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礼国舅爷》 第一章 天色渐暗,树林里一辆马车马不停蹄地赶着路,马车内,一名四岁的小女娃不堪饿,皱着小脸,噘嘴道:“娘,我肚子好饿。” “茉蝶乖,等过了这片山林,我们找间客栈住下,到时就有吃的了。”貌美少妇柔声道。 “是啊,茉蝶,你再忍忍,先躺着睡一觉,等你睡醒我们就到客栈了。”斯文书生样的男子,慢条斯理地说着。 “好。”小女娃乖顺点头,躺在娘亲为她铺好的小毯子上,闭上眼,随着马车轻晃,渐渐晃进梦乡。 为女儿盖上另一条毯子,貌美少妇坐回原位,轻喟了声,其夫见状,挨近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两人四目交接未语,所有关爱尽在柔情的眼神中。 接收到丈夫的关爱,少妇微笑地将头轻靠在丈夫身上,内心的忐忑稍缓,可想起往事,心口仍犯愁。 五年前她不顾爹娘反对,执意嫁给穷困的丈夫,爹气得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并命她不得再踏入家门一步。经过五年,丈夫虽只是一名穷秀才,无法给她富裕生活,但他在一户有钱人家当教书先生,靠自己努力养活她们母女,对她极宠爱,这就够了。 只是她心头一真有个遗憾,就是没能带茉蝶回娘家去拜见爹娘,日前娘亲托人辗转找到她,告知爹亲生了重病,要她赶紧回家一趟,虽然当年爹亲气愤地赶她出门,但他终究是生养她、疼爱她的爹,获悉他生重病,她寝食难安,是丈夫主动提及回家探亲的事, 明知这趟回去,他难免会遭她家人一顿痛骂,他仍执意陪同…… 抬眼凝望丈夫,她眼里充满感激,丈夫嘴角笑容扬起,夫妇俩深情对望之际,外头突响起一阵大喝声,马车急停,两人在车内跌成一团。 尚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马夫大喊,“大爷,我没钱,放了我……”突然,马夫凄厉的惨叫声传来,令他们心惊胆颤。 意识到可能遇到山贼,纵使害怕,书生仍拦着妻子,“别、别出来,我、我出去同他们说说。” 正当书生准备下车之际,外头的山贼已先一步掀开车帘朝内斥喝,“把所有的钱全交出来!” “我、我们只有这些钱……”书生颤抖的手往怀里一掏,将身上所有的钱摊在掌中。 “就这么点” 早被震醒的小女娃听见恶汉的怒斥声,吓得缩在娘亲身后,“娘,他们是谁?” 少妇将她掩在身后,没空回答她。 “这个男的没有用,那女的……唷,挺标致的,带回去给寨主当押寨夫人好了。” “你不想活了,大夫人又妒又悍,她要是知道你带个女人回去献给寨主,不把你五马分尸才怪!” “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丁点钱……”前头较矮小的山贼看着从书生手中抢过来的钱。 “车里肯定还有。”后头发话的头领,同时命令随行的几名部下,“他们已经看到我们的脸了,一个活口也不准留,全杀了!” “不不,我们绝不会……” 书生想向他们保证绝不会报官,无奈山贼只信自己的刀,刀一挥,书生脖子喷出一道鲜血,见状,少妇凄厉大喊。 “文生!”她飞扑抱住丈夫,另一刀无情地落至她背上。 见到如此残忍画面,坐在后头的小女娃吓得大哭,“爹!娘!” 杀红眼的山贼们欲赶尽杀绝,最前头那人正想钻进马车斩杀小女娃,突地,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枝箭,一箭射在他背上,那人顿时从马车上掉下来,同行的几人转身查看,也纷纷中箭倒地,独剩头领一人,他进退无据,远处骑马飞奔而来的人,又射来一箭,正中 他额心,替他决定了命运。 射箭少年来到车前,停下马,跳下马背,掀开车帘察看,只见一对年轻夫妇血淋淋相拥的尸体,后头还有一个垂头紧闭眼,低声哭喊爹娘的小女娃。 小女娃看来是吓坏了,他爬进车内将她抱出来,她却大声哭了起来,狂喊着,“爹!娘!救我——” 敢情是将他当成和贼匪是同一路? “小妹妹,别怕,我是好人。” “爹,茉蝶要找爹……”她号啕大哭,“茉蝶要找娘……” 少年本想将她放回车内,让她看看爹娘最后一面,想想又觉不妥,那血腥画面,连他看了都觉怵目惊心,何况是一个小女娃。 他不懂得如何哄慰小女娃,正巧随行的一名年纪较大的侍卫长已赶到,他顺手把小女娃塞给他,他早已娶妻生子,应当知道如何哄骗小女娃。 “少爷,这……”见几名黑衣人中箭倒地,侍卫长大抵猜得到是谁的杰作,他一边哄着小女娃,一边劝诫,“您不能乱杀人,万一误伤好人……” “好人?”少年嗤之以鼻,不以为然道:“全身穿着一身黑,会是什么好人!” 此话一出,侍卫长愣望着同样是一身黑的眼前人。 俊朗少年昂高下巴自我辩驳,“我和他们不同,我是替皇……”侍卫长一个瞠目,少年立即噤声。 “不过照这情形看来,这家人是遇到山贼了。”借着月光,侍卫长从飘起的帘缝隐隐约约看见车内惨不忍睹的画面。 少爷箭法极准,没有他射不中的目标,这是优点也是缺点,毕竟少爷年轻气盛,总靠真觉判断是非对错,爷是怕他万一有个失准,错杀好人,才会命自己当他的贴身侍卫,可惜他的坐骑和他一样年纪略大,老是追不上少爷。 真觉判断也不是件坏事,这回所幸有少爷,要不,这小女娃恐怕早已和她爹娘一样成了山贼的刀下亡魂。 “爹,娘……”小女娃依旧哭着,小手伸向马车方向,似想要和她爹娘待在一起。 “少爷,这小女娃……”一个小孤女虽令人同情,可没了爹娘,还真成了烫手山芋。 “让官府处理。”少年狠心别开眼,若是每个遇难的孤儿他都收留,日后他不就比皇上还多子多孙,这点他可不想赢。 侍卫长暂且先放下小女娃,命手下去报官,让官府派人来处理。 他们没拿刀杀她,小女娃或许下意识地觉得他们是好人,她突地伸手抓住少年的衣角,哭喊着,“茉蝶要找爹,茉蝶要找娘——” 少年低眼看她,那可怜的泪人儿模样令他心生不忍。 “少爷,属下已经派人去报官,等会官府的人会来处理,让几名手下等着,我们先走吧。” “娘……” 少年原想转身走人,突地想起一件事,眼睛一亮,“你先回府,小女娃我带走。”他手一伸,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女娃勾起。 “少爷,您要带她去哪里?” “给她找个新爹娘。”说完,少年抱着小女娃骑马奔离。 “少爷——”侍卫长手僵在半空中,一副头疼地低喃,“把她交给官府不就得了……” 何苦多事,多事生是非,出门前老爷再三耳提面命,少爷怎就没一回听进去 “平大婶,茉蝶她现在情况如何?”等在客房外的边承欢才开口,后头七个男子也跟着争先恐后的追问。 “娘,茉蝶她睡了吗?” “娘,茉蝶她还哭吗?” “娘,茉蝶她吃东西了吗?” “娘……” “好了你们,到大厅去说,茉蝶才睡下,你们一个个嚷嚷的,是想把她吵醒是不?”平何素春低斥着。“承欢,我们到大厅去。” “平大婶请。” 平何素春领头,众子跟在其后往大厅移动,大伙甫坐定,平家最小的儿子平七海迫不及待问:“娘,茉蝶是不是要来我们家给我当妹妹?”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众怒,向来最爱和平七海斗嘴的平五泉,忿忿不平地高嚷,“什么给你当妹妹,茉蝶是我的妹妹!” “五哥你这话不对,茉蝶是要给我当妹妹的。”平太洪发出不平之鸣,“你和七弟每天打打闹闹,要是打伤茉蝶可怎么办?我整日读书,茉蝶跟着我非但不会受伤,还可习字吟诗。” “你才识几个大字,能教茉蝶什么?”不甘示弱的平四沐也加入“独占妹妹”的战局,“我不仅能教茉蝶读书,还能教她骑马。” “骑马能有什么见识,我带她搭船出海,见识可广了。”平三池昂高下巴,得意的道。 “够了没有你们。”平何素春笑斥,手指着老三,再——指向其他儿子,“茉蝶是你妹妹,不就等于你、你、你、你的妹妹,争什么争!” “承欢,你看,你给我召来一个妹妹,我们家这下可热闹了。”平一永开心的笑咧嘴,他因年纪最长,不好和幼弟们一样为了茉蝶当谁的妹妹抢破头。 “你这是在责怪我?”边承欢笑问。 “当然是,就怪你,怪你怎不早点给我们家带个妹妹来。” 平一永起了头,众弟们皆附议称是,大伙哄堂大笑。 开心归开心,想到茉蝶可怜的遭遇,平何素春便轻喟了声,“茉蝶这小娃儿还真是可怜,才四岁大的年纪,就遭逢父母双亡的悲剧,幸好今天看来好多了,至少能吃能睡。” 边承欢拱手称谢,“这得感谢平大婶悉心照料。” 茉蝶被送到平家已三天,多亏平大婶日夜亲抱哄慰,她惊恐的心情才见安定。 他的年纪和平家大儿子平一永相仿,两年前他独自外出打猎受伤,是平一永救了他,从此两人成了莫逆之交。 平大婶一心想生个女儿,却连生了七个儿子,七兄弟也渴望有个妹妹,可这事强求不来,原本他想公事公办把茉蝶交给官府处理,但他想起好友,心念一转,既然平家渴望有个女娃,何不将她送来,善良的好友一定会疼爱她,再说茉蝶也需要有一对新爹娘照顾。 禾城县平家布庄是城内第一大布商平涛所开,以平家的财力多养一个女娃不是问题,加上他们求女渴切,肯定会将茉蝶视如己出,这点他很放心。 “我还得感谢你,送来一个女儿给我。”平何素春一副欣喜模样。 “承欢,折腾了两日两夜,现下茉蝶心情已平静,我们大家总算能放宽心,今晚我让厨子备上好酒好菜,我们来庆祝一番。”平一永热情邀约着。 “是呀,承欢哥,我们得感谢你送给我们一个小妹妹。”众兄弟中就数平七海心情最亢奋,茉蝶来到,他再也不是家中排行最小的了。 “承欢,你就住下,瞧这几兄弟开心得像在过年似的。”平何素春笑道。 “娘,我瞧这最开心的人是你,你整日抱着茉蝶都舍不得放手,丫鬟要接手你还不许。”平太洪揶揄道。 “你倒是损起我来了,好,茉蝶是我一个人的女儿,谁都不许跟我抢着抱。” 平何素春一番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见平家人皆将茉蝶视为心头宝,边承欢更加确定他将茉蝶送来平家是睿智的决定。 “平大婶,你们的好意我改天再领。我这回出来三天,都没回去向我爹请安,我怕他一怒之下会赶我出门,届时,平家不只多了个女儿,我还得强迫你们买一送一,将我自己送给平家当儿子。”边承欢笑笑婉拒,还不忘揶揄一番。 “承欢哥,那你就住下当我们的兄弟,跟我们客气什么。”平三池豪气道,众人也跟着起哄。 “是啊,承欢哥,我爹娘也挺喜欢你的,你索性就住下当我爹娘的儿子。”平四沐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 “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别胡闹!”平何素春斥道。 第二章 承欢身分尊贵,这一年来已开始替皇上执行一些秘密任务,碍于家中几个孩子年纪还小,怕他们口无遮拦乱嚷嚷,除了她和孩子的爹还有大儿子之外,其他太子皆不知他的真正身分,也因如此,孩子们总把他当自家哥哥般没分寸、没礼貌,好在承欢不介意,要 不,平家太子的头都不知被砍几次了。 “是,都出来三天了,是该回去一趟。”平一永大抵猜得出他是要回去向皇上复命,“承欢,那你就先回去,过两天得空再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茉蝶。” 边承欢微笑点头,“我想再去看茉蝶一眼再走。” “好好好,我们一起去看茉蝶。” 平家兄弟兴高采烈想跟随,却被母亲挡下,“谁准你们去!让承欢一个人去,你们别跟着去吵醒茉蝶。” 母命难违,众兄弟失望的看着母亲领着边承欢一人前往客房。 怕多余的脚步声吵醒好不容易才睡下的茉蝶,来到客房外,平何素春让边承欢独自进入,她则在房外等着。 平大婶细心入微的照料,让边承欢着实替茉蝶感到高兴,只是似乎平大婶还得再辛苦一阵子,因他才踏入客房,就见躺在床上覆着棉被的小小身躯,不甚安稳的蠕动。 “爹,娘……茉蝶要找爹,茉蝶要找娘……” 茉蝶来到平家第三天,虽比前两日睡得沉些,但喃喃梦呓仍透露出她的惊恐心情。 “没有,我没看见你们的脸,我没有……”两道小小细眉紧皱起,心头的惶惧显露无疑。 边承欢步至床边伸手想抚平她眉间的皱折,可又担心这一碰触会扰醒她,手腾在半空中,僵了半晌,睡梦中的茉蝶突然伸出小手抓住他的衣角,原先睡得不甚安稳的她,彷佛像抓住可依靠之物,不一会眉间的皱痕便渐渐熨平,不安的神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 是一脸酣甜睡样。 好可爱的小女娃,却也可怜,在这天真烂漫的年纪,该是被爹娘抱在怀中宠着,可她……唉! 低眼见小手仍紧揪着他的衣角,边承欢不禁莞尔。原来他的衣角有抚慰人心的作用!能让她睡得安稳他自然乐意欣慰,只是这样一来,他动也不敢动,怕一离开,睡梦中的她又瞿然惊骇。 他杵在床边,静看着小他一轮的茉蝶,这小女娃五官长得极美,长大后肯定是个美人,就不知哪家公子有这等福气娶到她。 凝视她酣睡童颜,他嘴角微勾,若不是他爹身分不比一般百姓,这会儿他还真想把茉蝶抱回家当自个儿的妹妹,她真是越看越令人喜爱,莫怪平家兄弟为独占这个小妹,个个争头鼓脑,就怕被捷足先登,倒忘了“一人的小妹就等于是众兄弟的小妹”这个事实。 平何素春在外头等了好一会,迟迟不见边承欢出来,纳闷之余蹑足进入,边承欢一见她来,苦笑指着自己的衣角,见状,平何素春了然一笑。 她知道边承欢急着赶回家,不能让他一真待在这儿,她弯下身试着拉开被茉蝶小手抓住的衣角,似察觉手中物要被抽离,犹在睡梦中的茉蝶眉头陡地轻皱,身子瑟缩了下,发出一声呻吟,平何素春慌地缩手,不敢再强硬抽离衣襬,生怕扰了她的好眠。 平何素春挺真身,站在一旁束手无策,片刻后,边承欢想了一计,可怕说话声吵到床上的小茉蝶,他向平大婶要了纸笔,快速写下他想出的好法子。 看过他写下的计策,平何素春认同的点点头,她蹑手蹑脚出去,一会,换光着大脚的大儿子平一永拿了件自己的衣服进来。 边承欢低头看见他的赤脚,不禁莞尔,这间客房在茉蝶入睡期间俨然成了禁区,不能说话、不能出声,谁要胆敢吵醒她,平大婶肯定和那人没完没了。 平一永定住在床前三步远处,不敢再往前一步,怕自己粗手粗脚坏了茉蝶的好梦,他手伸向前,将自己的衣服递给正在宽衣的边承欢。 边承欢轻手轻脚将衣服脱下,轻覆在茉蝶身上,既然他的衣服能安定她的情绪,他索性将衣服留给她。 换好衣服,他和平一永前后缓步走出客房,站在客房外静听里头没传出哭声,确定茉蝶还在香甜的睡梦中,两人大大的松了口气,相视一笑,有默契地快步远离。 进到客房,竟比执行秘密任务更令人战战兢兢,搞得大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平家粗手粗脚的七兄弟日后恐怕有得受了! 经过四年,平家三兄弟陆续娶妻,兄弟们有共识即使娶妻仍不分家,平家家大业大,多子多孙多福气。纵使成家,兄弟们对茉蝶的宠爱仍未减半分,依旧视她为至亲的小妹,因此甫过门的新婚妻子皆以为她是婆婆的亲生女儿。 和以往一样,得空便往平家走动的边承欢,一见到好友平一永,劈头就问:“怎没见到茉蝶?”这句话俨然成了他来到平家的问候语。 “茉蝶跟她六哥上学堂去,这会也应该回来了才是,一定是老太在街上闲晃,耽搁回家的时间。”平一永喃斥着太弟。 平家人护妹心切,尽管知道爱玩的人是茉蝶,受责骂的却永远是她身边的人,不过大家都没一丝怨言,为了茉蝶还甘心受骂。 闲聊间,一道童稚甜音由远而近传来,两人正谈论的平家掌上明珠登登登的跑进来。 “大哥,大哥,你看,六哥买了风车给我。”八岁的小茉蝶绑着两条小发辫,手拿着风车,一路从外头跑进大厅,风车转动,她的心情跟着飞扬。 “小心,别摔着。”平一永笑呵呵地扶住朝他一路跑过来的茉蝶。 尽管妻子已为他生了个一岁多的小男娃,有了自己的孩子,他还是极为宠爱茉蝶,她可是一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宝。 “茉蝶,你看,谁来了?”平一永指着坐在对面的边承欢。 茉蝶回头一看,只看一眼便惯性低头,“他是谁?” 此话一出,边承欢心头不禁呕了下,这四年来,他对茉蝶的关心不亚于平家人,每回他来一定给她带礼物,连风车他都送过,她没铭记在心就算了,居然还不认得他 “蛤?”平一永干笑,忙不迭地出声打圆场,“他是承欢哥,常给你带礼物的承欢哥。” “噢,承欢哥,你好。” 茉蝶漾出甜甜一笑,笑得边承欢心头的哀怨瞬间消弭。 “承欢哥有给你带礼物来,顺嫂放到你房里了。” 平一永的话才说完,茉蝶便一脸开心的笑了。 “我要去房里看我的礼物。”语落,小不点蹦蹦跳跳地往后院去。 盯着离去的小身影,边承欢莞尔,“茉蝶真像只小蝴蝶,飞来飞去停不下来。” “是啊。”平一永呵呵大笑,“承欢,茉蝶老认不得人,方才她不识你,你可别往心里去。” “她这……”茉蝶总是无法记住别人的样子,这他早知情,原以为她只对陌生人如此,没想到他来平家的次数比去向皇上请安还勤,她还是不认得他,“欸,我以为我不同。” “别说你,我们七兄弟她也是这两年才认得,以前她老把我们搞混,老三变老五,老五变老二。”平一永轻喟,“她那些嫂子就更不用说了,压根儿还没记住她们的脸,在家里遇上了,老问她们”你是谁“,我娘子和二弟妹都习以为常,倒是刚进门没多久的三 弟妹还无法适应,总气呼呼的。“ “改天我给自己制个名牌,来你家我就把名牌挂在胸前,就不怕她不认得我了。”边承欢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茉蝶四年前被他送来平家,渐渐适应后,平大婶试着问她家住哪儿及父母之名,但她似乎全然忘光了,什么事都记不起,平大婶心疼她年纪小遇上悲惨事,猜想许是太害怕因而都忘了,便不再追问,她甚至下令要求平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将她当成平家的亲生女儿 ,谁都不许提收养一事,时日一久,连茉蝶也以为自己是平家亲生的小女儿。 日子渐久,他们才发现茉蝶有个小障碍,就是老认不得人,除了日夜抱哄她的平大婶,其他人她总过目就忘,可怪的是她记得每个人的名字,就是认不得脸。 本以为是那场意外让她伤了脑子,请大夫来看过后却说一切无碍,因此他们只当茉蝶年纪小,认不得人才记不得脸,渐渐也习惯她这个小缺点,不以为意。 “这倒是个好主意。”平一永爽朗一笑,自嘲道:“还是你聪明,怎我当初就没想到这个法子,每天看到茉蝶,总要自我介绍一番,一天要是遇上个十回,就得介绍十遍,想来还真累人,不过我们七兄弟竟然都颇有耐性,一天到晚对着茉蝶自我介绍,连在睡梦 中,一整个通铺都在轮流报自己的名字。“ 两人相视大笑,边承欢更是笑不可抑,这事平一永早同他提过,但每每再听他提起,还是觉得好笑。 当年平家最小的儿子平七海才十岁,平大婶为了让他们七兄弟团结一心,特地打通两间房做了通铺,让七兄弟睡在一块,平大婶每晚都去点名,已睡下的七兄弟在睡梦中还能自动报名,让平大婶方便省事,这可要归功于茉蝶。 “承欢,我儿子已一岁多,他娘肚里又有了,你呢?你老婆有消息了吗?”平一永话题一转,转至孩子身上。承欢虽比他晚半年娶妻,现在他儿子已能走路,他也该有消息了吧。 相较于平一永乐得阖不拢嘴的神情,边承欢则显得落寞寡欢,“别提了,皇上赐给我一个药罐子,抱着药罐的时间比吃饭还多,谈什么生儿子,下辈子吧。” “呃……”平一永神情尴尬。原来如此,莫怪承欢鲜少提及妻子,他还以为皇上肯定会赐给承欢一个貌美如花的娇千金呢。 “茉蝶似乎长高了些……”甩开低落的情绪,想起茉蝶可爱的模样,边承欢主动转移话题,绕回茉蝶身上。 两年后,茉蝶十岁,疼爱她的爹在半年前去世,她最爱的娘半年后也追随爹爹而去,娘亲出殡当天,哭肿了眼的茉蝶伤心地跑到屋后的一片竹林里。 她特别喜欢闻竹叶香,这一大片竹林是爹特地派人为她种的,哥哥们还帮她取名为“茉蝶竹园”,这片竹林归她管,她就是竹园的主人,没她允许,谁都不许擅闯。 “茉蝶,你在哪里?”边承欢独自进入竹林,一路高声呼喊。 平大婶归天,七兄弟忍着悲伤,这会正向前来吊唷的亲友——致谢,追回茉蝶的差事,自然由他这闲人担下。 进入竹林,熟悉的味道香气扑鼻,他霎时忆起六年前自己总爱随身带着竹香包,他特别喜爱那香味,甚至还让仆人在他房内熏竹香,所以他的衣物总不时飘散一股清爽宜人的沁鼻竹香,只是后来皇上派给他的秘密任务越来越重要,身为密探的他,不能留下任何 蛛丝马迹,包括味道,他只好舍弃熏香。 “茉蝶……”沉浸在竹香中,他没忘来此的重任。 平大婶病逝,茉蝶的伤心是可以想见的,别说茉蝶误认平大婶为自己的亲娘,即使她知自己非平大婶亲生,光是平大婶待她如亲生这点,哭断肝肠也不为过,可没人舍得她如此,他亦是。 从他将茉蝶送到平家那一刻起,她就是他这辈子卸不下的责任,他如同她的亲人般关爱她,平一永知道他关心茉蝶,不时托人捎来茉蝶的讯息,茉蝶在不知不觉中已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亲人。 第三章 “你是谁?我可没允许任何人进来!”听到有人唤她的名,伤心啜泣的茉蝶暂停哭泣,拔高声音喊着。 “我是承欢哥。” “噢,是承欢哥呀,我在这儿。”在茉蝶心中,边承欢就和自己的大哥同等地位,他就像她的亲哥一般,只除了没和他们同住在一起。她生起气来,其他的哥哥她都不理,唯独大哥和承欢哥还可以和她说说话。 爹虽疼她,可他平常总是忙着生意,长年不在家,大哥对她而言亦兄亦父,他疼爱她如妹如女,她也打从心底尊敬他,承欢哥也是一样,可若真要比较,她似乎喜欢承欢哥更多一些,因为他常给她带礼物,还会说话逗她开心,只是不知为何,她老记不住承欢哥的脸。 “茉蝶,噢,瞧瞧你,小蝴蝶哭肿了双眼。”边承欢来到她面前,弯身瞅她,揶揄道。 他不说不打紧,一开口又惹得她想起母逝,伤心地大哭起来。 “承欢哥,我娘她、她死了,她不要我了,我没有娘了。” 见她哭得伤心,他坐到她身边安慰她。“茉蝶,平大婶没有不要你,她只是觉得你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所以她就飞到天上照顾你爹了。” “承欢哥,你说我娘飞到天上照顾我爹,这是谁告诉你的?”才十岁的茉蝶,尚处于懵懂的年纪,边承欢这番话,她相信的成分居多。 承欢哥很聪明,武功又好,他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边承欢一副紧张样,伸出食指纵贴唇面,“嘘”了声,示意她小声点。 “你放心,这里只有我能来,没人敢乱跑进来。”饶是如此,她已自动降低音量。 “隔墙有耳,小心为上。”他挑眉,“瞧我不就进来了。” 她抽噎了下,点点头。也是,这“茉蝶竹园”四周未设围篱,她没来竹林时,说不定已经有一堆人乱闯进来了呢。 身旁明明没其他人,边承欢却仍煞有其事,左右张望了下,谨慎的掩嘴低语,“我告诉你,你可干万别告诉别人,这是只有皇上和我知道的秘密,连我的皇后姊姊都不知道呢。” 他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也是朝臣口中贪恋女色、成日玩乐不思上进的国舅爷。 这些年,平家七兄弟年纪渐长,加上他这个国舅爷越来越多人认识,平大婶索性向平家上上下下公开他的身分,为的是让儿子们对他有礼貌些,可他们认识太久,习惯了哥儿们的相处方式,知道他尊贵的身分后,对待他的态度依旧如往常一般,并没什么不同。 “所以,如果你告诉我,就等于这个秘密只有皇上和你,还有我知道?”茉蝶是知道他身分的,是以她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 他正色道。“皇上手中有一本无字天书,只要是我朝人民去世,他的死因去处都会自动记录在其上,更甚者,皇上还能唤来死去的臣民,问清他有无冤屈。”为了安慰茉蝶,再夸张的谎言他都胡诌得出。 茉蝶猛点头附和,眼巴巴瞅着他,“承欢哥,那你带我去皇上那儿,我想跟他借那本天书,我想看看我娘,想再和她说说话。” 边承欢一脸为难,“来不及了,一缕灵魂皇上只能唤来一次。平大婶生前待我极好,我自然想知道她的情况,是以我甘冒大不韪,求皇上让我看平大婶一眼,平大婶说她一切都好,因为平大叔年纪太大,在另一个世界没人照顾,她着实不忍,只好舍弃你们大家去照料平大叔。” 见茉蝶低头不语,他又劝慰着,“茉蝶,你还有兄嫂、仆人可以照顾你,可你爹孤单的在另一个世界,他年纪大,快走不动了,你就别再哭了,让你娘安心的暗在你爹身边,你若一真哭不停,平大婶心会不安的。” 茉蝶乖顺的点头,“好,我不哭,我已经长大了,不用人照顾,就让娘安心去照顾爹爹。” 见才十岁的小人儿强装坚强,着实令他心生不舍。 “承欢哥,不如你带我进宫去找皇上吧,既然你看过我娘,那我就请求皇上让我见见我爹,还有我那一年前死去的小兔兔。”她神情认真的央求。 边承欢征了下,这茉蝶还真聪明呢,举一反三。 “茉蝶,皇上他只管人不管牲畜。”他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至于平大叔,真对不住,皇上召见平大婶的时候,平大叔就在她身边,所以……” 茉蝶的眼神在瞬间黯然沉下,嗒然接腔,“所以我再也见不到我爹娘?” “是这样没错。”他干笑,不这样说的话,他去哪里唤她爹的魂魄来同她说话?“不过,倘若你有什么话想跟你爹娘说,你就在这”茉蝶竹园“对着天上说,他们能听见的。”他补充道。 “真能?”她半信半疑。 “当然能,是平大婶亲口跟我说的。”若匪人该下地狱,那为了收留他这个骗徒,十八层地狱可能得再多挖几层。 “承欢哥,我娘还说了什么?”她抓着他的手臂,眼巴巴瞅着他,亚欲从他嘴里听到娘亲死后的遗言。 不想看见她圆眸流露失望的眼神,他迎合道:“平大婶说,她谁都不担心,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茉蝶你,若是你怪她弃你不顾,她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会每天都哭得很伤心的。” 她抿着嘴猛摇头,两条发辫左右晃动,“不,我没怪娘,我不要娘伤心。”她倏地起身,仰首对天嘶喊,“娘,你放心,茉蝶没有怪你,你好好照顾爹,茉蝶、茉蝶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茉蝶边说边哭,似担心娘亲牵挂,她用手背抹去泪,强迫自己不能哭。 “茉蝶,其实平大婶还有跟我说一些话……”他走至她身旁,神色肃穆道:“她说,你是八个孩子中最聪明、最懂事的,她希望你能多多帮忙照顾七个哥哥,你几个娶了老婆的哥哥,又要照顾老婆孩子又要顾平家事业,蜡烛多头烧,哪忙得过来,至于没娶妻 的,就拿你七哥来说,成日嘻嘻哈哈,像个孩子似的,她很不放心……“ 说这些,不是真指望茉蝶能照顾哥哥,只是现下让她有事忙,才能暂时忘记丧母之痛。 “可我要怎么照顾哥哥们?”茉蝶再聪明,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他们现在就需要你的帮忙。”他拉着她的手,“今天来送平大婶最后一程的亲戚非常多,他们都是特地拨冗前来,你要和哥哥们一起向他们致谢。” 面对亲友慰问,对一个十岁孩子来说也许倍觉烦扰,但总强过独自躲在这儿伤心流泪。 “我刚刚来的时候,小柱子还吵着要找小姑姑呢。”小柱子是平一永的大儿子,因为都是小孩子,平日最爱粘她。 “那我们快回去吧,小柱子看不到我,一定会拉着大哥哭闹不停的。” 一听侄子找她,她反过来拉着他跑,瞬间他感觉茉蝶真的长大了,她听得懂他的意思,让他既欣慰又心疼。 这种疼让边承欢心头陡地泛起一丝奇异感觉。 两个月前,他的药罐子元配弃世,她是皇上赐婚硬逼他娶的功臣之女,两人虽没半点感情,可到底也结缡三年多,她去世,他这个丈夫竟一点不舍之情都没有,原以为是自己当密探头头久了,变得麻木不仁,可现在…… 原来他的心还是有知觉的,是平家,是茉蝶让他知道自己仍是有血有泪之人。 “老爷,你真是威风,皇上不只对你敬畏三分,还赐大姑娘大批金银珠宝风光出嫁,日后你不管在天定皇朝或西草国皆来去自如,在两国境内都是人人敬重的大功臣。” 一名打扮俗艳的女子和一名头发花白老者同坐在马车内,尽管一路颠簸,她仍像八爪章鱼般死命巴住大她近三轮的老叟。 “大功臣?我可不希罕,我魏成老早就是大功臣!”老叟鼻间喷出两道怒气,轻嗤道。“皇帝那毛小子,没有我,他能成什么气候!” 他乃天定皇朝当今丞相,年初,他私下向皇帝自荐自家闺女,想让皇帝选其进宫当殡妃,无奈遭皇帝婉拒。对于自己身为两朝丞相,在当今皇上初登基时他还倾全力辅佐,如今皇帝竟连他这小小要求都不应允,有过河抽板之嫌,他恼羞成怒之余,便和镇守西安 关的儿子联手,暗中放西草国入关,攻下西安城,天定皇朝的西边边界只好往后退至西平关。 他佯装忧心仲仲,主动提及以和亲弭平战事,西草国毕竟只是小国,若让公主下嫁,那太委屈公主,他便提议让自己的闺女嫁给西草国新上任的国王,表面上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让一桩喜事成为两国重修盟好的桥梁,可事实上,他此举是“进可攻,退可守” ,若皇帝仍尊他是两朝丞相,他便安稳当他的丞相大人兼西草国国艾,若那毛皇帝想一脚把他踢开,下一回,西草国可就不是只攻下一城一池这么简单了。 今日,他以思女心切为由告假赴西草国探女,顺便替皇帝“探查”西草国有无异心,这一趟出关,皇帝赐给他女儿一大箱黄金珠宝,无非是想让他女儿代他盯住西草国国王的一举一动,他的“出关费”也不少,这一趟的收获黄金干两跑不掉,皇帝还当着全臣的面 万般请托,他可是里子面子都赚到了,当初下这一步棋,还真是下对了! “老爷,这西草国还真远,我们出关这么久,还要多久才能到达?”新纳的小妾艳红不耐的噘嘴。 “至少还得半天。” “这么久,那不累死人,我坐得腰都酸了。”艳红又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但一想到来这一趟她也能分到一杯羹,不耐的神情立即被诌媚的笑容给取代。 “老爷,你一定渴了,艳红倒水给你喝。” 她正倒水之际,行骏中的马车倏地停住,泼了一身湿的艳红怒叫,“这马夫是怎么回事,到底会不会驾车呀!” 外头传来家丁的大声喊叫,“大人,有山贼!” 魏成心一惊,拉开车帘一看,见随行护卫已和几名身穿蛮服的蒙面贼匪打了起来,有人高喊,“保护大人,快走!” 见蒙面贼匪中有几人动手行抢皇帝赐给他女儿的黄金珠宝大木箱,心急如焚的魏成喝住马夫,“停!别走!别让他们把箱子抢走。” “老爷,我们快走,再不走会没命的!”艳红惊叮的缩在角落,方才她掀开窗帘一看,随行护卫虽多,却被打得七零八落,明显不敌这些山贼。 魏成不听劝,执意下马车,气急败坏地怒喝,“你们这些不长眼的,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你们西草国的国艾大人,谁敢抢我的东西,我就要你们一个个人头落地!” 他说得趾高气扬,无奈一帮山贼毫不理会,依然下手狠戾的见人就砍。 见随行护卫一个个被打伤倒地不起,魏成内心生畏,悄悄往后退,想爬上马车让马夫快速驶离,无奈他尚未上车,马车已在艳红的催促下疾驶离开。 “你,你别过来……”一个像是带头的高头大马男子,拎着弯刀,一语不发,一步步朝他逼近,他叮得腿软跪地,“你、你们要珠宝,全、全拿去,不、不够的话,我可以再派人取来……别杀我,我已经这么老了……” 为首的男子一句话都未说,手举刀落,干净刊落,一刀毙命。 一帮人,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只杀该杀的,只取该取的。 “国舅爷,你再多喝点,今晚巧巧一定也会好好伺候你的。”标榜为天定城内第一大青楼的百花楼,花魁巧巧全心全意的伺候着已在百花楼住了半个月的边承欢。 第四章 平日据傲的她之所以特别对边承欢献殷情,是因他元配去世已六年至今仍未娶,他虽风流又没个正经工作,可到底是有皇上当靠山的国舅爷,别的不说,吃穿总是不愁,若是有幸能入得他的眼,说不准她摇身一变就是国舅夫人。 虽流传他喜新厌旧,把青楼花娘当玩物,但哪个上青楼的男人不是这般逢场作戏,一觉醒来就翻脸不认人?她自认和其他花娘不同,她有气质且知书达礼,国舅爷肯定极欣赏她,要不怎会在她这一住就是半个多月。 看似喝醉的边承欢酒醉心头定,他斜眼身边的美人一眼,“今晚,不用你伺候。” 巧巧心一窒,忙不迭起身,惶恐问。“国舅爷,是巧巧哪里服侍得不好吗?” 本以为这回她肯定抓住他的心了,正暗中盘算着今晚找机会探他口风,问他有无替她赎身的意愿,孰料他却抢先一步打发她走。 “小贴心,你服侍的很好。”食指勾着她的下巴,边承欢冷凉一笑,“只是我想家了,今晚不住这儿。” 巧巧稍稍松了口气,只是这样一来,想问的话全又硬生生吞回肚里,这事不能急,看过太多急于寻求赎身的获娘下场就是把恩客叮跑,落得连在百花楼立足之地都没有,她该懂进退,别把国舅爷叮跑。 “那巧巧帮你斟酒,我们再喝……” 他抬手阻止她,“我醉了,想休息一下。” “那巧巧陪你。” 边承欢沉下脸,旋即扬起笑容,“你坐在我身边,我怕是会喝得更醉。” “那、那巧巧先出去了。”巧巧一脸惶惑,不知怎么着,国舅爷明明在笑,却笑得令她心不安。 巧巧离去后,房内独剩他一人,敛起伪装的笑容,对着桌上酒瓶,边承欢沉着俊脸。 半个月了,西安关已收复,魏成之子魏金虎也已“为父报仇”,却不幸战死沙场,算算时日,也该是他“出关”的时候了。 他的皇帝姊夫老说他最适合扮演笑面抓狸,依他看,皇帝姊夫才是真正的扮猪吃老虎,老装着一副对群臣万般敬重的模样,可谁要得罪了他,下场就和魏丞相一样,自个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说回来,这个魏丞相还真是该死,让其子魏金虎暗地里私放西草国入关,魏金虎自己弄个重伤,以为能就此蒙混过去,可早有人向皇上密报,知情的皇上非但不动声色,还万分感激丞相愿意将闺女下嫁西草国,赏赐了大批黄金珠宝,这口恶气还多忍了半年, 在魏丞相以思女心切为由要赴西草国探女时,又在众臣面前再赐一箱珠宝,并干万拜托丞相探查西草国动静,务必要为天定皇朝的子民许个安定生活。 他人虽未在朝中,但光听眼线汇报就感动得快流下泪,皇帝姊夫对丞相的敬重真是如天高、比海深呢。 但这只是表象,殊不知皇上早恨不得把卖国求荣的丞相给五马分尸,只是证据不足,又碍于魏丞相在宫中的势力不可小觑,迟迟无法将他定罪,这次是魏丞相笨,给自己铺了条死路。 边承欢为自己斟酒,高举酒杯,向魂不知飘荡何处的魏丞相敬上一杯。 魏丞相死在他向西草国山贼抢来的弯刀下,当然,他一身的蛮服也是向西草国山贼借来的。 他就是专门替皇帝出一口气的好舅子,举凡得罪他皇帝姊夫,或是该死之人却无法名正言顺定罪的,全都由他这个“好舅子”替姊夫收拾善后,他,是见不得光的御用地下刽子手。 外人皆以为他是风流成性、放荡不羁,不思长进的国舅爷,其实他暗地里不知帮皇帝姊夫解决了多少心头之患,这回丞相出关赴西草国探女,他和皇帝姊夫私下商讨后,拟了个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他领着以自己为首的地下组织拔地军内的十大高手潜入西草国 境内,表面上是抢劫财物,实则以砍魏丞相的人头为要。 至于夺回的财物则五五分帐,他只须缴回一半给国库,其他就是拔地军的军晌来源。他们领“厚薪”,但风险挺大,除了执行任务时有随时丧命之虔,更重要的是身分一旦曝光,皇上绝不会认帐,所以说好听点他是御用地下刽子手,但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他们 就是一般的山贼,一样是取人命、夺人财。 晓是如此,他却乐此不疲,这份地下青天的工作他挺爱的,只是为了不让身分曝光,他得继续当仗着有皇帝姊夫撑腰,狐假虎威没啥出息的国舅爷。 一完成任务,他就住进百花楼,任谁也不会联想到一个老窝在青楼里的败家子,会是取丞相性命的伪山贼。 他不辱皇命后,接下来就由皇上亲自接手,上演一出痛失爱卿的戏码,要西草国给个交代,不等西草国做回应,便激忿地要攻打“忘恩负义”的西草国为魏丞相报仇,此等重责大任自然落在魏丞相之子魏全虎身上,在魏全虎丧父心绪大乱之际硬逼他上阵,在战 乱中,他的拔地军趁乱杀了魏全虎,制造出其为父报仇战死沙场的假象,而不久前被掠夺的西安城也在此役中顺利夺回。 至此,任务圆满达成,收复城池,皇帝心头的两根刺亦顺利拔除。 他窝到百花楼,不仅是为了避风头,更是藉机打探情报,这百花楼是城中达官贵人聚集之处,他在此住了半个多月,听到的朝廷事,可不比眼线汇报的少。 一阵敲门声后,一位艳妆妇人端着笑容进入,“哟,国舅爷,我听巧巧说你今晚不住下了,是巧巧惹您生气了吗?”百花楼的老鸨柳嬷嬷假意问道。 “什么生不生气,只是住久了,腻了。”边承欢凉凉回应,他当然知道妇人进来的目的无非是想要他结清帐款,但偏不巧,他给自己订了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是执行任务后住进青楼内,他一律死赖帐不付钱,这样方能落实他的败家子形象,亦能更加确实地掩护 自己的身分。 “噢,是,是。”妇人暗着笑脸,“那,国舅爷这半个多月的酒钱……” “酒钱?对,是该付,不过我出门时忘了荷包。” “没关系,我可以派人到您府上收钱。”柳嬷嬷心一提,忙例大笑容。 边承欢沉吟着,“这阵子国舅府恐怕没多余的银两支付,柳嬷嬷,这样吧,你派人到太师府去收。”那是他爹的府上。 “呱,这……上回太师府的人下了重话,说咱们百花楼若是胆敢再上门收款,太师就会派人铲平百花楼。”柳嬷嬷干笑着。 “这样呀,我爹他就是个老顽固,真是不通人情。”边承欢一副伤脑筋模样,想了想,“既然这样,那你就直接派人到皇宫去,我和我的皇帝姊夫交情特别好,他一定会买单的。” “蛤?!”柳嬷嬷脸一僵,边承欢搬出皇帝来真把她给叮着了。 这皇帝虽未赐边承欢一官半职,可天定城内人人皆知皇帝深爱皇后,爱屋及乌,不但封皇后的爹为太师,就连皇后之弟放荡不羁,亦深得他的缘,皇宫里饮酒作乐的欢乐场面,绝少不了国舅爷这位座上宾。 得罪国舅爷,无异就是和皇上作对,那百花楼的下场…… “就这样吧,柳嬷嬷,下回见。” 柳嬷嬷尚暗自胆颤心惊,这厢边承欢已然起身,摆摆手,潇洒地挥浑衣袖,翩然离去。 “呱,这,国、国舅爷……” 手腾在半空中,看着高大身影率性离去,一锭银两也未留,柳嬷嬷恨得牙痒痒,她对边承欢可是又爱又气,很多官爷都是冲着想来巴结边承欢才上百花楼的,因为在这儿时常可遇到他,他虽间接替百花楼带来客源,可也不能住上半个多月完全不付帐吧? 可要她派人去皇宫收银子?那干脆要她直接将百花楼关门算了—— 这冤家呀! 平家布庄是禾城县内第一大布庄,但那是平老爷在世时的光景,平老爷去世六年来,生意每下愈况,一来因县内布庄越开越多家,二来平家七子除了老大老二跟随平老爷管理店面外,其他人均不在布庄工作,老二体弱多病无力掌管,老大虽长年跟着爹亲,可也 只学到皮毛,加上个性老实孰厚,拗不过刁钻客人“买一送一”的要求,虽主顾客尚多,可平家布庄的营收依旧年年下滑。 “五叔,七叔,姑姑在哪儿?”小柱子匆匆忙忙跑进“平家武馆”,见到平五泉和平七海劈头就问。 平家这两个儿子从小就爱舞刀弄剑,对布庄的事实在没兴趣,在边承欢建议下,遂开起了武馆,两人也是拔地军的重要领头,他们三人是拔地军的“三巨头”,人人不同时出任务,这回狙杀魏丞相由边承欢领军,他们两人当时都在武馆,如此一来,即便东窗 事发,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头上,这是分散风险的一种方式。 平五泉啃着馒头,“你姑姑正在后头教训人。”武馆虽是他们两兄弟当家,可只有练武之事归他们教导,其他的事,全由茉蝶一手包办。 平七海纳闷的问。“小柱子,你找你姑姑做什么?” “姑姑说,她要跟我们布庄对面的秦家布庄拼了,要我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若是秦家布庄又搞什么花样,一定要马上来通知她。” 说人人到,从后院进来的平茉蝶气鼓着双颊,突突哝哝,“这些人,道理都跟他们说了好几回还是不懂,是怎么回事呀他们……小柱子,你怎么来了?” 接过七哥递来的茶,绑着两条长发辫的平茉蝶大刺刺的坐到椅子上。 “姑姑,秦家布庄他们又有活动了。” “又有?”三兄妹异口同声。 “这秦家布庄到底有完没完?}平五泉气愤着。 平七海怒拍桌,“就是说,要不是……”察觉险些脱口说出自个儿是拔地军的身分,他忙不迭话风一转,“要不是我和五哥不同他们计较,他们秦家布庄能开得下去吗?! 加入拔地军,承欢哥要他们和平常一样,不需有太大改变,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秦家布庄开始营业之初,他们兄弟俩是有去门前嚷个两声以示抗议,但没真动刀动枪威逼。 “我说五哥七哥,你们干么不跟秦家布庄计较,难道真要放任他们打垮我们家的布庄?!”平茉蝶起身,两手叉腰,暄着圆眸,气呼呼地瞪着两人。 “茉蝶,话不能这么说,那地是人家的,他们想开店我们也不能蛮横阻扰。” 平五泉好声好气的说。加入拔地军,两人变得稳重成熟了些,不再像以前那样毛毛躁躁的。 “是呀,难不成真要我们拿刀去架在秦大富脖子上,叫他把秦家布庄关了? 平七海比出架刀手势。 “倒是不须如此,但也不能放任他们胡乱作为,根本是要逼死我们平家布庄。”平茉蝶看向遗传了她大哥的憨样,一副傻不楞登的小侄子,“小柱子,秦家布庄这回又有什么活动?” “买一送三?!”平七海不满地哼道。“上一回买一送二,这回买一送三,下回不就买一送四!” 平茉蝶咬牙切齿的问。“他们送什么?”真想逼死人呀! “送三个外邦的小荷包。” “那就叫三哥也从外邦买些小荷包回来,我们也来买一送三,跟他们拼了!” 平七海提议,不能动刀枪,以眼还眼总行吧! “等三哥进货还得个把月,人家现在已经开卖,来得及吗?前车之监还没记取呀!”抓着两条发辫,平茉蝶也急了。 第五章 一个月前,县内首富秦大富在平家布庄正对面开了间秦家布庄,摆明是和平家布庄杠上,秦大富财大气醋,一开店就推出“买一送二”,买一匹布送两条外邦的洋领巾,大伙儿一窝蜂去买,一连半个多月,上平家布庄买布的客人稀稀落落,后来他们也跟进“买 一送二“,送两条绣帕,可借生意还是惨兮兮。 一位熟识的客人尴尬的和她说。“人家送洋领巾,你们送绣帕,感觉就差了一截,就算你们也送洋领巾,恐怕也没生意,这想要洋领巾的人,早早就去向秦家布庄买了。” “那怎么办?”平七海问她。 “我一时间也想不出好法子,我看我回家去问六哥好了。”六哥好歹是个秀才,头脑比这两个哥哥好多了。 “六哥他是个书呆子,他只知书中有一个叫什么如玉的姑娘,哪懂布庄的事。”平七海损起自家六哥。 “六哥不懂你懂,那你马上想个法子去对付秦家布庄。” “这个……我一时间也想不出好法子。”平七海偷她的话,干笑着,“那你还是回去问六哥好了。” 眸了声,瞪他一眼,平茉蝶领着跟班小柱子,急匆匆奔回平家。 “姑姑,你行不行?” 一早,城内市集人声鼎沸,平日平茉蝶可没在怕人多这种事,她大步流星,三两下就顺利穿过人群,朝平家武馆前去,可她今儿个踩着高底弓鞋,走起路来碟里碟斜,一会撞东,一会斜西,让跟在她身后的小柱子都忍不住替她捏一把冷汗。 “我当然行,不过就是挺高点走路,哪会难得倒我!”话才说完,曼妙身躯立即往身旁一位大婶斜压而去。 “唉唷,这谁呀,走路不好好走,干啥撞人!” “柯大婶,真是对不住,我姑姑她穿着高底弓鞋,连路都不会走了。”小柱子连忙挺身赔不是。 “小柱子,你说她……”柯大婶定睛一看,叮得眼都凸了,拔高声音嚷着,“唷,这不是平家的野丫头平茉蝶吗?” 四周的人听到柯大婶的嚷叫,纷纷围过来,见平茉蝶从头到脚一身和平日迥异的大家干金装扮,大伙皆和柯大婶一样吃惊,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对其品头论足。 “这真的是平茉蝶吗?不是我眼花了吧?” “唷,平家这闺女原来身材这么好。” “就是,稍加打扮竟美若天仙,说她是禾城县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女孩子家就该这身打扮,老穿着宽大的素布衣,拿刀拿枪,男人都被叮跑了,哪嫁得出去!” 见自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踏出成功的第一步,平茉蝶俗守六哥之言,伫立原地,将大伙儿批评的话语当成马耳东风,忍住心头不快,低首含羞微笑着。 昨儿个她向六哥讨教对付秦家布庄的好法子,六哥说送赠品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布庄要长欠经营,布的品质要好是首要,若能和手芝精堪的裁缝师傅配合,便有加乘效果。 六哥还帮她出了奇招,要她自己当平家布庄的“活招牌”,换下素布衣,穿上用平家布庄色芜鲜艳的布料裁制的衣裳,彻底改头换面,若能让街坑邻居看到她都惊为天人,这法子便是成功了。 她不愁没漂亮的衣裳,以往娘在时,一年四季都会请裁缝师傅帮她做新衣裳,娘不在,大哥便吩咐大嫂照做,尽管她再三推辞,大哥仍坚持即使娘不在,他还是会照娘疼爱她的方式呵护照料她,让她好生感动。 为了平家布庄,即便被当成猴儿围观,脸上笑容僵化,她也没半句怨言。平日谁要敢像现在这样对她弹肋估两,她肯定怒瞪人家,还得回呛几句才痛快。 “各位大叔大婶,别怀疑,你们眼前这位天仙美女,如假包换正是我姑姑平茉蝶。”小柱子年纪虽小又一脸憨样,但因为成日跟在他爹身后,倒也学到了一些做生意的皮毛,加上他六叔给他拟了说词,这话说起来也挺溜的。 “瞧,我姑姑换了一身新衣,立即摇身一变成为天仙美女。” 众人频频赞叹平茉蝶的美貌姿色之际,小柱子乘胜追击。 “你们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在哪吗?没有别的,我姑姑就只是换穿了用平家布庄色彩鲜艳的布料裁制而成的衣裳而已,一件漂亮的衣裳就能让平家的野丫头瞬间变成知书达礼、温婉可人的千金闺秀,你们说,这是不是太神奇了!”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捧场的拍手叫好,有人不以为然的汕笑。 平茉蝶趁众人拍手哄然之际,偏头怒斥小柱子,“你这臭小子,敢说你姑姑我是野丫头!” 小柱子一脸无辜地低声道。“是六叔要我这么说的。”他陡地推推她,要她站好,面露微笑,维持形象。 平茉蝶回复原姿势,小柱子依照六叔的指示,现场抓了熟人,剪头献策,“柯大婶,你家的珠儿虽然长得漂亮,可老穿着一身脏旧衣像泥凤凰,为了珠儿得来能嫁个好人家,你可得打小就把她打扮得像干金小姐,只要来平家布庄买布,我请裁缝老师傅免盆帮你家珠 儿里身制件新衣,包她穿了新衣,马上变成干金小姐样。“ 人群中有人起哄,“对呀,柯家嫂子,赶紧去平家布庄给你家珠儿做件新衣裳,说不准换上新衣,小柱子就看上她,马上要珠儿当他的童养媳,届时你家珠儿就真的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一番玩笑话语,众人听了哄然大笑,小柱子羞得满面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见小柱子被消遣,平茉蝶想挺身护侄,无奈六哥要她尽量别说话,免得她骂骂括括起来,破坏形象,既然不能说话,她只好扭动身子,将众人的目光焦点转回自己身上。 只是原本静杵着看上去婀娜多姿的体态,在她往前走了几步后,身躯扭得村村势势不说,接着一个跨出的脚}:踩稳,整个人往前扑倒,跌了个狗吃屎。 “哎唷,好痛……”趴在地上,她痛得哀叫。 见状,围观的人捧腹大笑,小柱子想扶她却力道不够,在一阵狂笑声中,一个高大俊朗的人来到她身边,弯身小心地将她扶起。 “这么标致的姑娘,跌歪嘴可就不好了。”瞅着她,心疼之余,他开玩笑道。 “这位公子爷,谢谢你,你真是好人。”平茉蝶甫站稳,随即气呼呼地踢掉脚上的高底弓鞋,就是这鞋害她跌趴在地,嘴都破皮了。 瞪着几个还在幸灾乐祸的人,她再也管不了什么形象,骂骂咧咧地嚷,“有什么好笑的,找打呀!” 见她恢复原状,野丫头的粗蛮个性毕露,大伙知道已没戏可看,一哄而散。 “六哥这法子一点都不好,累死我了!”她突突峨转身见方才扶她的人和小柱子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不明所以之余,她不忘再次谢谢恩人,“这位公子爷,多亏你好心的扶我起来,要不我不知还要趴在地上多久哩。对了,忘了请教公子贵姓大名。” 嘴皮动得太勤,尽管只是一点小破皮,仍让她痛得直囔囔,“噢,痛、痛、痛——” “姑姑,他是……” 小柱子想提点她,身边高大的男子食指往唇上一竖,示意他先别告诉她。 “公子爷,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大名。”轻抚着唇,她认真的问。 见她神色正经,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男人两道剑眉竖起,无奈地喟了声,旋即从腰际拿出一块写着“边承欢”的牌子给她看。 定睛细看,平茉蝶倏地尴尬笑着,“原来是承欢哥,我说嘛,这人的身形怎么那么眼熟呢,呵呵。” 边承欢睨她一眼,无奈地苦笑着。 “承欢哥,没想到趴在你背上这么舒服。”双手圈住边承欢的脖子,平茉蝶将脸侧贴在他背上。 原本想拎着鞋光着脚丫跑回家,谁知一走动,双膝就疼痛万分,她这才知自己那一跌不只磕破嘴,连膝盖都跌伤了,不得已,只好请她的承欢哥好人做到底,背她回家。 她直率的言语让边承欢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只好淡笑回应。 “唷,那不是平家的野丫头,她一个还未出嫁的女孩子家,怎大刺刺地让个陌生男人背?” “你不认得?那男人是国舅爷,他和平家大儿子平一永是结拜兄弟。” “原来他就是那个不思长进、老窝在青楼的风流国舅爷。” 这一路走来,耳边的闲言闲语没停过,他早练就一副全刚不坏之身,旁人爱说啥便任由他们去说,说得越起劲,越能隐瞒他的真实身分。 他没想到的是,背上的人比他还豁达,对那些闲言碎语置若罔闻,全然不介怀,只专心地享受着被人背不用自己走路的爽快。 “国舅爷,我也要让你背。”小柱子一脸欣羡。 “小柱子,你又没受伤,干啥让人背,而且他是国舅爷,你忘了你爹常对你耳提面命,要你不许对国舅爷无礼。” “那姑姑你为什么让国舅爷背,你这样也对国舅爷无礼。”小柱子边走边说:“而且男女授受不亲。” 虽是无心的童言童语,听进两人耳里,仍是平添一抹尴尬。 不用小柱子说,边承欢早感觉到背上的人儿不再是以往的那个小茉蝶,她长大了,娇软身躯紧贴着他,在走动时丰满的双峰在他背上轻轻磨蹭着,一股异样的情愫悄悄在他心间泛开。 “他、他不是男的。”平茉蝶信急地脱口,发现边承欢脚步顿了下,蹙眉回头,她赶紧改口,“不,我是说,承欢哥是我的大哥,我们之间才不用管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 这么说还差不多!他满意地继续往前走。 “国舅爷不是你大哥,你大哥是我爹平一永,而且国舅爷是男的,你是女的,本来就该男女授受不亲。”小柱子谱懂地坚持他娘教他的规矩。 “我们,我们……”平茉蝶词穷,恼羞成怒,“小柱子,你要再叨叨不休,以后我都不让你跟了。” “可娘是这么教我的。”小柱子皱着小眉头。 “还说!”平茉蝶斥了声,“我和承欢哥的交情不同,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 听见这话,惹得边承欢笑出声,“你和我差了一轮,如何”从小一起长大“?” “怎不是呢?我小时候你就常来我家,我长大后你还是常来,我就觉得你和我还有我七个哥哥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正经八百的说。 “还有我呢,姑姑你也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柱子硬要凑上一脚。 “对喔,我差点忘了小柱子也是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听到他们姑侄俩天真的对话,边承欢险些笑岔气,这平家人的思考逻辑原来是以自我为基准,茉蝶的“从小”,小柱子的“从小”,他这个国舅爷显然都被迫叁上一脚。 平茉蝶一回到家,大速换上平日的素衣,搽了药后,无法出门的她躺在房间哀号着,在大厅中的人,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她的哀叫声。 “这茉蝶……”平一永干笑着,溺爱的偏袒道:“要不是她六哥给她出这个主意,她也不会跌伤,喊这么大声,肯定是很痛。” 一刻钟前小柱子到店里去唤他,听闻茉蝶受伤,国舅爷也来到,他立即放下手边的事虎急急赶回。 “都怪我,没把平家布庄照顾好,茉蝶为了平家布庄的生意才会……”话未完,后院又传来震天价响的哀喊声,平一永尴尬一笑,“茉蝶她、她……” 第六章 “率性。” “对,就是率性。”平一永假颜道。“自从我娘不在,茉蝶突然变得好坚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她都管,三弟搭船出海她要跟,四弟骑马她也要学,五弟七弟练武功她也硬要凑上一脚,说她要代替我娘照顾我们,这日子久了,她就变得这般大刺刺的,这么也 改不回来。“ 平一永当然知道外头的人都说茉蝶是野丫头,他们几个兄弟也想让她变得温婉些,可想破脑袋还是没个好法子。 边承欢轻喟,“那这得怪我了,当初平大婶去世,为了不让她沉浸在悲伤中,我才同她说平大婶希望她能照顾哥哥们。” “这怎能怪你,你是一片好心。”平一永早知道这是他出的主意,“是我们兄弟没把茉蝶教好。我们一味遵从娘溺爱茉蝶的方式宠她顺着她,也不知怎么着,到后来茉蝶就变这样了。” “她这样也没什飞不好。”边承欢诚恳笑道,“我倒是觉得她率性可爱。” “当然,茉蝶当然可爱。”