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脚干娘》 楔子 【楔子】 北方大城崇元城是一商业繁荣的老城,近郊一座可以俯看山下繁荣街景的“玄武山庄”就盘踞在山腰上,因时至初春,四周树木灰黄交错外,还有初绽的新芽娇嫩吐绿,衬在凝雪未融的枝干上,围绕着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构成一幅相当美丽的风景,这里也是城主万昀泰的宅第。 占地极广的山庄里,正副总管就有十二名,奴仆人数更是破百。 这会儿,奴仆们更是在大总管的命令下,要赶在元宵前一天,先行将红灯笼一一悬挂起来,所以,山庄里外都可看到奴仆们有的站在椅子上,有的在下方递上灯笼,一上一下的将灯笼给挂上去。 忙碌好一阵子,终於布置妥当,才一一点火,瞬间,古典精致的优雅山庄就沉浸在几百盏灯笼光华中。 此刻,却有人发现亭台旁少了一盏,纳闷的道:“怎么会少?去年的灯笼已全部拿出来了啊。” 负责摆灯的副总管挥了挥手,“到杂物室找一找,应该还有旧的。” “是。” 该名奴仆连忙往杂物室走去,一路经过由红灯笼串起的亭台、回廊、花园,再走进仆役院旁的杂物室。杂物室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塞得满满的,他翻找了好半天,满身是汗,且愈往里面搜,灰尘愈厚,害他不禁呛咳几声。 蓦地,他看到最里面的柜子上有个方盒子,盒子上还积了厚厚一层灰尘,他轻轻拍去灰尘,打开一看,眼睛陡地一亮。 他小心翼翼的拿出盒子里还半新的灯笼,快步走出杂物室。 不一会儿,这只灯笼被高高挂起,并点燃烛火,让红灯笼绽放喜气,只是同一时间,一道白光从灯笼里窜出,直往天际,瞬间不见踪影。 他眨了眨眼,再看看微火荧荧的灯笼。 没有东西啊,难不成是他眼花了? 忽地,不远处的窗棂传来一连几声“砰砰”声响,好像重物撞击的声音。 但他望过去,却什么人影也没有。 夜风拂来,隐隐又听到像是孩童哀痛的声音。 “是哪个调皮鬼啊!”他火大的吼了一声,猜测是山庄里仆役院的孩童溜进去玩。 但他错了,这道白光先是在院落里东窜西窜,像是煞不住似的,几次跌撞碰壁後,白光终於稳定多了,能自在的晃来晃去,甚至发出童稚的嘻笑声…… 第一章 北城内,虽已近元宵,天气仍凉,年味仍浓,每个人脸上仍充满过年的喜悦,熙来攘往的街道上,处处悬挂琳琅满目的精致花灯,百姓们兴高采烈的赏花灯,街上还有舞龙舞狮、戏班子跟杂耍表演等,不时还能听到烟火燃放的“砰砰”声。 “借过!” 人群中一个小小身影推着一辆载了六大瓮酒的推车,穿过拥塞的人潮、忙碌的摊贩,小心翼翼的边推边喊着,“借过、借过……” 赏灯、猜灯谜的北城百姓们一看到个儿娇小的她,眼中莫不出现同情,有的还帮忙推一把,甚至帮忙请人让路。 她回以一笑,频频称谢! 终於,她穿过人潮汹涌的街道,看到自家马车已在人潮较少的街口候着。 “我来,二小姐。”引颈盼了好久的马车夫元伯,看到是她,随即下了马车,将推车上的酒瓮一一扛上马车,再将推车放上。 见东西都搬上了,她俐落的一蹬,进到马车内。 “谢谢你,元伯。”谢小蓝拭去额上的汗水,朝家中的老奴仆感激一笑。 但元伯可笑不出来,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真是的,怎么说你也是谢氏酒坊的小千金,竟然什么事都要你来做,今儿个是元宵啊!” “没关系的,元伯,咱们赶快去山庄吧,不然时间都迟了。” “迟了又如何?”元伯嘀嘀咕咕的坐上马车,驾车往半山腰的山庄而去。“这街头巷尾全是赏灯的人潮,要不是二小姐有先见之明,让我早几个时辰将马车拉来这,这会儿也塞住了,迟些也没关系,正常是要迟的……” 元伯嘴上说着这些,其实是替自家小姐觉得不值。原先这玄武山庄要的酒早在一个月前便定下了,却让性喜花天酒地的大少爷偷了好几瓮到妓院快活,喝得醉醺醺的不说,本该送货的他,这会还醉倒在温柔乡里。 然而他这偷懒又偷窃的行为,老爷跟大夫人不仅没责怪半句,还要平时就得买货酿酒、忙里忙外的二小姐接这烫手山芋!迫得她得从近几日出货的客人那,一一拜托,先拿回未开封的酒,过几日,待酒窖里的酒完成,再回送回去,这一忙下来,都几个时辰了。 虽说谢家奴仆个个看不过去,但老爷却还选在这时候出远门访友,而夫人跟大小姐去参加元宵茶宴,大小爷醉卧青楼,独留二小姐收拾这烂摊子,真是太过分了! 知道元伯替她生气,但已经习惯家里人这样对待的谢小蓝没多说什么。 她挤身在酒瓮间,随着马车往山上走,从随风飞扬的後车帘间隙,能看到崇元城里万家灯火,一串串灯笼绵延数十尺、璀璨如天上星河的美景。 她真的不介意这件事,换个角度想,就是因为能在此刻上山,才能看见这满城辉煌的灯火啊! 身为小妾之女,她的身分已是矮了一截,加上亲娘早逝,亲爹对她更是不理不睬,而大娘向来强势,为谢家生的一双儿女又都是挺拔俊美、高美艳的公子千金,相较之下,她的长相虽也承袭了娘亲的秀美,但个子娇小,又因时时得在户外做事,皮肤不若一般姑娘家的白皙柔嫩,加上一双大脚,当然不若兄姐讨爹娘疼爱。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淡淡一笑。 好人家的姑娘都有缠足,但她是小妾所出,有些理应注意的事,在娘早逝後,就变得微不足道。 但她不怨,她还庆幸有这么一双天足,要不,天天都有那么多的活儿要干,缠足怎么做事 坐在哒哒奔驰的马车後,她悠哉的欣赏美丽夜景,约莫行驶半个多时辰後,马车抵达玄武山庄。 虽说玄武山庄都是固定跟谢家酒坊买酒,但这却是谢小蓝第一次来到这里。因为玄武山庄向来不积欠货款、银货两迄,她懒散的大哥把来这里送酒当肥缺,每每都抢着来,然後收到的银票并没有全数送回帐房,而是扣下一些当零用——不过,既然持家的大娘都要求帐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别人哪有置喙的余地。 高大古朴的山庄大门两旁,站着两名高大的守卫,由於门檐上挂了两串灯笼,大门还算明亮,谢小蓝可以看清楚他们的表情。两名守卫初听到他们要进庄,似乎露出了困扰的样子,顿了一会,才要他们先在外面等等,其中一人进到山庄通报,不久,一名两鬓斑白的劲装男子走了出来。 元伯一眼就认出他,连忙行了礼,并扬手介绍谢小蓝,“萧副总管,这是我家二小姐,我们来送货,呃……今儿个庄里是不是有要事?会不会不方便?” “若真如此,我们就先离开,是我们不好,应该早上送过来的。”谢小蓝也觉得怪怪的,因为除了守卫,萧副总管的表情也似有为难。 萧副总管想了一会,还是决定让他们进山庄。“没关系,进来吧。” “我来推就好。”元伯示意她先行,他则在她身後推着载了好几瓮酒的推车。 进入山庄後,灯火通明,谢小蓝眼睛一亮,视线所及皆是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气派恢宏的大厅,更显金碧辉煌。 当萧副总管领着两人来到前厅後,常往来送货的元伯说:“二小姐,我跟着萧副总管送到酒窖就行,你在这里等着。” 她点点头,“麻烦你了。”她再朝萧副总管行个礼,看着两人转往另一边长廊。 今日若送酒的是大哥,肯定会跟过去,因为钱不让奴才经手是大娘的坚持,在她眼中,奴才都是不诚实的,且若买家大方,赏了一、两串钱给搬酒的奴仆,大娘也会觉得那些都该是东家的,不许入奴仆口袋。 谢小蓝苦笑,目光再次回到这座富丽堂皇的山庄,边看,边走出院落。 心想,元伯回来还要点时间,她逛逛不要紧吧,只要别走太远。 不过,这里怎么会如此冷清?明明今儿个过节,可除了在庄里张灯结彩外,月暗风寂的,连走动的奴仆也没几个。 蓦地,一道惨叫声打破此时的静寂。 “啊——不要!饶命啊,二爷!” 二爷这指的应该是崇元城现任城主万昀泰吧。谢小蓝在心中暗自猜测。 不过这“二爷”之称,倒是跟辈分没关系。崇元城百姓都知道,前任城主是万昀泰的父亲,大夥尊称他一声“万大爷”,所以,这几年万昀泰继位後,百姓们就照玄武山庄的奴仆喊新城主为“二爷”。 “啊——”更惨烈的叫声又传来。 这让谢小蓝不禁蹙起柳眉,她明知好奇心并非好事,但脚步还是不听使唤的往声音来源走去。 不久,她在前方看见似乎是议事厅的大厅,厅堂里聚了不少人,气氛颇为凝重,下意识的,她身子一侧,隐身在树影下。 大厅里,左右各站了两大排黑压压的人墙,其中有男、有女,皆穿着象徵玄武山庄奴仆的蓝白衣着,个个神情严肃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名中年男子,该名男子浑身发抖,拚命揉着手臂跟腿,好像很疼似的。 她的目光再移向居中坐在高位上的男子——应该是城主吧,从这气势跟状况看来,他该是万昀泰没错。 说到这个人,谢小蓝倒是耳闻不少。听说他年纪虽轻,但文武双全,尅南北货通贩,并经营各式商行,因而富甲一方,在商场上独占鳌头,身价炙手可热,她还听说崇元城内未出阁的闺女都对他又爱又惧,因为他条件虽好,但不易亲近,说一不二、不怒而威,不过这并不影响城里的富贾官吏为他这个乘龙快婿抢破头。 不过那些都是听说,今天是她第一次有缘见到这个城主大人。 看一眼,的确让人惊艳。 他的身材虽粗犷高大,但容貌却是俊雅不凡,英挺的鼻梁、薄抿的唇瓣都极出色,只是那双深邃的黑眸带着冷意,再加上挺拔昂藏的身躯在一身贵气雅致的紫袍衬托下,散发着一股阳刚味十足的慑人气魄,让人望之生畏。 其实谢小蓝站的地方不远,只是身子被树影藏住了,但她还是能清楚听见厅里的对话—— “求求二爷……再通融通融。”黄昇平眼眶含泪,拚命磕头。 万昀泰神情阴冷的睨着他,沉默不语。 反而是黄昇平自觉心虚,头愈垂愈低,但还是呐呐的请求,“再一个月?呃,再十天?五天,五天就好,求求二爷,我就算倾家荡产也会把那笔钱还出来的。” 闻言,站在两旁的人莫不在心中唾弃,能卖的都卖了,不能卖的也全都卖了,还有什么家当可以拿来倾家荡产! “不必了,何总管,把他的右手臂给废了,他欠的债就一笔勾消!” 万昀泰终於开口了,声音冷峻得如冰水般沁入在场人的心坎,就连在议事厅外的谢小蓝都起了一阵哆嗦,冒起鸡皮疙瘩。 “不要啊!二爷,我不要断手臂……呜呜……不要,饶了我!饶了我!”黄昇平拚命摇头又磕头。 万昀泰用眼神示意站在他身侧的何总管动手,听令後,何总管走向黄昇平,黄昇平起身想跑,但另有两个侍从已经看穿他的意图,上前抓住他的左右手臂。 “不要!不要——” 谢小蓝心惊胆颤的看到何总管走近那名惊慌挣扎的男人,倾身出掌,接着男人发出凄厉的哀号声,随即痛晕倒地。 两名侍从随即将他拖走,她不忍心看,飞快的低下头,却听到自己快如擂鼓的心跳声。 顿时,她对这个人人称好的城主大人感到愤怒。 在他眼中,人命就如草芥吗?可以这样糟蹋的吗?虽然欠钱颇不应该,可看那个人的穿着,便知也是个穷苦人,何必这么为难,甚至对别人的哀戚请求无动於衷,废了人家手臂。 思及此,谢小蓝十分不能谅解,她长期跟奴佣下仆们相处,最知穷苦人的难处与无奈,而堂堂一城之主却不能体恤,让她很看不起。 她看着那可怜人被拖走後,厅堂里的奴仆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且她注意到出来的人个个垂头丧气、一脸沉痛。果然,在万昀泰这样残酷的人手下做事,谁能有好心情?再加上亲耳听到那凄厉的叫声,谁敢不如履薄冰? 暗叹一口气後,她打算等这群人都走远後,便跟着离开。 只是她才刚迈出一步,却教一道怒斥给叫停了。 “站住!是谁?” 闻言,谢小蓝心一惊,她刚刚太生气了,所以没注意到奴仆们虽然陆续走了,但主子可还没有,竟就这样活生生被抓! “转过身。”万昀泰的声音很低沉,而他为了刚刚的事,心情仍旧欠佳。 更坏他心情的是眼前的人——一个隐身树後的人,目的为何? “我这笨蛋。”谢小蓝忍不住低声骂自己轻忽,但既然被发现了,她不能不回头,毕竟要她跑,肯定输人一截。抿抿唇,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过身来。 “走出来。”山庄夜如白昼,她刻意隐身树後,他无法瞧清楚。 “喔。”知道退无可退,她整个人直直走到他看得清楚的位置。 看到眼前的是名女子,万昀泰不免讶异。 他不禁打量起她,北方男人多高大挺拔,连女子亦是高健美,眼前的她却异常娇小,不过五官还算出色,一双水灵大眼、粉嫩朱唇,只是肌肤泛着健康肤色,相较於现下女子的白皙,显得很不一样。 她的衣着干净但陈旧,极为朴素,身上连件饰品也无,乌黑秀发倒是闪亮柔顺,但头上也仅系了一条紫色发带。 看起来是长期在劳动的女子。 倏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手伸向她,吓得她愣了好一会,还後退一步。 “你干么”谢小蓝惊恐的瞪着他。 万昀泰收回手。看反应就知道对方不懂武,应该不至於造成威胁,“你是谁?为什么躲在这里?” 第二章 他的语气还是很凶,他猜测山庄里戒备森严,她既不懂武,能进来肯定是侍从开门迎进,既是如此他便能稍微松懈下警戒,但该问的还是得问出来。 “我是……喂,这关你什么事,你也没说你是谁啊?”谢小蓝的语气也没有很好。 一是她觉得这人欺负穷苦人;二是他刚刚没礼貌的举动吓到她;三是他似乎也打量了她一番,看起来应该是认定她也是一般穷人,所以才对她这么凶的吧! 可恶!她讨厌这种有钱人。 闻言,他浓眉一蹙,“我们有什么过节吗?”她眼里的确带着一抹不屑,但印象中,他不认识她。 严格讲起来——“没有。”但林林总总的结论加起来,她讨厌他,所以她还故意仰起头来说话。 这是挑衅?很……很好,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敢挑衅他的女人。 又看着她,他想了一会,猜想道:“你是来送货的吧。这可是我的地盘,你确定不亲自回答我的问题?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找得到你,你想……你的东家会不高兴吧!”其实,要想知道是谁也不难,门口侍卫问一下就好。 “我……”谢小蓝内心一惊。惨了!她突然意识到他再怎么恶劣,也是谢氏酒坊的大客户,她得罪不来! “说话。”他加重语气道。 “我是送货的没错,送谢氏酒坊的酒来,只是迷路经过这里,好奇多看了两眼,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做。”这次,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善一点,“呃,你知道前厅在哪吗?我现在得到前厅去找另一个跟我一起送货来的人,二爷。” “喔~看来你很清楚我是谁嘛!”他盯着她。 啊!她真的是笨蛋,刚刚还很有气势,现在马上露了马脚。 “呃,没关系,我也可以自己去找。”她转过身,连忙提着裙子,飞快往前厅跑,一溜烟就不见人影。 直视她的背景,万昀泰觉得突兀又好笑。他见过的女子,走起路来总是尽力维持飘逸雅致、婷婷袅袅,他从没见过这么毛毛躁躁的。 况且一个偷藏树下、认识他却对他似乎颇为不满的女子,真是……奇怪…… 由於思绪全在谢小蓝身上,万昀泰并没有发现一道白光在他身後乍现。 白光瞬间消失,一名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先是往右走一步,再向前一步,与他站在一起後,再顺着他的目光,伸长脖子,踮起脚尖,这才勉强看到万昀泰在看一位娇小的姑娘。 “你看很久喔,对她有兴趣吗?要不,这几天我在你身边晃来晃去的,也不曾看你对哪个姑娘多瞧两眼?”小男孩嘀嘀咕咕的说着。 不一会,万昀泰收回视线,迈开脚步离开,完全没发现身旁的孩子。 小男孩暗叹一口气。 唉,没阴阳眼、没天眼通、八字又重,他要指望这个未来的爹能帮他的忙,早早将他生出来当宝贝宠,是不可能了。 不过……他抬头看向那已不见娇小女子的前方,顿时笑了,接着一眨眼,化为一道白光,往前溜转而去。 谢小蓝独自坐在厅堂里,眼睛就望向元伯跟萧副总管离去的方向,但还不见两人回来。她真不明白,怎么去那么久?酒窖离这里很远吗? 托着腮,她继续无聊的看着门。 蓦地,一个约莫五、六岁左右、身着红色马褂的小男童走进来,他先是侧着脸打量她,又好像在思索什么似的,绕着她转起圈圈,还不时的点头晃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唇红齿白,脸颊粉嫩,眼睛圆,脸儿也圆,长得十分讨喜。 只是他一副旁若无人的神情实在好逗喔!她不得不忍住笑意问:“这位小公子,有什么事吗?” 韩林先是一愣,像是看到什么奇怪东西似的盯着她,接着,又是一脸欣喜,咚咚咚的直奔她跟前,指着自己说:“你、你看得到我” 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到,这孩子怎么这么有趣。 她觉得好笑的说:“当然,怎么了?” 突然,小男孩嘴一扁,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他好感动啊,从封印的灯笼里都出来好几天了,这座山庄他前前後後不晓得走过几回了,遇到了不少人,包括他命中注定的爹,但没有一个人看得见他,让他好寂寞,这会,终於有人看得见他了。 “怎么突然就哭了?”不解孩子心思,谢小蓝有些无措。 “呜呜呜……”韩林真的好感动,哭得抽抽噎噎。 哭不停,这下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连忙蹲下身,目光与他对视,安抚着,“小公子,别哭了,你住这里吧?你爹娘呢?”小孩真难懂,刚才还一脸兴致的瞧着她,这会却哭得泪如雨下。 韩林眨眨圆亮的眼睛,看着眼前这双好温暖的眼眸,“我、我还没有爹娘,正确来说,我知道我爹是谁,但还不知道谁是娘。” 这话很难听懂,谢小蓝猜测可能是在他小的时候,亲娘就往生了,跟她一样,所以才不知道娘是谁。想到这,浓浓的不舍涌上心头,她亲切的看着他,“我带你去找你爹吧,他在哪里?你是万家的孩子吗?” 虽然山庄里肯定也有奴仆的家人孩子,只是她见这孩子穿着华贵,看起来比较像主人家的孩子。 不过这倒很奇怪,万家男丁单薄,万昀泰是万大爷四十多岁时老来得子,五年前,万大爷就因年迈卸下城主之职,由年已二十二岁的万昀泰接位。虽然万昀泰十七、八岁时,万家二老就积极为他的婚事张罗,但万昀泰极有主见,直言暂时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婚事就延宕至今——这是北城百姓都知道的事。 所以,这孩子到底是谁家的小孩啊?不过五、六岁左右,却一身绣功精致的绸缎华服,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身分非尊即贵,他还说他爹住山庄,太奇怪了…… 看眼前的大姐姐一脸疑惑,韩林暗喊一声糟。 他上一辈子可是个富商之子,虽然娘不疼,爹可爱了,他入棺那日的寿服可是贵得令人咋舌,难怪会引人注意,不过那是上一世的事,怎么可能拿出来说。而这一世与他有父子亲缘的是万二爷,但他还没出生啊!说出来谁会相信,况且时候也还未到。 韩林煞有其事的大叹一声,“这种事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大姐姐一定要问吗?”他一脸无辜的看她。 见状,谢小蓝心一软,连忙摇头。大概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她就别为难孩子了。 “我比较想知道的是,以後大姐姐会常来这里吗?”他撒着娇问。 她再次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顿时,他的表情黯淡下来,她可是唯一看得见他的人啊!况且她又是万二爷多看了几眼的人…… 瞧他垂头丧气,她心想,这孩子好像真的颇喜欢自己的,便觉得有些不忍,“呃,其实也不会这么久啦,也许过阵子我又会来酒庄送酒了。” 他眼睛倏地一亮,“真的吗?那下回来,可以帮我带支冰糖葫芦吗?我好久没吃了。” 原来不是想看她,是想吃零嘴啊,果然孩子就是孩子。 她哭笑不得的频点头,但说真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下回来这里送货是何时,也许又得等哥哥喝醉酒了,才有机会。 “但若我下次又来,要怎么找你呢?”她笑着问。 他露齿一笑,“我会主动找姐姐的。对了,我叫韩林。” “我叫谢小蓝。”她跟着自我介绍。 “所以呢?”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本来背对着大门跟韩林说话的谢小蓝回过头,才发现来人是万昀泰。只是她再回头,本来还在跟她说话的孩子却不见了。 奇怪,这孩子怎么溜这么快,从哪个小门跑走的吗?该不会……这孩子也怕万昀泰,才跑这么快的吧。 “你还好吗?还正常吗?”万昀泰狐疑的问。 他其实已站在厅堂外好一会儿了,就见她一个人对着空气有说有笑的,他不得不怀疑这女人怪怪的,最後他是看不下去了才走进来。 “你才不正常呢,你没看到……”她急急住了口,韩林会跑那么快,肯定是害怕万二爷,万一她把人说出来,该不会害他被万二爷处罚吧? 他对她的胆大真是印象深刻,明知他的身分,却不知轻重的敢说他不正常,真是个有意思的女人。 不过,他实在太好奇她刚刚到底在做什么?忍不住又问:“你在跟谁说话?” “没有啊。”前有结怨,谢小蓝对他顶多只有客户上的礼貌,没有太好的脸色,“二爷看错了,我在等人,没有说话。” 竟敢当着他的面睁眼说瞎话?这下他不得不承认,她的勇敢让他刮目相看,不似他印象中那些谨遵三从四德、柔美温婉,像瓷娃娃一样的大家闺秀。 蓦地,一道苍老的嗓音从厅外传来,“二小姐,萧副总管将银票直接给我了,我们可以走……” 人未到,声音先来的元伯走进厅内,一见厅里还有万昀泰在,连忙停下脚步,弯身行礼,“二爷好。” 二小姐万昀泰惊讶的看向谢小蓝,元伯他是识得的,是谢家酒坊常来送货的老奴仆,依他的称呼,这粗服布衣的率性女子竟是主子 “二爷,我们走了。”早就想离开的谢小蓝,才不想管他惊讶的样子,自顾转身离开。 “呃,二小姐,等等我……”元伯急着要追上去,但不忘再跟万昀泰行礼才追上前。 万昀泰抿着唇,眼中有着思索之光。 韩林再次现身,看着他未来的爹,眼中也有思索之光。要不是担心未来的爹会将大姐姐视为疯子,日後再也不让她进山庄,他才不想躲起来呢,毕竟能见到他这个小鬼的人是极少数嘛。 只是,他不禁想说——未来的爹爹,你能不能争气点,快点追上亲亲娘子,弄大她的肚子呢? 他啊,真的很希望有更多更多的人可以看见自己! 现在的万昀泰,眼中只有桌上堆叠得像小山一般高的卷宗与帐册,他忙得不可开交。 古朴淡雅的书房里,他张着沉静内敛的黑眸,若有所思,不时拿握在手里的毛笔,沾墨书写。 外界都说他心思缜密,颇有治商天赋,却不知他为此付出多少代价与时间。要管理一座城本就繁忙,再加上他开设各大商行,还负责南北货转运,更是日夜皆忙碌,且在创造繁荣商机时,还不能跟自家城里的百姓抢生意,这中间要拿捏的分寸,岂是容易? 我未来的爹啊!你别老窝在山庄嘛,要出去看姑娘,才能遇到好对象啊。韩林坐在桌子一角,苦着一张圆脸儿,无聊到频频打呵欠,心里还犯嘀咕。 他都不知道在这里待多久了,久到他频打盹了。 突然“叩叩”的敲门声响起,接着是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二爷,马车备好了。” 马车!韩林的小头重重一点,总算清醒过来了。 “知道了。”万昀泰搁下毛笔,开始收拾帐册。 要出去了韩林眼睛一亮,立即跳下桌子,兴致勃勃的跟着万昀泰的脚步往外走。 半晌,马车哒哒的奔驰下山,车内,万昀泰仍不得闲,持续看着手上的进货帐册,但他对面精神奕奕的韩林可就坐不住了,小脑袋瓜一会儿往右、一会儿往左的钻出马车东看西瞧,眉开眼笑的看着热闹繁华的街景,蓦地,有一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条静巷前,一辆马车停妥,走下一名姑娘後,马车又走了。 第三章 咦?那个姑娘是……啊!是大姐姐!韩林好兴奋,想溜出马车找谢小蓝,却因没有控制好灵力,一下子往前冲,竟一把撞上车夫的後背。 “噢!”车夫被撞到往前倾,虽没被撞痛,惊吓倒是不少,因为他随即回头,但背後啥也没有…… 心里一慌,手上的缰绳没拉稳,不小心拉扯了一下,负责前行的两匹黑色骏马昂头嘶叫,紧急停下。 闯了小祸的韩林吐吐舌头,不敢再乱窜。何况,他刚刚看见静巷前又一辆马车停妥,走下一名年轻男人往大姐姐那走去,应该是认识的人,他不好出现打扰。 “怎么回事?”万昀泰拉开马车车帘,问着车夫。 “呃,没事。二爷,我马上驾车。”车夫尴尬的摸着头,他也很难解释,但他刚刚真的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因为疑惑,车夫忍不住往後看,当然他是想看会不会有什么东西被马车辗过,喷飞起来打到他,但万昀泰顺着他的视线,却是被静巷前的一对男女吸引住目光。 “等等。”在车夫要重驶马车之前,他开口喊停。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探那女人的隐私,可是他就是想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向总管问过了,她是谢家酒坊二千金谢小蓝。 此时,谢小蓝与站在她身前的男子对视,她看来跟几天前判若两人,对着他,就横眉竖目,对着她眼前的男人就笑得眉眼弯弯——他不禁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挺好看的。 可下一幕,却让他下意识的握起拳头——他看到那名长相斯文的男人伸手将谢小蓝拥入怀里,而那女人竟然没有拒绝 虽然两人的交情只有一天以内怒目相视两次,但万昀泰还是觉得此景刺目极了!他原以为谢小蓝是个特别的女子、是个随性的女子,没想到她竟这么随便! 难道她以为那条巷道较为僻静,就不会被人看见吗真是太大胆了! “走了!”万昀泰一声令下,马车又继续前行,而他仍为那一幕感到不悦极了。 可惜了,真是可惜,他真觉得她是个特别的女子,纵然行径有些奇怪,但光是不会因为他的身分而畏畏缩缩这点,就让他颇为欣赏。 