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宫门第一婢 卷二》 v第一章[09.04] 【正文开始】 这几日难得的二皇子周子渊也回京了,成帝特意设了家宴,好让许久没见面的儿子们聚一聚,共享天伦之乐。 今日家宴连带着几位王爷家的世子次子都进宫了,满满当当的坐着,倒挺像是这么一回事。当然即便是为了皇家的颜面,这场所谓的家宴从不管如何瞧那也是兄友弟恭,热闹非凡。 可实则宴席之上各桌都是暗潮涌动,以三位皇子为首分成了三派,只要成帝一日不立太子,他们就卯足了劲的在他跟前表现。 而唯独周文衍像是与这些都无关一样,游走在各桌之上,每一桌都有他的熟人,没事就敬上几杯,别看他文不成武不就的,论到交朋友处关系他就没有输过的! 周文衍转到了二哥周子渊的桌前,懒洋洋的朝着周子渊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昨日就想给二哥接风洗尘,没想到还是被父皇给抢了先,二哥一路辛苦,我敬二哥一杯。」 兄弟几人之中,唯有大皇子像极了成帝,而二皇子周子渊也是肖其生母,透着些许文人的温和,待人又是慢条斯理温文尔雅,但凡是与他接触过的人没有一个说不好的,都是称赞他贤德。 周子渊知道自己弟弟的脾气,对他散漫的样子也不甚在意,举杯与他碰了碰,「多谢四弟挂心。」 明显周文衍对着这位二哥要比对周子煜自然多了,两兄弟之间说话的气氛融洽自然。 饮尽杯中酒,周文衍就开始打趣周子渊,「二哥这会去了两广沿海之地,听闻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不知可是真的?」 周子渊笑着点了点这个弟弟,「你啊你,人家都是问我那边的民风民情,唯独你问的是奇珍异宝!怎么,这是又打算从我这拐去什么好宝贝?」 周文衍只是想起之前给秋禾送镯子的时候,她露出的那对浅梨涡,一时多了嘴,不过既然问都问了,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 「还是二哥懂我,不知可有女子喜欢的小玩意。」 周子渊愣了一下,才拍着周文衍的肩膀朗声笑了起来,「原是我家的四弟有了心上人,没想到你也有今日,是哪家闺秀如此好的运道?看来今年我是有机会喝上一杯喜酒了。」 周文衍想起秋禾时而娇俏时而脸红生气的样子,喉结微微的抖动,不自觉的露了个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周子渊的这个问题。 心上人吗? 周子煜和他们原本是坐在同一桌,酒过三巡成帝一离开,他就就换去了别的桌子,这会看到他们两如此要好的样子,心里止不住的冷笑。 这些年他这个二哥是越发的有想法了,不过就是仗着被孙贵妃养了几年,就开始痴心妄想了,就凭他生母是宫婢出身,他就该学会像老四那般认命! 真以为几句贤德的名声一加,他就真的能当上太子不成?也就是周文衍那样的人才会和他走得近,这么看起来这两人倒是蛇鼠一窝,相配的很。 旁边的人又给周子煜敬酒,他才收回目光,自然的没有注意到周文衍那如鹰般尖锐的视线。 等到散了席,周子渊还是没能从周文衍的口中得知,那位神秘女子的消息来,只得笑着摇了摇头,「我看你能藏到什么时候,有本事永远别去父皇跟前求旨!」 但他说的事情确是上了心,答应回去就挑些心思巧的送来,绝对不会耽误了弟弟的大事。 周文衍对秋禾好,也只是凭着一腔的喜好,甚至里头夹杂了很多他自己都不懂的情感,可真要说娶妻求旨,他可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他是如何的一个境地,别人不知自己却最是清楚,看似风光无限的皇子,实际上受制于各方,钟皇后抚养他又警惕他这个文皇后的嫡子,待他好却到十岁不让他开蒙,读书写字样样制衡。 没人知道他三岁识千字,四岁晓百事,十岁便不论军政国事都能通晓一二,骑马射箭无一不通,可他也只能做所有人眼中不学无术的周文衍。 整个大周都没人敢将好闺女嫁给他,故而他从明白事理起,就没有想过要成亲要娶妻,这会面对周子渊的好意,他也只能任由他去误会了。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秋禾的脸,一娉一笑皆让他难以忘却,若是此生真的不娶妻,有一佳人常伴身侧,尤其这个人还是秋禾,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想又不觉得发笑,酒是色媒人,他竟然也有些痴了。 周子渊看着周文衍从未有过的神情,心里止不住的发笑,他这玩惯了的弟弟也有今日,就这还跟他装没喜欢的人,哥哥可是过来人,都懂的! 宫内宴席都开始的早,申时开始酉时便已曲终人散,周文衍和周子渊拱手道别,从乾清宫出来伴着初上的华灯,微醺的酒意涌上心头。 这硕大的皇宫他竟除了西五所无处可去,岂不是可笑至极,世人皆嘲他荒诞无度,可又有何人知他懂他,空有这一身的文武之才又有何用? 「爷,可是有些醉了,奴才这就让人回去准备好醒酒茶。」 周文衍挥了挥手,醉了也好,他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这些事来,这么多年的不甘早就磨平了他的锋芒,今日只是酒上心头,明日醒来便都过去了。 快到西五所的时候,周文衍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的西花园,想起那日落水的情形,不知怎的这会有了些许逛园子的想法。 「你先回去吧,我散散酒意就回来。」原本他的声音就很是低沉沙哑,这会喝了酒,更是有种慵懒低哑的性感。 小冬子有些犹豫,但看周文衍态度坚决,只得听命的退下去。 谁知周文衍刚走到西花园门口就撞上了成帝,开宴没多久成帝喝了两杯酒就先离开了,想把宴席留给他们兄弟几个,批了两封奏折福禄海就来让他翻牌子。 想着方才皇太后送来的参汤,以及前几日下了宁嫔面子回了养心殿,就翻了宁嫔的牌子。 他这个年纪了自然是希望子嗣越多越好,可又过了喜欢人的年纪,他不愿意再花更多的时间在这上面,谁推到了前头他就宠幸谁。 等到时辰差不多福禄海就提醒他该起身了,成帝这才收了折子一路往咸福宫来。 路过西花园的时候,成帝闻到了浓郁的花香就多看了两眼,福禄海赶紧懂眼色的上前提了一句,「陛下,前些年您栽的结香花如今也闹了。」 原是结香花的味道,难怪花香如此浓郁,即便是知道福禄海这奴才不可能好端端的提醒他花开了,定是园里准备了什么好东西,但也懒得计较。 「那便进去瞧瞧,顺带给宁嫔带两枝,给她的殿内添些颜色。」 只是还未进西花园,就看到了只身一人的周文衍,对这个儿子成帝心中有些复杂。 v第二章[09.04] 他与文皇后虽没有多深的感情,但到底是发妻,对她给了该有的尊重,后来打压文家,那也是因为文家仗着有位皇后试图干扰朝政,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废后。 只可惜文氏身子单薄,到底还是去了,这个儿子他自然是疼惜的,也将他放在了钟氏宫中抚养,一面希望他能成才,一面又怕当年文家干政的事会重演。 对这个儿子就越发的宽容,可父子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儿子给父皇请安,原是路过此处打算逛逛园子醒醒酒,不知父皇也有此雅兴,儿子还是回去读书的好。」一众小太监再给周文衍行礼。 成帝原本的好心情马上就没了,拍了拍肩舆的扶手,「行了行了,这会知道在朕的面前装读书了,你别成天的给朕惹事,叫师傅日日到朕头上告状,朕就高兴了,去咸福宫。」 