平一永流露出担忧神情,“可她这样,就怕嫁不到好人家。 “若茉蝶真嫁不出去,那我这个始作俑者恐怕得负责养她一辈子了。 自己说的一句玩笑话,反倒在心间起了波澜。养茉蝶一辈子?也无不可,他是很乐意,但…… 平一永没多想,接腔道,“我们兄弟当然愿意养她一辈子,只是女孩子家终究还是得嫁人。” 话语甫落,震天的哀嚷声又传来,两人相视苦笑,边承欢道:“我猜肯定是没人陪她说话太无聊,才会一真乱嚷嚷,我们去陪陪她。” “也好。” 平一永才起身,前一刻被“征召”代他顾店的小柱子匆匆跑回,气喘吁吁地劈头就说。“爹,柯大婶来我们店里买布!” “买就买,何必特地跑这么急回来告诉我。” “她说,要你亲自选布。” “为什么?”平一永一脸纳闷。 “何掌柜不在吗?” “在,大伙都在,可她就是要你亲自桃选,她说,布料由你来选最妥当,如此一来,她家珠儿穿上新衣后,说不准你就会喜欢珠儿,还会让她来当、当我的童养媳。” “呱,这什么歪理?”平一永听得更糊涂。 小柱子把方才在市集旁人的促狭话语再重复一遍。 平一永听了啼笑皆非,边承欢则朗声大笑,“去吧,给小柱子的未来媳妇选块漂亮的布。” “说啥呢,就是一桩生意。”既然客人要求他亲自选布,他白然得去,“小柱子,你陪国舅爷去找你姑姑聊天,我一会儿就回来。” 小柱子杵着,低头小声说:“爹,你可不可以找别人陪国舅爷?” “为啥?” “我,我……”小柱子羞得纹着双手,“我想去看珠儿。” 边承欢拍拍小柱子的肩,咧嘴大笑,“去去去,父子俩都去。一永,看来这下你还真是要给未来儿媳挑布料了。” 平一永呵笑着,“那承欢,茉蝶就拜托你了,我快去快回。” 目送父子俩离去,笑意未歇的边承欢转身,循着喧天般的哀嚷声音前去。 一进平茉蝶的闺肩,边承欢劈头便和她说方才的事,茉蝶一听,暄着圆眸,鄂然不已。 “小柱子真的喜欢珠儿?”茉蝶柳眉微蹙,“可他怎从未跟我提过?” 边承欢自行拉了张椅子坐在床前,“倘若他真同你说,你欲如何?”他眼带笑意,好整以暇等着听她的打算。 当初他一番安抚她的好意,倒让她成为替平家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的照料者,她不只照顾七个哥哥,很显然连小辈都归入她的照顾范畴。 “当然是替小柱子把珠儿娶进门。” “现在?” “要不?” “小柱子可还只是丁点大的孩子。”他提醒她。 “那就先把珠儿带进平家当童养媳。”她认真道。 “要是小柱子过几日又喜欢其他人,再过几日又喜欢另一个人,你都要把她们带进平家当童养媳?”他笑问。她很有心没错,但做事一头热,没细想后果,反而会帮倒忙。 平茉蝶想了想,恼怒道。“那我直接把小柱子打死再说。见一个爱一个的男人,成不了家的!” “哪来这番谬论?” “什么谬论,我说的是真理!” 斜靠床头坐着的她陡地挺真身,一副理真气壮样,即使穿着宽松素衣,胸前丰满双峰的形状清晰可见,他不白然地别过头去。 可这动作却让平茉蝶误以为他是说不过她,她得意地笑了起来。 “承欢哥,你认输了对吧。”她软下身子,斜靠回床头。 回过头,他经笑,“你的这番谬论,显然有说服你的几个哥哥们。”平家几个娶妻的兄弟都对妻子忠心不二,还万般疼借呢。 “我哥哥对嫂子们可好了,六哥还写下外头流传的男人版”四得“准则,贴在每个哥哥的房里。” 边承欢后头微墅,茉蝶口中的男人版“四得”他早听过,“娘子梳妆要等得,娘子生辰要记得,娘子打骂要忍得,娘子花钱要舍得”,不外乎就是让男人疼爱妻子。 他不排斥这“男人四得”,但对象得要是值得疼爱的人,就像茉蝶,他便乐意疼爱她…… 心青地一惊,今儿个他是怎么了,真把茉蝶当女人看待,不再像以往当成小妹妹般单纯呵护。 定晴细看她,虽她性子大刺刺的,可美丽的脸庞白然散发着妖媚风情,水灵灵的大眼似能揪住人心魂,让人瞅定住她就舍不得移开。 茉蝶的确长大了,也到了出嫁的年纪。 “承欢哥,其实我对你一真有愧意。”茉蝶突然低眼,一副抱罪样。 瞅她一眼,他揣测原因,凉凉的说。“我每回来,你都没认出我,害我一度想在脸上刻名字,方便让你认出我。” 从她四岁到十太岁,每年他到平家的次数不下十回,平时也送了她不少东西,她自己也说他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可他每回来,若没自动报上名,她还是认不出他,年复一年,这事越来越令他有强烈的失落感。 可她这毛病打小就有,他也舍不得怪她。一永让小柱子成口粘着她,不完全是当跟屁虫,其实是在帮她提点和她打照面的是何人。 平茉蝶一脸不明所以,“干么把名字刻在脸上?”她手一伸,构住他系在腰上的“名牌”,“你只要拿出这面牌,我就知道你是承欢哥。” 这下换边承欢征愣住了,提及此事她一点悔意都没,还视他亮出名牌的举动为理所当然,显然她说的对他有愧,不是他老悬挂心头屑意的这件事。 “那你方才说对我一真有愧?” “噢,就是我一真都忙着照顾七个哥哥,却忘了照顾你。”她低垂着头,径自感伤起来,“我娘生前视你为亲生儿子,她若是有交代要我照顾哥哥们,肯定也包括你,若她没说,一定是一时忘了,说不定她还很懊恼没交代完全,总之,我也该替娘照顾你才是。” 边承欢听了轻笑,“我不需要你照顾,国舅府里能照顾我的人还少吗?” 她长大后,白然就知晓当年他说在皇帝那儿有本天书,还有召见平大婶的事都是诓她的,可她就是对“照顾哥哥们”的事特别执着,她深信这是娘亲的遗愿。 “他们肯定都没好好照顾你,才会让你到现在都未续弦。” 边承欢一听,噗嗤笑出声,“你方才不是才说,男人见一个爱一个,成不了家,怎现在……” “那不一样,你的妻子已经不在了,白然得再娶一个。”她有自己的一番理论,“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没有再娶一个正式的妻子,才会成日和青楼的花娘鬼混。” “鬼混?”边承欢大笑,随即轻咳了声,“茉蝶,女孩子不宜说这种粗鄙之词。” “这有什么好粗不粗鄙的,我五哥七哥常这么骂武馆的学徒,我也是。” 边承欢不置可否一笑,这倒是,她成日在武馆,话语难免粗鲁了点,若不如此,恐怕压不倒那些一身蛮劲的学徒。 “承欢哥,等平家布庄的生意好些后,我想我就可以去照顾你。”她一脸认真的说道。 见她当真,他忍不住发噱,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平家布庄的生意拜你六哥的点子和你这个活招牌所赐,已经成功让柯大婶上门光顾,你要真想替平大婶照顾我,就从现在开始吧。” 他想,平太洪给茉蝶出此计,许是想来个一石二鸟,一来让平家布庄生意有起色,二来也可让茉蝶变回大家闺秀样,可惜后者不是一蹴可几。 “才柯大婶一人上门光顾怎行,而且也不能老靠帮小柱子讨童养媳这招招揽生意,一定要再想个好法子才可。”她蹙起细眉,肚里寻思着。 见她颦眉蹙额,冥思苦索,他心头颇不忍,且清楚这份心疼的对象不是妹子,而是女子,一个亮丽动人的黄花闺女。 压仰住心头的非分之想,像想起什么似地,他一双狭长的桃花黑眸饱含笑意地瞅着她,“倘若我帮平家布庄介绍一桩大生意,你是不是可以马上来照顾我?” 该死,他不只当真,还迫不及待了! “承欢哥,你的国舅府也太大了吧,比平家还大。”来到国舅府已两口,平茉蝶对这偌大的府邸仍是惊叹不已。 日前朝廷举办科举考试,边承欢在皇帝面前力荐平家布庄,使其成为甫出炉的新科文武状元裁制新衣的布料供应商。他不想和商人争财,仅在一瑰大饼中讨个两口饭吃,但他算准这两口饭会为平家带来络绎不绝的客人。 果不其然,此消息一出,平家布庄的门槛险被上门买布的客人踏平。 他向来秉持不向皇帝姊夫邀功讨人情的自律原则,这回之所以如此热心替平家拉拢这桩生意,一来自是不忍见好兄弟的布庄倒闭,致使平家生活陷入困境,二来便是私心希望茉蝶能来“照顾”他。 为了她这个允诺,他竟接连好几晚兴奋得睡不着,像个孩子似地。他堂堂一个风流倜傥成日和青楼花娘鬼混的国舅爷,竟为了一个女娃雀跃动心,仿佛变回未经情事的少年郎一般,甚至心情还像小柱子想见珠儿那般又羞喜。 不,他更成熟点,是狂喜。 茉蝶是个重然诺之人,说到做到,和她大哥说了一声“要到国舅府作客两日”,便随他回府。 “承欢哥,若是没来叁观你的国舅府,我恐怕到死还会一真认为再也没有比平家更大的宅院了。 “平家的确是很大。”他轻笑。 向来都是他只身前往平家做客,平家人鲜少来他府邸,一来他是游手好闲之人,空闲的很,平家人各有各的事要忙,二来,茉蝶自从成了平家女儿后,似也未出过远门,平大婶不在,七兄弟对她更加保护,不放心也不舍得她出远门,这回是茉蝶强硬要求,又是 到他府邸,他们七兄弟才放心放手让她远游。 他偕她到凉亭歇息,仆人已备好茶水糕点候着。 “承欢哥,你真是厉害,只出一张嘴就把秦家布庄的客人全拉到我们店里来,不像我,穿得一身不自在的衣裳和高底弓鞋,摔得我嘴都破了,也才拉了两三个客人过来。”茉蝶吃着糕点,满眼崇拜的看着他。 啜一口茶,边承欢俊脸扬着笑,若不是那一双圆瞳流露出崇拜神情,光听她说“只出一张嘴”,他可要误以为她是在讥笑他哩。 第七章 “承欢哥,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开一家店做生意?”她突然问。 他征了下,“做生意?” “是啊,皇帝又没赐你官做,你没当官就没收入,总得找个工作挣钱。”她认真的说。 “你说的也有理。”他御用地下刽子手的“正职”她并不知晓。 “那你觉得我该做什么生意好?”凝视着她,他喜欢和她这样坐着闲聊,挺开心的。 她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转,摇头,把问题丢还给他,“我不知道,你自己想做什么生意?” 他淡笑,学她摇头。 她看着他,陡地想起什么似地,笑着建议,“要不,你就在天定城内开一间平家布庄的分店,若是你不想开布庄,那就开平家武馆分店。” 见她认真无比的模样,他朗声笑着,“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会认真考虑的。” “回头我同大哥说去,他肯定会答应的。” 他大笑,他只是不想泼她冷水才顺她的话说,没想到她当真了。她又天真又热心,个性直率,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她了。 坐不住的她陡地起身,一屁股坐上石桌,倾身向他低声道:“而且,平家无条件支持你开分店。” 她突如其来的举止,叮坏了一干候在凉亭外的丫翼,她们个个瞪大眼,活像看到怪物似地。 他对她大刺刺的行为举止早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的笑着。 “还有,分店成立之初,我和小柱子都会前来鼎力相助。” 她越逼越近,秀挺鼻梁险些抵上他的,由她身上散发出的一股白然馨香扑鼻而来,他心头一阵悸动,险些忘情…… 见他瞅着她久久不语,平茉蝶蹙眉,挺起身跳下石桌,两手叉在腰际,正色道:“承欢哥,我是说真的,不是在诓你,我和小柱子真的会来。” 亮丽的脸蛋远离,他陡地回过神,瞥见外边丫鬟叮呆的模样,他轻咳了声,“你们全退下。” “就是,承欢哥,你早该叫她们退下,我们坐在凉亭内喝茶吃点心,干啥让她们在凉亭外罚站。”茉蝶快人快语,“在我们平家,只有小柱子会被罚站。” 她天直率性的一席话,说得丫鬟们的表情从吃惊变为感激。 丫鬟离去后,心湖波动未平的边承欢起身背对她,徉装欣赏庭院的树景,实则在平复心情。 “眼前这棵大树,据说已存活百年,可是皇上饮赐国舅府的。”他话才说完,就觉背后突然贴上一具温柔软躯,心一惊,才要平复的心情又倏地激起汹涌波涛。 “承欢哥,我好喜欢让你背,在你背上真舒服。”方才见他背过身,她一个箭步踩上石椅,整个人巴在他背上,一肚欢欣的笑着。 “这棵树这么老了?皇宫内是不是还有很多大树?” 怕她没抓稳跌落,他下意识地双手交叠身后托住她的臀,这一碰触,胸覆间不安分的情愫更加翻腾。 “是、是呀,皇宫内的大树挺多的。”他不白在地回应,内心暗自庆幸早早把丫鬟们打发走,要不然见着这一幕,丫鬟们可能会被叮得腿软。 “那你可不可以带我进宫去逛逛?”她突挺起身,头往前探,一张小脸贴近他,满怀期望地瞅着他。 背上的温柔软躯贴得更加紧密,双峰也因她挺身的动作轻轻在他背上磨蹭,他暗自倒抽一口气,压抑住随时可能爆发的情欲。 “这恐怕不能。”他嘶哑道。 “承欢哥,你怎么了,声音怎变哑了?是不是我太重,压着你脖子,让你嗓子难发声?”她沮丧低声问:“我这样趴在你背上,你很不舒服吗?”她实在不想下来。 听出她话里的失落,他忙不迭回道。“不,我觉得很舒服。”他,这是在说什么呀?! “真的?”一瞬间,她又变回雀跃的小鸟儿,“我也觉得这样很舒服呢,不过你身上有个味。” 她的鼻子贴在他颈项间,用力地嗅了嗅,此举无疑又将他往欲海深处推去。 他闭了下眼,深吸一大口气,“什,什么味?”他早已不使用竹叶薰香,为了不在执行秘密任务时留下蛛丝马迹,他也不用其他任何香味了。 她皱了下眉,“我说不上来,我五哥七哥身上都有一股汗臭味,可你没有,你身上的昧道一点都不臭,可也不香,就是一股昧,虽然不香,可挺好闻的。”说罢,似要印证她所言不假,又用力的在他脖子上嗅了嗅。 他闷哼声,重重地深吸一大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他懂她说的是什么,那是男人身上的昧道,就如同她身上白然散发的馨香昧,那昧道,正环绕着他…… 边承欢哭笑不得,她说要来“照顾”他,但此举无疑是来折磨他的。 美人香肌王体贴背,他却不能有半点歪念,这不是折磨他是什么! 一早起床,听丫鬟说边承欢受了风寒,才刚穿好衣服的平茉蝶发还未梳,就急煎煎地距到他房间察看。 总管正欲送大夫离开,突撞见急冲入房内且披头散发的平茉蝶,两人皆吃了一惊,总管朝大夫尴尬一笑,故作镇定,继续送大夫出门。 知道自己的模样叮着人,平茉蝶边走边将披散的发用手抓束在脑后,但一见边承欢神色低振的躺在床上,焦急之余也管不了散乱的发丝,一逞地扑上前去。 “承欢哥,你怎么生病了,昨儿个不是还好好的吗?”见他脸色略显苍白,她心窝和眉间同时揪起。 见她一头乌丝披散肩后,边承欢起初吓了一跳,只是再细看一会,竟觉她这模样甚美,散发一股小女人味。 边承欢苦笑,“我没事,是哈总管小题大做。” 昨晚临睡前,她又突发奇想要他背她,像背娃娃似地哄她入睡,被甜蜜的折磨一番后,她香甜入睡,他则辗转反侧,她身上的馨香昧残留在他鼻间,满脑子充斥她娇躯磨蹭自己的邪念,睡不下,他只好起身至浴间琳冷水,也不知琳了多久,待欲念稍减后才垄回肩 里倒头就睡,一早头昏昏起不来,哈总管见状,忙不迭请来大夫为他看诊。 “承欢哥,你的手烫烫的,好端端的,怎会得风寒?”她握着他的手,忧心又抓疑的问。 望着她,他一径地苦笑,这丫头,就是爱追根究底,可他总不能将实情告诉她吧。 “昨晚你背我睡觉时,人不是还好好的……”说着,她陡地阴阴地睨他一眼,“承欢哥,你老实说,昨晚我睡着后,你是不是偷溜出去玩了?” 她这莫名的指控令他莞尔。 见他笑,以为他默认,她顺起嘴恼着,“你不可以这样自己一声不吭偷偷出门,得跟我说一声,我是来国舅府照顾你的,让我跟着,我就可以照顾你,你也就不会得风寒了。” 边承欢觉得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之所以起不来,还不是拜她这个罪魁祸首所赐。 “好了,念在你病了,这回我不同你计较,下回不可以这样。”她一副心胸宽大、这次放他一马的慈悲样。 他笑着,突地轻咳了声,她心焦地将柔美贴上他胸口,为他轻抚。 “药怎么还不来,有没有人替你煎药?” “大夫才刚走,哈总管跟去抓药了,煎药也得要一小段时间。”他气虚的说。 “你身体好烫,不可以老这样闷在被里。”说着,她径自将菠在他身上的被子拉开,“小柱子年初到河边玩水,隔日就病了,身子就如同你这般烫烫的……”将两件事做了联想,她陡地又眼着他,语气森森地审问。“所以昨晚你是跑到河边去玩水了?” “昨晚我压根没出门。”他轻描淡写说道,不招供一些实情,她恐怕不会罢休。 “是吗?那就怪了,没出门怎会受风寒。”她嘟噢着,起身拿了毛巾放入脸盆,再捞起拧干,帮他擦脸。 “承欢哥,你得快点好起来,你答应我后天要带我进宫叁加君臣宾的。”她边帮他擦脸,边提醒他。 “原来你这么好心照顾我,不是真担心我,是怕我无法带你进宫。”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她说想进皇宫去逛逛,为了让她如愿以偿,他又再度和皇帝姊夫邀功,让皇帝答应在寡请新科状元的君臣宴上,破例让平家布庄的人到场,当日他会带着茉蝶和平一永以及老五、老太、老七赴宴。 为了她,他一再向皇帝姊夫要求这、要求那,表面春风得意,心里其实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迟早他要付出代价。 上一次他向姊夫要求东西之后,后来姊夫礼尚往来的回敬了他,为了酬谢某大将军毕生为天定皇朝效命忠心不二,硬是把将军病弱之女赐给他当元配,他虽游手好闲,没一官半职,但好歹是个国舅爷,皇帝此举无非是想拢络将军,要他和其子世世代代为朝廷死忠效命。 皇上下沼赐婚,他心里再不愿,却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只能乖乖认栽。 “才不是这样!”平茉蝶眉心紧蹙,坚定反驳,“我是担心你在我照顾的期间死了。” 这原因听来似未较顺互,他一副无力状,“怕被抓去砍头,给我当陪葬?” “我没想到这点,会这样吗?”她睁大眼问,随即幽幽道。“如果我照顾你不周,害你死了,我会一辈子愧疚难安。” 听听,这才是人话! 边承欢眼里涌现暖暖笑意,白然地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我身强体壮,染了一点小风寒,不会死的。” “谁说染小风寒不会死,我们布庄里何掌柜他爹去年底只咳了几天,人就死了。”她严正的劝道。“你可别小看这点小病,它要真闹起来,会要人命的。” 边承欢轻笑,他若没记错,何掌柜他爹至少七十多了,拿他跟老头子比,她还真是看得起他! 她瞅着他,厚重愁云聚集眉心,握紧他的手,没来由地忧心仲仲,“承欢哥,我总感觉你比我大哥更像我的大哥,你虽没和我们住一起,可我一真把你当亲人,你可干万别死,你若死了,肯定会比大哥死了还令我伤心,就跟娘死了一样伤心。” 意思是说,他在她心中比平一永还重要,地位真逼平大婶?嗯,不枉他这么疼爱她,一有好东西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我保证,我不会死,至少现在不会。”他苦笑着,明明是说了一番教人感动窝心的话语,偏要拿死不死来做比喻,也许这就是她天真无心机的思想逻辑。 “可你身体还好烫……不行,得把衣服脱了,让热气散开。”剑及履及,才说宾她马上动手脱他上衣。 头昏沉的边承欢,无力地躺在床上任由她摆布,她再度拧干毛巾,擦拭他敞开的胸口。 “我看我大嫂都是这样帮小柱子擦的,用湿毛巾擦一擦,身体就不会那么烫……”她嘟嘟嗦嚷,毛巾擦拭过,细嫩柔美在他胸口轻揉,“我帮你在胸口揉一揉,顺顺气,你才不会想咳嗽。” 是,他不会想咳嗽,但可能会喷鼻血! 氤氲着情欲的黑眸瞅紧,不知她有无感觉到,她的举动给他带来反效果,他身体未降温,反而更加发烫,再揉下去,他可能会比何掌柜他爹更冤,咳没几声就归天了! 今日皇帝宴请新科状元、榜眼、探花,病愈的边承欢依约带着平茉蝶和平一永以及平家老五、老太、老七赴这场君臣宴。 第八章 临入皇宫前,边承欢和平家兄弟对平茉蝶再三叮嘱,要她安静坐定,万万不可随意走动和喧闹,孰料,才坐了半个时辰,她屁股就像长虫似地,不停扭动身子真说想上茅厕,边承欢只好唤来一名宫女领她去,片刻后,宫女神色慌张独自回来,向他禀报人不见了,他心里暗叫不妙,茉蝶肯定是好奇地溜去逛逛了。 正想唤身旁一名太监去告知坐在最后排的平家四兄弟,让他们去寻找时,就见她回来了,他心头暗笑,难得她这么懂事,小逛一下就自己乖乖回来,但见她脚步定在新科状元身后,不停往人家身上嗅,还一脸开心冲着人家笑,他脸色旋即大变,一来真觉不妙,二来,她无端的对着别的男人笑,他心头颇不是滋味。 所幸宴席早开始,皇帝让与会众臣轻松用膳,会场交谈声不断,其他人未立即发现异状,见平茉蝶大刺刺的和新科状元搭汕,还一副乐不思蜀不想回来的模样,他立即差太监去将她唤回。 边承欢正庆幸没人发现她的异样,却瞥见他的皇后姊姊正拿一双凤眼厉瞪他,他心头一惊,表面上则从容回以微笑,神色不变,安之若素,佯装若无其事。 太监将平茉蝶领回他身后的座位,她还不知自己闯了祸,身体趴在桌上,拍拍他的背,不明所以的问。“承欢哥,你急着让人叫我回来做什么?” 在她座位旁的大臣们纷纷对她的举动投以异样目光,但众人识相,自动收回惊讶眼神,对她的举动视若无睹,众臣也不在乎这小女娃怎能和他们平起平坐,说穿了,国舅爷爱带谁来他们也管不着,皇帝和皇后对这个游手好闲的花心国舅爷可宠着呢! 边承欢身体僵住不动,皇后姊姊那双厉眼可还没放过他,他只能微偏着头,笑容僵硬地和身后的人道。“饭菜凉了,快吃!” “噢。”平茉蝶坐回位子,端碗举著,大口大口吃着,还不忘称赞,“这皇宫的饭菜真好吃,御厨煮的果然就是不一样。承欢哥,我可不可以去找御厨,跟他学做几样菜?” “呱,他正忙着,没空。”边承欢正襟危坐,动也不敢动,这回,连他爹边太师都回头瞪他了。 “这样啊,那改天好了。”不知情的平茉蝶天真的应着,瞥见旁边的人老偷觑她未动箸,她直接朝那人拍胸保证,“大人,别再看了,我不会偷夹你的菜,你就尽管放心的吃吧。” “呱,呵、呵呵。”以为自己有收纹好惊讶的目光,却被逮着,那人尴尬地低首扒饭,不敢再抬眼,要是得罪国舅爷,可是吃不宾兜着走啊。 管不了两道他最“敬畏”的眼神正虎视眺眺的注视着,边承欢正欲回头用眼神关照坐在平茉蝶身边的大臣,忽地瞥见一道流露出些许鄙夷和轻慢的视线冲着她真来,那人一副目中无人样,看完平茉蝶后又傲慢地回过头去,白然没和他的眼神对上,但他却看清楚了,那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皇帝亲手在其官帽插上金花的新科状元沈祥云。 他眼神阴鸳的朝沈祥云的背影眼了一眼,忽地想到平茉蝶不知有无被那鄙夷眼神给刺伤,目光急切地往后探看,却见伊人冲着沈样云的背影傻乎乎地笑着。 这是怎么回事?人家对她投以鄙夷自光,她还乐呵呵的笑容回应,亏他还担心她幼弱的心灵会受伤……这会,他们两人都没受伤,受伤的是他胸口里这颗向来强壮无比又冷情的心。 自从十天前进宫叁加君臣宴,回府后的边承欢性情变得易怒,这转变国舅府里的奴仆感受最深,平日国舅爷虽少不了威严,可府里蚊纳般的小事哪会惹得他动怒,即使是训话,之后俊脸通常会立即挂回潇洒迷人的笑容。 可这十天来,别说爽朗笑声,他连丁点笑容也没有,只听得见厉骂声连连。 “休得聒噪!” “混账!” “放肆!” 成日怒气腾腾的边承欢让府里一干奴朴提心吊胆,能避就避,就怕让主子见了不顺心,少不了又是一顿怒骂。 “这盆花哪来的?要红不红,说紫不紫,难看极了,把它给我撤了!”在长廊转角瞥见一盆花,边承欢没来由地觉得烦躁。 “是,马上撤。”跟随在他身后的哈总管一使眼色,示意仆人立即照做。 这盆花其实是一个多月前,不知是哪位大人送的,说是从西方坐船来的希奇品种,当时国舅爷还颇喜欢的,特别让人将其置放在长廊上,他每日来去便可观看,没想到这会在他闷怒之余,连花都遭殃了。 他不知国舅爷怎么了,也不知君臣宴上发生何事,只知这几日皇后和太师接连召见,想必国舅爷又闹了什么事惹得他们不快。 不想出门,在府里绕了几圈,望回自己房里前边承欢烦躁地打发走所有人,“全退下,别来烦我!” 他关上房门,自己倒了杯水喝,接着瞪着水杯,烦躁的嘀咕着,“这水杯,还真丑!” 低眼,闷闷地怒着,他当然知道自己怎么了,十二万分的非常清楚自己心口的烦怒所为何来。 是她,她的笑容,她那温柔的笑容对着的却不是他,而是那该死的新科状元! 那日君臣宴回来后,她还拉着他和她哥哥们猛打听新科状元的事,更扼腕的说若不是他差人将她请回座位,她肯定能和他再多说说话。 她满脑子只想着那只白面猴,也不看看他的一张俊脸都不悦地拉下了。 平一永知道她在宴席上“纠缠”状元一事已给他带来困扰,怕她再惹事,藉口平家布庄太忙,要她回去帮忙。 她离开一天,他心烦就增添一分,离开十天,烦闷丝毫未减,反而层层叠叠的压着心口,极不畅快。 皇后姊姊骂他不该带举止粗兽且不懂礼数、恣意妄为骚扰新科状元的女子进宫,他爹更是气急败坏,怒骂他把边家人的脸都丢尽了。 无论面对多严厉的怒骂,他都能不放在心上,不以为杵,继续过他潇洒自若的快意生活,可单单一个笑容,就让他心头呈碍纠结着,郁怒憋闷,悒悒不欢。 索一个女子的笑,对他这国舅爷而言,比吸一口气还容易,他只消开个口,还怕没成干上百的女子为他展笑颜吗? 可他在乎的,却只有茉蝶的笑,那温柔又有如花一般娇艳、会融化人心的灿烂笑容。 该死的!为什么她的笑偏就不是对他恭放? 闷怒着,烦躁着,这几日他看到任何事物都觉非常不顺眼。 他无非是同小伙子一般为着心仪的姑娘家在吃醋,同时,也在思念着。 不知她返家后,是否会思念他…… 一阵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他低咆,“没事别烦我!” “爷,有封您的信。”哈总管在门外扬声。 “谁来信?”他不悦地问,八成是那些想升官的小吏捎信来邀宴。 哈总管期期艾艾的道。“是、是小柱子。”他知道主子和平家人交情匪浅,是以平家小少爷的来信他也不敢经忽,就怕误了要事。 虽不认为一个小娃儿能有啥要事,但平家人的事,哈总管早习惯摆在第一位。 “小柱子?”边承欢皱眉,小柱子没事给他稍什么信,他真觉来信肯定和平茉蝶有关。 “快把信拿进来。” “是。”哈总管推门进入,将手中的信递给他。 看着信上略显歪斜的笔迹,果然是小柱子写的没错,虽有他六叔亲自教导,写字难不倒他,可字体就是扭来扭去像毛虫似的。 打开信费力的看完,边承欢怒不可遏,拍桌而起,“太过分了!” “爷,发生什么事?”哈总管惶恐的问。 “哈总管,我问你,最近你可有听闻沈祥云说茉蝶……茉蝶的坏话?”边承欢咬牙切齿,气得脸庞隐隐抽动。 小柱子在信中写道,近日有传言说新科状元嫌弃茉蝶举止轻浮、仪态不端,在君臣宴上猛巴着他不放,一心想当状元夫人,可他才瞧不上眼,一个野丫头给他当丫鬟他都觉得丢脸。 消息传了出去,上平家布庄的人总不忘问上一句,一个人问,茉蝶尚且不在意,但天天都有人追着她问,而且传言越听越刺耳,亦越说越难听,仿佛她倒贴,人家却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终于让她无法忍受了。 三天前,茉蝶不再出门,整天窝在家里,两天前,茉蝶把自己关在房内,不吃饭、不说话。 小柱子写着,家里人轮番上阵劝慰,没人劝得动她,他爹又不想拿这事来烦扰他,说是姑姑“骚扰”状元一事,肯定已害他被皇后娘娘责骂,可小柱子觉得现下只剩他一个人能劝得动她,他还担心的写着“姑姑再不吃饭,肯定会饿死的”。 