秦雅依旧闭着眼,对方不动她不动。 再拖一会儿阿姐也该找来了。 虽然对自己至今依旧弱小且无能而挫败,但秦雅不会拿自己的安全来赌。 那人坐下了,坐在床前的地板上。 目光依旧狂热。 但秦雅听见他的低喃声。 “好精妙的符文!” “原来还可以这样组合,对,就是这样,我明白了!” “古籍上记载的残破符文竟然也有!” 惊叹,喜悦,痴迷…… 刚刚的那一丝醉意都似被驱散了一般,恨不得手舞足蹈起来。 看的是庇护她的防护符文,不是她。 还完全忽视了她这个被保护在内的大活人。 秦雅松了口气,只有庆幸。 圣唐也有这样的人,痴迷于一道,可以完全忽视外界的一切,甚至还有长时间忘了吃饭,险些饿死的。 对方的表现与之大同小异。 房间中的香对对方也没有用处,不知是本就没有用,还是对方无暇顾及。 但对秦雅来说是好事,至少她暂时安全了。 可依旧不是放松的时候。 点星赤炎仍继续在经脉间游走。 秦雅甚至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 星火遍染寸寸经脉,这份滋味甚至比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还犹有不止。 她能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大颗的汗珠,掩饰不住。 “一百零八道符文,三千六百种变化,真漂亮。” 古行歌站起身晃了晃身体,扭头就见床上躺着个人。 面容不认识,但装扮很熟悉。 他暗中观察过好几次。 这些衣物饰品实在精美,刻画的符文精细入微,每一件都能让他琢磨很久。 只是每次他看时总有人打断,一直没能看个痛快。 这次算是饱眼福了。 可符文看完了,床上突然多了个小姑娘,小姑娘还满脸大汗,好像生病了。 “你是谁啊?你没事吧?” 古行歌有些无措。 除了他妹妹,他长这么大也没接触过其他姑娘。而他妹向来身体康健,根本不需要他担心,少有的小病也有专人照料。 所以一个生病的姑娘要怎么办呢? 好像是先摸摸额头? 古行歌伸手,但是符文拦住了他。 秦雅悄悄松了口气。 但这些符文古行歌已经看过了,也推演过了。 他笑了笑,手间翻转成印。 如果秦雅睁眼,就会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 哪怕她的感知已经是王阶的水平。 印成,有符文隐现,与秦雅身边防护的符文相似却又不同。 两种符文一接触,烟消云散般化为虚无。 “你醒了吗?你还好吗?” 古行歌有注意到秦雅的身体好像绷紧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太难受的原因。 他的感知中,人确实还在沉睡。 古行歌有些苦恼。 不过符文已经解了,伸手摸摸额头吧。 他继续伸手。 秦雅已经有半身可以活动,但对于一个轻易解了防护的人而言,她这点实力实在不够看。 不知道他的目的,秦雅不敢轻举妄动。 但手已经伸了过来。 绝不允许! 秦雅蓦地睁开眼。 但没有等她动作,耳边立时传来一声怒喝—— “找死!” 第二百零八章 上门找死 风和日丽的午后,众人聚首在秦木笙的院落。 秦君化身秦教习,加太胤上任院君黎光,指点四个小朋友修炼,简简单单。 ——除了庄元嘉三人外,还有一个刚从太胤学院赶回来的秦木泽。 太胤的年末大比已经结束,秦家主去了信,他便马不停蹄赶回来了。 少年见秦雅的第一面就响亮地叫了一声姐,让她措不及防之下险些闹了个大红脸。 另一边,两个面容相似的女子共执一本古籍,纤白的手指点在泛黄的纸页上徘徊,或蹙眉思索,或展眉微笑。 桌上一只两腮鼓鼓的小仓鼠抱着盘子不放,不断往嘴里塞着特意切成小块的糕点。 一派和谐。 但这和谐的气氛很快被登门的不速之客打破。 “秦家小儿何在?老祖我亲自上门讨人,你给是不给?” 一声长喝在秦家上空炸响,语中盛气凌人。 “是他?” 黎光停下手,看着上方肆意散发着威势的老者,眉目微挑。 “认识?” 秦君晃着酒葫,示意四个小朋友专心练,不用管其他。 “上次鬼鬼祟祟来过秦家一趟,我找机会教训了他一顿。” 黎光淡淡一句。 她瞥了秦木笙一眼,见她依然专心与秦雅沉浸在书海,不为外界所动,才松了口气。 她之前并不想在秦木笙面前暴露实力,即便知她早已猜到,也想自欺欺人一番。 只要不让秦木笙看见,对于任何她想让她离开的话,黎光一概装傻。 唯一一次她不顾一切想动手的就是关名飞那件事,结果偏偏被秦木笙拦住,只让她将庄元嘉送走。 所以那次也是在对方离开秦家后才动手的,想来这样反而让对方没与秦家联系到一起,这才敢上门。 那边,秦家主早已被惊动。 来者不善,他感受着上方的滔天气势,眉头皱得死死的。 “在下秦封成,忝为秦家家主,不知何方高人登门?所为何事?” 他一面出门应付,一面吩咐人去请秦家坐镇的高手。 因着前几日让整个岁星郡人心惶惶的灭门之事,各家高手纷纷出关,秦家自也不例外,眼下也有个依仗。 只是秦家主心下依然有几分不安稳,高手他见的不少,如今日登门之人这般威势的却是少有。 他不过是皇阶,甚至不知眼前这人究竟是何等修为。 但好歹这些年在群狼环伺之下守住了秦家这份家业,城府不少,眼下虽慑于这份气势,却依旧不卑不亢。 但如此反而让对方更是气怒。 先前来秦家一趟,回去时却被不知名的人打伤,早就积了一肚子气。 他自中天域回来,即便是在强者如云的中天,他尊阶的实力也不算弱。甚至作威作福一番,旁人也不敢惹,自然不将东域放在眼里。却不料就是在这不放在眼中的东域吃了大亏,如何能忍? 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他报不了仇。 他不觉得那样的人会与秦家有什么关系,但是却是从秦家回去时遇上的,便直接迁怒到秦家头上。 所以出关后一听秦家拒婚,更是火气上头,当下不待关家父子诉说这段时间的变故,直接上门来要人。 眼下他最高兴看见的自是秦家人瑟瑟发抖着二话不说就恭敬地任他予取予求才是,秦封成这样就是装傻了。 “秦木笙在哪儿?我关家要人是你秦家的福气,何来推三阻四?若今日我见不到人,你这秦家也不必留了。” 听他目标是秦木笙,还自言是关家人,秦封成眼皮狠狠跳了一跳。 关家何来如此高手? 但两家之仇不可调解,他提出的要求秦家更不可能应允,今次不能善了。 秦封成现在只盼着秦家高手能与之匹敌,否则当真是秦家大劫。 他试图再拖延一点时间:“您说笑了……” 关家老祖不耐烦,直接打断:“看来不给你秦家一点教训,当老祖我的话说着玩儿呢?” 言罢,一道劲气直接激射而出,往欲言的秦家主而去,显然根本不想再听他说话。 秦家主不过皇阶,即便是顶阶,与尊阶也相去甚远,如此一招根本来不及抵抗,也抵抗不住。 眼看就要命丧当场,他身前突然多了一道人影。 激射而来的劲气无声泯灭。 “你既不珍惜机会,今次就留下吧。” 清朗的女声淡淡道。 与此同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黎光?” “是你!” 秦家主尚还是惊讶,对面老者简直是惊骇欲绝。 容貌声音可以改变,但灵力气息在他们眼中是难以隐藏的,何况黎光并未隐藏。 他没想到之前轻易将他打伤的人看着如此年轻,还是个女子,眼下又看见对方身上的侍女服饰,一张脸顿时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生生涨红的。 他张了张嘴,但这次是黎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以领域压迫过去。 领域是尊者的手段,对空间之力掌握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短暂化周边空间为己用,构建属于自己的规则。 在这样的压迫下,对方甚至来不及放开自己的领域,就直接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以狼狈的姿势摔了下来。 关家那老祖没想到上次对方竟还留了手般,若是上次对方直接用出这样的手段,他恐怕想逃也逃不了。 他却是不知,上次黎光只是意在警告,这次却是要速战速决。 尊者级别战斗起来破坏力巨大,虽然在领域中不会伤到外界,但是一旦对方选择鱼死网破,不管不顾,近在咫尺的秦家便首当其冲。 她守护秦木笙,自也会守护有着秦木笙的秦家。 关家老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遭竟是自投罗网,眼见一招被制,他连忙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物稳住身形。 却是一枚似金似玉,非金非玉的令符。 随着一声轻咦,关家老祖刚刚张开的领域中突兀多了一人。 “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秦君轻易从他手上夺了令符,稍一感知,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你该死!” 一言落,原本还有机会从黎光手上逃出去的关家老祖陡然炸成一团血雾。 堂堂尊者轻易陨落。 无双令不单单是一种身份象征,一枚钥匙,说来也算一样异宝。只是以往在他们眼中,这实在算不得什么,没想到有一天竟给后人带来杀身之祸。 秦君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意外遇到一枚无双令,也没想到这枚令符上竟含着如此沉甸甸的血债。 第二百零九章 滚! 关家老祖瞬息身死,着实震慑了在场观望的所有人,连黎光也颇为讶异。 同为尊阶,对方虽然也不是她的对手,但她收拾起来还是需要一番功夫的,尤其是想要其命的情况下。 她听闻秦君晋入尊阶的时间也不长,却能轻而易举地夺取对方的性命,令其毫无抵抗之力,该说不愧是那位吗? 其实说来秦君能瞬息杀人,除了对空间规则的掌控比对方深以外,还有就是附在无双令上的诅咒起了作用。 诅咒之术也是一门古老的术法,但因其祸及血脉后裔,为时人不喜,现今多已失传,也只有一些古老家族零星传承了一些。 可惜施展咒术的人不够强大,哪怕是举族之力也未能让屠戮亲族的人偿命,更遑论沿袭至其后裔。 这血咒之前一直附在无双令上,无法执行其使命,直至今日到了秦君手上,被她刻意强化,轻易夺了这关家老祖的性命外,还直接牵连了关家。 不必秦君再出手,关家也已走向了末路。 外界如何震撼,都与秦君无甚关系,她只看着手上的三块无双令陷入沉默。 大仇已报,血咒解开,新到手的这枚无双令又恢复了往昔光彩,符文幻化的兽首凌厉张扬,与旁边两位小伙伴相映成辉。 无双令合共六枚,如今已集齐了半数,足够秦君看出一些东西,但她最终也只是翻掌收起,将因着三枚令符聚合而在半空中隐现的大门紧紧封闭。 时日推移,秦君随秦雅在秦家待了月余,岁星郡中血盟彻底解决,她也不准备再逗留。 那人既然已经搜索到秦家,还间接伤到秦木笙,必然会有所行动,局势有变,危机已悄然迫近。 秦君的计划自然也随之变动。 不过当前主要的却是先带秦雅去寻到属于她的灵宠,借结契之机一举突破。 秦雅实力提升,她才更放心些。 不过离开前,还有一事,便是庄元嘉的入族典礼。 庄元嘉已被庄家除名,秦家主之前也已予了他家族玉佩,承认他秦家子嗣的身份,但当时时间紧急,尚未记入族谱。 今次召开典礼,一则是正式昭告,庄元嘉日后即为秦元嘉,乃秦家人;二则是展示秦家实力,巩固秦家在岁星郡中的地位。 毕竟秦君这次正式出手,可不是之前那样只是为了吸引目光随意拿出几枚药丸任人猜测了事的。 这是真真正正的强者,无可匹敌。 而这位强者与秦家关系良好。 这足以让岁星郡中那些消息灵通的大族心生敬畏。 ——虽然他们未尝没有什么进入中天域的先祖,但谁知道他们现在是死是活,又在哪里,实力如何,哪里及得上眼前活生生的强者。 而其中又尤以知晓一些底细的府主古家为甚,自然没人再敢觊觎秦家什么。 这次关家覆灭,所得利益秦家占了大头,家族实力大大提高。何况秦君对秦家也并不吝啬,手头上适宜的丹药都予了秦家一份,也算是对当初秦封羽夫妇大恩的微末报答。 短短时日,秦家的实力翻升,自然想要找个机会展示一番。 秦家主原本也想一并宣告秦雅的身份的,但她拒绝了,不过对于载入族谱的提议并没有反对。 这是秦君希望的。 为一小辈入族,原本不算什么盛事,但因着这其中的意义依旧促成了一场盛大的典礼。 岁星郡中数得上名号的,不管以往与秦家关系如何,都派人上门送了礼,能交好就交好,有恩怨就希冀能化解,至少表面上还是一派和气的。 当然,这是在庄家到来之前。 关家与秦家那是化解不开的宿世之仇,几代人的恩恩怨怨。 而庄家呢?那是恩将仇报、背地插刀的白眼狼。 说来反而是后者更让人生恨。 庄家家主庄鸿信好歹有点自知之明,要说这种日子他躲着最好,好好发展家族防着秦家秋后算账,没得上赶着惹人厌。 但偏偏闭关的几个老家伙出来,听说庄元嘉被他逐出家族的事儿,尤其是庄元嘉与秦君关系似乎不错的消息,愣是逼着他将人请回来。 对,请回来! 要他这个老子将他一直看不上眼的甚至视之为耻辱的儿子请回来! 庄鸿信难以接受,他也不觉得秦家会放人。 但老家伙们放话,他做不到家主的位子就换人做。 当初对秦家落井下石,撕下肉来喂饱自己时一个个拍掌叫好,如今秦家崛起有望,一个个就恨不得将他绑到秦家负荆请罪。 呵! 但当初对秦家下手的举动是他先提出的,他不会后悔。 庄鸿信现在只恨秦家竟然靠着块药田没被彻底压垮,还迎来了翻身的机会。 虽然倍感屈辱,但他依然只能遵令前来,还得是赔着笑来。 “大哥,当初元嘉这小子犯了错,我气怒之下说要将他逐出家族,实则也是希望好好磨练他的性子。你看这气话也当不得真,元嘉这么有出息,当是我庄家下任家主的不二人选,你还有木泽这样优秀的儿子,可不能和我抢啊。” 先美化一下之前除族的事,再以庄家家主身份为诱饵,又点明秦家还有秦木泽这个继承人,留在秦家也不能掌权。 有野心的少年郎怎么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这是来时庄家商议好的决策。 且他们看来,庄元嘉是庄家子孙,自小在庄家长大,怎么着也有几分情分。以往是他们没有重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们要接纳他,培养他,他也该感恩戴德才是,怎么会拒绝? 而庄元嘉回来的好处可是太多了,不说他如今展露出的绝佳天赋,单让庄元嘉成为庄家下任家主,秦家就不好再随意动手,庄家的危机自然也就大大化解。 当然,庄元嘉到底能不能成为庄家家主,还得看秦家接下来的发展。 即便做到家主位子上,他们这些老头子也会好好把关,可不会让他做出损害家族利益的事。 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呢? 庄家一群人可是想得美。 对此,秦家主只有一个字—— “滚!” 第二百一十章 未来啊 对于庄家这个白眼狼、跳梁小丑,秦家主从来没有放在眼里。 哪怕是趁乱接手了秦家的势力,但总归庄家底子浅,即便秦家元气大伤,也不是他们可比的。 但以关家为首的其他家族虎视眈眈,秦家只凭着一个药田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危若累卵,他又如何能搭上秦家的未来与庄家开战? 后来局面稳定些,庄家实力提升,又搭上了其他家族的大船,不能轻动。 时至今日,秦家主才可毫不顾忌地与庄家彻底翻脸,才有力量讨回妹妹的那笔血账。 秦家主如今的年纪以他的实力算来其实并不算老,但早已须发皆白,与他儿子秦木泽站在一起看起来倒像是祖孙。 “滚”字出口,老成持重的秦家主也不禁颤着手,微微红了眼。 庄鸿信脸色一僵,他知道秦家这边不会好说话,但没想到秦家主一点面子也不留。 如此呼喝,等若直接在所有家族面前与他庄家撕破脸。 也无疑更能说明秦家如今底气十足。 他目光挪到一旁的庄元嘉身上,想打一番亲情牌,却正对上他仇恨的目光。 庄元嘉双目充血,死死盯着庄鸿信,嘴角却是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这个男人在想什么?以为他还是少不更事的孩子,会相信他说的话,跟他走吗? 不,不会! 这个男人嘴里吐出来的字他一个也不会信,庄家的人他一个也不留恋,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亲手毁了这个承载着他无数痛苦的家族。 母亲在时,家庭和睦,那时他有多幸福,假象被掀开后他就有多恨。 他有今天,是秦家给的,是褚家给的,独独不会有庄家一份情。 “来人,送、客!” 庄元嘉扬声,“客”字咬得极重。 过了今日,他不再是庄元嘉,而是被冠予秦姓的属于秦家的——秦元嘉! 这边发生的一切都瞒不过一直关注着的秦君和秦木笙的眼。 她们虽在后院,但前厅景象俱是展现在眼前。 看着秦家主和庄元嘉的样子,秦木笙喟然长叹。 她轻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第一次发现我的能力,是在送爹娘离家时,我拥抱着他们,想让他们早点回来,却看见……看见他们回不来的样子……我怕极了,想让他们不要走,话出口前画面一转——血海翻天,生灵涂炭!” 秦木笙的声音轻轻颤抖着。 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依依不舍地如常与父母告别,微笑着看着最亲的人转身离开。 然后,此生不复相见。 宛若傀儡。 回去后,她大病了一场,那时爷爷担心,联系爹娘,却已经无法再寻到。 她清楚地感觉到,是“她自己”切断了这份联系…… 病好后,这一切被埋在了记忆深处。 她看书,修炼,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 只是再没有人会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叮嘱她早点休息,再没有人会手把手地教她习武修炼…… 黎光默默握紧她的手,无声给予安慰。 秦木笙笑了笑:“我只是有些后悔……” 后悔没能拦住父母,后悔之后对其畏之如虎,将这份能力束之高阁,以致没能察觉先机,让爷爷、姑姑和大哥这些最亲的人先后遇难,让秦家几近覆灭。 她眉宇间染上难以抹去的黯然。 哪怕她知道其实当时她根本做不了什么,还是忍不住想着:假如……假如…… 黎光抿唇:“至少,你留下了庄元嘉。” 秦木笙一怔,半晌倏尔展开笑颜。 对,至少秦家未倒,庄元嘉还在。 她做到了。 未来,会更好。 秦君一直没有插话,直到此时饮尽杯中酒方才道:“呐,笑笑才好,愁眉苦脸的样子可一点也不适合你,待会儿阿雅出来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秦雅要随秦家主进祖祠祭拜父母先祖,如今正在房中准备。 “当然,就算真是这样,阿雅也不会怪我。” 她挑眉,得意地觑着秦木笙。 刚刚沉寂的氛围一扫而空。 秦木笙莞尔,这人真是,从第一次见面就不断宣誓主权,幼稚得可怕,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个人。 玩笑开过,秦君也正了脸色。 “你我所见都不过是虚幻,一切未有定论之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改变。你既已插手,可别半途放手。我将希望放在你这儿,可不是给你陪葬的!” 秦木笙神色微苦:“你这人真是……明明说好的交易,还偷偷添东西,净给我找麻烦。若阿雅知道你这打算,我看你还笑得出来?”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互助互利嘛。再说我这也是有备无患而已,还不一定会用到,你可不许给阿雅透露。” 秦君讪笑两声,又板着脸压低声音警告。 “什么不能给我透露?” 身后房门开启,秦雅身着刚换上的一套白色祭服站在门口,有些疑惑。 秦君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秦木笙。 定然是她暗中作梗,否则她怎么会没发现秦雅要出来了? 秦木笙悠悠啜了一口清茶,感觉今日滋味格外甘甜,转手还喂了黎光一口。 没给秦君半分目光。 好在前厅事了,秦家主正好着人来请秦雅去祠堂,暂解了秦君危局。 告祭先祖,载入族谱,秦雅其实没有太多感触。 但看着灵牌之上一笔一划镂刻的姓名,心中那份空洞终于补。 秦封羽,沐素。 这是她的爹娘啊。 典礼之后,庄元嘉正式更名秦元嘉,庄家再有不服也得憋着。 至于秦雅,坊间也只有一些小道消息流传着,对她没有分毫影响。 对于秦家与其他家族的恩怨,秦君并没有多插手。 作为一个在岁星郡立足已久的家族,秦家有自己的处事方式,是战是和自有定论。 她给他们提升实力的机会,助这一臂之力足以。 诸事毕,秦君携秦雅沐岫再次启程。 秦家有为秦封羽夫妇设立衣冠冢,临行前,秦君与秦雅再次前往拜祭,沐岫随行。 秦君也是才知,原来秦雅的母亲竟与木灵族有一份渊源。 虽非木灵族血脉,但却是一位族人的养女,自小在族中长大。只是随秦封羽离族后,碍于族规,不得随意回族,秦君自也没见过她。 如今,这恩与情却是再还不清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回家 轻装简行,秦君携秦雅再次启程。 这次只有沐岫随行。 褚星阑和如今的秦元嘉留在岁星郡,待来年学院入学,再回圣唐。 这一次出行,目的地是若海。一则为寻秦雅的灵宠并借此助她突破,二则拿到可以稳定秦木笙情况的拓脉枝。 秦君并不打算带沐岫同去,只是在去若海之前,还有一处是秦君一直放在心上,但这十多年来却从未涉足之处。 ——木灵山脉。 木灵族人的故乡,秦君或者说是沐君雅成长的地方。 浩浩山脉绵延万里,林木葱茏。若是从高空俯视,当是盘亘在这片大地上的一条青龙。 可惜这条青龙被拦腰斩断,原本最富生机之处如今是一片焦土。