可惜了,她竟有情人了……思及此,万昀泰都有点不懂自己是在为谢小蓝的大胆行为生气,还是为了她有情人一事不悦。 车子继续往前行,韩林眨着眼,有些不解的看着脸色铁青的万昀泰,完全不明白他在气什么。 静巷内,翁世宁正代替逝世多年的姐姐好好拥抱她的女儿、他的外甥女。 其实,他跟小蓝相差不过八岁,当年,十五岁的姐姐与谢政贤相遇相恋,不顾爹娘的反对,嫁到崇元城当小妾时,又难过又生气的爹娘便表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就当没生过姐姐。 所以姐姐也一直没敢多跟娘家联络,而对那段过去,因为他当时年纪太小,并没有太多记忆,直到十四岁那年,姐姐托人请他到崇元城相见,他当时才见到因病而瘦骨嶙峋的姐姐。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小蓝,也是最後一次见到姐姐。 “拜托!世宁……我、我走了以後,请你……一定要每年来探望小蓝……来看她一次,并替我……替我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还有家人是爱她的……姐姐求、求你了……” ——那是姐姐用最後剩下的力气所留下的遗言。 他知道,姐姐在谢家过得很不好,正室欺凌她,而她自认深爱自己的丈夫却惧内,无法保护她,在久病之後,她也看清现实,并预见独生女将来肯定也是任人糟蹋,所以要他年年来看他唯一的外甥女。 一年年过去,姐姐的忧惧成真,小蓝长大成人了,却得扛起家中活儿,他每探望她一次就气一次。 “今年还是不愿意跟舅舅走?”他终於放开了她,心疼的看着外甥女。 谢小蓝微笑的看着唯一还关心自己的家人,“不了,我在这里很好。”她这个舅舅啊,长得明明是一副斯文俊逸的样子,可每每提到她的事,总是气得脸红脖子粗,一点都不符合他的形象。 “很好?你那叫过得很好随便抓个崇元城的百姓来问,都知道你过得很差,谢家人根本没有善待你!”翁世宁心疼的说。好好一个酒商千金,日子却过得比一般佣仆还不如,不仅衣服旧了,还不得不晒得一脸黑。 他真的好不舍,相信在天上的姐姐一定更难过,可偏偏小蓝的性子就跟姐姐一模一样,倔强又固执,为了不想给他添麻烦,说什么都不跟他走。 翁世宁长叹一声,“真的熬不住,就跟舅舅联络好吗?” “好。” “那好,这个给你,你收下。”他从怀里揣出一包鼓鼓的银子放到她手里。 “不用了,舅舅,万一大娘……” “那你就藏好它。” 闻言,谢小蓝一脸为难。舅舅会要她藏好,是因为他不止给了她一回—— 之前舅舅来看她,并不是约在这里,而是直接约在谢家,但每回舅舅看完她,特地留给她的零用金,都会在舅舅离开之後,被大娘搜括走,还睁眼说瞎话,说她拿的是收酒款的钱。 闻之,舅舅大为光火,却无可奈何,因为他明白她生活在谢家,而他只能久久来看她一次,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若他为了这事与谢家大娘交恶,那未来苦的只会是她。 所以後来两人都约在这僻静小巷见面,免得贪婪的谢家大娘在两人见面後,又特地去搜她房间。 “藏好就行了,怎么还不收下。”翁世宁催促道。 “可是……”谢小蓝看着手上的钱袋,有些犹豫。事实上,她自上个月开始,就以微薄之力帮忙城郊几家贫户,若她收了舅舅这笔钱,一定能帮忙更多,可是……她真的想靠自己的力量来做想做的事,不想收这笔钱。 看着外甥女又固执的将银子递还,他也只能摇摇头,“罢了,那你好好照顾自己。” 两人又聊了一会,翁世宁这才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 谢小蓝眼眶泛红的看着马车消失在转角。下一次见面不知是何时了?舅舅的木材生意需要到不同的城镇洽商,相当忙碌,来见她的时间也不定期。 所以她还是得靠自己坚强。 深深吸了一口气,谢小蓝振作起精神,步出巷子,一直来到另一条街口的一家杂粮行,一连采购要酿酒用的白糖霜、胡桃肉、去核红枣後,再到隔壁中药行,买了丁香、檀香、木香、乳香、川芎、没药等多种药材。 “谢二小姐,你买这么多,我叫辆马车送你回酒坊。”中药店的老板不忍她提那么多包药材和杂粮,重量不轻啊! “不用了,元伯送完货就会绕回来这里载我,但还是谢谢你。”她微笑称谢。 “那好吧,我先去忙了。” 谢小蓝再次跟老板点头微笑,一会儿,更多的顾客上门了,她杵在店内也不妥,遂拎起所有的东西,站到店门外一角等元伯。 “怎么又是谢二小姐来买东西?谢家大夫人也真不怕别人说话,自己生养的儿子,仗着家境富裕,欺男霸女,却这样亏待谢二小姐。” “我听说啊,她那女儿也像花痴似的,在店里每每都只愿招呼几名家世较好的公子哥儿,其他时间都用来买珠宝胭脂,什么活都不做。” “就是,谢二小姐真是认分,这样任劳任怨。” “能不认分吗?谢家大夫人对她这个小妾之女,比普通的奴仆还不如,说是给吃给住了,薪俸当然微薄。” 在店门口站了一会,谢小蓝渐渐觉得不自在。 店内纷纷传出为她不平的声浪,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店老板、夥计及客人们不时的将悲悯的目光望向她。 她知道大家是为她仗义执言,但这并不能帮她什么,反倒让她觉得有些难堪。 谢小蓝提起大包小包,心不在焉的直往街角走,转弯时,差点跟迎面而来的人撞成一团,她吓了一大跳,幸好对方反应极快,迅速闪开,两人才没撞着。 松了口气,她抬头道歉,“对不……”话梗在喉头,她愣愣的盯着眼前挺拔的男人。 怎么会刚好是万二爷? 万昀泰先是冷眼看她,目光再慢慢移向她手上拎着的杂粮及药材,看得出来重量都不轻。 果然跟总管说的一样,她与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千金小姐不一样,只可惜她不一样的还有她的不检点。 思及此,他的脸色更冷。 “呃,抱歉。”毕竟是自己没注意前方,谢小蓝先行道歉。 “嗯。”他的态度很冷漠,因为他的脑海再次浮现她跟那名年轻男子亲昵拥抱的一幕,莫名的,胸口就是不舒坦。 见状,谢小蓝皱起眉。 这个人是怎样?她都已经道歉了,他还端什么架子?还用那种冷冰冰的态度对她! 想起之前在山庄的事,她不得不觉得他就是瞧不起穷人。 她气怒的绕过他继续走,在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做人不要太霸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她说的是现在的事,也是暗指他废人手臂的事。 “等等。”万昀泰抬手拦住她,不悦的抿唇,“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 “是,我不自量力,看来万二爷都只跟有钱有势的人说话。”她的口气更差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脸色一沉,倏地冷笑一声,“我只是觉得,一个行为可议之人凭什么训诫本城主?” “行为可议?你在胡说什么?”她明亮的眼眸已经酝酿起怒火。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句话我完全奉还给你!我告诉你,一个人的心最好别像铁一样又黑又硬,富可敌国又如何?钱终究是身外之物,死了也带不走。”她在讽刺他为了钱竟废了另一个人的手,可惜,他好像没慧根,听不懂! “没错,名永远重於利,尤其是一名女子。”他冷冷的附和她的话。 她是那个意思吗她气到不想再说话,天知道,除了面对少数恶劣的人之外,她都是温和良善的,就连没将她当成自己人、不时欺侮她的家人,她也都能逆来顺受,绝不多说一句话,这个高高在上的二爷,竟能迫得她跟他唇枪舌剑,看他有多讨人厌! 恨恨的瞪了万昀泰一眼,谢小蓝微举起酸痛手臂继续往前走去。 可恶,重死了!而她竟然气到忘了自己手拎重物,现在她的手又麻又酸! 万昀泰回身,看她两只手臂得不时的要撑起,走得不轻松,他抿紧唇,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想走上前帮她提 不可能!他大概是被她气疯了!他闷闷的转身往另一边的街道走。 刚才躲着看两人互动的韩林,来回看了互走反方向的两人,最後选择咚咚咚的追上谢小蓝。他知道未来的爹要去哪里,从下了马车後,就一家家的巡视店铺,不时的跟掌柜谈帐务、看货,一整个很无聊。 “大姐姐!”韩林跑到谢小蓝跟前。 谢小蓝有些讶异的看着他,“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自己下山的吗?” “跟着二爷的马车下山的。”接着,韩林侧着头,一脸不解的样子。“我刚刚看见了……姐姐不喜欢二爷吗?” 看着讨喜的小男孩,谢小蓝蹲下身,反问他,“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他用力点头。 “喜欢?那你上次在前厅怎么一听他来了,就跑那么快?”她笑问。 “那是两回事。”他说得一脸神秘。 不懂小男孩是什么意思,但她心想,韩林也住在山庄,就像大多数的孩子一样,对城主都是又敬又爱的吧。 第四章 “姐姐,你还没说,你不喜欢二爷吗?” “是没有很喜欢。”看他的脸垂下,她马上补充道:“嗯……这个……姐姐跟二爷有些小过节……呢,你还小,有些事长大后,你就会知道了。” 他愣愣的看着她,一脸不懂的样子。 “算了。”她千么跟孩子说这些,“对了,你快回二爷那去吧,免得没跟上回去的马车。”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他笑着点头。 看着那天真烂漫的笑颜,她不忘叮吟,“那你自己小心,我不知道元伯被什么事担搁了,但姐姐还有事得忙,要先回去了。” “嗯,再见。” “对了,糖葫芦等下回我上山庄一定买给你。”她并没有忘记这件事。 “一言为定。” 他笑着朝她挥手再见,蹦蹦跳跳的往另一边的街角走去,然后,消失了?! 她先是眨眨眼,在半空中挥舞的手也蓦地一顿。是、是她看错了吧…… 喔,一定是。 天啊,她哪还有空杵在这里!谢小蓝拎着大包小包匆匆离去。 也因为太匆忙,她并来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一名老爷爷停下脚步,困惑的看着她快步离去的娇小身影,口南喃低语,“谢二小姐怎么啦?一个人也能对着空气说话、挥手……” 谢小蓝要做的工作真的很多。 明明是百花齐放的春天,天空蔚蓝,谢家酒坊后方的空地,更可见到高大树木冒出新生的层层绿意。 但她没空欣赏,她得汗流涣昔的跟着其他伙计,在空地上,不时的起身、跪着,铺了一地等着晒成的酒面,还得去地窖检查每一瓮酒的缸口,看是否有封好,要不,一旦出气,酒的品质便差了。 地窖内,也分了好几个区块,标示进到酒窖发酵的时间,有的酒种,还得每七日便开封一次,加入其他材料后再封口……周而复始,林林总总的事多到有时候她想喝口茶都没时间。 不过会让她这么忙碌的主要原因是,虽是祖传事业,但她爹向来不管事,只爱四处游玩,而掌大权的大娘对外人的防备心极重,沪旧酿酒配方外流,所有的前置作业只许她一个人做,不容他人窥视。 一般的酒,要到后续几个步骤了,她才能将事情分配给其他伙计们做,但卖得最好、也最有利润的上等佳酿,从头到尾的酿造过程,大娘就只许她一人独自完成,不得假借他人之手。 于是,空气中明明还带着春天的微凉气息,但进进出出的她早己香汗淋漓。 “二小姐,喝口茶吧。”见她以袖子拭去脸上的汗珠,一旁的老仆连忙倒了一杯茶给她。 “谢谢你,夏叔。”她接过手,刚喝完,就见到一向在前面店铺招呼客人的大娘快步的走过来。 夏叔脸色一变,连忙接过她的茶杯,连同茶壶再放到小矮凳上。大夫人心胸狭窄,见不得任何下人——包括二小姐喝杯水休息,那在她眼里,就叫偷懒。 钟云就如一般的北方女子,长得高跳,虽风韵犹存,可就妆浓了些,又习惯一身珠光宝气衬托,让她看起来多老了几岁,且脸看起来就是不和善。 她才现身,在空地上工作的奴仆全都更加卖力的忙碌起来。 这情形,让钟云满意的点点头,再看向谢小蓝,“你去准备十瓮上等白酒送到玄武山庄去。” “不是大哥要送?”那可是大哥眼中的肥缺,她没想过这么快就会再去。 闻言,钟云脸色王变,“你大哥有事忙,又不是没送过,你罗唆个什么!快去!”她对儿子的不争气也很光火,却舍不得对宝贝儿子出气,只好把怒气发泄在谢小蓝身上。 发了一顿脾气,她又气呼呼的往前面的店铺走,心中拨着算盘,想着册子里己下订的商家,想着能收到多少银两,尽量不去想又醉卧女人香的独生子。 “肯定又醉死在青楼,要人收拾善后了。”在看不到钟云的身影后,夏叔也忍不住开口说了两句,其他奴仆也跟着点头附和。 暗叹口气,谢小蓝开始准备。她先请人告知元叔将马车停到酒坊门口,她则跟另一名年轻奴仆快步下酒窖,准备出货事宜。 约莫一个时辰后,酒才送到玄武山庄,时间迟了一些,因为在城里时,她烦请元叔多转了一条街,买了一根糖葫芦。 一进山庄,元叔推着推车去交货,她则站在前厅,挣扎着要不要四处找韩林,但又想万一遇到讨厌鬼,这不坏了心情。 自从几次与万二爷不欢而散后,每每听到有人说城主有多好又有多好,她就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人心隔肚皮,你们识人不清! “大姐姐!” 蓦地,韩林快乐的叫声扬起,打断了她的思绪,一回神,她就看到他蹦蹦跳跳的走进厅堂,手里还多了一颗小皮球。 “刚想着找你呢。”她连忙将刚刚放在桌上的糖葫芦拿起来,抽出纸袋,一串裹着糖浆的糖葫芦就递往韩林面前。 “好棒喔。”他眼神一亮,伸手想要拿,但又突然缩回手,有些犹豫的看着手上的皮球。 “怎成了?”她问。 “我想再玩一会儿球,我也好久没玩球了。” 闻言,她忍不住笑了,“那么,糖葫芦姐姐先拿着,你就再玩一会。” “好!姐姐来看我玩。”他边笑,边拍球走出厅堂,还不时回头,看她有没有跟过来。 不想拂孩子的意,谢小蓝跟上前。她走进亭台,将糖葫芦放在石桌上,并看着韩林!偷快的在园林程追逐皮球,笑得好不开心。 此时,一名仆人走过来洒扫,看她边看着空无一人的园林微笑又点头的,遂不解的走近她。 谢小蓝误以为对方是不识得自己,才上前探问,连忙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谢家酒坊来送酒的。 “喔。”仆人应了一声,不甚在意,倒是好奇的问:“你在看什么?” “小孩子在玩球,他好可爱。”她指着韩林,他正把球顶在头上,好逗趣呢。 那人皱眉,再看着空荡荡的园林一眼,“没有啊。” “有啊,明明在那里,小桥旁啊。”她指着玩到忘我的韩林,可爱的他正追球追到小桥上,也没空往她这边看。 大白天见鬼吗?!仆人吞了一口口水,不敢再看再问,急急走人。 谢小蓝才将追逐韩林的目光收回,却见那仆人快步离开,像是落荒而逃,然后,当她的目光再回到韩林身上时,竟见他不知何时己拿走糖葫芦,这会儿又吃又舔,乌溜溜的大眼里带着满足。 但……他是什么时候跑来亭台拿糖葫芦的? 她直觉的回头看向石桌,却见她买来的那串糖葫芦还好好的放在纸袋里。 是幻觉吗?她用力的摇摇头,定睛再看,眼前的情景仍是一样,顿时,她觉得毛骨惊然、头皮发麻,喉咙像被人掐住一样,出不了声。 不、不会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她别乱想,韩林根本没吃糖葫芦。 她忐忑的再看向韩林,随即笑了,他手上没糖葫芦,还是在玩球,而且玩得很开心,小球一踢,那球……球竟然穿过花墙而过?!然后,韩林也、也穿过花墙追球去了,一见状,她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过一会儿,他又一手抱着球,一手拿着糖葫芦的再度穿过花墙,笑咪咪的朝她走来。 谢小蓝己吓得面无血色,心惊胆颤的指着他,口吃的说着,“你、你不是、不是人,是、是、是小、小……”天啊,她竟说不出那个未完的字。 “小鬼啊”他天真无邪的舔了糖葫芦一下,笑着道:“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她、她应该吗?她的头摇得像波浪鼓,在他走近时,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他发亮的脸蛋顿时皱成一团,嘴一扁,眼泪扑簌簌的掉,“你怕我吗?我不会伤害你的呀,我是好小鬼,很乖的小鬼啊。” 但还是鬼啊!谢小蓝的心坪坪狂跳,说不出话来,静静的看了一脸委屈的他好半响,直到惊吓的心慢慢平稳。 她清清喉咙,哑着声音道:“我、我知道了,可我以为鬼都是青面撩牙、阴沉惨白、充满怨念的样子,怎、怎么你这么可爱?” 说他可爱?韩林的眼眸倏地一亮,双颊泛红的笑了,“你不怕我了。” 看他的模样实在可爱,在最初的惊吓过后,现在她也怕不起来了。“怎么不去投胎呢?是因为一直在人间乱晃,错过时间了吗?” 他用力摇头,“我不会错过的!只是我想自己找娘,因为上一个生我的娘很可怕,动不动就打我,她很讨厌我,心清好或不好都打我,偏偏爹常不在家,有一次,因为我不小心跟爹说她跟一个男人在床上抱抱的事,爹气愤的休了她,她就活活把我打死了…… 说到这里,他头一低,泪水就滴滴答答的滚落脸颊。 好可怜啊!听他说起生前的故事,她将心比心,不禁红了眼眶,“别哭了,那你只要找娘,是己经知道自己未来的爹会是谁了吗?” 他眨眨泪眼,一下子又笑嘻嘻了,“是啊,爹我没得选择,那是老天爷安排好的,但娘胎可以自己找。 见她柳眉一皱,他喋喋不休的解释,因为他死于亲娘之手,所以,他死后打定主意要自己找娘,不管地府的人如何软硬兼施,他就是不肯报到轮回,不肯喝孟婆汤。 也就是这样徘徊流连在人!司寻娘的坚定意念,让一名即将圆寂成仙的女尼动了恻隐之心,她跟天上的神仙请求,得到了允许后,将他的魂魄封印在灯笼里,告诉他,一旦投胎的机缘到,他就可以离开灯笼,也会知道跟他有父子亲缘的爹是谁,然后,他就能好好的找他理想中的娘了。 谢小蓝恍然大悟!“难怪,你上回才会说,你知道爹是谁?不知娘是谁?” “对啊!可我爹的八字极重,看不见我啊。”这一点让他很无言,唉。 “那你爹是谁?”谢小蓝不免好奇的问。 “呢,虽然天机不可泄露,但圆寂的老尼说了,一旦契机到了,该知道的人就会知道。”这一句话,他背得可熟了。 还真的是玄机呢!她微微一笑,“那有没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歪着头想了好一会,“暂时没有耶。” “没关系,有需要时,你再跟我说。” “好,打勾勾。”他开心的直点头。 她笑着伸出小拇指,他也笑咪咪的伸出胖胖的小拇指,虽然她的手指勾住的是一个可以穿透的小拇指,感觉有点儿毛、有点儿感动、有点儿神奇,但这个承诺绝对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熙来攘往的大富街上,马车行人交错而过,街上商店林立,还有许多摊贩,相当热闹。谢家酒坊位在喧嚣的街口,经过岁月洗礼的区额就高高挂在店铺大门上方,店内陈列了各式好酒、各种酒面,空气中都可闻到一股酒香。 由于是老店了,每日进出的客人不少。今日谢大夫人出门,便要女儿谢郁珊顾店,最重要的当然是要她眼睛盯着帐房,但此刻,客人塞了大半间的店铺,伙计忙着招呼客人,而谢家大千金,却是柔柔媚媚的掩嘴轻笑,自顾缠着一名长相俊逸的富家公子。 “我也十七了,皇甫公子是不是该找个人来作媒?不然,格仁街上的杜家,还有忠德街上的林家,都己请媒人上门,可人家己心有所属啊!” 她娇嗲的说着,一双媚眼对着皇甫公子拚命的眨啊眨,但站在她身前的皇甫公子却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侍从,侍从随即递上银两,再从男一名店内伙计手中接过几壶酒后,主仆一行人转身离开。 第五章 店内的客人及仆人对这种事儿早己见怪不怪,谢郁珊的骄纵是出了名的,来这里的统挎子弟也许还会跟她要些嘴皮子,但名门公子可是连理都不想理,其实别说公子辈的,就连他们这些粗鄙的单身汉,真要讨老婆,也不要她这样的女人。 倒是勤俭刻苦的二小姐比较适合,但怎么说也是千金小姐,下仆们攀不上,但又因为她是小妾之女,其实名门公子对她也一样没兴趣。 口亨,浪费她的时}可!谢郁珊狠狠的瞪着皇甫公子一行人离开后,气呼呼的回身,刚好见到自家大哥走进店内,伸手就往帐房的抽屉里抽出一叠银票。 谢文钦算了算银票,“五百两啊……凑合着吧。” 帐房只能沉默点头,在帐册上写上一笔。反正大夫人都管不动了,他一个下人管什么? 但谢郁珊就不一样了,她一脸怒气的走到兄长面前,“你又要去青楼?娘出门前不是交代你去粮行买米!” 谢文钦没好气的拾高下颚,“罗唆什么?叫大脚谢蓝去就行了。”完全不在乎店内客人那不以为然的眼神,他大大方万的走出店外,但像想起什么,他脚步一停,扬声道:“还有,叫大脚谢蓝不许到城西的和记米粮,只许到翰福粮行,不然她回来就死定了!” 亨,想中饱私囊,以为她不知道?谢郁珊很不甘愿的在心底冷哼一声,但日后谢家的一切都是哥哥的,她这个女儿啥也没有,再不甘心又怎样。 憋着一肚子火,她走到店铺后方的空地找谢小蓝,“喂,大脚谢蓝,我哥要你到翰福粮行买米。” 又是翰福?!那家店做生意根本不老实!谢小蓝皱着眉,“姐没跟哥说……” “呸呸呸!别喊那么亲热,我是倒了八辈子的媚才跟你这大脚女人当姐妹,害一些没看过我的人,也以为我长得跟你一样又黑又丑,还有双天足大脚,婚事才会迟到现在乏人问津!”说来说去,她真的是一肚子委屈。 在空地上工作的伙计们听了可不以为然,但谁也不敢冒然开口,这糊口的工作,一旦挺身而出,就没饭吃了。 谢小蓝不再多说什么”反正不用她开口,谢郁珊也会骂个不停。 “不过,你有大脚也有好处啦,遇到抢匪时,可以跑快一些,做这种粗人的工作,也比我们这些缠足的人俐落,这叫能者多劳,是不!大脚谢蓝。”谢郁珊刺耳的笑道。 继续手边的事,谢小蓝连头都没有抬。 “说你也不会应声,你是默认了吗?大脚谢蓝,我有时候还真羡慕你,像这种去粮行买米的事,我这种娇贵的千金小姐就做不来……” 她一定要这样嘲讽个没完没了吗? 有一瞬间,谢小蓝想起万晌泰,虽然他也是一个讨厌鬼,但起码不像她的家人那么坏,老爱猛往她的痛处踩。 说到这,她又突然觉得自己千么这么忍耐谢郁珊,万晌泰这么大个儿、这么严肃的男人,她都敢呛了,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女人,她怕什么o 反正别正面冲突,让他们找到理由把她赶出去就好了,谁规定她得这么乖乖听训? 忽地,谢小蓝站起身,只睨了谢郁珊一眼,便离开空地了,留下停顿了一会,有些错愕的谢郁珊。 “大脚谢蓝,我还没说完!”谢郁珊气得踩脚。 在空地工作的伙计们也都很诧异,过去,备受欺凌的二小姐就像个安静的出气筒,总是默默承受谢家人的炮火,但这次她竟然不甩谢大小姐的转身就走……太反常了。 谢小蓝走到前面店铺,跟帐房领了银票。因为知道元伯载大娘出门,她男外找了个伙计,驾车跟她前往翰福粮行,毕竟这次要一百斤的米,她再有力气也没办法扛回来。 其实,她真的不喜欢到翰福粮行买东西,偏偏哥哥跟老板的交情好,对他贩售的米情有独撞,她承认,翰福粮行的米种多、品质也好,但每次她去买,老板不是拿次一等的米给她,就是占一些斤两上的便宜,偏偏哥哥还要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什么谢家很有钱,没关系。 钱多又如何?坐吃山空怎么办?偏偏她在谢家没有说话的余地,想劝也没人听。 半晌,马车来到翰福粮行,她发现客人比她之前去和记米粮少了些,果然,就算品质较好,但做生意不老实,还是很难留住顾客的心。 她迅速的买好米,吩咐伙计将米粮一麻袋、一麻袋的送上马车,只是货拿到一半,她就眼尖的发现,送上马车的米跟她在店内指定要的货不同,她要伙计换货。 见状,粮行的老板竟然说:“给二小姐的货没错,别在店里闹!若真有问题,请大少爷来找我谈。” 对,又找她哥谈,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有她倒媚,买的米不符,被骂一顿是免不了的。 不晓得为什么,她今天特别不想忍气吞声,她挺直背脊道:“做生意要公道,我钱给那么多了,买的就是高级米,老板不该以次等的劣质货充数。” 老板浓眉一皱,“谢二小姐,我生意还要做,你不能含血喷人啊!” “我含血喷人?请大家评评理啊,你拿走我的银票,却让我买不对的米回去,我怎么交代?你不能看我好欺侮……” “谢二小姐,你给的钱就是买这种米啊!”老板争执得有些心虚,加上两人的争论引来了不少人围观,他怕被瞧出端倪,恼羞成怒道:“要是不相信我,下回就别来我这儿买,这次你也可以不要来啊!”他挥了挥手,火气很大。 谢小蓝握紧了拳头,示意伙计收了货回店铺,吃下这闷亏。 今天这米要是不买回去,到时候在家闹个鸡犬不宁的是她大哥! 她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的坐上马车。 马车驶了一会,驾车的伙计忍不住回头说:“二小姐,会不会是大少爷他又欠了粮行老板的钱?” 她疲累的回了句,“别说了,回去吧。” 其实她也想到了,翰福粮行的老板跟哥哥的交情好,时常借钱给哥哥,以往粮行都是直接送货到酒坊,却因为送来的货常缺斤欠两的,才知道老板都直接扣掉哥哥借的钱。 大娘知道了,便要哥哥往后都亲自带人来买货,一定得带足斤回去,没料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拿回来是有十斤,只是品质不同。而她担心的是,以往大娘不会责怪哥哥,不代表这次不会责怪她…… 马车哇哇前行,谢小蓝己经在苦恼要怎么跟大娘解释了。 这时在粮行里,有一名贵气妇人走了出来,看着己消失在街角的马车。 原本脸色很难看的粮行老板,在看到她时,马上陪着笑脸,“万夫人,我刚刚怎么没看见您呢?真抱歉,您要什么派人说一声就好,哪好麻烦您亲自来。”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马上换了副嘴脸。 但这看在庄妤如眼里还是很受用的,身为城主的母亲,她到哪里自然备受礼遇。 “不要紧,我去远方亲戚家小住,刚回来呢,想走一走……对了,”她指了指谢家马车离开的地方,“刚刚那位小姐怎么了?” “哦,她是谢家酒坊的二千金,是小妾所出,不过……”老板怕万夫人把刚刚发生的事说给二爷听,若让二爷派人过来关切,他可就麻烦了,便刻意压低音量说:“其实我也不想说人坏话,但不说您不知道,本来她是小妾所出也没关系,我又不会因为这样就看不起她,但她真的太没教养了,每次买货都错铁必较,还老是诬陷我卖她劣质的米,您想想,这若是真的,她刚刚千么收下货呢?她就只是想多占一点便宜……” 老板念了一大串,庄妤如则是不时的点头,她对谢家酒坊的事早就听闻不少,虽然谢家的酒好,但家风就是不好,当爹的没有爹的样子,不管事又爱出游,连家中的女人也摆不平,儿女们骄纵爱玩。 她想,谢家的酒能正常出货,怕是那些工作多年的老忠奴帮的忙。 老板念了一阵,见庄妤如应该是相信他了,才又转移了话题,“抱歉,我碎嘴了。对了,我听钱府的夫人提过,万夫人这趟出门还想顺道替二爷作媒?” “八字没个一撇,姐妹淘说着玩呢,二爷啊,有个性得很,婚事哪那么简单让我订下?其实若缘分到了,娶哪家的姑娘都好。”她玩笑似的补充一句,“别是谢家千金便好。” 的确!在庄妤如这个娘的眼中,万昀泰这个儿子很好,却太有个性。他治城有道,处事公正、赏罚分明,让崇元城的百姓安居乐业,也让朝廷及前来学习经验的官员对他礼敬三分。 经商上有天赋,做事有手段,不过数载,商行一家接着一家开,更遍及城外,但又清楚要留一口饭给人吃的道理,结交不少朋友。 说来说去,他凡事都做得极好,只除了一件事——成亲。 所以,庄妤如一回山庄,便兴致勃勃的询问丈夫,“他看了吗?我特别出去一趟,让你们父子俩好好谈,他怎么说?” 万长富是个沉稳内敛的老好人,陪妻子出了一趟远门,甫回来,他便累到回房大睡一觉,没想到妻子不仅有力气外出下山,再回来时还能不嫌累的问起这事。 可问题是,他才刚睡醒。 毕竟是多年夫妻,庄妤如看他尴尬的神情便知一二,“你还没跟儿子说?” “是。” “你!你很清楚那些画轴是我花了多大心血才拿到的,你却……” “好好好,别气了,我去,现在就去。”年过六十的万长富连忙起身,并唤了两个下人帮他拿了数十卷的画轴,往儿子的书房走去。 其实他会先去睡觉,就是知道儿子正忙着,想说先睡一觉再说,没想到这会,还是被亲亲娘子逼来,非得进行男人间的私密对话不可。 万长富硬着头皮敲了门,并推门进房,而万昀泰正看若帐册,连头也没抬。 “咦?这个人是谁啊?”韩林坐在桌角,两手玩着小皮球。 等确认完一笔帐目,万昀泰才抬起头看向来者,脸上带着笑容,“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爹?喔——原来你是未来的爷爷啊!”韩林的眼睛顿时一亮。 “早上跟你娘就回来了,知道你忙,让人先别通报你,呢,事情告一段落了吗?” 听到他这么问,加上发现桌上成堆的画轴,万晌泰的浓眉立即拢紧,“娘还是不放弃?” 万长富怎么会不知道儿子在说什么,他叹息一声,“能怎么办?现在只有这件事让你娘挂心,我可听她说了,这些都是她托媒婆替你找的,你要是没半个喜欢,她就再南下到别的城镇,继续帮你找媳妇儿。”言下之意是,要他别再让他们操劳了,他终究是要讨妻子的。 说完,万长富将好几张画轴摊放到桌上,画上的个个都是精挑细选、达官显贵们未出阁的闺女,但他那个没良心的儿子连看也没看一眼,仍拿着毛笔继续办公。 他忍不住唤他一声,“昀泰!” “爹,我真的还没有打算。” “打算?”韩林听不懂,他好奇的走向画轴,左看看、右看看。哇!都是好美好美的女人呢!可惜他对美人没好感,他上辈子的娘就是个人人称赞的天仙美女,结果三餐加宵夜的打他发泄,他才不要这些美人当他的娘! 万长富叹口气,“儿啊,你不能没打算,你都二十七了,万家子嗣可得靠你传承。 第六章 “还早。”他的口气不是一定要这么不好,只是他太了解自家爹娘,每回讨论事情,只要他的姿态放软,他们就会更加碎碎念个没完。 “那……总有身体的需要吧?”面对儿子,要讲些男欢女爱的私密事,他这个老爹还是有点尴尬。 相较之下,一心多用的万昀泰还答得比较大方,“那种事有很多方法可以解决,何况我天天练武、忙域里城外的事,没想到那里去。” “可是你不婚,就成了百姓们、尤其是我一些老朋友们闲磕牙的对象,他们都要怀疑你有难言之隐了。”话己脱口而出,万长富才?漫半拍的捣住自己的嘴巴。 唉,人老了,嘴巴跟脑袋就不协调,这事儿,他一直提醒自己说不得的。 但万晌泰没有生气,反倒平静的回答,“我没有断袖之癖。” 听他这么说,万长富反倒有种更头痛的感觉,原来儿子对男女都没兴趣。 “爹,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好,你忙。”早知道是白做工,偏偏当娘的人就是乐此不疲,他也没办法。 韩林眨巴着一双大眼看着低头走开的未来爷爷,再懊恼的看着又将专注力放回帐册的未来爹爹。 怎么办?爹爹该不是对女人真的没兴趣吧?那他这个小鬼怎么出生呢? 不成不成!他等那么久,好不容易天时地利人和,才能从灯笼里出来,他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对了,不是有个现成人选吗?既然那些美人都不适合,还不如挑跟他投缘的大姐姐! 呵呵!他好聪明握,不过大姐姐每次都是送酒才来山庄,他要如何再让她上山庄来呢? 忽地,鬼灵精怪的男孩脸上挂上调皮的笑容,他脚步轻快的往酒窖走去…… 傍晚时分,看顾酒窖的两名奴仆苦着脸向何总管报告一件很诡异的事。 “所有的藏酒全被开封了?!”何总管一脸难以置信,“不成,明日庄里要宴客,你们其中一人先下山请谢氏酒坊再补一批货上来,今晚就要,但先不必跟二爷说,若有问题,我再跟二爷请示。 二爷日理万机,一些他能处理的小事就尽可能的揽下,不想烦劳主子。 “是。” 随即有人驾车下山,到位在城中的谢家酒坊订货。 顾店的钟云虽不明白玄武山庄前几日才送了酒,怎么这么快又要下订了?但没有生意人会嫌生意太好的,这入袋的可全是亮灿灿的银子啊。 “是是是,我会尽快找人送去,你先回去吧!”她笑咪咪的好不亲切,但人走了之后,她一回身,看着帐房跟伙计,便又故态复荫,带着火气道:“还愣着做啥?快去准肴今晚送货去上庄!对了,少爷呢?” 几名伙计连忙走向后方的酒窖备酒,帐房则一脸惶恐的提醒,“下午您骂二小姐的时候,小的就说过,少爷昨夜留宿万花楼,今天一整天都还没见到人,这会,应该也还在那。” 闻言,钟云撇了撇涂得红艳的朱唇。文钦那孩子真的太不长进了,她念都念到累了,要不是他爹老不在家,他的日子哪能过得这么逍遥!偏偏郁珊那孩子又娇贵,觉得把酒送到客人府里,身分就矮了一截,死也不肯送,看来,这回还是得小蓝那丫头送。 她摆了摆手,“叫小蓝送去。” 又是二小姐!帐房在心里替她叫苦。今天二小姐代替少爷到翰福粮行买回来的米不是大夫人要的等级,结果大夫人根本不听二小姐的解释,拚命骂了一顿,这会,又得扛下送酒的责任。 唉,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帐房替谢小蓝抱不平,殊不知,一天不顺遂的她,反倒有些期待上玄武山庄送货。 因为那里有只可爱的小鬼,不知道他这几日找娘可顺利? 至于万二爷,她在心里嘀咕,还是别碰到的好!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既然讨厌他,心里又千么老惦记着他。 马车到山庄后,照惯例让元伯去送货,她则拿着特意跟厨娘要的一块精致糕点,愉快的在两次遇见韩林的前厅等待,可是过了好久还是没瞧见人……呢,鬼。 怕元伯回来的时候还没能过上韩林,谢小蓝小心翼翼的将糕点包妥,收入袖口,步往园林,途中见到山庄的奴仆她就点头微笑,待他们走远了,她才小小声的喊着,“韩林?韩林?” 那小鬼去哪里了?喊半天也不现身?她边找边喊,一下子蹲低身子,一下子又踞高脚。 不料这一幕全落入一个人的眼里—— 那个笨蛋在千什么?万昀泰刚好从寝房的长廊经过亭台要往书房去,没想到会见到谢小蓝奇怪的举动。 “韩林,你不在这里,是去投胎了吗?”她喃喃低语。若真如此,她该替他葛兴,但也不免感到难过,好不容易多了一个弟弟……从今以后,又得一个人了…… 思及此,她沮丧的蹲下身,不一会,眼前却多了一双黑色锦靴,她将视线往上移,这才看到一身绩罗紫袍的万一一爷就站在跟前,然后……居高临下的睥睨她?! 当然,谢小蓝并不知道万昀泰是想起那日不欢而散之事,只当这人每回见她都要这么没礼貌,当下她的脸也拉了下来。 站起身,她也仰头瞪向他。 两个人都没说话,但交错的视线里明显有火光。 蓦地,一道自光闪过又消失,韩林已在亭台外站定,眨着他那双圆圆的大眼睛,一脸不解。 为了让大姐姐跟未来的爹成为生下他的重要催手,他可是用心的让两人有见面的机会,可现在,他们怎么忙着大眼瞪小眼,不谈情说爱啊? 啧啧,难道真像大姐姐说的,有些事他得长大了才懂?可不行啊,他现在就没机会长大了,怎么懂啊? 不行、不行,他得想办法……啊!对了,他听以前的爹提过什么“一笑泯恩仇”、“伸手不打笑脸人”之类的,没错、没错,他们就是见面都不笑才会这样。 所以,他己经决定妤如何帮助他未来的爹跟他中意的娘相亲相爱了!他要让大姐姐一看到未来的爹就笑,而且要愈笑愈甜、愈笑愈可爱,让未来的爹情不自禁的爱上她,追求她,直到两人心心相印。 想到这里,韩林乐不可支的偷笑着,接着他深吸一口气,盘腿坐起后,慢慢的上升,飘浮在万二爷身边,学起他冷唆瞪人的表情,这表情学了七分像,但瞬间又做起吐舌皱眉的大鬼脸,而那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见着他的谢小蓝先是吃了一凉,接着又被他的样子逗乐了,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但她这一笑,有人的脸却黑了。 万昀泰板着脸,”我看起来很好笑?” “又不是笑你。”她瞪了他一眼,但因为太好笑了,她那眼神一点都没有威吓的力量。 “我身边有其他人吗?”他没好气的反问她。 她一嚼。对握她都忘了他看不到韩林。 “对啊,是没有人啦,但有鬼喔,还是一只很可爱的小鬼哟!”韩林俏皮的接话不说,还猛朝她眨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噗嗤”一声,她憋不住的又笑出来。 “你怎么了,看着我猛笑是怎样!”他被她笑得浑身不对劲。 “我真的不是笑你,真的!”她看到韩林就在他的后脑勺上下左右,做着各式各样的鬼脸后,一会儿又学起万昀泰冷冷瞪人的模样。她拚命的想忍住笑,但还是憋到眼睛都泛泪光了。 “你到底在笑什么?” “你到底在笑什么?” 谢小蓝一听到韩林用童稚的嗓音模仿万昀泰咬牙切齿的样子,那模样既滑稽又好笑,她真的快憋死了。 不行了!她蹲下身子,爆笑出声,笑到肚子都疼了。 “该死的女人!你到底在笑什么!”他从不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笑!可被她这么一笑,他又发不了脾气。 如果她像前几次那样瞪着他,他还知道要怎么处理,现在她笑到肚子痛的样子,反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凭心而论,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笑到喷泪的,她绝对是天下第一人! 谢小蓝真的觉得自己不是故意的,但小鬼学得有模有样的,她真的忍不住。 她逼自己深吸几口气,试着稳着声音说:“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呢,我想起了一件小时候的糗事,太、太好……呵呵……笑了……抱歉。” “你看着我想起小时候的糗事?”他怎么不觉得听到答案有比较好! “呢,嗯。”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见状,万昀泰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甩袖而去。 “咦?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韩林眨巴着大眼,看着甩袖走人的万昀泰,十分不解。 “什么东西不一样?”谢小蓝逗自将袖口的糕点拿出来,放在桌上,“呐,给你的小点心,顺便报答你今天让我笑得很开心。 韩林看着她,还是搞不清楚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他可不打算放弃,没错,一次怎能见真章,他要再接再厉! 好吧,等等再去酒窖一次! 书房内,万晌泰的视线停顿在帐本上许久,却没有批上半笔,所有的心思都被谢小蓝那张笑得忘形的娇俏脸庞盘踞,挥之不去。 他印象中的女子笑容,不是害怕的虚笑、矫情造作的假笑,就是不知所措的傻笑,从没有人在他面前笑得那样率性自然——他想起那日她在静巷时的笑容,也是这般生动灵活,会让人突然觉得她十分漂亮。 然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为了她这个笑容,对她的没礼貌完全生不起气来,甚至觉得她强憋住笑意到喷泪的可爱表情,也令他发嘻想笑……其实他甩袖离开,也只是想掩饰自己的笑意。 突然“叩叩”的敲门声响起,何总管走了进来,表情却有些古怪。 万昀泰放下毛笔,连忙收敛心神,“什么事?” “这事其实很邪门啊,二爷……”何总管皱着浓眉,将刚刚两个管酒窖的下人匆匆向他察告的事简略说来。 早先,谢家酒坊送来的酒己经全收进酒窖里,但在谢小蓝跟元伯离开后,下人们不放心,又进酒窖里检查一遍,没想到结果令人毛骨惊然,期间明明没有人进去,但每一瓮送来的新酒,瓶口的封印都莫名其妙的被解开了,室内酒香四溢,而这情况,已经是第二回了。 “会不会是封口的工作没做好?”万昀泰不信鬼神之说,马上下了指示,“请谢家酒坊的人再过来一趟,如果一再出问题,谢家的酒,我们不能要了。” “是。”何总管拱手退下。 于是,这一天对谢小蓝来说,何其漫长。 她回到酒坊不久,就又被十万火急的找来,玄武山庄的人说酒的封口全都自动打开了?还怀疑是不是封口有问题? 胡说八道,她对自家的酒很有信心,每一瓮都是品质保证,因为几乎每一道程序都是她亲自把关,十分严谨,绝对不会出状况。 说到这,她倒觉得有可能是万昀泰挟怨报复、刻意找她碴!分明是不高兴她之前拿他当笑话的事。 “送去的那十瓮上等白酒可全都是你一个人负责酿造、封口的,你若没有替二爷处理好问题,你也不必回来了!”上马车前,大娘还怒丢了这句狠话给她。 为此她又怒又委屈,他们要笑她的身世、她的模样、她的大脚都没关系,但不可以质疑她的酿酒技术,因为那是她的努力,她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思绪翻飞间,谢小蓝已让何总管领着,经过亭台楼阁、园林回廊,进到万昀泰的书房,何总管退了出去,还顺手将门给轻轻带上。 第七章 古色古香的书房里,只有他跟她两个人,气氛有些闷滞,而这自然是因为她觉得他在找碴,当然没有好脸色给他看,尤其是在她看到他桌上的东西后—— 那是一小瓮白酒,瓮上写着“喜悦酒坊”四个大字。 本来,万昀泰不是会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的人,但看到她的视线后,却忍不住开口,“我没别的意思,但总要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明天宴客时,可不能没有酒。 意思就是,如果她今天处理不好,这笔生意就吹了是吧!因为他连备选都找好了。 谢小蓝的脸更臭了,咬着牙,“如果己经决定好了,就别让我跑这一趟,不该这么羞辱人的。” “你认为我是刻意找你碴?你想太多了,如果不是酒真的出状况,我又何必自找麻烦,我有很多事要做。”被她质疑,他十分不悦,好像他是多么小人一般。 “对,你就是故意的,因为我笑了你!”她才是比较有资格生气的那一个吧! 但看看现在,他的脸竟敢比她还臭! “我没有那么无聊,更没有那么幼稚。”这女人是怎么回事?跟他天生犯冲吗?每每都能轻易的撩拨他的火气跟心绪。 “我也没有那么闲,跟你玩这种游戏。”白白浪费上好的酒,他真的是太过分了。 闻言,他气到无言,两个人顿时又陷入不说话的状况。 在气氛僵到最高点时,调皮可爱的韩林出现了,他端坐到窗户上,快乐的哼起小曲儿,小脑袋还跟着曲儿摇来晃去的,一副心情极佳的样子。 因为他的努力,大姐姐又能来山庄跟未来的爹见面了,可惜的是,怎么这次还是瞪着彼此?没关系,他有很多让人笑的方法。 他露出白灿灿的牙齿,伸出右手,头一点手上就变出那一颗他常玩的水皮球来,接着他往上飘浮在万昀泰的头顶上,并拿起手上的小皮球,就在他头上拍起球来。 再次成为滑稽画面的唯一目击者,谢小蓝忍俊不住的“噗嗤”一笑! 又笑?万昀泰有些错愕的看着她,她又想到什么奇怪的糗事了? 此时,古灵精怪的韩林开始拿万昀泰当练武的木桩,一下子朝他出拳、一下子朝他踢脚,极尽搞笑之能事。 再也憋不住笑意,又怕万昀泰会当她是疯子,外加气到捉狂,她连忙开口,“请二爷、二爷等等,我出去一下就进来。”丢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跑出书房。 万昀泰头一次感到无言,那个该死的女人竟在书房外笑到弯了腰! 韩林跟着溜出去了。虽然他说不出哪里变了,但他觉得未来的爹对大姐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这代表他出的妙招奏效! “大姐姐,你见到二爷,真的很开心是吧。”他笑咪咪的问。 “你还说。”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明明她就是因他而笑的。“你真的好贴心啊。”“贴心?”他不懂。 见他一脸疑惑,她道:“你是不是发现我很讨厌二爷,所以你就用你的方式替我出气,让我开心,是不是?” 他一楞,不是吧?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我真的很谢谢你,不过,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二爷谈,你答应我,先乖乖去别的地方玩,不然,再这样下去,我跟二爷的仇可会愈结愈深了。” 结仇?不对吧?是要相亲相爱才是!是哪里出了问题?韩林难得皱眉,却想不通。看来,他得好好的找个地方睡上一觉,让脑袋清醒点,才能知道自己是哪里搞错了。 韩林难得也严肃的朝她点点头,谢小蓝朝他一笑后,才回到书房内。 而在书房内等待的万昀泰,看到她走进来,立即严肃的问:“谢小姐,你还有想起什么糗事吗?” 没有。但现在听他这么说,她反倒有点想笑,可她这会没那个胆,连忙摇头。 “那好吧,我们说正事,我先申明,我没有找你麻烦的意思,出问题的酒我己版吩咐下人留下了,保持原状,方便你细查原因。就这样,你出去吧,何总管会带你去酒窖。”万昀泰挥了挥手道。 听他这么说,谢小蓝倒有点讶异。 原以为他是要找碴,把她找来骂一骂就会赶她走了,然后她会再被大娘痛骂一顿,没想到,他把有问题的酒都留下来了,是真的有诚意要请她查明……会不会,是自己误会他了? 她迈开脚步要离开之前,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回过身看着他,“既然你没有要找我麻烦的意思,那我后面讲的这段话,也不是为了自家生意才这么说的,喜悦酒坊的这款酒,价位高却不够醇厚,若明日要宴请的是重要客人,我劝你还是不要用这款酒,我家酒坊还有存酒,绝对比这款酒好。” “你没喝,怎么能说得这么肯定?”语毕,他打开封口,酒香顿时漂散在空气中。 乍闻,这款酒的酒香很足,不过他身为一城之主,也是见多识广,他一闻就知道这款酒的确比不上谢家酒坊的酒,但他很好奇,她的年纪不大,何以如此确定? “这酒啊,我光闻就能大致辨其好坏,尝一口,还能猜出不少配方喔。”说起自己的专长,她的双眼像镶上珠宝般,闪闪发亮,“上好的醇酒要澄澈不色白,浓而不腻,若不是,多饮则败脑!” “幢?酒也有各种做法、配方,你小小年纪倒是知道不少。”他看着她,有些被她的眼神吸引,他喜欢她现在充满自信的样子。 看着他,她突兀的问了一句,“敢问二爷,是何时开始掌家?” “弱冠后便己陆续接手了,二十二岁正式接掌家业。”他如实说。 “我六岁就开始学酿酒,从洗米淘米、蒸米搅拌、蒸酒晒面都得自己来不说,每个配方都是亲手调配,直至今日。”她在他面前张开自己两只手掌,“我的年岁还轻,但我这双手可不输老师傅。” 看着她布上薄茧的双手,他顿觉不舍,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原以为她就算不受家人待见,怎么说也是个酒坊千金,项多只是跑腿买东西,或者四处送酒罢了,他从没想过,这一坛坛酒都是她亲酿的,也难怪被怀疑封口不严,她会如此生气。 “我想起前些天,二爷说我行为可议,还说名永远重于利,尤其是一名女子。”突然,她提起之前的事。“我不知道二爷指的是什么,或是听到什么流言,但我要说的是,我跟一般千金也许不太一样,但请不要这样就看不起我,因为我受的也不是大家闺秀的教育,可我绝对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道德伦常的事。” 虽然城里的百姓都知道她的难处,但也会有些碎嘴的人说她一些不好听的话,因为她总像个男人一样,跟一些奴仆伙计混在一起,还得四处送酒,连青楼都得去。那天被他说完之后,她夜里想起,觉得他是听信流言了。 本来,两人互相讨厌,她也不想解释什么,但刚刚他的好态度,却让她突然想跟他解释起这件事,不想他误会。 万昀泰看着她,心里有些释怀了。 也许他看到的那个跟她拥抱的男人,是她哪一个交情不错的朋友,或者亲戚? 他们的确也没多做什么,可能是他想多了,其实她只是一个太过率性的女子。 “对不起,我跟你道歉,不管是误会你,还是小看你,我都感到很抱歉。”他诚挚的说。 闻言,她一楞,久久不能反应。 这个总是跟她怒日相视的男人,居然跟她道歉了?她是不是听错了?! “对不起,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道歉。”看得出来她受到极大的震撼,他顿时有些失笑。他道歉有这么惊讶吗? “你真的跟我道歉?!” 他莞尔,“我道歉有这么奇怪吗?” 那口气里浓浓的无奈,她要是听不出来,那代表她的耳朵已作废了。 但他这样,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她这个人其实很简单,别人对她坏,她还知道怎么应付,但对方若真的放软了姿态,她便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我也对不起,呢,我的脾气也不太好,之前也说过一些不好听的话,抱歉。”她有些尴尬、不自在的说着。 她居然跟他说对不起?万昀泰一楞,但随即反应过来,他可以想像自己的表情跟她刚刚乍听他的道歉时应该是差不多。 毕竟一连几回见面,两人大多是唇枪舌剑,哪像现在竟能互说抱歉? 忘了是谁先笑出来的,或者是很有默契的一起笑出声来,总之,交融的笑声听来竟然十分和谐,这让守在门外等候的何总管愣了好一阵子,那张一向沉稳的脸,像是被雷打到似的,吓呆了! 因为,从二爷七岁时被强匪掳走,历劫三天被救回来后,他再也没听过二爷如此开朗、发自内心的笑声。 “我脸上有什么?” 书房内,万昀泰不解的看着何总管。从何总管带谢小蓝到酒窖再回来,不过半个时辰,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自何总管进了书房后,便什么也没说,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脸。 失神的何总管被主子一叫,随即困窘的回神。他脑海里想的还是早先听到主子的笑声,而在带谢小蓝去酒窖时,他也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盯着她看,她脱口而出的也是跟主子同一句话呢。 “你在笑什么?”万昀泰有点无言。他晚一点要睡前,一定要好好看看镜子,他是不是换了一张滑稽好笑的脸?要不,为何连何总管一见他就笑! “没、没在笑。”何总管决定暗暗观察,若两人之间有情意,一定要跟万大爷好好说说,让山庄办喜事。 “又寸了,谢姑娘有没有说什么?” “她说看不出问题,所以,考量到明天午时要宴客,她决定今晚到明天宴客前都留在酒窖,亲自守着那些酒,要我让载她上山的车夫先回去了。 “那么长的时间都待在酒窖?”这会儿都三更天了,她不回去休息? “其实……”何总管欲言又止,但还是决定开口,“谢家车夫跟我说,其实他们在上山前,谢家大夫人就对谢二小姐说了狠话,要她这事若没处理好,也不必回去了。” “什么?!”他黑眸倏地一眯,想起她今天说的话,怒火窜上胸口。 “二爷很生气?”何总管这么间:心里却暗自高兴,这代表主子是在乎谢家小姑娘的。 “你派个丫头去陪她……不,算了,就把宵夜跟御寒的被子帮她备去,她是个有所坚持,也自我要求颇高的人,还是放手照她的意思做吧。” 主子好体贴,还很了解谢二小姐,真是不可思议,他算是看着主子长大的,可从没看过主子对哪家姑娘这么上心。何总管笑着领命而去。 何总管走了之后,万昀泰试着继续看帐册,却发现自己无法专心,一颗心仍悬在谢小蓝身上,他深深吸了几口长气,沉静下来后,才又开始看桌上的册子。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变得滞!可,一会儿,天空乌云密布,一道道银色闪电划过天际,轰隆隆的打起响雷,不过瞬间,倾盆大雨落下。 万均泰在这法沱雨声下,终干完成了手头上的事,他起身吹熄烛火,步出书房。书房外己有奴仆掌灯、撑伞,等着主子回房休憩。 不过,在走一段路后,他却停下脚步,日光不由得看向酒窖的方向。 深夜时分,酒窖里一定极为冷冰,谢小蓝够暖吗? 他示意奴仆们继续前行,但他只是回卧房拿了件暖裘,出乎意料的又转往酒窖。 于是,雨水飞溅下,奴仆们狼狈的撑伞、掌灯,让二爷走到了酒窖的入口处。 