福禄海惋惜的看了一眼西花园,看来这位小主是没福气了,喊了声起驾,抬着成帝的肩舆就从周文衍的眼前晃过,周文衍目送着成帝远去,原本含着笑的目光黯淡了下来。 晚风拂过,周文衍原本的酒气散了大半,伴着昏暗的华灯踏进了西花园,他从小就以玩乐出名,整个皇宫之中所有能玩的园子他都不陌生,小的时候为了故意不让人找着,还躲在西花园叫宫人们找了一夜。 想起这些往事,越发觉得无趣起来。 正打算原路返回,就听见了清丽婉转的歌声,最奇妙的是他竟然觉得这歌声有些熟悉。 往花园深处走去,湖边的小榭亮起了五六盏宫灯照得如白日般透亮,而小榭之中有一身穿水红色纱裙的女子,体态纤瘦身段妖娆,露在外的皮肤似雪,更衬得一袭红衣美得不可方物。 周文衍想起方才福禄海的神情为何这般的古怪了,他就说父皇怎会放着御花园不逛,要到这偏僻的西花园,原是佳人有约。 歌声就是从这传来的,周文衍是所有兄弟中在宫内生活最久的一个,如此的手段可谓是见怪不怪了,更是对这美人是谁一点兴趣都没有,倒不是瞧不上,在这宫内不往上爬的就活该在云泥之下,只是见的多了便没什么好惊奇的了。 就准备转身离开,却不想那小榭中的女子突然舞动长袖腰肢一动,开始起舞。 月色下华灯中,水袖长扬轻舞,纤纤玉手如拈花般颤动,腰肢纤细似柳絮般摇曳生姿,远远瞧着就像是一簇火焰明亮又炽热,瞬间烧灼了周文衍的心。 微风吹拂着水波,荡进小榭之中,她身上那薄纱便随风浮动,好似下一刻便会羽化登仙。 明明是如此惊艳的舞姿,周文衍的眼眸却越发的透着寒意。 等到女子挥舞着手臂转身,露出同样罩着面纱的脸时,周文衍已经走到了小榭之中,一手抓住了她白净的手腕,另外一只手拦腰将人紧紧的禁锢在了自己的怀中。 还不等女子有所反应,周文衍已经迅速的拉下了她的面纱,冷淡的声音在空荡寂静的小榭中响起,「果真是你。」 女子的眸子发着柔和的蓝光,舞曲被人打断眼眸慢慢的变得清明,直到看清楚眼前的人,以及两人此刻尴尬又暧昧的姿势。 下意识的就挣扎了起来,小榭中跳舞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秋禾。 秋禾昨日在收到李贵人的纸条后,就发觉自己有些异常,在自己手上划了一道口子,才恢复了些许清醒,她还以为这样就没事了,结果今日不是她当值,刚回屋里就失去了意识。 那日在西花园的事情她都记起来了,所谓的阴气或许是被赵姬附身了,赵姬大约是真心想帮她报仇,但以美色侍君绝非她的意思。 最为古怪的是,没回赵姬快要得逞的时候,她一遇上周文衍就会清醒过来,上回也是这次又是如此,不管是因为什么,都幸好没有酿成无法挽回的错误。 至于如何到的这里,又为何会穿成这样,她是完全记不起来了。 「殿下,放手。」 秋禾看着周文衍的眼神,她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妙,往日周文衍也不太正经,但大多时候都很尊重她,就算开玩笑也会有个度,两人之间也是周文衍救了她对她帮助良多。 可此刻周文衍的目光阴冷的叫她害怕,就算是听到秋禾说话,手上的力道也分毫未减。 「难怪你瞧不上我,也说看不上我那三哥,原是志不在此,我当你与其他人都不同,不想是我看走了眼。」 冷漠冰冷的话语,一字一句戳在秋禾的心上,她像是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一般,狠狠的在他脚背上一踩,可周文衍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双眼盯着秋禾,手如何都不松开。 「你连前因后果都不知道,凭什么妄下定义,放开我。」 「难道亲眼所见还不够吗?你要攀龙附凤,你要攀高枝,三哥可以,父皇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秋禾这会是真的心死了,同样横眉冷对,「所以,在四殿下的心里,秋禾便是这样的人?当初殿下便不该救我,让我葬身湖底或许更好。」 说着便要挣脱开,只是拉扯间衣裙被哗的扯下了一角,白皙美艳的香肩裸露在了空气中。 夜风拂过滚烫的肌肤,秋禾浑身颤栗,同样滚烫湿热的是周文衍的唇,他惩罚性的一口咬在了她的肩上,秋禾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趁着这个机会,用手肘撞在周文衍的肩膀,用力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衣裙,再看周文衍的目光就满是戒备。 周文衍被她的眼神给刺伤了,她看着自己的样子就像是在看孟思远,自嘲的轻蔑一笑,原来自己在她的心目中与孟思远一样,可笑的是他还为了这小女子,为自己种下了这样的隐患。 「好,既然你说我不知道前因后果,现在我给你机会,你为何会穿成这样在这里,父皇的肩舆又正好往这来?是不是我出现搅和了这场好事,让你恼羞成怒了。」 周文衍不再咄咄逼人,只是一双眼没有离开秋禾的身上,眼神也越发的深邃,里面有秋禾看不懂的情愫。 秋禾想要解释,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说出来会有人信吗?或许会将她当做妖邪抓起来,也就干脆不再解释了。 「若是我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在这,为何会穿成这样,殿下信吗?」 秋禾倔强的眼神丝毫没有退缩的和周文衍对视,在这之前她或许想过把周文衍当做朋友,当做这宫内唯一特殊的人,现在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周文衍勾着唇角浅浅的一笑,「信,只要你说,我就信,你不是最爱骗我?我愿意被你骗。不过我再问你一遍,你可否愿意离开永寿宫,到我身边伺候。」 秋禾才知道她真的错的太离谱了,竟然会对周文衍抱有幻想。 「殿下的救命之恩,奴婢自然粉身碎骨都会报的,只是离开永寿宫恕奴婢办不到,方才殿下不是问奴婢,为何三皇子可以陛下可以,偏偏殿下不行?」 v第三章[09.04] 周文衍沉默的看着她,听着她一字一字认真的道:「陛下自不必说,荣华富贵唾手可得,退一步说,三皇子那也是未来太子的最佳人选,殿下您又有什么呢?一个只会玩乐的皇子,您能给奴婢什么,簪子?镯子?若是奴婢想要的更多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您给得了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撕开了他心底的创伤,在他最深的伤口上撒盐,周文衍猛地握拳,用力的在石柱上一锤,留下斑驳的血痕。 「你说的对,是我想岔了,至于这救命之恩,不过是举手之劳,落水的便是一只猫一只狗,我也会救,那便祝秋禾姑娘早日得偿所愿了。」 说完就冷漠的从秋禾的身边擦肩而过,不带一丝一毫的留恋。 等到周文衍离开了许久,秋禾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倔强的挺直背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唯独她的眼睛出卖了她。 「你很难过吗?」湖面上的水波荡起了涟漪,慢慢的凝聚成一个绝美的女子,赵姬好奇的看着秋禾失落的样子。 秋禾摇了摇头,她大约是孤独的太久了吧,在进宫之前就是没有兄弟姐妹,唯二对她好的人也都离开了,对周文衍有所不同,也是因为她误以为周文衍懂她,能看穿她倔强背后的脆弱。 「你骗人,你明明很难过,他误会了你,你为什么不说呢?不过你说的也对,这人既无权也无势的,跟着他才是浪费时间,今日虽然没能见到皇帝有些可惜,你也别泄气,下一回肯定可以。」 