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寸草不生,连原本环绕着木灵族地的一脉江水都改了道,浩浩汤汤奔腾远去,不再润泽这片土地。 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什么都不剩了。 秦君站在木灵族地,蓦地悲从中来。 她是秦君,可也是沐君雅。 此间度过的短短的不到十年的时光,相较于觉醒的那部分漫长记忆来说太过短暂,相较于融合后清醒的这十几年来说太过单调,如今想来却是少有的平静、幸福。 也是如此,当这份平静与幸福被重拳敲碎,痛苦更甚。 这些年来,属于沐君雅的那部分被深深隐藏,秦君很少想起。 她以为她只是秦君,可沐君雅从来都是她的一部分,从来没有消失。 如今故地重游,却是物非人亦非…… 秦君昂首仰视碧空,只感觉今日这日光着实刺眼。 “阿姐……” 秦雅上前握着她的手,她能感应到秦君此时心中激荡。 “阿雅,这里,是我的家。” 秦君伸手点着面前的光秃秃的山峦,怅然失神。 她反握紧她的手,牵着她拾级而上。 ——如今也只有这依稀可见的石阶昭示着这里曾有的繁荣。 秦君一步步带着秦雅前进,给她介绍了曾经的风景。 越过这座小山,便是木灵族地。 入族后是一片花海,四季常开,既是风景也是阵法,一环套一环。 她幼年常来玩耍,有时偷偷更改一点,甚至将守门的族爷爷困在其中出不来,让他们又爱又恨。 花海之后是林海,同样是她儿时的天地。 林海中有棵灵木妖,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已经启了灵智,孩童似的,经常用柔软又有力的枝条卷起她荡秋千。 它原本合该有机会脱离木身,如木灵族先祖般自由驰骋于大陆,再不受大地束缚。 秦君说到这里,声音颤抖了一下。 原本合该有机会的…… 她闭了闭眼,将胸腔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秦雅有些担心,但没有打断。 秦君曾将离开她之后的事与她详说过,但她从未想过,原来还有更多她没有参与过的过去埋葬在逝去的时光里。 秦雅想了解那个会笑会闹如普通孩童般顽皮的姐姐,却不想看见她此刻隐忍的悲伤和彷徨。 可这是属于她的回忆,甜蜜幸福之下积蓄着难以言喻的痛苦,若是能借此稍稍倾泻,是否可得一丝安宁? 在这样的心疼下,因为年龄错位带来的疑惑诧异实在不算什么。 沐岫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事发时她年龄不大,记得不清,秦君说的她很多只是有一个微弱的印象。但如今木灵族人的栖息地林山水泽就是族人根据木灵族地打造的,但是没有什么林海,更没有林海中的灵木妖。 有些东西能找回来,有些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连仿照都做不到。 沐岫想着族人唇边时常不由自主溢出的叹息,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从山脚到木灵族地中心的这段距离不算远,但秦君三人却花费了半日时光。 到了最能勾起心绪之地,秦君反而平静下来。 早有人等在这儿。 “君儿——” “殿下!” 两个年长但面容依旧年轻的女子,一温婉,一沉静,早已翘首以盼。 其中温婉的女子细看眉眼间竟与秦君有几分肖似。 甫一见到秦君她便抑制不住的激动,三步并两步站在她面前,略显苍白的唇颤抖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身后沉静的女子紧跟上来,目中有些许担忧。 秦君先对后面的女子点了点头,道一声“云尊者”,才转回看着面前的女子,目中复杂难言。 半晌,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展露出一个灿然的笑颜:“小姨,我、回来了。” 回来了啊,阔别已久的故园,我的家。 原来“回来”这个词竟是如此特殊,好像吐出的那一刻就将心中的那丝眷念一并系上,让心中那丝彷徨沉淀,换得了一份独有而深厚的归属感。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沐清脑子里充斥着满满的喜悦,随着伴生的是密密滋生的哀伤,混乱之下只能随着秦君的话重复着。 她与秦君的母亲是同胞姐妹,年龄相差不少,自幼就是姐姐照顾她。 不过虽是同胞,但她并没有继承木灵王脉,也无需面对那些与生俱来的责任,得以在姐姐庇护下无忧无虑的长大。 相较于木灵族人偏安族地闲适宁静的生活,沐清更喜欢在大陆上风风火火地闯,一年大半时光都是在外,总想着等老了再歇回来与大家喝酒看花。 谁能料想,世事多变。 视线恍惚了一瞬,面前这张年轻的面庞与记忆中那个总是笑着的温婉女子重合,沐清胸腔中那个隐藏的空洞蓦地敞开,彻骨的寒风汹涌灌入。 “噗——” 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喷出,在秦君的白衣上坠上点点红梅。 秦君嘴角的笑僵硬在脸上,瞳中蓦地血红。 “清儿——” “清姨——” 时刻注意着的沐云在第一时间上前,接住了软倒的沐清。 沐岫被这变故惊了一下,无措地呼喊了一声。 秦雅却是第一时间回身抱住了秦君,手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 “阿姐,没事的,小姨没事的。” 秦君僵硬的身子缓和下来,瞳中血色渐渐褪去,恢复了清明。 她缓缓吐出口气,轻浅而悠长。 目光落在抱着沐清,似乎早已料到的沐云身上,语气凝滞,带了丝狠厉。 “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一十二章 那个男人 木灵族地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上如今突兀地立起了一间木屋,是沐云与沐清这段时间才建的。 麻雀虽小,五脏俱。 沐云将沐清放在床上,为她调理一番确认没有大碍后与秦君几人来桌边坐下,才起了话头。 “殿下不必担心,清儿只是见到您太激动了,一时引发旧疾,休息一会儿就好。” 沐云行了一礼,态度尊敬且恳切。 不止是因着秦君的身份,更重要的是秦君的实力已经让她看不透。 刚刚那一瞬,秦君质问之时气势爆发,她是真的惊到了。 她这些年勤修不缀,从尊阶二段提升到尊阶六段,较之旁人已是长足的进步。 可秦君,这个她曾看着出生的孩子,真的不一样了。 以前便足够优秀,但如今,又岂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词汇可形容的。 她知道,若非刚刚秦君并没有责难她的意思,恐怕她甚至没有丝毫抵抗之力,便要俯首谢罪。 不论身份如何,这都是一个需她恭敬对待的强者。 可对秦君来说,这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让她视为自己人的人。 她回了一礼,目中含着几分歉意,唤了更亲近的称呼:“云姨不必多礼,刚刚是我过激了,还请你谅解。” 秦君不是轻易迁怒的人,尤其还是自己身边的人,可是刚刚那一瞬,不可否认的,她在害怕。 害怕她避了这么久的人,终是再度受她牵连。 见面,即是永别。 若是如此,让她情何以堪? 索性,情况并未到这一步。 忆及刚刚秦君的样子,沐云微拧眉,暗叹一声,有些担心。 但又忍不住心中宽慰。 不管秦君如今修为如何,总归她心中赤忱并未因着这些年的经历磨灭。 不过,如今能真正被她放在心里的…… 沐云看了一旁乖乖坐好的秦雅一眼,沉静的眉眼松了松。 总归有牵挂就好。 有牵挂就不会走到最后一步。 秦雅的身份,沐岫早已转告,沐云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已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而刚刚突发状况,她轻易平复了秦君的情绪,才真正让她了解了她在秦君心中的地位。 不过如今想这些也无用,她收了收思绪,看着等她回复的秦君,敛眉细说。 “当年之事清儿一直郁结于心,后来又遇到袭击,受伤落下了病根,这些年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但说来也无大碍。可近来,却又被刺激得复发了一次。” 沐云顿了顿,看了秦君一眼,声音沉了几分:“她遇到了,那个男人。” 当年事出突然,沐清和沐云又正好跑到西域游玩,横跨整个大陆,等收到消息回来时,木灵山脉燃烧了一月有余的大火都熄灭了。 只余这一片焦土和四周散落的同样闻讯回来却再寻不到家园的族人。 沐云和沐风作为当时木灵族残众中战力最高的人,不得不收起所有悲伤聚集残存的族人,带领他们重建家园。 木灵族地被袭之事本就动机不明,还得防着对方杀个回马枪。 但寻找沐君雅刻不容缓,而且弄清敌人的身份也是要事。 仅有的两大战力不得不兵分两路,沐风坐镇族中,外出的事却是沐云领命的,沐清随同。 这些年血盟行事渐显,木灵族又尤擅感知,甚至可从灵兽灵植中获取信息,凭着这些蛛丝马迹,沐云将这仇人揪了出来。 可是仇人易寻,这仇却难报。 血盟的势力到底有多庞大呢?单从有圣者坐镇阵法防护的木灵族地轻易被毁就可见一般。 木灵族盛时期尚敌不过对方,如今剩下些老弱病残,如何与这庞然大物斗争? 沐云越是调查越是心惊。 而当时,圣唐这方与血盟的斗争还未放在明面上,依旧相互制衡。 她孤立无援,甚至不知这仇还有没有报的机会。 沐清与她一起,自是对所有结果一清二楚。 木灵族不畏死,但却不能白白送死。 沐清压下了这个消息,二人准备回族做一番布置再出门继续寻找失踪的沐君雅。 但不知是不是她们的调查让对方察觉了,很快有人找上了门。 她们双双重伤,可到底不是对付木灵族地的阵容,还是被她们逃走了。 但这次却有个意外收获。 血盟几位圣阶出手,木灵不敌很正常,但如此这般摧枯拉朽直捣黄龙,却是血盟也难做到的。 毕竟有大阵作为凭依,木灵圣者以此牵制拖延一点时间送出部分族人当是可以做到的。 盖因空域星移是圣者败而不死的根本。 ——圣者以圣域为基础,可以到达大陆任何一角。 沐清早就怀疑,当初木灵族地的沦陷是否别有隐情,但能逃出来的族人除了感受到那与木灵族地格格不入的血气,连敌人的面都没有碰到。 一切真相随着那场大火掩埋。 那次袭击,让沐清注意到之前未察觉的疑点——一个藏在背后的对木灵族、对她甚为了解的人。 然后是再次不断地暗中探查。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就在赶来东域的路上,她竟意外找出了那个人。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本该死去的男人。 可这样一切就能联系起来了。 一个对木灵族地知之甚详,甚至连核心布置也一清二楚的人的反叛是毁灭性的。 木灵族的大敌她们对付不了,可出卖木灵族的那个男人绝不能放过。 而对方显然自始至终都未放弃过对木灵族的图谋。 可笑的图谋。 不惜拉上整个木灵族陪葬也想实现的最可笑不过的图谋。 若非当时沐云拼命拉着她,她当场就想冲上去拉着他去见姐姐。 可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这一下气急攻心,以致旧疾复发,刚刚又念及姐姐一时悲愤才吐血不止,将秦君也吓得不清。 沐云三言两语将情况交代了一番,着重点却在最后一句,她相信秦君知道她说的是谁。 却不知秦君对当年之事了解多少? 又,是何态度? 是何态度呢? 秦君摩挲着手中葫芦光滑的玉璧,眸中闪过一丝深切的杀意。 这个世上最该死的人啊。 再等等,再等等。 不会很久了。 时间不多了呢。 第二百一十三章 好久不见呐,君姨 本章是胡萝卜章,钓小驴来着,暂且不看呐!!! !!! 木灵族地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上如今突兀地立起了一间木屋,是沐云与沐清这段时间才建的。 麻雀虽小,五脏俱。 沐云将沐清放在床上,为她调理一番确认没有大碍后与秦君几人来桌边坐下,才起了话头。 “殿下不必担心,清儿只是见到您太激动了,一时引发旧疾,休息一会儿就好。” 沐云行了一礼,态度尊敬且恳切。 不止是因着秦君的身份,更重要的是秦君的实力已经让她看不透。 刚刚那一瞬,秦君质问之时气势爆发,她是真的惊到了。 她这些年勤修不缀,从尊阶二段提升到尊阶六段,较之旁人已是长足的进步。 可秦君,这个她曾看着出生的孩子,真的不一样了。 以前便足够优秀,但如今,又岂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词汇可形容的。 她知道,若非刚刚秦君并没有责难她的意思,恐怕她甚至没有丝毫抵抗之力,便要俯首谢罪。 不论身份如何,这都是一个需她恭敬对待的强者。 可对秦君来说,这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让她视为自己人的人。 她回了一礼,目中含着几分歉意,唤了更亲近的称呼:“云姨不必多礼,刚刚是我过激了,还请你谅解。” 秦君不是轻易迁怒的人,尤其还是自己身边的人,可是刚刚那一瞬,不可否认的,她在害怕。 害怕她避了这么久的人,终是再度受她牵连。 见面,即是永别。 若是如此,让她情何以堪? 索性,情况并未到这一步。 忆及刚刚秦君的样子,沐云微拧眉,暗叹一声,有些担心。 但又忍不住心中宽慰。 不管秦君如今修为如何,总归她心中赤忱并未因着这些年的经历磨灭。 不过,如今能真正被她放在心里的…… 沐云看了一旁乖乖坐好的秦雅一眼,沉静的眉眼松了松。 总归有牵挂就好。 有牵挂就不会走到最后一步。 秦雅的身份,沐岫早已转告,沐云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已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而刚刚突发状况,她轻易平复了秦君的情绪,才真正让她了解了她在秦君心中的地位。 不过如今想这些也无用,她收了收思绪,看着等她回复的秦君,敛眉细说。 “当年之事清儿一直郁结于心,后来又遇到袭击,受伤落下了病根,这些年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但说来也无大碍。可近来,却又被刺激得复发了一次。” 沐云顿了顿,看了秦君一眼,声音沉了几分:“她遇到了,那个男人。” 当年事出突然,沐清和沐云又正好跑到西域游玩,横跨整个大陆,等收到消息回来时,木灵山脉燃烧了一月有余的大火都熄灭了。 只余这一片焦土和四周散落的同样闻讯回来却再寻不到家园的族人。 沐云和沐风作为当时木灵族残众中战力最高的人,不得不收起所有悲伤聚集残存的族人,带领他们重建家园。 木灵族地被袭之事本就动机不明,还得防着对方杀个回马枪。 但寻找沐君雅刻不容缓,而且弄清敌人的身份也是要事。 仅有的两大战力不得不兵分两路,沐风坐镇族中,外出的事却是沐云领命的,沐清随同。 这些年血盟行事渐显,木灵族又尤擅感知,甚至可从灵兽灵植中获取信息,凭着这些蛛丝马迹,沐云将这仇人揪了出来。 可是仇人易寻,这仇却难报。 血盟的势力到底有多庞大呢?单从有圣者坐镇阵法防护的木灵族地轻易被毁就可见一般。 木灵族盛时期尚敌不过对方,如今剩下些老弱病残,如何与这庞然大物斗争? 沐云越是调查越是心惊。 而当时,圣唐这方与血盟的斗争还未放在明面上,依旧相互制衡。 她孤立无援,甚至不知这仇还有没有报的机会。 沐清与她一起,自是对所有结果一清二楚。 木灵族不畏死,但却不能白白送死。 沐清压下了这个消息,二人准备回族做一番布置再出门继续寻找失踪的沐君雅。 但不知是不是她们的调查让对方察觉了,很快有人找上了门。 她们双双重伤,可到底不是对付木灵族地的阵容,还是被她们逃走了。 但这次却有个意外收获。 血盟几位圣阶出手,木灵不敌很正常,但如此这般摧枯拉朽直捣黄龙,却是血盟也难做到的。 毕竟有大阵作为凭依,木灵圣者以此牵制拖延一点时间送出部分族人当是可以做到的。 盖因空域星移是圣者败而不死的根本。 ——圣者以圣域为基础,可以到达大陆任何一角。 沐清早就怀疑,当初木灵族地的沦陷是否别有隐情,但能逃出来的族人除了感受到那与木灵族地格格不入的血气,连敌人的面都没有碰到。 一切真相随着那场大火掩埋。 那次袭击,让沐清注意到之前未察觉的疑点——一个藏在背后的对木灵族、对她甚为了解的人。 然后是再次不断地暗中探查。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就在赶来东域的路上,她竟意外找出了那个人。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本该死去的男人。 可这样一切就能联系起来了。 一个对木灵族地知之甚详,甚至连核心布置也一清二楚的人的反叛是毁灭性的。 木灵族的大敌她们对付不了,可出卖木灵族的那个男人绝不能放过。 而对方显然自始至终都未放弃过对木灵族的图谋。 可笑的图谋。 不惜拉上整个木灵族陪葬也想实现的最可笑不过的图谋。 若非当时沐云拼命拉着她,她当场就想冲上去拉着他去见姐姐。 可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这一下气急攻心,以致旧疾复发,刚刚又念及姐姐一时悲愤才吐血不止,将秦君也吓得不清。 沐云三言两语将情况交代了一番,着重点却在最后一句,她相信秦君知道她说的是谁。 却不知秦君对当年之事了解多少? 又,是何态度? 是何态度呢? 秦君摩挲着手中葫芦光滑的玉璧,眸中闪过一丝深切的杀意。 这个世上最该死的人啊。 再等等,再等等。 不会很久了。 时间不多了呢。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战,便战! 从心照不宣地维持着相对平稳的局面,到一步步打破平衡,甚至彻底铲除岁星郡乃至东域的血盟,秦君早料想自己的行迹会被察觉,会面的那一天将提前到来。 但按照她的预想,那至少是在她帮秦雅与灵宠结契后。 毕竟即便真的察觉她的存在,要是不能准备完善,一击必杀,那人也不会轻易动手。 一如三千年前在她濒临突破放松身心最不设防的那一刀,又如十七年前费尽心机策反那个男人后一举攻入木灵族地的图谋。 不知如今是什么促使他提前到来? 但现在人已经到来,这些多想无益。 秦君看着眼前的两人,扬起一抹笑“是很久了,十七年两个月零三天,我记着呢。” 她笑得过于灿烂,说得云淡风轻,可身旁的秦雅却明显感到不对。 肩上传来轻轻的拉扯感,她转眼看了看,却是笨笨忍不住搓了搓小爪爪,揪紧了衣裳。 她抬眼看去,不得不说,对面两人是少有的好相貌。 前面一人秦雅异常熟悉,若非对方提前开口,喊出了那个奇怪的称呼,她刚刚就要脱口一声“院君”了。 是的,对面那人面容与圣唐院君极为相似,若非熟悉的人恐怕难以辨认,但细看还是可以看出一点分别。 且对方一开口,朗脆的声线就与院君完分割开,让人清楚地意识到其中区别。 秦雅蓦地想到当初花迎关于院君双胞姐妹的猜测,现在想来这竟似真的。 不过对方来者不善,若真是院君的姐妹,为何要与阿姐为敌呢? 秦雅拧眉,目光从她身上滑到她身后的男人身上。 一个中年美大叔,身姿挺拔,面容俊毅。 可惜周身遍缠血气,眉眼间俱是暴戾,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 他微低着头,眼角余光却从未离开秦君身上。 秦雅牵住秦君的衣角,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流转。 她只能看到这两人,虽猜到对方实力不俗,但并没有多少畏惧。 但秦君知道这里可不止这两人,她视线从虚空中的几处扫过,剑眉微挑。 不过她并没有点出来,拍了拍秦雅的手,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目光似乎穿透了这层外在的皮囊看到了灵魂深处。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适合女装,早知道这样,你小时候该给你多打扮打扮的,省得你如今要霸占着别人的壳子。” 秦君哂笑。 说来这也不是假话。 不是说唐娆的装扮多好看,而是内里的这个灵魂完将唐娆容貌的特质发挥出来了,看上去妖娆魅惑,唐娆本人都不一定有这份感觉。 当然,这对于对方而言就完是大大的嘲笑了。 厉昊焱眉眼一沉,但转瞬又笑了起来。 “君姨说笑了,您的养育之恩我一直铭记于心。要不是为了见您,我也不会匆匆用这副样貌赶来。这副躯壳我好好照顾着,待我功成,还与主人时必然更为强大,也算我使用的利息,你看如何?” 笑起来时,娇娇俏俏的,有这面容加成,仿若真是与长辈撒娇的小辈般。 “待你功成?待你功成还有我在吗?你想我如何看?” 秦君眯眼笑着,漫不经心地说着结果。 “想来君姨也察觉到了,你想离开,可总有些存在不愿让你离开。所谓破虚而去不过是个弥天大谎,只凭一己之力如何能与天相斗?我才是对的,君姨,只要你愿意,我必扫踏相迎。我们联手,才能挣脱这片天地的束缚,获得真正的永生自在。” 厉昊焱声音拔高了一瞬,目光触及秦君平静的面容,上涌的热血再度冷却下来。 “君姨,我功成,你才有存在的可能。” 他淡淡点出了这个结果。 他不信秦君看不透,但她刚刚那句话已然表明立场,可厉昊焱还是想再争取一番。 秦君沉默了一下,再度开口时眉眼又扬起笑“小火,我相信当年不是你的错。” 厉昊焱错愕了一瞬。 “可惜,当年的小火已经回不来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秦君收起那抹怅然,眉眼染上凌厉,“血盟之主,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秦雅的手一瞬间握紧,满脸错愕。 