这信送到他手中,最快也得一天的功夫,那就是说茉蝶已关在房内三天,三天都未进食,再不吃真的会如小柱子所言肯定会饿死。 平一永那日可能也瞥见皇后姊姊一双凤眼死瞪着他,才会不想再给他添麻烦,可事有轻重缓急,茉蝶关在房里不吃饭,这么天大的事当然该告诉他。 “爷,这……”哈总管面有难色,“之前是有听仆人们私下说了一些,但传言的事,不可尽信。”这几日主子暴怒如虎,他哪敢说这些不知真假的流言。 边承欢瞪他一眼,不再问,现下他也没心思听他说什么了,不管传言虚实,茉蝶心里受伤是真,他得赶紧前去劝慰,让她少受点苦。 “帮我备马,我要出门。” “是。”哈总管不敢多问,主子的指示照做就对了。 接到小柱子托人送来的信,边承欢马不停蹄的赶来平家,一进平家大宅只见平家上下慌乱成一团。 见到他来,平一永先是惊讶,知道是小柱子写信给他告知茉蝶现况后,他才忧心仲仲的说。“方才茉蝶出来一会,许是想到传言的事,转头又哭着跑回房间,才一会功夫,小柱子他娘送饭给她吃,可她人居然不在房里,这会我正让仆人在宅子里找。” 正说着,小柱子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爹,爹……”看到边承欢也在,他喜出望外,“国舅爷,还好你来了,我姑姑有救了。” “你姑姑人在哪儿?”边承欢和平一永异口同声问。 小柱子喘着气,手指着后头,“厨房打杂的阿义说他方才好像看见有人跑进茉蝶竹园,那背影很像姑姑。 “那肯定是茉蝶,没有人敢乱闯进后院竹林。”知道她的去处,平一永稍稍松了口气。 “我去找她。” 边承欢毫不迟疑地转身朝后院跑去,动作之快,让平一永吃了一惊。 “国舅爷来了,姑姑肯定就不哭,也一定会吃饭了。”小柱子笃定的说。 “为何?”平一永不明所以的问。 “之前奶奶死了,姑姑不也窝在茉蝶竹园哭个不停,最后还不是国舅爷劝她出来的。 “那时你才丁点大,怎会记得这事?” “是姑姑同我说的,她说了好几回,还说这辈子除了平家人,国舅爷是她最信任的人。 “是,我们也是这么认为……”平一永喃喃自语,平家人最信任的就是边承欢,他相信边承欢最信任的也是平家人,可他怎么感觉承欢对茉蝶好似关心过了头,虽然他是该关心没错,毕竟当初是他将茉蝶带来平家的,可他的关心和关心他们兄弟似乎不太一样,怎么说呢?似乎还参杂了些什么。 第九章 皱着眉,平一永搔首抓耳,征望着边承欢离去的方向。 进入茉蝶竹园,越往里边走,回荡在竹林内隐约的细碎哭声听得就越清楚。 顿下脚步,边承欢心头一揪,他宁愿听见她撒拨大闹,也不想她这般细碎压仰的哭泣,这哭声,饱含着委屈和苦楚。 “茉蝶,我是承欢哥,你在哪儿?”这情景他不陌生,六年前平大婶过世,她伤心躲进这片竹林,当时亦是他来此劝慰她。 她没回应,他循着哭声找去,就见她坐在树下,双膝屈起,两手交盛在膝上,蜻首抵在双臂上,哭得肩头一颤一颤的。 见状,他的心狠狠揪起。 “茉蝶。” 他坐到她身边,宽厚的手经抚她的背,安慰的话语尚未说出,她冷不防地抬起泪眼,委屈地朴进他怀中,两手紧圈住他的身躯。 “承欢哥,我、我才没有想嫁状元郎……他们都、都冤枉我了。”她委屈的流泪控诉。 他的手轻拍着她的背,“我知道,承欢哥知道。” “你不知道,你又没来平家布庄,你都不知道,他们都乱说话……”她埋首在他胸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柱子写信告诉我了,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了。”他柔声说着。 “真的?”知道他已明了事情始末,她哭得更伤心,硬咽低泣,“我不是想巴着他不放,当日我是闻到他身上有竹子香气,才会被吸引过去和他聊天,可他……他怎可以说我想嫁给他?我压根没说我想嫁他……” 竹子香气?边承欢恍悟,原来她是闻到沈祥云身上有竹叶香,才会忘形地靠过去,不是对他有好感,正确说来,令她有好感的是沈祥云身上的竹叶香。 明白她和沈祥云攀谈的真正原因,积压心头十来日的郁闷瞬间消弭,豁然开朗之余,边承欢更加心疼她。 “他心坏,嘴更坏,说我是野丫头,他才不想娶我,还说我连给他当丫鬟都不够资格……”豆大的泪珠又滚滚掉落,“承欢哥,我真的有那么槽吗?连当丫鬟都被嫌弃……” “你可是平家的小公主,怎会做丫鬟做的事,白然是做不来。”他轻声劝抚,顺着话解套,“那状元郎当然不敢娶你,因为他配不上你。” 平茉蝶盈盈泪眼,瞧得他的心一再揪疼。 她是平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宝,再野再蛮,都是平家人眼中最美最好的小公主,向来被捧得高高的,平日虽偶有人笑她是野丫头,她都不以为杵,这回被如此弃厌,心头白然不好受。 她征楞了下,一双泪眸瞅着他呆望,边承欢以为她想开了,未料,才间断的哭声陡地又爆发。 “你又在骗我了。”她推开他,独坐哭泣,“六年前我娘过世,你骗我说皇帝那儿有天书,还说皇帝可以召见我娘的魂魄,那都是眶我的……” 对她突然提及往事指控,始料未及的他一时征住,蓦地啼笑皆非,他以为这事她早忘了,原来还耿耿于坏。 “你别以为我不懂,我已经长大,很多事都懂了,那状元郎他就是嫌弃我,整个禾城县的人都嫌弃我,他们觉得我不像大家闺秀,举止粗鲁,一点女子样都没有,可我跟着七个哥哥一起长大,跟他们一起读书、一起练武,自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有啥法子 。“她硬咽道,”为什么女子一定要穿花裙、踩小碎步,说话像蚊纳似的,这样才讨人喜欢?“ 这番论述,倒让他哑口,不过,即使无法回答她,和她站同一阵线总行吧,“是呀,为什么?皇帝又没下令要每个女子都得要一副大家闺秀样。” “因为每个男人都喜欢温柔秀气的姑娘家。”她气哭着道。“没有人喜欢像我这样的野丫头,他们不只不喜欢,还嫌弃呢!” “胡说,怎没人喜欢你,平家人都喜欢你,承欢哥也喜欢你。” “那是因为我是平家人,自家人当然喜欢我,承欢哥你把我当妹妹看待,才没嫌弃我,倘若我说要嫁给你,你一定也会像状元郎那般,把我从头嫌到脚,还说倒贴你也不会要我……”说着,想起自个被状元郎鄙夷,全城的人都在笑话她,越想越觉得难堪,泪涔 涔的她哭得更委屈、更伤心。 一听她说“倘若我说要嫁给你”,虽知那是假设性的话语,仍是令他心头雀跃了下。 “我不会那样!”他斩钉截铁、真情流露的道:“你若真愿意嫁给我,我定会开心的从国舅府一路放鞭炮放到平家大宅门口。” 一席话,惹得泪汪汪的她噗嗤笑出声来,又哭又笑地道。“那得要多少鞭炮才行?!” “只要能让你开心,那些都不成问题。”边承欢轻握她的肩,黑眸深情款款的凝视她。 “承欢哥,谢谢你。”泪眸对着他,哭得一吸一顿的她,不忘感激的道:“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你放心,我不会真的要嫁给你,我已经决定,这辈子我不嫁了,谁都别想有机会嫌奔我,谁都别想!”她边哭边说,泪如雨下,泣泪成珠。 她声泪俱下做出的决定,听得他心痛如绞,这传言竟伤她如此之深! 抹去她脸上的泪,边承欢坚定而温柔的道。“茉蝶,嫁给我,我娶你,我保证一辈子疼爱你,永远都不会嫌弃你。” 眨掉眼眶中的泪水,哭肿的圆眸带着疑惑望着他,他那坚定无比的眼神,今她一时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 “承欢哥,不用再安慰我……”她想,他肯定是在哄她。 她的话还未说完,他冷不防低下头,薄唇贴上沾着泪水的朱唇,以温柔的吻宣誓自己的一片真心诚意。 马车在树林里奔驰,坐在车内的平茉蝶一语不发的瞅瞪着对座的边承欢。 和她对视,见她久久不语,边承欢时而将视线移开,时而与她四目交接露出苦笑。 “说吧,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认识她十二年,他还是头一回遇到她有话想说却迟迟不吐的踌橱样。 昨日她在茉蝶竹园抹泪揉眵,他坚定的告诉她他愿娶她,且以亲吻她的唇证明自己不是说说而已,也不知是他忘情的吻太久,还是她哭得太累,片刻后她居然躺在他怀中睡着了,啼笑皆非之余,他只好先抱她回房里。 未提嫁娶之事,他只向平一永提议先让她再到国舅府住上一阵,暂时避开禾城县里其他人的指指点点,等过阵子传言淡化再回来,平家人皆赞同,今早得到她的首肯,用过午膳两人便起程。 之所以如此提议,纯粹是想让她心情能尽快平复,别再成日伤心落泪,私心或许也有,但只要她人在国舅府,他能就近陪伴,平家人和他皆能放心。 只是,他尚且不知她爽快应允的主因,他不是少不更事的少年郎,不会天真以为一个让她沉睡入梦的吻就能掳获芳心,让她答允他的求婚,平茉蝶也不是一般的姑娘家,白然不会因一个吻就执意赖走他一辈子。 “承欢哥,我……”平茉蝶低着头,双手缠纹了好一会,吸了一大口气,像鼓足勇气似地,一古脑的将心底话说出,“我可能不会嫁给你。” “为何?”他表面镇定,内心五昧杂陈。果不其然,她并不是因想嫁他才随他回府。 她不想嫁他?也是,再怎么说她都是个正值二八年华的黄花大闺女,而他,已届而立之年,正室已殁,虽未纳妾,却成日和花娘鬼混,莫怪她不愿以身相许。 “我既已做出这辈子不嫁的决定在先,不可以出尔反尔。”她语气坚定,细后却紧蹙,似乎这决定颇令她困扰。 听到这番话,边承欢先是征愣一会,随即扬起淡笑,“意思是说,若我先说出要你嫁给我,你就不会做这个决定?”他似乎看到一丝美好的希望。 她眉心蹙得更紧,“如果你说要我嫁你比我做出不嫁的决定还早,那我就可以……不,也不对,既然做出不嫁的决定,不管你说要我嫁你是之前还是之后,我就是不能嫁了。” “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他经笑,看来她是被自己未慎重考虑所做出的决定弄糊涂了。 况且她还搞错重点,重点是她想不想嫁给他,而不是那个无关紧要的决定,不过,既然那决定令她感到困扰,那是否代表她其实是想嫁他的? 她坚定的摇头,“六哥教过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挽,小车无较,其何以行之哉?“,做人淌若没有做到谨守信用,那日后谁会愿意相信你说的话,更无法在天定皇朝内立身处世。”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显见她六哥教得好,只是…… 马车倏地急停,他身子一晃,顾不了自己,他动作迅速的护住险些跌出车外的她。 “承欢哥,怎么了?”她瞳目,一脸惊魂未定,“难道我一语成徽,大车真的无挽?” 可边承欢没再和她说笑,因他听见车外马夫惊惶的喊叫声。 “好心的小哥,我人已经这么老了,只是出来混口饭吃,别为难我……” “茉蝶,坐好,别出来。”若他没猜错,肯定遇上山贼,且光听叱喝声便知这帮人极其凶狠。 “把身上的钱全交出来,否则老子手上这把刀就会要了你的老命!” “给,我给。” “就这么点?给我砍了!” 边承欢抽出藏在车顶的刀,甫掀车帘,马夫就被砍了一刀倒进车内,山贼欲再砍第二刀,他立即出手阳止。 “茉蝶,别出来。”再三叮嘱,他踢开欲上车砍人的山贼,跳下马车引开他们。 “你,乖乖把钱交出来,我们就、就不为难你们……”带头的彪形恶汉显然头一回遇到敌手,方才的凶狠气势顿减,有退一步大家和平相处的意愿。 但他是谁,他可是拔地军的头头的,专门奉命犯杀奸臣,顺便夺其不义之财的御用地下刽子手,想抢他的银子?无异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今日既然让他遇上这帮恶徒,不用皇帝下令,他白然得为民除害。 “但我比较希望你们快点来为难我。” 嘴角斜扬,眉一挑,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看来十分嚣张,激怒了一帮山贼。 七、八名山贼一佣而上,杀声震天,边承欢出手快狠准、毫不留情,不一会,山贼们个个鲜血喷溅,让哀痛声喊出口便倒地不起。 正得意自己的刀法更上一层楼时,蓦地,身后忽地响起惊惶尖叫,他回头一看,只见茉蝶掀开车帘坐在马车前端,惊俱不已的尖喊着。 他跳上车拥着她,“别怕,茉蝶,承欢哥没事,我好好的,山贼全都死了,他们不会伤害你。”他猜,她可能以为他受伤,才会这般惊恐。 平茉蝶害怕的失控大叫,旋即惊声喊着,“爹、娘……不要杀我爹,不要杀我娘——” 她不断地尖声哭喊着,他突地意识到她可能想起小时候全家在搭马车时遇劫的恐怖情景,就如同今日这般…… “茉蝶,别怕,承欢哥会保护你。”他紧搂着她,声嘶力竭哭喊着的平茉蝶倏地一晕,瘫软在他怀中。 “茉蝶,茉蝶!” 将她抱回马车内,为受伤的马夫做了简单的包扎后,边承欢驾着马车一路任奔出树林,到最近的小镇寻访大夫。 “茉蝶要找爹,茉蝶要找娘……” 睡梦中,平茉蝶不安的唯吃呻呼,真到伸手抓住一件散发竹叶香气的衣裳,栗栗不安的情绪甫渐渐趋于平缓。 坐在床边,边承欢一双狭长黑眸流露出心疼。 第十章 十天前,他们在树林遇劫,她恢复记忆,想起小时候的事,她知道自己不是平家的女儿,当年是他救了她,还将她带到平家,让她有福分当平家小公主,被百般呵护宠爱着。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失去儿时记忆,他猜或许是当时她年纪太小,害怕那些血淋琳的画面,太过惊恐因而忘了。 这回旧事重演,挑起她隐藏在脑海深处的回忆,所有的事她全想起来了,包括小时候她甫到平家时,必项拉着他的衣角才能安心入睡,他索性脱下自己薰上竹叶香的衣服,让她抱着安睡。 她长大之后,那衣服就被平大婶收起,这几日她睡得不安稳,他如法炮制,她这才能安心入睡。 经她说明后,他方知原来众人以为是她糊涂才老是认不得别人的脸,可真正的原因却是当年山贼说他们的脸被看见了,所以要将他们全部杀光,之后父母就在她眼前惨死,这惊骇场景深刻印在脑海,导致她很害怕看清旁人的脸,遂老认不得人。 知道是此缘故,他心疼不已,但她微笑的告诉他,现在她已经长大,知道缘由后,一切仿佛豁然开朗,再也不会认不得人了。 她说的没错,上回来,她每见哈总管一回就问他是谁,令哈总管哭笑不得,这次再来,她远远地看见哈总管就会热情的挥手向他打招呼。 拨开脑中覆住儿时记忆的迷粤后,他陪她去向她亲生爹娘上香,当初他让官府好生安葬她爹娘,因不知她爹娘的姓名,墓碑上就直接刻着“茉蝶的爹”、“茉蝶的娘”,茉蝶虽已恢复记忆,但父母遇害时她才四岁,仅记得她爹叫“林文生”,至于她娘,因她爹 都唤娘为“茉蝶的娘”,所以她也不记得娘叫什么名字,但印象中娘有和她说过。 重刻墓碑一事倒不急,现下她甫恢复记忆,波动的心情尚待平复,她回去平家,给平家爹娘上香,感念平家人对她的呵护宠爱,她决定不改姓氏,依旧姓平,犹是平家的小女儿。 虽然她表面装作没事,可心底深处的惊恐仍在,她不时会无意识地拉着他的衣角,仿佛这样才能令她心安,原本他就是带她回国舅府避开那些流言纷扰,现下加上这层原因,他更得带她回来。 新科状元沈祥云嫌弃她举止经浮、仪态不端的传言,令她闺誉受损,平家兄弟个个气得牙痒痒,平七海虽偷偷在送给沈祥云的新衣中藏了几只马蜂鳌得他哀哀叫,但那痛远比不上他给茉蝶的伤害,他让平五泉和平七海以拔地军最重要任务的等级去查沈祥云,他 揣测,此等恶劣之人肯定会干恶劣事,他要查得让他“蜂虿入环,解衣去赶”,让他做过的坏事现形,打得他趴倒在地,看他还敢不敢再耻笑茉蝶! 边承欢深情黑眸凝视嘴角漾着甜笑的小脸蛋,见她已然睡得安稳,他这才放宽心的起身回房。 夜半,众人酌睡之际,边承欢亦睡得沉,接连几日忙着照顾平茉蝶,已好多天没安稳睡上一觉,晚上见她睡得香甜,他安心回房后倒头就睡。 梦见茉蝶香甜的睡颜,睡梦中的他唇角白然扬起,还感觉她纤细柔美轻抚他的脸。 那感觉好真实,仿佛她就在他眼前,用手指点弄他的脸……突地,一阵经笑声让他倏地惊醒,她甜甜的笑靥宛如一朵黑夜盛开的清丽昙花,美得令人舍不得眨眼。 在他仍沉浸于似梦似真的困惑中时,她陡地出声,“承欢哥,我吵醒你了?” 他吓得弹坐起身,定睛细看,躺在他身边的她活生生是平茉蝶,不,她是真的人,不,她本来就是活人,她…… “茉蝶,你怎会跑到我房里来?”他暄目骇问,努力回想昨晚自己有没有趁她入睡,把她扛到房里来?没有,他确定没有干此等下流恶劣之事,虽然他脑里可能藏有这种坏念头,但他绝不会趁她之危。 平茉蝶坐起身,细眉微蹙,“承欢哥,你每回都趁我睡着时偷跑回房,你不是答应我要在我身边陪我?” “这……”他为难的一笑,“承欢哥总是要睡觉的。” “你可以在我房里睡,让哈总管添张床就行了。”她直率道。 他轻笑,笑她的天真,“茉蝶,我是男的,你是女的,男女授受不亲。” “我们不一样,你是我的承欢哥。”她下意识地拉着他的衣角。 “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没有救命恩人和被搭救者同睡一房,除非……”惊觉自己险些将“以身相许”这话说出口,他陡地顿住,以她的天真程度,说不定会爽快照做。 “除非什么?”她逼上前,睁大眼问。 “除非……”一股馨香飘来,潇洒不羁的他竟不由得支支吾吾起来,“他们两人成亲。”他庆幸自己还有丁点思考能力,总算能挤出一个取代“以身相许”的说词。 她楞坐在床上,沉吟半晌,他以为她会就此打退堂鼓,回客房去睡,孰料她再度抬眼,竟说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 “承欢哥,那我们就成亲吧!” 他被她的话叮住,瞳大眼看着她。 平茉蝶平静的说。“之前在茉蝶竹园,你不是要我嫁给你?” “我是这么说过……”他的心干啥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活像初识情滋味的小姑娘似的。 她点个头,“好,我答应了。” “答应什么?” “答应嫁给你。”见他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恐怕以为她在说笑,她又重重点头坚定道。“我说的是真的,要不,换我问你。” “问什么?”他到底是怎么了,是惊叮还是惊喜过度,他可是皇帝姊夫口中的笑面抓狸,这会怎变得这么迟钝? “承欢哥,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她正经无比的问。 “蛤?”他蹙眉,听出话里的不对劲,主动纠正她,“茉蝶,男人问女人才是问嫁不嫁,女人问男人,得问娶不娶。” “噢,这样。”她了然的点头,清了下喉咙,端坐好,凝视着他,正经八百的再度提问。“承欢哥,你愿不愿意娶我?” 这话像根甜棍打进他心口,顿时他整个心间泛甜,乐极傻笑,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见他迟疑未回应,她突想起那日他要她嫁他,她质疑他只是在安慰自己,最后他用吻证明了他的心意,那她是否也该依样画葫芦,证明她不是在眶他? 才想着,向来说做就做的她,毫不迟疑的扑向他,将自己的软唇主动贴上他的嘴,学他那日在她小嘴上亲来亲去的样子。 “茉、茉蝶……”被她突如其来的举止叮到,他整个人僵住不敢动,两手死抵床面,生怕手一举高便会反客为主,场面会由羊入虎口顿转为恶虎扑羊。 他只能僵坐原位,杵着不动,任由她恣意蹂躏他的身心,内心痛苦又欢悦之余,不禁磋叹,他这个风流的国舅爷,竟也有被女人非礼的一天,真令他始料未及。 不过,这般非礼,还真甜蜜得令人愉悦。 连着三个晚上都被“非礼”,虽仅止于吻,但边承欢想,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得尽快和茉蝶成亲才行,虽说国舅府的人不敢乱嚼舌根,但他爹和他的皇后姊姊安排在府里的眼线可不管这些,一有风吹草动,连他打个喷嚏,他们都会十万火急的向上票报。 瞧,这会他不就火速地被召进宫面见皇后。 屏退身边所有宫仆,当今皇后边燕雪不再端肃着皇后架式,她睨了弟弟一眼,眼神瞥向一旁的椅子,“坐吧。” “姊姊,今儿个我来,怎没见到小龙子,上回我答应给他带个……”边承欢故作一派轻松,想以温馨的舅甥情开场,却被一双凌厉的凤眼硬生生打断。 边燕雪气瞪他,片刻后投降的轻叹,“承欢,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怎么老欠缺考虑,虽说以前你替皇上做事,需以吊儿郎当的表象来掩饰你的身分,可你已经那么多年未替皇上做事了,就算不为自己,你也该为爹、为我着想,学着正经点。” 一想到先前君臣宴上,他带那个平家布庄的姑娘赴宴,闹了天大的笑话,她已召他来训过话,没想到他不听,还把那姑娘带回府,每晚同床共寝! “我有哪里不正经?”边承欢淡笑,故意装傻。 以前他只替皇上私下做点小事,那时还有个侍卫长随行保护他,现在他替皇上干的是天大的私事,为了不让皇后姊姊担心,他瞒着她说已经不替皇上做事,大约是从皇上赐给他药罐子元配那时,他故意在姊姊面前不满地抱怨,顺势佯装和皇上划清界线。 原本他爹那边他也是要瞒着的,可他既是笑面抓狸,他爹就更上一层,是阴沉的老抓狸,他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爹,即使不愿边家唯一独子干这等随时会丧命的勾当,但谁教他们边家和皇室紧紧系在一起,这辈子想分也分不开,只好一心一意地死命效忠。 他的不正经和吊儿郎当虽是必要掩饰,饶是如此,他爹仍是看不惯兼管不住脾气,随时都会召他去啦哮一番,这点他的皇后姊姊亦不遑多让。 “你别装傻,平家布庄的那姑娘……” “她叫茉蝶,平茉蝶。”他微微一笑,“上回我不是跟姊姊说过她的名字了?” 边燕雪怒瞪他,“我现在不呆要跟你讨论她的名字,是要评论她的行为举止。” “上回我们不是讨论过了,我也告诉你她家的大概情况,还有,她就是年纪小,还不懂事。” “她也太不懂事了!”边燕雪恼忿忿地,“好,她年纪小,那你呢,你不小了,可你却把她带回国舅府,还和她……”她气得别过脸,说不下去。身为姊姊,她对家中唯一的弟弟向来甚为宠爱,但再宠他也不能不知分寸。 知道姊姊想说什么,边承欢主动瓣驳,“我们只是同睡一房,没发生什么事。”除了热吻之外。 “男女同睡一房,已是天大的事。” “我到百花楼去窝个十天半个月,也没见你恼我一回……”他嘀咕着。 “你还敢说!”边燕雪低咆着,她这个一国之后的脸都被弟弟丢光了,“你去找花娘,那算逢场作戏我懒得管你,可平莱蝶她是一般的民女,你若喜欢一般民女,我也不反对,但就别是平茉蝶。” “为何?”两道剑眉紧蹙,他起身肃穆道:“就为了新科状元说她举止轻浮、仪态不端?” “人家可没冤枉她,若不是举止轻浮,她会在半夜偷溜进你房里?”说得她都觉得羞了,“我派人查过,她还是禾城县人尽皆知的野丫头。” “我不是跟你说过,那些都是我逼她独立造成的!”为了维护平茉蝶,他不仄其烦地再同姊姊重复一遍茉蝶从小到大的遭遇,更不忘点出茉蝶是因闻到新科状元身上有竹叶香,才会趋近攀谈,至于偷溜进他房里,也是因为心里残存父母遭杀害的阴影,半夜惊醒害怕不已,才会去找他。 好吧,他承认自己是在偏袒茉蝶,把她谓进他肩里的主要原因和次要原因互换过来。 听了平茉蝶的悲催遭遇,边燕雪心里对她的不好观感顿减了些。 趁着姊姊心软之际,边承欢乘胜追击,“姊姊,我们身在富裕的环境里平安长大,你娴淑优雅,我茱洒俊帅,这是应该的,因为我们有好的环境供养。可很多人没办法像我们这般,拿茉蝶的事来说吧,万一小时候爹娘在我们眼前被杀害,你还能娴散优雅的长大? 第十一章 而我也一定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潇洒俊帅,极可能会变成畏缩胆小之人。“ 边燕雪低啐了声,“什么不好比,拿爹娘的性命来比!” “我这是在就事论事,姊姊,你可是当今皇后,应该要比一般人更加体恤天定白王朝的子民们。” 睐了弟弟一眼,边燕雪轻叹,“听你这么说,我也同情平茉蝶的遭遇,但她也不能因为自身的遭遇,就三更半夜肆无忌禅地乱闯男人的房间。” “她是因为梦魔萦绕,才会在夜半时分,三番两次前来向我求助。”他毫不迟疑地护着平茉蝶。 听出弟弟话中的袒护,边燕雪不悦地瞪他一眼,可她拿他没辙,顶多骂他几句,听不听得进互,还得看他自个儿怎么想。 “姊姊,承蒙你的关心厚爱,其实今日前来,我另外要向你禀报一桩天大喜事。”边承欢咧嘴开心的笑着,等不及姊姊问,他主动说出,“我要娶茉蝶。” “我不答应!”边燕雪不假思索的反对。 “姊姊,当初皇上欲赐给我一个药罐子元配,怎没见你这般极力反对?”他凉凉的说,轻戳当年柔弱皇后未能护弟护边家的儒弱。 “你……”边燕雪恼怒道。“人家好歹是将军之女,名门闺秀,平茉蝶那个野丫头怎能与她相提并论,她说不定连妇女四德都不知呢!” “倘若有需要,我领她来面见皇后姊姊,让她在你面前亲口说一遍妇女四德给你听。”边承欢谈笑道,他不希望因这事和姊姊闹翻,但他心头早已拿定主意,不会因姊姊反对就不娶茉蝶。 “能说也得做得到,光是她举止经浮随便,不够端庄稳重,便知她是未俱备妇容之人。”边燕雪深知弟弟是敬重她,才会特地知会她一声,但不管她答应与否,他决定的事,绝不会因她不赞同而有所改变,她之所以如此极力阻止,是希望他别冲动,多加考虑 ,要娶也得娶个贤德兼备的女子。 “举止轻浮随便,不够端庄稳重?”他蹙眉细思,随即咧嘴笑道:“从这点来看,我和茉蝶挺匹配的。”整个天定皇朝内,有谁举止比他轻浮随便? 他称第一,茉蝶白然是第二,如此,再匹配不过。 “你!”边燕雪气得脸涨红。 不想再和姊姊气恼对峙,他直接说道。“皇后娘娘,若是边太师应允臣娶平茉蝶,娘娘是否就不再极力反对?” 他之所以能活得如此悠游自在无忧无虑,就是在两人之间游走时,互推对方出来当挡箭牌,他爹怒咆他,他就推皇后姊姊出来顶着,反之,他姊姊气恼他时,他们俩的边太师老爹,白然就是解救他的免死金牌。 “爹不会让你这么胡来的!” “那就是说,只要我说服爹,你就不反对?” 厉瞪他一眼,边燕雪气得不想说话,边承欢当她是默认了,唇畔扬起一抹狡黯的笑。他爹最担心的就是他不续弦,不为边家延续香火,只要他开口说要娶,他爹肯定高兴得痛哭流涕,答应都来不及,哪有反对的道理。 这一局,他是赢定了! 清晨,天刚亮,喜庆的鞭炮声不绝于耳,今日国舅府办喜事,意谓着国舅爷战脸皇后娘娘,终于娶得美人归? 这可不尽然,瞧,咱们的新郎官脸上没有喜气,怒气倒有几分,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不仅是见新郎官一脸愠色,还因迎亲花轿竟闹双胞! 见到两顶花轿,边承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是赢了,可也算输了,他姊姊知道爹一定会答应他娶茉蝶,竟抢先一步请皇上赐婚,让他迎娶王丞相那个自小就走失的外孙女! 既然走失,人至今尚未寻回,干啥还娶?他虽满肚子怨恨,可也不得不对姊姊的应对之策饮佩不已,他这个国舅爷娶王丞相的外孙女,无非是和当年娶将军之女如出一辙,目的就是拉拢臣心,这是为公:为私,白然是王丞相的外孙女是名门之后,娶个干金闺女方 能为边家博得好名声。