赵姬很是体贴的想要安慰她,却让秋禾哭笑不得,原本郁结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娘娘,奴婢从未想过要侍寝,也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方才那都是气他说的话!您可万万不得当真。」 赵姬奇怪的歪着脑袋,迷茫中透着些许的妩媚,饶是秋禾这样的女子也忍不住心砰砰的直跳,利用美色什么的,真是太犯规了! 「为何呢?荣华富贵万人之上,你不想要吗?以前我要什么,陛下就给我什么,即便是我冬日要甜瓜,夏日要玩雪,他也想着法子的逗我开心,你为何不要呢?」 秋禾看着她正经不像开玩笑的口吻,才知道为何赵姬会被传成是祸国妖姬,就这样的不管放在哪个朝代,不被后宫嫔妃恨死,也得被文官的笔杆戳着脊梁骨。 「那是因为陛下宠爱您,娘娘可曾想过,容颜易逝,靠颜色侍君终究他日又会有她人,奴婢不过是普通的一个宫女,想报仇却更不想重蹈前人的覆辙。」 姑姑是这般,陈贵妃更是如此,不论害死她们两的凶手是谁,成帝多多少少都要付些责任。就连她的娘亲也是如此,当初若不是错看了她父亲,又何至于独自抚养她长大,受人诟病,至死连见他一面都不行。 情爱对她来说都是过眼云烟,是这世上最是不靠谱也是最不屑一顾的东西。 「你说的我以前好像没有想过,我十五就被陛下带进了宫,我什么都不会,只会讨陛下的欢心,我已经不记得宫外的世界是如何模样了,可陛下自缢了,前朝没了,而我仍然待在这冰冷的湖底下。」 秋禾突然有些懂了,为何赵姬会不停的附身,非要让她勾引成帝不可,就是因为她习惯了,就像是把侍君当做了本能一样,而她又在一个机缘下见到了自己。 就像是赵姬说的一样,‘我就是你啊’,或许她真的把她当做了自己,凭着本能的就想要得到宠爱。 会跳舞会唱歌,虽然不能拿来侍君,但好像还有别的用处啊,秋禾眼底闪过一丝精明,舔了舔小虎牙,「娘娘,你是为什么会在这湖中的?」 赵姬露出了些许的迷离,「城破之前,陛下招我到殿内,让我赶紧跑,他不想看我受苦,可还不等离开皇宫,就被皇后的人给抓了绑上了枷锁沉到了湖底,皇后恨我,她想让我永生永世的离不开这里。」 「那娘娘想离宫这深宫,去外头看看吗?奴婢自小在江南乡野长大,有山有花有草,每一处都是鲜活的……」 秋禾的声音清丽,再加上想起快乐的往事,让原本简单的故事听起来格外的动听,不知何时,赵姬已经踏波而来,倚着栏杆仔细的听她说外面的故事。 「外面真有你说的这么有趣吗?若真是如此有趣,我也想去看一看,你能帮我出去吗?」 她的尸身被困在湖底,用了千斤重的铁链拴着,以至于她的怨气一直不散,永远都只能待在这湖中。 上百年来秋禾是她见过的第一个人,而且很奇怪的是她能和秋禾说话,能看到她在想什么,甚至是通过泪痣附身在她身上,她又能重新穿着漂亮的衣裙,唱歌跳舞,只可惜陛下已经不在了。 「奴婢来想办法,但是娘娘,咱们可约定好了哦,您不能在随意的附我的身,也不能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赵姬羞赧的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我是以为你和我想的一样,现在我知道了,自然不会了。」 真是人比花娇,看得秋禾的眼都直了,也就难怪前朝皇后会如此恨她。 「我帮娘娘出宫,那娘娘可否帮奴婢一个忙。」 赵姬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我给你帮了倒忙,本就该弥补的,你说,我能帮你什么。」 秋禾狡黠的露了个笑,有这句话就够了! 她不会跳舞也不会唱歌,之前就一直在想,如何帮李贵人如何接近宁嫔,现在她终于有法子了! * 周文衍怒发冲冠,完全的失去了理智,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的西五所,只知道脑海里一直在回放着秋禾的话。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您给得了吗?’ 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气秋禾,还是在气自己,她说的没有错,人都有欲念,她往上爬没有错,选择高枝也没有错,唯独愤怒的是自己看错了人。 小冬子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爷,您回来了,醒酒茶已经煮好了,奴才这就喊人伺候您沐浴。」 周文衍全身紧绷着,一双眼阴鸷的吓人,瞥了小冬子一眼,从牙中挤出一个滚字。 小冬子伺候了周文衍十多年,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时不敢往上凑,但想起怀中的书信,只得硬着头皮的往上赶。 小冬子虽然是钟皇后派来伺候周文衍的,为的就是在周文衍身边放一个暗哨,时时刻刻的盯着周文衍,但她却是不知道,小冬子的刚进宫那会受人排挤冷遇时,文皇后对他有一饭之恩。 文皇后仙逝,他就卯足了劲的想要护着她唯一的儿子,竟也真的让他有了伺候周文衍的机会。 起初为了抵消钟皇后的怀疑,他把周文衍的所有事情都往上报,取得了信任之后,再给周文衍打掩护。 「爷,舅老爷的信送来了,您好歹也看一眼吧,听说文老太爷身子越发的不好了,可能就在这几日了。」 v第四章[09.04] 「滚。」 小冬子叹了口气,其实周文衍若与文家合作,又何至于混成如今的模样,但到底不是他这个做奴才的能左右的,只得小心的退出去。 结果刚退到门边,就听到周文衍的声音缓和了下来,沙哑着道:「滚过来,把信拿来。」 小冬子眼睛一亮,不敢马虎,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 信中确实如小冬子所说的,文老太爷重病恐不久于人世,当年文家权倾朝野,被成帝以贪腐查抄了一批子侄,如今的文国公府早就不比往日了。 文家想要起复重振荣光,就需要他这个皇子,说到底哪里还有什么亲情,不过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原本他是不屑与文家人打交道的,他们也是间接害死母后的人,可如今,他倒想试试。 埋藏在他心底的野心,彻底被释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可以,他周文衍为何不行? 「病了?哀家看,她就是没把哀家放在眼里,去把宁嫔喊来。」 皇太后好不容易设了美人局,想将李贵人推到成帝的跟前,想着今日总该有好消息了。 没想到陈嬷嬷就来报,说是李贵人吹了风当晚人都烧糊涂了,太医紧急的医治,这会人还没有清醒过来,皇太后就直接发怒了。 「皇太后,怕是宁嫔一时半会的还来不了。」陈嬷嬷得知这个消息,就知道皇太后肯定要发作,早就差人去请宁嫔了,结果宫人回来禀报,宁嫔根本不在咸福宫。 「怎么?还要哀家亲自去请不成?」 「宫人说,宁嫔一早就去了景仁宫,陪皇后娘娘看戏去了。」 陈嬷嬷说完就往后退了两步,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到杯子破碎的声音,「真是翅膀硬了,哀家倒要看看,她与钟氏能翻出什么花来!」 陈嬷嬷打心里的瞧不上宁嫔,她能有今日靠得全是皇太后,明知道皇太后与钟皇后势同水火,宁嫔还故意去找钟皇后,这一次宁嫔是彻底的把皇太后给惹恼了。 皇太后心情不好,连着两日永寿宫都笼罩着一层阴郁,连粗神经的蓝叶都知道提醒秋禾,要小心谨慎的说话。 