厉昊焱低呵了一声,嘴角勾起,凭添几分嘲讽“君姨不愿,我又怎能强迫?却不知你们父女重逢,可有什么好说的?” 他错开一步,将身后的男人让出来。 “君儿,我……” 那男人面上堆起虚假的和善,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却被秦君提前打断。 “想来你弄错了,我生而无父。不过你既将我木灵族的叛徒送到眼前,那我也不介意收下。” 话落,一道凌厉的气劲裹挟着刺眼的光芒绽开,直射而去。 厉昊焱抬手灭去气劲,光芒落下,原本站在秦君身旁的秦雅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抬手轻拍了两下,似嘲讽似谓叹“时移事易,君姨却依旧这么重情义。” 战前废话是不该废话的,只是双方都有各自的理由,便也随意闲扯了几句。 秦君是寻机将秦雅送出去,援军她是等不来的,她一早知道。 而厉昊焱,是等秦君将秦雅送出去。 留下秦雅牵制秦君也许是个好办法,但如此,秦君总留着后路,只要她舍了秦雅,随时都能离开。 空域星移,圣阶的手段,但厉昊焱毫不怀疑秦君可以动用。 但到底未至圣阶,必有限制,在五位圣阶的封锁下,以他的推算,能用一次已是极限,还是只可送出一人的。 这一次,用在秦雅身上还是秦君身上,单看她的选择。 说来,他之前还担心秦君选择自己离开。 他的人已经露了面,下次想再寻这样好的机会,可就不容易了。 好在君雅依旧是君雅。 “这不也是你想要的吗?这么自信凭着这阵容就能将我留在这儿?” 秦雅走了,秦君就放心了。 此刻慢条斯理地拨动了两下念珠,转而将之收入怀中。 随着她的动作,周边空间陡然凝固。 刚刚秦君视线扫过的几处各有一道身影隐现,灵力纵横,将这片空间牢牢封锁。 他们身后,隐约有着一方小天地的缩影。 圣阶! 五位! 在圣唐的眼皮子地下藏了五位圣阶,可真是大手笔。 厉昊焱沉声“能不能留下君姨,试试就知道了。” 念珠收起,秦君不再压制。 秦雅从未见过的,血气彻底爆发的一面,展现。 “战,便战!” 。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两分 葫芦卜章,等一等啦!!!! !!! 木灵族地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上如今突兀地立起了一间木屋,是沐云与沐清这段时间才建的。 麻雀虽小,五脏俱。 沐云将沐清放在床上,为她调理一番确认没有大碍后与秦君几人来桌边坐下,才起了话头。 “殿下不必担心,清儿只是见到您太激动了,一时引发旧疾,休息一会儿就好。” 沐云行了一礼,态度尊敬且恳切。 不止是因着秦君的身份,更重要的是秦君的实力已经让她看不透。 刚刚那一瞬,秦君质问之时气势爆发,她是真的惊到了。 她这些年勤修不缀,从尊阶二段提升到尊阶六段,较之旁人已是长足的进步。 可秦君,这个她曾看着出生的孩子,真的不一样了。 以前便足够优秀,但如今,又岂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词汇可形容的。 她知道,若非刚刚秦君并没有责难她的意思,恐怕她甚至没有丝毫抵抗之力,便要俯首谢罪。 不论身份如何,这都是一个需她恭敬对待的强者。 可对秦君来说,这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让她视为自己人的人。 她回了一礼,目中含着几分歉意,唤了更亲近的称呼“云姨不必多礼,刚刚是我过激了,还请你谅解。” 秦君不是轻易迁怒的人,尤其还是自己身边的人,可是刚刚那一瞬,不可否认的,她在害怕。 害怕她避了这么久的人,终是再度受她牵连。 见面,即是永别。 若是如此,让她情何以堪? 索性,情况并未到这一步。 忆及刚刚秦君的样子,沐云微拧眉,暗叹一声,有些担心。 但又忍不住心中宽慰。 不管秦君如今修为如何,总归她心中赤忱并未因着这些年的经历磨灭。 不过,如今能真正被她放在心里的…… 沐云看了一旁乖乖坐好的秦雅一眼,沉静的眉眼松了松。 总归有牵挂就好。 有牵挂就不会走到最后一步。 秦雅的身份,沐岫早已转告,沐云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已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而刚刚突发状况,她轻易平复了秦君的情绪,才真正让她了解了她在秦君心中的地位。 不过如今想这些也无用,她收了收思绪,看着等她回复的秦君,敛眉细说。 “当年之事清儿一直郁结于心,后来又遇到袭击,受伤落下了病根,这些年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但说来也无大碍。可近来,却又被刺激得复发了一次。” 沐云顿了顿,看了秦君一眼,声音沉了几分“她遇到了,那个男人。” 当年事出突然,沐清和沐云又正好跑到西域游玩,横跨整个大陆,等收到消息回来时,木灵山脉燃烧了一月有余的大火都熄灭了。 只余这一片焦土和四周散落的同样闻讯回来却再寻不到家园的族人。 沐云和沐风作为当时木灵族残众中战力最高的人,不得不收起所有悲伤聚集残存的族人,带领他们重建家园。 木灵族地被袭之事本就动机不明,还得防着对方杀个回马枪。 但寻找沐君雅刻不容缓,而且弄清敌人的身份也是要事。 仅有的两大战力不得不兵分两路,沐风坐镇族中,外出的事却是沐云领命的,沐清随同。 这些年血盟行事渐显,木灵族又尤擅感知,甚至可从灵兽灵植中获取信息,凭着这些蛛丝马迹,沐云将这仇人揪了出来。 可是仇人易寻,这仇却难报。 血盟的势力到底有多庞大呢?单从有圣者坐镇阵法防护的木灵族地轻易被毁就可见一般。 木灵族盛时期尚敌不过对方,如今剩下些老弱病残,如何与这庞然大物斗争? 沐云越是调查越是心惊。 而当时,圣唐这方与血盟的斗争还未放在明面上,依旧相互制衡。 她孤立无援,甚至不知这仇还有没有报的机会。 沐清与她一起,自是对所有结果一清二楚。 木灵族不畏死,但却不能白白送死。 沐清压下了这个消息,二人准备回族做一番布置再出门继续寻找失踪的沐君雅。 但不知是不是她们的调查让对方察觉了,很快有人找上了门。 她们双双重伤,可到底不是对付木灵族地的阵容,还是被她们逃走了。 但这次却有个意外收获。 血盟几位圣阶出手,木灵不敌很正常,但如此这般摧枯拉朽直捣黄龙,却是血盟也难做到的。 毕竟有大阵作为凭依,木灵圣者以此牵制拖延一点时间送出部分族人当是可以做到的。 盖因空域星移是圣者败而不死的根本。 ——圣者以圣域为基础,可以到达大陆任何一角。 沐清早就怀疑,当初木灵族地的沦陷是否别有隐情,但能逃出来的族人除了感受到那与木灵族地格格不入的血气,连敌人的面都没有碰到。 一切真相随着那场大火掩埋。 那次袭击,让沐清注意到之前未察觉的疑点——一个藏在背后的对木灵族、对她甚为了解的人。 然后是再次不断地暗中探查。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就在赶来东域的路上,她竟意外找出了那个人。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本该死去的男人。 可这样一切就能联系起来了。 一个对木灵族地知之甚详,甚至连核心布置也一清二楚的人的反叛是毁灭性的。 木灵族的大敌她们对付不了,可出卖木灵族的那个男人绝不能放过。 而对方显然自始至终都未放弃过对木灵族的图谋。 可笑的图谋。 不惜拉上整个木灵族陪葬也想实现的最可笑不过的图谋。 若非当时沐云拼命拉着她,她当场就想冲上去拉着他去见姐姐。 可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这一下气急攻心,以致旧疾复发,刚刚又念及姐姐一时悲愤才吐血不止,将秦君也吓得不清。 沐云三言两语将情况交代了一番,着重点却在最后一句,她相信秦君知道她说的是谁。 却不知秦君对当年之事了解多少? 又,是何态度? 是何态度呢? 秦君摩挲着手中葫芦光滑的玉璧,眸中闪过一丝深切的杀意。 这个世上最该死的人啊。 再等等,再等等。 不会很久了。 时间不多了呢。 。 第二百一十六章 空域 “怎么,君雅儿,你想以此区区言语乱我心神吗?” 厉昊焱负手而立,神色傲然。 若说刚刚他还维持着表面的恭敬,如今换个称呼,态度业已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胜券在握之下的自得,一丝轻蔑毫不掩饰。 对于秦君的话,他丝毫不为所动。 是对自己的泼天自信让他自认如今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暗中操控他吗? 厉昊焱理所当然地认为。 他暗中筹谋如此之久,甚至不惜将自己变成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若是连这一点都不能做到,何异于天大的笑话。 但自他那一句“君雅儿”出口,秦君就已明辨。 有些东西是无法模仿的,哪怕换了壳子、换了身份甚至连内里都换了,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一旦触及到铭刻在心的事物时,这丝牵引也会被无限放大,而落在有心人耳中不啻于一声惊雷。 君雅儿,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如此叫她。 亦师、亦长、亦友,曾经她最信任的人。 天大的笑话,确实不过如此。 厉昊焱如是,秦君如是。 但秦君心中未尝不是松了口气的。 尘埃落地的怅然。 虽然同样是信任被辜负,但终归不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毫不犹豫地朝她捅了一刀。 这就足够了。 “君姨,你再厉害,如今也不过尊阶。对您我可从来没有小看过,此番来见,自是做好了万之策。若是你愿意将这纯血之灵予我,今日我可就此退去,放你离开,如何?” 张狂了一瞬,厉昊焱态度再度谦和下来,似是对秦君依旧尊敬。 实则语中却是早已吃定了秦君。 纯血他势在必得,秦君也势不可留。 他更知秦君不会对此有任何考虑。 所以为什么要再说废话呢? 因为灵灵会慌。 潜藏的暗手,言语的蛊惑,让诞生尚无多少时日更是有大半时间在沉睡的小家伙慌了。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秦君下一刻就会将她交出去,换自己的自由。然后她会被一点点吃掉,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那一瞬,灵灵不自觉从秦君的血气中分离。 只有那么一瞬,实则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那人是坏蛋,娘亲不会抛弃她。 但这一瞬依旧足够厉昊焱做很多事了。 空间再度破碎,四面八方被血色笼罩,裹挟着庞大血气的人影迅速逼近。 不止一个。 另一个形同空气的尊者在这一刻终于行动,夹杂着无尽的恶意袭向秦君。 而五位圣者在稳固这方空间的同时,不约而同出手,力一击。 夺纯血之体,诛秦君。 务求——一击必杀! 秦君在厉昊焱说话时就意识到不对。 若说之前两人瞎掰扯还各有各的目的拖延时间,如今五圣已稳固空间,秦君也送走了秦雅,那来战就是。 厉昊焱已明确表示不相信她的话,甚至不会升起一丝一毫的怀疑,没道理再多废话。 更何况,纯血再重要,在厉昊焱心中,也不及自己重要,这点自信秦君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事出反常必有妖。 秦君时刻防着四方来袭。 只是没想到那丝异动来自于内部,来自于藏在血气中的灵灵。 而在灵灵异动的那一瞬间,她陡然反应过来对方的目的。 灵灵如今虽没有与她合为一体的紧密,但也算寄居于她的身体中,不是厉昊焱轻易可夺的。 若真到了绝境,秦君带着灵灵一起赴死,厉昊焱也无法阻拦。 只有先设法将灵灵与秦君分开,他才有夺得灵灵的机会。 秦君这里没有突破口,灵灵这儿就简单很多。 如秦君所想,虽然灵灵的诞生是许多机缘巧合的融合,早已脱离了厉昊焱的掌控。但她终归是脱胎于厉昊焱之手,受其影响。 但这是更深一层的联系,在厉昊焱出手之前,她甚至无法察觉他已经动了手脚,也只能随机应变。 而秦君在第一时间作出的反应,是一掌拍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放着之前收起的念珠。 念珠是玄隐随身多年的宝物,之前血气爆发时他和院君联手以此布下符文镇压。 符文早在秦君救秦雅时就以破碎,但念珠仍在。 念珠在,就代表着仍有一层内在防护保护秦君不受血气侵袭。 哪怕之前有多次血瞳血纹隐现,也只是外在表现,看着可怕而已,秦君只担心秦雅看见,实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如今秦君自己毁了念珠,也就是彻底放开了血气。 秦君血气瞬间暴动,属于灵灵本体的那一小团刚刚脱离了一小截的血气再度被包裹。 但这次没有归家后尽享大餐的温馨,却像是被丢到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中飘零的一叶孤舟上,随时有倾覆的风险。 倾覆就意味着被吃掉。 小家伙瑟瑟发抖。 不待她多想,莫名的拉扯感传来,似乎有一只手想将她从海浪中拉出去。 “乖,我来救你,跟我走。” 有柔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惑人心弦的诱哄。 但这不是拯救。 如若她真的被拉出去,等待她的是另一片无法逃离的深渊。 那才是真正的毁灭。 秦君终究晚了一步,暴动的血气虽然牵扯住灵灵,让厉昊焱没能第一时间将她夺走,但还是没能让阻拦他接触到灵灵。 她只能压抑着心中涌起的暴虐,一遍遍传递着这个念头。 灵灵选择相信秦君。 如果真的被吃掉,她也希望是被娘亲吃掉。 ——才不要便宜外面的坏人。 小家伙两眼泪汪汪,还要拼命往秦君的血气中逃去。 有灵灵的配合,厉昊焱想带走灵灵更难一步。 但五圣一尊的攻击转瞬即至,秦君腾不出手去抵挡,她也没有这个实力去抵挡。 千钧一发之际,三枚令符突兀地出现在秦君身前。 令符上的印记齐齐流转,交相应和,一副画卷绵延展开。 所有攻击落到画卷之上,如泥牛入海,没有惊起半分波澜。 秦君眼神一厉,蓄势已久的攻击疾射而出。 所指的不是厉昊焱,而是已然近身的背叛者。 该死之人,诛之而后快! 鲜血洒长空,那双血红的眼依旧晕染着恶意,却已失去了神采。 而后画卷收起,原地已不见了秦君的身影。 厉昊焱看着手中强行撕扯下来的属于灵灵的一部分,眼神狠厉。 “空域,空域,好得很!” 。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妙 浩瀚的若海之上,一艘海船劈波斩浪,疾驰而行。 秦雅倚着船舷,墨发迎风飘扬,往常看着秦君时温润的眼如今仿若淬了一层寒冰,冷漠而不近人情。 只有在看向身旁穿披风、带兜帽的小仓鼠时,眸光才微泛起一丝温情,转瞬即逝,快得连一直关注她的笨笨都没有发觉。 她身后,有几道隐晦的视线暗中窥伺着,不怀好意。 秦雅皱眉。 秩序一朝破坏,什么蛇虫鼠蚁都跑出来丢人现眼。 她气势稍展,那几道视线的主人顿时惨叫着捂住眼睛,下一刻回过神来,连嘴一起捂住,仓皇退走。 皇者! 万万没想到,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竟是一位皇者。 此刻,距离秦雅与秦君分离已一月有余。 当日,眨眼间来到陌生地域的仓皇,求助无门的绝望,笨笨陪伴在身边安然无恙的希冀和随后被告知秦君已脱离战场的欣喜,一切都恍如隔世。 短短一月,世事沧桑变幻,她没能等来秦君,却等来了血盟的肆虐无忌。 原本隐藏在暗处的血盟不再掩饰行迹,大肆屠戮武者,彻底暴露出自己的存在。 武者结成联盟奋起反抗,君、帝、尊不吝下场,世家隐藏的力量尽出,捣毁血盟据点,摧毁血池。 短短时日,整个大陆似乎笼上了一层化不开的血氛。 而除此之外,秦雅还发现自己成了他们的搜捕目标。 这不是个好消息。 但对秦雅来说又是个好消息。 她不过一个实力低微的无名小卒,能让血盟兴师动众来抓她,必然是忌惮于秦君。 秦雅抚摸着手腕上从不离身的桃核,若有所思。 想来秦君和秦木笙两人早就有所防范了。 桃核是之前秦君送她的礼物,但原先秦君以血气凝结的红绳如今换成了一抹翠绿色的编绳。 盎然的绿意映衬着雪白的皓腕缀着红亮通透的桃核并不显得矛盾,反而达成了奇异的和谐统一。 原本离了秦君灵种蕴养后失了几分生气的桃核也恢复了几分光彩,光芒流转,宛若神物。 ——当然,这是只有秦雅才能看到的景象。 编绳即临行前秦木笙所赠,秦雅原本也不知有什么作用,不过联想到之前血盟搜捕时对她的视而不见,其用处可想而知。 且有笨笨跟在她身边,一般武者也不是对手,护她安全不是问题。 可惜再严密的防护也有疏漏,秦君也未想过自己会一去如此之久。 在等待秦君的第十日,秦雅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 随着血盟的暴露,许多原本隐藏在黑暗下的魑魅魍魉纷纷露面,浑水摸鱼。 而秦雅便是正巧撞上了枪口。 这世上从不缺奇人异士,对方是一对刚入君阶的同胞兄弟,不知怎的看出了秦雅身上隐藏了诸多宝物,又见她只有一人,妄图强抢。 若只有一个,还不是笨笨的对手,但兄弟联手,配合默契,实力翻升。 他们要的就是秦雅,自然对她穷追猛打,笨笨一个根本来不及阻止。 护罩接连被破,笨笨为了保护她也受到重创。 千钧一发之际,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秦雅被迫引灵入体,以求突破。 这是她早就想做的事,一次次无能为力的现状都让她蠢蠢欲动,但是秦君的告诫始终在在耳畔回响。 再等等,再等等。 直到现在,无路可退的情况下,秦雅终于亲手推开了这扇大门。 不是王者,是皇者! 比秦君预想的要高一阶,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秦君预料的棘手状况终究还是出现了,甚至更上一层楼。 未被完全掌握的火灵在引灵之后气势暴涨,秦雅再想掌控必然事倍功半,甚至因为这份掣肘,原本能发挥的实力也要打个折扣。 但在此之前,追到她身前的两位君阶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喷薄而出的蓝灵幽火完全吞噬,这足以让秦雅松了口气。 也是赶巧,正是蓝灵幽火蓄势而出之时,那两人也没真把她放在眼里,见她突破还想调笑一二,方才没躲过,否则她也只能是逃跑的速度提升一截而已。 如今秦雅与笨笨是在驶离东域的一艘海船上,途经若海。 而若海中某一处地域就是她们的目的地。 当初,秦君因唐正青一事远赴若海,意外发现承载拓脉枝的清华木呈聚集趋势,似有聚灵之相,她因势利导布了一座大阵。 原也不过随手布置,并没有放在心上,时隔日久,更是完全抛诸脑后。 便是间或想起,因着山河变换,也不觉得自己那番布置还有什么作用。 没想到在圣唐之时,会突然有了一丝感应,秦君也因此起念让秦雅与这即将诞生的灵物结契。 因灵物诞生自有天地保护,秦君也无法锁定这片地域,加上她推算距离诞生尚有一段时间,所以才没有直接带人来此。 本想一路扫除血盟势力,也给秦雅更多时间调整状态掌控火灵,以便结契时一举突破的,结果半路倒先给厉昊焱带人拦了。 她将秦雅送到若海之滨的小城,自己则借厉昊焱的力量提前打开空域的大门,进入其中。 如今连笨笨也只能感应到秦君无恙,对于她具体身在何处却是一无所知。 秦雅久等无讯,决定自己去寻秦君口中的灵物。 有笨笨在身边的好处就是只要靠近灵物,它便能有所感应。毕竟这灵物也是宝物的一种,雾隐寻灵鼠的大名可不是白叫的。 笨笨拦不住她,只能随她来此。 不过若海之大,即便笨笨有着隐约的方向,也不可能载着秦雅一寸寸寻去。 不说海上的各种危险,便是笨笨以狼形存在也会对寻灵也有一定干扰。 所以一合计,秦雅就带它上了船。 这条船的航向正是笨笨隐约感应到的方向,至少初期一人一兽可以节省不少力量,也安全些。 两人原本准备在接近时寻机下船,再寻找具体的地点,但风险实则时刻存在。 “阿雅姐姐,走!” 笨笨作为灵兽,感知更敏锐。话出口时,秦雅应声而动,远离了船边。 一条粗大的触手破水而来,激起千层白浪,重重抽在海船之上。 船身上的符文在攻技到来前被激活,形成一面护罩,堪堪挡住了这轮攻击。 船体却不免大幅倾斜了一下,惹得船上众人惊呼阵阵。 “肃静!海怪袭击而已,不必担心,我东林商会必可保诸位无恙。” 一位老者的声音轻易压过了船上的嘈杂回荡在诸人耳边,镇定自若的语气让惊慌中的众人渐渐稳定下来。 这是随船的守护者,有皇者七段的实力,往常不深入若海,这个实力护船已经足够。 但秦雅看了笨笨一眼,从它绿豆大的小眼中同样看出了凝重。 情况不妙!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再袭 秦君消失的那一刻,厉昊焱知道,他又一次失败了。 空域,秦君最大的底牌,他早该想到的。 人都可以死而复生,一个破碎的圣域又如何不可复原? 恨只恨当年秦君伤他太深,他虽借融血之法逃得一死,但那些年浑浑噩噩,无法察觉秦君的那些随侍到底做了多少布置,这些布置中又有多少是源自天授。 ——能觉察秦君的存在,已是这些年最大的收获。 可惜当年他忽视了点星赤炎的存在,以致为此赔上了多年培养方可行走于世的分身,却仍未能在秦君成长之前将其击杀。 如今他忘却了空域的强大,以致提前出关,五圣同来,暴露了自己的底牌,反而在秦君攀向巅峰时助她一臂之力。 