第八章 闪电不断,没有人注意有道白光飞来,藏身在入口高挂的灯笼里。 “你们都在这里等着。” 万昀泰拿着暖裘,放轻脚步走下酒窖,走到宽敞陈列多种名酒的地下室后,透过酒柜间隙,他看到谢小蓝独坐在那十瓮白酒旁。 他清楚她坐的地方本来没有桌椅,应该是何总管心细为她搬来的。 毛毯披在她身上,从她微微泛红的脸颊看得出来,应该颇为保暖,而她正打着盹,似乎快撑不住了,几度昏昏欲睡,却仍倔强的睁开眼睛,坚持看着那几瓮酒,只是一次次后,终于还是承受不住周公的呼唤,沉沉睡去。 他这才越过酒柜,走近她,看着她在烛火下的睡颜。她的眼睫下方有着明显的疲惫阴影,他肇眉再看到她的手指,蓦地心疼。 就像她说的,那是一双师傅的手。印象所及,千金小姐都有一双春葱似的纤纤十指,但她的指甲却剪碍短短的,这一定是为了方便做粗重的工作,而她的手上还有像男人一样的茧。 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正值豆蔻款年华,怎么会生活得如此艰辛……此时,她动了一下,身上的毯子因而滑落地上,也因为这突然其来的凉意,她不自觉的双手搓起手臂,但仍继续熟睡。 他俯身拾起毛毯,思索一下,便将较暖和又贴身的暖裘为她披上,看着她睡了好一会儿,才安静的离开。 约莫两个时辰后,不知是什么声音惊醒了谢小蓝。她突然醒了过来,一坐直身子,披在肩上的外套顿时落下,她直觉的弯身捡起,却错愕的发现是一件暖裘。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原来盖在身上的毛毯好好的放在桌上一角,那是有人……她看了一下暖裘的样式跟尺寸,看起来是男人的…… 难道是万二爷的?! 呢,她是怎么了?怎么那么肯定是他?还是她希望是他?! “大姐姐醒了,是我吵醒的吗?我刚刚不小心踢到脚,唉叫一声,咦?你想到什么啦?脸儿好红?”韩林突然现身,就对着她说了一串。 她莫名心虚,“没、没想什么啊”说是这么说,她却连忙将暖裘放上桌子。 他眼睛骨碌碌一转,顿时笑得眼儿弯弯,“这是二爷替你披上的哟,我刚好有看到。” “刚好?” “是啊,我本来听话的去睡觉了,没想到这一觉睡得太长,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后来看到二爷往这里来,就跟着过来了,刚好看见二爷很温柔的替你披上暖裘握。” 她愈听脸愈红,“小孩子,别胡说。” “我才没胡说呢!他还看了你的手喔。”他努努下颚,看向她的手指。 “不是看脚吗?”她疑感的脱口而出。 “脚有什么好看的?每个人都有啊,还穿了鞋呢……这样说,手好像也是厚。”韩林嘟着嘴儿,没发现身边人的脸又红了。 谢小蓝腼腆又心虚。唉,她一直以为自己并不在乎这双大脚,但看来对象是某人时,她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在乎这件事…… 她到底是怎么啦?不过是跟万二爷和好了,怎么这会心里老是想着他,老是介意着他呢? “对了,大姐姐为什么在这里睡觉?”他一直想问,但她一直在睡。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却见他咬着粉色的唇,表情很古怪。 “怎么了?” 他搔搔头,“我不想骗大姐姐,其实那是我做的。” 闻言,她有些无法相信,“我以为你没办法碰触实物的。”她可没忘记他穿墙而过的那一幕。 “是不太能啦,因为我没办法控制好灵力,顶多就像仙人施法一样,手在空中动一动,用灵力解开酒瓮的封口,并不算真的碰触,不过,偶尔也能碰触实体,但得练习控制灵力,我不太会就尽量别做,这是老尼姑跟我说的。”他觉得愈解释愈难说清楚耶,反正,就是没办法到处碰啦,要不,这天下不就乱了。 “但我这么做,还不就是希望你跟二爷能多见面、多相处,你们才会爱上彼此嘛。”他真心的说。 “等等,这跟二爷还有我有什度关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解的问。 “唉,我没跟大姐姐说过吗?二爷就是我未来的爹啊!” 闻言,谢小蓝有些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她真的没想过韩林口中天注定的爹就是万二爷……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她吃惊的看着低垂着小脑袋的韩林,“所、所以……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当你未来的娘吧!” 小鬼竟然想当媒人,这是她想都没想到的。 他瞬间抬头,笑咪咪的点头,“就是就是!我说了吧,圆寂的老尼说了,一旦契机到了,该知道的人就会知道,你就是呢。” 他这么说,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跟小鬼解释,如果万二爷是他爹,论她的身分,是不可能当他娘的……虽然,这点也让她觉得有些落寞…… “你有说喔,你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帮,我们还打过勾勾。”他笑着伸出小拇指提醒她。 是承诺过,也想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但她跟二爷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偏偏韩林年纪太小,她要怎么跟他说明? “拜托嘛,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娘。”他倾身向她撒娇。 “我不能当你的娘。”虽然很残忍,但她很清楚,明知没希望又让孩子抱着希望更伤人。 “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出嫁……”见他开口要插话,她忙摇头,“不行,不是嫁给二爷就好,事情没那么简单,我看,我当你干娘可好?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干娘吗?韩林眨眨眼。没关系,先当干娘,等他投胎在她肚子以后,她再当他亲娘也不迟。 他笑咪咪的用力点头,“好啊、好啊,干娘!干娘!干娘!” 他叫得又唠又甜,快乐溢于言表,让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就这样说说笑笑,直到夜更深—— 看着偎在她身边的韩林,谢小蓝的心情其实很复杂。 二爷会有孩子,那代表他往后会成亲,但那个为他生儿育女的人绝不会是她——思及此,她皱起柳眉,摇了摇头。 她在希冀什么呢?她肯定累了,既然知道了封口会开的原因,现在不用再顾着酒了,应该好好睡上一觉才是。 没多久,天亮了。 谢小蓝醒来,韩林不见了,她将暖裘摺叠好时,见到何总管竟亲自端了早膳下“谢二小姐醒了。”何总管笑着将托盘放到桌上。 她则将那暖裘递给他,“这个请帮我还给二爷。” 二爷还是不放心的过来了!他微微一笑,接过手,“看来二爷真的很关心你。” 她粉脸微红,没说什么,“我已经查出原因了,我想应该是封口没有封妥,在酒运送过来时,因地面温度跟地窖保存的温度有落差,酒气上冲,才会解封的。很抱歉,这次是我们的问题,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所以我要回去了,若二爷想索赔,我们谢家会负责的。” 她不得不乱掰了这一长串似是而非的话,不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是小鬼搞破坏!但要赔的话,她的日子可能会很难过了。 “我?懂了,我想二爷不会索赔的,事情了解清楚了就好,”他对这一点有把握,“谢二小姐还是把早膳吃完了再走。” “不用了,我……”这早膳准备得太丰富了,她受用不起。 “这是二爷交代的。”他真是愈来愈看好两人未来的发展,他忍不住的笑得阖不拢嘴,又多说了两句,“有时候你别看二爷的性子冷,但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我相信谢二小姐也发觉到了。” 看着那件暖裘,她点点头,不禁想把心里困扰她的一件事问出口,“他是个不错的主子,不过他也很绝情吧,元宵当晚,我曾来送酒,却看到他为了钱断他人手臂。” “谢二小姐看到了?!唉,这事怪不了二爷。”何总管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黄异平原是在山庄里干活的帐房,但生性好赌误事,二爷己经给他多次机会弥补,无奈他赌性坚强,还是偷偷去赌,不仅把替山庄收的帐款赌掉了,连自己的妻女都卖到青楼换赌金。 最后人畏罪逃了,是二爷派的人将他逮回来,也是二爷派人拿了银两将他的妻女赎回,无奈,黄异平的妻女己双双服毒自尽。 “那原本该是高高兴兴的一天,山庄里也有庆元宵的活动,却因为他,大家都没心情过节……”说到后来,何总管叹声连连。 谢小蓝的心情也好沉重。 看来是她误会万二爷了……可怎度办,她不误会了,心反而更慌,她……该不会是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吧?! 谢小蓝就这么讨厌他?!竟然就直接回去了!早膳没用,也没来跟他道别,只让何总管转告,谢谢他的暖裘,还有要他索赔没关系! 他有那么小家子气吗?他可是堂堂一城之主,才不会为这种小事索赔。 万昀泰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很复杂但也很简单,就一个“闷”字。 午时的筵席,觥筹交错,在美酒下谈论生意,这其中的周旋与虚伪应对,照理说他早己习?喷,但不知是否因为谢小蓝一声不吭的走人,此时的他,心情却显得浮躁。 宴客厅里,围着大圆桌坐的是来自京城的傅家三兄弟,有雄厚财力却没有从商经验,前年特来崇元城拜会取经,如今水陆运货生意做得极大,今日特来感谢,算是有心人。 酒过三巡,三兄弟己有些微蘸,傅家大哥吆喝了一声,就见他一名手下从厅堂外,捧着一只不大的陶瓮快步走进来,一一为每个人倒酒后,再退回傅家主子的后方。 万昀泰一闻这酒味,便知这瓮酒肯定不同凡响。 傅家大哥拱手对他道:“二爷,这可是咱们京城最有名,但也惜售的珍贵名酒『香雪露』,你喝喝看。” 他微微一笑,举杯喝了一口,不得不惊艳,“这酒泉清味深,醇而不腻,是绝品!” “太好了!就知道二爷是懂酒的人。”傅家大哥随即开心的看向他二弟。 傅二弟立即从怀里揣出一张看来已有历史的泛黄纸张,小心冀冀的交给万昀泰,万昀泰不解的看着傅家兄弟。 “我兄弟感念二爷当年不吝指教一二,如今事业有成,却苦思谢礼许久,费尽干辛万苦才得到这纸佳酿配方,只是卖主说了,这配方珍贵无比,请二爷别外传,仅找酿酒高手来庄里酿制,三个月就可饮初酒己是上品,半年、一年,各有醉人风味,二爷可好好品尝比较。” “的确是一份很有心的礼物,我心领了,不过我虽懂酒,并非好酒之人。”他想将那张贵重的配方退回。“别可惜了这配方。” “嗜酒便息职,这是二爷曾对我们说的话,但也说过,酒足胆亦是财,好好利用便能成事。”比较寡言的傅家三弟也开了口。 看来他说的话,傅家三兄弟都牢牢记住,难怪能在短短两年时i,司就在京城闯出名堂。见他们这么敬重他,他实在不好推辞,便微笑点头,“我明白了,这份厚礼,我收下了。” 一场宾主尽欢的筵席结束后,傅家三兄弟先行告别,接下来,万昀泰进进出出陀碌着,倒没再想起谢小蓝的事。 一直忙到晚上,待在书房看帐时,万昀泰的日光不自觉的落到右方柜子,傅家兄弟给他的酿酒配方就静静的躺在里面。 第九章 他想了一会,随即站起身走到柜子前,抽走那张配方,再回到桌前坐下。 ……嗯,他应该没有假公济私——她是他唯一想到的最佳人选,忆起她提到酿酒时晶亮的神情,他想,是应该找她来试试。 于是万昀泰让人唤了何总管来。 不一会,何总管进来书房,万昀泰便跟他提起傅家三兄弟送了酿酒配方,以及他想请谢家酒坊派人过来酿造的事。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还是你另外有推荐的人?”他莫名的感到心虚,因为何总管带笑的眼眸好像洞悉了他的私心。 “二爷的决定极好,只有一点不好。” “哪一点?” “诚如二爷所知,谢氏是经营百年的老店,然而若非谢家仍承袭古法酿制好酒,这当家的其实是一代不如一代,尤其这一代更教人非议。” 何总管知道主子不爱听流言蜚语,所以山庄上下的人也不会在他面前谈这些是非,虽说主子之前询问时,他也有大概提过谢二小姐的事,但他觉得自己现在更有责任让主子更清楚谢二小姐的处境。 他提起谢家的荒唐事——谢政贤是个只爱自己的男人,没有责任感,家有一妻一妾,明知妻欺妾,却视而不见。谢小蓝的母亲生下她之后,身子骨一直不好,没几年就离世了,可怜的是她留下的谢小蓝,成了谢家名义上的千金,实际上的奴仆。 幸好谢小蓝是个肯吃苦也乐观的人,虽家人不待兄,让她饱受欺凌,但她仍毫无怨言的亲身张罗谢家酒坊上上下下的事,让家人继续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二爷知道我不是爱采人隐私的三姑六婆,但谢小蓝的事,整个崇元城的人大都知道,尤其是寻常百姓更清楚。” 听到这,万昀泰想到她粗糙的十指,心口微微泛疼。 老天爷给了她多并的人生,难得的是,早早就经历人事沧桑的她并没有怨天尤人或自艾自怜,想起她眼眸中的坚强,还有看着他笑到不行的灿烂笑颜……他觉得自己好像更欣赏她了。 “其实谢二小姐己满十六,有不少婚事找上谢家,虽然都不是什么名门大院,但不乏不错的人家,可是一个可抵十人用的免钱奴才,谢家大夫人怎么肯让她出嫁……”何总管说到这里,才真的切入正题,意思是要主子动作快一点,谢二小姐并非没有婆家要。 求媒?!想到这个可能性,万昀泰不自觉握紧拳头。 他想起,光是谢小蓝与一名男子在静巷内拥抱的画面,就足够教他气!可了,若她真的与别人成亲……光想他就觉得怒不可遏! 思及此,他不禁一怔,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气愤?而他又凭什么气?质? “二爷?二爷?”何总管不解陷入沉思的主子为何怒上眉梢? 他回了神,沉声道:“备车。”他心中已有决定,无论他对谢小蓝的想法如何,现在他都得先让她脱离那个吃人的家才行。 “现在?” “又寸,去谢家找谢小蓝,把这配方给她看,若她愿意就跟我回山庄,当然,她若不愿意,我就另外找人。”嘴上这么说,但他可没想过她会拒绝。 “当然!当然!”何总管乐见其成。 要不,万大爷今天可是又躲夫人躲到他那儿去,说夫人叨叨念念的想要二爷成亲的事,他都快烦死了! 在他看来,二爷一定是舍不得谢小蓝,如此明快的下了决定,就是要将她暂时远离欺侮她的谢家人,要不,美酒对二爷哪有那么重要。 光看何总管开心去备车的神情,万昀泰就有些无奈,他其实也还没有要跟谢小蓝走到哪一步,怎么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显然,老天爷的安排都是有日的的,就在万昀泰坐着马车来到谢家酒坊、正要下车时,正好见到谢小蓝独自将推车上的最后一瓮酒搬上马车,再亲自驾马车往男一头的街道奔驰而去,完全没注意到他的马车。 时己二更天,她一个人要送酒去哪里?! “跟上去。”他指示车夫驾车跟上。 夜色如墨,她的马车怎么往后市去?那里绝不是一个闺女该去的地方。 这个大街小巷如棋盘般整齐交错的地方,是个青楼、赌坊、酒楼林立之处,不似城中的商铺酒肆,这里出入的多是龙蛇杂处的复杂分子。 没想到,最后谢小蓝的马车真的在这停下,而万昀泰也要车夫在这停下。 他下了马车,并示意车夫上前去帮忙她卸货。 谢小蓝好惊讶多了个帮手,十分不解的看着车夫。 “我家二爷在那里呢。”车夫边搬酒,边回头看。 她忙回头,还真见到万二爷,不免心惊,他不像喜欢饮酒作乐的人,怎么会来这里呢? “很晚了,为什么没让下面的伙计送就好,要你单独来!”他的语气里有着来不及掩饰的关心与怒火。“你知道一个人来这里很危险吗?” 说实话,刚接收到他的关心,谢小蓝很感动,因为她不止一次出入这里了,却只有他担心她的安危,大娘甚至认为她熟门熟路了,不必多浪费一个人陪她来,完全没担心过她的安危。 可是现在她退却了,她想在自己刚惊觉感情萌芽的时候,就连根拔起——万二爷,不是她可以喜欢的人。 “那是我的事情。抱歉,我得去送酒了。”她冷漠的说,并接过手推车,向车夫点头称谢后,便越过他大步往热闹的巷子走去。 万昀泰浓眉一壁。她是怎么了?他还以为他们之间己不似过去那般剑拔弩张,毕竟昨晚两人还相视而笑,她还谢谢他的暖裘不是吗?怎度又奕然变成像陌生人一样了? 看她渐渐走远,他的心觉得很闷,可步伐还是不由自主的迈开。 虽然她是转往后方巷弄走去,但这毕竟是开满妓院和赌坊的地方,出入复杂,他放心不下,就算有可能再一次多管闲事,还是会担心她的安危,于是他便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跟在她的身后。 半响,她将推车推到一家妓院的后门,守门的人先是将酒瓮搬到另一辆推车上,接着给了她一包银两。 “你哥交代,你送货来的时候去找他一下,就在一楼右边的厢房。”见她一脸为难,守门的老伯也很无奈,“还是勉强去一下,不然上回你送货来没去找他,他离开前还狠狠骂我一顿,说我没有转告,害我也被老鸭训了一顿。” 如此说了,她怎能不去?谢小蓝十分无奈的应声,“知道了。” “唉,谢家出了个败家子,就算有谢二小姐守着也没用……”守门老伯边摇着头,边将酒推到青楼里。 在不远处看着谢小蓝的万昀泰,自知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妓院,毕竟他这张脸几乎每个人都认得,于是他施展轻功进到院内,先飞掠到屋檐,正好看到谢小蓝快步走进一间房门大开的上等厢房。 这间厢房的空间极大,四角布置了粉色纱鳗,寻芳客约莫八人,左拥右抱,很懂得享受,不仅有一桌好酒好菜,还有美人弹着琵琶助兴。 谢小蓝一走进去,便有男客扬手,砰砰的琵琶声立即停了。 那个男客笑咪咪的朝她挥挥手,“小蓝儿,又来送酒啦,别那么辛苦,陪我喝一杯,我就给你一锭银子。”谢小蓝绷着一张俏脸,快步走到兄长谢文钦身边,没多理会那男客,因为她很清楚,多说一句,就多一分危险。 “刚刚收的货款给我!”谢文钦早己是一身酒味,只是钱花光了还不想走,于是他请老鸨叫家人送酒来,打算拿了货款就有钱继续玩,两方都得利。 看着他,谢小蓝己经无话可说,她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于是没有迟疑,她将刚刚才拿到的、沉甸甸的银子递给他,接着转身就要走。 但先前那名出声词侃她的男客,却起身挡住她的路,“好干脆啊,小蓝儿,你哥可真好命,先在赌坊一掷千金,还能来这儿玩女人,没钱就叫你送酒来,白花花的银子便有了。” “请让路。”她冷冷的道。 男客的目光移到谢文钦身上,他身边红衫翠袖的姑娘正端酒撒娇着,但其实一室看下来,每个友人身边都是一样娇媚浓妆的美人,相较之下,皮肤较黑但相貌清秀的谢小蓝在他眼中却别有一番风味。 “文钦,只要你妹陪我喝十杯,我就给十锭银子,怎么样?” 令人作思的不要脸家伙!在屋檐上的万昀泰绷起一张俊颜。 “好!成交!”见钱眼开的谢文钦可乐了。 听他这么说,谢小蓝有些怔愣。 这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她忍住心中顿涌的悲哀,看着那名男客一脸淫笑的看着自己,她抿紧了唇瓣,绕到桌子的另一边,不料另一边的客人也替男客挡住她的去路。 谢文钦更是不悦的站起身,却因喝茫了,微微摇晃的身子需要抉着桌子边缘才能走到她身边,他撂下狠话,“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回去有得你受。” “不可能!” “哎呀,文钦哥哥好没面子,妹妹不甩你呢!”有人煽风点火了。 “快!”闻言,谢文钦的日光可狠了,虽见她面露不屈神色,偏偏一桌友人跟莺莺燕燕又笑又叫的,他觉得颜面尽失,正要杨手教训她的不听话时,突然一包重物砸中他的肚子,害他痛苦的抱着肚子跌坐在地。 他拿起砸中他的东西一看,竟是一包银子?! 气氛瞬间凝结,这一连串的变化让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包括谢小蓝在内,她以为自己一定逃不过哥哥的巴掌,却有人扣住她的腰,迅速的将她往后拉,及时躲开哥哥的捆掌。 她微喘着气,怔怔的看着吐了些酒出来的哥哥,她不明所以的回头,这一看不免错愕,竟是她以为早就离开的万昀泰。 见到是他,她慌乱忐忑的心安定了不少,这才想起被打的哥哥,紧张的看向谢文钦。如果哥哥出了事,她肯定会被大娘轰出家门。 循着她的视线,像是知道她心想什么,万昀泰冷冷的说:“他没事。”看着被友人抉起来的谢文钦,他依旧怒火难消。 万昀泰傲然拔挺的站在谢小蓝身后,黑眸阴鹜的脱视谢文钦这个因纵欲过度,面颊凹陷、看似俊逸实为刻薄之相的人。 在这样冰冷的注视下,谢文钦的酒早己醒了大半,他用袖子拭去嘴庸的酒渍,吓得全身发抖,他怎么也没想到万二爷会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谢姑娘己答应我在送完这批酒后,就随我回山庄,为我私酿一批不能公开配方的好酒,所以,明日我的人就会送一箱百两黄金到谢氏酒坊。” 酿酒?黄金?他在说什么?!她怎么都听不懂? “我现在就要带她走,谢公子可有意见?”他冷冷的又道。 百两黄金?!在场的所有人皆低呼出声,但姑娘们对俊美高大的万二爷更有兴趣,只是他看也没看她们一眼,至干谢文钦则是目露贪婪,吞咽一口口水后,才笑道:“好,请万二爷带她走,谢谢!谢谢!” 万昀泰迅速的拉着谢小蓝,施展轻功飞掠而出。 一回到停放马车处,他立即让她上车,再拿了银子交代车夫几句话,就见车夫拿着银子找了个店家小厮,请他代为驾车回谢家酒坊,再送上一句给谢家大夫人的话——“二小姐的事,问大少爷就知道了。” 车夫办完事便回来,驾车往山庄的方向而去。 第十章 如此夜晚,春寒料峭,即使已身在马车内,谢小蓝想到刚刚发生的事仍忍不住微微颤抖。 万昀泰立即将放置在车内的一件轻裘递给她,她顺从的接过,将它披在身上,身子暖了,心里更是温暖,“谢谢你替我解危。” “也不算,我刚刚是说真的,你得在山庄住上一阵子,酿出我要的醇酒。有任何需要购置的东西,你就直接说,自然会有人按你的需求买回来。” 她一怔,“可是我没有答应,也不知道能不能……” “你的家人会答应。”他打断了她的话,要她别再多想。 她无言的苦笑,因为他说的是真的。 “我累了。”他阖土了眼眸。 意思就是要她别再罗唆就是,这男人很霸道、很强势,但其实也很温柔,即便她冷漠以对,他仍不放心的跟过来帮她,这样,她还怎么跟他保持距离? “啊!”她突然叫了一声。 他倏地睁开眼睛,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低呼惊扰到。 她尴尬的道:“现在就上山庄,我没有换洗衣物。” “这不是问题。”他冷冷的瞪她一眼。 “喔。”她闷!可的看着他再次阖上眼眸,也只能看向窗外。她不?懂,怎么现在换成他冷漠以对了? 万昀泰并不是在小憩,而是被突然意识到的事给吓到——在看到谢文钦要掌捆她时,他完全失控了,那是多么强烈的怒火! 曾几何时?她成了他的责任?!他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可笑的是,她并不是他的谁! 马车内一片静默,外头也只听得到马蹄声及夜虫偶尔群起卿卿的唱鸣声。不一会儿,马车驶入富丽堂皇的山庄,万昀泰立即唤来何总管安排谢小蓝的食宿。 “欢迎、欢迎!”何总管觉得主子的行动力可真强。 “呢,谢谢。”谢小蓝有些错愕,怎么何总管见到自己会这么开心啊? 看到何总管这样一个内敛的老管家笑得眼儿弯弯、嘴儿弯弯的,万昀泰不得不提醒他,“谢姑娘只是来酿酒。” “是、是,就是来酿酒的!”他仍是呵呵的笑着,没有掩饰心里的愉快。 谢小蓝只能尴尬的跟着笑。她这才想到,不晓得韩林知道她要来这里小住后,会不会也跟何总管一样开心? “爹、爹,我终于练成了!” 此时,厅堂外突然快跑进来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他满身大汗却笑容满面,但右脸颊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有一条未干的血痕。 何成康口中喊的“爹”就是何总管,但他没料到二爷也在,还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姑娘,他急急的行礼,“二爷好,还有……”他困惑的看着那位姑娘。 “她是谢姑娘,会在山庄小住一阵子。” 何总管说完,先是跟二爷道歉行礼,再将儿子拉到一旁,低声训诫,“你这哪叫练成?都打到自己了,何况,我刚刚不是交代过,我不在练功房,你绝不可以自己练九节鞭!” “我知道,可我练很久,就只中一鞭!岂不厉害!”何成康还是好兴奋。 谢小蓝看着这对父子低声交谈,两人的侧脸几乎如出一辙,看来感情也极好,这昼面不禁让她想到万昀泰跟韩林…… 能成为他们的妻子跟娘亲,也会很幸福吧糟糕,她在想什么?她不该乱想的! 她的心跳加快,却忍不住将目光偷偷的转移到万昀泰的脸上,出乎意料的,他那张俊脸微微泛白,一双带着惊惧的黑眸则直勾勺的定视在何总管儿子的脸上。她来回再看,也不对,他竟是瞪着那孩子脸上的鞭伤! 那道鞭伤有问题吗?一看就是小伤,一点也不深,有必要这么担忧口马? 此时,何成康突然伸手拭去颊上的血痕,但不知是否力道太大,反而让就要干涸的伤口又流出血来。 突然,她身旁的男人倒抽一口凉气,她一嚼,直觉的抬头看向他,竟见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许是察觉到她困感的日光,万均泰顿时神情王变,冷冰冰的问:“怎么了?”她愣了愣,又摇摇头。可能吗?她心里竟冒出一个很荒谬的想法,眼前这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万二爷,其实很怕血?!