这他哪里不知,姊姊使这招,就是担心他娶茉蝶会坏了边家的名声。 明知姊姊对茉蝶有偏见,且他一天迎娶两个新娘,王丞相的外孙女在先,茉蝶在后,这对茉蝶来说太委屈也太不公平,晓是如此,他却无法拒绝。 一来,这是皇上赐婚,上回他同皇上要求让平家布庄的人叁与君臣宴,早有白觉皇上不会白白浪费“回敬”他的机会,二来,他爹娘举双手赞成,三来,娶一个空壳妻子碍不着他和茉蝶恩恩爱爱,何况王丞相还大人有大量,爽快答应让他同日娶二妻,若他拒绝 ,不是显得他度量小,是鼠肚鸡肠来着? 平家七兄弟对他想娶茉蝶,一开始惊诧不已,但细细思里并讨论后没太大异议,众人一致认定也只有他能接替他们继续呵护疼爱茉蝶,况且茉蝶也乐意嫁他,只要茉蝶开心,他们就开心。 平一永还私下老实和他说,他们一真都有请媒婆帮忙替茉蝶找夫家,只是以前找的对象茉蝶都不喜欢,自从沈祥云嫌弃茉蝶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后,媒婆便再也不愿帮茉蝶找对象,因为只要一提茉蝶,人家都纷纷摇头走避。 而那个新科状元沈祥云,平五泉已查清他的底,他们暂且不动声色,现下没有什么比茉蝶出嫁更重要的事。 他的好兄弟平一永也就老实,很担心他娶茉蝶会为他带来困扰,说到底平一永最担心的其实是茉蝶,他私下委婉的说过,倘若茉蝶在国舅府待不惯,就让她回平家住一阵,其实是希望淌若他逼不得已要休了茉蝶,务必通知他们将茉蝶领回,免得她在外面受委屈。 莫怪平一永会如此不安,他不是个粉饰太平的人,皇后姊姊对茉蝶有偏见一事,他诚实地略向平家人提了一下,连茉蝶他都未瞒,他想让她知道,他娶她之前就知她的个性举止不拘小节,即使姊姊反对他都不在意,婚后更不会因此责怪她。 “国舅爷,丞相府到了,您、您笑一笑嘛。”见他垮着脸,媒婆一脸为难的提醒他。 瞪着眼前的丞相府,边承欢依旧臭着张脸,他心不廿情不愿来娶,甭想让他一展潇洒迷人的笑容。 说也奇怪,虽然王丞相的外孙女“不在家”,但终究也是喜事一桩,可除了门外几个大红喜字让人瞧得出是在办喜事,却未感受到有喜事该有的氛围,他想,也许是王丞相向来脾气硬,外孙女“不在家”,皇上却偏要赐婚,许是怕人看笑话,所以低调了事。 如此正合他意,他急着想赶去平家迎娶茉蝶,王丞相似乎比他还急,满心体谅地频频催促他快去。 娶了一件贴着“王初云”姓名的新娘嫁衣,迎亲队伍转往禾城县平家,这回,不用媒婆叮咛,边承欢的俊脸已自动挂上喜悦欢欣的笑容。 “哟,国舅爷,您这样才像个新郎官,而且是我看过最帅最迷人的俊新郎。” “媒婆你讲话真实在,赏!” “谢谢国舅爷。” “别停呀,多说点吉样好听的话,关于本国舅爷俊帅这种实在话,也要多说点。” “蛤?噢,当然,当然要说。”媒婆乐呵呵地,国舅爷向来大方,她这一路说好话,打赏肯定不少。 离开丞相府后不久,边承欢命人一路燃放鞭炮真到平家,迎亲队伍长又长,不仅有皇上御赐的珍奇宝物,边家下的聘礼亦是比照皇室规格,一路行来,不乏有人误以为他要迎娶的是某个高官或首富的干金闺女,知道他要娶的是禾城县声名远播的野丫头平茉蝶后,不少人暄目结舌之余,对着似望不到尽头的聘礼啧啧赞叹,羡慕者众。 来到平家,他欢天喜地想迎新娘,却在门口被小柱子挡下。 “你说你是第一关?”被l下马后,边承欢轻笑,敢情这平家人要他学关公过五关斩太将,才愿让他抱得美人归?高大的他巍然矗立在小柱子面前,好整以暇等着。 “国舅爷,我这关最简单,只要你在我喟完童谣时,将我端的这两颗橘子吃完,便可进入平家大门,往我七叔那关去。”说若,小柱子将手中端的盘子举高。 看着两颗绿油油的橘子,边承欢的脸都绿了。这橘子,光看皮就觉酸汁满溢,还没吃,他已先暗吞了好几回口水。 小柱子一开始喟起童谣,他立即抓起一颗橘子剥皮,边剥边将橘瓣塞入口,一咬下,酸汁在嘴里炸开,他一张俊脸酸得扭曲变形旁人看了皆跟着皱起脸,连出题者小柱子自个儿看了都感同身受,喟得音都走调了。 酸一口是酸,酸满嘴也是酸,边承欢豁出去,一瓣接着一瓣猛塞,为了能娶到茉蝶,再酸他都愿意吃。 当小柱子喟完童谣时,两颗酸橘也了悉数入新郎官的肚内,酸得脸庞扭曲的边承欢,等不及小柱子喊“过关”,便急急往下一关去。 身为拔地军三巨头,平五泉和平七海自是没太为难他,拳脚比划几下,便让他过关,倒是平太洪那关给他出了考题,要他以“承欢爱茉蝶”当场做一首藏头诗。 “这有何难?”闭眼想若茉蝶美丽的小脸蛋,不一会,他提笔在纸上写下:承蒙平家不弃,欢天喜地迎亲,爱到天长地久,茉莉清香袭人,蝶颜此生挚爱。 在平家亲友鼓掌欢呼声中,他继续挺进下一关,之后当关主的茉蝶兄长们皆未刁难他,关卡怪松易过,最后一关的平一永甚至连考题都没出,直接让他通关赶紧去迎新娘子。 “小柱子,你怎么又来当关主了?”以为平一永是最后一关,没想到来到房前,小柱子又挡下他。 “我是替姑姑当关主的。” “新娘子也要考我?”无妨,那么多关都过了,哪还差这一关。况且,今日最有资格给他这个新郎官出考题的就是新娘子。 “不难不难。”小柱子拿出藏在身后的一块板子,窃笑着,“国舅爷姑父,姑姑要你把写在板子上的”男子四得“当众念出来。 接过板子,边承欢眉头连皱都没皱,面向围观的亲友,直接朗读不知从何时开始在民间流传开的“男子四得” “娘子梳妆要等得,娘子生辰要记得,娘子打骂要忍得,娘子花钱要舍得。” 诵读完毕,众人一阵哄堂大笑,他不以为杵,立即转身想推开房门,小柱子见状,两手大张挡下他。 “小柱子,你是当关主当上瘾了是吧?”边承欢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虽然他很乐意接受闯关挑战,但也不能这般没完没了。 “国舅爷姑父,你刚刚不是才念出”娘子梳妆要等得“,所以你得等等。” 小柱子仰首正色道,未料,身后的门自动开了,穿着嫁衣的平茉蝶出现在门口。 “姑姑,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说要考考姑父的耐心……” “他是有耐心,可我没有。”平茉蝶直率道,“我在房里等好久,都坐不住了,怎么那么慢呀!” 语落,众人哄堂大笑,平一永想提点她含蓄些,虽然他们兄弟依她的意思不照古礼,不蒙红盖头,一切随她意,可今日人这么多,新郎官又是国舅爷,她好歹也收敛点。 才想着,茉蝶已主动投进边承欢怀中,眼中带笑的问。“承欢哥,我哥哥们的那些关卡,你都通过了吧?” “当然,要不我如何能来到这儿。”边承欢凝视着她,今日的她让一身大红嫁衣衬得娇艳无比,此刻他眼中只有她。 “既然层层关卡都已通过,那还等什么!”她张着圆眸,认真无比,“还不快快把我娶回去。” “是,遵命。”边承欢眼带笑,弯身将新娘子打横抱起,一副迫不及待回去成亲拜堂的模样。他们夫妻俩成亲的第一天,最有默契的事莫过于此。 第十二章 眼前这对新人异于常人的举止看得众人暄目,面对亲友的惊愕神情,平一永只能尴尬笑着,和在场所有人一样,暄大眼看着新郎官抱着新娘子,大步流星地奔出大门,亲自抱新娘子入花娇,还自动喊着“起程回府”,带上平家给茉蝶准备的十里红妆,浩浩荡荡回去拜堂。 这,这敢情是在抢亲来着,有没有这么急呀?! 成亲半个月后,平茉蝶真的在国舅府附近找了间店面,大张旗鼓成立平家布庄分店,还从总店调来了副掌柜小柱子大力帮忙。 连着半个月跟着平茉蝶一起张罗分店成立之事,边承欢不禁莞尔,他娶到一个举止思想都超乎平凡妇女甚至男人的“劲妻”,一提到工作她超有劲,当初他还以为要成立平家布庄分店只是她随口说说,没想到……他忍不住好笑,说到底她就是担心他坐吃山空,没个一官半职,老倚仗皇后姊姊和太师爹爹也不成,得自力救齐才行。 虽他一再强调他没靠家人,也不愁吃穿,可她还是坚持要设平家布庄分店,他自是宠溺的随她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一来他尚不打算告知她拔地军的 ,怕她担心,更怕以她的个性,说不定还会嚷着要加入,届时换他反过来担心她。二来,分店成立,她和平家的亲情不会断,反倒更紧密,他知道她打心底感激着平家人,平家的恩情,她生生世世都不会忘。三来,有事做,他的“劲妻”才不会成日无聊得发慌。 “茉蝶,坐下喝口茶,歇会儿。”本意是想开间店让她打发时间,见她忙得团团转,他心里可真舍不得。 “我不渴,你要渴了,你就喝吧。”她朝他戏谑一笑,“昨晚你睡得很沉,还打呼了呢!” 他愣了下,他的妻子还真是可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原来国舅爷睡觉也会打呼。”来道贺兼帮忙的平七海听到他们夫妻对话,硬是插上一脚。 “有没有像打雷那么大声?” “没有,是很让人感到幸福满足的箫声。”平茉蝶微笑着,“七哥你打呼才像打雷那么大声!” 边承欢朝着平七海挑眉一笑,一脸满足得意样。 平七海摇着头,咽嘴概叹,“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才刚出嫁没多久,整个人就倒戈向着丈夫了。” “七哥,我想等你娶妻后,我的七嫂一定也会称赞你的打呼声是会让人感到幸福满足的箫声。”平茉蝶微笑的补上抚慰她七哥的话语。 “前头还忙着,我得出去照管着。”说若,她急急到前头帮忙去。 平七海看向前一刻还得意扬扬的边承欢,忍不住挪榆,“所以茉蝶的意思就是说,其实你的打呼声就像打雷那么大声。” 边承欢阴侧侧的眼着他,“茉蝶真正的意思是,你赶快给她找个七嫂。”他的鼾声真有如打雷这么大声?那不吵到她了。 两人笑着互捶对方胸口一拳,各自忙活去了,临走前,平七海在他耳边轻声道。“五哥晚上会来,有惊人发现。” 说罢,边承欢再往妻舅胸口撞了一拳,看似打闹,实则回应他的悄悄话,嬉闹的表情在转身后倏地转成一脸阴寒,得罪他妻子的人,他绝不会让对方过得太爽快! 布庄分店成立一个月,店里请的掌柜伙计上手后,平茉蝶已不用成口守着店,今晚难得和边承欢一起在府里用晚膳,晚膳过后,两人手牵手在院子里散步。 原本有说有笑高兴漫步着,走到一裸大树前,平茉蝶突地拉下脸,指着树道。“承欢哥,你去那儿站着。” “做啥?”他边问边依她之言,往菩提树下走去。 “面对着树。” 他照做,不明所以的回头问。“我做错什么事?”这样子活脱脱是叫犯错的孩子“面树思过” “蹲下。”她未答,反下指令。 “头低着,别回头。” 他当然又照做,满腹狐疑之际,只觉肩上被施加重量,一会儿重量没了,他未抬眼便知怎么一回事——她把他的肩当垫脚石,跳上树当猴儿去了。 拾眼,果然一只美猴攀在树上。 “承欢哥,我好久没爬树了。”她整个人抱住树干,一脸满足享受样。 “多久?”他轻笑,爬树似乎比吃到山珍美昧更令她心满意足。 “我嫁给你多欠,就有多久没爬树。” 这听起来是在抱怨?“国舅府里的树比平家多得太多,你想爬就爬,为何迟至今日才爬树?”他从未禁止过呀! 她坐真身,低头看他,扁扁嘴,“出嫁前,大哥和大嫂再三叮嘱过我,要我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爬树,他们说我现在是国舅夫人,那么做会给你闹笑话的。” 他一征,没想到平一永那么疼她,还是跳脱不了世俗观念,不过,这叮嘱表面上是为他这个妹婿顾面子,实则是担心茉蝶胡来,不出三天就接到休书。 这一个月来,平一永在家说不准每天都坐立难安,替茉蝶提心吊胆着,过了一个月未接获茉蝶被休的消息,说不定正庆幸不已哩。 思及此,边承欢不禁莞尔,纵身一跃,跳至平茉蝶身边坐着。 “还好这棵老树够强壮,负荷得起我俩的重量。”他笑着,伸手揽住她的肩,疼爱的道:“茉蝶,日后不管何时,你想爬树就爬,在自家府里,不用拘泥。” 这一个月来,她忙着布庄的事,忙到连爬树的时间都没有,心疼之余他不免自责,他该注意她的喜好,若连爬树这么简单的事他都没法让她如愿以偿,他怎能白诩是个好丈夫?! “不可以这样!”她正色反驳。 “为何?”他讶问。 “承欢哥,我其实是懂事的。” 她一这么说,他赶忙点头附和。 “我既然已经嫁给你,就该替你着想,不能给你闹笑话。”正色说完,她心虚的补充,“可我有时虽心里想着不能这么做,但往往已经先做了……” 边承欢凝视着她,她的心意他接收到了。 “茉蝶,我说过,我早知你的个性如何,不会因此挑别,你一样可以做自己,不用为了我刻意改变。”她有这份心,已让他感动不已。 “你当然不会挑剔我,我知道的。”她一副信心满满样。 她这么信任他,他真是感动呢。 “那你为何还强迫自己做改变?” 她一双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下,“你不都说了,皇后姊姊嫌我未俱备妇容,所以我要做到比一般女子更有妇容,好让她吃惊吓一跳。” 他为她天真的话语失笑,随即温柔地帮她将散落的发丝塞于耳后,“我不是说了,别太在意这事。” 当初他之所以坦言不伟,是为了证明他绝不会因旁人观感嫌弃她,与其让她突然发现她被他家人嫌弃时惊惶失措不如直言,好让她面见皇后姊姊时有心理准备,才不会受伤太深,未料他的一番好意却让她老耿耿于怀。 当初她还以为皇后姊姊是嫌弃她面貌不佳,遂决定出嫁时不蒙红盖头,要让众人瞧瞧他的新娘子有多美,经他说明,她才知搞错重点,不过她还是强调他娶了一个貌美的新娘子,让他很有面子。 平茉蝶是个大美人,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他自是点头如捣蒜。 她仰望他,笃定道。“我绝不会让你因为我,在你姊姊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莞尔,“我在皇后姊姊面前,向来头都仰得挺高的,我不都说了,我压根不在意姊姊的看法,你也无项在意。” “承欢哥,你不用替我担心,我只要把自己弄得干净整齐,举止再端庄一点就能俱备皇后姊姊口中的”妇容“,这些事这么简单,哪会难得倒我,我绝对可以做到。”她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二个月,不,一个月内我定能做到让皇后姊姊刮目相看。” “真的可以?”他眼中带笑,目光落在她晃动的双腿上,椰输道:“想要俱备妇容,头一件事就是不能爬树。” “蛤?谁规定的!”她蹙眉,苦着张脸。 “没人规定,就是如此。”他失笑道。 “那从明天开始,我就不爬树了。”她扁嘴,下了个为难自己的决定。 见她沮丧,他好心疼,附耳悄声道。“不过若是没人瞧见就无妨。” “真的?”她眼睛发亮,旋即做贼心虚似地给了个保证,“我一个月爬一次就好。” 他朗声笑着点头,她也欢喜地跟着点头,爬树一事就此下了定论,夫妻俩同喜着。 边承欢看着小妻子,心疼又心喜,他娶了一个好妻子呢,她天真善良,做事又有坚毅决心,甫成亲不久就处处替他着想,小小一桩爬树之事便能让她这么快乐,日后他若使她不开心,别说平家人,天地都不容啊! “对了,承欢哥,有件事我一真想问你。”敛起笑容,她张大眼,满腹抓疑的问。“那个新科状元沈祥云,我听说他被罢官了,这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没有搞鬼,是他自己搞鬼,才会保不住刚戴上不久的乌纱帽。”边承欢神色肃穆道。 他让平五泉去查沈祥云的底,竟意外得知他是前丞相魏成的私生子,也查到魏成未死之前,他常欺压地方百姓和店家,连地方官见到他都得礼让三分。 魏成在他自小就开始大力栽培这颗暗棋,因此并未将他接回丞相府。 现下魏成虽已死,但新上任的王丞相个性刚正不阿,很多昔日捧金便能成事的大官吃了几回闭门羹后,对王丞相的不通人情颇有抱怨,有些消息特灵通的,知道文状元的真正身分后便刻意巴结,有意想将他推上更高层,好让大家日后能便宜行事。 这些不知死活的贪官,以为皇上仍尊崇前丞相,肯定会爱屋及乌大力提携沈祥云,殊不知皇上得知此事时,内心恐已做了斩草除根的打算,要不怎会安排一位妃子刻意接近沈祥云,再安他一个调戏殡妃的罪名,摘掉他的乌纱帽。 这些皇宫里黑暗的事,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 他另将可告知的事说给她听。 “沈祥云两年前娶了一个富家干金,为了供养他赴京考试及吃喝玩乐,散尽家财,最后他嫌弃妻子娘家没钱,就把她休了。”他猜想,肯定是魏成之妻掌握住魏家钱财,不容许流出一毛半分给沈祥云母子,他才会另辟财源。 “这沈样云也太可恶了!”她气呼呼地朝他大腿猛捶了下。 “可恶的是沈祥云,不是我。”莫名挨了一拳,他俊脸一皱,哭笑不得。 “承欢哥,对不住,我一时太生气了。”她陪笑的揉揉他的腿,“不疼了吧?” “好疼。”他皱起眉头,佯装痛苦。 “有那么疼吗?”她加重力道揉着,忘了自己到底撞在他大腿何处,总之她的手摸透了他大腿,边摸边问。“还疼不疼?” 她的手在他大腿内侧搓揉,揉出他满腔欲火,黑眸氤氲情欲地凝视她,他未出声,只愣楞点头。 她细眉微蹙,即便她的力气再大,捶他一拳,对他而言不过比被只蚊子叮到那般,哪会痛这么欠? 她抓疑地看着他,手未停的搓揉,忽地触碰到他两腿间硕大硬物,又惊又羞地缩手。 “承欢哥,你好坏!”她娇羞不已的瞪他。 “茉蝶,我们回房去。”他楼着她,声音低哑的在她耳边悄声道。 她羞笑,捉弄起他,“我不要,你想回房你就去,我还要在树上待一会。”她两腿微微晃动,故作一派轻松样。 “那我陪你。”他楼着她不放,经咬她的耳朵。 第十三章 被咬得又痒又羞,她缩着肩咯咯笑着,不甘处于弱势老被攻击,她主动反击,学他啃着他耳朵,啃得他闷声呻吟。 “承欢哥……我们还是回房好了。”她难得如此轻声细语,娇柔可人。 这算是投降吗?他微笑地在她脸颊吻了下,赞许道。“娘子英明,遵命!” 他先跳下,伸手接住朝他怀中扑下来的亲亲娘子,抱着她大步朝房里走去,凝定她,他眼含笑,他的娘子脸羞红,娇羞得像朵美花呢! 异于往常睡到被边承欢叫醒用早膳,一大早平茉蝶便起床梳妆,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好整以暇等着丈夫醒来。 “茉蝶,你怎这么早就起来,还……”见小妻子精心打扮得美美的,款步盈盈走向床边,坐在床边的边承欢狭长的黑眸一眯,内心暗叫不妙。 “承欢哥,你醒了,先洗把脸。”茉蝶微笑的拧了毛巾,递给他。 “茉蝶,你这是?”边承欢边洗脸边问。 她接过毛巾放回,旋即出乎他意料地蹲下身,为他穿鞋。 “茉蝶,我不是说过,你无须为我做这些。”他暗自轻喟,她如此献殷勤,肯定是想让他答应这些天来她一真求他的事。 “茉蝶,我真的不能带你一起去……” 她睐他一眼,拿来外衣替他穿上,“我有开口说要跟你一起去?” “你所做之事,都隐藏着强烈的讯息。”他眯眼,直言道。 明日是西草国太后五十岁寿诞,虽是关外小国,但已签订友好盟约,加上西草国王后是前丞相魏成之女,皇上想做足仁德关爱的表象,自是少不了得送份贺礼,但挑选送礼之人可是一门大学问,送礼者若官位太小,显得不将西草国放在眼里,可若官位太高,又 会让西草国自负不凡,以为天定皇朝怕其再度率乓攻打西安关,才会派高官送礼巴结。 皇上思前想后,决定派他和一名副将军前去送礼,他既是国舅爷又是现任丞相王丞相的外孙女婿,表面看来分里够重,给足西草国面子,可他既没个一官半职,在天定皇朝又是出了名的浪荡子,等于是暗地里踩了西草国国主一脚。 他揣想,皇帝姊夫决定让他去当送礼者,想必连半夜作梦都会笑! 当然,他的皇帝姊夫也不是这么幼稚,只为了暗踢别人一脚便指派他去,此行他还有任务,正是去查沈祥云是否和西草国有任何连系,若查到一丁点蛛丝马迹,皇上肯定会斩草除根。 此行赴西草国送礼看似轻松,但他肩负重任无玩乐之心,白然无法带茉蝶同行。 她经捶他胸口一下,嘟嘴走向妆台,“我才没空去,布庄没有我叫不行!” 穿好衣服,边承欢来到妻子身后,弯身从后头抱住她,歉声道。“这回我真的不能带你同行,下回我私下带你去。” 平茉蝶从铜镜中睐着丈夫,“你说的,可不许诓我!” “若我诓你,你尽管叫你七个兄长把我剁成肉酱。”他笑着给了她一个良心建议。 “那我不是亏大了!没了丈夫,兄长们还会因犯杀人罪被砍头,赔了丈夫又折兄,怎么都不划算。” “我家娘子可真是越来越会精打细算。” “那可不——” 他笑着吻她脸颊,她头一晃动,边承欢额际被她头上的一支翡翠步摇给打到,定睛一看,“这支翡翠步摇不是你娘留下的遗物?”为免触及她内心的伤处,婚后他鲜少提及她生身父母之事。 这支翡翠步摇是当初她母亲遇难时插在发上的,当时地方官员帮忙处理她义母后事时送交给他,他转交给平大婶,平大婶将它收在盒中,一真保存到现在。 说来也奇怪,他记得当时她的生身父母穿着的是粗布衣,随身行囊除了几本书就只有一些旧衣,没什么值钱物,可这翡翠步摇看来就是有钱人家小姐之物,地方官员不会弄错,因他抱出茉蝶时,眼尾余光有瞥见她娘发上就插着这支裴翠步摇。 “嗯。”平茉蝶摸摸插在发上形状特殊,雕着一只飞燕垂缀珍珠的翡翠步摇,微笑问。“承欢哥,你觉得我戴起来好看吗?” “当然好看。”他对着铜帮她调整步摇,突地有感而发脱口道。“茉蝶,你的面貌和你娘极为神似。” 虽然当时他未细看,她生母也因惊惶过度神情惊恐,但依旧难掩美貌,除去惊恐神情,对照此刻茉蝶的脸,宛如同一个模子印出。 “我也这么觉得!”她依稀还记得生母美丽的脸庞,更令她雀跃的是——“承欢哥,我想起我母亲叫什么名字了。” “真的?” 她喜悦的笑,笃定道。“我娘她叫赵飞燕。” “赵飞燕?”他半信半疑问:“你确定?赵飞燕可是中原那个汉成帝的皇后,你娘和她同名同姓?” “噢,原来赵飞燕是汉什么帝的皇后,难怪我觉得我一定听过这名字,六哥有给我说过。” 他盯着她苦笑,“所比你确定你娘叫赵飞燕?” “这……”这下信心动摇,她又不是那么确定了,“也许是何飞燕,或者柳飞燕,我真的不记得,但我确定我娘的名字是”飞燕“没错,因为娘同我提过这支翡翠步摇是外公在她很小的时候特地请玉匠为她打造的,因为她叫飞燕,所以特别雕出一只飞燕的形 状。“ 边承欢神色肃然点头,他相信她说的,唯有有心的父母才会特地请玉匠为女儿打造出这支极为特别的翡翠步摇。 “那你想起当天你爹娘要带你去何处了吗?”当时天色已黑,马车穿越树林连夜赶路,肯定是有十万大急之事。 她摇头,小脸黯下,“我不知道,爹跟娘都没跟我说。” 见她心情沉重,他轻拥她,“别再想了,我也不问了。”他挑眉一笑,接着促狭道:“我娘子今天怎会如此用心打扮得这么漂亮,该不会是想让我想走也走不了……” 暖昧笑着,他探向前,顺嘴吻住她点上胭脂的嫣红小嘴,惹得她惊叫连连。 “别,别弄花了我的妆!”她笑着推开他,起身面对他,两手叉腰,下额微扬,“承欢哥,你肯定以为我特地起个大早梳妆打扮好,是为了要和你一起去西草国,可你错了。我说过,我很懂事的,既然你不答应给我去,我就不去了。” 他侧头看她,她靳钉截铁地续道。“我是为了送你出门,才特地早起打扮的,这样你会很有面子。”怕他不信,她又道。“布庄里的事忙得很,我可走不开。” “是,我的娘子是全天下最能干的女主人,府里和铺子里没你可不行。”他搂着她的纤腰,啄吻她一下,“还有我,我没有你也不行。” 平茉蝶笑睐他,水眸突低掩,小嘴微噘,“承欢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老实回答我。” “为了不想被平家七兄弟剁成肉酱,我一定会诚实相告。” 她蹼听笑了声,小脸随即黯下,呐呐问道。“淌若今日是王丞相的外孙女提出要跟随你一起去西草国,你会答应她吧?” 他征了下,他以为她不在意一个压根就不存在的人,没想到她…… “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她?”他抱紧她,嘴角微勾,这丫头在吃醋呢,和一个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人吃醋。 “你肯定会,因为她是王丞相的外孙女,你不答应她就会得罪王丞相。”她噘着嘴,心里闷闷的。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他若怕得罪王丞相,哪敢向他要求要同日娶茉蝶进门? “你就答应她吧。”她闷振振的说。 “你不生气?” “我……”她看他一眼,语顿了下,随即直言道。“我肯定会生气。” “那可槽了!” “为何?” “你想想,王丞相只有一个人,你平茉蝶可是有七个哥哥,一个人我还可以应付,七个一起杀过来,我要往哪儿逃!”他徉装一副贪生怕死样,“再笨的人也知道,万万不能得罪平茉蝶。” 虽知他这是弄嘴弄舌哄她的话,她还是开心地笑了。 “茉蝶,不管王初云找不找得到、会不会出现,我向你保证,这辈子边承欢只爱平茉蝶一个人。”将纤弱娇躯圈入怀中,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黑眸深情款款的凝视她。 “我当然知道你很爱我,我也不是小气之人,可我……就会莫名想到她,想她万一哪天出现,你会不会就去爱她,不爱我了?” 鼻头抵着她的,他开心的笑,她在吃醋,她会担心,代表她爱着他,他一度以为她只是过度依赖才想嫁他,只是那时他不介意,坚信口久生情,有一天她会真正爱上他,现在,确走她是爱他的,怎不令他惊喜! “你还笑!” “我不笑。”他憋笑,信心满满的说:“茉蝶,你只要想着我有多爱你,我保证你一定不会有空去想其他事。” “我不用想,我人只要在布庄,好多人都会跟我说”夫人,国舅爷好疼你,我好姜慕你“。” “是吗,他们还说了什么?”他和她额贴额,鼻抵鼻,缓缓地带着她往床边退去。 “你这几日都进宫去,店里很多客人都说新科状元是因为之前在言语上冒犯了我,国舅爷疼妻子,遂在皇上面前告他一状,他就马上被拉下台了。” 她专心转迷近日店里客人谈论得最热烈的话题,未察觉自己坐在他大腿上,两手还白然地圈住他脖子。 “那是当然。”他和她同仇敌忾,“谁敢得罪我亲爱的娘子,我绝不饶他!” 他悄俏帮她拔掉发簪,“还有没有其他的?” “有,可多了。有个柯大婶,就珠儿她娘,她前几日特地带着珠儿从禾城县过来捧我们分店的场,就是来告诉我,街上好多人都说我嫁了个疼妻子的好丈夫,那迎亲队伍和聘礼,都是禾城县最长和最多的……”说得正精采,她也未注意到自己正和他面对面躺着,“ 不过,我们平家给的嫁妆也不输人,十里红妆,可也多着呢!“ “那倒是。”他眼尾勾笑,吻了她一下,“所以你知道我真的很爱你了吧?!” “我就是知道才嫁你的。”她不廿示弱,反吻他一下。 突然察觉两人窝在棉被中,她这才发觉不对劲,“我们什么时候回到床上的?” “刚刚。”他一脸得色。 她闻言立刻摸头,心急火燎的弹坐起,“我娘的翡翠步摇呢?” “在这儿。”他拿起早取下放置床头的步摇。 甫松了一口气,她又急喊,“快下床,你得出门了。” 他一把勾住她的柳腰,将她整个人压倒在床上,用力亲吻她嘟起的小嘴,笑道:“不急,还早呢,我想和你一起用过午膳再出门。” 皇上连时间都给算计进去了,祝寿时间不能延宕,可也无须急巴巴赶赴,他估计,中午起程最是得当。 “这样,那我早上就不去布庄了。”分开前,她想和他多相处一会。 他坏坏一笑,十分认同,“那当然!”吻住她的唇,他的手滑进她衣襟里。 “承欢哥,你一真吻我,我的妆都花了……”她的声音轻柔含羞,“还有我的衣服……” “等会我再帮你梳妆,帮你穿衣,可好?”他暖昧笑问。 “都,都依你。”她羞笑。 