实在可恨! 但原本万无一失的打算落了空,厉昊焱再是憾恨也无法。 既然空域进不去,那就只有在秦君出来前先下手为强了。 厉昊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而后,秦雅被追捕,大陆各势力间表面维系的和平彻底被打破,纷争四起。 秦君确实如厉昊焱所料进入了空域。 空域星移,堪称古往今来最强大的空间术法之一。 虽非攻击性术法,理论上却可以让圣者一念之间到达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被视作圣者阶级的保命绝技。 而这术法由三千年前最强大的无双圣者——君雅传出,无双圣者的空域也是大陆记载中最强大的圣域。 然而圣者身死,圣域破碎也是常识,除非圣者生前就做好安排,否则最多也不过是有碎片以秘境形式出现。 而秦君在关键时刻被突然袭击,根本来不及准备。这些年搜寻秦君所在,厉昊焱也未察觉空域的痕迹,所以他完全没想到秦君的圣域仍然存在。 其实秦君也未想到。 无双令是进入空域的钥匙,但在拿到第三枚无双令前,秦君并未察觉到它的作用。 她知无双令应是她的友人们特意留下的,却也一度疑惑。即便联想到空域,也因为没有感知到任何空域的痕迹而放弃。 但在第三枚到手后,不知是否条件已经达成,感知中的迷雾被拂去,空域的大门在她眼前闪现。 但当时她是无法进去的。 未成圣者,终归有所不同,她的力量不足以突破空间之力的阻拦。 而厉昊焱的到来是危局,也未尝不是机遇。 修炼不易,秦君虽是重修,但能在短短十余年间攀至尊阶已是世间少有,若想再入圣阶,远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而空域,作为她过去的圣域内府,必然是她晋升圣阶的一条捷径。 借厉昊焱之力打开空域之门,这是秦君在见到他之后便蓦然升起的想法。 送走秦雅,秦君没了牵绊,自可放手施为。 厉昊焱以为秦雅的离开是断了秦君最后一条路,却没成想是自己给她开辟了一条新途。 一月之后,若海之滨,空间无声无息碎裂,从中迈出一大一小两道人影。 小小人影不到腿高,穿着一身红色衣裙,面容白皙柔嫩。 此刻,她正仰着脸看着一旁的大人,细声细气地问道:“娘亲,我们现在去找阿雅姨姨吗?” 大人身着一袭白衣,手臂上多了一圈黑色袖箍,刺眼得紧。 她面容看上去极年轻,眼眸中却藏了太多的沧桑疲惫,耳鬓一缕发丝染上霜白,似是代替主人承载着难忍的伤痛。 却正是从空域中出来的秦君。 灵灵小心翼翼地牵着秦君的衣角,白嫩嫩的脸庞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心。 自那六位叔伯姨姨含笑化为飞灰后,娘亲整个人都沉寂了下去,她担心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灵灵小脑瓜动了动,也许只有阿雅姨姨能让娘亲再高兴起来。 秦君低头,正对上小小的人儿童稚的面容。 清澈的眼瞳中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影子,沧桑颓废,落拓不堪,难怪灵灵担心。 秦君闭上眼,再睁开,气势陡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颓废落拓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神兵临世的锋锐凛冽,英姿勃发,但那份岁月酝酿的气息浅浅将这份锋锐内敛,温润外显。 灵灵这次虽被厉昊焱强行撕裂灵体,失去了大半力量,但也因祸得福,借着秦君成圣的契机吸收了被她逼出体外的血气,实力不减反增,更是借机一举塑造出自己的身体,成就真正的纯血之体。 如今她虽与秦君分离,却仍能清晰地感觉到秦君温润外表下潜藏的危险,只是这锋锐所指并非是她,而是所有企图伤害她的坏人,她没有丝毫害怕,只有安心。 小人儿弯了弯眉,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秦君笑着摸了摸灵灵的发顶,弯腰将她抱起,“走吧,我们去看看你阿雅姨姨。” 她回身看了最后一眼,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这片空间之后,再没有承载了过往回忆的家园,也没有牺牲了一切换她回家的挚友们。 无需留恋。 空间转瞬破碎又再度恢复,只余一滴晶莹的水珠落下,浸入泥土中,悄无声息。 若海中,行驶中的海船被海怪突然袭击,船上的嘈杂在随船的皇者出面后短暂地平息,但很快又陷入了更深的混乱,盖因众人发现海怪不止一只。 足足三只海怪围了过来,每只都有皇阶的实力,而它们庞大的体型和身临若海的地理优势更是对实力有大大的加成。 东林商会有两位皇者随船,此刻他们俱是叫苦不迭。 他们并没有深入若海,往常这条航线有个王阶的海兽就不得了了,而且海兽同灵兽一样到了王阶有一定的意识,万事好商量,可海怪它光长个头不长脑子,只随本能行事,搞破坏一流。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竟让原本活动在若海深处的海怪跑来了这外围。 谈不通,打不过,要是只有自己,在被缠上前逃跑倒也不难,但是这一船人要是就这样扔在这儿,他们就算逃了海怪的口,也是离死不远了。 好在这船上也不是真就只有两个皇者,尚可尽力一搏。 东林商会的两位主事者对视一眼,当场许下重酬,悬赏诛杀海怪。 登船的人除了无所事事随船看海景的世家子弟,大多是为躲避大陆突然掀起的厮杀,准备进入若海挣资源的。 若海危险,深处更是连帝、君都要止步,敢来的当然也不是一般人。 一船人皇者虽不多,但王阶却是占主力的,当下都是磨刀霍霍。 一番激烈的战斗后,三头海怪成了船上众人的战利品。 海船三层护罩破了两层,最后一层也是岌岌可危,离船倾覆也是不远,好在危机解除,尚有时间修补。 海船加快速度向目的地驶去,逃离了事发点,免得弥漫的血腥味再引来海怪。 纵有死伤,但是因着刚刚的战斗,船上的气氛还是热烈起来,众人纷纷讨论着海怪出现在外围的原因,紧绷的情绪难免有所松懈。 秦雅眉头微皱,又站回船舷边,不着痕迹地四下打量着。 她总有种隐隐被窥伺的感觉,心下不安,可仔细探查又一无所获。 难道是错觉?毕竟感知更加敏锐的笨笨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秦雅抚着掌心刚刚战斗时留下的伤口,有些疑惑。 就在她转身准备先进入船舱休息时,一条丝带状的东西悄无声息钻出水面,突破海船防护,卷起秦雅直接没入海中,快得让人来不及察觉。 原本坐在秦雅肩上悠哉吃着糖葫芦的笨笨来不及反应直接摔了个大马趴,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为不知名的袭击者默哀。 在主人的眼皮子底下绑主人的妹妹,这不是等不及找死吗?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妙 已阅,可不订。 浩瀚的若海之上,一艘海船劈波斩浪,疾驰而行。 秦雅倚着船舷,墨发迎风飘扬,往常看着秦君时温润的眼如今仿若淬了一层寒冰,冷漠而不近人情。 只有在看向身旁穿披风、带兜帽的小仓鼠时,眸光才微泛起一丝温情,转瞬即逝,快得连一直关注她的笨笨都没有发觉。 她身后,有几道隐晦的视线暗中窥伺着,不怀好意。 秦雅皱眉。 秩序一朝破坏,什么蛇虫鼠蚁都跑出来丢人现眼。 她气势稍展,那几道视线的主人顿时惨叫着捂住眼睛,下一刻回过神来,连嘴一起捂住,仓皇退走。 皇者! 万万没想到,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竟是一位皇者。 此刻,距离秦雅与秦君分离已一月有余。 当日,眨眼间来到陌生地域的仓皇,求助无门的绝望,笨笨陪伴在身边安然无恙的希冀和随后被告知秦君已脱离战场的欣喜,一切都恍如隔世。 短短一月,世事沧桑变幻,她没能等来秦君,却等来了血盟的肆虐无忌。 原本隐藏在暗处的血盟不再掩饰行迹,大肆屠戮武者,彻底暴露出自己的存在。 武者结成联盟奋起反抗,君、帝、尊不吝下场,世家隐藏的力量尽出,捣毁血盟据点,摧毁血池。 短短时日,整个大陆似乎笼上了一层化不开的血氛。 而除此之外,秦雅还发现自己成了他们的搜捕目标。 这不是个好消息。 但对秦雅来说又是个好消息。 她不过一个实力低微的无名小卒,能让血盟兴师动众来抓她,必然是忌惮于秦君。 秦雅抚摸着手腕上从不离身的桃核,若有所思。 想来秦君和秦木笙两人早就有所防范了。 桃核是之前秦君送她的礼物,但原先秦君以血气凝结的红绳如今换成了一抹翠绿色的编绳。 盎然的绿意映衬着雪白的皓腕缀着红亮通透的桃核并不显得矛盾,反而达成了奇异的和谐统一。 原本离了秦君灵种蕴养后失了几分生气的桃核也恢复了几分光彩,光芒流转,宛若神物。 ——当然,这是只有秦雅才能看到的景象。 编绳即临行前秦木笙所赠,秦雅原本也不知有什么作用,不过联想到之前血盟搜捕时对她的视而不见,其用处可想而知。 且有笨笨跟在她身边,一般武者也不是对手,护她安全不是问题。 可惜再严密的防护也有疏漏,秦君也未想过自己会一去如此之久。 在等待秦君的第十日,秦雅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 随着血盟的暴露,许多原本隐藏在黑暗下的魑魅魍魉纷纷露面,浑水摸鱼。 而秦雅便是正巧撞上了枪口。 这世上从不缺奇人异士,对方是一对刚入君阶的同胞兄弟,不知怎的看出了秦雅身上隐藏了诸多宝物,又见她只有一人,妄图强抢。 若只有一个,还不是笨笨的对手,但兄弟联手,配合默契,实力翻升。 他们要的就是秦雅,自然对她穷追猛打,笨笨一个根本来不及阻止。 护罩接连被破,笨笨为了保护她也受到重创。 千钧一发之际,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秦雅被迫引灵入体,以求突破。 这是她早就想做的事,一次次无能为力的现状都让她蠢蠢欲动,但是秦君的告诫始终在耳畔回响。 致小伙伴们(:3」∠) 今天在b站看见一个关于盗文的视频,我就去网上搜了下,发现我这种纯透明还断更许久的,今天的更新竟然也有,并且它的章节排序还没有重复,也是很服了_(:3」∠)_ 然后,之前说后面是请还想看的小伙伴免费看的,但是为了整齐,免费章包括之前感应章后期应该都会删,评论不能留下也很伤了。再者,vip章至少一千字,原本是想写一千字,然后多写几千字再替换的,但是想想真的麻烦,包括现在免费章来回替换也是,一则懒,二则我现在都不敢看目录,真的难受_(:3」∠)_ 所以,之后应该会正常更新,小伙伴们后期赠币订一下吧,着急的小伙伴可以直接去网上看本文吧。 此建议只限于本文,只限于本文,只限于本文!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我知道大家不差这几个钱,看到现在的小伙伴也是支持正版讲文明树新风的好小伙伴,只是我第一次正正经经写文,准备工作不足,速度慢得想死,写这个文确实蛮崩溃的,千多收藏十多订阅讲起来也蛮尴尬的,后期删减了很多,自己对此也并不满意,只是想相对完整的讲出这个故事,给看文的小伙伴们一个交代,所以真的不想大家再花钱的。 最后,谢谢所有喜欢本文的小伙伴呐,真的感谢!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再袭 旧章,不订,今晚更新。 秦君消失的那一刻,厉昊焱知道,他又一次失败了。 空域,秦君最大的底牌,他早该想到的。 人都可以死而复生,一个破碎的圣域又如何不可复原? 恨只恨当年秦君伤他太深,他虽借融血之法逃得一死,但那些年浑浑噩噩,无法察觉秦君的那些随侍到底做了多少布置,这些布置中又有多少是源自天授。 ——能觉察秦君的存在,已是这些年最大的收获。 可惜当年他忽视了点星赤炎的存在,以致为此赔上了多年培养方可行走于世的分身,却仍未能在秦君成长之前将其击杀。 如今他忘却了空域的强大,以致提前出关,五圣同来,暴露了自己的底牌,反而在秦君攀向巅峰时助她一臂之力。 实在可恨! 但原本万无一失的打算落了空,厉昊焱再是憾恨也无法。 既然空域进不去,那就只有在秦君出来前先下手为强了。 厉昊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而后,秦雅被追捕,大陆各势力间表面维系的和平彻底被打破,纷争四起。 秦君确实如厉昊焱所料进入了空域。 空域星移,堪称古往今来最强大的空间术法之一。 虽非攻击性术法,理论上却可以让圣者一念之间到达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被视作圣者阶级的保命绝技。 而这术法由三千年前最强大的无双圣者——君雅传出,无双圣者的空域也是大陆记载中最强大的圣域。 然而圣者身死,圣域破碎也是常识,除非圣者生前就做好安排,否则最多也不过是有碎片以秘境形式出现。 而秦君在关键时刻被突然袭击,根本来不及准备。这些年搜寻秦君所在,厉昊焱也未察觉空域的痕迹,所以他完全没想到秦君的圣域仍然存在。 其实秦君也未想到。 无双令是进入空域的钥匙,但在拿到第三枚无双令前,秦君并未察觉到它的作用。 她知无双令应是她的友人们特意留下的,却也一度疑惑。即便联想到空域,也因为没有感知到任何空域的痕迹而放弃。 但在第三枚到手后,不知是否条件已经达成,感知中的迷雾被拂去,空域的大门在她眼前闪现。 但当时她是无法进去的。 未成圣者,终归有所不同,她的力量不足以突破空间之力的阻拦。 而厉昊焱的到来是危局,也未尝不是机遇。 修炼不易,秦君虽是重修,但能在短短十余年间攀至尊阶已是世间少有,若想再入圣阶,远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而空域,作为她过去的圣域内府,必然是她晋升圣阶的一条捷径。 借厉昊焱之力打开空域之门,这是秦君在见到他之后便蓦然升起的想法。 送走秦雅,秦君没了牵绊,自可放手施为。 厉昊焱以为秦雅的离开是断了秦君最后一条路,却没成想是自己给她开辟了一条新途。 一月之后,若海之滨,空间无声无息碎裂,从中迈出一大一小两道人影。 小小人影不到腿高,穿着一身红色衣裙,面容白皙柔嫩。 此刻,她正仰着脸看着一旁的大人,细声细气地问道:“娘亲,我们现在去找阿雅姨姨吗?” 大人身着一袭白衣,手臂上多了一圈黑色袖箍,刺眼得紧。 她面容看上去极年轻,眼眸中却藏了太多的沧桑疲惫,耳鬓一缕发丝染上霜白,似是代替主人承载着难忍的伤痛。 却正是从空域中出来的秦君。 灵灵小心翼翼地牵着秦君的衣角,白嫩嫩的脸庞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心。 自那六位叔伯姨姨含笑化为飞灰后,娘亲整个人都沉寂了下去,她担心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灵灵小脑瓜动了动,也许只有阿雅姨姨能让娘亲再高兴起来。 秦君低头,正对上小小的人儿童稚的面容。 清澈的眼瞳中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影子,沧桑颓废,落拓不堪,难怪灵灵担心。 秦君闭上眼,再睁开,气势陡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颓废落拓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神兵临世的锋锐凛冽,英姿勃发,但那份岁月酝酿的气息浅浅将这份锋锐内敛,温润外显。 灵灵这次虽被厉昊焱强行撕裂灵体,失去了大半力量,但也因祸得福,借着秦君成圣的契机吸收了被她逼出体外的血气,实力不减反增,更是借机一举塑造出自己的身体,成就真正的纯血之体。 如今她虽与秦君分离,却仍能清晰地感觉到秦君温润外表下潜藏的危险,只是这锋锐所指并非是她,而是所有企图伤害她的坏人,她没有丝毫害怕,只有安心。 小人儿弯了弯眉,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秦君笑着摸了摸灵灵的发顶,弯腰将她抱起,“走吧,我们去看看你阿雅姨姨。” 她回身看了最后一眼,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这片空间之后,再没有承载了过往回忆的家园,也没有牺牲了一切换她回家的挚友们。 无需留恋。 空间转瞬破碎又再度恢复,只余一滴晶莹的水珠落下,浸入泥土中,悄无声息。 若海中,行驶中的海船被海怪突然袭击,船上的嘈杂在随船的皇者出面后短暂地平息,但很快又陷入了更深的混乱,盖因众人发现海怪不止一只。 足足三只海怪围了过来,每只都有皇阶的实力,而它们庞大的体型和身临若海的地理优势更是对实力有大大的加成。 东林商会有两位皇者随船,此刻他们俱是叫苦不迭。 他们并没有深入若海,往常这条航线有个王阶的海兽就不得了了,而且海兽同灵兽一样到了王阶有一定的意识,万事好商量,可海怪它光长个头不长脑子,只随本能行事,搞破坏一流。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竟让原本活动在若海深处的海怪跑来了这外围。 谈不通,打不过,要是只有自己,在被缠上前逃跑倒也不难,但是这一船人要是就这样扔在这儿,他们就算逃了海怪的口,也是离死不远了。 好在这船上也不是真就只有两个皇者,尚可尽力一搏。 东林商会的两位主事者对视一眼,当场许下重酬,悬赏诛杀海怪。 登船的人除了无所事事随船看海景的世家子弟,大多是为躲避大陆突然掀起的厮杀,准备进入若海挣资源的。 若海危险,深处更是连帝、君都要止步,敢来的当然也不是一般人。 一船人皇者虽不多,但王阶却是占主力的,当下都是磨刀霍霍。 一番激烈的战斗后,三头海怪成了船上众人的战利品。 海船三层护罩破了两层,最后一层也是岌岌可危,离船倾覆也是不远,好在危机解除,尚有时间修补。 海船加快速度向目的地驶去,逃离了事发点,免得弥漫的血腥味再引来海怪。 纵有死伤,但是因着刚刚的战斗,船上的气氛还是热烈起来,众人纷纷讨论着海怪出现在外围的原因,紧绷的情绪难免有所松懈。 秦雅眉头微皱,又站回船舷边,不着痕迹地四下打量着。 她总有种隐隐被窥伺的感觉,心下不安,可仔细探查又一无所获。 难道是错觉?毕竟感知更加敏锐的笨笨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秦雅抚着掌心刚刚战斗时留下的伤口,有些疑惑。 就在她转身准备先进入船舱休息时,一条丝带状的东西悄无声息钻出水面,突破海船防护,卷起秦雅直接没入海中,快得让人来不及察觉。 原本坐在秦雅肩上悠哉吃着糖葫芦的笨笨来不及反应直接摔了个大马趴,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为不知名的袭击者默哀。 在主人的眼皮子底下绑主人的妹妹,这不是等不及找死吗? 第二百一十九章 拓脉枝 眨眼间被带入水中,秦雅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呛了口水。 一股异味在唇齿中蔓延。 秦君设下的防护下一刻被触发,但秦雅已经感觉意识模糊起来。 身体被拉扯着不断下沉,冰冷的海水从周身流过,秦雅却并没有太大感觉。接连一个月紧绷的思绪似乎有了安歇的处所,引着她闭上眼,放弃一切抵抗。 秦雅心一沉。 护罩保护着她不受伤害,但也只是被动的防守,甚至连卷在她腰上的东西都没有截断,更不用说在触发前阻隔海水中夹杂的毒素。 半个月之前的那场战斗消耗了秦君给她准备的诸多防护手段,如今全面的防护也有了漏洞。 若是在岸上,这自然不是大问题,但在海中,即便水下这东西的攻击破不开她的防护,这境况也是不言而喻的糟糕。 秦雅一边竭力保持清醒,一边调用灵力召出火灵。 如今蓝灵幽火尚不能完全为她所控,刚刚那场战斗,秦雅并没有动用火灵,水下这东西自然也不知晓。 如今点星赤炎一朝出现,周遭海水迅速沸腾起来。而与其有所牵连的蓝灵幽火随之在经脉中游离,让秦雅昏沉的意识在阵阵灼烧中清醒了一些。 秦雅只闻一声尖啸,腰间的牵引消失,她顾不得其他,急速往水上游去。 朦胧间,她看见笨笨小小的身影正向她游来。 是灵鼠之态。 她不解。 ——笨笨的灵鼠之态实力虽比一般寻灵鼠强,但灵狼之态才是它更强的战斗状态。 下一刻,似乎有种安心柔和的气息包围了她,是比毒素制造的幻觉更为诱人的存在,让她来不及多想便轻易沉沦。 “阿姐……” 秦雅呢喃着,陷入深沉甜美的睡梦中。 …… 再次醒来,天光大亮,不似海上阴沉欲雨,而是一片蓝湛湛的清朗晴空。 鼻尖弥漫着甘甜的香气,似花香,又似草木清香。 含着丝丝水气的微风拂过面颊,凉意阵阵。 身下似乎是一片草地,柔软的草叶随风摇曳,不时划过掌心,有些微痒意。 秦雅脑海中空荡荡的,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只胸腔中那股怅然若失怎么也无法忽视。 ——好像做了一个甜美的梦,醒来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享受着这片刻的静谧,耳边却传来小小的杂声。 “咔嚓——咔嚓——” 秦雅眉头微蹙,转头就见笨笨抱着一根光秃秃的糖葫芦签砸吧嘴,两指长的签子如今只剩短短一截,其余已变成一地碎屑。 小小一只鼠,盯着爪中的竹签,满满的苦大仇深。 秦雅一声轻笑,之前纷争未起时,笨笨囤了一堆糖葫芦,现在沦落到啃竹签的地步,是又被罚了吗? 说来这次是她自己不够警觉,倒是连累笨笨了,她心中暗道一声歉。 听见秦雅的声音,笨笨一阵惊喜:“阿雅姐姐,你醒了?” 