秋禾安慰了她两句,心思都关注着咸福宫的动向,她之前给李贵人出了主意,让她想法子生个病,没想到李贵人对自己这么狠心,这样寒的日子浇冷水,愣是把自己浇出了病来。 好在这日下午,小喜子又来了,是给李贵人保平安的,秋禾像以前一样递给了小喜子一双袜子,小喜子摸着里头夹着的纸,乐呵呵的道谢。 她能不能把握这个机会,从永寿宫出去,就看这一遭了。 宁嫔近来也很是不顺,别看皇后表面待她亲如姐妹,什么好东西都要与她一道赏玩,可成帝要来景仁宫的日子,她从来不喊她,根本就不是诚心要抬她。 可不去景仁宫也不行,她得罪了皇太后,又恨极了孙贵妃,整个后宫她能依附的也只有皇后了。 除非她有办法能重新得到成帝的宠爱,原本她都已经服软了,打算用李贵人,没想到她这般的不争气,让宁嫔既是生气又松了一口气。 她的心里还是不愿意看到这个从小不如自己的表妹,有朝一日会爬到自己的头上去。 从景仁宫回去的时候,宁嫔意思性的去瞧了李贵人一眼,看她惨白着脸靠在床上心情又好了一些。 「妹妹可是好些了,身子这么弱可真是不行,别说是给陛下诞下龙子了,便是伺候陛下都不行,你可不该再怨着我了,是你自己福薄。」 李贵人勉强的扯了个笑,她这个表姐总是如此自以为是,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她一样,殊不知她所珍视的地位和权势在自己的眼里,不过是莫须有的东西。 但这样的话她是不会说的,说了吴婉莹也不会信,虚弱的给她道谢,听着她说又在景仁宫看到了什么好东西,露出配合的艳羡神色。 宁嫔炫耀够了,就打算要走,就听到外头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李贵人可是在殿内?奴婢是永寿宫的宫女秋禾,奉皇太后的旨意来给主子送东西。」 李贵人自然是听出这是秋禾的声音,小心的打量了宁嫔一眼,让身边的宫女扶着她坐好,低着头怯弱的喊了声表姐。 宁嫔一直在拧巴着手里的帕子,听到李贵人的声音才哼了一声,不就是皇太后送了东西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她不要了的东西。 不过看来皇太后对这病恹恹的人还有些重视,「皇太后给你送东西,你看我做什么,你也是当主子的人,怎么样样都要与我过目,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李贵人唯唯诺诺的受教,才朝着殿外答了声,「既是永寿宫的人快些请进来吧。」 今日正好陈嬷嬷陪着皇太后看家书,孟家挑了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皇太后左右的看都不出彩,还是觉得李贵人是最合适的,就问起了李贵人的病情。 「那就让她好好的养身子,伺候皇上不急!一会把阿胶和燕窝都给送去。」皇太后看了一眼,秋禾正好在殿内伺候,就顺口的喊了秋禾去走一趟。 「奴婢秋禾,给宁嫔娘娘,李贵人请安,这是皇太后赐的阿胶糕和燕窝,嘱咐李主子要日日服用,好早日康复。」 宁嫔的妒火中烧,又怕发了脾气传到皇太后的耳中,直接撇过眼去懒得听,她在这宫内这么多年,皇太后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好东西过,如今竟然都赏给这个贱人。 也不瞧她这病恹恹的身子,配得上这些好东西吗! 「劳皇太后挂心了,一会回去你替多谢皇太后的赏赐,这有几朵珠花,赏了你戴吧。」 秋禾上前去谢恩,宁嫔即便是不想看,也瞧见了秋禾的样子,眯了眯眼,永寿宫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宫女,她怎么不知道。 「谢李主子赏,奴婢这就回去复命。」办事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行事也大方得体,叫宁嫔多看了两眼。 等到秋禾拿着李贵人赏的珠花,退出去之后,宁嫔就试探的问道:「方才这宫女是永寿宫的?我怎么瞧着面生的很。」 「姐姐平日都要伺候皇太后,哪有功夫瞧这些宫人,不过这丫头我倒是知道,是从尚宫局调到永寿宫的,长得出众办事也利落,最近恨得皇太后的宠爱,听说三皇子也对她青睐有加。」 宁嫔看着秋禾离去的背影,意味深远的哦了一声,「倒是个不简单的,你说她是尚宫局出来的,你可知道她都会些什么?」 v第五章[09.04] 李贵人无措的摇了摇头,「这妹妹如何知道,姐姐若是感兴趣,妹妹叫个小太监去查查。」 「不用了,你好生歇着吧,把自己的身子管管好就够了。」就匆匆的离开了,等到一出偏殿的殿门,就招了个小太监到跟前,仔细的嘀咕了两句,才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样多才多艺的宫女,放在永寿宫岂不是太浪费了些,就连三皇子都青睐有加,看来一定是有什么特殊勾人的招数,若是李氏说的话是真的,这样的人可得揽在得用才是。 小太监去一查,再往宁嫔那一报,「这叫秋禾的宫女确实了不得,不仅是三皇子对她青睐有加,就连四皇子也多次打她的主意,不仅长得好看还能说会道,据说还会唱曲儿。」 宁嫔喜不自持,越想越觉得这事能成,可身边又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人,还是连夜把刚睡下的李贵人给喊醒了,说了她的打算。 她之所以这么快下定决心,也是因为对皇太后失望了,知道皇太后是不可能再帮她了,想着不如破罐子破摔,总得在这谋些好处才好。 「今日来送东西那宫女,我瞧着倒是顺眼,你说我去找皇太后把人要来如何?」 李贵人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却不能露出分毫,假意为难的思索,「听说皇太后很是喜欢她,这么做会不会不好?」 宁嫔见她一副不是很愿意的样子,心里就舒服了,看来连李氏都觉得这小宫女很是出众,原本被李氏压了一头她还觉得不舒服,可若是一个大家都觉得出众的人,她就算是被压了一头,她也觉得舒服一些。 而且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宫女,瞧着就很好掌控,等到了她手上,想如何运用就都是由着她了。 但她也没有这么蠢,见皇太后之前先私下见了秋禾一面。 「娘娘可是找秋禾有事?」小宫女拘束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腼腆的低着脑袋,像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样子。 宁嫔原本还觉得有些不稳妥,这么一看就再放心不过了,「真是个可人的丫头,难怪皇太后会如此喜欢,我的身边啊就缺这么一个心灵手巧的丫头,你可愿意到本宫的身边伺候?」 秋禾诧异的啊了一声,慌乱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咬着下唇有些无措的样子。 「娘娘喜欢奴婢,奴婢自然是欣喜的很,可皇太后待奴婢恩同再造,奴婢怎可说走就走,这……不合规矩。」 宁嫔笑了起来,「规矩?