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他的口气有些僵硬。 她还是摇头,却仍无法管好自己的眼睛,盯着他思索着。 他是练武之人、是一个阳刚味浓厚的男人、是一城之主……却怕血?不可能吧!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抱歉,二爷,我马上带谢姑娘到房间去。”何总管训儿子训到差点忘了主子的交代,连忙走上前拱手,又向谢小蓝致歉。 “你跟何总管去吧。”万昀泰看着她道。 谢小蓝点点头,跟着何总管父子一起步出厅堂。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后,万昀泰才暗暗的吁了一口好长好长的气,想让心中那反胃感消散。 一个堂堂城主竟然怕看到血!这个难以启齿的隐疾,他是绝对不能让谢小蓝知道,要不,不仅男性尊严尽失,要当个顶天立地的万二爷怕是也当不了了! 有钱能使鬼推么,谢家人一见到玄武山庄送去的百两黄金,双眸立即闪闪发光,谢大夫人选难得的要丫头去帮谢小蓝收拾包袱,让玄武山庄的下人拿回山庄去。 只是,她来山庄小住,却引起万昀泰爹娘的注意。 尤其是庄妤如,当日就直捣儿子的寝房,劈头就问:“谢氏酒坊不就在城里,来回不过是一个多时辰,有需要让人住进山庄吗?” “给我配方的傅家兄弟说了,香雪露是很娇贵的酒,程序繁杂,最好找人上山酿制,”万昀泰直视着母亲解释,“更何况,他们仅有一个要求,就是不希望酿酒配方外传,所以让谢姑娘住进山庄,是最妥当的安排。” 这话看似说得理直气壮,实际上却有些心虚,因为除了这些理由外,他不愿让谢小蓝再待在那个家备受欺侮,才是最主要的私心。 “听到没有?爱妻,儿子对谢姑娘没心思,说真的,要有心,我还开心呢。”万长富笑道。 才怪!她瞪了丈夫一眼,她对谢小蓝的印象差极了,不过,既然只是来酿酒的,那就算了。 “我说那些我带回来的画轴……” “早先,何总管说来了一批南方送来的漆器及玉雕品,就放在议事厅,稍晚,就会分送到城中的商店贩售,”万晌泰很快的岔开话题,“娘要不要跟我去看看?有喜欢的可以先拿。”他知道他娘的喜好。 闻言,庄妤如果然眼睛一亮,“那当然好!”但随即又想到心里的急事,“可是那些画轴……” “好了,我们先去挑东西吧,晚点,儿子还有好多事要做呢。”知子莫若父,万长富搂着爱妻就往屋外走。 万昀泰松了口气,跟着走去议事厅。 这次来的货不少,多为饰品、配件、画作,红雕漆炭玉、螺细屏风、镂空雕花等,一件件做功精细。庄妤如在丈夫的催促讨好下,选了好几件首饰,开开心心的离去,完全忘了画轴的事。 万均泰随即吩咐伙计将物品分类。城里万家商铺的货都由山庄进退货,是为了能控管品质,也方便统一管埋,因为每家商铺的地点、属性都会影响商品的种类跟价格,所以都由他考量后再分配。 在一旁忙做记录的何总管,眼尖的看到主子留下一支玉钗,对这玉钗未来的主人,他心知肚明。 他主动说道:“谢姑娘很早就醒了,二爷交代给我的酿酒配方,我己经交给她,她说看起来很复杂,但一看就知道能酿出稀世好酒。” “我有问起她吗?”万昀泰觉得脸上有点发热。 何总管不好调侃,只露出微笑,便说要去发落后续送货的事。他一回身,就看到谢小蓝从前方回廊正往这里走来,“说人人到,我先走了。” 何总管先行离开,万昀泰忍不住看着朝这里走来的佳人,她身上是一套朴素的旧衣裙,显然己经换下之前给她替换的山庄丫鬃的衣裙。 认真来看,她的衣服竟比庄里的奴仆还要陈旧,这谢家人对她可还真是过分! 他脸露微愠,但在看向她时,眼神变得温柔与不舍。 “干娘要在这里住下了,真好,真的好好喔!”韩林蹦蹦跳跳的跟在谢小蓝身边,笑得好不开心。 “可是我是来工作的,大部分时间你还是得自己玩,知道吗?” “知道了……哎呀呀,我未来的爹看着你就笑了耶!” “别胡说。” 韩林说得没错,她一抬头,就见到万昀泰正站在议事厅前,眉眼带笑的看着她,且不仅是笑着,连眼神都非常温柔,让她的心不禁漏跳了一拍,接着坪坪狂跳。 “我去玩了,你们要相亲相爱握!”韩林开心的在她眼前消失。 她粉脸涨红,“什么相亲相爱,我……” “相亲相爱?”万昀泰不解的问。 呢,怎么她已经走到他面前了?!她脸上的配红加深,“没、没事。” 她那双颊泛红的样子,让他不禁看了入迷。 被人盯着,谢小蓝极度不自在,连忙越过他,急着跳开被他温柔凝睐的氛围。 走进议事厅,她看着一室珍宝美器不禁赞叹,连她这门外汉都看得出来,这里的每一件珍宝部雕功精美、价值不菲。 “我听说玉器代表财富、权力跟身分,果真其来有自,这些美丽的东西,看起来就是价值不菲。”她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这样美丽的东西吧。 看她双眼发亮,他抿了抿唇,又顿了一会,才将自己私下收起的一支翡翠玉雕钗子递给她,“给你。” 她先是一怔,接着急急摇头,“不行,这太贵重了。” “让你收就收,我娘说过,一个姑娘家连件饰品都没有,看起来就是不称头。”头一回,除了怕血之外,万昀泰发现自己竟然也有胆小的时候,送礼送得这么不大方,还得将自个儿的娘拖下水。 “我不太在乎别人的眼光,没关系的。”她还是不敢收。 她怎么这么麻烦!他耐着性子又道:“你这段日子都住在这里,我不想让人觉得我对庄里的人不好,不想让城里的人说闲话。”重点是,他不想把礼物收回来,他一个男人戴玉钗能看吗! “这个……”她看得出来他的双眸开始冒出火花了。 可恶!他头一回送姑娘东西,她应该要干脆一点的,千么扭扭捏捏?搞得他整个人愈来愈觉得热,不知是羞还是怒……不,肯定是怒气比较多! 他打断她的话,“你整个人看起来这么乏善可陈、这么穷酸,还不戴个饰品在身上妆点能看吗?你真的……” “知道了!知道了!”她被他那没礼貌的字眼给惹火了,没好气的接过玉钗,率性的就往发上一插,“从现在开始,你就跟我头上这支玉钗说话好了,免得伤了你的富贵眼!” 瞧她说得气呼呼的,他却突然好想笑,而且……她戴起来真的很美! “我跟你说,等酒酿好了,我就还给你!”可恶!送人就送人,说话那么诚实做啥?她早就知道自己没有一副好皮相,不像姐姐那么美艳丰满,个儿小、脸蛋小、胸脯小,唯一称得上大的就是她的一双大脚。 “随便你。”反正到时候她要还,他别收就好。 随便她?那干么还逼她戴啊,莫名其妙! 深吸了几日气,她才说:“我来其实是要告诉二爷,晚点我得下山买材料,还请二爷帮忙派车。”她说得咬牙切齿,也不待他回应的转身就走。 第十一章 她自然没法看到某人难得的表情——憋着笑意,一如她曾经憋笑到喷泪的模样。 怎么办呢?他的心似乎要丢了。万昀泰笑看那像是在冒火般的娇小背影。 怎么办呢?她竟然很在乎万二爷的话! 谢小蓝气呼呼的回到房里,就见到说要去玩,却躺在她床上呼呼大睡的韩林,这孩子的嘴角还流着口水呢。 不知道在这小鬼眼中,她这干娘是否就像万二爷说得一样——乏善可陈? 有可能,兄姐老骂她是丑丫头,因为她有一双大脚丫,长得又黑又丑。 她深吸口气,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将头上的玉钗拿起来又重新插回去,眨了眨眼,好像真的有比较好看一点点……那待会儿下山,若能再买些脂粉擦上,会不会再好看一点点? “哇!干娘这会儿的眼睛闪闪动人,好美喔。” 闻言,她粉脸一红,这才发现,小家伙不知何时己经醒过来了,正笑嘻嘻的站在她身边。 “别胡说。” “哪有胡说,干娘是擦了粉吗?怎么脸粉嫩粉嫩,美若天仙呢?咦?干娘头上还多了支发钗,好美啊,是我未来的爹送的吗?那我想是因为干娘很开心,一开心,人就变得更美了!”韩林愈说愈开心。 但谢小蓝的脸却被他愈说愈红,口内呐的道:“不听你胡说了,我要下山一趟,马车应该备好了。” “下山?耶!我也要去。” “好,我买糖葫芦给你。”她笑看着又跳又叫的韩林,心想,小孩子就是容易满足啊,而知足的人,真的比较快乐。 思及此,她再看镜子里的自己。她还是别多想什么比较好?万二爷才不会在意她有没有涂粉。 对了,比起上粉,更重要的是,今天是十五了,该买些粮食给大杂院里的人。 她伸手摸了摸腰带,还有点储蓄。 其实她在家里存钱不易,总得想法子藏好钱,不然让大娘发现了,她哪还有钱买东西? 只是,打算要去大杂院一趟的谢小蓝怎么也没想到,万昀泰也要同行,而且还贴心的多备了一辆载货用的马车,对此安排,韩林真的乐翻了。 “好棒好棒,爹娘同行呢!” “是干娘。”她小小声更正。 “都一样啦!”小鬼兴奋的说。 谢小蓝只能无言的摇摇头,径自上了马车,而小家伙早就跳上马车了。 最后上车的万昀泰勾起嘴庸一笑,他看姑娘家上车都是娇弱无力的样子,连上个马车也得有人扶着,谢小蓝真的很不一样。 谢小蓝上了马车,才发现万家马车实在豪华,昨儿个她有心事,无暇注意,现在可看清楚了,马车的做工精细,连轿帘的绣工都很精致,马车内十分宽敞,铺着软褥、靠枕,还能让韩林当床铺滚来滚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最后忍不住开口,”窗外有美景,二爷看错地方了吧。”她半开玩笑的要他移开视线。 他却笑了,“对了,要看你的发钗才是。” 她瞪大了眼,哼了一声,别看脸,却看到韩林贼兮兮的笑脸。 “这是在打情骂俏吗?” 她无奈的摇摇头,将目光转向窗外,要自己别跟小孩子计较。 马蹄嚏睫,一到城里,万昀泰跟谢小蓝分道扬镜,各自去办事,约定两个时辰后,他的马车会回来跟她会合,再一起回山庄。 她就近先买了要给大杂院的东西,拎回载货的马车后,也买了串糖葫芦给小鬼解馋。 看他吃得开心,她也开心,但一想到要到翰福粮行买材料,她就有些挣扎,但不可讳言的,那里的米粮品质较好,香雪露这等极品好酒,绝对需要月高等级的米来酿制,她没得选择,只希望老板知道是万二爷要用的,不敢再偷斤减两或以次级品诳她才好。 不过,她显然太高估粮行老板了。 半个时辰后,店门宽阔的粮行门口,己围了不少观看人潮—— 粮行内,谢小蓝再次跟老板起了争执,“不要欺人太甚,老是以次等货滥竿充数,做生意可要凭良心!” “我没有给你劣质品,你才不要仗势欺人!以为有二爷当靠山,就污蔑我,说话可要凭良心啊!” 两方争执,韩林气呼呼的连糖葫芦都不吃了,卷起袖子想大显身手,替干娘出口气。这明明就是坏蛋老板不对,他明明听到老板跟伙计说拿差一级的米即可,他才跟干娘说的! 但才要出手,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英雄救美! 对了!美人都爱英雄,这个机会一定要留给他未来的爹展露一下男子气概,让干娘爱上他。 笑了笑,韩林的身子瞬间化为白光,在街道上以疾速流窜,飞快的来到上回他曾跟着未来的爹巡视的商家大道,一间窜过一间,终干在一间商店门口看到正上了马车的万昀泰。 见马车要走了,他急急窜上马车,一把拉住缪绳往右,要马儿换方向跑。 怎、怎么会?!驾驶马车的车夫见缪绳竟自己甩动起来,往另一边的街道奔驰,他吓呆了,忘了反应。 车内的万昀泰看着车窗外的街景,眉头一肇,拉开帘子大喊,“方向不对。 “我知道,可这马车邪门,我控制不住啊,二爷……”车夫一脸惊?院,但手上的缰绳就是不受自己控制。 见状,万昀泰飞快的向前飞掠,要拉住缓绳,但马车却在左转右拐后,紧急煞住停下,他一脸疑惑的看着急停的马车,但没多久,他的注意力就被熟悉的争执声给吸引了,他立刻跳下马车,穿过人群,看着正跟粮行老板争执的谢小蓝,而她己气得脸红脖子粗。 谢小蓝看到他先是一愕,但在看到韩林站在他身边,笑着朝她眨眨眼,她便已能猜到是谁将他引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万昀泰表情严肃的问。 “呃,二爷。”粮行老板心儿一惊,但随即又想,谢小蓝要的那种优质米贵得咋舌,她以前根本没买过,不可能分得出米质的优劣,便放了心,毕竟他给的米己经不差了。 谢小蓝对着万昀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老板挑对时机插话,“酿酒我就不敢说了,但卖米可是我的专长,谢二小姐说我给的不是她要的米,这分明就是胡说,那种米谢家酒坊根本没买过,她如何能肯定?还指控我让伙计换成次级品,这不是污蔑吗?” “我是没看过,但我确定你拿的是次级品,这己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要货的人是万二爷,你怎么也坑人?!”谢小蓝真的气坏了。 “对嘛!对嘛,坏蛋!”韩林也气得跳脚。 “既然如此,把米拿来给我看吧。”精光一闪,万昀泰开口道。毕竟是一城之主,虽然他很清楚谢小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但总得让粮行老板心服口服。 “这……”老板可没想到万二爷会来,还说要看米,这……这、这会被发现的啊!这种米虽贵重,但以万二爷的身分,兴许是吃过见过的,那他的谎话会被拆穿的。 万昀泰识人无数,瞧粮行老板眼神闪烁,就知道谁不老实,只是这么多人观看,真拆穿了,日后他的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我们进去里面谈吧,还是在这里……” 老板急忙点头摆手,“里面请、里面请,谢二小姐也请跟着来吧。” 知道二爷厚道,特地留了一条后路给自己,他也不会笨到不知好歹,将两人请进内室后,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给说清楚了。 的确,谢小蓝以往来买米的时候,他都会以低一级的米代替,其中的差额全给了她同父异母的哥哥,谢文钦还说,谢小蓝的酿酒功夫好,差一级没关系,给好了也是浪费。 万昀泰看着脸色黯然的谢小蓝,心口也为她隐隐作痛。 “你不可能都没好处吧。”他这话是对着老板说的。 顿时,老板脸微红,呐呐的道:”除了抵消他跟我借的钱之外,若到青楼寻欢,文钦也会付全款。” “但这一次来买米的不是谢家而是二爷啊!”谢小蓝怒道。这才是让她最生气的点,以前那是自家的债,她吃!可亏就算了,这次怎么能连累二爷? “少钦早想到了,说你到山庄酿酒,二爷买的一定是级数更好的米,米的价差更大,利润也更可观,所以他一早便来我这提醒……”他愈说声音愈小。 “信誉得之不易,若是再犯,我定不会再给你机会。”万昀泰把说话自了。 听这意思,是要放过他了?!老板连忙点头。 但事关谢小蓝,万晌泰可不容她有半点委屈,所以尽管老店家颜面挂不住,还是依二爷的要求,在店外频频向谢小蓝行礼道歉,说是自个儿胡涂记错价格,更要伙计快快将粮行里最上等的米送上马车。 “我未来的爹好棒啊,是不是,干娘?”韩林笑咪咪的问着一脸愉悦的干娘。 谢小蓝用力点头,她真的很感激他为她所做的,她相信今天若不是他挺身而出,店家绝不会还她公道。 看她这样,人小鬼大的韩林竟然丢了一句“你的眼睛好亮喔,太闪了,小鬼畏光中——”就化为白光走了,让她又羞又无言。 马车上路后不久,她看着万昀泰,真诚的道:“真的谢谢你,但也很对不起,我哥竟把脑筋动到二爷身上来。 “不是你的错,你不必把责任往身上揽。”他反而很高兴能帮上忙。 点了点头,他的体贴让她的愧疚少了一些。 “马车可能要暂停一下,我还得去别的地方,呢,我坐载货的马车去就行了。” “你要送东西去给别人?” 早先看着把米粮搬上载货的马车时,他就注意到她另外还买了一些小包装的米、糖跟盐等,一些民生必需品。 “你看到了?”她急急的澄清,“那些都是我用自己存的碎银子买的。” 看她那样,他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相信。” 他答得干脆,她反而觉得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我不急着回去,所以不必换车,一起去吧。” 顿了一下,谢小蓝点了点头,“好,就一起去。” 或许,他去还能帮助他们呢。 于是,车夫在她的指引下,离开热闹的城中,一路往近郊奔驰。 行驶了一段时间,总算看到三三两两由黄土及木板搭建的破旧大杂院散居在林间坡地。 身为一城之主的万昀泰知道这里,虽然位干两城交界,但因位处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朝廷将其归属到邻县蜀淮县管辖,就他所知,现在该是废弃无人居,但他显然错了。 萧瑟凉风在山林间掀起一片林啸,老屋内居然有人烟,且还不少人。 由于东西不多,谢小蓝婉拒车夫的帮忙,逗自拎了那些小包装的物资,推开早己斑驳的术门,进到院内。 就见宽敞但简陋的院子里或坐或站着八、九个老人跟孩子,他们衣衫槛褛,在万昀泰看来都相当眼生。 事实上,他们的确不是崇元城的居民,也没看过万昀泰,所以在他跟着她进来时,众人便往他身上直瞧,见他气度不凡、一身华贵,纷纷略显狼狈的向他点头行礼,孩子们比较不怕生,便跑到他身边,好奇的看着他笑着。 他回以笑容,注意到谢小蓝跟他们极为熟穗,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救济。 “这些给你们。”她拿了一小袋桂花糖交给孩子们,又走近老人家身边问候,“纪爷爷,脚好一点了吗?桂娘,身子骨可好?” 第十二章 他静静的看着她一脸笑容的跟坐在大杂院里的老爷爷、老奶奶嘘寒问暖,再去跟孩子们谈笑,而或许是他的表情很温柔,原本还不太敢靠近他的老人家,也慢慢围了过来,抢着跟他说谢小蓝的好话。 “小蓝会教没钱上学堂的孩子写字。” “她还会帮我教训那个好手好脚,却懒得去千活的儿子。” “她给了我银子,我这老太婆才有钱去看病。” 一群住在这座破院落里的老人们说得口沫横飞,连孩子们也跑了过来,叽叽喳喳的抢着跟他说,说讨小蓝对他们有多好又有多好,只要她答应的事,即便要费一点时间,她也都会做到。 但被频频称赞的谢小蓝已经羞到脸红透,双颊像是滚烫得快冒烟了。 直到半个多时辰后,两人再度坐上马车要回山庄时,她的脸仍是红的,偏偏万昀泰含笑的黑眸一直盯视着她,她终干告饶,“你在看什么?” “我发觉你比我这个城主还厉害,帮人帮到这儿来了。”他的神情有佩服也有赞赏。 “之前这院落里有个小女孩,走了好远的路到城里乞讨,我给了她包子,她硬咽着说还有好多人都饿着肚子,我可不可也给他们一些包子?我才跟着她来……”然后,她发现了生活比她更困苦的人,也才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怨天尤人。 他叹了口气,“说来,我这城主当之有愧,竟不知道这些废弃的黄土屋里还住了这么多生活困苦的百姓。” “不怪你,他们属于蜀淮县的百姓,原本在一家收容他们这些老弱妇懦的老房子生活,但老房子的老爹因病走了,他儿子将他们全赶走,他们一路乞讨流浪,直到两个月前才到这里住下。” 原来如此,他明白的点了点头。 “他们老的老、小的小,没本领又没本钱,而我,只有大娘久久才给一次的薪俸能帮忙。”她愈说,眼中的渴望愈盛。 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再问了细节,他得知这些穷苦人家全分住在那几间废弃的黄土大杂院内,由年纪小的到街上乞讨,再回来分食给年老的,仅有一、两个年轻气壮的人去找零工做,但揽的钱也极为微薄。 虽然是邻县居民,但他既然看见就不能坐视不管,何况蜀淮县知府不是清官,声名狼藉,民怨不少,这也是有更多的百姓往崇元城来谋生的另一个主因。 “我会派人过来辅导他们栽种一些较易采收的蔬果,或是做些较不吃力的手工,挣得工钱,温饱至少不成问题。” 她露出一笑,“太好了!谢谢你。” “不必谢我,你的酒若是酿得不好,我一样公事公办。”他故意这么说,不想她心里有负担。 “什么意思?” “做不好,你就得赔偿,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 “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很努力的!”她才不会让他瞧不起呢。 “我就等着你说这句话。”他笑道。 见他笑了,她心弦一动,某种说不出的甜蜜滋味在胸间蔓延开来,她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他匀起嘴角,凝睐着她的眼睛慢慢笑成弯弯的月。 车内,有股暖昧的气息悄悄蔓延…… 那日,当万昀泰在翰福粮行为谢小蓝挺身而出,还一起乘马车前往城郊后,些关干他们两人的蜚语流言竟在崇元城的大街小巷里悄悄的传开来。 玄武山庄里,庄妤如脸色铁青的直往儿子的书房走,身后还跟了两名丫鬓! 不可能!她儿子怎么会跟谢小蓝在一起?她连想都不愿意想! 为了崇元城的繁荣富利,儿子做事努力、知人善任,还将南方的农具制造、纺织、造纸、制陶等工技设备带来北方,让这里的百姓学习,从中得到更繁荣安定的生活。他尽力治理这座城,让百姓的生活愈过愈好,他是一个这么优秀的人,怎么挑女人的眼光会这成差? 其实她这个当娘的也不是有门户之见,她知道,儿子七岁那年被掳,有不少前去搭救他的人都死了,其中都是年轻人或中年壮汉,因为他,有些孩子没了爹、有些妻子没了丈夫。 自此,他像是一夜长大,变得坚强,拚命练功夫,不准自己脆弱,把自己变得更好,并誓言代替那些为他而死的人照顾他们的妻儿,这些年来,他的确做到了,那些妻儿衣食无忧,孩子也有很好的发展,但他仍不敢松懈,持续努力着。 看他这样,她这个当娘的其实很心疼,才会想要他早点成亲,有个温柔蜿约的女人陪在他身旁,给他快乐,也能为他分忧解劳,是不是名门千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的品行。 所以,哪家的女孩都行,就是谢家的女儿不行!一个爹没有责任心、娘做人刻薄、大哥好赌好玩、大姐招蜂引蝶的家庭养出来的小孩,她光想就觉得自家儿子被骗了! 何总管刚从书房出来,就见庄妤如脸色欠佳的走来,就连他拱手行礼,她也没看见似的越过他,走进书房。 看来很生气?但气什么?何总管看向站定在门口的两名丫鬃,两人也不明原因的摇头,他只能先行离开。 书房内,万昀泰看着娘亲气呼呼的走进来,遂放下手上的笔。 “我说儿子,你可以不要那些画轴里的千金闺女,但你至少该找个才德兼俱、知书达礼、温柔娴淑,谨守闺女礼教……” “娘,没头没尾的,你在说什么?”他不得不打断她的话。 她气得坐下身来,“外面传什么,我就说什么!你听我说,谢家人的名声真的不好,除了祖传的酿酒技术之外,毫无可取之处!” 听到这里,他大概懂了,毕竟他得出入商铺,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他多少也有耳闻。 但他觉得,那些都是废话! 看着儿子竟然在她哗哗念时,又拿起毛笔写字,庄妤如不悦的站越身,走到案桌前,“我说谢家儿子性好渔色,谢家大女儿爱卖弄风骚,至干小女儿更是爱占人便宜……” 听到这,他握笔的手一顿。 但对他突然的专注,庄妤如一点都不开心,这代表儿子对谢小蓝的确很重视。 她继续说:“谢小蓝在外面抛头露脸的,名声两极,也是个惹非议的人,为娘真不?懂她到底哪里好?脸晒得黑黑的、人也干干扁扁的,还有一双不自卑都不行的大脚…… 她话还没说完,万昀泰就听不下去了,“这就是娘所指的爱占人便宜?”他根本无法认同。 “我话还没说完呢,我亲眼见过她在粮行里斤斤计较……”她连忙将上回看到谢小蓝的恶行对儿子说明。 说到这,万昀泰不得不替谢小蓝叫屈,便将粮行老板的恶行说出来,且这也是他亲眼所见,娘亲应该会相信。 没想到庄妤如还是振振有词的说:“那可能是她联合粮行老板骗你的手段,不管怎么说,她是谢家酒坊的女儿,就是不变的事实。” “罢了,娘已有成见,我说再多也没用,我先去办事。对了,还是跟娘说一声,我要办的就是你听说的——我跟谢姑娘乘马车往城郊,但做了什么没人知的事!” “你——” 不管庄妤如一脸愤怒的样子,他已经起身离开。 其实这几日,他己经找了几名木工去整理那几间大杂院,这会儿,则要找几个农事较上手的人前去帮忙,而他也要亲身走一趟。 看着儿子离开,庄妤如简直快气疯了,虽然她一向就知道儿子不喜欢被管婿事,但现在有个谢小蓝,她这个当娘的也不能说了? 这可不行!儿子许是头一次对女子动了心,总会执拗些,想想,她得亲自去找那个谢小蓝好好谈一谈才行。 蓝蓝天空下,山庄后院特别整理出的一片空地上,放了为数不少的白面、黄米、菜豆,而谢小蓝则在一旁忙碌的先么豆去壳,再将壳筛选后,将豆子泡浸在水中。 “干娘,这样对吗?”韩林也学她的动作,将黄米么成末,豆子也么成末,和在一起,用豆壳水倒入和一和,干了,再加水…… 不过,他纯粹是在玩耍,就算真能酿出酒来,也只有他这个小鬼喝得到! 至干人要喝的,还是得靠谢小蓝的双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动作,一直到可以捻成块,踏为方面,才拿去晒。 这一阵忙碌下来,韩林早己玩得无趣,不见身影了。 她知道这阵子,他很喜欢跟在何成康身边,老爱跟她说,何成康很厉害,他未来的爹练武只有一个时辰,看来很俐落、虎虎生风,可是何成康一练就好几个时辰,何总管念了他之后,还是会偷偷练,尤其九节棍甩得可帅气极了! “你不找娘了吗?”她曾经问。 “我找到了,就你呀,干娘。 想到两人先前的谈话,她不由得吐了口长气,她知道自己心里的确有二爷,尤其是在住到山庄之后,虽然任何都是何总管出面张罗,但何总管总会不时透露这是二爷的意思,要不然她不过是个酿酒的下人,何以吃住都如此礼遇。 可是,凭自己的身分,她怎敢顺从心意呢? 思绪间,就见万夫人偕同两名丫鬃走来,但万夫人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头交代丫鬃几句,便见那两名丫鬃先行退下。 谢小蓝感到莫名的紧张,其实她住在这里已有半个月,跟万夫人虽只有一面之缘,连句话也没谈上,但她直觉万夫人并不喜欢自己,反而是万大爷,像个慈爱的长者,隔三差五就会过来看看她,关心她辛不辛苦。 “夫人好。”她恭敬的行礼。 这弯腰的动作,让庄抒如不想注意到她头上那支精致的玉钗都难。 上回在庄里见到她头上戴着这支玉钗时,她就知道那是儿子送的,当时没有多想,单纯的以为这是感谢谢小蓝愿意到庄里酿酒的额外谢礼,也想藉此让她更用心的做,可现在看来,它代表的意义与自己所想的南辕北辙! “谢姑娘,辛苦了。” “不,一点也不辛苦,谢谢万夫人的关心。”