它抛了竹签,两只小爪拍了拍,跳到秦雅身边。 ——这怪地方的东西牢牢牵引着它的感知,让它连秦雅醒来的动静也未察觉。 “嗯,我们的目的地就是这儿吗?” 秦雅坐起身,四下环顾。 触目所及,是一片如茵绿地,没有花,没有树,除了风中些微的咸湿感,也没有海的迹象。 更没有那抹让人安心的气息。 她眸中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失望,又很好地收敛起来,没有让笨笨察觉。 又是一阵微风,携来阵阵异香。 秦雅轻嗅着随风而来的那股甘甜,有些疑惑:无花无木又非草,这是哪儿来的香气? 笨笨眨巴着绿豆大的小眼睛,也疑惑。 它疑惑的是秦雅的态度。 虽然秦雅是在问它,但似乎并不需要它回答就已经确定了答案。 笨笨两腮鼓了鼓,好像藏了许多食物般的傻乎乎,但还是忙不迭点了点头。 “就是这里,我感知到宝物的气息越来越浓了,我们快去吧。” 虽然之前动着小脑瓜绞尽脑汁编的一堆它英勇救人的场景作废了,但果然秦雅还是不问最好。 虽然它足够机智,但它是一只诚实的小鼠。 对,绝不是担心自己圆不过来! 寻宝要紧! 笨笨一个飞跃,兴冲冲奔着一个方向去了。 它也确实急了,这么大一个宝物摆在前面,馋得它流口水,它还不能跑,是真的折磨。 对它来说,这更是惩罚嘛! 秦雅摇头跟上,她的感知中,那股莫名的清香正是从笨笨去的方向传来的。 这片地域除了上方朗朗晴空,便是一望无际的绿野,与她之前设想的小岛完全不同。 但她能察觉她如今还是在海上,这显然极不正常。但说是秘境,又不太像。 秦雅如今虽没有掌握空间力量,但也是接触过不少了,自然能感知到其中分别。 心中存下这个疑惑,她脚步不停。 绿意盈满整个眼眸,四下景象完全一致,看久了都晃眼。尤其在这看似一片生机,但除了草什么都没有的地界,一直走,一直走,似乎没个尽头,更容易让人心中滋生出焦虑恐慌。 但笨笨完全不惧,依旧欢快地蹦跶着。 秦雅担心的事已经放下,此刻也轻松不少,倒不在乎消耗的这点时间。 从天明走到日暮,她们不曾停歇。 黑夜无法阻隔视线,这点程度的奔波也无法让人疲累。 两人都对即将露面的宝物或者说灵物抱有极大的好奇,对目前这诡异的状态倒是没有多少担心。 转眼,黎明已至。 某一刻,像穿过某个隐形的屏障,这一成不变的环境中突兀响起了清越的水声,像是有枝条抽打水面。 天边第一束光撕破沉寂的黑暗,映照在前方水声响起之处。 平坦的草地接触到曦光的刹那,宛若遇水的般消融,露出一个十尺见方的池子。 池水清澈,却幽深不见底,那急速的破水声正是从这里传出。 越来越近。 池面一点点浮现微光,并非是曦光的浮影,而是自下而上的,有什么散发着荧光的东西上来了。 秦雅暗自提高警惕,笨笨却越来越兴奋。 倏然,一簇翠嫩的枝条破开水面,在晨曦下尽情展现自己的风采。 曦光点缀其上,枝叶莹润若玉石。 秦雅和笨笨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拓脉枝!” 第二百二十章 小团子 不,现在还不是拓脉枝,只是清华木。 秦君曾与秦雅说过,水木清华,生于若海之底,终其一生,追逐海面之上的朝阳,而在第一缕晨曦洒下时,以金系利器截下的一段树梢,才是拓脉枝。 秦雅虽未亲眼见过,但她知道此次目标之一就是拓脉枝,秦君来时还绘过图。 虽然那图表面看去依旧不甚形象,宛若杂草,但细看自可获知神韵,其呈现的内景与眼前泛着荧光的枝叶一般无二。 秦雅念头歪了一下,又想起了秦君。 秦君的到来秦雅是有察觉的,她不觉得那只是昏迷前的一霎妄念,醒来后变换的地点更是佐证。 纵然那头海兽不是笨笨的对手,笨笨能将她带离海底回到船上,也不代表它有能力独自在深海中准确寻到目的地,更何况带着昏迷中的她前来。 ——秦君出现过,但是不见她。 这是秦雅的结论,她不知道秦君的想法,但也不强求。 当时虽只一瞬感应,但秦君并不对她设防,秦雅能感知到她的强大。比月前更为广博的力量在她体内隐而不发,浩瀚深邃,不可预测。 秦君无恙,且更强大,这就够了。 秦雅放下了心中隐忧,但另一种之前藏在隐忧之下的情绪渐渐冒出了头。 她知道秦君将她送出是为了她的安全,但是她之前就说过,她绝不愿她的安全是用秦君的安危来换。 秦雅不知道圣者尊者的战斗是怎样的,不知道什么是空域星移,但她知道,秦君送她出去对方却没有阻拦,即说明她的离开对对方也有利。 对对方有利就是对秦君不利,说到底她还是成为了秦君的负累。 更何况那一刻,她甚至以为她又要被秦君抛弃了。 抛弃她,是为了保护她…… 终究是意难平。 若秦君此时出现,秦雅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当初信誓旦旦说会恨她,其实又怎么恨得起来? 脑海里被杂乱的思绪充斥着,秦雅晃了晃神,正要收敛思绪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金系灵器上前截取,眼角余光里突然闪现一团白影。 她心中一惊,凝神防备,却并没有遭到袭击。 定睛再看,刚刚荧光闪耀的地方哪里还有树枝的踪影,只余一圈圈涟漪留下了作案的痕迹。 而身前激动不已的小鼠也失去了踪影。 “笨笨!”秦雅心中大急。 刚刚她未反应过来时,笨笨已经追了上去。 秦雅虽一直防备,但她也没想到这里除了她和笨笨,竟然还有第三只能跑能跳的生灵在。 清华木可遇不可求,在它的枝叶未露出海面时,会自动屏蔽所有生灵的探索,而后等力量积蓄足够,在黎明到来的某一刻,袒露行迹,急速攀升,如同秦雅之前所见那样,奋力追求晨间那第一缕曦光。 所以根本无法提前在海底寻到,然后顺着它的枝干等它出水。 如此,清华木虽是极佳的灵植,也无法吸引海中灵兽的注意,自然不会像其他天材地宝般有灵兽蹲守。 再者,她与笨笨走了许久,也未感知到这里有其他生灵存在。 她俩感知都是远超同阶的存在,要想躲过她们的探查,起码得超出她们一大阶才行。 她不知秦君如今是否还在暗中看着她,但秦君既然将她们放在这儿,总归不会有致命危险。 种种因素叠加,使得秦雅在它出现的那一刻,难免错愕。 那惊鸿一瞥,似乎是只小型灵兽。 不知对方深浅,笨笨就贸贸然追了上去,还是进入了水下…… 秦雅紧蹙着眉。 拓脉枝可以不要,但笨笨不能出事。 她速度不如两只小兽快,因着刚刚的异变,距离清华木的池子还有些远。此刻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去了池边。 近看水下更为幽深,连远望时那股漾着微光的清澈感都不复存在,宛若通往未知地域的神秘洞口。 秦雅尝试感知但一无所获,正当她咬牙准备跳下去时,池中再度传来破水声。 秦雅一惊,但来不及后退,只见眼前白影一闪,胸前衣领一紧,已然挂了个巴掌大小的白色小绒毛团子。 秦雅心脏剧烈跳动着,难以抑制。 刚刚若是攻击,那结果只有一个…… 死里逃生的后怕笼罩着她,但秦雅很快平静下来。 盖因她发现如此激烈的情绪波动下,护罩竟然没有分毫动静。 秦雅挑了挑眉,心念电转,目光落在扒拉着她衣服的小团子上,甚至顾不上随后追上来的笨笨。 真的是个小团子,雪白的绒毛覆盖着小小身体的每一寸,除了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秦雅甚至看不见它的鼻子和嘴巴。 绒毛下应该还有两个小爪子,秦雅能感觉到衣服上传来的拉扯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头顶上嫩绿的两瓣叶片,跟秦雅的灵种倒有几分相似,当然,叶片上没有火种,看着像个小豆芽,晃晃悠悠的。 秦雅看着它,它也看着秦雅,小眼睛眨巴眨巴的,倒是一点也不怕生。 它身后,是笨笨气急败坏的怒吼。 “气死本大人了!气死本大人了!你竟然把它吃了?你是小猪吗?你怎么能把拓脉枝直接吃了?” 爪中红缨小枪随着它的心念转得飞起,足见其主的愤怒。 笨笨跟着秦君这么久,从没有它找着的宝贝被人抢去的时候。如今主人陡一不在,东西就没了,还直接被吃下去,让它连抢回来的机会都没有,它怎能不气? 小东西不知听没听懂笨笨的话,两只小爪一用力就从秦雅前襟绕到她肩上,抱着秦雅的脖子对着笨笨“啾啾”叫了起来。 不知道说了什么,笨笨扬爪将红缨小枪背回身后,叉腰跟它对“啾”,人话也不说了。 一瞬间秦雅耳边被啾啾声盈满。 她眨了眨眼,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脖子被柔软的绒毛包围,有些痒,秦雅伸手将小团子捧下来,看着它。 “啾——” 小东西蛮开心的,头上的小豆芽晃得更厉害了。 秦雅只感觉掌心好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舔了一下,湿漉漉的。 她能感觉到它对自己的亲近。 短短时间内,她已经想起出现在此地的除了她和笨笨以外的还有谁了。 ——她的,未来的,灵宠。 第二百二十一章 撒娇卖萌 秦雅看着掌心巴掌大小的雪团子,不大敢相信这就是秦君说的最适合她的灵宠。 ——战力无双。 对,她当时是这样说的。 秦雅放弃与虎崽定契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其中一条就是虎崽实在太小了。 一只小幼崽,照顾它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好,虽知它骨子里深藏属于灵兽的血性和强大,但总归不能往战斗伙伴身上靠拢的。 可她需要一个能给她带来助益的战斗伙伴。 在圣唐学院的那段生活是和平无忧的,但看过秦君经历的秦雅知道这份平静是什么换来的。 秦君为她挡了太多的危险,看见的,看不见的。 秦雅一直在努力,哪怕短时间不能追上秦君的脚步,她也希望自己至少有一定自保之力,不会太拖后腿。 虎崽不适合,她也不希望这只小幼崽在灵智尚不成熟时随她出生入死。 所以秦君说寻到最适合她的——强大的——灵宠时,秦雅考虑后,选择将虎崽托付给秦颂照顾,留在了圣唐。 但是眼下,谁能告诉她,强大的、战力无双的,这两个形容如何能与她掌心的小家伙对上? 还是说,这是某种强大灵兽的幼崽形态,秦君说的是它的家人? 秦雅看着雪白绒毛下乌溜溜的大眼睛,一时哑然。 这小家伙看着像个小雪团,重量倒像一片小雪花,轻若无物。 绒毛细细的,柔柔的,触感嫩滑。绒毛下的小爪子不知道藏在了哪里,秦雅只感觉掌心一片柔软。 她手指不自觉曲起,又很快放下,生怕不小心弄疼了它。 “啾——” 见秦雅没反应,小家伙又叫了一声,想了想,歪头蹭了蹭秦雅的手指。 唔,准确说是歪了歪身子,头顶的小豆芽跟着一起晃悠。圆溜的大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藏在雪白的绒毛下险些看不见,倒真的变成了一只小雪团子。 秦雅手指不受控制地碰了碰它头顶的小豆芽,是初春新绿的稚嫩,一点点清凉在指尖蔓延。 很舒服。 但小豆芽像是害羞了般,两瓣小叶瞬间闭合,往回缩了缩。掌心柔软的雪团子一下子炸了毛,寸寸绯色蔓延,眨眼间变成了个粉团子。 绒毛下乌溜溜的眼睛睁开,似乎蕴满了对她的控诉。 可可爱爱。 秦雅眸中攀上止不住的笑意,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要干嘛了。 但旁边笨笨还在。 眼见这小东西无视自己,还意图“蛊惑”秦雅,笨笨气不打一处来。 “笨小猪,你给本大人下来,我要好好教育你。” 笨笨抱爪看着小雪球,摆正了姿态。 对灵物气息敏感的它,也已猜出了小雪球的身份。 之前这小东西的气息与清华木融为一体,它还不曾察觉,但等它将出水那一脉枝叶吞下,清华木深埋于水下的庞大木体崩解,它自己也就暴露在笨笨的感知中。 说是灵兽,但这小东西跟笨笨完全不同。 笨笨由父母生养,有着灵兽的血脉传承,但这小东西却是天生地养,虽也凝出了实体,但本质上说,反而更接近灵灵。 清华木出水后会在一个昼夜内枯萎,然后崩解,汇聚的水木精华也会重新归入大海。 但出水的被晨曦照耀那部分总归不同。 虽未成拓脉枝,但凝结的灵力也非是轻易分解的,这小东西就是过去悠久岁月里由这部分精华凝结而生。 哪怕当初只是有凝结的迹象,受其牵引,清华木也更易在它周围生长。 当初秦君正是感知到这种趋势,才随手布了阵法。 而历经时间潜移默化,当初人为的阵法融入自然天地,真正成了这小东西诞生的温床。 如灵灵汲取血气为食一般,系出同源,这小东西的食物正是拓脉枝。 它不需要什么金系灵器,只要在清华木出水之后咬上一口,自然有金系灵力随之注入,保存一株清华木一生的精华,完成拓脉枝的转化。 当然,是在它肚子里转化。 笨笨想到这里就万分心痛。 怪不得现在外界清华木少见,拓脉枝更是罕有,原来都被这小东西吃了。 要不是这小东西,以它的实力背景,说不得也有机会啃啃,不知道有没有糖葫芦好吃? 笨笨念头歪了一下。 不对,它是要准备以姐姐的身份教育这小东西的败家行为的。 这小东西成为秦雅的灵宠也没得跑,毕竟它留在这儿很大几率会成为海中灵兽的腹中餐,幼生期原就是灵物成长的一道坎。 而笨笨是秦君的灵宠,秦君是姐姐,秦雅是妹妹,同理,它以后也是这小家伙的姐姐了。 笨笨挺了挺胸,维持着自己作为姐姐的威严。 “还不快下来。” “啾——” 小雪团子挪了挪,从秦雅掌上朝笨笨看去。 它不知道笨笨说的是什么,但是它敏锐地理解了其中一些意思。 笨?它才不笨。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它灵智将成未成之时,它就听人夸过它——聪明的小家伙。 它是聪明的小家伙! “啾——” 小雪球不高兴,头顶的小豆芽颤动得更快了些,像是被气到浑身发抖般。 笨笨错愕,这小东西气性这么大? 也是,拓脉枝是它的食物,要是有主人之外的人不让它吃糖葫芦,它也急。 笨笨正想着要不要和气点,学学主人,就听身后水声哗然,不待它反应过来,就被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水流的巨大冲力还直接将笨笨掀翻在地,帅气的小披风倒盖在它身上。 场中静默。 秦雅属实诧异,她刚刚还怀疑这小雪团的实力,眼下倒是给了她大大的惊和喜。 刚刚那水浪就是这小东西搞出来的,轻而易举地袭击了笨笨,但也没伤到它,对力量的控制极好。 整整三个呼吸,笨笨都没有爬起来。 并不是被压制。 只是有点蒙。 披风下湿漉漉的毛发随着呼吸一点点炸了起来,活像只小刺猬。 它一跃而起,拔出红缨小枪,“竟然敢偷袭本大人,我要狠狠教训你!” “啾——” 雪团不甘示弱。 水浪接天,两个小小的身影在水浪间穿行,只隐约窥见些虚影。 秦雅:“……” 那就打完再说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祈安 秦雅在这片海上绿洲整整待了半月,为了等下一株清华木出水。 除了这里因为雪团诞生而稍呈汇聚趋势,其他海域以秦雅和笨笨的实力想再找到清华木取得拓脉枝几乎是妄想。 秦雅不知秦君是否已经从其他地方拿到拓脉枝,她只能守株待兔,等待下一个黎明的交汇。 不过这儿是雪球的诞生地,灵力浓郁充足,对秦雅的修炼有很大好处,连躁动的火灵也在这清润的环境中平复许多,让秦雅因为长久滞留此地却等不到清华木出水而生出的些许烦躁也散了去。 跟小雪团定契其实没什么大问题,这小家伙出生才出生不久,灵智约莫等于一个三五岁的孩童,秦雅是它见到的第一个人,而且身上有它喜欢的木灵气息,理所当然的被偏爱。 加上秦雅随身携带的各色零食及展露出的出众手艺,让自始至终只吃过拓脉枝的小雪团更加喜爱。 短短时间内,小家伙就爱赖在秦雅身上,赶也赶不走。 并且很有领地意识地将笨笨驱逐在外,不让它接近秦雅。 将自诩姐姐的笨笨气成了球。 两个小家伙的战争还很有默契地绕开了秦雅,不让她插手,让秦雅好气又好笑。 不过她还是没有选择立刻与之定契,毕竟,这也是一个小家伙,是比虎崽还小的小家伙,哪怕见识了它把笨笨都打趴下的强大战绩,秦雅还是有些迟疑。 她想再等等,若拿到拓脉枝后,这小家伙愿意主动跟她离开,那就再说。 而在此之前,秦雅已经与小雪团商量过,用秦君留给她的其他灵物换取下一株出水的拓脉枝。 小雪球以拓脉枝为食也不过是为了汲取其中灵力,用其他东西替代也无不可。 有些灵物经过秦君处理后反而更适合这个小家伙食用,所以见到秦雅拿出来的东西后,它当下就抱着秦雅的手指“啾啾啾”同意了。 在第十五个黎明时,之前恢复成绿地的那片草坪再次如般融化,露出十尺见方的水池。 曦光照耀中,一簇莹润如玉的枝叶缓缓从水中探出了头。 秦雅心中一动,正要上前,眼角余光却扫到一个更快的白色小身影,直奔池中而去。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秦雅心脏不受控制地起伏了两下,不由怀疑:这小家伙是不是没明白他们之前谈过的话? 显然笨笨也是这样想的,顿时跳脚,“笨小猪,你住口!” 但显然小雪球比它快,光影闪过,出水的枝叶再度被折取,水面只余涟漪微漾。 秦雅敏锐的感知似乎能透过水面窥见清华木那庞大的躯体瞬间崩散后溢出的水木精华。 清华木出水本就可遇不可求,半月内连续两次在同一处出水也是有着小雪球存在才会出现的神迹。 秦雅微叹,不知再等半月还能不能等到下一棵出水的清华木。 但没等她这口气叹完,飘忽的白影两下闪现出现在她肩上,脸颊一侧随之划过光润的冷玉质感。 ——拓脉枝。 小雪团叼着拓脉枝亲昵地蹭着秦雅的脸颊,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似是催促秦雅接下它的礼物。 笨笨那儿冲了一半,又停脚赶了回来,此刻见它这样,又气成了球。 ——真是非常不可爱的家伙! 笨笨心中暗自怨念。 秦雅安抚地看了眼独自抱爪作不屑状的笨笨,抬手摸了摸雪球头顶的小豆芽,不出意料地看见一个害羞得不行还往她手上蹭的粉团子。 她收了拓脉枝,将雪团托到眼前,看着它黑亮的眼睛,语调柔了几度,“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啾?” 雪团发出一个短促的叫声,头顶小豆芽晃了晃,似乎不明白秦雅的意思。 “离开,这里。”秦雅缓慢向它陈述着这个事实,“我们都有自己的归处。” “啾!” 雪团藏在柔软绒毛下的两只小爪子瞬间抱紧了秦雅的手指,满满都是不舍。 “你愿意跟我离开吗?我们可以结契,成为伙伴,你愿意吗?” 秦雅感觉这一刻自己成了诱拐小孩子的坏人,欺负着尚不成熟的小家伙。 顿了顿,她接着道:“如果你跟我走,可能有很长时间,我们都不能回来这里,而且可能会有很大的危险。” “啾……” 小雪球明显有些迟疑。 它很喜欢眼前的姐姐,但是要离开庇护自己的出生地前往陌生地域,对幼崽而言还是万分艰难的选择。 笨笨看不下去了,虽然它真不想带这个小麻烦,但它作为主人座下第一护卫,怎么会猜不透主人的想法呢? 两小只一阵啾啾啾后,小雪团又乐颠颠地抱着秦雅的手指不放了。 秦雅哑然,虽然她听不懂这两个小家伙在说什么,但是看着笨笨昂首挺胸得意自豪的模样,就可想而知了。 这段时间她与笨笨一起生活,发现只要谈到秦君,笨笨立马化身小迷鼠,对于主人的丰功伟绩可以滔滔不绝说个三天三夜。 秦雅因此对秦君之前的生活更加了解不说,笨笨那副小表情倒是和现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秦雅想不知也不行。 生灵天性慕强,笨笨大抵是在跟小雪团宣告秦君的强大吧。 这其实只是其一。 小雪团对笨笨的叙说倒是毫不怀疑,不过最让它动心的不是秦君的强大,而是笨笨提到的主人对它的投喂。 原来外面有那么多好吃的。 就有点馋。 秦雅没想那么多,再三确认了小雪团要跟她出去且愿意与她结契后,便也不再迟疑。 结契的法阵是早就准备好的,一阵辉光过后,秦雅也多了个生死与共的伙伴。 “既然我们已经结契,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秦雅看着自己的新晋小伙伴面色柔和,但准备好的名字刚要出口之际,她心神一惊,忍不住紧蹙了眉。 半晌,她方才重新启口:“祈安,就叫祈安吧,小名安安。” 祈安,祈求所有人康安。 某种未知的感应,清晰得让人心惊肉跳,秦雅不愿细想。 待与小雪球也就是安安的契约完全缔结,秦雅终于弄清了这无边绿草到底是怎么回事。 域,尊者级的领域。 当然,不是说安安有尊者的实力,只是有这样一种类似的手段。 现在,问题来了,不解除域,他们永远也走不出去,但是解除域…… 秦雅看着结契后出现在感知中的各种海怪、海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原来她们早就被包围了吗? 第二百二十三章 羿星辰 海怪并无灵智,一向潜伏在深海,但某种程度上它们比海兽感知更敏锐。安安诞生后,它们遵循本能汇聚于此,也随之引来一批聪明的海兽蹲守。 海里游的,天上飞的,阻隔了她们离开的路。 笨笨的雾隐天赋虽不错,但是这周围的海怪海兽实在太多,想在不惊动它们的情况下悄然退走,简直妄想。 一场大逃亡。 要不是感受到身边那股熟悉的气息始终萦绕,秦雅几乎以为自己走不出去了。 所幸,在气力耗尽之前,秦雅还是带着两个小家伙冲进了设在另一端早已开启的空间之门。 一阵眩晕后,所有紧追不舍的小怪兽消失,浩渺水域被苍茫大地代替,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空旷的原野。 原野似是被战火肆虐过,放眼望去只余一片片灰烬,细看还有兵戈残骸浅浅被泥土覆盖,空气中亦是弥漫着散不去的血腥味。 秦雅目光扫过,眉头微拧。 泥土中的残骸,空气中的血味,都昭示着这里不久前应当发生过战斗,并且是一场规模不小的战争,但是令人困惑的是,她在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血迹残留。 血,任何有关这个的异常都容易让她联想到秦君最大的对手血盟身上。 而且…… 一旁的灵狼没有注意这么多,长啸一声后倏地缩小,变成一只小仓鼠,安然坐在它头上的小雪球安安措不及防摔下来。 