主子说的话就是规矩,你在永寿宫永远都只能是个宫婢,可到我身边就不同了,听说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很是中意你,但皇太后却一直拘着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秋禾的脸刷的一下白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宁嫔,喃喃道:「奴婢,奴婢不知,皇太后明明答应过奴婢的……」 随后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赶紧捂住了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宁嫔的笑意越发的深了,她也对皇太后的做法有意见,这可真是太好了,安抚的牵着她的手,就注意到了她手上戴着的镯子,这么好的成色绝对不是普通的东西。 秋禾注意到了宁嫔的目光,红着脸低声道,「这是四皇子赏奴婢的,别人都不知道。」 「好孩子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事我来做主。」有把柄在手里,拿捏她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看着宁嫔带着人直奔正殿,秋禾才摘下了镯子,和簪子一起仔细的收了起来,既然她和周文衍已经说开了,这些东西早晚是要还给周文衍的。 皇太后正在听江南小曲,宫里新来了一个乐师,笛子琵琶很是精通,皇太后听着喜欢,这几日常常召到永寿宫弹奏。 小太监来通禀说宁嫔娘娘来了,皇太后还以为是宁嫔在钟氏那吃了瘪,知道妥协了,就喊了她进来。 结果宁嫔行完礼之后,就开门见山的道:「皇太后最是疼婉莹了,婉莹身边的宫女没一个得用的,今儿瞧见您宫中有个小宫女很是伶俐,想向皇太后讨了去。」 皇太后的脸色已经瞬间沉了下来,不悦的问:「哪个宫女这么好的福气,能被你瞧上。」 宁嫔笑眯眯的道:「就是您跟前伺候的那个漂亮宫女,秋禾。」 皇太后的一双眼最是锐利,像鹰一般上下的打量着宁嫔,最后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哦?你倒是会挑,这丫头近来很是得哀家的心意。没想到也入了你的眼。」 宁嫔的手绞着衣袖心中有些没底,但一想到皇太后最近对她的态度,又觉得心中像火一样烧着,干脆豁出去了,跪在了皇太后的跟前,「皇太后以前最是疼婉莹的,婉莹没有别的要求,只有这一个,还望皇太后成全。」 陈嬷嬷很有眼力见,看到事情不对,赶紧就把殿内的宫人全部都遣了出去,自己也将宫门带上退到了殿外。 正巧看到秋禾在和别的宫女说话,满脸的稚气,一双眼纯澈明媚,她到底知不知道殿内两位主子正在讨论她的去留。 想着就喊了一声秋禾,秋禾回头看到是陈嬷嬷在喊她,就小跑着快步过来,离着几步远恭敬的行礼,「嬷嬷,可是有事要吩咐奴婢。」 陈嬷嬷仔细的打量着她,不管是从神色还是话语间,丝毫看不出她有何不妥的,秋禾奇怪的歪了脑袋眨了眨眼睛,怎么这么许久都没吩咐?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问你,前几日你去咸福宫送东西,送的是那几样?瞧我这记性都有些忘了,一会还得再备一些给宁嫔带去。」 秋禾弯了弯眼露了个浅笑,「奴婢记得!是阿胶和燕窝,都是二两。」 「难怪皇太后最近总是夸你,对了,那日去咸福宫没碰上什么事吧?」 秋禾疑惑的看着陈嬷嬷,能碰上什么事呢?然后她像是恍然大悟的样子,小心的靠近陈嬷嬷轻声的说,「那日奴婢去的时候,正巧宁嫔娘娘也在,听说奴婢是给李贵人送东西的,脸色不大好。」 然后有些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不该说。 陈嬷嬷慈爱的看着她,「别怕,有我在有皇太后在,没什么好怕的,有什么事你便说出来。」 「宁嫔娘娘好似不大喜欢奴婢,奴婢进去的时候,宁嫔娘娘连看都不愿意看奴婢一眼,后来倒是瞧了一眼,但也……」秋禾有些委屈的低下了头,很是沮丧的样子。 陈嬷嬷也就心中有数了,抿了唇露了个笑,宁嫔是吃味皇太后给李贵人赏赐了,而且这丫头也长得太好了些,被人惦记上都还不知道。 尤其是看着就跟个面团似的,任人揉捏,可不是成了香饽饽了,难怪之前总有人找她麻烦,不过这丫头也算是运道好,总能化险为夷,看来之前是她想多了,这件事与她倒是没有关系。 「主子这么做总是有她的道理的,你也别想太多,一会皇太后跟前还要你伺候呢。」 看着秋禾重新露出喜悦的神情,乖顺的去干活,陈嬷嬷才收回探究的目光。 v第六章[09.04] 心中不免盘算起来,也不知皇太后到底如何打算,这样的棋子自然是放在身边得用的好,若是给了宁嫔才真是暴殄天物。 殿内宁嫔正在小声的抽泣着,「当初我本是许了人家,是您非要我进宫常伴左右,若不是为了您与吴家,婉莹又如何会入宫,您答应说会帮婉莹,可如今却处处抬举李氏那个贱人。」 「若哀家执意不肯呢?」 宁嫔不说话了就不停的抽泣,直哭的皇太后心烦,「行,这是你自己求去的,有朝一日你可不要后悔,你今日出了永寿宫的宫门,以后就不必来了。」 这是等于要划清界限了,宁嫔又有些犹豫了起来,但一想到这些日子的种种,她就觉得不来永寿宫也没什么,反正皇太后也不是真心实意的要照拂她,还不如现在得了好处再说。 皇太后就冷眼看着宁嫔在盘算,心里最后一点亲戚之情也彻底的磨灭了,她还记得宁嫔刚入宫那会,日日伴在左右,就连晚上也睡在永寿宫里。 她没有孩子,有段时日她甚至把宁嫔当做自己的女儿来宠爱,就是看她用心才会动了留在宫里的心思,没想到好意最终却成了怨恨,如此蠢的事情她是再也不会做第二次了。 有的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宁嫔不再思索,直接扑到了皇太后的跟前,抱着她的大腿,「皇太后,你就当怜惜怜惜婉莹吧,婉莹一直把你当最敬重的长辈看待。」 呵,所以为了一个宫女,也非要伤她的心,这样也叫敬重吗? 「你走吧,哀家不想再看到你。」 宁嫔期期艾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拿不准皇太后到底是应允了没有,一步三回头的就差没把心里话挂在脸上了。 还是皇太后看她的样子觉得恶心,忍不住的撇开眼,「带着那宫女给哀家滚出永寿宫。」 她们之间不单单是因为一个宫女这么简单,而是皇太后已经厌烦了吴婉莹。 宁嫔这才露出了欣喜,跪在地上给皇太后磕了几个头,就毫无留恋的踏出了殿门,等到出了正殿,她又恢复了平日傲慢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方才泣不成声的样子。 秋禾此刻正在指挥外头的宫女搬花,瞧着天气明日怕是有雨,得提早把不耐淋的花给搬进屋内。 陈嬷嬷已经得了消息,即便是心中为皇太后抱不平,也没有法子,看着宁嫔出了永寿宫就把秋禾招到了跟前。 「方才,宁嫔娘娘向皇太后讨了你,一会你便收拾东西,去咸福宫吧。」 不止是蓝叶,就连莲青都感到奇怪,秋禾是这一批宫女之中最有天分也爬的最快的,她敢保证不出两年秋禾便能成为永寿宫的大宫女。 这样的人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毁前程去咸福宫,倒也不是说咸福宫如何的差,只是与永寿宫相比孰轻孰重自然一清二楚。 两个月相处下来,她对秋禾也有了些改观,她是个不主动人挑事的人,并且绝不会让人挑出一丝错处来,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有些时候她还会劝诫手下的人知福认命,别轻易招惹不能惹的人。 而且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对她有好感,或许早晚有一日秋禾都会离开永寿宫,却没想到来的这般的快。 就更不必说蓝叶了,除了震惊已经没有言语了,「嬷嬷,您是不是搞错了,秋禾好好的怎么会去咸福宫呢?」 