她回答完,就见万夫人直勾勾的看着她,像在思索什么,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其实我是想来请谢姑娘帮忙的。” “请、请说,如果我有能力一定帮忙。” “我一直在想昀泰已经二十七岁,早该成婚生子,不知谢姑娘有没有认识门当户对、家世清白又温柔婉约的闺女?”庄妤如凝视着她道,“毕竟你家开酒坊,你也不似一般千金,送货干活样样自个来,或许知道的闺女比我这久居家中的老太婆要清楚些。” 闻言,谢小蓝顿时觉得难堪。她知道万夫人是拐着弯要她掂掂自己的斤两,她要的儿媳妇绝不能是她这种粗鄙又在外头露脸的姑娘。 “谢姑娘怎地不说话?”庄妤如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听懂了。 “我、我不是……我是说,我并不认识什么名门姑娘,但我相信……”她咽下喉间的酸涩,真诚的看着她说:“二爷是好人,老天爷一定会替他安排一个美好又善良的姑娘,会让他过得很幸福。” 闻言,庄妤如倒有些意外了。说来,这是两人第一次近距离谈话,这谢小蓝倒没她以为的粗鄙或小家子气,却有一双诚挚动人的明亮眸子……不过,这可能是装出来给她看的吧,她只要一想起谢家,便觉得浑身不舒服。 罢了!反正她听懂了暗示,应该不会再跟儿子纠缠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忙你的吧,我得下山去找几个媒婆帮帮忙。” 第十三章 万夫人何时走开,谢小蓝并不清楚,她眼眶盈泪的站着,好久好久。 万夫人会嫌弃她,她明白,她也知道像二爷那般俊朗、条件又好的男人,自己确实配不上,万夫人希望二爷早早娶妻也是应该的…… 只是,什么都想清楚了,为什么她的心还是这么痛?! 是因为他看似漠然,却真诚待她?是因为一想到他,她就能感觉到一股温暖? 是因为待在他身边,心似乎也有了归属?是因为她知道一旦离开这里,她又要无依无靠,回到冰冷的家了吗? 笨小蓝!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在跟韩林说时不是很理性吗?现在伤什么心?!二爷本来就不是你的谁啊!你还是认清事实,别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你只是丑鸭子,还飞不起来呢。 不行,她进山庄的目的就是酿酒,她得好好工作才是。 她边拭去泪水,边走去将空的陶罐集中,没想到,不知是泪仍盈眶,还是手滑了,甫拿起的陶罐就落了地,裂成好几片,她蹲下身来。笨蛋!连这么容易的事也做不好了吗!她在心中苛责自己,泪水却愈掉愈凶。 “谢姑娘。” 万昀泰关切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她心儿一急,又怕他看到自己在哭,急忙低头,伸手要将破陶片捡起,偏偏泪水模糊了眼睛,一个不小心,她感觉大拇指刺痛了一下。 “你割到了!怎么那么不小心?”万昀泰急忙在她身边蹲下,但在看到她的伤口剖得颇深,鲜血汩汩流出时,他重重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倒抽凉气声,让谢小蓝有些疑感a她眨了眨泪眼,等视线清明后,才发现他虽然为她按住伤口,但他的手却微微颤抖。 蓦地,一个画面闪过脑海,她想到上回何成康脸划伤流血的事,突然,她明白了—— 她抬起头,语气惊讶,“天啊!你怕血!” 他先是一房,随即反驳,“谁、谁怕了!”他本该怒声抗辩,但口气听起来就是很心虚。 不怕?瞧瞧,眼前这张本该是阴鹜冷漠的俊颜,此时可是面无血色,虽然力图振作,但看起来还是很僵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但她觉得很可爱。 “还看!”他瞪了她一眼,这才撕下衣襟下摆,为她先行包扎。 那不是很有威吓性的一眼,对谢小蓝来说没什么用,她还是忍不住想看他。 暂时包扎好了,他有些不自在的拉起她,往离这较近的书房走去。 一入内,万昀泰就将门给关上,拉着她坐下,去柜子拿了药盒,坐在她前面,解开她拇指上的布条,本来以为血应该止住了,他可以好好上药,不料根本还没完全止住,李日泪流出,还沾染上他的手。 天啊!他有点想吐! 但他强压下那股反胃感,从药盒里拿了药替她抹上,再为她小心包扎后,才拿了布条擦拭手上的血渍。 看着她,谢小蓝顿时觉得有些不忍了,虽然他难得的别扭很可爱,可看他一张俊颜一下惨白,手指从头到尾都在颤抖,她不禁有些心疼了。 她忍不住问:“谢谢你,你还好吗?” 看她似乎非常担心,退疑了一会,他才淡淡的说:”我怕血是有原因的,七岁时,我跟父母到南方游玩,却被人掳走…… 三天后,父亲在当地的友人帮忙下查出绑匪所在,派了十多人前去救他。 然而消息却提前走漏,十多人不仅被抓,那些丧心病狂的绑匪,因为等着他父亲拿钱来赎人的时间太难消么,竟一刀又一刀的凌退那十多人,还比赛谁能割下的肉最多,那些痛苦的惨叫声,令他不得不捣住耳朵,却痛哭失声。 然后,大批的官兵来了,那些绑匪才一刀杀了那些人,又为了把他藏起来,在将那些鲜血淋漓的屁体丢入一个水井后,也将他丢了进去,幸好水井的水不深,加上先丢了十多人进去,他几乎没受什么伤。 但那被泡在血水里的画面,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后来,他虽被救出来了,却一连作了好几个月的恶梦,每次一看到血,在水并里的画面便会自动在他脑海浮现,好像他又深陷在血水里。 “即便是一点点的血,我就是挣脱不了那样的恐怖景象,你能明白吗……”说到后来,他声音都哑了。 而她太惊愕也太难过,如此惨绝人寰的事,光想就一股寒意沁心,太可怕了。 她的眸子盈满对他的不舍,“一切都过去了。”她轻声的说着,而这声音听起来十分温柔。 这温柔抚慰的嗓音让万昀泰从刚刚一长串的自白里回了魂,不免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震惊。他不敢置信自己竟然主动告知他的畏俱?这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跟别人提起过,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 没想到,他竟然对她说了。 她看得出来,他很震惊,但他这样懊恼又对自己生气的表情实在很逗,不过考量到他的心情,她还是拚命忍住笑意,“后悔告诉我吗?我发誓,我绝不会说出去。 “哼!我也不怕你说出去。”他恶狠狠的瞪着她。 原来他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啊!她故意绷起脸蛋,“不怕吗?好!我这就出去告诉其他人!” 她转身要往门口走,他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适度的力量,本来是要将她拉回来,没想到她一个没站稳,差点跌跤,他连忙上前抱住她,霎时,属干她的香甜气味沁入鼻间,令他心荡神驰。 她贴靠在他坚若磐石的温暖胸膛,一颗心坪坪狂跳,身子更是无法抑遏的轻颤。 两人深深注视,万昀泰忘形的看着令他心动的容颜,而她被他看到粉脸通红,身子燥热,在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时,想逃已经来不及。 他倾身攫取了那诱感了他好久好久的樱唇,动作有些急迫,还不够温柔,因为他太渴望,太渴望这炙热的亲吻。 他诱哄她张唇,她紧张的揪住他的衣襟,不知所措,但仍笨拙的接受了他,然而她的青涩挑起了他更深层的渴望,他愈吻愈狂野,将她抱得更紧。 而她己沦陷在他的热吻中,娇喘呻吟…… 刚刚遍寻不到干娘的韩林,绕了半个山庄来到书房,正好看到干娘跌倒,未来的爹就赶紧抱抱的这一幕。 他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相拥的两人,心也莫名的跟着坪坪乱跳。 原来!只要跌一跤,男女就会抱抱!这么简单的方法,他居然不知道?! 只是……这画面好羞喔,他会不会长针眼啊? 好吧,为了不打断他未来爹娘的好事,他就暂时先离开好了。 只是白光消逝的同时,这对拥吻的男女也分开了——因为何总管的敲门声。 何总管有些搞不清楚,怎么他才敲了门,谢二小姐就脸红红的夺门而出,二爷的表情却很满足呢? “呼呼呼……”谢小蓝拉起裙摆,快步穿过庭院,奔上石阶,来到一个造景精致的花园后。她在亭台坐定,抚着不知是跑太快?还是因为她跟二爷拥吻而失速乱跳的胸口。 幸好,不会有其他人看到她这样。 这座处处讲究、门庭宽阔的院落,是二爷要何总管特别为她安排的独立住所,知道她不想让人伺候,平时只有一名丫鬃会来整理这里,这会儿,应该不会有人。 天啊,她好像做了什么坏事?竟然还想着要躲起来。 但没人会来,不代表小鬼也不会。 白光乍现,韩林己坐在她身边,贼兮兮的笑看着她,“我看见了喔。” 谢小蓝一愣。“看见什么?” “啧、啧、嗯、嗯……”他模仿两人吻得难分难舍时,所发出的声音。 她粉脸涨红,也知道小鬼看到什么了,“你别乱学。” “为什么?我看你跟未来的爹都很高兴的样子。 她觉得无地自容,太糗了!“这不列入讨论,你还太小,以后也别看,知道了吗?” “以后还有啊……那好吧。”他心情!渝快,干娘说什么都好。 谢小蓝呻吟一声,她说了什么呀!怎么办?她心儿甜甜,脑袋却很混沌。 “干娘在回味那个很销魂的吻吗?”小鬼笑咪咪的又问。 这小鬼是在哪学“销魂”这个字词的啊?真是太糟糕了。 不过现在冷静一点了,她倒想起了万夫人对她说的话……唉,别说回味了,她得避着二爷才是真的……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像猫跟老鼠般,谢小蓝能避开万昀泰就避,不能避就装忙,避开双目对视也行。 这当然让韩林直跳脚,还不平的抗讥,“大人不能说谎啦,干娘说的以后呢?要我以后别看?又没得看……我要去训练控制灵力,给你一脚,让你跌一跤,你们就会亲亲!” 一整个很吵! 另一方面,万大爷跟万夫人也吵架了,因为万夫人要媒婆拿闺女名单来,万大爷却希望妻子别凑热闹,因为他看得出来,儿子变了,原因也很明显,自谢小蓝上山后,儿子脸上的线条变柔和了,也会笑了,这宝贝媳妇人选岂不是呼之欲出?他不明白妻子还求外援千啥? 谢小蓝才在心里猜想万大爷为何肯为她跟万夫人吵起来,就看到万大爷双手交叠在背后的走过来。 一看到她,他倒笑得很开心,“小蓝,会不会太忙?要不要找人来帮你。” 他对她的印象真的极好,入夏了,山上虽然较凉爽,但太阳仍炽烈,但她从没喊过苦,顶着烈阳在这空地上忙碌一整天还不够,入夜了,也是在酒窖里忙碌着,实在尽心尽力。 “我行的,真的,谢谢万大爷。”她真诚的回答。 “好好好,对了,如果我那爱妻说了些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就别理她,她人不坏,只是太固执了点,但我还是一家之主,你听得懂吧?”他呵呵笑着。 她粉脸羞红,当然懂,所以现在是分两派就是了! “你忙,我再去跟我爱妻洗洗脑儿。” 真是个好人,是刻意过来给她支持的吧!看着万大爷离去的身影,谢小蓝的心里很感动,可是……她真的可以成为二爷的妻子吗? 不,除了配不上之外,要跟她成亲,后面还有像狼豺虎豹般的谢家人。 不行!光想就觉得可怕,她会为这一家子带来很多麻烦吧! 思绪翻涌间,她已经巡视完酒面晒干的程度,要退回住处时,经过一假山,就见到万昀泰从不远处走来。 即使还有一段距离,但他那双黑眸里的灼灼之光,她竟瞧得见,莫名的,她感到口干舌燥。 怎么办?玄武山庄这么大,怎么偏偏就是能狭路相逢?难道真叫冤家路窄?不对,他们还不算冤家呢! 不过这会她若往回走又太明显,真是进退两难。 她又想逃了!万昀泰觉得她很可爱,知道他怕血,她温柔安抚,眼中尽是不舍,却在一个美好的拥吻后,一见到他就像逃难似的,能避就避,不能避时就当缩头乌龟,眼神说什么都不肯对上。 她其实很笨!他只是给她时间可认清自己对他的感情,而他己经认定她了,不会让她有逃离的机会! 走愈近,谢小蓝的头愈低。 他在想什么?那双深邃黑眸里的笑怎么有些奸诈?难不成想再给她一个狂猛炽烈的吻…… 第十四章 她脸儿爆红,天啊,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万昀泰走到她面前,隔着两步的距离便柞着不动了,笑看脸红红的她。 原来被人看着、笑着是这么的尴尬! “二爷好。”行完礼,她打算越过他,没想到才走了两步,她的脚边突然多出一只短短胖胖的小脚儿,害她一个不小心就被胖倒了,身子向前一扑—— 没跌倒!因为万昀泰再次抱住她。 她满脸通红,却看到韩林笑嘻嘻的站在一旁,还伸出左右手的大拇指做出要相爱亲亲的手势。 “我站好了。”她急急的站好,还下意识的往后退两步。 没想到韩林会再送她一脚,这一次她整个人往后仰,幸好,万昀泰再次英雄救美。 她模毙了,偏偏又不能骂韩林,他还笑咪咪的跳着拍手。 “我真的站好了。”除了这句话,她真的好无言喔。 “你确定真的站好了?”他笑问,他其实一点也不介意她走几步就往前或往后跌倒。 “真的!”但她才说完,要往回走时,裙摆旁又出现第三只脚,害得她再次上演跌倒秀—— 这一回,他仍然及时的揽住她的腰,却再也忍俊不禁的大笑出鳌。 她没好气的推开他,真的模到无地自容了! 唉,听到他难得的大笑声,若是在别的状况下,她应该会很激动,而且他大笑的模样好俊朗、很教人心动,但这会儿,娱乐他的可是自己,她真的笑不出来! 终于,他停止笑意,看着她,“你今天跌得可真多次,绝对是因为我吧,你是不是还想…… 知道他在暗示书房的事,她羞恼极了,“最好是啦!” “难道不是,这里就只有我跟你,不可能有人刻意绊倒你。 瞧他笑成那样,她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真的不是刻意要跌倒的。”她想大声抗辩,但辩解得很无力。 “可是你跌起来很自然,应该私下练习很久了。”他忍不住又笑了。 她瞪他一眼,“我才没有那么饥渴!”她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 瞪完大的,她不忘偷偷瞪小的,并用唇形对小家伙说:“别玩啦,我是姑娘家,很糗耶!” “是因为你是姑娘?那如果换成……” 见韩林圆圆的大眼熠熠发亮,她还来不及制止,他已经使尽吃奶力气用力的往未来的爹爹背后一推,因为未来的爹比较壮,所以—— 即便万昀泰是练武之人,在完全没有防备之下,被一股莫名的力道往前一推,他还是直接往前跌,且顺道撞倒在他前方的谢小蓝,硬生生让她当了人肉垫子。 “噢!”她忍不住痛呼一声,两人的体型差异,让这一压差点没把她给压扁了,更尴尬的是,即便她一叫,他就迅速的跃起,但她 的 柔 软仍是让他某个部位有些亢奋,他将她拉起后,只好尴尬的道:“我先去忙了。” 而她的脸再次迅速涨红,虽是闺女,但为了送酒,她很常出入青楼,多少会听到一些淫秽的事,所以——她刚刚真的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渴望。 糟糕的是,她竟然一点也不介意。 有两件事,让万昀泰很介意。 书房内,他不时的伸手模自己的后背,不可能!当时他身后没人,不可能有人推他,可为什么他会撞向小蓝?而那股看不见的力量又是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何总管敲门走进来,表情很不愉快,“二爷,我真的觉得不该再送百两黄金给谢氏酒坊,谢家人会食髓知味的!” 他可不是随便生气,随着谢小蓝在这里长住,谢家大夫人不怕酒坊的伙计操过头,日夜要他们工作,搞得伙计们受不了而辞工,酿酒工作更是做得乱七八糟,品质优劣不一,客户反应过后,现在只能出谢二小姐之前酿的存货,可他们还不去想问题出在哪里,只想谢二小姐回去当免费女工,二爷却要他再送百两黄金过去,让他们开心的闭嘴。 “只要他们能离小蓝远远的,我不会心疼那点钱。”他说得坦白。 “既然如此,怎么不将谢姑娘娶进门,我想就算夫人不喜欢谢姑娘,只要二爷真的开了口,夫人也不会怎度样的。”他虽是下人,但很多事都看在眼底。 “暂时还不行,你看这个。”万昀泰将一封信函递给他,这也是令他在意的第二件事。 何总管看了一怔,“蜀淮县在三天内发生九起凶杀案,县令知府的人循线追查,怀疑坏人己逃窜到崇元城来!” 他点头,“这是知府派人送来的信函,消息不会有误,我得做些布署,甚至得设夜巡,不过消息不能曝光。” 何总管能明白,届时人心惶惶,谁有兴致办理婚事? 书房内,万昀泰先将其他事抛诸脑后,专心与何总管商讨如何安排围堵,不让凶手入城,最好能擒拿住对方。 而在谢小蓝住的院落里,她则努力思索着该如何让韩林明白,就算她跟万二爷真的有情愫,要成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韩林在听到她希望他以为别再捣蛋后,就!可在角落画圈圈。 她叹息一声,走到他身边蹲下来,“你别这样嘛,有些事还是得讲缘分。” 他睁着亮晶晶的大眼,天真的说:“你跟未来的爹是有缘分的啊,不然你怎么会成为我的干袅?!又怎么能看得见我?”她被问得语塞。 “还是你其实并不喜欢我未来的爹?你更讨厌我当你真正的孩子?所以不想跟他成亲,不想生下我?” 说到这,他眼眶都有点红了。 她心疼的脱口说出,“不,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生下你……” 他立即破涕为笑,“真的?” “真的。”谢小蓝用力点头。她不想再逃避,也不想否认内心有个很深的渴望——她想要有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她喜欢二爷、喜欢韩林,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喜欢她,如果能组成一个家,应该会很幸福才是。 “那还等什度?快去跟我未来的爹说啊。”他很急着出生耶。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结婚并不是我们喜欢就可以的,还是要尊重二爷的娘亲……可惜,万夫人并不喜欢我。” 他不懂,“为什么?干娘你那么好。” 她微微一笑,“你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所有的人都喜欢,所以,我们必须学会尊重,”看着他失望的小脸,她又道:“但我们可以努力看看,让你在乎的人看到你的优点,让她有机会喜欢自己,懂吗?” 懂吗?韩林其实不太懂,在走出干娘的住处后,他只想去找未来的奶奶,想个办法让她喜欢干娘。可是他化为一道白光在山庄里窜来窜去,就是不见未来奶奶。 最后,他是在后花园的斜坡下,看到未来奶奶边拭泪、边痛苦的拐着脚走路,但没几步就会跌坐在地上。 他很快的来到她身边站定。 “可恶——连这坡地也找我麻烦吗!老头拚命赞美谢小蓝就算了,竟然还要我主动去接近她,说什么一定会发现她的美好……其实我也没真的讨厌她,只是不放心她是谢家人,千么一副我老眼昏花、舍近求远的样子……” 韩林听她口商嘀咕咕的说了好多,终干听?懂她是跟未来爷爷吵架了,气得从房里跑出来,还不许丫鬃跟,故意要让未来爷爷担心,才躲到这偏僻处让他找不到,不料真的受伤了,却也真的半调奴仆都找不到。 听着她的抱怨,顿时,他有了可以帮干娘的办法,倏地,他化为一道白光,找人去了。 没多久,听到韩林描违的谢小蓝,连忙跑来后花园,真的见到脸色痛苦的万夫人。 “万夫人,你还好吗?”她担心的问。 闻声,庄妤如抬头看着跑到她跟前蹲下的谢小蓝,怔了一会才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脚拐疼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呃,”换她一愣,“这、这里很安静,我偶尔会来这散步,?恰巧今天就过上你了。”她挤出笑容,随便编个谎。 庄妤如点点头,在对方要抉她起身时,她却因扭到的脚蹂太疼,根本站都站不起来,试了几次,更疼了。 见状,谢小蓝突然提出建议,“我背你上去吧。” “什么?不行。”这太危险了!她急忙摇头。 “万夫人,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跌下去的,请你相信我。” 庄妤如怔怔的看着她那双坚定的眼眸,心里原有的志忑竟慢慢消失了。 她点点头,让她将自己背在身后。出乎她意料的,明明是这么纤细、娇小的小姑娘,一双大脚却走得这么稳。 看着她,庄妤如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像儿子说的心中己有成见,所以对她不公平?所以看错了她? 谢小蓝本就是刻苦耐劳的人,力气自然比一般千金小姐要大得多,但毕竟是得背一个人爬上斜坡,不免有些吃力。 但只要想到背上背的是二爷的娘,她就有了努力的动力。 “嘿咻!嘿咻!” 突然,她听到韩林的声音,她微微侧过脸,从眼角余光往后看,就见他双手像在帮忙她撑着万夫人似的高举着,但事实上,他的手还不时的穿过万夫人的身体。 “我的精神与你同在握,干娘。”他是真的有在用力喔,还气喘吁吁的喊着一、二、一、二!但实在是这一天的灵力己过度使用,使不出来了! 瞧他这么认真,她好感动,顿觉精神百倍,虽然仍是步步维艰,但有小鬼加持,她一步一步稳健的背着万夫人向前走。 因为这起小意外,谢小蓝跟庄妤如的关系大有进展。 当她措着万夫人走上斜坡,走进花园,来往的仆人看到,连忙上前接手。 不到半个时辰,得知消息的万长富、万昀泰父子也来到房间,两人关切询问,倒是庄妤如不好意思,直言闹脾气闹到扭伤脚,真丢人。 不过,在提起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关心她的谢小蓝,她的表情有抱歉也有赞赏,“真要谢谢你,不然,我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客气。”谢小蓝很不好意思,明明是韩林的功劳,可是韩林站在她身旁,还朝她竖起大拇指。 “可我真想不到她力气那么大。”庄妤如又笑说。 “因为我有大脚啊!”谢小蓝脱口而出,脸上的得意之色立即让困窘的羞红给取代。 庄妤如忍俊不住的噗嗤笑了出来,万长富也笑出声来,倒是万昀泰看出她有多糗,为她强忍住笑意。 “呵呵呵呵……”笑最大声的是捧腹大笑的韩林。 谢小蓝只能脸红红的低头再低头。如果能跟小鬼一样化成白光,她一定快闪! “好了,我想休息了,老爷陪我就好,你们都出去吧。”庄妤如微笑的给儿子点个头,再看向谢小蓝一笑。 见状,谢小蓝又惊又喜。 在韩林朝她举起两只大拇指时,她还有些不可置信,直到走出了房门,来到庭院,万昀泰开了口—— “看来你这一背可真值得,我娘对你的成见好像消失了。” 她怔怔的抬头看他,“真的吗?” “真的。” 顿时,她的喜悦完全显现在脸上,绽放着动人的光彩。 他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你真的很棒。” “我真的很棒吗?”被他的温暖环抱着,她感觉好幸福。 “当然,”他笑着放开了她,“我娘人不坏,只是有时候太固执、太钻牛角尖,我本来还在烦恼着要如何解决我们的事,没想到你这么简单就处理好了。” 第十五章 说到这,谢小蓝心里是又感激又感动。 这是第一次,她不是孤军奋斗,而是有很多人关心她、帮助她——有为她开启幸福之门的韩林、有站在她这边给她鼓励的万大爷,还有,眼前这位温柔看着她的万二爷。 为了他们,这次她在心里下了决心,就这么一次,她要为自己的幸福奋斗! “我有没有看错?曾经带着一双挑衅的眼眸、面露厌恶的谢小蓝,此刻可是深情款款的看着我?”万均泰忍不住打趣。 她脸儿一红,“什么深情款款?我、我得去忙活儿了……” “等等,我还欠你一件事,毕竟你努力跌倒了好几次……”这其实是藉口,他就是想吻她,尤其是她此刻双颊羞红的模样,那抹动情嫣红真是分外迷人。 她不笨,马上听懂他在说什么a随即脸红心跳的急退两步,“不要、不可以,有人走过来了。”就在他身后不远的长廊,有几个仆人走近。 俊脸上的笑容更浓,“他们看到不该看的会自动避开。” 不该看的?不,她才没那么大方!谢小蓝一见他走了过来,马上蹲低,低身从他的手臂下钻出去。 他一房,压根没想到她会做这么可爱的动作,但还来不及爆笑出声,悲剧就发生了——她的动作让她踩到自己的裙摆,要站直身体时,反而往前扑跌。 眼见就要跌个狗吃屎时,他一个回身抱住她,然后转了个角度,他自己当肉垫,双双倒地。 她微微喘气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 真要命!怎么又来一次!这回可不能怪韩林的第三脚啊! 幸好,一回生、二回熟,况且很公平的,这次当人肉垫子的是万昀泰,他也较能克制某个部位的亢奋,因为强烈的渴望能在热烫的缠吻下,稍稍得到满足。 他吻了她…… 诚如他所言的,走过来的仆从个个低头快步或转向离去,但也都不禁扬起嘴角,看来玄武山庄应该快办喜事了。 韩林也没来打扰,毕竟……他未成年嘛。 未来爹娘的感情加温中,韩林也乐得把大部分的注意力移转到小哥哥何成康身上,他跟着他练武,出生后,一定能成为武学奇才。 而他知道干娘也很用心,不忙酿酒的事时,便常待在未来奶奶的房里,不时嘘寒问暖。 一会在她扭伤的脚蹂下塞软垫,说这样比较舒服;当她要喝汤药时,再帮忙吹温了药;还会扶她到亭台坐坐,聊天解闷。他知道未来奶奶是愈来愈喜欢干娘了,他想他以后只要安心等着出生就行了。 的确,庄妤如在一连多天的密集相处后,对谢小蓝的印象完全改观。 这孩子坦率又善良,最重要的是,她看起健康又强壮,这一点的确让她很动心,说来,万家几代的女主人都太过纤弱,才会一脉单传至今,但若是这孩子,应该可以多生好几个娃儿,热闹热闹吧!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亭台内,与她坐在一起的谢小蓝眨了眨眼,不明白万夫人为什么突然笑了? 