两小只滚成一团,啾啾声四起,打断了秦雅的思路。 秦雅上前,一左一右分开了两个小家伙,分别放在两侧肩上。 笨笨和安安见她面色不好,也不敢再玩闹,乖乖坐好。 秦雅再一检查储物灵器,发现刚刚放好的拓脉枝果然不见了。 能在她毫无所察的情况下拿到她储物灵器中东西的人也只有那一个——秦君,她是不准备再见自己吗? 先前种种纠结在那抹熟悉的气息骤然消失后都不重要了,可此刻她再追悔那人也不在这里。 秦雅不知道秦君想干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真的生气了! 笨笨隐隐察觉到秦雅在想什么,顿时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真是,主人离开为什么不带自己一起啊?是它不够乖,还是不够可爱?为什么要让它面对小冰块? 一个两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连感知都迟钝了些,还是安安率先发现了靠近的人。 劲瘦有力的躯体隐于一身金灿灿的金鳞战甲中,单手轻而易举拿着常人难以抬起的巨弓,冰冷锐利的瞳锁定猎物般紧紧盯着秦雅,一步步逼近。 “你就是姐姐的妹妹吗?” 她扫了一眼秦雅,下巴微扬,似是不屑。 秦雅……稍低了头。 虽然对方看起来威武霸气,但有时身高真的是一件很致命的事。 ——气场两米八,奈何身高一米五。 实在严肃不起来。 “我是秦雅,久仰大名,羿姑娘。” 羿星辰原本因为她低头的那一动作拧起了眉,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舒展了几分。 “姐姐……跟你说过我?” 她语气似是漫不经心,却不难发现其中隐藏的小小窃喜。 “是,阿姐与我说过,羿姑娘年纪轻轻便晋升皇者,堪称年轻一辈翘首。西域由你统战,战绩让一众前辈也叹服,真是厉害。” 秦雅实话实说。 当初秦君给她展示那些年经历时,羿星辰是出现频率最多、时间最长的一个,就给她介绍了一番。 当时还是王者,但秦雅能感知到她目前已经晋阶。 年不过十五,就已是皇者,单以年龄来说,比秦雅还要更胜一筹,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不过目前秦雅与安安结契后,实力更进一步,待巩固一番稳定下来,恐怕可以直接空降皇阶九段,倒算是后来居上。 “哪有,你才厉害,不愧是姐姐的妹妹。” 羿星辰脸微红,彻底维持不住刚出场时的气场,像个被夸奖后害羞的小女孩。 冰冷的目光融化,一双灵动的眼不好意思盯着秦雅不放,忍不住四处乱飘,正落在秦雅肩上的笨笨身上。 “诶,笨笨你也在……啊,好可爱!” 羿星辰忍不住往前凑了凑,视线正好与秦雅肩上的安安平齐。 她接到秦君传讯后,这些天一直在周围逡巡,等秦雅一出现便立刻锁定了她,都没有分心关注其他,直到现在才发现笨笨和安安的存在。 她目中是满满的喜爱,但是想到什么,立刻收住了表情,又恢复了初现身时的严肃。 笨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变脸,懒得理会她。 她一度怀疑主人之所以叫它笨笨,就是因为先出现的羿星辰占据了小星星的称呼。 要知道,除了那一串族名、师名,它真正的名字是远夜星辰啊! 可不是正好撞名了,就很气! 它不理羿星辰,羿星辰也不想理它,兀自转身看向秦雅。 “姐姐先前已经交代过了,这段时间你在这里历练,力求尽快感悟空间力量。” 西域早已沦为战场,但就是因为如此,反而比其他刚刚陷入混乱的地方更有秩序。 秦雅可以在此随阵营对战,积累经验,在保障安全的同时锤炼己身,事半功倍。 羿星辰将秦雅带入行道会的大营,但是除了她和几位坐镇西域的高手外,并没有人知道秦雅和秦君的关系,让秦雅得以安心修炼。 目送秦雅随羿星辰离开,秦君心神放松了几分。 她一直隐于原野上方,却是处于空间的缝隙之中,阻隔了一切感知,秦雅自然无法发现她的存在。 灵灵跟在她身边,有些不解:“娘亲,为什么不见阿雅姐姐,我们不和她一起吗?” 娘亲明明舍不得,为什么不见呢? 秦君轻捻着鬓间那一缕白发,不语。 半晌,她轻叹一声:“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现在还不是时候。” 似是解释。 她翻掌取出一个通透的玉瓶,瓶中盛装了一小团红艳的血液。血液缓缓游动,似乎仍在体内流转般。 这是她之前趁秦雅昏迷时取的,融合了部分木灵血脉的精血。 现在,她要将它们放到早已准备好的地方,启动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fpzw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三年 秦雅在西域大营的生活充实又枯燥,除了修炼外,便是为安安准备食物,时不时还要捎上一个“赶巧”蹭饭的羿星辰。 她在这里还见到了印飞一行人。 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她这般幸运,在这战火熏天的地方可以安稳修炼提升。 当初一同到来的六人,如今有两人她永远再见不到,高大壮为了救侯军也失了一臂。 但如秦君所说,只要活下来,这里的修炼速度确实不是北地那般贫瘠之地可比,哪怕最弱的一个也已晋升到玄阶,是以往毕生也难成之事。 天赋最好的印飞已晋升王阶,并拜在一位尊阶门下,前途无量。 之前在圣唐学院有过几面之缘的卫霄如今也在西域,正跟在羿星辰身边办事。 听说当初来时还扬言要替秦君照顾弟弟妹妹,被羿星辰拉到演武场操练一番后,自此对着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姑娘大姐长大姐短,服软。 秦雅来后,他原本还以为终于可以践行当初的诺言了,结果秦雅实力一展,崩溃。 谁料想几个月不见,原本还在武阶蹦跶的小姑娘一下子窜天上去了呢。 备受打击的卫霄将一腔郁气全部倾洒到血盟身上,厮杀更为勇猛。 与血盟的对阵不是每天都有的,西域打了这么多年,该分的阵营早已分明确,除了三五不时有人会被血妖血灵侵占躯体造成一些混乱外,更多的却是双方拉开阵营,或奇袭,或硬拼。 秦雅跟着上了几次。 但她更多是藏在君帝阶战场后,暗中观察,揣摩空间力量。而低阶战场,很少有她的对手,不过秦雅藏拙还是会的,不会太出风头,以免被对方高阶盯上。 她的修为如期稳定在皇阶九段,有着之前在圣唐学院打下的基础,是实打实的水准,并非空壳。 且不知是不是安安过于神异,连失控后三五不时出来游走一圈的蓝灵幽火也安定了许多,乖乖待在丹田中,做一簇安静的小火苗。 总的来说,这里虽多了些危险,但与在圣唐修炼时也没什么两样。 除了秦君。 这里没有秦君。 整整三年,秦雅没能再见秦君一面。 羿星辰时不时会给她捎来一些礼物,天材地宝、功法秘籍、罕世奇珍,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她这里成堆送来。 一瞬间让秦雅回到了幼时苦守北地秦家的那一段时光。 她所有的消息都是羿星辰传给她的,有圣唐全面动员抗衡血盟,花迎和秦颂成为年轻一代学子翘楚;有北地秦家与行道会分会联合清除北地血盟势力,秦风王阶实力坐镇;有东域秦家出面统合东域势力扫除境内血盟势力,在最短时间内重重打击血盟,一扫东域血氛…… 大多都是与大局无关却是她最担心的问题,不消说都知道这是谁的吩咐。 但秦君从不来见她,自始至终。 秦雅只从羿星辰偷偷给她的留影珠中见到过她心心念念的人。 鬓间那一缕白发着实刺伤了她的眼,眼眸中深沉的思绪让她感到陌生。 她不知道这些时间内秦君在做什么,是什么让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是秦雅知道她不能再等了。 三年,她忍耐了这么久,唯一怕的不过是成为秦君的负担。 三年时间,她孜孜以求,甚至亲入空间破碎后的裂缝,感悟力量,强化自身,不惜落得个遍体鳞伤的下场。 成果是在君阶掌握了本该帝阶才可掌握的破碎空间的能力。 笨笨在来西域不久后,便跟秦雅告别。 它的师尊正好在西域暂留,见到它后嫌弃它实力不足,给自己丢脸还给秦君拖后腿,将它带回去操练。 ——笨笨师尊果真是一位圣者,只是如今这些已不重要了。 笨笨走了,只有安安陪在秦雅身边。 三年了,这个小家伙仍是初见时那副模样。 巴掌大的小雪团,只头顶的小豆芽颜色更深了几分,呈现通透的碧玉色泽。 秦君送来的天材地宝能吃的大多进了这小家伙的肚子,如今它的实力亦不可小觑,之前在与血盟的战斗中配合秦雅屡立奇功。 它的域是一大杀器,秦雅领悟空间能力后才发现这是更近似于幻境的手段。 原本还不可随意控制,容易伤到友军,只能缩小范围配合秦雅,将人灭于无形。 但实力提升后,一罩就是一片人,精准打击。 局面变化甚至一度引起血盟大佬的注意,但是行道会这边自有强者庇护,安安也隐蔽的很好,除了秦雅和她稍稍交了些底的羿星辰,哪怕是自己阵营都不知道秦雅那看上去除了可爱似乎没有其他作用的灵宠是造成这副局面的大功臣。 在暗中打听许久后,秦雅留了封信带着安安悄悄离开了西域。 她没有告别任何人,尤其是羿星辰。 这些年她与羿星辰相谈甚欢,但不代表她不记得这是秦君留下监视她的眼睛。 西域的移星阵都在两派控制之下,秦雅只能自己赶路。 这也是她在自己的空间感悟臻至一定境界才选择出走的原因之一。否则以她的实力,单想出西域都难。 如今她掌握长距离瞬移,自可缩短这个时间,只需防备两方侦察即可。 而她本身自带的隐形效果很好地规避了这一情况,让她离开西域成为切实可行的事。 据她打听来的消息,秦君如今身在中天域,那里就是她的目的地。 中天域,所有武者心目中真正的武道圣地。 与圣唐这种修炼圣地不同,在其余四域底层武者的眼中,进入中天,某种程度上是与晋升君阶划等号的,其繁盛程度自不消多说。 但那是以前。 如今整个中天域一片萧条,路上行人寥寥。 无论是血盟,还是秦君、圣唐主导的势力,都对这片大陆中心最繁盛的地域有所图谋,双方战斗不断。 越是高阶的武者战斗时破坏力越大,一旦涉及空间力量,低阶武者连余波都难以抵抗。 秦雅一路行来,遇见过不下五波战斗,她都小心地避开了。 但有时候,麻烦是避不开的,它还会自己找上门来。 fpzw 第二百二十五章 拖累 血屠近些年诸事不顺。 先是藏着掖着培养的净水灵体被夺了,他发了一通火后却连仇家都没找到。 而后又被朝君阁那帮家伙逮着小辫子不依不饶,直接掀了他老巢,就为着他手上漏出的那么点断仙。 要不是他跑得快,连老命都得丢了,可教他暗恨不已。 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是他手上多年经营的势力一朝毁,一个光杆尊阶在血盟真不算什么,要不是随后圣主突然出关,面开战,恐怕他要先被血盟内部的人干掉。 ——能有个尊者补充血气,他们可不会客气。 好在他还是逃过一劫,如今投靠在另一位强大的尊者门下。 不过虽说暂且保住了一条小命,但总归没有自己坐镇一方呼风唤雨的意气风发。 如今再遇到以前平起平坐的尊者,也无端端矮了一头,让血屠好生郁结。 不过如今大乱之下,他一个人行动倒也方便。 中天域的家族大多传承久远,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祖上说不定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族内藏着一件两件功法神兵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比如说他这次碰到的小家族。 谁能想到这偏远地域一个不过皇阶封顶的小家族竟然还有个家族秘境呢?要不是他仔细,那点微末的空间震荡还真察觉不出来。 屠一个小家族可比从高阶武者手上抢东西要简单的多。 这不就一件圣物到手了吗?轻而易举。 血屠感知外放,一寸寸扫荡,虽然知道一次已是走运,但免不了还是有所期冀。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微妙的波动。 血屠眼睛一亮,自己都犹带几分不信,下一刻身形已消失在原地。 “一个小丫头?”血屠上下打量了一眼,有几分失望。 “不、不知前辈有何、有何见教?” 秦雅暗自警惕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老者,心弦绷紧,语中故意流露出寻常武者见到强者时克制不住的惶恐局促。 血盟的血气与寻常杀戮的血气有几分不同,秦雅轻易就辨别出来。 她没想到刚入中天域不久就撞上了血盟的高阶武者。 这三年来秦雅没事就把玩秦君送她的那枚桃核,而秦木笙送的串着桃核的编绳她也是再熟悉不过,对于编绳的隐匿功能还是很信任的。 这种隐匿不是说彻底隐去身形,而是降低了某种存在感,容易自动将她忽略过去,轻易不会对她升起敌意。 而且不同于一般灵器只对低阶武者有用,这编绳反而对高阶武者更为克制,尤以血盟为甚。 这也是秦雅此次只身出门的底气。 谁知这次竟好似失效了,不知眼前这老者是否与当初让她不得不提前引灵的那两兄弟一般有什么特殊天赋。眼下她只期盼眼前这人只是无意路过,可以如往常那般忽视她。 秦雅心神紧绷,未曾发现手腕上原本散发着微光的编绳黯淡了一瞬。 血屠今日收获颇大心情甚好,只以为第二次是自己判断失误,也不甚在意,正想着今次大发善心饶这小丫头一回,突然察觉到一点异常。 “小丫头,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血屠眯了眯眼,迅速思索起那一点微末的熟稔感。 转念一瞬,记忆最终定格在三年前。 武天城的事随着秦君等人离开加上后续及时扫尾,血屠确实不知花家之事还有秦雅的参与,但是三年前血盟曾大肆搜捕过秦雅,虽然都是底层血众执行,但是圣主亲自下令,血盟中多是见过秦雅影像的。 而且不比底层见的是一层层传递下去的较为抽象的画像,血屠在他投靠的那位尊者那儿见了圣主亲自印刻的影像,更为清晰直观。 如今三年过去,秦雅实力飞升,人也因秦君的离开封闭了许多,更显清冷,若是寻常来看,面容虽没有太多变化,但确实不像一个人。 可到了血屠这个阶层,记人也不是记什么面容气质的,毕竟这些随便一些小手段就可以改变,而面容相似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他们更注重的是每个武者的气息。 修的什么武,练的什么功,悟的什么道,这些都是刻在骨子里不变的印记,哪怕日后改换功法,另修武技也抹不去从前的烙印。 ——气息是不变的,而血盟圣主恰是可以捕捉气息再完美复刻的人。 尊者的记忆力和感知极佳,血屠却没有在见到秦雅的第一时间认出她,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不过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沉浸在新到手圣物的喜悦中,有所忽视。 血屠长笑一声,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工夫。 对秦雅的追捕,圣主封赏极厚,连顶级尊者都不是不动心的。结果三年下来,那封赏就一直悬在那儿,谁也没能拿走,这次岂不是便宜他了。 时来运转,莫不如是。 他狞笑着,伸手一道血链凝结,轻易锁住了秦雅。 然而下一刻,血链脱落,被锁住的那道人影随风散落。 秦雅早在血屠发问时就意识到不对,迅速与待在她灵种中的安安配合,寻求脱身之法。 如此近距离接触定不能直接通过空间手段离开。 说到底她仍是个小小君阶,哪怕某些方面可以与一般的帝阶武者媲美,她也还没自大到自己空间上的造诣可以比拟眼前这个气息浑厚的血盟高阶。 所以她选择动用安安的天赋能力混淆视线,以期拖延足够长的时间让她得以脱身。 然而她的对手是一位尊者,一位拥有了域的尊者。 血屠眯了眯眼,看着远去的秦雅,嘴角勾起。 “呵,小丫头实力倒不俗,可惜遇上了本尊。” 他并未动身追捕秦雅,仍站在原地不动,但有什么已经悄无声息地蔓延开去。 地上柔弱的青草压弯了腰。 秦雅身形随之静止。 血屠漫不经心地走过去,看着秦雅嘴角溢出的一缕鲜血,眼中闪过一丝痴迷。 “之前倒是没发现你这小丫头血液竟如此香甜,可惜是圣主要的人,不然留下予我做个血奴倒也是一桩美事。” 秦雅瞳孔一缩。 血盟圣主的名头她自是听过——这三年缕缕被人提起,每每都是深恶痛绝。 甚至她还见过——是秦君的敌人,让她需严阵以待的人。 他要抓她,目的只有一个——威胁秦君! 秦雅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血屠迅速发现异样,陡然一声大喝“你敢!” 他挥手一掌力击出,连破几层护盾,直接重伤了秦雅,却也打断了她的行动。 “哼!小丫头活得不耐烦也得等本尊将你送出去。” 秦雅软软倒下,眼前趋于黑暗。 昏迷前,她满心只剩一个念头——呵,又要成为拖累了。 。 第二百二十六章 解脱 在秦雅离开西域遭遇血屠之时,秦君亦心有所感,彼时她正与院君等人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空域一行,秦君找回了自己旧日的一切,也解开了心中留存许久的谜团。 ——她的重生并非是命运的无意赠予,却是昔日旧友赌上一切的逆天而行。 但,这一个个笨蛋,怎么就不好好想想,已死之人又岂是人力可复活的呢? 又或是,他们其实早已明了,却仍旧不愿放弃? 其间种种,秦君无意再想,只是以往顺势助秦雅登顶的念头却是淡了。 从见过秦木笙开始,秦君就明了她已经成为破局的最重要的一环,而冥冥中的存在给予她的东西终要收回。 生死之事秦君早已看淡,这一命原本就是捡来的,再还回去也无不可。只是今世多了一分牵绊,舍不得她家小姑娘哭鼻子,她才费尽心思再在秦木笙那儿挂名,留了后手。 若一切顺利,她尚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归来,永远陪在秦雅身边,实现昔日不离不弃的誓言。 可现在,她这条命担了太多,却是不愿再轻易交付出去了。 如今,她实力尽复,不输于此刻寄居于唐娆壳子里的厉昊焱。而血盟势力虽强,但脑子清醒的人不会看不出其中弊端,加上秦君的存在给了他们抗衡血主的信心,所以在血盟彻底暴露后,世家大族两厢抉择,选择哪方也就不言而喻了。 血盟虽可凭借战场血气强大自身,凭借血妖血灵夺人躯体,延续血盟实力,但依旧处于下风。 时移事易,如此结果倒是比西域沦为战场后,秦君等人推算的结果要好太多。 若一切妥当,五域武者合力,未尝不可将血盟彻底铲除。 只要秦雅安无虞,秦君自能安心布局,将结果导向她期望的一面。 可秦雅终究还是离开了。 并且,不出意料地,落到了血盟手中。 厉昊焱有一点说得不错,活在这片天地中,终究还是要受这片天地束缚。 一举一动,或有意,或无意,终究还是指向了原定的结局。 秦君沉默良久,无奈摇头苦笑,对着一众正等着她的人淡淡道“我们先前做的准备提前吧,时间不多了。” 其他人对视一眼,心头再是惊诧,也没有表现出来,陆续退出了议事厅。 ——这三年来秦君的每一个决策都压在了血盟的脉门上,让一众原本对她有所质疑的人心服口服。 当然,实力是她提出的决策得以实施的重要原因之一。 只有唐韵留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吗?” 唐韵神色关切,但眉宇间却笼着一层散不去的愁色。 这段时间以来,厉昊焱一直顶着唐娆的壳子行事,哪怕早料想到会有这一天,但真亲眼见到自幼一同长大的妹妹被人占据身体在眼前晃悠,唐韵心里就闷着疼。 且,一旦诛灭血主,唐娆那已被血气完浸染的躯体,也必然会随之崩毁。 灵魂寄托于,即便分离,也总有一丝不可捉摸的联系,这也是唐娆能留下的关键。 但一旦崩毁,到那时,她还能强留下她吗? 不是每个人都有秦君的际遇,唐韵无比清醒地知道这一点。 如此,也更痛苦。 这三年里,唐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醒后虽竭力表现得与往常一般无二,但是那股子虚弱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唐韵哪怕贵为圣唐院君,也能眼睁睁看着至亲一步步走向死亡,毫无办法。 这样的折磨日日夜夜啃噬着她的心,以致堂堂尊者竟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来。 秦君看了她一眼,对此也无计可施,只能微叹着解释道“阿雅被血盟抓走了。厉昊焱必然会拿她来威胁我,短时间内应当无事。但阿雅有木灵王族的血脉,而王脉对纯血之体有一定的弥补,若是被厉昊焱发现……” 余下的话,秦君不提,唐韵也知晓。 厉昊焱之前曾夺走了灵灵的部分躯体,以他的实力,必能借此融合出部分纯血之体的特性,以抵挡天罚。若是再有王脉补充,想来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自此便可毫无顾忌的动用血气之力。 这么多年过去,没人知道厉昊焱到底杀了多少人,又借此凝聚了多少血能,但一个完摆脱限制的血盟圣主对局面的影响可想而知。 秦君有把握对付现在的厉昊焱,却不代表她可以抗衡实力面爆发的血盟圣主。 更何况,自始至终,厉昊焱身后的那人才是最需要防备的。 数年交锋,秦君已然有极大把握证明对方的存在,所幸对方尚未醒来,只是潜意识掌控着厉昊焱的一举一动。 否则将又是另一种局面,秦君并不想看到的局面。 若能在他清醒之前诛了厉昊焱,折了他的载体,即便不能借此一举灭杀他,也必会让他实力大损。 所以无论是为了秦雅的安,还是以大局为重,计划提前都是最好的方案。 唐韵闭了闭眼,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好……” 声音艰涩沙哑。 