秋禾也露出了一脸彷徨,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跪在地上不解的看着陈嬷嬷,「嬷嬷,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皇太后厌弃奴婢了,奴婢知错一定不会再犯,您别赶奴婢走。」 陈嬷嬷惋惜的看着秋禾,「不是你做错了什么,相反的是你太好了,宁嫔娘娘才会看中你。去咸福宫也是一样的,只要你用心伺候主子,宁嫔娘娘也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就回了殿内,蓝叶赶紧上去安慰秋禾,与她们一个屋子的宫女也跟陪她回屋子收拾东西。 等到东西都整理好了,秋禾还去了一趟小厨房,李太监正在蒸花糕,瞧见她来乐呵呵的喊她来试试会不会太甜。 秋禾就磨磨蹭蹭的过去,把要去咸福宫的事情给说了,嫩滑的花糕一个没夹稳,就从筷子缝中滑了下去。 「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前几日皇太后不是才赏了你,说你做事本分又伶俐,怎么这般的不小心。」 秋禾摇了摇头,眼眶有些苦涩,去咸福宫是她自己求来的,可在永寿宫这些时日,她所结识到的包括蓝叶李太监在内,这些人都是真心待她的。 只是她要做的事情太危险了,或许早些离他们远远的,等到事发,才是对他们最好的结果。 李太监叹了口气,「是我想岔了,你怎么聪明怎么会出错呢,但咸福宫到底不比永寿宫,咱们太后待人宽厚,那位主子听着脾气不大好,到了那边你也得照顾好自己才是。」 秋禾吸了吸鼻子用力的点了点头,李太监就把花糕夹出来用油纸包好,「你这丫头嘴刁得很的,以后若是想吃了,再偷偷回来,李爷爷再给你做好吃的。」 等到秋禾收拾好东西走的时候,蓝叶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抓着秋禾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呜呜呜,秋禾,你一得空就得记得来看我。」 原本的离别气氛被蓝叶这一通哭给冲淡了许多,秋禾哭笑不得的替她擦了眼泪,把一方帕子折好塞到了她的手里,「我都记着呢,往日我不在你身边,做事的时候更要仔细,别总是受罚。」 即便是再不想分别,秋禾最终还是离开了,若是她找到真相,又侥幸的活了下来,她一定会回来的。 看着秋禾离开了永寿宫,陈嬷嬷才回到了内殿,皇太后气得午膳都没用多少,她得赶紧去哄哄她老人家。 「皇太后,人已经走了。」 皇太后一手抵着额头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说话声才幽幽的睁开眼,「吴婉莹连个李氏都拿捏不住,还妄图能控制这个宫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您的意思是说……」 「这小丫头可比你想象的要聪明的多,且等着看吧,吴婉莹还以为是捡到了宝,实则是养虎为患,哀家就等着瞧她的笑话。」 * 午后,皇极殿右厢的书堂内静悄悄的,周文衍把书册盖在自己的脸上,结实又修长腿随意的搭在书桌上,晒着太阳睡得正舒服。 就感觉到有人掀开了他脸上的书册,他便满是不悦的睁开了眼,一双幽深的眸子内满是戾气,「哪个兔崽子,也敢吵爷休息!」 v第七章[09.04] 等周文衍坐直了身子,就对上了门边成帝紧皱的眉头,迅速的清醒了过来,坐直了身子,「父皇,您怎么来了。」 「来瞧瞧你这小兔崽子在做什么!」 小兔崽子:呵呵…… 原先皇极殿这是个独立的学堂,专门给皇子皇孙们读书用的,可后来几位皇子相继成年出府,宫内就只留下了四皇子和五皇子。 五皇子周子墨是的生母是异族献给成帝的美人,她入宫没多久就受宠生下了五皇子被封为丽嫔,但因为言语不通长相又与后宫众人格格不入,没几年就郁郁寡欢闹着要跟随诸天神佛去极乐世界。 后来成帝被她闹得没法子,让宫人在英华殿收拾了间偏殿,专门给丽嫔住,而五皇子周子墨遗传了母亲丽嫔的好相貌,一头卷毛永远都梳不直,眼睛还是通透的蓝色,最重要的是他从小就被养得很是孤僻,不爱和人说话。 丽嫔都已经不受皇恩了,五皇子自然也被人忽视了,就连成帝也是难得会想起这个儿子,如今已经十岁,仍然没有开蒙,整日跟着丽嫔待在英华殿,更甚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成帝有五子尚存。 而这学堂就成了周文衍一个人的学堂,准确的来说更像是他的书房。 按理来说先生都是翰林院挑选出来有学识的大臣,教他一人应该更是事半功倍,即使再愚钝也该开窍了,偏生周文衍是个不学无术的,先后气走了好几位先生。 因为十年前文家的事情,满朝文武也都知道,成帝对周文衍天生有些亏欠的心理,就算是他如此的闹,也都是由着他,只要不仗着是皇子为非作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除了当年他们兄弟几人刚到学堂开蒙的时候,成帝日日关心他们的学业,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涉足此地了。 周文衍知道最近他该例行公事的召自己去问话,刷慈父的形象了,却没想过他会亲自来此处,再一细想就知道他一定是找自己有事要谈。 成帝摒退了宫人,亲自翻了翻周文衍丢在一旁的书,「已经读到《中庸》了?许大人当初可是你大哥的师傅,讲书授课就连朕都觉得不错,你该对他尊重些,朕听说你又把人气回家了!」 周文衍呵呵笑了两声,「许师傅说的是好,只是儿子听着就想睡觉,还不如骑马打猎来的自在。」 成帝被他给气笑了,卷着书册在他脑袋上敲了敲,「叫你读书你就非要骑马打猎,真叫你进军营磨炼一二,你又跑回来非要读书不可。」 「父皇也说是军营了,儿子又不是大哥,散漫惯了军营没酒没玩的东西,叫人怎么呆的下去。」 成帝放弃教育这个儿子了,说来也是奇怪,五个儿子,除了小五孤僻瞳色异常,就数周文衍最不服管教,他前头三个兄长一个赛过一个的懂事能干。 可儿子大了,也就意味着他老了,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终有一日会老,面对这些孩子们的时候,他甚至有了些许的不安,他还想再多活几十年,他还想看到大周越发的强盛。 所以他开始夜不能寐,时常睁着眼到天明,他开始相信长生不老的丹药。 但唯独面对这个儿子的时候,他还能找到一丝英雄未曾迟暮的安慰来。 说来也是奇怪,他自皇子时期起便是兄弟之中最出众的,发妻文氏温柔淑婉,两人虽不是心意相通恩爱非凡,但也是京中淑女的典范,怎么偏偏周文衍的性子会如此乖戾。 莫不是像了他那几个舅父,想到这个成帝的眸色就暗了暗。 当初娶文氏有一部分的原因确实是为了得到文家的支持,可真的和文家绑在一条船上才知道,文氏的几位兄弟都颇有野心。 果不其然等到他登基之后,文家就仗着是皇后外戚,又是保他登上皇位的,手越伸越长,直到成帝忍无可忍,开始清扫文家的势力,不然只怕今后这大周都要成了文家的天下。 「听说文太公这些日子身子不好,你去瞧过没有。」 成帝今日便是为了这个来的,文太公说起来也是他的岳丈,只是文家被削文氏病逝之后文,太公就一直卧病在床,文家如今也由平庸些的大儿子继承了爵位。 或许是因为在钟皇后宫中从小耳濡目染,听多了关于文家的坏话,周文衍从小就不与文家打交道,这一点成帝倒是放心的。 但如今年岁大了,保不齐周文衍又会被别的话给蒙了眼,毕竟他是个不学无术之人,分不清这些是非也是正常的。 成帝一直注意着周文衍,就发觉这个儿子还真是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听到文家他的脸色瞬间就挂了下来,身体还不自觉的僵硬。 