突然,庄妤如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摸着她手上粗糙的一层茧,不禁皱眉,“我记得你才十六岁吧,这手该是白里透红,手指笔直如春葱,怎么却是历尽沧桑,可怜的孩子。” 谢小蓝直觉的收回了手,尴尬的笑,“没关系,我做得很开心。” “傻孩子。”庄妤如笑着摇头,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呼一声,便叫来守在亭台外的丫鬃,交代了一些事,就见丫鬃先行离去。 谢小蓝己经听到万夫人要做什么了,急忙摇头,“不要啦,我不习惯让人伺候,况且我也习惯自己这样了。” “那就慢慢习惯让人伺候,况且你的脸是晒得太黑了,幸好肤质极佳,五官也秀丽,是天生丽质,只要好好擦水粉保养,要成为白哲美人也用不着多久时间。” “真的不用。” “女为悦己者容啊,小蓝。” 万夫人这么一说,她就安静了。她可没忘记万晌泰暗指过,她全身上下“乏善可陈”,得靠一支插在头上的玉钗来妆点。 思及此,谢小蓝红着脸点头。 庄妤如笑了,她其实还是有私心的,出身谢家不是小蓝所能选择的,但自己却可以让这孩子焕然一新,日后,人家也会赞她有个漂亮的儿媳妇。 “儿子,你一定察觉到你娘对谢姑娘不一样了吧。”这一日,万长富笑呵呵的来到儿子的书房,提起亲亲娘子的变化。 “我知道。”虽然很不应该,但万昀泰真的觉得他娘拐那一脚,疼了十多天实在很有价值。 这让娘能真实感受到小蓝的真与善,也让娘开始懂得疼惜她一先是安排丫鬃每天都得在她的房里准备加入特别的泡汤浴桶,能让她的皮肤柔软细嫩;她在空地干活时,也有专属丫鬃为她撑伞遮阳;还送她擦手擦脸的白玉凝脂膏、日食用美白汤品——那可都是来自京城的上等美肤圣品。 此外,还找了城内最优秀的栽缝师为她量身订制一套套精致华美的服饰,更送了她不少配件首饰。 可以预见,日复一日,一个黑美人肯定能慢慢的像被漂白似的,成了肤若凝脂的娇俏美人。事实上,不过一个月,他看到的谢小蓝,己经够让他惊艳了。 万长富看着儿子,思索了好一会,才不解的开口,“你既然知道你娘转性了,还努力让谢姑娘变得不一样,那你怎么还不开口说亲?” “近来蜀淮县连续发生好几起杀人案,查了一个多月,连崇元城也加入暗地查缉的行列,还是没什么进展,我想等办完这件事了,再谈亲事。” 娘对谢小蓝的用心,他其实很开心,但心思一放到这件案子上,他就烦恼不已,尤其这事透着诡异,蜀淮县知令查不出所以然来,却有钦差大人奉皇命微服前去查案,而钦差大人还先行书信一封,会在近日前来叨扰,只是他密访一事不能透露,尤其是蜀淮县知令……可见,事情极为复杂! 他将这事简略的告知父亲,才语重心长的说:“都惊动钦差大人了,能隐瞒的时候可也不久了,一旦消息见光,人心惶惶婚事如何筹办?” “也是。”他还真的不知道有发生这么严重的事。 “这事也先别让小蓝知道,她帮不了忙,只会多一个人担心害怕而已。” 说人人到,书房的门被打开来,庄妤如亲密的挽着谢小蓝走进来。 万昀泰知道,她们今天一起到城郊的大杂院去,虽然他已派人辅导那些百姓种植蔬果、修缮房屋,定期给予米粮,但谢小蓝还是心系他们的生活,今日要过去看看,而他娘也好奇跟去了,他相信,这一趟会让娘对小蓝更有好感。 不过他亲爱的娘亲似乎比较热中另一件事,虽然他看了效果,也一样目瞪口呆。 这阵子,小蓝的肤色早己变得晶莹剔透、白白嫩嫩,而今天的她显然特别装扮过,一袭精致的粉绸绣服,淡扫蛾眉,让原就出色的五官更美得如梦似幻。 “你们都没看到,那些大杂院的老小刚看到她这张漂亮的脸蛋时,不是急停脚步就是忘了干活儿,对了,就像儿子你现在一样目瞪口呆。”庄妤如好得意、好有成就感,她己经打算明天就带小蓝去逛大街,让城里的老百姓看看蜕变后的她,有多么美,然后,家里就可以办喜事了。 “真的是美人啊,小蓝。”万长富也不吝赞美。 倒是万昀泰,难得有呆?瞎的表情,很令人发嘘。 但他真觉得她很美,尤其这会儿粉脸通红,无措的咬着柔嫩红唇,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待他采撷。 “小蓝,走近点给我儿子看,你今天真的叫美若天仙。”庄妤如笑笑的看着她,再给丈夫使个眼色,两人开心的走出去,让小俩口独处。 “过来让我看看。”他的声音有些”哑,眼神更是灼人。 她双颊泛红,愈走向他愈手足无措,因为他的眼神太炽烈,害得原本大刺刺的她,这会儿反倒不自在,变得有些别扭。 “我不该被万夫人劝服的,既描眉画鬓又盛装丽服,大杂院的爷爷、奶奶跟孩子们一开始还不敢接近我,以为我是另一个人。” “但你还是你,他们肯定很替你开心。”他也是。 一想到他们的反虑,她总算笑了,不再扭捏,用力点点头,“对了,他们要我好好谢谢你呢。” 话语乍歇,敲门声又起,这次进来的是何总管,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不好。 “谢家派了家仆送了一封信来,说是很重要的事。”哼,肯定又是来要钱的! 她家?谢小蓝很惊讶,但也才突然想到,她已好久没回谢家,却一点也不怀念,比起来,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还比较快乐,山庄的人更像她的家人。 在她的同意下,他接过手,展信一看,神情倏地一变。 “我看。”谢小蓝察觉不对,急着挨近他,接着,难以置信的将内容念出来,“家里己为你安排婚事,请干近日,速回家一趟。” “婚事?!”连何总管都错愕轻呼。 她摇摇头,”不,怎么可能会有婚事?!”她不要! “我现在就陪你回去一趟,何总管,派快马先行通知,我要谢家人全都在场!”万昀泰神情严峻,他顿时想到黄异平、想到谢文钦在妓院时的所为,也许谢家人打算将她卖了! 看着他这副冷峻得足以冻伤人的神情,谢小蓝的心里更是忐忑,她的担心其实同他一样,就怕欠钱花用的哥哥将脑筋动到她身上了。 由干己先行通知谢家,在万家马车抵达谢家时,谢家的所有奴仆己恭敬伫立在入口两旁,努力做出气派的排场,不过人群中不见谢家老爷跟大夫人,只有谢文钦跟谢郁珊兄妹。 当万昀泰先行下了马车,谢郁珊的视线立即钻在他身上,根本无暇注意接着下车的谢小蓝。 谢郁珊屏住气,望着二爷那风雅姿态、出众外表,她便有些心动,只是一看到他那双冷峻的眼神,纵然心痒痒,但她很清楚,这种男人不是她能驾驭得了,所以真的便宜大脚谢蓝了。 事实上,在听到送黄金来酒坊的山庄奴仆说大脚谢蓝与二爷有了情?嚷,她还觉得这是天下第一大笑话,但又听到一些三姑六婆聊起万夫人找栽缝做了华贵的少女衣裳,还派人买胭脂水粉给大脚谢蓝,这件事的真实性就大大提升了。 也是因为这些传言,才让她哥哥动了今日的念头。 看来万家人的眼光都很差!她撇了撇嘴角,目光下经意的膘向二爷身后一一顿时瞪大了眼,怎、怎么可能?!那女人会是谢小蓝吗?!但那双眼眉,又确实是啊! 她妒嫉的看着谢小蓝,无法忍受小妾之女竟比她还要美丽! 而站在她身旁的谢文钦则是一脸''凉艳,他怎么也没想到,谢小蓝能变得那么美! 一双水灵灵的明眸、鼻若悬胆,白哲柔嫩的好皮肤衬得那丹朱似的红唇更迷人,还有身上一袭精细繁复的绣裙,让她多了一分魅感风情。 看来,他说动娘亲替她安排婚事绝对是正确的,瞧瞧,日理万机的万昀泰还专程陪同,可见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第十六章 他今天一定要狠狠敲他一笔天价聘金,二爷若是嫌贵不娶,他的那些酒肉朋友中,一定有人愿意砸大钱买下她!她真的太美了! 事实上,酒坊的一些老奴仆,包括元叔、夏叔等人,都被谢小蓝的改变惊呆了。 “二爷真有独到的好眼光,看出我小妹是块璞玉,将其细细雕琢后,简直?惊为天人,太厉害了。”极尽奉承阿谀之能事,谢文钦笑咪咪的将万昀泰及谢小蓝迎进厅堂,再奉上最好的酒。 从头至尾,穿金戴银的谢郁珊都是臭着脸瞪谢小蓝。 谢小蓝被她这股敌视的妒火瞪得很无言,只好低头不理。 倒是万昀泰看不下去,“谢姑娘是没见过美人,看到目不转睛几近无礼。”这话极羞辱人,怎么说谢郁珊对自己的容貌也算有信心,不由得恼羞成怒,“是,我是没见过有一双大脚的美人!” 毒辣的批评,谢小蓝本该不在意的,但她讨厌姐姐在万昀泰面前提这件事,心更是难受。 蓦地,宽厚的大手在桌面下握住她的手。 “大脚有什么不好?比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缠足闺女能做事,又比一些俗不可耐、尖酸刻薄又浓妆艳抹的恶女讨人喜欢。”瞧他动怒的飘了这么一串话,谢小蓝好感动,她轻轻的回握住他的手。 倒是谢郁珊气得脸皮差点没抽搐。 “好了!”谢文钦怒瞪大妹一眼,再笑咪咪的看着脸色铁青的万昀泰,“别跟我大妹生气,她本来就是块么不亮的石头,倒是我的宝贝小妹……” 现在就是宝贝小妹了?!谢小蓝真不知该说什么,又听着他说着她己是及荓年华,是许嫁之年,看得出二爷对她有意,聘金当然不能太寒酸,而这个家,一直都是她这个宝贝妹妹在撑,一旦她嫁过去,娘家这里收入堪虞,所以,既然她一辈子都会是二爷的人—— 谢文钦目露贪婪之光,“给个五十万两黄金,也不为过,是不?” 闻言,谢小蓝倒抽了口凉气。 万昀泰眼神一凛,“现在是在卖小蓝?还是把我当妓院老鸨?” “二爷,这么说就难听了。”钟云在此时走了进来,因为要费心打扮,所以退了点。 他冷冷的看着风韵犹存的她,浓妆艳抹又一身珠光宝气,看来俗气了些,他再膘向穿着打扮差不多的谢郁珊,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谈钱是俗气了些,何况,二爷能看上小蓝可是她的福气,”她笑咪咪的看着他道:“这么吧,二爷给多少聘金就代表小蓝在二爷心中的地位有多重,不过我相信绝对是无价啊。” 谢小蓝觉得好羞愧!她的家人一个比一个还贪婪,竟敢狮子大开口。 万昀泰冷笑,“谢家真是奇怪,一家之主未百年,小女儿的婚事己轮到哥哥作主,莫非是咒父快死,得以兄代父职?”他看着谢文钦脸色一变后,又冷冷的道:“还有谢家大夫人,莫非己妻夺夫权?所以,由你作主即可?” 这一席话分明是拐着话儿在说,他们谁都没有权利决定谢小蓝的婚事。 钟云当然明白,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家老爷长期在外,这个家总该有人作主吧,何况小蓝是个姑娘,让一个未出阁的闺女长住二爷府上,也的确惹人闲话。” “她只在山庄酿酒,何来闲话?”他冷冷反驳。 “谁知道二爷有无趁夜偷香窃玉啊!”谢文钦想也没想的就脱口而出,但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就你这句话,我现在就可以把你给杀了!” 万昀泰那双阴狠无情的黑眸,说明了他可不是开玩笑!谢文钦吓得差点没软脚,庆幸自己是坐在椅子上。 谢小蓝很难过,他们真的是她的家人吗? “我问过小蓝,她在这里吃住不算,从六岁开始学做活,到今年十六岁,只收过不到五十两的工钱,而她每天的工时,随着她年纪渐长而递增,最多还曾到十个时辰……” 万昀泰突然开始计算她每个时辰的薪资,再添包吃包住的钱,但怎么算,都微薄得可怜,接着话锋一转,说他这三个月来,己派人送了三百两黄金过来,依她的工资计算,她一辈子都得留在他那里工作,才抵得了他给谢家的工资,更何况,他是食衣住行皆包,真要认真算下来,她连下辈子也得留在万府。 一连串的钱算得谢家每个人是头昏脑胀。 但谢文钦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可是、可是……” “如果要将她带回去,行,你们谢家三口上山来帮忙,四个人,工资抵消得更快,我就算你们一人二十年好了,对你们应该很划得来,毕竟那三百两黄金,谢小蓝是一毛钱也没有花用。”万昀泰冷爬爬的给了建议。 他们要当二十年的奴才?!不不不!谢家三人急急摇头,这下子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且收了黄金是事实,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谢小蓝带走。 一家子吃相难看,更是搞得灰头土脸,半点便宜也没讨到。 谢文钦气得脸色铁青,“娘,我们就这样算了?” 不算行吗?钟云知道自己是踢到铁板了! 她怒视着被自己宠坏的败家子、败家女,再想到这大半年还没见上一面的丈夫,再这么放纵儿女下去,她有预感,到最后她只能喝西北风了。 思及此,她的心口冒起了熊熊火焰,上前一步,怒吼,“你们两个给我去学做事,小蓝以前怎么做,你们就怎度做!” “为什么是我们?!”一双儿女气得大叫。 “难道是我?去!”她恨恨的道。 谢文钦跟谢郁珊头一回见到娘对他们凶,就算再不甘愿,也不得不去干活。 马车嚏睫而行,车内,谢小蓝一双明眸看着万昀泰,心里有着满满的感动。难怪在来这里的路上,他突然问起她在酒坊工作的情形。 “谢谢你。”她对他感激又佩服。 他回以一笑,“不用谢,你的确是还得在山庄里工作很长的时间。 “我愿意。”听出他指的是什么,她粉脸儿一红,娇羞的说:“我可不是要赖在山庄一辈子,只是很谢谢你,至少,我的家人不敢为了钱再将脑筋动到我身上。” “这倒是,不过,既然你说谢谢,我比较喜欢另一种感谢的方法。”灼灼的黑眸凝瞧着她,他额头轻轻抵着她的,两人的鼻息吹拂交融。 她不禁脸红心跳,但就在他的唇瓣要落在她柔嫩的唇上时—— “我就知道会变这样……” 谢小蓝耳边突然传来韩林带笑的说话声。 “等等,有人。”她连忙捣住他的唇。 “车内哪来的人。”他笑着拉开她的手,吻上她的唇。 “好幸福喔i看来没事了。”韩林眨眨圆圆的大眼,因为听到何总管跟未来爷爷说干娘的终身要被人订走了,害他担心的赶快化为白光冲下山,却正好看到山庄的马车己经返程离开谢家。 看到干娘羞涩的要结束这个吻,他赶快走人,不要破坏未来爹爹再来第二回合,而且,看两人这么恩爱,他知道自己离出生又更近一步了。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事情的发展却跟韩林想的完全不一样。 虽然未来的爷爷奶奶都曾在交谈中提到“小俩口的婚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动静。 他还曾主动问过干娘,为什么不办婚事? “这种事女生不能主动。”她是这么回答。 这是什么意思?他听不?懂啦! 寂静的夜里,小鬼睡不着,待在亭台里以手肘支撑着小脑袋,一下子晃这边,一下子晃那边,又吐了口长气,“我未来的爹娘是想怎样?不是动不动就亲亲,不是沉浸在爱河里?怎么不赶快拜堂成亲,生下小韩林我?” 况且怕妨碍他们,他最近都很乖,没有去吵他们啊……好吧,怕长针眼也是原因之一。 但现在这情况,到底要他怎度办? 他跳下椅子,无聊的在山庄里晃着、想着,看有什么绝妙好招来推波助澜。 蓦地,行经一个房间的窗户,突然听到有女子嘤咛的喊了一声,“不可以!”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随即又听到男人的低沉笑声,“可以。” “不成,若被你看到身子,你不负责可不成。”女子的声音羞答答的,更有一种欲拒还迎的感觉。 “负责!我一定娶!”男子的声音变得兴奋起来。 这么简单就娶?!听到关键字,韩林的眼睛倏地一亮,兴高采烈的就将小头伸进房间里,竟然看到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的衣服给脱了…… 男人看到女人的身子就要娶她吗?他的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转,随即化成一道白光,飞到干娘的房间。他将头往屋里伸,马上脸红红的缩回来。 糟了个糕,他看到干娘在洗香香耶,但她是他未来的娘,应该没关系,至干未来的爹……他眼睛瞬间一亮,是了,未来的爹内功极高,他只要引诱他到干娘的房间即可,可不能让一大堆男人看到干娘出浴,让一大堆男人抢着负责。 再化成一道白光,韩林来到万昀泰的书房外,先以灵力努力的敲门框,弄出一点点声响,等到成功吸引书房里的人了,便一点一点的发出奇怪却又不大的怪声,沿路往谢小蓝的房间去,没多久,他成功的吸引住未来的爹,让他在不知不觉中照着指示的方向来到干娘的房门外,最后,他成功的在月亮的帮忙下,制造出一个黑色身影跃入房内的假象! 想也没想的,万昀泰冲上前,“砰”地一声,上了锁的房门被他硬生生的撞开,同一时间—— “啊——”谢小蓝的尖叫声在看到闯进来的人是谁后,戛然而止。 而万昀泰在看到眼前的美景时,也收住脚步,屏住气息的看着她。 她还有堑回不了神,在看到他的目光从她的脸往下移,黑眸一闪而过一道幽深火焰时,她傻愣愣的跟着低头,吓得低呼一声,连忙将身子往水面下沉,粉脸涨红的道:“你怎么会进来?!” 他这才想到非礼勿视!急忙别开脸,但一颗心也是坪坪狂跳,他哑着声音解释,“刚刚一路有奇怪的声音往这里来,还有影子,但我真的不知道……”看来应该没有人,这小小雅致的房里根本也藏不了人,他是把人给追丢了? “你继续洗。”他不敢再看她,一出去就要将门给带上,却见锁己被他撞坏,他沉沉吸了一口长气,背对着房门道:“锁坏了,我先守在这里,等你洗好穿好,告诉我一声。” “麻烦你了。”说是这么说,但她浑身发热,再想到他灼灼发烫的黑眸,她不由得勺水泼了泼自己的身子,但仍止不住脸红心跳,她连忙将身子全浸入浴桶内。 而听到流水声的万昀泰更是煎熬,生平头一回,他明白了“活色生香”一词是在形容什么。 “二爷,你在这里?刚刚我们有听到奇怪的声音。”负责夜巡的侍卫们快步过来。 他只能尴尬的说:“我也是听到声音才赶过来的,但人已经逃走了。”生平头一回,他睁眼说瞎话。 既然逃走了,他们几个人就不太明白二爷为何还柞在谢姑娘的门前不走?但没人敢多问,一行人绕到另一边巡视。 第十七章 “我好了。”房内传来谢小蓝极小的声音。 “那好,我去拿锤子。”他很快的去而复返,一下子就将门修理好,但从头到尾,她都站在一旁观看,他完全不敢直视她。 她咬着下唇,看着他修完门就要走人,连忙出声,“等等。” “有事?”他终干回头正视她,但得努力维持脸上淡漠的表情。事实上,他脑海里浮想联翩,情不自禁的回味刚刚看到的芙蓉出浴图,她来不及遮掩的雪白香肩,以及那一身晶莹剔透的美丽肌肤…… 能有什么事?谢小蓝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尴尬的道:“呢,谢谢你修好门。”这件事还需要谢?!躲在树上的韩林两眼一翻,差点没昏倒。 看着她,万昀泰也开了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僵硬的说:“呢,没什么,那、那晚安。” “……晚安。”她点点头,回身回到房间。 这个晚上,并没有发生韩林希望发生的事。 不过,回到床上万昀泰,瞪着天花板,却完全睡不着,毕竟他不是不晓人事,但没有一个女人的胴体像她一样这么的诱惑着他…… 不能再想下去!万一流鼻血就惨了!他怕血! 翌日,两人在回廊见面时,气氛都有些尴尬,两人也都有了黑眼圈。 “昨晚的事……”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她粉脸涨红,昨夜更是彻夜难眠。 而他也一样难眠,满脑子只想着要拥抱她、想做更进一步蹄矩的举动,最后是在练功房练到天亮。 “二爷,有贵客到,我将他请进书房了。”何总管突然快步过来,上前一步,低声说话。 谢小蓝见他脸色微微一变,忙道:“你去忙吧。” 他点点头。到访的是他久候多日的钦差大人,他真心希望他有查到什么蛛丝马迹,早点破案,让他可以没有顾虑的好好办个盛大婚事,不必再委屈另一方面的需求。 万昀泰离开后,谢小蓝正要到酒窖去忙时,何总管却拦住她,表情极怪,她不解的看着他,“何总管有事?” 他点点头。刚刚他在山庄外接见那名贵客时,就见一个陌生年轻男子站在山庄大门前跟萧副总管说话,在他迎进贵客后,萧副总管来报,说那名器宇不凡的年轻男子是来找谢小蓝的,且交代转达的话——十分不妥。 “何总管?你在想什么?”谢小蓝见他不语,忍不住又问。 何总管这才回神,退疑了一下才说:“你有一位许久未见的朋友,他希望今天能在你们见面的老地方见上一面。” 他话才说完,就见她眼睛一亮,“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么高兴?!何总管看着谢水蓝快步的转身就跑,看她离去的方向,显然是往马厩跑去,请人载她下山了。这样好吗? “何总管,你跟小蓝说了什么?怎么她那么开心?” 庄妤如从另一边走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可这一问,又发现何总管表情古怪,她忍不住再问,在得知有年轻男人约谢小蓝见面后,暗觉事有蹊跷,她立即也往马厩而去。 另一方面,书房内,万昀泰正与钦差大人王弘相见欢。 王弘高大英挺,豪迈爱笑,交谈下来,很快的赢得万昀泰的好感。 这次见面,事关蜀淮县的连续杀人事件,而且,己有极大进展。 事实上,一开始追查这件案子,他们就发现知府对近似灭门的多起杀人案件刻意封锁,美其名是不想造成恐慌,但在他们私下调查后,发现他根本只是派几名衙役做做样子,安定民心,并不积极查案。 而当邻县的靖城城主也得知这件事,为免凶手逃窜,还请知府发送密函通报给周围的邻县戒备,但蜀淮县知府依旧推三阻四,后来还是被靖城城主逼得不得不送出信函示警。 种种迹象显示,他并不想查出真相! 其他邻城对这件事看不过去,纷纷投信派快马到朝廷密报,这就是王弘会来这里的主因。 经过近两个月的查访,还有其他城县的帮助下,他们发现蜀淮县知府与崇元城内多名富商在近日密切往来外,也与南方一名恶霸过从甚密。 再细查,该名恶霸杜源曾是山寨大王,结伙抢劫,也多回劫杀皇亲国戚运到南方的珍宝黄金,却在八年前,一度消声匿迹。 近日查到,他们当年在分赃时有过争执,两个派系最后反目成仇,黑吃黑,而胜利的一方将抢来的金银珠宝全藏在某个地方,现在,当年伤重差点身亡的杜源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以,被杀的那些人,全是当年胜利的那些手下。”万昀泰道。 王弘点点头,看着他的表情有些赞赏,但这欣赏的表情却让万昀泰有些尴尬,就他这阵子查缉这件案子时得知,有消息指出,王弘不爱女人爱男人。 “杜源与几名富商共谋,嗜血杀戮就是要得知藏宝的地点,但他闹得太大,不得不跟知府匀搭上,重金利诱,反正,那批宝藏数量惊人,谢酬绝不低。 “知府有利可图,打算静静的将这件事压下,分赃宝藏后,就来个不了了之。”万昀泰神情凝重。 “没错,一切都很顺利,杀了那么多人,总算查到地点了,偏偏——”说到这,王弘笑了,“那个地方却被一群老弱占据,贵庄主还派人装修、教种农作,因为那些人是受你照顾,他们不敢随意杀之,这几日知府只好派人装鬼,想将那些人吓跑,好挖出宝藏,没想到贫困之人胆子较大,竟然照吃照睡。” 他难以置信,“既然如此,为何不远捕知府?” “我现在说的都没有实证,必须人赃俱获才行,况且我们也不知道宝藏藏在哪间大杂院下?既要逮人,就一个也别放过,所以……”王弘压低了声音。 说完后,万昀泰明白的点点头。“我知道,我去办。” 在这一方,事情己有进展与定论。 而在另一边—— 谢小蓝搭了要到城里采购日用品的便车下山后,在一个街口下车。她单纯的想,若舅舅来找她一事被谢家人知道,不晓得在万二爷那讨不到便宜的谢家人,会不会转移目标,骚扰舅舅? 思及此,她走得更小心,不时遮脸就怕巧遇谢家人,却不知道她这行径看在一路跟着她下山的庄抒如眼中,有多么心虚诡异。 好不容易来到静巷,一辆马车己停在里面,这次翁世宁没有下车,而谢小蓝也没多想的就上了马车,与舅舅相聚。 翁世宁很关心外甥女,这段日子,他其实就待在一城之隔的蜀淮县,所以有派人打听在崇元城的她,固定将她的大小事一一向他回禀。 “你跟二爷很好,是不是?”事实上,从他看到她此刻人比花娇的变化,心里己有答案。 她难掩娇羞,但仍点点头。 “我很替你高兴,崇元城天天都有南北行脚的商客住宿、交易,人潮来往、龙蛇杂处,若不是二爷治理有方,令众人慑服,崇元城可不会是现在这个安和乐利、商业繁荣的城市。”他对他赞不绝口。 听到心上人被舅舅称赞,她嫣然一笑,“他是真的很好。” 车内,两人聊得愉快。 但在不远处,庄妤如的马车就停在另一边,而她就直盯着谢小蓝坐上的马车。 过了好一会儿,她见谢小蓝终干下车,车内竟走下一名年轻男子,两人随即拥抱了一会。 “这、这成何体统?!走!”庄妤如火大了,要车夫快快驾车回庄。 这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她跟老爷子没向她开口婚事,所以她等不及,便马上就勾搭上别的男人了? 且看那名斯文俊逸的男子,虽然眼生,但一身华服,显见不是泛泛之辈,还是说谢小蓝找上更有钱有势的人了,便想抛弃她儿子了? 车子奔驰回到山庄。 王弘早己离开,而万昀泰正要到大杂院去办王弘交代的事。 庄妤如可等不了他回来再说,一把将儿子拉到一旁,将刚刚看到的事同他说了。 万昀泰却一个字也不说。 “你不信?我亲眼看见,驾车的劲伯也看见了。”她气?喷极了,拉了仆人作证。 “是真的,那年轻男子长得温文儒雅,两人抱了好一会儿。”老仆实话实说。 听起来跟他上回看到的是同一个人……他没再问她这件事,便想她大刺刺的个性可能较不?懂礼教,不?懂得朋友的分界,可是,坐上同一辆马车就太超过了,他实在无法再用任何理由说服自己…… “我知道了,我先去办重要的事,回来会找她谈。”点了点头,万昀泰还是上了马车离开。 还有什么事比谢小蓝的事重要?庄抒如摇摇头。但这次,她是绝对不会让水性杨花的谢小蓝进万家门、当她媳妇! 万晌泰神情凝重的看着书房的门。 跟旧情人在一起那么久,还不回来?他都去大杂院办完事,还找了些人到城里散布耳语,忙完回来了,她还不见人影?难道她跟那个男人有更亲密的接触? 他早已交代下去,只要谢小蓝一回来,就请她过来书房一趟,但时间已过多久,万昀泰再也坐不住的起身,步出书房,往园林走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谢小蓝才快步的往他这里跑过来,“你找我?” 园林里仍有不少奴才跟侍从,他示意要他们全都退下。 