得到娘子首肯,棉被一盖,即得分离的两人窝在被子里,情绵绵,意孜孜,热情地缠绵复缠绵—— 边承欢起程前去西草国,不过就是两个时辰前的事,平茉蝶就觉自己失魂落魄,心里老想着他,她突然有些后侮,真该坚持一同前往,即使他不让她去,她可以偷偷藏在箱子里,或躲在某一辆随行的马车,等到了西草国再现身,准会叮他一跳,说不定他还会惊喜万分…… 第十四章 想到他又惊又喜的表情,她噗嗤笑出声,可嘴角旋即又垂下。 都怪自己,干么要装懂事,懂事的人都不能做顺心的事,只能做些违普自己心意的事。 “平老板,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府休息?”平家布庄分店的多掌柜见她今日异于往常,未热切招呼客人,老坐在椅子上发呆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下午长吁短叹的,以为她生病了。 年已太十的多富裕,独子两年前身亡,媳妇跟人跑了,留下二名稚子靠他和老伴扶养,他年轻时虽有过掌柜经验,可现下年纪大没人愿意雇用他,老伴身子又不好,整个家靠他打零工支撑,时常三餐不继,真到遇到平老板不嫌他年岁大愿意雇用他,知他家中情 况,还常送食物给他们,平老板对他这老头子这么好,真令他感激不已。 茉蝶不冠夫姓,她是平家布庄分店的第一老板,是以店内伙计皆称她为平老板,边承欢白然就是边老板。 “我没有不舒服。”只是越想越懊恼,不知现下赶去还来不来得及,唉,肯定是来不及了。 平茉蝶甩掉不懂事的念头,既然留下,她就得把店里和家里照顾好,让他无后顾之忧。 “平老板,你今日这身打扮真是漂亮,头上这翡翠步摇真是特别好看,下午上门的客人,每个人都称赞不已。”见她闷闷不乐,多掌柜极尽所能挤出称赞的话语想逗她开心。 “这一定是边老板特地请人打造送你的对吧,边老板对你可真是好。” 今日边老板以王丞相外孙女婿的身分赴西草国祝寿,不知平老板是否因感到不快,或纯粹是小两口分离,心头郁闷? “噢,这翡翠步摇不是边老板送的,是我娘留下的。”她摸摸发上的步摇,问闷道。 “噢,是这样。”见她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多富裕索性劝她,“平老板,天晚了,应该也不会再有客人上门,边老板不在,你早点回去歇息,店里我和伙计们看着就好。” “我不回去,边老板不在,我回去也是无聊得发慌。”平茉蝶喃喃道,“多掌柜,今天换你早点回家,我留下。” 多富裕呵笑,“哪有老板看店,伙计先溜的道理。” “我们这间店就是不一样。”平茉蝶把他从柜台里拉出来,“快回去,你孙子前天不是在发烧,多婶身体不好,你早点回去帮帮她照顾孙子。” “平老板,这……” “这什么这,我可是算计好的,边老板不在,我今晚肯定睡不着,明儿个不过中午我绝爬不起来,你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明儿记得早点来开门做生意,明白了吧!” 拗不过她的坚持,多富格笑着点头,“好,那我先回去,明儿个我比谁都早来。”他知道这国舅夫人心肠好,为了让他安心回去顾家,还搬台阶给他下。 多掌柜离开后,平茉蝶见没客人上门,陆续打发其他伙计回家,她坐在椅子上继续发呆着,哈总管来了两趟,请她回府休息,她嫌烦,索性告诉他她今晚要留在布庄不回府了。 她回府若不是坐在椅子就是躺在床上发愣,既然都是发愣,那她干脆就待在店里,至少还可守店防贼,她可是跟着五哥七哥练过武的,虽然只学了点皮毛,可要对付一般宵小绝难不倒她。 也不知呆坐多久,见街上店家——打炸歇息,她也从善如流地将伙计离开前留的最后一扇门给关上。也不知是谁规定的,夜深就得关店门不做生意,有些人睡不着,说不定想逛街呢,为何不一整天都别关门呢? 她胡思乱想着,睡不着走进柜台内翻着帐清,赫然发现帐清上全写满“边承欢”的名字,惊得用力眨眼再细看,哪有写承欢哥的名字,明明都是些密密麻麻的数字。 轻喟了声,目光从帐笃上移开,落至桌上的杯子。明明是一只茶杯,为何她好像看到承欢哥的身影?椅子上空无一人,可她好像看到他就坐在那儿对她挑眉抛笑眼,一整个不正经样…… 手肘抵在柜台,掌心托腮,她想起未出嫁前,有回大哥出远门,大嫂整日愁眉不展,说她好想大哥,她还笑大嫂,有什么好想的,大哥二天后就回家了,大嫂羞笑的说她是犯了相思病,还笑她年纪小,不懂相思之苦。 现下她终于懂了,她正在犯相思病,满脑子想的都是不知何时才会回家的承欢哥。 只手托腮懒懒斜靠,平日这个时候,她和承欢哥泰半都已在床上亲来亲去,相佣而眠…… 恍神羞笑之际,突然闻到一阵焦味,平茉蝶眉心一醋,惊觉烟焦味来自后方堆布的仓库,她心头一惊,提着油灯快步往后方奔去,在到达仓库前,果然见仓库门前撰着小火堆。 “失火了!”她心急大喊着,正想趋前查看火势,突地一道黑影窜过,她真觉是纵火者,大喝着,“你给我站住!” 她随手拿了一个小木桶砸过去,砸中黑衣人的脚,那人跛了下,回头见只有她一人,竟大起胆子不急着逃跑,反和她打起来。 他的武功感觉不是极好,可恰恰比她好那么一点,且又是个男的,力道比她大多了,她左肩被打了一掌往后跌倒在地,奋力爬起想和他缠斗,未料,他竟从火堆里拿了根火红的木棒朝她丢来,她急忙闪开,可闪得太慢,烫红的木棒熨上她左脸后落地,顾不得自己被烫着 ,一心想捉纵火者,她往前想扑住他,去时扑了空,整个人跌趴在地—— “少夫人,你在哪里?”哈总管的声音由远渐近传来。 “哈总管,我在这里,快来捉贼!”平茉蝶忍着痛大喊,可一抬眼就见那黑衣人弯身不知捡了什么东西,旋即踩着堆在墙边的一堆杂物翻墙出去。 匆忙赶到的哈总管见仓库门前着火,立即指示随行的两名家丁取水灭火。 “少夫人,你受伤了吗?”哈总管扶起她,心焦的问。 “我、我的脸好痛……”见追贼无望,平茉蝶这才意识到自己左脸似乎被烫伤了。 “吴克,你快去请戚大夫过来。”哈总管焦急喊着。火势不大,亦无烧至其他东西,一人灭火应当足够,比起那堆火,少夫人的伤势更要紧。 “是,小人这就去。” “少夫人,我先扶你到前面去。” “哈总管,我的脸好痛……”平茉蝶想摸脸,可脸颊又痛又烫,她不敢伸手触摸。 “少夫人,你放心,没事的,戚大夫很快就会过来。”虽有火光,但夜里看得不真切,哈总管内心万般自责,只能说些安慰的话,先扶少夫人到前头休息再说。 从西草国回来进宫面圣过后,听闻三天前布庄起火妻子受了伤,边承欢十万大急地在掌灯时分前赶回国舅府,哈总管告知他平茉蝶自受伤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里足不出户,教他更加忧心仲仲。 “姑父,你回来了。”平茉蝶受伤后哭得双眼红肿,谁也不理,迫不得已,哈总管只好请小柱子来府里暂住几日,照顾她顺便当传话者。 “姑姑,国舅爷姑父回来了。” 小柱子朝里边喊后,识相的退出房外,好让他们俩单独相处。 “茉蝶,茉蝶……”心急如焚的边承欢一个箭步奔至床边。 听到他的声音,斜靠床头面向里边的平茉蝶转头见到他,括地扑到他杯中委屈的哭着,“承欢哥,你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了。”她的哭声让他心疼万分,“对不起,是我没好好保护你,伤到哪里了,让我瞧瞧。” 扶起瘫软在他坏中的身子,定晴细看,她双眼哭得肿如核桃,泪水涓流的左脸颊上烫伤了如糕饼大的一块。 “不要看,好丑!”她哭诉着,“这下我真的没”妇容“了。” 他征了下,胸臆间满是心疼,没心情说笑,“它会好的,搽了药过几日就不见了。” “可小柱子说,他听到戚大夫对哈总管说,这么大的伤口,肯定留疤。” “不会的,我去跟御医拿去疤的膏药,肯定会让你的脸和以前一样柔嫩细滑。” “宫里真的有这么神奇的去疤膏药?”她哭着问。 “可前日御医来,他怎么没提到?” 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他点头,“皇宫里什飞都有。御医没提,是要等伤口好得差不多了才可以搽那去疤膏药。”为了安抚她,他只好诓她一回,他哪会知道皇宫里有没有什么去疤的膏药,但就算没有他也会去给她弄来。 凝睇他,她半信半疑,与他四目交接,她突地推开他的脸,“承欢哥,你不要一真看我的脸,我的脸好丑。” “哪里丑了!”他将自光移回。 “这里。”她指着受伤的左脸。 “我这么看着,一点都不觉得丑,你即便左脸受伤,依旧是个美人儿。”他一脸正色,旋即轻喟,摇头道。“太过分了!” “什么太过分了?”他没头没脑的迸出这句,让她不明所以。 “哪有人脸受伤了还美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的。” 见他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她蹼味笑出声,“承欢哥,我知道你只是在安慰我……” “茉蝶,我不是在安慰你,我说的是真心话。”他经抚着她左脸上未受伤的地方,“不管你的脸有没有受伤,会不会留疤,我都不在意,我只在乎你过得开不开心。” 听他一番真挚的话语,感动之余,她也松口道:“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在乎我的脸会不会留疤。” “既然你和我都不在乎,那你就放宽心,别哭了。” “可皇后姊姊肯定很在意。”她蹙眉硬咽道。“她一真嫌我没有妇容,这下我的脸受伤,真真切切没妇容了。” 他低笑着,原来她在乎的是这个,“皇后姊姊不只是在乎那些,她更关心你,听说你受伤,她不也马上派御医来看你的伤?”他爹和姊姊严厉归严厉,关心之情绝不会少。 她点头,“是有。” “隔日她还亲自前来探望不是?”他温柔笑着,“皇后姊姊若有事找我,向来只会召我入宫,鲜少亲自来国舅府,这回,皇后姊姊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来的。”他打趣笑道。“难怪我一回来,就觉国舅府蓬荜生辉。” 张着肿大的双眼,她呐呐道:“不只皇后姊姊,公公婆婆也来了,还有,王丞相好像也有来……”她尾音虚得几乎听不见。 “好像?”他狐疑的挑眉。他心急如焚回来看她,旁人对他说什么他没听得真切,白然也不知王丞相来过,可她一真待在家,怎会不确定王皿是否相来过? 对上他狐疑的目光,她期期艾艾的据实以告,“我、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受伤的丑脸,不想让别人因为我的脸笑话你,所以……所以……” 他接腔,“所以,你一真躲在房里没出去见人?”见她诚实的猛点头,他啼笑皆非,“平茉蝶,你真是全天下最大胆的人,丞相不见,太师不见,连皇后娘娘你也拒见。”他苦笑的松了口气,“真是万幸皇上没来,要不,你的脑袋这会可就不在头上了。” 那些来过的人被拒见也许会生气,但大都能包容体谅她一个美少妇脸被灼伤羞于见人的心情,但皇上可不同,他哪里容得下有人胆敢在他跟前摆架子。 “我不是故意不见他们的,我是……”说着,她似想起什么似地,又伤心的哭了起来。 他以为她担心自己得罪了人,楼着她经声安慰,“别怕,他们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不会事后再来为难你。” 第十五章 茉蝶一颗小头颅猛摇着,眼角的泪水靓洒,“承欢哥,我不是担心他们会为难我,我是难过我娘留给我的翡翠步摇不见了。” “怎会不见了?!”他惊问,莫怪她哭得如此伤心。 “就是布庄仓库失火的那晚……”茉蝶一边流泪,一边将那晚布庄失火,还有她脸如何受伤的事,详详细细的向他述说一遍。 听了茉蝶的细诉,知道她是被烫红的木棒砸到脸,边承欢心揪疼,真恨不得自己当时就在场,好挺身护在她身前为她挡下那灼烫的木棒。 “我猜,一定是那放火的贼把我掉的翡翠步摇捡走了。”茉蝶喂泣着。 心疼的将她楼紧,边承欢觉得事有蹊跷,布庄仓库的锁是特制的,一般小贼绝对开不了,这贼大费周章取了木头在仓库门前点火,应不是偷不着东西而点火泄忿,依他揣则,这贼肯定是想放火烧仓库,可惜没那能耐开消,又不甘愿无功而返,遂在仓库前放起火,想 让火势蔓延…… 可借布庄仓库放的泰半都是上等布料,除了锁是特制的,四周都是防水人的铜墙铁壁,外头的大压根烧不进里头去。 蓄意纵火的人,若非同业竟争,要不就是针对他和茉蝶,同业竟争应不可能,这大街上的布庄少说有十来家,竟争难免,也没听过哪家布庄被放火烧,何况谁敢烧国舅夫人开的布庄?既然排除这个原因,那就是有人对他们怀恨在心? 他自己得罪的人不少,他这举止大刺刺的夫人想必也是不逞多让,但会恨到放火烧布庄,那肯定是恨到骨子里去了,会有谁这么恨他或她? 边承欢满心纳闷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爷——”哈总管急切的声音自房门外传来。 “有什么事?” “皇后娘娘派人来传话,请你即刻进宫一趟。” 闻讯,边承欢两道剑眉紧蹙,心头纳闷不已,他才从宫里回来不久,怎么皇后姊姊又要召见他?肯定是有十万火急的事。 他安抚着平茉蝶,她反倒催促他快进宫,他走后,哭累的她躺在床上,阖上眼,安安稳稳的睡下。 平茉蝶坐在妆台前,气嘟着嘴,她怎么也没料到,一夕之间,布庄失火和翡翠步摇弄丢都不是大事,真正的大事是,王丞相的外孙女找到了! 原来昨晚皇后姊姊急召承欢哥入宫——就是在商讨这事,也就是他们趁她睡着时,在宫里私下决定要迎回王初云。 若早知睡一觉醒来,会把王初云“变到”国舅府来,她一定硬撑着眼皮,死活都不睡。 她看得出承欢哥也很无奈,所以她故作轻松,只是嘴里说不在意,心头却酸涩纠结。 “姑姑,你肚子饿了吧,这些都是姑父特地让我端来给你吃的。”几个仆人帮忙端来一大桌的饭菜,离开后,小柱子将房门关上,“都还热着呢,你快点来吃。” “我不饿,不想吃。”她哪会饿,她闷得肚子发胀,一点食欲也没有。 虽然王丞相一真说要低调,可在皇后的坚持下,承欢哥一早还是去到丞相府用大红轿子把王初云给迎回府。他虽偷空回房安抚她不下十回,可她心里还是觉得悒悒不乐。 知道她不想出去,他遂不勉强,反正她脸还伤着,以此为籍口不出面,没人会责怪她。 “姑姑,你这是在生姑父的气吗?”小柱子人小鬼大,盯着她问。“还是在吃醋?” “我哪里吃醋了,你小孩子懂什么!”平茉蝶斥道。 “我怎么不懂,我可懂了。我若是跟别的女娃说话,珠儿她就气得三天不同我说话,我娘说,珠儿这是在吃醋。” 平茉蝶蹼味一笑,旋即又嘟起嘴,喃喃道:“你姑父这可不是只跟别的女娃说说话而已。”一想到日后得和王初云共事一夫,醋桶打翻之余,她忍不住憋憋操操起来。 当初以为王初云不见了,且有可能一辈子找不回来,所以让她挂个空名她压根不在意,谁知她和承欢哥才成亲没多久,王初云竟找回来了,这婚事早成定局,她现在想反侮不让承欢哥娶王初云也来不及了! “姑姑,你不吃我可要吃了,我肚子饿死了。” “你吃吧,通通给你吃。” “真的?那我真吃喽。”小柱子乐得往桌旁奔去,举著夹肉之际,见她尾随而来,他咧嘴笑道。“姑姑,你放心,我不会全吃光,我会留一些给你吃的。” “我说了,我不吃!”这是她丈夫和别的女人成亲的喜宴酒菜,她哪吃得下。 “小柱子,我问你,那个王初云漂亮还是我漂亮?” 小柱子啃着鸡腿,含糊道。“姑姑,这你不是问过了,我都跟你说了,我没看见新娘子的脸。不过,肯定是我姑姑比较漂亮,你可是禾城县第一大美人。” 平茉蝶开心了下,旋即瘪嘴,“可这里不是禾城县。” “那我也没辙。” “小柱子,你别光顾着吃,到外头瞧瞧去……”平茉蝶坐立难安,焦心又烦躁。 “瞧什么?这会大伙都在吃东西,姑姑你让我去盯着人家吃东西,那可是很没礼貌的。”小柱子吃得正起劲,理真气壮道。“我爹和三叔还交代我,今天就待在你房里别乱跑。” “你爹和三叔真的不来?”平茉蝶嘟起嘴。布庄失火,她六哥和二哥第一时间过来支援,听闻王初云找到且要过门的消息,他们也是备感错愕,可也不能多说什么。 今日承欢哥热情相邀,可大哥和三哥大概觉得他们在王初云的喜宴上出现挺尴尬的,遂婉拒了邀约。 她也是觉得自己现身肯定会很不白在,加上脸伤未愈才拒出房门,可想到承欢哥慎重其事的迎娶那个王初云又是拜堂又是洞房…… 洞房?心口陡地一窒。一想到今晚承欢哥不跟她睡,反会去抱着王初云过洞房花烛夜,她不禁气得牙痒痒,胸口瞬间涨满怒气,想咆吼出声之际,外头突然响起一阵闹烘烘的声音—— “外头怎么了?”她因吵杂声分心,忘了自己方才正要怒吼宣泄。 “会不会是有人喝酒闹事?”小柱子天真道。 “皇后娘娘在场,谁敢喝酒闹事?!”平茉蝶专注聆听,隐约听见似有哭声?是她听错了吗,今天最该哭的人应该是她,她都没哭了,谁在哭呀! “姑姑,你听见没,好像有人在哭。” “你也听见了?”那就不是她幻听。 “我去瞧瞧。”似有突发状况,小柱子这会可不贪吃了。 “等等,我也去。小柱子,你给我找条红丝巾来。” “姑姑,你要红丝巾做什么?今天又不是你当新娘子……” 小柱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平茉蝶气急嚷着,“谁希罕当新娘子,我早就当过了!”她摸着还伤痛若的左脸,气势弱了大半,“我要遮脸。” 总不能丑着一张脸出去让人看笑话,她才不想输给王初云呢! “外公外婆,不要丢下我……我要跟你们回家。” 平茉蝶拿着一条红丝巾遮脸,循着哭声徐步来到,就见一干人围在大厅前,她找了缝隙探头一看,赫然发现原本该在喜房的新娘王初云竟掀掉了红盖头,哭花了脸,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王丞相夫妻。 王丞相面色铁青,丞相夫人则是含泪不舍,“傻孩子,你已嫁给国舅爷,白然是该住在国舅府,这里就是你的家。” “不,外婆,我要跟你回家,我……我不想嫁给国舅爷。”王初云一脸害怕的哭着道出心声。 “我不要嫁给他。” 在场众人闻之哗然,个个面露尴尬神色,以红丝巾遮脸的平茉蝶却是怒火中烧,挺身为自己丈夫抱不平。 “嫁给国舅爷有什么不好?!他疼妻顾家,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丈夫!”她义正辞严,对丈夫情义相挺。 小柱子在她身后偷拉她的衣角,低声说。“姑姑,她不嫁姑父不正好称你的心,你干啥还跳出来说话?” “话不能这么说,她不想嫁承欢哥,明显在嫌弃他。”平茉蝶嚷着,才不怕别人听到,“我丈夫哪一点不好!” 说着,满心感动的男人已不动声色的来到她身边,面对王丞相和丞相夫人投射而来的疑惑眼神,边承欢帮忙介绍着。“这位是我娘子平茉蝶,她脸受伤,所以用丝巾遮掩,丞相和夫人别见怪。” 丞相和丞相夫人谅解的点头,边承欢突然想到该请身旁的妻子向丞相夫妇请安,正想出声,她人已走至丞相夫妇面前。 边承欢诧异不已,不用他提点,茉蝶已主动要过去向他们请安?这下,他的皇后姊姊肯走会对她的有礼刮目相看。 平茉蝶来到王夫人面前盯着她看了许久,“丞相夫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我觉得你好眼熟,你是不是来过平家布庄买布?” 见她不是过去请安,而是说一些生意话,边承欢心头生起一股不安,缓缓偏头转向皇后姊姊,如他所料,那双凤眼正不悦地厉瞪着他。 王夫人目露惊诧,被她的举止给叮着,“你……” 边太师轻咳了声,咳得边承欢心头一惊,忙不迭去把失控的妻子拉回。 王夫人惊诧的目光跟随着平茉蝶移动,她手伸在半空中,原是想拉掉她脸上的红丝巾,未料边承欢已将她拉走,她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你……可以把丝巾拿下来吗?” 见王夫人意图想拉掉她遮脸的丝巾,平茉蝶反将它拉得更紧,“那可不行,虽然我脸受伤看起来还是比你孙女美,但我不想让人看见我脸上的伤,它终究是丑了一块,我不想丢我丈夫的脸。” 一席话听得边承欢啼笑皆非之余,内心还是挺感动的,可旁人皆未感受到他妻子对他的贴心,只觉她大言不惭之余还中伤王丞相一家人。 王夫人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被误解,忙不迭缩手,羞赧一笑,低头退了一步。 平茉蝶的闹场告一段落,边承欢另一个失控的妻子又继续上演她未竞的闹剧。 “外公,外婆,我不能嫁给国舅爷……”这一哭喊,众人的目光再度锁定跪地哭喊的王初云。 王丞相面子尽失,铁青着脸一语不发,王夫人虽面有赧色,却依旧万般不舍,皇后和边太师夫妻则是从一开始的错愕到脸色难看,面对此等状况,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王丞相还是皇上倚重的重巨,新娘去留,最终还是王丞相说了算。 “初云,你不可以这样,这桩婚事是皇上赐婚……”和外孙女甫重逢便因早订下的婚约又分离,王夫人自是心疼不已。 “外婆,初云正是因不敢欺瞒皇上和国舅爷,内心万般惶恐,才做此决定。” 王初云一劲地哭着。 “王初云,你有何事欺瞒皇上?”闻言,原打算置身事外的皇后也不得不出声了。 “皇后娘娘问你话,有何事快说,不许欺瞒!”向来刚正不阿的王丞相,顾不得跪地之人是自己外孙女,也厉声逼问。 王初云身子顿转,面向皇后,趴地磕头,“皇后娘娘恕罪,初云因不知自己是王丞相的外孙女,是以半个月前便……便和初云的救命恩人沈公子私、私订终身了……” 一席话听得在场所有人张口结舌,震惊不已。 “你、你怎不早说呢?”王夫人脸色惨白的问。 “外婆,我害怕……我不敢说……”王初云叮得身子真发抖。 “你——”王丞相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脚步跟跄了下,旋即气晕过去。 “王丞相,王丞相!”边太师急着上前扶他。 第十六章 现场乱成一团,惊的惊、哭的哭。 见王丞相倒下,平茉蝶突觉心揪痛了下,“小柱子,快去叫你爹来。” “姑姑,叫我爹来干么,应该是找大夫吧。” “我哪知道……”见王丞相被几名家丁扶向客肩,平茉蝶一阵心慌,“叫谁来都好,快救王丞相。” “噢。”小柱子点头应着,哈总管早差人去请大夫了,那他还是去叫他爹回来好了。 现场人全散去,独留穿着嫁衣的王初云害怕的缩在原地真发抖…… 王初云和别的男人私订终身一事,皇上终究念在王丞相是他倚重的大臣份上,让这事云淡风轻地落幕,王家退婚对边承欢和平茉蝶来说应是喜事一桩,可五天来,两人之间的气氛闷到平茉蝶已经无法再忍了。 “承欢哥,你到树下去。”才从布庄回来,一进门,平茉蝶便指着前院一棵菩提树,闷声道。 “你又要爬树?”边承欢不以为意的步至树下,蹲下身后,便低首貌似在思考什么。 平茉蝶来到他身后,两手叉腰,气鼓着双颊,“承欢哥,谁跟你说我要爬树?”她就气他这样,这五天来,她说什么他都依,可明显心不在蔫,常低头一语不发,默然地不知在想什么。 蹲着的边承欢回头,表情困惑,“那你要我来树下做什么?” “我要你面树思过。”她气呼呼地道。 “蛤?”回过神,他低笑,“我做错什么了?”他堂堂国舅爷被娘子下令“面树思过”,这要传出去,他的面子何在? 唉,王丞相外孙女退婚一事已在城内闹得沸沸扬扬,他这个国舅爷哪还有面子可言! “你又来了!”见他又失神,她恼怒地嚷着。 “我怎么了?”他不是正依妻令面树思过?只不过他尚且不知自己在思什么过就是了。 平茉蝶气瞪着他,眼通妒意,再也忍不住的质问他,“承欢哥,你老实说,你这几天是不是一真在想王初云?” 他面露惊色,“你怎么知道?” 他的直言不伟更加惹恼她,“我就知道,你就是舍不得王初云,没能当成王丞相的外孙女嫣,你很不高兴对吧?!” 她气得跺脚,转身欲走。 边承欢身形一闪,来到她面前挡住她。 “茉蝶,你想到哪儿去了。” “我没想,是你在想!”细眉纠蹙,她顺起嘴,“你都承认一真在想王初云了。” “我是在想她,可不是你想的那种想。” 他的话听得她一头雾水脑袋都快打结了。 他直言道。“我是在想,这事挺怪异的,而且王初云的救命恩人竟是沈样云,你不觉得太凑巧了,巧得启人疑窦?” 王丞相没隐瞒皇上和他外孙女私订终身的就是文状元沈祥云,当时私订终身时他俩皆不知王初云是丞相外孙女,不知者不罪,加上他前去西草国确认过沈祥云未和西草国王后有私下连系,前丞相魏成一家现只剩西草国那个失宠的王后女儿和沈祥云这个私生子, 应当没再搞鬼的能力。 皇上默许让王初云和沈祥云结为连理,一来自是看在王丞相的面子上,二来,王丞相素来严以律己,把沈祥云留在丞相府,反倒能藉由王丞相监督他。 至于当初以调戏嫔妃被罢官职一事,沈祥云口口声声喊冤,希冀籍由王丞相替他平反,但别说皇上不可能让他复职,王丞相也没那个脸去说。 关于王初云是如何认亲一事,他听皇后姊姊说,王家只怪描淡写说王初云流落在外处境可伶,差点被卖到青楼,还好遇到沈祥云救下她,她无依无靠便与他私订终身相依度日,王丞相还提及王初云失忆,忘了以前的事,身上有一足以印证其身分之物,至于是什 么东西,那是人家的家务事,皇后姊姊也未多问。 事已落幕,他没娶王初云,本该庆幸两妻在府中大打出手的头疼事不会发生,但他怎么想怎么怪。 “我看你是到手的娘子被沈祥云抢走,心里不廿心。” 边承欢啼笑皆非。到手的娘子?亏她想得到这词。 “好吧,煮熟的鸭子飞了,可她却飞到沈祥云那里,你不觉这事有蹊跷?” “有什么蹊跃,顶多就是我们扯平了。” “什么事扯平了?”他一脸不明所以。 “之前沈祥云嫌弃我,虽然我压根没想要嫁他,可他先说他不会娶我这种举止轻浮的女人,现在换沈祥云的老婆嫌弃你不嫁你,我们俩一人被嫌弃一回,不是扯平了是啥。”平茉蝶语气平稳,就事论事,未有嘲讽之意。 “你说……”平茉蝶的一席话,让他心头登时一亮,暗自在内心推敲着,有一些他没想透的事,似乎明朗起来了。 “也许就是这样。” “什么也许,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从城头传到城尾,还传到禾城县去,珠儿她娘都特地从禾城县跑来问我。”她烦躁的挥动手中的红丝巾,“这些天我都快被那些三姑六婆烦死了。” 她脸伤未愈,本打算躲在布庄后头坐阵指挥,可只要一听到前头有客人提到承欢哥被王初云退婚一事,口吻若有一丁点幸灾乐祸,她就忍不住遮脸冲到前头扦卫自己的丈夫,一整天忙进忙出,一会拉长耳朵聆听,一会唇枪舌剑的。 他听到娇妻抱怨,楼着她温柔笑道:“我亲爱的娘子,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能娶到你是我边承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挺身扦卫他的样子他全看在眼里,虽然他告诉过她不用理会那些传言,但她打从心里爱他,不容他受丁点委屈,听到有人诋毁他,自是忍不住扬眉挺身,展开护夫瓣论大会。 他被退婚,其实也算因祸得福,那日她在大厅上真心扦卫他的一席话,成功收服了他爹娘和皇后姊姊的心,让他们着实对她刮目相看。 “不是我们被嫌弃,是你不想嫁沈祥云,我不想娶王初云。”他佣着她,在她脸颊偷吻了下。 “你干么偷用我的说词,这明明是我为了堵那些三姑六婆想出来的话!”她颐道。 “是吗?”他佯装惊讶,“我们夫妻俩可真是心有灵犀,心心相印,说的话,想的事都一样。”