她随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苦笑一声转移话题道“玄隐还在追查断仙之事,我去通知他一声。” 话一出口,唐韵知道自己又说错了。 玄隐是她与秦君初识的契机,刚刚便也脱口而出。 但玄隐一贯神出鬼没,向来只有他主动联系她们的份,每次分别后,连他徒弟萧舞夷都找不到他,更别说自己了。 唐韵无语凝噎。 半晌她摇了摇头,不再多言,转身出了议事厅。 直到站在议事厅外,感受着朗朗耀阳罩身时的些微暖意时,唐韵才清晰地察觉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的冰冷。 唐娆处于她的意识海中,如今正好是清醒的,能隐约察觉到她的异样。 此刻的她没有过往那般疯疯癫癫、吵吵闹闹的活跃劲儿,整个人沉静了许多,倒是与唐韵更是相似了几分。 她显出身形,想触碰唐韵,却轻易穿过她的身体。 ——力量的流逝让她连稍稍凝实灵体都无法做到。 唐娆轻叹一声,从后虚虚拥住唐韵,“姐姐,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这是唐娆第一次以如此认真的口吻叫她姐姐…… 唐韵心一颤,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轻笑着答“好。” 即便她对这一天的到来极为抵触,却也知,不论是对唐娆,对她自己,还是对大陆之上的万千生灵而言,这都是一个解脱。 这一天,她也等了很久。 。 第二百二十七章 阿雅,闭眼 最终决战之地,定在中天域百漠荒谷,这是双方心照不宣的选择。 百漠荒谷旁便是撼天涧,以狂暴罡风闻名于世。 决战之日,双方高手尽出。 谁都知道,这一战之后,玄灵大陆将彻底改天换地。 要么血盟胜利,所有底层武者沦为血奴。要么秦君破虚,大陆迎来新的纪元。 如今一切犹未可知。 厉昊焱并没有压轴登场的习惯,他早早就到了荒谷中,将他手上握着的最有用的底牌摆上台面。 ——秦雅被高高架在撼天涧边缘,定住身形。 为防她自戕,被抓的这段时间她都是在昏迷中度过,如今甫一睁眼,却只能无力地看着事情朝自己最不愿发生的方向转去。 厉昊焱依旧顶着唐娆的壳子,与秦君身边的唐韵遥遥对立。 两人面容虽极为相似,但绝不会有人将其错认。 唐娆眉目间原本的妖与娆如今完奔着妖邪气质一去不复返,唐韵看见那张脸,没有分毫波动,只想将它生生毁去。 秦君右手边是手握巨弓的羿星辰。 从知道秦雅被血盟带走,她就一直自责,辜负了秦君的信任。但从血主手下抢人,不是她的实力可以做到的。 在集结战力的这段时间,她回了南域,报了自己的灭族大仇,然后毫无挂念地跟来了战场。 她的实力虽不足,却有着不错的天赋能力。若是拼死救下秦雅,也能弥补一二。 近些年,不知天地是否有所感应,异变的速度更快,天地间灵气的活跃程度更胜往昔。 不少武者都觉醒了天赋能力,且晋阶速度较之以往也快了许多。 如今羿星辰已是帝阶,放在以往是不世出的天才,但这只是就潜力而言。在这最终的决战之地,帝阶不过是最弱的那只小虾米。 但秦君考量了一番,还是将这只小虾米带在了身边。 百漠荒谷此刻已被众多强者的气息笼罩,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众人均严阵以待,但谁都知道这场战斗实则只围绕秦君和厉昊焱之间展开。 秦君身后不远处,一只穿着披风的小仓鼠从一位美妇人怀中探出了头。 圆溜溜的眼睛此刻蓄满了泪水,似乎稍动一下眼珠就会滚下来。 就在来之前,秦君解除了与她的契约。 结契之后,主宠任意一方的死亡都会对对方造成伤害,具体伤害是随实力而定。 笨笨实力弱秦君良多,她若出事,秦君其实没什么大碍,但反之,秦君若是出事,笨笨很可能因此反噬而死。 虽然秦君的解释是以防万一,但笨笨完不能接受。 她从幼时就跟着秦君,虽然只发挥了寻宝的作用,但是是真的希望有一天能成为秦君的护卫的。只是以往那些敌人秦君出手轻易就可解决,如今第一次遇到难以解决的人时,她却是依旧被秦君保护。 这次她是偷偷求着父亲跟来的,刚刚才被娘亲揪出来,狠揍了一顿,暂时却也无法送她回去,笨笨才得以留在此处为主人助威。 笨笨的视线秦君自是注意到的,但她没有回视。 因为对面已经有所行动。 厉昊焱看着秦君,嘴角扯出一抹夸张的笑“君姨向来对自己庇护的人千般好万般好,不知这次愿意付出什么代价来换回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妹妹啊?” 厉昊焱指尖溢出一缕血气,血气凝成一根血色长鞭破空而去。 秦君眼眸一厉,一道银光脱手而出,却在秦雅身前三尺处被阻拦。 血色长鞭毫不留情地重重抽打在秦雅身上。 秦雅闷哼一声,一丝血色瞬间濡湿衣裳。 白衣染血,鲜红灼目。 “君姨的实力我还是不敢小觑的,若是不能保证君姨这妹妹的‘安’,我怎敢将她带到此处?” 厉昊焱哂笑。 “你想要我做什么?” 秦君低垂着眉,鬓间那一缕白发晃至眼帘,苍白若雪,甚为刺眼。 厉昊焱印象中,她的君姨向来是意气风发的。 ——大陆第一人,圣者之上被誉为尘仙的存在,有她自傲的底气。 自傲但并不傲慢,对她身边的人尤其宠溺。 六个地位卑微以随侍身份跟在她身边的人,她视作至亲挚友,不吝教导,不惜得罪世家大族为他们出头。 他伤重垂死,父亲求去,她不惜耗费大量精血救他小命。父亲将他交予她照顾,她待他若亲子,耐心教导,从不藏私。 那样耀眼的人,不该是眼前这暮气沉沉的样子。 而这一切,是他亲手造成的。他甚至想在她面前一点点将她在乎的人折磨致死,以此摧毁她的精神意志。 他是那么清楚她对身边人的看重,因为很久以前他也是那其中的一员。 所以是如何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呢? 厉昊焱有霎时的恍惚。 他很快回过神来,嗤笑一声。 还能是因为什么?那高高在上的存在意图控制一切,而尘仙君雅却是最有希望破虚登仙脱离它掌控的存在,它岂能留她? 所以它控制自己,借了当时唯一留在君雅身边的自己的手,在她毫不设防时予她致命一击。 是它,伤害了自己最亲最信赖的人,让自己的双手沾满至亲的鲜血。 所以他要摧毁它,取代它,建立新的秩序。 厉昊焱眸光沉沉,短短一瞬思绪百转,见秦君仍旧等他回复,他一笑。 “君姨从始至终都是我最敬重的人,我不愿与您为敌,若您回心转意,重新站在我身后,日后您仍是我的君姨,您的妹妹我会如您当初照顾我那般尽心照顾她,如何?” “不如何。”秦君眉眼淡漠,毫不犹豫地拒绝。 “您不再想想吗?” 厉昊焱嘴角勾起,掌中血气吞吐不定,目光在秦雅与秦君之间游移,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但他随后眉目微拧,低头看向掌中的血气。艳艳血色下,一丝微不可察的青芒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秦君一声厉喝“阿雅闭眼!” 她探手夺过羿星辰的巨弓,拈弓拉弦,一道火焰利箭倏然成形。 秦雅深深看了秦君一眼,嘴角含笑,听话地闭上眼睛。 羿星辰暗中准备的一道符文随之落在箭上。 符文离体的刹那,她脸色倏地苍白起来,似乎这一枚符文带走了她所有气力。 ——万象破禁,只要实力足够,可破除一切术法禁制。这是属于羿星辰的天赋能力,也是秦君将她留下的原因。 火箭离弦而去,轻易撕裂刚刚阻拦秦君的屏障,重重贯穿秦雅身体,余势不绝。 秦雅随之被高高抛起。 而她身后,就是深不见底的撼天涧。 。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战起 在秦君出手的刹那,她身后所有圣者亦同时出手封锁空间,意图限制厉昊焱行动。 秦君这一箭如同导火索,轻易将本就焦灼的局面彻底引燃。 混战一触即发。 封闭的百漠荒谷中,虚空如水波漾起阵阵涟漪,又如镜面碎开道道裂纹,有限的空间无限延伸,看不清其中生死搏斗的身影。 厉昊焱没有动。 众圣的阻拦也只有那片刻功夫,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秦君的果决。 此刻探眼再看,只有一团星火燃烧着坠落无边深涧,而秦雅的气息随着星火的减弱而归于虚无。 死了? 秦君亲手射杀了她的妹妹? 作为曾被秦君保护的人,厉昊焱觉得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但事实确实如此,哪怕他不信邪再三搜寻,也寻不到那一抹属于秦雅的气息。 只为了不让自己获取更强大的力量吗? 他抬眼,不管周围打得天翻地覆的局面,定定看着秦君。 半晌,他倏然笑了,轻蔑而讽刺。 “是我错了,我竟真把你当她了。我的君姨敢于天争雄,可她早死了,死在我手上,死在天道刀下。你不过是被它扶持起来的一个像她的傀儡罢了,可笑,可笑!” 厉昊焱长笑两声,面色陡然狠厉起来,“既然这样,就给我去死吧!” 他掌中血气缭绕,闪身袭来。 秦君将手中长弓扔回羿星辰怀中,转手推了她一把,一个大活人直接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赤红的火焰升腾,将秦君整个人包裹其中。 她伸手,抵住虚空中探出的一只血色巨掌,赤焰与血气交织,发出滋滋的声响。 一道横贯天际的裂纹自两人交击处蔓延,沿途所有正在交战的人顾不上对手,连忙闪身远离,有慢了一拍的直接被卷入裂缝中,不过片刻便生息全无。 其他人心中骇然。 虽早知秦君与血主与他们已不是一个层次,但真的看到一位圣者不过是卷入他们交手的余波便殒命当场,还是难以置信。 圣者对空间的掌控非同小可,往常可与大陆各处随意穿梭往来,翻掌便可平复空间裂缝,如今这情况只能说他们造成的裂缝狂暴程度已经超出了寻常圣者能够承受的极限。 而且刚刚那一刹,他们清晰地感受到裂缝中传出的令人心悸的威胁感,并非是他们裂空后能造成的效果。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圣者之上还有前进的空间,碎虚成仙从不是梦。 而这两人,早已无限接近那一步。 甚至他们肯定,这一战后,就会有人踏出那一步。 所有人心头火热,但当务之极却是解决眼前的对手,相互对视一眼,因着刚刚变故停手的众人再次缠斗在一起。 笨笨缩在娘亲怀中,看着主人大发神威,圆溜溜的墨瞳中满满都是自豪骄傲。 雾隐寻灵鼠的天赋能力不凡,她一小只在娘亲庇护下毫不起眼,且她爹身为奔月啸天狼,战力比寻常的同阶圣者还要强上几分,此刻倒也游刃有余。 如此一来,笨笨一点也不用担心自己小命的安全问题,此刻倒是成了场中最悠闲的看客。 秦君与厉昊焱的实力不是她如今能看透的,但笨笨跟了秦君这么久,身边父母师长又是站在大陆巅峰的一群人,眼力自也不可小觑。 此刻秦君虽处于守势,但她能隐隐看出落于下风的却是厉昊焱。 事实也正是如此。 厉昊焱一击过后退离了秦君身边,看着她的眼神颇为阴鸷。 “我倒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短短时间就恢复了她的全部实力,还犹有精进。哼,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他抬手,半空中一扇门户若隐若现。 血色的大门如同通往炼狱的通道,尚未开启便隐约听到万千惨死的生灵哀嚎之声,给人浓烈的不祥z之感。 秦君神色凝重了几分。 在她的注视下,那扇门轰然崩毁,浓厚的血气凝成血水,如同天倾后灌注于世的滔天洪水般倾泻而下,在厉昊焱头顶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最终灌入他体内。 与此同时,大陆各处包括一旁的撼天涧陡然升腾起一股阴邪至极的血气,与血色漩涡气机牵引,为其更添几分威势。 ——三十三阴天血煞大阵! 如此浩荡的血气冲击,不止大陆各处正在交战的武者遽然色变,高天之上亦有感应,原本晴朗的天色瞬间被阴云笼罩。 秦君抬头看向高空,紫电划破天际,似要携无边威势而来。 但最终却停在厉昊焱上方,迟迟不曾落下。 一层有别于其他血色的殷红之气隐隐混杂在腥臭阴邪的血气之中——纯血的气息,来自于灵灵。 秦君沉眸,厉昊焱果然做到了。 血门内的血海即为厉昊焱的圣者空间,如今完全暴露,按理该说早被天雷轰顶。 当初他的分身就是被秦君初觉醒时爆发的点星赤焰打了个措手不及,燃尽遮掩的气息,遭了天罚。只是那时分身实力弱,遮掩的气息也薄弱,才轻易被她撕开了口子。 但现在他却是已经融合了纯血,虽然没有完全转化,却也有了纯血的气息。 而不管那冥冥中的存在如何做了诸多算计,最终也不过是遵循规则的死物,厉昊焱以前藏得好,它侦察不到,如今有纯血气息遮掩,天罚更不会落下。 不过,就是如此,才有她的复生,才有秦木笙的存在。 如今,也是时候了。 厉昊焱摧毁血门,是打着以绝对实力一举诛杀秦君的主意。 他这些年躲躲藏藏,且大半时间都在沉睡,哪怕算起来活的时间比秦君久,但各方面的真实水准与秦君这样在三千年前那样武道辉煌的时代也能登顶的人相比,实在有不小的差距。 越是拖延,对他越不利,所以厉昊焱当机立断,直接掀了底牌。 秦君身死,余下人不足畏惧,整个大陆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且有秦君和如此多的圣者给他补充血气,也许这一举就足以让他打破所有束缚,成为那高高在上的天道也无法再拿捏的存在。 血门崩毁后,厉昊焱的气势翻升,稳稳压制住秦君。 但他有底牌,秦君又怎会没有? 秦君目光定定,刚刚射出火箭的双手终忍不住颤抖起来。 当初赠予秦雅桃核,只是担心世事无常,她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所以想为她的安全更添一份保障,却没想到竟是用在今天这个时候。 某种程度上,她确实杀死了秦雅。 秦雅死,她心中的枷锁崩毁,长久被束缚的凶兽探出了头。 那一点颤抖似乎是什么预兆,秦君身侧一镰血色弯刀若隐若现,周身的气势一如厉昊焱血气入体时那般疯涨。 可厉昊焱一看,却是笑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结束了吗? “我早该想到了,当年你就该疯了,我道你心性坚定,却是将心念寄托在一介婴孩身上。若早知如此,我何必等到今天才动手?” 厉昊焱似有几分叹惋,说到最后却是毫不掩饰的讽笑。 秦君提升不是白得来的,而是陷入了类似灵兽濒死前的狂暴状态,燃烧的不仅是气血寿命,还有理智。 这是入魔的征兆。 当年他在秦君觉醒前夕察觉到她的存在,杀上了木灵族。 那一次,死的是秦君的母亲和她最为亲近的族人。 就在她面前。 那一次,秦君濒临疯魔。 而后觉醒提前,点星赤炎爆发,将一切葬于大火。 他随后派出追杀的人总会遭遇各种阻拦,无一功成,直至最后彻底彻底失去秦君的踪迹。 他期冀她就此身死,到底没能所愿。 之前他抓秦雅,就是想逼秦君再次疯魔。 秦君的优势就在于她千锤百炼的战斗技巧和层出不穷的各种秘技,若是失去理智成为一头仅有强大实力的疯兽,厉昊焱并不惧。 只是没想到她会自己动手。 他还以为秦雅之死对她毫无影响,现在看来也未必。 不过他面上虽笑着,心里犹自万分警惕。 哪怕他嘴里指责秦君不再是三千年前的君雅,但他不得不承认,不管眼前之人是谁,都是他难以轻视的大敌。 原本想速战速决的打算再度搁置,但没等他试探,秦君的屠刀先行落下。 这一次,秦君采取攻势。 厉昊焱的话她一概不理,直接持刀袭去。 血色弯刀在她的掌控下极速斩来,一击倾尽全力,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黑痕,散发出死寂的气息。 厉昊焱眸光一深,迅速侧身转而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是在秦君身侧。 秦君眸中的神采一点点暗淡,继而被疯狂取代。 不过即便如此,她反应依旧很快,血刃横胸直扫,斩破一枚符文的同时继续朝厉昊焱劈去。 她这血刃是当初汲取血池血能后,为了控制血气,也为了增强攻击而制造的武器。 这并非用实物制成,而是在凝实血气的基础上一次次拓印符文——单这一柄血刃拓印的符文足有数万枚,而之前失败的更是数不胜数——生生打造出这样一柄收割利器。 屠刀之下,血盟之人身死者不知凡几。 以血气为基础制成的神兵反而对血气极为克制,秦君这几年并没有动用这柄血刃,厉昊焱也不知其威力,如今一个照面轻易被打散了攻击,还破了护体的血气,刀锋临身,心中着实惊怒。 但秦君哪管那么多,她能感觉自己神智的清明迅速退去,在此之前多捅他两刀还是好的。 当然,这不容易。 综合来说,厉昊焱的实力灌入血气后增长的实力本就不是秦君可比的,尤其她理智渐失的情况下,此消彼长,差距更大。 初始几次秦君还能仗着利刃、技巧打厉昊焱个措手不及,微占上风,但随着厉昊焱融入的血气越多,她便慢慢转入颓势。 这次不是之前那般游刃有余的防守。 不过几轮试探,秦君身上便大伤小伤不断,最深一处甚至直插胸口,再偏几分就正中心房。 厉昊焱心神放松了几分,他不愿再等,决意全力一击,势必一举击杀。 不管秦君是真的还是装的,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否则,他终究无法心安。 厉昊焱眼神狠厉,拉开了与秦君的距离。 他头顶上方的血色漩涡已经停止旋转,但这片寂然下潜伏的难以估量的风暴。 “让我再送你最后一程……” 他一语出,漩涡再次转动,这次却是完全逆行,转而抽取厉昊焱体内的血气不断壮大,到达某一个临界点后再次静止。 此时,这片漩涡蕴含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人力之极限,一旁的哪怕是圣者,目视一眼也心中骇然。 他们不约而同停止进攻,遥遥看向这里。 成败再次一举! 血盟之人欢呼雀跃,秦君这方却神色惨淡。 这样的大招真的能接下吗? 在他们心中惊疑不定时,唐韵看着那血色漩涡,脸上浮现一抹悲戚。 她身后,一道虚影闪现,与唐韵相似的面容上犹自带着几分笑意。 “我走了啊,你……要好好的……” 微不可察地叹息溢散在风中,唐娆没再多说,转身飘然而去。 与此同时,场中一角,似是拉开一道帷幕,显出几道早已久候的身影。 秦木笙抱着灵灵站在其中,黎光守卫在她们身前。 唐娆现身后,灵灵看了秦木笙一眼,握紧小拳头给自己打着气,敏捷地从她怀中跳出来,直奔中心而去。 整个战场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厉昊焱的眼,唐娆等人的行动他自然有所察觉。 转眼再看去,秦君原先被狂躁盈满的眸子不知何时恢复了一丝清明,深邃的墨瞳注视着他,似是在嘲笑。 纵然他一直怀疑秦君在骗他,但潜意识里其实对这个结果是隐隐接受的。 秦雅死了,新仇旧恨爆发,秦君疯了,这就是他期待的结果。 但如今事实还是将他打醒。 他没时间去想到底哪里不对,因为秦君的反击已经到来。 厉昊焱一直只将秦君视作她的对手,对于其他连近他身都做不到的人,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他倾力一击时,形成的防护连秦君都打不破,他更是没有在意。 而这就给了唐娆和灵灵机会。 唐娆是厉昊焱现在占据的身体的原主,灵灵是他掠夺的纯血的原主,某种程度上与他的气息是息息相关的,反而轻易突破了他的防护。 她们挑的时机恰到好处,正是厉昊焱全力蓄势无法抽手之时。 唐娆投入她的身体,灵灵则小心覆在血色漩涡之外。 厉昊焱惊怒不已,唐娆的存在他不是不知,但唐娆的身体被他占据,灵体也过于弱小,只要出现在他面前,他轻易便可泯灭,如若随手碾死一只蝼蚁。 谁会刻意追着碾死一只蝼蚁呢?结果一朝大意,便立时进退维谷。 唐娆甫一进入,便是燃烧。 幽蓝的火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从内部升起,涤荡着每一丝污秽。 一团血气尖啸着退离唐娆的身体,但没等他另寻出路,高天之上,雷霆轰鸣。 前一刻气势滔天、翻掌覆乾坤的血盟之主,下一刻四处仓皇逃窜。 灵灵要夺回所有纯血不易,但在秦君的帮助下,搅乱其中平衡却不困难。而一旦纯血失衡,如此庞大的血气漩涡就是最显眼的靶子。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雷火天降。 厉昊焱无论往哪儿逃,都逃不过天罚的惩击,蓄势已久的绝招反而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或许他至死也想不到,最终要他命的人反而是他从没有放在心上的两只小蝼蚁。 哀嚎声中,雷火涤尽血氛。 庞大的血旋被击散,残余部分隐隐镀上一层金光,看上去竟有几分圣洁。 刚刚天罚落下,所有人慑服于伟岸的天地之力,不曾行动。此刻雷火褪去,仍有几分茫然。 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百三十章 玄隐! 场中一片寂静,半晌,一个人动了。 是血盟中厉昊焱之下最强的一位圣者,他第一个反应过来,迅速朝撼天涧飞去。 血主死了,他们谁能是秦君的对手? 留下死路一条,只要能活着离开,大陆这么大,随便找个犄角旮旯躲起来,苟活也是活。 但百漠荒谷被秦君和厉昊焱这么一折腾,其他圣者想直接离开这地方还得跑得更远点。 撼天涧是条捷径。 其他人随之反应过来,有的四散奔逃,有的却是重新拿起武器,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一团混乱。 秦君没有插手,只是目光定定看着幽深不见底的撼天涧。 在那深处,有一团莹绿的微光小心翼翼地躲过了所有人的探查,如同初生的幼苗在黑暗中顽强生长,等待冲破樊篱迎接朝阳之机。 但秦君注意的却不仅在于此。 