谢小蓝不解的看着他们都离开后,又看着他一人独走,“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严肃?还不说话?”她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曲折回廊上,他一步一步走着,愈走心情愈沉重。 “到底怎么了?”她莫名感到不安,他的脸色太过凝重,“发生什么事了?” 本来她的心情很好,跟舅舅聊了好多有关他的事,离开后,又刚好看到韩林跟着何成康在一间武馆练武,韩林缠着要她看他练习,因为他也学了好久,想秀给她看,所以就担搁了不少时间。 可现在看着他一脸凝重,她的好心情也一点一点的消散…… “我过去就曾跟你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终于开口了,压抑的口吻里有掩饰不了的沸腾怒火,也因此,他的俊颜现在看来有些骇人。 可她不。懂他的意思,只能摇头。 “我终究还是太笨了!”他一字一字的怒道。 “你到底在说什度?”她迷茫不解的看着他,因为他迫人的气息、灼人的眼眸,在在都夹带着太盛的火气,像是要将她给烧灼了般。 “我说我不该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我说我不该陷入你的情意缠绵,因为你!让我变得盲目而可笑!”他咬牙进射出每句话,双手紧握成拳。 “因为我?” “就足因为你!因为你不知廉耻!”她怎么能?他对她的行为感到深恶痛绝,看她的眼神更是充满鄙视。 他口气里的不屑与轻蔑太深、太烈,他的用词更是好伤人,她浑身一震,眼眶微红的看着他,觉得全身像被浇下一盆盆的冰水,又寒又痛。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硬咽落泪,这段日子她才真正的享受到幸福与温暖,他怎么可以这样毫无预警的、硬生生的将她的美好全部夺走,却不告诉她为什么。 第十八章 “你还好意思问我是怎么回事。”他的心有多痛她是不会知道的。“你又怎么能如此无辜的看着我?还是你一直以来,就只是想利用我来脱离那个欺凌你太过的家,然后等到你想要的之后,再狠狠的离开我!” 她泪如雨下,“我没有,你不可以用这样的话来伤我!” 他狂怒咆哮,“是谁伤了谁?!你这个随便的女人!是了,先是拚命的看着我笑、在我面前一次次的假装跌倒、还有不知用什么方法推了我一把,让我知道什么叫欲望……” 她摇着头,却难过得只字说不出。 他愈想愈心寒,“当然,还有那一夜,奇怪但细微的声音,你又是给了什么代价叫人去制造出来的?把我引到你房里看你出浴,结果我没被你引诱,没有毁你贞节,不必负责你终身,你就等不及的找别人……” “够了!”她泪流满面,踉跄地倒退一步,他的莫名指责让她的心好痛。“原来、原来,我在你心里是如此的工于心计、如此的不堪!”丢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转身跑出去。 崇元城内,商店、酒肆、摊贩林立,马车来来往往,人潮更是不断,但谢小蓝却发现自己己无处可去。 偏偏跟舅舅聊了那么多,就是没聊到他入住的客栈。 亏她还跟舅舅约好了,最多三天,等他把他的事情都办好了,便会亲自上山庄跟万二爷谈他们的婚事,还要带上一个神秘友人,保证婚事一定成。 可现在,就算有十个友人,也不成了…… 她不知道万昀泰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发这顿脾气?说那些伤人的话?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脚,这一次,她是一路走下山的,可她心里还希冀二爷会追上来,她真是个笨蛋! “干娘,你不是回去了吗?” 蓦地,韩林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谢姑娘,你还在这里?”何成康好奇的声音也随即响起。 她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着走着又走到武馆来了,“呢,我忘了买一样东西,又下山来了。”她说了谎。 韩林觉得她的表情怪怪的,“你怎么了?” 她轻轻摇头。 “呃,我要回山庄了,我下山太久,我爹一定念死我了!”何成康向她行个礼,就先行离开。 韩林见他走了,又看着她,“我觉得干娘你心里有事。” “没有,真的,我只是脚酸口渴,前面有个茶馆,我们去喝点东西。”她不想让他担心,逗自住茶馆走,也好在,万昀泰总要她身边带些银两,不然这会儿,连想喝口茶也没钱。 韩林跟着她,因为她看来跟平常不一样,可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茶馆里,客人不少,谈论的话题也不少,但突然有人压低嗓音道:“农历七月还没到,城郊就闹鬼了,你们知道吗?” “不会吧?!” “骗人!” “真的,有人看到鬼火,还听到鬼哭声、咭咭笑声,毛骨惊然啊!” 明明那人愈说愈小声,但也许这个话题太惊惊,原本热闹的茶馆反而安静下来,不管是客人还是店家,全将目光看向居中的那桌客人。 “不是谣言握,刚刚前一条街有一群老弱,说他们就住在那处大杂院,还说大白天,那里就不平静,”男人吞咽了口口水,“说贴了满满的符咒,锅子仍会飞、门会自动关,没瞧见人却听见鬼吵架,吓得他们连待也不敢敢,一群人拿着简单的行囊逃出来了,说要上玄武山庄,请城主收留他们几天,找道士去渡化冤魂。” “他说的是真的,那群人还不少,大多是生面孔,不注意他们都难。”又有人接续说。 不一会,全茶馆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谢小蓝己经听不下去,连忙放下银子,跑出茶楼,要去找大杂院的人。她上一回跟万夫人去探望时,情况明明好极了,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跑了几条街,谢小蓝终干看到那些熟悉的脸孔,且他们身边还围了好多人,她挤不进去,但隐约听得到他们真的在谈论闹鬼的事。 有个小女孩看到她,赶快挤过人群,呼唤她,“小蓝姐姐!” 谢小蓝定睛一看,发现她是一开始跟她乞讨的那个小女孩,她蹲下身子,“闹鬼的事是真的?” “嗯,我爷爷要我们拿东西安静的离开,还说过几天,鬼走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小女孩害怕的说着。 “怎么可能……”她喃喃低语,却看到小韩林也看着小女孩,露出一脸好可沪旧的神情,瞬间,她居然想笑。 她本想安慰他世上哪有鬼?但眼前不就有一只,好像还吓到发抖呢! 反正,她现在也无处可去,倒不如去看看,也许小鬼能跟大鬼沟通,让他们去投胎,别留在凡间吓人。 “我去看看。” 小女孩一听,瞪大了眼,“不行,爷爷说留在家里会有危险。” “没关系,我是大人,而且我不怕鬼。”她这话说得有点心酸,她现在是什么也不怕没错,她更怕人,因为人比鬼还伤人。 谢小蓝转身就往大杂院的方向走去,可是用走的走到那里,可能天都要暗了。 但怕什么,她有一双大脚,况且她无处可去,时间多得很。她自嘲。 “干娘,你真的要去?!那里有鬼耶!”韩林搓着发冷的手臂问。 “真的去,而且有你这小兔陪着,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一愣,这才突然感到不好意思,“对喔,我怎么突然忘了自己也是小鬼!” 她噗嗤一笑,“有你这干儿子真好。”她的心情似乎没那么坏了! 如谢小蓝所想的,来到偏僻大杂院时,天都黑了。 虽然月儿高高挂,但无人的大杂院看来阴阴暗暗、鬼影幢幢,不时有冷风吹拂而过,好像里面真有什么冤魂似的,让人毛骨惊然。 但小鬼在屋外晃来晃去,却摇摇头,“里面什么也没有啊,我感觉不到同类耶,干娘。” “大杂院的人不会说谎的,何况,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个家,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这一点,她很有把握。 “有时候啊,人比鬼还坏。” “什么意思?难道是人扮兔吓人?” “我不知道,只是什么也没感觉到就是了。” “还是我们在外面感觉不到?进去好了。”谢小蓝深吸了口气,推开门板,走了进去。月光下,可以看见到处贴满了符咒,可见真有其事。 韩林也晃了进来,突然又倒弹跌飞出去。 她吓了一跳,连忙跑出来,“怎么了?” “贴了好多符咒啊。”他头有点昏的,原本红嫩的也显得苍白,“那些符咒是真的,干娘,你要把里面的符咒撕了,我才能进去。” “好,我先进去,你在外面等,直到我喊你后再进来。” “好。”他可能得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谢小蓝再一次走进大杂院内,她小心冀冀的边走、边撕掉符咒,但什么异状也没有。 突然,她听到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内心坪坪狂跳,不敢回头,接着有人拉住她的手,她尖叫一声。 “是我。” 万昀泰打起火摺子,手上还多了一根蜡烛,而她差点没被他给吓死。 “快走。”他拉着她就要走人。 她甩掉他的手,“不用,我在这里就好,这里根本没有鬼,不,就算有鬼,我也宁愿跟鬼在一起,不跟你走。”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什么事先离开再说。”他知道有些人要过来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 “大杂院的人住进山庄了,有个小女孩跟我说你来这里了。”他咬咬牙,“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吵闹声打断了—— 不要说是他,就连谢小蓝都听到有人进来了,还不少人。 他立刻灭了烛火,再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往暗处躲。即使四周黑漆漆的,她仍能感觉到他全身肌肉紧绷,她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不远处,有人点上灯笼,接着她听到那些人似乎在挖掘地板。她好热喔,他们还要挖多久?到底在挖什么?为什么他要躲起来? 这里一点风都没有,她想挪一下位置,不料,脚才动了一步,便踢到了东西,发出声响来—— “什么人?!”有人大叫一声。 蓦地,一群拿着灯笼、一看就是假鬼的家伙往他们这里来。 知道藏不了身了,万晌泰走了出来,将她护在身后。 四周漆黑,那群人没注意他们的穿着,以为他们是没走的大杂院居民,便发出凄凄惨?惨的说话声。 “我们……全……全……都是鬼……还不逃……”这群假鬼还装出阴森森的咭咭怪笑声。 “鬼提灯笼,身后的影子不会太长了?”万昀泰神情阴鹜的看着长发遮住半边脸,仅露出一双眼睛的白袍假鬼。 他这一说,假鬼们得知露馅了,互看一眼后,随即开打。 万昀泰立即回击。两方大打出手,不过一会,万昀泰就被迫得不得不抢下其中一人的刀来对战,只是这一出手,被砍的敌人泪泪流出鲜血,映入他的眼帘,顿时让他有些头昏,感觉眼前一黑。 他逼自己专注,别多想,他得保护在他身后的谢小蓝。敌方的人数不少,几道森冷的剑光全往他这边刺来,刀剑交击,技高一筹的他总能击退敌人,只是敌人面目狰狞、痛呼倒地、血流如注的模样,都让他的脸色更显苍白。 可时间久了,他的体力渐渐透支,动作也相对变慢,思绪更是无法集中。 他好像感觉到利刃划过他的背、他的身,血液飞溅,还染红了他的袍衫,让他遍体鳞伤……不!这不是,这全都是假像,受伤的是别人……不,不对,眼前怎么会出现水井里的那些尸体…… 万昀泰感觉胃部一阵纠结痉挛,好多血、好多血在他眼前,他好想吐,但他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看着他惨白的俊颜,谢小蓝不禁心疼。 是为了她,他努力克服心理障碍,击退敌人。如果可以,他肯定不想使剑、不想见血,可为了保护她,他没有选择。 他将她牢牢护在身后,地上己躺了好多人,都是血。 “你还好吗?”他微喘着气问。 她泪流满面的直点头,不好的人是他吧。 他脸上己不见血色,不仅被划了几刀,还得克服心中的恐惧。 万昀泰的状况的确没有很好,他感觉眼前一片红雾,似乎什么也看不清了……蓦地,有一人举起刀,狠狠的对准他的胸口就要刺过来,谢小蓝看他却完全没有反应?! “不要!”她大叫一声,人向前一挡,锋利的刀立即刺进她的胸口,鲜血大量涌现。 在她挡到他身前时,他眼前血光一散,才回过神来,他惊惶的看着为了替他挡刀而身中一刀的她。 “小蓝!”他痛苦嘶吼,一掌打飞该名行凶恶徒。 但也因此,她身上的刀被抽了出来,刀刃落地,她鲜血淋漓的倒卧在他怀里,愈来愈多的血涌了出来。 他全身发冷,怔怔的瞪着她的脸。 下一瞬间,又有人要攻上来,这次,万昀泰手上身上都是血,但他不怕了,只因他们竟该死的敢伤害她! 第十九章 他疯了!狂了!紧紧抱着她,奋不顾身的砍杀敌人,再不许任何人伤害她。 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鹜神情,残侵的杀无赦,一个又一个恶徒惨死在他剑下,最终,最后一个倒下了,但他仍拚命挥刀,就连倒卧在地上的也一样,他狂怒的朝他们砍杀。 谢小蓝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所有的人都被他摆平了,但他的神色合显癫狂。 她微喘着气,”没、没……事了……二爷?” 听到她的声音,他先是一嚼,才缓缓回过神,眼神哀锄的看着气虚的她。 “你要……照顾好……自己……”她气若游丝。 “不,不可以!”他不要她死! “我好痛……好痛……” “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他咬牙要抱起她,却一个踉跄扑跌在地,但他没让她摔伤,他护着她。 她这才发现,他身上也中了好几刀,“你……也受伤……了。” “我没事,我找大夫来救你!”他眼眶红了,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好笨,她心里有别人,怎么会为他牺牲生命?那件事一定是搞错了!搞错了! “我可能……不行了……”她泪眼注注的看着他,“可你、你——一定要……没事……” “为什么?为什度要替我挡,让我……” 她打断了他的话,“因为……在这个世上……在乎我的人……只有你跟舅舅,你……不同,你身边还有……很多很多爱你……爱你的人……” “不要说了。”他沉痛的看着奄奄一息的她,那些该死的官兵呢?人呢?不是这时间应该出现的吗?可恶! “我真……真的好爱你,拜托……别跟我生气了……别、别忘了我……”蓦地,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万昀泰身受重伤,将颤抖的手靠向她的鼻息时,竟察觉不到她的呼吸,他痛彻心腑的大吼一声,“不可以!”蓦地眼前一黑,人也昏厥了过去。 不可以?谁在大叫? 韩林突然被一声哀坳的叫声给唤醒,他连忙坐起身来,头不再昏了,看来被符咒打到己无碍了,可是,四周怎么静悄悄的?干娘呢? 他穿过斑驳的木门,发现里面不知何时己点上了几个灯笼,且那些符咒大多被撕掉了,让他可以再往前走。 天啊i好多血,还有死入!怎么这么可怕!他的小脸皱成一团。 韩林小心冀冀的跳过死人,却看到他未来的爹娘也倒卧在血泊里,动也不动的,他吓了一大跳,急急的跑过去。 怎么回事?!他害怕的往前靠向未来的爹,用手测鼻息,幸好,还有气息,接着他又靠向干娘—— 咦?怎么会没有?!不,不能这样!不能啊——不可以啊!他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干娘,你不可以死啊,干娘!求求你活过来,鸣呜……生下我很好的,我很孝顺、我很贴心、我会让你安稳地过下半辈子,我会让你子孙满堂,我会……会让你幸福又美满……我还会保护你……呜呜鸣……你醒过来好不好……” 他拚命的哭、拚命的说,也努力的想摇醒她,但她就是不醒来,他只好继续哭喊。 “韩林!” 突然,他听到干娘的声音了,急急擦拭掉泪水,又哭又笑,“干娘醒了……” 没有!被爹紧紧抱着的干娘仍双眼紧闭啊,那、那是谁在叫他? 他一回头,随即一愣。 “干娘!”他哇地一声,哭着跑向另一个谢小蓝。 但韩林这个举动却把谢小蓝吓呆了,她不仅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在小鬼跑过来之后,她竟然可以抱住他了? “韩林,这是怎么回事?”像是己猜到了一点什么,她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被这么一问,小兔也发现不对劲了!他哭叫,“你快回去,你的三魂七魄跑出来了,你快回身体去。” “所以……我死了吗?”她哑着声开口,难过的看向万昀泰,他全身都是血,像受了很重的伤——她没有救到他吗? 韩林吸了吸鼻子,含着两泡泪水道:“我不知道,但你的魂魄不在身体里,这样不好,你快回去,要赶快醒过来才行!” “好!好!”她还不想死啊。 她试着要回到自己的身体,但怎么也进不去,躺回去,不成,扑倒进去,也不成。 韩林边哭边帮忙,但一样,就是无法让她进身体里。 她哭得好伤心,看着抱着自己的万昀泰,那张即使昏沉过去、仍一脸沉痛的脸,令她不忍,不!她一定要回去,她不服输! “我要回去,老天爷……拜托……我要回去……” “老天爷,我也求求你,让我干娘回去啦,我要当她的孩子……鸣呜呜……”韩林哭得更是凄惨,但他想一定还有机会,鬼差还没来抓魂,就一定有机会。 兴许是两人的苦求有了作用,谢小蓝发现自己透明的身躯变得更淡了…… 韩林没有发现异状,他求完老天爷,又趴回谢小蓝的身边哭泣,“干娘,你快醒来,我真的、真的会很爱你的……呜呜……你生病,我会照顾你……我还会多生几个孙子,一起孝顺你……呜呜……” “别……别哭……”一道虚弱轻微的声音响起。 “呜呜……我会让你当全天下最幸福的娘,让爹也吃醋……我会很乖……” “韩林。” “你要相信我……我会当天下第一孝子,我要是真的不乖……我、我最怕人家打我,但我可以让你打……打一下不够,就打两下,再不行……” “韩林。”这一声,让哭得涕洒纵横的韩林一愣,连忙张开他哭得盈泪的眼睛,惊呼,“哈!哈哈……醒来了!万岁!万岁!” 这次,是二爷怀里的干娘在跟他说话,这就对了! 他拭去泪水,”你回来了!” “是。韩林,我回来了。”她虚弱一笑,但其实伤口好疼啊。”你先别哭了,我没有力气,二爷把我抱得很紧……但显然也失去意识了,你、你帮忙找人来……用你的方法……找人来救我们……” “好!好!我马上去!啊!有人来了!” 就在韩林要起身时,王弘带了大批人马赶来。 闻言,侧过脸的谢小篮先是松了口气,接着感到’惊讶,因为她在一批人中看到了熟面孔—— “舅……舅……”她轻声一唤。 翁世宁没有听见,他完全被谢小蓝跟万昀泰倒卧在血泊中的样子给吓软了腿,幸好站在他身边、他的情人——王弘及时抱住了他。 他连忙惊惶的说:“快、快救救我的外甥女,还有她的情人……” “对!快救救我未来的爹娘啊!说得真好,我未来的舅公……”韩林哭得浙沥哗啦的附和。 万晌泰跟谢小蓝真的是一对患难鸳鸯。 此刻,山庄内,两人同住一间寝房,但毕竟未成亲,还是分了两张床。他们已换上干净衣物,身上的伤也全上了药。 万昀泰正用热烈而不舍的黑眸凝娣另一床虚弱的谢小蓝。“对不起,我没有好好保护你。 “有,还好有你,真的。”她挤出一丝微笑,虽然伤口很痛。 “好肉麻哟,但这就叫患难见真情吧,幸好有惊无险,干娘灵魂出窍真是吓坏我了。”余?睡犹存的韩林拍着胸脯,小鬼也怕怕! 接下来,两人安心养伤,也给了他们时间把误会解开。 小鬼在旁边听着,才发现自己这个小媒婆当得不称职,连未来的爹娘是怎么发生误会的也不知道。 而未来的爹因为干娘的亲舅舅吃了好几缸醋,干娘知道了还很惊讶呢,不过,干娘说她会原谅未来的爹,因为她知道未来的爹是太爱她了,才会气到不行的出口伤她。 还有那个慢了好几拍的钦差大人,竟然跟干娘的舅舅是爱人耶!这个他就不?懂了,不都是男人吗?但事后问了干娘,干娘说要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另外啊,大杂院闹鬼的事,原来是请君入瓮。 话说蜀淮县知令跟坏人勾结要挖宝藏,偏偏这藏宝的地点就藏在大杂院,所以刻意装神弄鬼,要他们怕得不敢住,搬走后,他们才能挖金银珠宝。 所以,来来的爹跟钦差大人就将计就计,营造其有闹鬼之事,还散布闹鬼传闻,让坏人跳下陷阱。 但什么都算得很好,就是没算到干娘会进屋! 不过现在事情都解决了,大杂院的人回家了,坏人也被抓起来了——呢,如果没被未来的爹砍死的话,就有机会坐牢。 而未来的爷爷、奶奶、舅公啊,为了让小俩口早点养好伤,办个大婚礼,什么补品、灵芝、人参、药酒,凡是能强身健体的,不管吃的、喝的、擦的全都来。 就这度一个多月,两人便面颊红润,身体复原状况极好,但比较令他傻眼的是一每回换药,他未来的爹看到沾血的纱布时,总是会变脸,变白脸! 未来的爹竟然怕血?!这是有一点点折损英雄气概啦,但真的只有一点点。 终干、终于,他等到这一天了——等到洞房花烛夜,他就要投胎了! 这一天,玄武山庄办了一个盛大的喜筵,上百奴仆忙进忙出,处处张灯结彩,与会的贵宾就有数百名,而席桌上的美酒,就是新娘子亲酿的香雪露。 最让人意外的是,城里的百姓自设流水席,却不料谢家酒坊竟送了免费美酒,经过了这些日子,谢家的大夫人跟少爷千金,似乎也变了不少。 总之,这一天,从早到晚,崇元城都热闹得不得了。 但山庄内,有人……不,有小鬼比新人选紧张。 新房内,韩林竟然挨在新娘子身边说:“今晚是洞房花烛夜,干娘,你可不可叫爹多努力一点? “什么、什么意思?”谢小蓝的脸涨红了。为了方便跟小鬼说话,她早先自己揭了喜帕,心想二爷应该不会介意。 “就是那个啊,我想早点出生,早点叫你娘,好不好?” “这事叫我怎么说呢?”很羞耶! “拜托嘛!”他大力撒娇。 “那你、你可不能偷窥。”有个小娃儿在旁等投胎,她会有压力。 “我知道啦……” “新郎官进来啦。”门外传来喜娘的叫声。 “母子”俩双双看向门口,才发现新郎官竟然是被扶进来的——万昀泰被灌醉了,韩林两眼一翻,有没有搞错?他希望来个入门喜耶,这个爹怎么这么没用。 万昀泰被扶到床上后,所有人都出去了。 谢小蓝看到小鬼有多哀怨了,但她也很无奈,毕竟请来的宾客这度多。她看着躺在床上的丈夫,随即将罩着珠链的凤冠放到桌上后,才坐回床上,俯身想为他脱下红袍,让他比较好睡。 蓦地,床上的人睁开眼睛,伸手抱住了她,脸上尽是笑意,“很失望吗?” 她粉脸娇妍,“什么失望?” “醉了就不能这样、这样,还有这样……”他吻了她,吻得又狂热又甜蜜,且一路由上往下—— 见她眼波氤氲,呼吸紊乱,真的好美、好美! 他的手一拨,将纱慢放下。 “开始了吗?”透过纱慢,韩林看着未来的爹正努力的“埋头耕耘”,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在旁摇旗呐喊,要亲亲爹爹当个一夜七次郎。 但他未成年,又答应干娘要当个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小君子,那就先稍微离远一点好了,好等待投胎的契机。 白光一闪而过,而新房里,春意绵绵。 尾声 【尾声】 一年后—— 好痛! 房里,产婆汗流涣背的对着谢小蓝说:“再来!” 她知道要再来,可她好痛啊!她的下腹部特别痛,好像有什么挤压着,但她更担心另一个男人,她边喘着,边看向在床边陪着她的万昀泰。 产婆也看向他,”我说二爷,你要不要出去?男人进产房不……” “你罗唆什么!她这么痛苦,我一定要留在她身边陪着。” 万昀泰瞪了上了年纪的产婆一眼,再看向痛得满头大汗的妻子时,黑眸里的深情与不舍令人动容。 他紧握着她的右手,“再努力一点我们的孩子就要跟我们见面了。” “可是……可是……会见、见血的……”她不得不提醒他。 “我一点都不怕!” “最好是。” 她知道他这几个月,为了陪她生产,努力的训练自己,一个堂堂城主常往厨房里钻,逼自己看厨娘杀鸡宰羊,好几回,差点没在奴仆面前露了馅,总是回到寝房了,才虚弱软脚的躺平。 “噢——”阵痛又来,她拚命吸气、吐气。 他也忍不住在一旁吸气、吐气。 她一再一再的努力,终干,在一阵密集的阵痛后,身体下方像是被撕裂开,疼痛也达到最顶端,迫得她几乎要尖叫出声,同时,下腹的压力也在瞬间消失—— “生了!生了!”产婆兴奋的大叫。 血!好多的血……万昀泰脸色苍白的看着产婆手上沾了血的小娃娃。 “二爷,恭喜你,是个少爷啊!来,你抱。” “我、我抱?!”他忍住身体的不适,僵硬的伸出双手,捧住小娃娃。 “咦?小少爷怎度没哭?快,打他屁股,二爷,要让他哭出来啊!” 不要打!不要打!韩林在内心大叫。 “别……”谢小蓝隐隐有听到韩林的大叫声,想出声帮忙。 但来不及了!万均泰“啪啪”的打了儿子胖胖的屁股两下,小娃儿立即哇哇大哭—— “哇——哇——” “太好了,好响亮的哭声啊!真是个健康的宝宝,来,我抱去清洗清洗……” 万昀泰忍住晕眩感,僵硬的将儿子交还给产婆。 鸣呜呜……娘不打人,爹却打人,还刚出生就打我……呜呜呜……我怎么这么歹命啊!亏我还跟孟婆求了情…… 隐约间,因生产而疲累到快要睡着的谢小蓝,好像还是有听见韩林的哀怨童稚声,不禁笑了。 但下一秒,“砰”地一声,有重物落地—— 产婆惊慌大叫,“哎呀!爷怎么昏倒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她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她好幸福,真的好幸福啊。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媒婆不是人之一《大脚干娘》; 2、媒婆不是人之二《千斤闺女》; 3、媒婆不是人之三《菜鸟皇后》; 4、媒婆不是人之四《风骚艳郎》。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