其实真相是这的确是他在店里听到她对客人说的话,她一天说上十几回,他无须牢记都能脱口而出。 如若她未这么说,他也会这么安慰她的,所以说他俩真的是情意相通,意念相契合。 她笑睐他,他就会说这些好听话哄她。 “爷,原来你们在这儿。”哈总管似找他们找了好一阵,气息略喘道:“平七爷来了。” 平茉蝶表情困惑,“大哥、三哥和小柱子不是才回去,我七哥怎么又来了?” “肯定是想你,顺道来看我有没有欺负你。”他谈然一笑。 是他请平七海来帮忙调查布庄失火的事,虽然官府已经在查,但他觉得这其中疑点重重又关系到茉蝶安危,遂请平七海来一趟,为免让她因这事心慌,他才暂且隐瞒平七海此趟的任务。 “就算你有欺负我,我七哥也打不过你。”她边走向屋子边说。 “这话说得实在,待会记得同你七哥说他武功不如我。”边承欢扬眉,楼着娇妻,得意的笑着。 自从十日前外孙女在大婚当日于当众退婚,王丞相当场气晕,醒来后抱病进宫向皇上请罪,幸好皇上没有多苛责,只是他自觉颜面尽失有愧皇恩,因此暂且以身体不适为由在家养病。 十日来,他总板着张脸,府里上下没人敢和他多说一句话。 “老爷,你这不吃不喝的,是在和谁呕气,和我吗?”进到房里,见一个时辰前下人端进房内的餐点连动都未动,王夫人又气又心疼。 “不是你是谁!”王丞相怒道:“若不是你在皇后娘娘面前多言,哪会遭来这些丢脸失礼、出乖露丑之事。” “对,全怪我!”遭丈夫指责,王夫人委屈落泪,“可我还不是因为太过思念女儿,才会在皇后娘娘面前不经意脱口,我怎知皇后娘娘会突然向皇上提赐婚一事。” 王夫人记得那日进宫和皇后闲聊,皇后满面忧容,经她关心询问,才知国舅爷即将迎娶平家姑娘,皇后提及平茉蝶做过的惊人骇事,又提到她正值二八年华,她突地想起从未谋面的外孙女也正是这年岁,想到女儿和外孙女至今尚不知流落何处,她一时悲从中来 ,不禁哭了起来。 皇后关心问着,她只淡说不知女儿和外孙女的下落,皇后遂未再追问。 本以为这事就此落幕,孰料翌日皇后竟召老爷前去询问,她家老爷向来爱面子,当年女儿跟人私奔一事根本不许任何人提起,为了在皇后娘娘面前顾全脸面,他只好硬着头皮声称女婿当年招鳌入王家,外孙女在幼年时因故走失,夫妻俩伤心之余决定外出寻找, 誓言不找回女儿不回府,只是多年过去仍全无音讯…… 事实是当年女儿产下外孙女,曾来信告知喜讯并请老爷赐名,但她家老爷脾气又臭又硬,当场把信给撕了,并下令女儿若再来信,直接交给他焚毁,不许任何人拆阅。 女儿或许知道她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请人捎来的信件亦总如石沉大海般永无回音,即便如此,她还是会在每年过年前写封祝贺信回家。 那年外孙女四岁,女儿和往年一样年前写信回家,当时尚未当丞相的老爷生了重病,她日夜照顾心力交瘁,接获信时喜出望外,亲笔回信派人送去,让他们赶紧回来。 不知女儿是否因为害怕她爹是使苦肉计逼她回来,要再迫使她和丈夫分离,信送去半个多周,未见人影也无回音,她派人再去送信,送信的人回报那住处已人去楼空,屋主说原先住的那对少年夫妇不久前带着女儿走了,再没有回来过。 老爷命大挺过病关,获悉此事后大发雷霆,执意认定女儿心狠,连老父病危都不愿回来见上一面,心寒之余,彻底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其实老爷脾气虽硬,但始终疼爱女儿,当初接获外孙女诞生喜讯,女儿来信恳求赐名,老爷虽将信撕毁,却私下帮外孙女取好了名,因认定女儿未出嫁,她们母女都是王家人,遂替外孙女取名“王初云”,是以皇后问及时,他不假思索便脱口说出外孙女名叫王初云。 “这个外孙女和她娘一样,都是生来忤逆我的。”王丞相气得脸涨红。 “干么说这种话,女儿被你逼走,至今下落不明,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找回初云,虽然她做了傻事让我们王家蒙羞,可那是因她自小流落在外不懂礼节,何况她年纪还小……” “都已到了标梅之年,还轻重不分,可见她爹娘打小就没将她教好!”一想到大婚那日,外孙女当着边家所有人和皇后娘娘的面,哭着不嫁国舅爷, 他简真羞愧到无地自容,“既然不能嫁,为什么不早说,偏等到人家都已经用花娇迎娶进门,她才……”一张老脸怒气腾腾地,气到说不出话。 “她不就是害怕吗?你想她才刚和我们相认,我们马上就要她嫁到国舅府,她能不休休忐忐、心慌俱怕吗?” “我看你就是想把她宠得和她娘一样!”王丞相怒哼了声,别过脸去。 怕激怒他,令他又动肝大气病,王夫人遂不再和他争瓣,低首不语,沉默片刻后,她突又开口,“那日国舅夫人遮着脸,你觉不觉得她那双眼……” 她想说什么,却碍于他正气着,话终究没说出口。 第十七章 “我还真希望我也有条丝巾,能拿来遮脸遮丑!” “你……”这些日子来,一会得面对丈夫的责骂,转眼还得安慰害怕畏缩的外孙女,夹在两人之间,王夫人不禁委屈流泪。 见惹妻子伤心,王丞相想说些安慰的话,却拉不下老脸,又别过头去,夫妻俩僵持着默不作声,真到王夫人的贴身丫鬟匆匆来报。 “夫人,国舅夫人求见。” “国舅夫人?”王夫人和王丞相面面相觑,百思不解平茉蝶为何在这时前来拜访。 “你还杵着干么,还不快点出去。”王丞相急着起身穿衣,“你先去,我马上出来。” “好。”王夫人仰不住嘴角的微笑。想到平茉蝶那令她感到亲切万分的熟悉双眼,她本就想再找机会去看她,只是碍于现下时机不宜只好按捺住,今日她却主动前来丞相府,真令她喜出望外。 抹去脸上湿泪,王夫人对着铜镜梳整一下,步出房门,急切地前往大厅。 一进到大厅,见平茉蝶笔真站在厅堂中,王夫人忍不住轻斥丫鬟,“怎没请国舅夫人入座?” 丫鬟尚未解释,平茉蝶听到了,接腔道:“我有坐下,又起来了。” “国舅夫人,你请坐。”看着平茉蝶那双令她熟悉的双眼,王夫人不经意流露出慈爱眼神。 平茉蝶征了下,“丞相夫人,我一定在哪里看过你。”那慈爱眼神更令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也是……”王夫人忍不住想伸手揭她遮脸的紫色丝巾,察觉自己又失态,忙不迭收回手。 “国舅夫人,你的脸伤还没好吗?” “是好了,可就有个疤痕,疤痕未消退前,在外人面前我是不会拿下丝巾的,免得丢我丈夫,就是国舅爷的脸。”平茉蝶将丝巾系得更紧些。 “不过我每天都会换丝巾的颜色,这样蒙着也挺美的。” “呃,是,光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个大美人。”王夫人被她直率的言语逗笑了。 “那可不,我还未嫁国舅爷之前,可是禾城县第一大美人。” 她大言不惭的话语惹得王夫人又是一阵笑,不知为何,她一点都不觉得平茉蝶无礼,反倒觉得她亲切率真。她多希望初云也能和她这般说说笑笑,可惜初云个性胆怯,在府里住了十来日依旧有如惊弓之鸟,前后和她说的话都没国舅夫人来了才一会说得多。 “对了,小春,去我房里把玉露膏拿来。”王夫人对身边的丫鬟吩咐,旋即看着平茉蝶真诚的关心道。“国舅夫人,我这王露膏挺有用的,你拿回去搽了之后,过些日子脸上疤痕就会消失。” “不用了,皇后娘娘她早派人送玉露膏来给我,我搽了,疤痕真的淡了,估计过两日就可以不用再系丝巾,我的脸就可重见天日了。” 平茉蝶坦率的言语再度惹王夫人发噱,见王丞相出来,她才赶紧敛起笑容。 “国舅夫人,不知你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王丞相远远走来,拱手作揖,踌躇步至平茉蝶面前。 “王丞相你别跟我客套,我是自己临时突然想来,你当然不知我要来,不知者怎会有罪?”平茉蝶的直言快语令王丞相错愕了下,他抬头对上平茉蝶的双眼,表情和妻子一般,面露惊诧。 “你……”先前在边家他羞愧得无颜面对众人,没能仔细看她,今日一见,她这双眼…… 王丞相尚处于惊诧,平茉蝶未细看他的表情,径自说出来意。 “我今天是来找王夫人的。”平茉蝶转身把放在茶几上的一块布拿给王夫人。 “这是?”莫名收到一块布,王夫人一脸不明所以。 “送给你的。”平茉蝶真瞅着她,“王夫人,你一定来过我们平家布庄,要不我怎越想越觉得你挺面善,只怪我眼拙没认出你,你可别怪罪。不过,我可以请教你吗,你到底是哪一天去我们平家布庄的?”这个问题困扰她多日,越是想不起,她就越想知道。 她问过多掌柜和店内伙计,可他们异口同声皆说王夫人未到过店里,她猜,兴许是王夫人低调不愿暴露身分,没让人知道她是王丞相之妻,但她确定自己一定看过王夫人,可就是想不起来,一般客人也就算了,丞相夫人造访她竟没印象,这也太说不过去了,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送块上等布料过来赔罪。 其实说赔罪只是一个名目,她就是没来由地想过来一趟。 一脸纳闷的王夫人惯性地看向丈夫,旋即对着她摇头,“我真没去过。”她向来不奢华,鲜少制新衣,即便有需要也是找熟识的布庄绣坊,平家布庄分店才开张没多久,她很确定自己未上门光顾过。 平茉蝶突地噗嗤笑出声,“王夫人,你是不是担心乱花钱会遭丞相责骂,才不敢承认?上布庄选布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两匹布也花不了你太多钱,我想王丞相不至于舍不得花这点钱吧?” 这话一出,王夫人暗暗替她捏一把冷汗,她家老爷风雷之性,严正不阿,任何事对他而言只有对与错,若是对方说错话或做错事惹恼他,依他的毛司火性儿,不管对方身分多尊贵,肯定先恶声恶气的怒骂对方一顿,就连刚相认的外孙女也不例外。 “这,当、当然。”王丞相真盯着她那对熟悉的双眼,犹处于惊异之中。 “王夫人,丞相一丁点责怪你的意思也没,你就承认吧!” “蛤?”王夫人被丈夫那结结巴巴的模样给震慑住,她自从嫁给老爷后,头一回见他说话口吃,方才国舅夫人那一席明显损及他威严的话语,若是平常,他早就炮火连连,可这回…… 见丈夫真盯着国舅夫人的双眼,她想,他一定也和她一样,对那双明眸有万分熟悉之感。 “王夫人,口后你若想挑选布料,尽管吩咐一声,我亲自拎布来府上让你挑选。”平茉蝶爽快的道。 “那怎么好意思……”王夫人受宠若惊,正想婉拒未料身边的丈夫却语出惊人。 “好,好。”王丞相连连点头。 “王夫人,你瞧,王丞相对你可好了,既然他应允,以后你尽管吩咐我。”平茉蝶笑着告辞,“我不能出来太久,国舅爷这几日不知在忙什么,我得回店里看着了。” 听她说要走,王丞相这才回神,想起欲说的正事,“国舅夫人,请你转告国舅爷,老夫身体微恙,过两日定亲自上门向他致歉。” “致什么歉?”平茉蝶忽地想起王初云之事,“为了你家外孙女退婚一事?” 王丞相应了声,和夫人同时羞愧的低头。 平茉蝶不以为意,甚至开杯的笑,“王丞相,王夫人,你们压根不用在意此事,国舅爷少娶一个妻子,内心也许有那么一丁点遗憾,可他有我就够了,你外孙女退婚,没人跟我抢丈夫,我可乐了。” 平茉蝶的坦言不伟让他们先是错愕了下,随即内心松了一大口气。 “对了,既然要道歉,那我也向你们道歉好了,先前我脸受伤你们来探望我,我都窝在房里没出来,事后国舅爷还说我是全天下最大胆的人,连皇后娘娘和丞相到访都胆敢拒见。” “不,不,你当时脸受伤,情有可原。”她凡事不和他们计较还真诚以待,王夫人白然也礼尚往来,何况这事他们本来就未放在心上。 “其实不只是因脸受伤,我当时是伤心弄丢了我亲娘的遗物,那该死的放火贼,竟把我娘的遗物给偷走了!” “那贼还未抓到?”王丞相难得关心旁事地主动询问。 “还没,承欢哥,不,国舅爷他这几日大概就是为这事在奔走,早出晚归的,进展如何也不告诉我。”连她七哥也是,两人不知在瞎忙些什么,神神秘秘的。 “你刚说你亲娘的遗物,那……”王夫人表情困惑。 “噢,我本不姓平,姓林,我四岁时因……”不想再提伤心往事,平茉蝶轻描淡写带过,“父母双亡成了孤儿,承欢哥就把我送到平家给他们当小女儿。” 见她似乎不愿提往事,他们遂不再多问,不过王丞相倒是想为抓贼的事尽一己之力。 “国舅夫人,布庄失火一事,可有报官?” “早报官了,可那晚布庄只有我,那贼全身黑漆漆的还蒙着脸,我压根不知他是谁,官府没线索,查了十来日也没丁点眉目。” “没线索可查,的确难了点。”王丞相喃道。 “都怪我当初和我五哥七哥学武功时不认真,要不那贼肯定能被我擒获。”她嘟囔着,扼腕不已,“那晚我只拿木桶砸中他的脚,他就算脚痛,跛个一两天也就没事,何况都十多日,肯定早好了。” “跛脚?”王丞相似想起什么似地,脱口问:“那贼伤的是左脚还是有脚?” 平茉蝶略作回想,笃定道。“左脚。” “左脚?”夫妻俩面面相觑,内心似想着同一件事。 “国舅夫人,不知你……” 王夫人想问清楚她丢失的遗物为何,平茉蝶却蓦地大叫。 “糟糕,我出来太久了,得赶紧回布庄去。”平茉蝶说风就是雨,咋咋呼呼地,“王丞相王夫人,改天我再登门拜访,我先走了。” 咻地一下,一抹紫色身影立即消失眼前,夫妻俩征了下,啼笑皆非之余,心头均是起疑。 “老爷,你是不是觉得……” 夫妻俩坐在厅内讨论起心中疑惑,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望着平茉蝶奔离的方向,王丞相感概地叹着,“那双眼,像极了我们家闺女飞燕的眼晴……” “方才在房里,我就是想同你说这事,那双眼活脱脱是飞燕的翻版……”王夫人声音突地硬咽,低首已是泪如雨下。 城内大街上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天气乍暖,沈祥云藉口陪同王初云逛街,两人离府后,打发走跟随的仆人,闪闪躲躲地来到城郊的一间小屋。 自从莫名被罢黜,一些想巴结他的贪官送他的大宅和全银珠宝一夕之间全被收回,每个人见他如瘟疫般又赶又轰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好在他手边尚有些银两,不廿心落魄返乡,遂在城郊买下这间破屋当栖身之所,想等待翻身机会,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让他误打误撞捡了个翻身的特好机运。 一进屋里关上门,沈祥云冷不防地将王初云狠推倒在地。 “祥云,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她惊愕不已。 “我怎么会救到你这么笨这么没用的女人!”沈祥云气得脸色狰泞,“你自己说,你住进丞相府多少日了,我要你向王丞相提的事,你开口了吗?” “我……”王初云缩在桌角,胆怯地道:“外公他,他还在生我的气。” “面子扫地他当然生气,可皇上不怪,皇后不气,边家人摸摸鼻子也认了,他能有多大的气。你得趁现在他对你还有亏欠想弥补你时赶紧提让我恢复状元一事。”沈祥云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这事要再拖下去,时日一久,他若觉得你已在府中享尽荣华富贵不亏欠 你什么,也就懒得理你丈夫的生死了。“ 原本他想,当王丞相的外孙女嫣也不错,可住在丞相府这几日,他总觉绑手绑脚,任何事都得看那老头的脸色,怕惹人非议,他这个被招赘的外孙女婿就像小媳妇般默默无声地进了门,连场风光的婚礼也没有。 第十八章 他想想再这么下去也不妥,还是恢复官职对他最有利,不用看丞相老头的脸色,还可利用职位之便中饱私囊。 这事当然不能由他开口,得要王初云替他出面,可偏偏这女人胆小如鼠,退婚一事被王丞相怒斥后,她整天缩在房中像哑巴似的,真把他急死了。 “可他、他没亏欠我,我又不是他的外孙女……”说着,“王初云”害怕的哭了起来,“他那么凶,万一让他知道我是假的……”想到事情揭穿后,最严重的后果也许会被砍头,“王初云”害怕的又哭又颤抖。 沈祥云被她的哭声惹得烦燥不已,“你就只知道哭,早知你这么没用,当初我就不救你,让你被你娘卖到妓院去当妓女。” “我不要、我不要。”“王初云”猛摇头。 “不想被卖到妓院,你就得照我的话去做,不要只会哭。”沈祥云气得径自坐在一旁,别过脸,连看都不想看她。 对于自己莫名其妙被罢官,加上流言传得绘声绘色,他便认定此事肯定是边承欢替他妻子平茉蝶出气搞的鬼,一真耿耿于怀。 半个月前,他知道边承欢去了西草国,便筹划着要做些事报复他们,国舅府他是动不了,那平家布庄分店总行吧,烧了布庄仓库他憋在心头的怒气才能略消,正巧那晚只有平茉蝶在,他大着胆子搬了些木头放在布庄仓库前,打算让火势烧得一发不可收拾,孰料火才 烧起便引来平茉蝶,他和她扭打一阵,听到有人来便赶忙逃跑,逃离前见地上有一翡翠步摇,正巧他手边的钱花得快光了,便顺手捡走。 原本打算拿那造型特殊的翡翠步摇去换银两,孰料那步摇摔出一道不小的裂痕,当铺老板压了个低价,他不甘心就此卖出,心想找玉匠问问能否修复再说,岂知这一问竟引来了王夫人,原来那翡翠步摇当初就是该名玉匠所制,因太特殊,玉匠见伪装成老头子装 扮的他不是丞相府里的人,“亡生疑窦,暗中派了学徒去通知王夫人,她一来到便说有话要私下问他。 王夫人迫切追问他翡翠步摇的主人在哪儿,见他似有顾忌期期艾艾,她就主动哭着对他说了一段故事。 听明白后,他才知王夫人口中走失的外孙女就是皇上作主赐婚给边承欢的王初云,他亦惊诧发觉平茉蝶竟然就是王初云,但他们双方似乎都不知情。 想了想,这是他翻身的好时机,只要他找个人来假日王初云,再和王初云先私订终身,那他不就是王丞相现成的外孙女婿?见机不可失,他卸下伪装在王夫人面前露出真面目,以被罢黜羞于上街见人当成伪装的藉口,轻易地蒙混过去。 对于王夫人追问她女儿的下落,他摇头声称不知,只告诉她翡翠步摇的主人是一名瓜字初分的女子。他想,要找个十太岁能受控的女子不难,且他们只在小时候见过王初云,她长大成啥模样,他们压根不知晓,只要让她徉装失忆便一劳永逸。 对于王夫人急于见王初云,他故作为难样,万般有礼的推说让他先回去问问,若真是,他会亲自带人上门。 也是老天爷助他,当晚他欲去酒楼物色和王初云年纪相仿的女子,正巧在酒楼外碰到这个女人险被生母给卖到酒楼,他二话不说当场救下她,当晚就把她带回这间小屋,要她以身相许和他成了夫妻。 她视他为救命恩人,加上已成为夫妻,白然是对他唯命是从,和她演练过一番后,他便带她上丞相府认亲。 所有的事比他预料的还顺利,他还藉此摆了边承欢一道,让王初云披着嫁衣先进边家大门,再当众哭着说出她是有夫之妇的事实。 这是步险棋,万一惹皇后大怒命人砍了王初云的头,那他的翻身美梦就瞬间成泡影,可他就是想这么做,能让边承欢当众出乖弄丑,颜面扫地,那是件多大快人心的事!再者他亦推敲过,皇上极倚重王丞相,这事准能大事化小,果不其然的如他所料。 所有的一切都有如神助般的顺利,可偏偏就这个王初云儒弱得令人火大! “祥云,我,我好怕……万一王丞相知道我是、是假的,那我、我会没命的……”“王初云”哭着央求,害怕得连话都说不清,“我们都已经出来了,趁他们还未发现,我、我们快点逃好不好?” “不好!”沈祥云气得想伸腿瑞她一脚,旋即想不如就拿她最怕的事来洞叮她,“他可是丞相,就算我们逃到天涯海角还是会被抓回来。 “如果你不想我们夫妻俩被砍头,唯一的出路就是让我赶紧恢复状元郎身分,我若在朝廷有番作为让皇上倚重我,口后就算事情揭露,有皇上替我们作主,王丞相也拿我们无可奈何。”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当众向国舅爷退婚给他难看,皇上不也没把你拖出去砍头,你以为皇上是看你可怜吗?他是看在王丞相的面子上,因为现在他最倚重的就是王丞相。”瞪她一眼,他跟这没知识的女人说那么多做啥,“总之,你回去后一定要马上跟王丞相提让我复职之事,懂吗?” “王初云”愣愣的点头。 确定已唬住她,一放心,沈祥云开怀大笑,“边承欢被我摆了一道,你就不知我这心里头有多快活。” 他哈哈大笑着,笑声甫歇,她突又提起心中另一件担心的事,“祥云,万一……万一真的王初云出现,那怎么办?” 沈样云陡地一征,这笨女人说她笨,她却还有点用处,他只顾着往前冲,全心全力把“王初云”送入丞相府,却一时忘了还有个后患。 “如果她出现,那我假的事不就被揭穿了?”“王初云”满面惊惶。 沈祥云眼神一黯,一脸阴谋算计样,“既然这样,那就让她永远不能出现。” “什么意思?” 未理会她抛来的疑惑眼神,沈祥云得意笑道:“走吧,回丞相府去,记得我交代的事。” 两人急急离开后,一路尾随他们前来,躲在屋顶上偷听两人对话的平七海紧后头,从方才那段对话中,他可以确定这个“王初云”是沈祥云随便抓个人顶替的,那真的王初云在哪儿?沈祥云说“让她永远不能出现”,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出现,意思就是沈祥云要杀真的王初云? 平七海心一惊,这可不好,叮咬关人命,他得赶紧将此事回报给他的国舅爷妹婿知道。 身手俐落地跃下屋顶,不一会他人已在马背上,朝国舅府疾奔而去。 平茉蝶看着几位嫂子忙着做女红,对这种弱女子做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静坐半个时辰便忍不住打起呵欠,起身欲走出肩外,小柱子却粘在她身后当起跟屁虫。 “小柱子,你昨天已经跟着我一整天了,今天还要跟?”她斜眼问。 她六哥后天要娶妻,娶的是秦家布庄的干全,两家从生意对打结为秦晋之好,成为地方一桩美谈。前天承欢哥便要她和七哥先回来帮忙,他因还有事要处理,遂留在国舅府,等六哥成亲那日再赶回来。 七哥要她留在府里帮嫂嫂们的忙,哪儿都别去,可这些细活她哪做得了,昨天已经闷了一整天了,今儿个她再也待不住,想出去溜溜,去武馆或去布庄都好,就是不想待在家。 “是他爹要他跟着你。”平茉蝶的大嫂笑道。“茉蝶,你现在身分不同以往,若有个闪失,你大哥很难对国舅爷交代。” “有啥好交代,承欢哥他才不会这么不明事理。”平茉蝶低眼看着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小柱子,“小柱子,你就没别的事做吗?” “我有重要任务。”小柱子一副小大人样。 “那就赶紧去做。” “姑姑,我的任务就是跟紧你。”小柱子的话一出,惹得在场几位婶娘掩嘴轻笑。 “啐!你爱跟就跟吧。” 平茉蝶啐了声,步出房外,真往前头大步走去,可小柱子突地挡住她的去路。 “姑姑,你要去哪里?” “我要出门。”平茉蝶想了下,“先去布庄看看好了。” “爹和叔叔们说了让你待在家。” “我昨天已经待在家一整日了,在家我帮不了忙,干脆去布庄看看现在生意如何。” “七叔果然料中你会待不住。”小柱子喃喃自语,旋即对她说:“那好吧,姑姑,你先跟我来一下。” “去哪?” “来了你就知道。” 小柱子硬将她拉到七叔房里,从抽屉里翻出一堆东西。 “这些是什么?”平茉蝶不明所以的问。 “七叔说了,你若要出门,得先变装才行。”说着,他把一顶老婆婆的白色包头假发往她头上戴,还拿起一条旧包巾从发顶往下包住她的脸。 “干啥给我弄这些行头。”平茉蝶嚷着,不悦的一把扯下顶上物。 小柱子一脸无辜样,“是五叔和七叔交代我一走要帮你变装。” “我的脸伤都好了,你看,疤都消失了。”平茉蝶用食指点着左脸,她脸上的伤疤早好了,只是承欢哥还是叫她用丝巾遮脸,说她搽了玉露裔变得更漂亮,若是其他男人看了肯定为之神魂颠倒,那他可是会吃醋的。 她很乐意接受丈夫的说法,且蒙丝巾多了一种神秘的朦胧美感,多蒙几日也无妨,但她五哥和七哥显然想恶搞她,让她这个禾城县第一大美女变装成老婆婆,她可不乐意。 “是消失了。”小柱子点点头,随即又将她前一刻扯下的假发戴上去。 “小柱子,你干啥又……”假发的细网勾到真发,她扯痛了下。 “五叔和七叔说了,你若不变装,绝不准你出门。” “都跟你说我脸上没疤了,干啥还变装!”见小柱子执意听他七叔的话,一心想将她打扮成老太婆,平茉蝶气呼呼之余,摆出官夫人的架式,“小柱子你说,是你七叔大,还是国舅夫人比较大?” “当然是七叔,他长你好几岁。”小柱子一本正经的道。 “我指的不是这个!”平茉蝶身子一软,没了气势,耍官威这招在自家地盘显然无用武之地。 她继续跟小柱子一戴一扯,姑侄俩最后还玩开了,突然外头传来珠儿的声音,喊着,“小柱子,你在哪儿?” 听到珠儿的叫唤,小柱子放下被扯得七零八落的假发,大步跑向门边,“珠儿,我在我七叔房里。” 平茉蝶本想挪榆他,忽地听见珠儿又高喊着,“娘,小柱子在他七叔房里。” 珠儿的娘来了?肯定又有什么小道消息,她正闷得慌,听听八卦也好,正欲走出房门,柯大婶已经一马当先冲了进来。 “国舅夫人,你、你还在这儿做啥?”柯大婶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我在帮我姑姑变装呢。”小柱子替她回答。 “变什么装,不要再玩小孩子把戏了,现在没时间玩这个。”柯大婶拍胸顺气,“快……快呀!” “柯大婶,到底发生什么事?瞧你急的。”平茉蝶一脸困惑。 “我这不是在替你着急吗?” “该不会连你也要来替我变装吧?”平茉蝶小脸黯下。 宅里的一干女眷全闻声前来,只见柯大婶气喘吁吁地道出惊人之语,“国舅爷反悔了,他决定要娶王初云,你还变什么装,这都火烧眉毛了。”怕大伙儿不信,柯大婶又道。“这事可干真万确,珠儿她爹刚从天定城回来,他说整个城内都传得沸沸扬扬了……” 第十九章 柯大婶大声嚷嚷的话语尚未说宾,只见平茉蝶先是一征,旋即冲出肩外,她来到马厩,动作迅速的牵出一匹马,既上马背任奔离去。 回神赶到马厩的平家大少奶奶听闻她骑马奔出,神色焦虑的急忙唤来儿子,“小柱子,快去布庄通知你爹,说你姑姑骑马出门了。” 她又转向马夫,“你选匹快马骑去武馆通知五爷和七爷,让他们赶紧去追回国舅夫人。” “是。” “大嫂,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国舅爷真瞒着茉蝶要娶王初云?” “这事也太奇怪了,国舅爷要真想娶王初云,当初就不会让她退婚……” “会不会是国舅爷丢不起这个脸,想讨回面子?” 平家的妯娌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臆测着,平家大少奶奶摇头,轻喟了声,一脸愁容,“我也不清楚,相公只让我看紧茉蝶,干万别让她回国舅府,否则会出大事。” “这么说,国舅爷肯定是要娶王初云了……” 现场突地鸦雀无声,平茉蝶的几个嫂嫂们面面相觑,个个眉心微蹙,全都替她担忧起来。 “老爷,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坐在丞相府大厅中,王丞相夫妻俩皆一副头痛样。 昨日一早,王丞相原本要上朝,未料国舅府的哈总管求见,带来国舅爷的口信,说他想了多日,最后还是决定要娶王初云,这消息让王丞相夫妻震惊不已,丞相府终日似笼罩着厚重的乌云,压得他们束手无策,愁眉不展。 一同坐在大厅中的还有沈样云和“王初云”,沈祥云内心极呕,原本他已帮“王初云”做好心理建设,相信她会在王丞相面前开口提他的事,孰料这个边承欢竟悴不及防给他来个回马枪,说他要娶王初云,这下王丞相心头一乱,脸一板,别说蔫乎乎的“王初云 “被骇得开不了口,就算她有勇气开口央求,丞相老头被边承欢提亲一事扰得心烦,哪有心思忙他的事。 “外公我想国舅爷兴许是面子挂不住,才会……”沈样云话才说到一半,突遭王丞相怒瞪,他遂低首,嗓声不语。 他这可不是怕他,只是他还需要靠这臭老头在皇上面前帮他提复职一事,眼前边承欢这事也得由他去安抚弧平。他猜想,退婚一事在城内引起轩然大波,纵使白诩潇洒自若的边承欢亦无法忍受旁人的耻笑和谈论,遂想籍娶回王初云扳回面子。 这边承欢也真是笨,他和“王初云”是夫妻已是不争的事实,若他执意强娶,那不就是娶了他沈样云穿过的破鞋,对边承欢而言,非但不会扳回面子,还是二度受辱。可借现下他没闲功夫和他玩游戏,还是坐稳王丞相外孙女婿的宝位,以此为垫脚石,静待来日恢复官职较踏实。 “外公我、我不想嫁国舅爷,我和祥云已是夫妻……”“王初云”一脸急得快哭的模样。 “你和他是夫妻,难道国舅爷会不知道!”王丞相憋了一天半的烦躁,化为怒气咆哮吼出。他就愁这点,国舅爷明知道退婚的缘由,他以为皇上和皇后不怪罪,这事就能谈去,怎奈国舅爷似乎不想罢休。 那日国舅夫人前来,他听她话中意思,国舅爷应该是不在意的,但话说回来,有哪个男人能容得这等当众被退婚的耻辱,也怪他拉不下老脸,事发至今尚未上国舅府,向国舅爷郑重道歉。 “王初云”被叮哭,沈祥云就算再怎么不耐烦,在二老面前也得装出疼借妻子的模样,他楼肩拍背,好生安慰着她。 “老爷,要不我进宫一趟去见皇后娘娘。” 王夫人的提议遭王丞相断然否决。 “我说过,别再拿这事明扰皇上和娘娘。”王丞相怒瞪眼前的一对惹祸精,气得拂袖,“我亲自上一趟国舅府。” “外公,要我随您一块去吗?”沈祥云忙不迭起身,假意问道。 “你去?你是巴不得让事情变得更糟是吧!”王丞相厉瞪他,棒悻然离去。 “是,外公,您慢走。”沈祥云恭敬的送他出门,待人走远,他转身向王夫人说道。“外婆,初云她似乎被叮着了,我扶她回房休息去。” “等等,我有事要问初云。”王夫人淡然道。“祥云,你先忙别的事去,我和初云聊聊。” “是,外婆。”感觉王夫人刻意想支开他,沈样云步出厅外却未离开,躲在一旁想听听她欲问“王初云”什么事。 “初云,外婆问你,你是几岁失忆的?”王夫人真瞅着被王丞相叮得还余悸犹存的“王初云”。 刚认亲时听闻外孙女儿失忆,她一颗心揪疼,加上忙着婚事,没空也不忍多问,现下她心头诸多疑问越积越多,正该是问清楚的时候。 “我……大概四岁的时候。” “四岁?” “王初云”愣愣点头,把沈祥云预先拟给她的说词平浦真叙的道出,“我养母也不确定当时她收养我的真切年纪,大约猜测是四、五岁,那时是一对穿着华丽衣裳的年轻夫妻,遇到山贼抢劫被刺成重伤,临死前把我和那支翡翠步摇托给她……”“王初云”越说越心虚,低头掩饰闪烁的眼神。 “临死前?你是说你亲生父母死了?”王夫人情绪略显激动。 “我,我不知道,是,是样云,不,是我养母说的。” “那你养母呢?” “死了。” “那你亲生父母的坟在哪?” “不知道,养母当时觉得很害怕,抱着我逃到别的城镇,她,她只跟我说了这些,没再跟我提过其他的事……” 王夫人征愣住,“那你的养父呢?” “也死了。” “全死了,全都死了……”王夫人喃喃自语,突觉方才的对话有不对劲之处,仔细回想,脱口问出,“你养母说,是一对穿着华丽衣裳的年轻夫妻把你托给她?” “嗯。” 王夫人低眼思付,这不对,当初她托人给飞燕送信要她回来见她爹最后一面,送信的人回报说他们过得极清苦,一身旧衣,住的地方也很简陋。 然而她对沈样云说的那些是爱面子的老爷在皇后面前的那番说辞,若依这套说辞,她的女儿女婿白然是“穿着华丽衣裳”。 心头起疑,她不动声色的问。“那你小时候穿的衣服呢?你走失时,穿的可是外婆亲手帮你缝制的衣服?那衣领还绣了个”王“字呢!” “这……”“王初云”眼神不安地游移,目光忽地和躲在窗边的沈祥云对上,他一个点头,她立即说。“是,我有印象,我看过那件衣领绣了个”王“字的小衣,只是后来养母不知将它收到何处,我再也没见过。” “这样,真是可惜了,那可是我花了三天三夜缝制的。”王夫人轻喟,前些日子眼里流露的宠爱不复见,内心充斥失望和怒气。 她替外孙女缝制衣服是真,可借外孙女从未有机会穿,因为她打从出生以来,压根没回来过。 “也真难为你养母了,他们家境不好,竟从未想将那支裴翠步摇拿去变卖,那上头那朵用金片镶成的牡丹花可值不少钱。”王夫人再度试探。 “王初云”偷偷望向窗边,只见沈祥云焦急的真摇头,她会错意,回答道。“不,我养母说那是我生母留给我认亲的遗物,她知道那金片花很值钱,可就算饿死她也不卖。” “是啊,多亏她没将它卖掉,我们祖孙才能相认。”至此,王夫人万分确定眼前这个王初云是假的,那么重要的认亲遗物,她居然没将它瞧得仔细,那上头压根没金片的牡丹花。 那支翡翠步摇白玉匠修补好送回丞相府后就一真收在她这,也是老天有眼,她原是留下步摇睹物思人,因此并未马上还给外孙女,却因此揭发了她的谎言。 压抑住内心的怒气,这事,等丞相回来再作定夺。 “外婆累了,我要回房休息。”王夫人重重一喟。 “外婆,我扶你。” “不用!”王夫人突地甩开她的手,让她叮一跳,怕打草惊蛇,王夫人好声好气微笑道:“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是。”待王夫人走远,“王初云”步出厅外想找沈祥云,却已不见他人影。 真到掌灯时分,一真待在房里怒气闷憋心头的王夫人终于等到王丞相回府,丫鬟小春匆匆来报。 “夫人,丞相回来了,请您到书房一趟。” “去书房?” 王夫人心生纳闷,小春立即补上未完的话。 “国舅爷也来了。” 王夫人心头一惊,猜想他极可能是为娶初云而来,可现下府里这个王初云是假的,她还来不及告诉丞相此事,万一国舅爷执意迎娶,事后却发现真相,那可怎么办才好? 小春四下张望,即便房里没其他人,她仍战战兢兢地上前附耳道:“夫人,丞相说要你带小姐的翡翠步摇前去,这事别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孙小姐。” 王夫人狐疑地看她,但猜想小春肯定也不知何事,既然丞相这么谨慎神秘,肯定有要紧事,她还是赶紧带上翡翠步摇前去。 一进书房,王夫人便见王丞相坐在福子上,泫然欲泣,“……她那双眼,像极了她母亲呀……” 王夫人和边承欢打过招呼,抓疑的问。“老爷,有什么事?” 王丞相抹去脸上的泪水,见妻子手中捧着木盒,手指着木盒,旋即又指向站在一旁的边承欢,“给、给国舅爷看看。” 满脸纳闷的主夫人依言将手中木盒递给边承欢,边承欢接过一看,慎重的点头,“这翡翠步摇,的确是茉蝶的。” “国舅爷,你说,这步摇是……”王夫人一脸惊诧。 “国舅夫人,才是我们真正的外孙女。”王丞相说出真相,忍不住痛哭流涕。 想到平茉蝶那双神似自己女儿的双眼,加上他相信国舅爷不会也没必要乱编故事骗他,找到亲人的真切感和懊悔当初对女儿的苛刻让他的心揪痛不已,刚强的面具瞬间瓦解,热烫的泪布满老脸。 王夫人惊愕之余,跟跄跌坐椅子上。 “这是真的吗?” “王夫人,这支翡翠步摇当初是官府的人交给我,我再转交给茉蝶的养母,布庄失火的那天,茉蝶整日戴着这支翡翠步摇,所有来过布庄的客人都能作证,那晚,她和放火的贼人扭打,跌趴在地,翡翠步摇可能因此飞落被那贼人拾了去……”边承欢将翡翠步 摇的来龙去脉交代一番,又将平茉蝶的身世遭遇详述了一遍。 “茉蝶说她的生父叫林文生,生母名叫飞燕,可她想不起来生母的姓于。” “对,没错,我女婿的确是叫林文生,女儿是王飞燕……”王丞相抚膺大恸,推敲女婿一家遇害的时间,极可能是接到家书连夜赶路,想见他最后一面,但这么多年他却以为女儿狠心绝情弃病父不顾,想到自己一真误会女儿,不禁悲从中来。 “飞燕,我可伶的女儿……”听闻女儿和女婿早已身亡,王夫人凄恻哀痛,悲嚎大哭。 见到痛失爱女的两人大放悲声,边承欢亦感到心酸,眼眶也跟着红了。 下午他爹因听到他放话说要娶王初云的传言,大速召他回太师府,气急败坏的责骂一番,他未告诉爹亲其中原由,只乖乖的答应他不会胡来,回到府里,哈总管告诉他王丞相自他出门不久就来了,虽告知他国舅爷去了太师府一事并请王丞相先回府,但王丞相却 坚持要等他回来。 第二十章 他猜王丞相是为了他改变心意又想娶王初云一事前来,果不其然,一见到他,王丞相放低姿态——再向他道歉,他正愁不知该如何向他说明自己之所以会如此做的原由,王丞相已冷不防提问布庄失火和茉蝶生母的遗物为何。 原来王丞相见过茉蝶那双和他女儿极为相似的眼睛,那种亲人的感觉特别强烈,加上她提到弄丢生母的遗物,以及布庄失火那晚她拿东西砸到放大贼的脚,他想起沈祥云带着王初云上相府认亲时正是左脚微跛,当时他声称是不小心摔伤的。 这些事若联想在一块,有种真相呼之欲出的感觉,是以王丞相才会心生疑虑,认为茉蝶极可能是他真正的外孙女。 当初他和平七海在城内当铺全面盘查,心想那贼或许会把翡翠步摇拿去换钱,虽有查到,可当铺老板说是个老头拿来的,因那支翡翠步摇有裂痕他出了低价,那人便未卖,这席话让他猜则那贼或许会找玉匠修复,几经探访,果真找到当初打造翡翠步摇的玉匠,他说那翡翠步摇原是王夫人的。 至此,他赫然惊觉茉蝶极可能才是王丞相的外孙女,加上平七海跟踪沈祥云听到的那番话,担心茉蝶遇害,正巧平太洪即将大婚,他便让平七海带着茉蝶先回平家,让她暂时先远离是非之地。 如此他还不放心,他想若是让沈祥云在这时分心去忙别的事,他就没空对付茉蝶,是以他才会重提要娶王初云之事。 之所以没在第一时间就找王丞相,是因为翡翠步摇不在茉蝶身边,若贸然去认亲,说不准王丞相会认为茉蝶想攀龙附凤,若知王丞相心里早起疑,他也不用兜这么大的圈子。 稍早前在国舅府,他向王丞相说出茉蝶生母的遗物是一只燕子形状的翡翠步摇,王丞相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就回丞相府,虽内心已笃定,但还是想先让他看过翡翠步摇,确定无误再说。 这一确认,所有的事皆吻合,王夫人伤心之余脱口说。“老爷,我正想跟你说府里这个初云是假的……”她把下午在大厅内试探“王初云”的事全盘说给他们听。 真相大白,王丞相抹去眼泪,将女儿和女婿已殁一事暂抛一旁,痛心疾首朝书房外喊,“宋总管,进来!” 被交代除非他呼唤,否则不管听到任何声音皆不准擅入的宋总管这才急急进入。 “老爷。” “去,给我把沈祥云和王初云抓来!”王丞相怒气腾腾下令。 “是。” 虽不清楚老爷为何大发雷霆,还要抓孙小姐和孙姑爷,但宋总管只管领命,不一会,人是抓来了,但却只有王初云一人。 “沈祥云呢?”王丞相怒问。 “孙姑爷不在房里,我已让人在府里寻他。” 莫名被抓来书房的“王初云”惊恐地看着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在王夫人身上,“外、外婆,我……下午我一时恍神,忘了步摇上没有牡丹花……”她鼓足勇气依沈祥云交代,向王夫人解释。 “你还想瞒骗!”王夫人气得咬牙切齿,“小春,给我掌嘴!” “是。”小春上前,一个大辣辣的巴掌打在“王初云”脸上。 “王初云”又痛又怕,流下泪来。 “外婆,你为什么……”被最慈爱的王夫人一瞪,“王初云”惊恐又心虚的低下头。 外头,下人正在向宋总管回报,“宋总管,里里外外都找了,没看见孙姑爷的身影。” “说,沈样云去哪里了?”王丞相裂皆嚼齿地怒问。 “他出去了……”王初云哭花了脸,怕得缩着肩。 “去哪了!” “我,我不知道……”王丞相一个愤怒拍桌,把她叮得连忙吐出真话,“我真的不知道,他只交代……要我向外婆解释步、步摇上没有牡丹花……我就做、做好这件事,其、其他的事,他会……会完美解决。” 王丞相心一惊,猜则沈祥云可能是要杀茉蝶灭口,他惊惶地看向边承欢。 边承欢肃穆道。“丞相你放心,茉蝶在平家,暂时不会有危险。”晓是如此,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我立刻起程去平家。” 他正要走,却见下人领着哈总管急急来到。 “哈总管,你怎么来了?”边承欢内心涌起一丝不安。 “这……”哈总管一脸难色,想说什么,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又不好当场说出。 “是茉蝶?她回来了?”边承欢想也没想便脱口问。 哈总管点头。 “她人在哪里?”边承欢焦急的问。 “少奶奶在布庄,她把所有人赶走,要爷去见她。”见他心急如焚,哈总管也顾不得旁人,直言转述多掌柜的传话。 “爷,发生什么事?”主子如此惊慌,肯走是发生大事了。 想到茉蝶一个人在布庄,恐会遭遇不则,管不了这是丞相府,边承欢下令大喊,“快给我备马!”说着他立刻冲出书房,朝大门奔去。 哈总管欲跟出,王丞相却喊住他,“哈总管,你驾了马车来吗?” “是,丞相。” “快,送我去布庄。” “老爷,我跟你一起去。”同样忧心的还有王夫人。 “你待着,给我好好审她!”王丞相怒指着跪在地上,早叮得魂飞魄散的“王初云”,旋即快步奔出,边走边说。“哈总管,快走。宋总管,通知官府,派人赶往平家布庄,务必抓到沈祥云。” “是,老爷。” 平茉蝶坐在布庄里,闷瞪着桌上的一碗面,挨不了饿,把碗挪到面前,大口吃了起来。 “连多掌柜都担心我挨饿,还知道给我送面来,臭承欢哥到现在还不来,当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了!”吃了两口面,她气呼呼地放下筷子。 听到柯大婶报讯,她怒气冲冲,十万火急地骑马赶回,想要亲自问他是否真的要娶王初云,回到城内,她念头突转,做错事的是他,是他该主动亲自来向她负荆请罪,不是她去问他。 她想,国舅府是他的天下,布庄才是她的地盘,是以她没回国舅府,而是来到布庄撤走所有人,她要在自己的地盘等他前来向她解释道歉。 她让多掌柜去国舅府传话,多掌柜回报他人去了丞相府,哈总管已经去找他了。 她越想越气,他去丞相府,肯定是去谈迎娶王初云的事! 臭承欢哥,骗她回平家,说要她先回去帮忙筹备六哥的婚事,原来他是想普着她迎娶王初云。 “边承欢,你太可恶了,口口声声说有我一个妻子就够了,原来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见他还不来,她气得把筷子给丢了。 “一个妻子怎能满足边承欢,他可是人人皆知的花心国舅爷。”门口突然传来笑声,接着门被推开,沈祥云出现在门口处。 平茉蝶心一惊,旋即不屑道。“我想见的人不来,最不想见的人偏就出现。你来做什么?” “我来会苦主,你忘了,我是王初云的丈夫,现在你的丈夫要抢我的娘子,不只你生气,我内心也愁苦。与其生气愁苦,不如一起商议如何解决这事。”沈样云趁她转身,立即把门关上。 原先他正愁要如何不惊动其他人将她给杀了,在布庄外排徊一会,听到她怒骂边承欢的话语,知道她正为边承欢想迎娶王初云的事吃醋生气,又发觉布庄无人出入,似是没有旁人,倒给他一个近身下手的机会,趁没人看见,他急忙闪身进入布庄。 “我不想跟你这种人商议事情。”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边承欢将王初云娶进国舅府?”沈祥云慢慢走进,想趁她不备,一刀杀了她。 她一定得死,下午王夫人很明显在试探“王初云”,虽露了一些马脚,但“王初云”傻乎乎的性情倒给了她转圜余地,只要推说她恍神、被王丞相吼得太神无主,一时没听清楚王夫人的话才会说错话,一定可以顺利圆谎。 总之,只要平茉蝶死了就没人能揭发“王初云”假冒的事,王夫人那边,只要让她多流两滴泪,那老太婆就会心软了。 “哼,王初云嫁给国舅爷,比嫁给你强多了!”她突回头呛他,叮得他想抽刀的手立即弹开。 “沈祥云,我问你,布庄失火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她早怀疑他了,她得罪的人可能不少,但会弄到要放大断她财路的大概只有他,现下她仔细看他身形,还真跟那晚的放火贼有点相似。 沈祥云故作镇定,“什么贼,我可是堂堂的状元郎,哪会做贼。我是来和你商讨如何拯救你和边承欢的婚姻,你却怀疑起我,真是好心没好报!” “肯定是你!”她突地伸出手,“我的翡翠步摇是你栓走的吧,还来!” 她提起翡翠步摇的事,令他心惊,“什么步摇,我一个大男人,要女人家的步摇做什么!” 他故作一脸不屑,内心惊觉得快点下手,免得边承欢或其他人赶来,他手伸进袖子里,慢慢掏出一条折叠方正的帕子,这平茉蝶是有点功夫的,若打起来惊动其他店家,引来多事者可不好,他早有往备,先迷昏她再下手,准能一声不响地轻松解决这个后患。 “哼,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你就是放火贼!”平茉蝶指着布庄大门,“你走,我宁愿让承欢哥娶王初云,也不想和你联手做坏事。”她越看他越觉得讨厌,一脸心术不正的坏人样,当初若不是闻到他身上有竹叶香,她才不会和他攀谈,事后还被他奚落,真教她呕死了! “那好吧。”沈祥云故作失落样,拿出沾有蒙汗药的帕子,“这是初云的手绢,你把它交给边承欢……” 趁她没防备,他悴不及防地用帕子紧悟住她的口鼻,被突如其来的手绢蒙住,平茉蝶奋力挣扎,但不一会却觉得头晕且浑身无力,视线越来越模糊,整个人瘫软在地。 “哼,平茉蝶,你命该如此,怪不了我。”沈祥云抽刀正欲弯身结束她的性命,忽地听见门外传来边承欢的大喊声。 “茉蝶。” 他一个征愣,大门已被踢开,边承欢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沈样云!”见他拿月,边承欢立刻上前瑞开他,“茉蝶,茉蝶……” 他弯身察看平茉蝶有无受伤,沈样云趁隙逃了出去,正巧遇上随后赶到的王丞相。 “沈祥云,你这恶徒休想逃!” 听王丞相口气,似乎已知他指使人假冒王初云一事,惊觉自己已无后路,他索性拿刀扶持王丞相。 “别过来,都别过来,否则我就让王丞相没命。” 一会功夫,官府派来的人已将他团团围住,追着平茉蝶而来赶到国舅府却扑空因而转朝布庄前来的平五泉和平七海兄弟俩互使眼色,平七海一个箭步冲到前头,拿刀指着沈祥云道。“沈祥云,你逃不掉的,快放了王丞相。” “都、都别过来。”知道自己插翅难飞,沈祥云纵使心慌意乱,仍做困兽之斗。 “别管我,把这恶徒拿下!” 平七海和悄悄绕到后头的平五泉打算来个前后夹击,未料王丞相竟徒手握住架在脖子上的短刀,两人见状立即攻上前,将被王丞相突如其来举动骇住的沈祥云给擒下。 平茉蝶昏迷,王丞相手掌划伤鲜血真流,祖孙俩一同送医馆,顾不得自己受伤,王丞相看着昏迷的平茉蝶,老泪纵横。 “茉蝶是我的外孙女没错,她这张脸,像极了她娘呀!” 尾声 【尾声】 半年后—— 平茉蝶一路嘟着嘴进丞相府,知道外孙女要来,早在厅内殷切期盼的王丞相夫妻俩见状忍不住笑问。“茉蝶,怎嘟着张嘴,谁欺负你了?” “外婆,还能有谁,全天下有胆子欺负丞相外孙女的,就只有边承欢一人。” 平茉蝶撅嘴,转向坐在一旁的王丞相撒娇,“外公,你给皇上说去,要他别老是让承欢哥离家出走。” “你这孩子……”王丞相啼笑皆非,“承欢他是替皇上去办正事,什么离家出走。” 前一任饮差大臣告老返乡,皇上遂命边承欢为新任的饮差大臣,只要他一出远门,平茉蝶就老说他是“离家出走” “茉蝶,你是不是不乐意回来陪外公外婆?”王夫人徉装伤心问。这孩子贴心的很,只要承欢出远门,她就回丞相府住几天陪他们二老,有茉蝶这可爱的孩子在,丞相府这半年来可热闹不少。 “我怎会不乐意,我乐意的很。”说着,她嘴角却垮下,“可我想承欢哥他更乐意这一回的离家出走。” “为何?”王夫人一脸不解。也是,前几回承欢不在,茉蝶也没像今日这般嘴都快噘上天了。 “我听说他要去的那地方美女如云,在街上走二步就能遇到一个美人,你说他能不乐吗?” 王夫人了然笑道。“原来茉蝶是在担心……” 二老相视一笑,王丞相替外孙女婿做保证,“承欢有你他就知足了,不会贪恋其他女人。” “我就怕他乐不思蝶。” 一句话又让王丞相夫妇笑开怀。 二老的目光随她流转,两人总私下惊叹,怎么同样的一张脸,女儿飞燕是经声细语,温柔婉约,可这外孙女就大不同,古灵精怪,话多得像只小麻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毫无忌禅,可也因此更添可爱。 “外公,你手上的疤好了吗?”前一刻才在生离家出走那人的气,一眨眼,她转而关心外公的手。 “你外公不听话,他不搽玉露膏。”王夫人逮着机会跟外孙女告状。 “外公是个大男人,搽什么玉露膏。我外孙女说我可是天定皇朝第一大英雄,我得将这疤留若当见证。”自从外孙女回到身边,向来严肃不荀言笑的王丞相也学会说笑了。 “瞧你外公你给他封天定皇朝第一大英雄这封号,他乐得呢。” “外公当之无愧,有哪个人敢空手入白刃的,尤其外公年岁已大,更显英勇。”外公这一项英勇事迹,硬把承欢哥从她心目中第一英勇挤到第二位去,为此他还抗议过呢,他说当时他一心急着救她,才没机会去抓沈祥云。 而那沈样云最后被砍头了,假冒的王初云也被流放,他们的生活终于平定下来。 “你呀,就这张嘴甜,哄得你外公开心不已。”王夫人内心充满感激,“也是平家夫人教得好,又疼你爱你,宠出你这个甜宝。” 感念平家养育茉蝶的恩情,她和丈夫并未坚持要茉蝶更改姓名,只要她开心就好。女儿和女婿的骨灰已迁回下葬,失去女儿,让他们更珍借茉蝶这个外孙女。 平茉蝶甜甜一笑,突又想起离家出走的人,气道。“外公,等你想告老时,就把丞相的位置让给我,承欢哥他现在是饮差大臣,我可不能输给他,我要当天定皇朝第一位女丞相。” 外孙女豪气干云的口吻把二老吓出一身冷汗。 王丞相有点招架不住的哄道:“茉蝶,丞相之位不是外公想让就能让的,得要皇上认定有才能,能辅助他治国的人方能当丞相。” 平茉蝶眉心微蹙,“我不想治国,我只想治承欢哥。” 这话又把二老惹得发噱。 “茉蝶,你想治承欢不难。” 王夫人话一出,王丞相紧张的啐了声,他低声道:“别乱教茉蝶。” “外婆,你快说,有什么办法可治承欢哥?”虽然承欢哥对她忠心不二,可谁知道他离家出走时有没有偷看别的女人。 有外孙女在,王夫人可不怕丈夫。 “这法子简单得很,你只要生个孩子,承欢是孩子的爹,你是孩子的娘,你们不平起平坐一样大了。” 平茉蝶想了想,眼睛发亮,“外婆,你真聪明,这法子真好。” 王夫人和王丞相相视偷笑,见平茉蝶连连点头,王夫人也感到宽慰,她亲手缝了三天三夜的那件衣领绣着“王”字的小衣服,应该再过不久就能派上用场了。 夜里,平茉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丞相府的床虽然又舒适又大,可没承欢哥暗她一起睡,她一个人觉得好孤单。 他奉命出差,虽她嘴里嘟囔着那儿美女如云,他会乐而忘返,可她内心其实更担心他的安危,万一他受伤甚至手了命,那她要上哪儿再找这么疼她的好丈夫? “这么晚了还不睡,在想谁呢?” 门突地被推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她又惊又喜地弹坐起,见他回来,万分惊喜地跳下床,飞奔扑向他。 “承欢哥,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在作梦吧?”她开心地整个人勤在他身上。 “你都还没睡,怎会作梦。” 他用力吻了她一下,她却突然推开他。 “你不是去那个走三步就能遇到一个美女的地方,怎么舍得回来?”她负气的径自躺回床上,不理他。 “还在生我的气?”他坐上床搂她,昨日他随口形容皇上要派他去的地方,说宾后她就默不作声,生起闷气。 “我哪有在生气,我睡了。”她拉高被子,蒙住头。 边承欢轻笑,概叹,“枉我甘冒被皇上责罚的危险,对平家人一片用心,我的妻子居然对我不理不睬。” 平茉蝶拉下被子,瞳着圆眸问:“你做了什么事,皇上要责罚你?”听到丈夫会被责罚可担心了。 “因为我的妻子老惦念着她七哥还未娶妻,我就想难得有这么一个”在街上走三步就能遇到一个美女的好地方,就让给我七舅子去,说不准他能在那儿挑中一个媳妇。可我妻子似乎不是很高兴我这么做。“边承欢两手环胸,板起脸。 “我看我还是赶紧去把我的七舅子追回来,自己去好了。” 这回皇上派他去办差,其实也无大事,就是替皇上四处巡视一下,可茉蝶似乎不太高兴他去美女如云之处,加上他也不是那么想去,巡视这种无聊事总是不如拔地军的任务那般刺激,于是他就自己封平七海为贴身侍卫,命他代替自己去巡视。 平茉蝶急拉住想下床的他,“既然你已让七哥去那就好了。”倘若七哥这趟去办差真能娶个媳妇,那就再好不过,但若换作是他去挑了个妾回来,那可就不好了! “好了?我这样安排,你不会不高兴?”他故意问。 她轻摇头,“这样很好。” “很好?唉,我妻子很不爱我,放任我可能被皇上责骂,她一点都不担心。” “谁说我不担心,我这就去请外公向皇上说情。” 她急忙想下床,却被他一把按住。 他失笑,“我跟你说笑的。你七哥现在是我这个饮差大臣出巡时的贴身护卫,他先帮我去巡视,合情合理,皇上怎会怪罪。再说这么晚了,外公外婆都已睡下,你还要吵他们?”他就是怕吵醒他们,才要宋总管别通报,自己直接进来。 她摇头。 他温柔一笑,“那我们也睡吧。” 她轻声抗议,“我说了,丞相府是我的地盘,在这儿,我说了算。” “好吧。”他苦笑,她的地盘可真不少,平家、布庄和丞相府都是她的地盘。 她想了下,没其他词,“我们睡吧!” 边承欢叹笑着,说的不都一样,可她的地盘就是得由她发号施令就是。 两人躺下窝在被中,她突然笑出声。 “什么事这么好笑?” “没什么,今天外婆给我想了个能治你的方法。”没心眼的她直言道。 “治我?什么好法子,说来听听。” 她考虑了下,还是坦白告诉他和外婆的对话。 “外婆果然不愧是丞相夫人,这么厉害的办法她竟然想得出来!”他一副害怕又敬佩的模样。 “那可不,她可是我外婆。” “好吧,那你打算怎么执行?”他露出不反抗,一副全力配合到底的顺从样。 “当然是赶紧生个孩子。” 见她躺着没动静,他点点她的肩,“夫人,容我禀告一件事,我们这样平躺死睡是生不了孩子的,一走要有一番作为才行。” 她愣了下,见他抛来暖昧眼神,了然顿悟,羞道。“那、那我们就先别睡……你、你想过来就来吧。” “不。”他摇头,“夫人,你忘了这里是丞相府,不是国舅府,这是你的地盘,我可不敢在你的地盘上撒野。” “对呢。”她一时忘了丞相府是她的地盘,在这儿她是孙小姐,他是孙姑爷。 “那……我过去喽。” 他点头,闭着眼,等着她过来。 她轻轻抚摸他的脸,他突地低喊,“非礼。” 她紧张的悟住他的嘴,“别出声,会,会让人听见的。”她虽然大刺刺天不怕地不怕,可唯一害羞的就是闺房里的事。 “我忍不住。”他憋笑,徉装无辜样。 “忍忍嘛。” 他抿嘴,点头。 她伸手欲脱他的衣服,他又喊,“非礼。” 摸他胸、摸他肚,他“非礼”个没完没了,瞥见他嘴角偷偷扬起的笑意,知道他是故意的,她气得跨坐趴上他的身,吻住他的嘴,这下她倒要看他怎么再喊“非礼”。 果然,他不喊了,换他摸她背,摸她脸,吻得热情投入,摸个没完没了……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妇德放两旁之一《守财小皇妃》; 02、妇德放两旁之二《太座一言堂》; 03、妇德放两旁之三《非礼国舅爷》; 04、妇德放两旁之四《凉凉当王妃》。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