刚刚被天罚击散的血旋残余部分缓缓聚集,熠熠金光笼罩,飘渺若朝霞云絮,而后在莫名的牵引下急速坠入深涧。 秦君下意识出手去拦,却已经晚了。 金光很快被黑暗吞噬,深涧下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但秦君能感受到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在悄然汇聚,来自四面八方,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啊——” 一声惨烈的嚎叫,却是来自第一个离开的血盟圣者。 在快要飞越撼天涧时,他却如折断了翅膀鸟儿,迅速坠落,而后在半空中轰然一声响,血肉四散落入深涧。 这一声响似乎引起了连锁,一时间整个百漠荒谷都被惨叫和炸裂声充满。 血盟残众无一幸免,尽数化作一朵血色烟花,绽放。 与此同时,大陆各处反是被血气浸染过深之人尽皆俯首,尸骨无存。 他们的对手甚至来不及反应直接血肉碎末溅了个兜头满脸,更有甚者连护体灵力也被冲散,一片狼藉。 但不等他们动手清除,这些血肉似乎有了意识般自行离体,渗入地下,不过片刻便寻不着一丝痕迹。 连先前战斗残存的血迹也随之消失的一干二净。 外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见血盟之人死的一干二净,还以为是自己这边赢了,有强者腾出手来解决了这些凶徒,顿时一片欢腾。 但只有身处百漠荒谷的众人才知道,原来现在才是开始。 百漠荒谷内,圣者血肉并没有渗入地下,而是直接晃晃悠悠朝撼天涧飘去。 纵然秦君没有提醒,其他人也不是傻子,事出反常必有妖,立刻有人反应过来,“动手,毁了它们。” 但这又岂是好毁的,打散了,烧尽了,诸多圣者各显神通,也没能阻止撼天涧深处一点点显露出的幽深晦暗的气息。 “秦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耐不住性子的眼见秦君对此变故没有丝毫惊讶,忍不住有些气急败坏。 若说刚刚厉昊焱的实力是让他们没有反抗之力,那如今感应到的气息却是完全让他们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臣服,再臣服。 能成为圣者的心性绝不会差,但有人已经抵不住这份蛊惑,神态多了几分恭敬。 谁都知道深涧下那股诡异浩渺的气息绝不是好相与的,若让它现世,他们这些人没几个好活,却始终难以兴起动手的心思。 矛盾的感觉让一众圣者也倍感煎熬。 秦君看了那说话的圣者一眼,没有回复,却成功地让他闭了嘴。 秦君此刻像是被分裂成了两个人,时而清醒,时而迷乱。刚刚那一丝质问到她耳中异常聒噪,让她几欲想拧断出声之人的脖子。 但她不能,竭尽本能地克制着。 如厉昊焱所想,亲手射出那一箭,对她不是没有影响的。单一点她曾立誓护她终生也会带来反噬,何况她有意取信厉昊焱,是真的选择了入魔。 只是她始终谨记秦雅还在,真正的敌人还在,那一丝清明才没有彻底泯灭。 如今,真正的敌人来了。 先是一丝潮声,似是从遥远的海岸传来,很快席卷而至,化作惊涛骇浪,猛烈的拍击声震耳欲聋。 倏尔,潮声停止,万籁俱寂。 风暴前的宁静。 众人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下一刻,山崩地裂的呼啸声汹涌而至,深不见底的撼天涧被逆流而上的潮水溢满,冲向天际。 让人惊骇欲绝的是,这水浪一片殷红,弥散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之前厉昊焱崩毁血门释放的血水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但与眼前相比又显得小巫见大巫。 连见多识广的诸多圣者也忍不住怀疑,就算诛绝整个大陆的武者,能凑够填满整个撼天涧的血水吗? 可眼前一幕又毋庸置疑,血水中散发的强大气息甚至叫人心生绝望。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行动,气氛沉寂而压抑。 秦木笙倚着离光,看着被裹挟在血水中不为人所知的那一点莹绿,眼中显出一丝微不可察地喜意,但目光随之划过秦君身上,却是化作一抹歉然。 这是她的使命,与生俱来,无可摆脱。 这也是无数推算中唯一的出路,别无选择。 秦君察觉她的目光,释然而笑。 是她想的简单了,厉君行是她两辈子唯一佩服的人,若能如她所想那般轻易阻止他觉醒,又怎会有她的复生?也或许,自始至终,他一直清醒…… 终归,还是到这一步了。 冲天的血浪定格,血流涌动,缓缓堆砌出一道身影。一袭白袍金边的男子站在云端微笑,面容温和,仿若神人。 但谁也忽略不了他身下托举他的滔天血浪。 而其他圣者已经克制不住地惊呼出声:“玄隐!” 连唐韵也是一脸愕然,她尚未从唐娆离开的事实中回过神来,转眼就发现自己最为信赖的友人才是藏在幕后的最大黑手,强烈的冲击让她几欲吐血。 秦君倒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厉君行和玄隐,她其实并没有把他们联系到一起,哪怕他们于她而言都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厉君行温和可亲,热衷于指点优秀的武者,期盼他们走得更远。当初还是他第一个提出想办学院,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终不了了之。 而玄隐一向洒脱,万事不萦于心,虽然以医者的名头行走大陆济世救人,但向来只寻自己感兴趣的病例医治,余者随心。 却原来,这样看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只是一条路上两段不同的路段。 秦君神色晦暗,厉君行却翩然而笑。 “君雅儿,好久不见。” 第二百三十一章 怎么可以! 秦君没有理会,她没有叙旧的心思,也不想再明晰当初的至亲挚友为何人性泯灭走到这一步,仅剩的清明催促她迅速做出反应。 事情有变,玄隐成了厉君行,一切都不一样了。 玄隐知道桃核的存在,也知道她不会真的对秦雅下杀手,而不管玄隐本就是厉君行还是初初觉醒为厉君行,他必然会获得这份记忆。 若是他能察觉秦雅所在,才是真的危险。 而厉君行一手促成她借天罚之力诛杀厉昊焱后现身,也不是随意为之。 若秦君所料不错,他身上那身金边白袍正是萃取天罚余力制成。他一直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献祭厉昊焱换取天罚之力庇身,远比煞费苦心地融合纯血有效。 秦木笙也是一脸凝重,事总无绝对,还是出现了她不可预知的变故。但如今,一切只能靠秦君了。 秦君率先携血刃直袭而去,一往无前。 其他圣者咬咬牙,努力克服那股诡异的臣服感,各显神通紧随秦君其后朝血浪之上的人攻去。 厉君行摇摇头,微微一笑,探手轻点。 禁锢! 绝对的空间禁锢! 除了秦君外,其他人感觉自己骤然间被卸去一切武力,宛若一个最普通的人被深埋地下,周围是夯实的泥土,无法挣脱,连动一动手指都艰难。 就连秦君也仿若深陷泥沼,难以行动。 她紧咬着牙,眸中一片血红,两鬓迅速染上霜白,而手中的血刃威势随之骤增。 破! 厉君行嘴角笑意加深,再一弹指,袭至身前的人转瞬倒飞而去。 秦君重重摔落在地上,激起片片尘埃,眼中所剩无几的清明几欲溃散。 “君雅儿,你总是这么倔强。”似欣赏,似叹息。 君雅真的是为数不多的让他欣赏的人,可惜就是如此,他们才走不到一路。 厉君行自嘲地笑,往事不可追,如今他据目标只有一步之遥,其他一切都无意义。 那些毫无还手之力就被禁锢圣者他没有动,不管这些人如何敌视他,往后也只能成为他最忠实的追随者,不必折损在这里。 而其他人,他目光扫过秦君和一旁的秦木笙,眼眸沉了几分——所差的这一步,必是要踩着她们的尸体登上去的。 他不再拖延,轻描淡写地挥手,掀动的是难以言喻的力量。 秦君一次次被掀飞,只能勉力支撑。袭向秦木笙的攻击一次次在她面前消失,但看她脸色的苍白也知这于她是极大的负担。 黎光被她按在身后,心急如焚却无法挣脱束缚,一时急火攻心,血丝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攻击三番五次被挡,厉君行面色显出几分不虞。 秦君和秦木笙都是强弩之末,但迟迟不倒,拦着他的路,也着实让人恼火。 “君雅儿,你的底牌呢?若是没有,那这一击,便是你我诀别之时。” 厉君行手中一团幽暗的黑色火焰明灭不定,散发的气息却不容小视,以秦君现在的状态确实无法抵抗。 但底牌二字将秦君散乱的神智拉回一些,她稳住身形,淡淡吐出四个字,“如你所愿。” 血刃行云流水般在半空划下一道繁复的符文,随着最后一笔落成,符文成形,而后截断翻涌的血浪,投入撼天涧中,一道气机随即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大陆四域各有一处遥相呼应。 东域木灵山脉,南域离火泽,西域葬兵谷,北语漠北荒原,中域撼天涧。 这五处更有一道磅礴的力量跨越空间而来,投射到秦君身上,转瞬恢复她的伤势,将她的实力再往前推进一番,无限接近那个传说中的领域。 但也只是接近。 厉君行嗤笑,他比她更接近。 一众被禁锢的圣者心中刚刚升起几分希望,又很快被接下来的事实狠狠打击。 ——秦君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难道他们没有分毫希望,只能束手待毙了吗? 同样被禁锢的唐韵还抱着一丝微渺的期冀——唯有她知道,秦君这番布置早已易主。 所以,秦雅,那个被她视作奇迹的孩子能否担起这份责任,力挽狂澜? 没人知道唐韵心中所想,秦君所有心神都放在应对厉昊焱的攻击上。 她亦知她引动五域灵力只是饮鸩止渴——庞大的灵力固然给她带来强大的力量,太过杂乱却也是不小的负担——但能拖一时是一时,厉君行不去找秦雅,才是她所期冀的。 可哪怕厉君行心中已是胜券在握,也不想拖得太久。 眼见下一击袭来,秦君无奈苦笑,还是差一点吗? 但不等她所想,眼前倏地恍惚,再定睛,她已离开原地,恰好躲过厉君行这一击。 原地只余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犹自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阿姐,你没事吧?” 急切的呼唤在耳畔响起,秦君眼眶微热,她竟是好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厉君行看着秦雅,眸色微深。 秦雅他认识,他也确实知道桃核之事,当初秦君询问有无灵物可在关键时刻保命还是他提的建议,但他并没有将一个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 秦君的性子他知道,原本也以为不过又是一个刚巧入了她眼被她庇护的小姑娘。 厉昊焱想拿她威胁秦君,厉君行却是不屑,他的实力足以碾压秦君,无需再费这些事。 但现在看来,这小姑娘倒还有两下子,竟是在他手下救走了秦君。 不过,可一不可二,就此,结束吧! 他挥手—— 这边,秦君看着许久不见的妹妹,神智前所未有的清醒,心中酸涩难平。 一别数载,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她却又一次错过了她的成长。 而如今,再见,或是永别。 她从后拥住秦雅瘦削有力的肩背,语中歉意,“阿雅,对不起。” 秦雅心中咯噔一下,她想回头,秦君却不让。 “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一丝灼热从身后传来,秦雅却心凉了大半。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又想丢下她…… 她想说话,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她想制止,却似被抽空了全部力气。 眼中恐慌弥散,泪水如断了串的珠帘,止不住地往下流,眼前一片模糊。 厉君行的攻击转瞬即至。 第二百三十二章 花开了(大结局) 幽蓝的火舌舔舐着秦雅的衣摆,却没有造成丝毫毁坏。温热的感觉从身后不断传来,与之相随的是磅礴又陌生的力量。 秦雅闭上眼,仿若回到初生之前母亲温暖的腹中。 一幕幕似曾相识的画面从眼前划过:和如琴瑟携手同行的夫妻、面容呆板却尤为熟悉的红衣小姑娘,弥漫的山火,无尽的追杀…… 曾经梦中出现的一切再次重演,但这次点点滴滴刻在脑海深处。 而后,眼前浮现的是一个天才武者勤奋刻苦的修炼日常,在那个武道昌盛却又备受限制的时代硬生生闯出一条通往巅峰的路。 秦雅并不认识她,但却从她的一举一动中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熟悉。 她叫——君雅! 秦雅仿佛随着她走了一遍那般艰辛的修炼之路,每一条感悟都让她受益匪浅,以致于让她忘了今夕何夕,沉沦其中。 但梦总有醒的时候,等秦雅睁开眼,只余脑海中冷冰冰的记忆感悟和身体中涌动着的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她惶恐地四下寻找,却什么也没有,只脚下孤零零躺着一个巴掌大的酒葫芦。 她将她拾起,摩梭片刻,轻柔地挂在腰间。 再抬眼,锋芒毕露。 对面,厉君行脸色难看。 秦君死了,他本该高兴的,但他实在高兴不起来,眼前这刚刚在她眼里宛若蝼蚁的小丫头此刻竟让他感到心悸。 他之前一直以为秦君是他最后的拦路石,所以他准备充足确认万无一失后才出现,如他所想,秦君不是他对手。 但谁知在他登顶的前一刻,竟然蹦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这小丫头完整地承接了那样庞大的力量还安然无恙。 唯一能解释的只有——秦雅才是天道最后的后手。 他上当了! 但这时醒悟却已经晚了,他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秦雅抬手,一笔一划地临空画着符文,正是秦君先前绘制的那一个。 但效果不可同日而语。 随着秦雅最后一笔落下,五道贯通天地的光柱拔地而起。 撼天涧这里甚至直接冲散了厉君行座下的血浪,让他不得不退避三舍。 以撼天涧为中心,五域光柱联结,形成笼罩整个大陆的符阵。 秦雅飞身进入光柱中,源源不断地力量灌入她的身体,顺着筋脉流入丹田。 扎根丹田中心的灵种汲取灵力迅速成长,安安随之现身,盘绕在秦雅身上,与她一同汲取灵力。 她不再是圆滚滚的团子状,身体抽长,线条流畅,气息尊贵而威严,昭示着无可匹敌的强大。 秦雅体内,木灵血脉、点星赤炎和一直不服管教的蓝灵幽火不断融合,即是与秦君的力量融合,也是互相融合。 原本略显驳杂的气息一点点理顺,变得纯粹而强大。 厉君行急得双眼通红,却无法动弹。刚刚是他轻易封锁空间,如今却只能在通天符阵的压制下看着秦雅一点点强大,等待自己的终结之时。 似是到了某一个临界点,安安一声长啸,声震大陆。庞大了数倍的身躯一个翻滚,便引得天边风云变幻。 她将秦雅托在头顶,载着她来到厉君行面前。 “……”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尽数留在喉咙中,留在了过去。 秦雅不想听他说话,一个字也不想。 厉君行身躯寸寸崩裂,化为飞灰,那身金边白袍也随之散落,天边再次响起雷霆轰鸣之声。 无限接近的人,总比不上已经到达的人。 所以他比不上秦雅。 结束了。 秦雅想笑,眼中却盈满晶莹。她抬首望天,能清晰地感受那那份迫切的吸引,诱她去探寻未知的神秘。 但她转身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现在秦木笙身前,面无表情地伸手。 秦木笙一愣,转而意识到什么,掌中浮现一抹翠色火焰。火焰焰心处,一点殷红若隐若现。 秦雅取走了那一点殷红,转手将火焰还给了秦木笙。 她看着那张与她肖似的面容,眸中是深切的痛意,“我不会原谅你。” 秦木笙怔愣,半晌方喃喃道:“我知道……” 而秦雅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身,秦木笙踟蹰了一下,还是叫住了她,“那是一粒种子,或许……花开后,你会再见到她……”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粒种子,是否还有花开之时…… 秦雅脚步一顿,握紧手中那一点殷红,感知其上残存的温暖。而后她不再停留,无声无息消失在原地,只风中传来似有似无的一声多谢…… 血盟一战后,大陆进入了修养生息的阶段。 这一场战争覆盖了整个大陆,许多原本约定俗成的东西受到冲击,也渐渐改变。 四域学院联合朝君阁重新制定秩序,减少了武者间无意义的厮杀;五域互通,武者可自由出入,四域和中天域的实力差距因此渐渐拉平…… 凡此种种,还有很多,但是秦雅已经不在乎了。 那之后,没人再见过她。 只是唐韵有时整理各地传来的消息,会看见一个身着白衣,腰挂葫芦,手上捧着一个花盆的不知名女强者的描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踏遍了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最终还是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北地秦家的实力这些年不知扩大了多少倍,但一家人仍住在祖宅,所有布置一如当初。 但到底岁月不饶人。 薄暮下,秦雅坐在院中,拿着小铲子小心翼翼地给怀中的花盆松土,神情专注。 盆中一枝红润的花骨朵迎风招展,娇小的花苞在两片绿叶的衬托下更显神采奕奕。 院外一阵喧嚣打破这阵静谧,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伴随着一阵阵兴奋地呼喊:“阿雅姐,我回来了,生辰快乐!我给你带了礼物,你快看看!” “小时,你稳重点。” 秦雅无奈摇头。 明明小时候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结果越长越皮实,咋咋呼呼的。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也只有秦时回来时,她这地儿才会多几分生气。 阿姐应该会喜欢。 秦雅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看向怀中长了十多年却依旧不变的花骨朵,眼中不由生出一抹黯然。 当初生根发芽长出花骨朵之际的激动振奋早已随着年复一年的无望等待趋于平静,近乎麻木。 她微叹一声,看向秦时特地为她准备的礼物。 是一种口味清爽的灵果,除了口感好,也没什么其他用处,所以不算珍贵,但这灵果生长得隐蔽,也极为难得。 最主要的是,这是秦君很喜欢的一种灵果。 后来也成为秦雅的最爱。 她之前提过一嘴,没想到秦时记在了心里。他这几个月出去,估计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这上面。 秦雅又是气他荒废了修炼时间,又是心生感动。 没在这点上扫他的兴,秦雅收起了灵果,夸了几句,倒是将秦时说得羞涩起来,有了几分小时候的样子。 秦时的到来是一个开始,随后花迎、秦颂、印飞、羿星辰、秦元嘉、沐岫等一众人踏着薄暮从大陆各处不远万里而来。 他们如今各自在一方担任要务,寻常不得闲,每年只借着她生辰之际见一面,其实心里都明白,大家来这里多是为了等一个人。 萧舞夷和千瑾也在,玄隐之事在唐韵担保下并没有牵扯到她们。 但忽闻自己最尊敬的师长竟是一切的幕后黑手,秦君甚至因此身死,对两人都是难以想象的沉重打击。 好在萧舞夷乐观,迅速将玄隐和厉君行区分开,并将玄隐之死算到厉君行头上,虽然算是自欺欺人,但某种程度上也确是事实。 唯一让她难以释怀的是秦君,这个她又敬又怕的人就这样死了?她不信! 所以兜兜转转后,她带着千瑾回到这个她以为以后再也不会来的地方定居,做了一介闲散医者。 前几年秦雅回来后她有刻意远离,毕竟不管她怎么说服了自己,总归自己的师傅还是在其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还是秦雅发现了她,亲自上门一番交谈后,解开了她的心结。 往后闲来无事便也与大家一起聚聚。 笨笨和灵灵是跟着花迎一起来的。 当初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的太快,等她们接受现实时,秦雅早不见了踪影。遍寻不得下,两个小家伙跑到圣唐蹲守,倒是与花迎玩在了一处。 一人一兽一灵日常欺负秦颂和虎崽,配合默契。 不过笨笨并没有与花迎定契,于它而言,它的主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它会等她回来。 不过看来今年又没有等到,笨笨有些失落,一头栽在秦颂的酒盅里,砸吧着嘴。 秦颂脸色酡红,拎着它的后脖颈,将它提溜出来,指着它含糊不清地数落着。 旁边一众也是东倒西歪,吵吵闹闹,却是少有的放松。 浓郁的酒香在席间弥漫。 秦雅坐在一旁,笑看着他们打闹。她手中握着一个巴掌大的小葫芦,一根细竹管从葫芦口插进去,不时轻啜一口,木生酒的香气在唇齿间回荡。 到最后,连她也醉了,俯首趴在桌上,遮掩了眼角不受控制渗出的晶莹。 月上高天,院中横七竖八倒了一片,寂静安然。 有风拂过,一阵有别于酒香的芬芳袭来。 是花香。 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