「未曾,文家与儿子有何关系。」 「糊涂!文太公到底是你的外祖父,文太公一生对大周鞠躬尽瘁,就连朕都得敬重的人。别再耍些小脾气了,晚些你走一趟,顺便将朕给他老人家准备的东西带去。」 周文衍想说谁爱去谁去,可命令是成帝下的,他就算有再多的不愿,也得去。 梗着脖子许久不说话,最后也拗不过只能不情愿的拖着嗓子,随意的答了句,「儿子去还不成吗。」 成帝这才满意,「别跟朕耍小聪明,一会朕叫福禄海陪你一块去,免得你又借机不去。」 周文衍哦了一声,成帝才如愿的出了皇极殿,周文衍却是眸中暗涌潮动,嘴里说着叫他去文家,实际又不放心,表面上是让福禄海跟着看他去不去,实则是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想想他又觉得好笑,他的父皇竟然忌惮文家到了这种地步。 或许关于当年文家一案的真相也并非如此,他那几位舅父所说的也不一定就是假的。 * 秋禾当日就收拾了包袱去了咸福宫,或许是为了表示对秋禾的重视,一到咸福宫宁嫔就升了她到身边伺候,还单独的拨了两人的屋子给她住。 同住一屋的是宁嫔的另外一个贴身宫女紫书,大约是知道这是永寿宫挖来的,紫书见了秋禾倒没有排挤或是给下马威,还姐姐的喊得亲热的很。 不管秋禾问什么她都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秋禾反而还有些不自在起来。 咸福宫不比永寿宫,就连主殿也小了许多,宫内伺候的宫人也少了一大半,倒是便于秋禾平日的行动方便。 原本她就知道宁嫔对李贵人不好,等真的到了咸福宫才知道比想象中还要差,除了住在偏殿李贵人的膳食都得宁嫔过目才行,而原本皇太后赏的那些好东西,也都落入了宁嫔的口中。 不仅仅是这样,最主要的还是来自于精神的压力,没有宁嫔的吩咐,李贵人几乎时刻都得待在殿内,除非是她何时想起来了,才召到跟前来说话,这哪里是个主子,分明连个奴婢都不如。 v第八章[09.04] 当然这与李贵人自己不愿争也有关系,但宁嫔打压李贵人的手段也太过令人不齿了。 刚到咸福宫宁嫔还很是忌惮秋禾,一直用好话和赏赐蒙蔽她,若不是秋禾知道她的真面目,没准还会以为这是个良善的主子,可惜越是知道就更觉得恶寒。 秋禾也一直安分守己,宁嫔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乖顺的很,她也故意让秋禾去给李氏送东西,还当着秋禾的面吃皇太后送来的东西,秋禾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软的性子,很容易就让宁嫔放松了戒备。 等到第三日,宁嫔终于忍不住了,将秋禾召到跟前,想要看一看她是否真如传言所说的擅歌又擅舞。 咸福宫内有一方小院,中间是一方纳凉的石廊,一圈周边都种满了紫藤花,这会正是花期,一眼瞧去满目的紫色美丽的就像是方外之景。 以前六皇子很喜欢在这玩耍,但自从六皇子夭折了之后,宁嫔的脾气也变得越发的古怪,这儿也就慢慢无人打理了。 今日起了兴致,把李贵人拉起来陪她赏花,秋禾也是头次看到这么茂盛的紫藤花,有些惊艳。 「我还记得以前在家中之时,妹妹最是喜欢这花的,这会花开的正闹,妹妹不如给姐姐跳支舞助助兴。」 李贵人的身子好了一些,但脸色还有些苍白,连说话都是一顿一顿的,更别说是跳舞了,「那些东西我早就忘了……」 宁嫔马上就不快的睨了一眼,「也不知是真忘了,还是心中怨恨我,不愿意跳呢。」 李贵人咬着下唇可怜的样子越发让宁嫔发怒,这个小贱人从小就惯是会装。 就听到李贵人小声的道:「我怎么会恨姐姐,这是从何说起,对了,姐姐不是新得了一个宫女,听说她能歌善舞,如此美景别叫我扫了姐姐的兴致。」 秋禾低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的时候还有些迷惘。 宁嫔虽然生气李贵人的态度,不过她也算是帮了点忙,脸色好了一些,示意的看了秋禾一眼,「既然咱们李贵人都这么说了,秋禾你就跳一段,也好叫她开开眼。」 秋禾也不拘泥,点了点脑袋,轻快的移到了石廊中,紫藤萝仿佛在她的头顶绽放,迷离的紫色给她笼罩上一层朦胧的风情。 再去看她,她的眼神已经变了,妩媚妖娆配上她眼角的泪痣显得越发的勾人心魄,宁嫔原本还满是探究,但在对上秋禾的眼眸后,整个人就痴了。 一双眼跟着她轻蔓的舞姿如痴如醉。 李贵人虽然知道秋禾会跳舞,却从来没有见过,入眼满是惊艳,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这样绝世的惊鸿。 一舞罢,秋禾眼底的秋波褪去,又恢复了原先纯澈的黑眸,可宁嫔已经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秋禾遥遥的和李贵人对了个眼神,事情已经成了一半了。 他们现在只差一个时机了。 原本门庭若市的文家,如今门可罗雀,就算是文老公爷重病,也没多少人敢前来探望的。 周文衍坐在马车上,小冬子掀了帘子往外瞧,正好看到文家如今的家主文国公从府里出来,不过四十出头的文国公,瞧着却比成帝还要苍老的多。 自从文家子侄前后入狱,文家几位老爷都被革职外调出京之后,文家就再无手握实权的子弟了,唯有大老爷袭了一个徒有虚名的文国公,也算是成帝留给文家最后的尊严。 「爷,是大舅老爷。」小冬子以前有幸见过文家几位舅老爷进宫见文皇后,当年那是何等的气派,随便其中一人都是身负要职,一张口便能叫京中抖上一抖的人物,也就难怪成帝会如此的忌惮。 可如今这位年迈平凡的长者,何曾能看出往日的丝毫风光。 周文衍自然也看到了,他收起了往日的轻佻,脸上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这座百年世家的府邸就和它的匾额一样,正在逐渐的破碎不堪。 看他没有想要搭话的意思,小冬子就老实的闭了嘴不再说话,这个心结除了周文衍自己,没人能解开了。 马车缓缓的在文家门外停了下来,福禄海就坐在后头的马车内,马车一停他就跳了下来乐呵呵的站在周文衍的马车外候着了。 「四殿下,咱们到了。」 周文衍下了马车,看着眼前冷清又全然陌生的府邸,轻蔑的瞥了一眼,打了个哈欠,「快些把父皇给的东西拿出来,好快点回去,爷可没这么多时间浪费在这无用的地方。」 福禄海连连点头答应着,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周文衍的身上,他是伺候了成帝半辈子的人了,他敢保证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成帝的想法。 那边听到动静的文国公文绍成赶忙的迎了出来,起先他只看到了福禄海,「还劳烦福大总管亲自跑一趟,家父这会清醒了一些,就等着陛下的隆恩,赶紧里头请。」 还是福禄海使了个颜色,文国公才注意到身边的周文衍,上下的打量了一下,才从眉眼中瞧出了是谁。 周文衍的眉眼五官真是像极了自家妹妹年少时,文国公意识到了眼前的人是谁,眼眶就红了,他还是周文衍小的时候见过他,等到长大了就再无机会见面。 偶尔的秘密送书信进去,也从来没有得到回信,今日能够得偿所愿,如何叫他不高兴。 「这是四皇子吧,都这么大了,你能来看父亲他老人家不知会有多开心。」 周文衍却连个正眼都没有看他,更是不去接他的话,就由着文国公自说自话的尴尬,好在福禄海看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僵持,赶紧出来打圆场。 「咱们还是赶紧去瞧瞧老太爷吧,陛下很是关心老太爷的身子,若不是最近朝政繁忙,定是要亲自来探望的,这不特意吩咐奴才开了库房挑了好些名贵的药材送来。」 周文衍看他们还要继续客套下去,已经等不住了,抬脚就自顾自的往里走,「真是墨迹,耽误爷的时间。」 这会文国公是真的愣住了,一时都忘了言语,福禄海厚道的为周文衍解释了一二,「文国公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四殿下一贯都是这个脾气,不论对着谁都是这幅模样。」 文国公勉强的露了个笑,无论对着谁,可他是周文衍嫡亲的舅父,这与其他人如何相比较。 但知道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只能拱手邀着福禄海进府,文国公承爵之后文老太爷就从正院搬了出去,住进了已逝老夫人的永寿堂。 v第九章[09.04] 这会文国公就直接引着福禄海往永寿堂去,文府的府邸虽大,屋内庭院的摆设却陈旧简单,福禄海看着一路上笑盈盈的,实则一双眼四处的看,他今日可是带着使命来的。 周文衍进了文府就懒洋洋的站在一旁等着他们,等他们走近了才信步的跟上,一点都看不出他是来探望病人的,不知道的还当是来赏花游玩的。 文国公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他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说人家四皇子呢。 到了永寿堂,便闻到了浓郁的药味,连院子里晒得也全是各色的药材,福禄海心想这位老太爷怕是真的时日无多了。 三人进了屋内,或许是为了养病,屋内光线也不大好,瞧着很是压抑,屋内一扇屏风隔绝了内外。 文国公招了丫鬟来问话,才小心的跟他们解释道,「家父方才喝了药刚歇下,待我进去喊他起来。」 「那还是别打搅了老太爷的休息,杂家主要也是替陛下送恩赐的。」 福禄海边说边斜眼看了周文衍一眼,看周文衍还是如常的站着,根本就没有一丝探望的意思,笑容才更深了。 「家父若是知道陛下赏赐四殿下又亲自前来探望,定是高兴极了,如何能不喊醒,我去去就来,还请二位稍候片刻。」 说着绕到了床榻前,周文衍下意识的就撇开眼去,这个地方让他有些不自在了。 文国公轻声在文老公爷的耳边说着话,「父亲,衍儿来看您来了父亲,是二妹的儿子衍儿来了,当初衍儿的名字还是父亲您取的,您睁眼瞧瞧。」 病榻上年过古稀的文老太爷努力的睁着浑浊的眼,望向屏风外,声音已经轻到听不清了,「衍儿,是我的衍儿来了……」 周文衍正巧偏头望进去,对上了文老太爷的眼,老太爷露出了重病后第一个笑容,安详的闭上了眼,一只手慢慢的垂落了下来。 屋外,枝头的白玉兰被风一吹,摇摇晃晃的坠落与地,最后湮灭与尘埃。 * 自那日宁嫔见过秋禾的一舞倾城之后,就越发的重视她,每日想的就是如何把她拢在身边,变着法子的赏她。 但她贴身的事情仍然没让秋禾接触,说是贴身的大宫女可宁嫔对她的信任,却连外头的粗使丫头都不如。 秋禾也不急,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宁嫔会毫无保留的相信她的机会。 直到这日宁嫔再一次的从景仁宫受了气回来,只喊了紫书一个人进殿伺候,就听到里面清脆的砸东西的声音,再之后紫书就狼狈的出来喊了秋禾进去。 殿内没有人收拾过一地的狼藉,秋禾小心的绕过碎片到宁嫔跟前请安,「主子。」 宁嫔过了这么一会已经冷静了下来,方才的失态也收敛了起来,她会如此全是因为刚刚在景阳宫见到了孙氏那妖妇。 只要一见到孙氏,她就想起她的孩子,皇后非但没有帮她,还旁观着孙氏轻视傲慢,她这皇后也太窝囊了些! 她要报仇,她要皇上的宠爱,她一定要让孙氏为此付出代价! 宁嫔的神情很是狰狞,秋禾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一般,主子没说话她就老实的跪着等。 「吓着你了吧,我这几日身子不舒服,总是容易发怒平日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秋禾,你来咸福宫有几日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来了有七日了。」这七日除了一次蓝叶趁着不当值来探望过她一次外,她一直安分守己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也没被任何人抓到把柄。 宁嫔拉着她白嫩的手,看到她手上空荡荡的没有戴镯子,注意到宁嫔的目光,秋禾就有些羞赧的低了头。 「奴婢怕磕了碰了,就先将镯子给收起来了。」 宁嫔就露了个明了的笑,「这般贵重的东西自然应该小心的放着,我这有个玉镯子,虽然不如那个名贵,但也算透亮,就赏给你了。」 秋禾欣喜又惶恐的跪下谢恩,更甚是红了眼,「奴婢自打入宫以来,还没有一位主子待奴婢如此好的,主子待奴婢恩同再造,奴婢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我怎么舍得叫你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赴汤蹈火呢?不过我确实是有一事想要你帮我,你可愿意?」 秋禾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奴婢愿意,不论是做什么只要能报答主子的恩情,奴婢都愿意的。」 「我要你替我勾引陛下。」 秋禾的脸刷的白了,有些听不懂宁嫔的意思,然后又像是懂了一般的咬着下唇摇了摇脑袋,「娘娘明鉴,奴婢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奴婢怎么敢!」 看到秋禾诚惶诚恐的样子,宁嫔反而还在乐呵呵的笑,「你别怕,我不是真的叫你勾引陛下,我是要你假装是我。」 秋禾面上慌张,心里却是乐开了花,鱼儿总算是上钩了。 宁嫔轻声伏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秋禾迷茫的双眼才露出了些许的清明。 「如何,你可是听明白了?」 秋禾眨了眨大眼睛,捣蒜似的点了点脑袋,「奴婢明白了,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是夜,许久未曾来咸福宫的成帝,翻了宁嫔的牌子,肩舆一路抬过来,成帝右手拖着额头还在想事情,文老太爷终究还是去了。 他给文老太爷追封了护国公,这些日子就在忙这个事情,文老太爷一去,文家就越发的势微了,他理应高兴才对,可总有一些不踏实的感觉,当年权倾朝野的文家说倒便倒了。 是否百年之后,这大周的江山也会如此? 他的膝下五子,到底该把这帝位交给谁…… 等到了咸福宫他又有些兴趣乏乏,想着陪宁嫔吃顿饭就回养心殿处理江南水患之事,结果一进咸福宫就听到了雅致的曲声。 v第十章[09.04] 便不受控制的抬脚往里头走去。 石廊四周围上了好几层朦胧的淡蓝色纱帐,晚霞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清理典雅。 曲声越发的响了起来,随着乐曲声,成帝看到纱帐内有一窈窕的身影动了起来,如梦似幻,如痴如醉…… 等到曲声停了下来,成帝才恍若梦中惊醒,情不自禁的拍了拍手掌,低沉的喊了句好。 纱帐内的人,好像这时才意识到有人来了,正巧夜风拂过,撩起了层层纱帐,露出了里头回眸一瞥的宁嫔。 衬着这缥缈的场景,成帝不得不说,这是此生见过最美最独特的舞姿,也是他头一回见到如此惊鸿的宁嫔,但也有些奇怪,这么多年他怎么不知道宁嫔还会跳舞? 「陛下?您怎么来了。」语气热忱又喜悦,脸上还挂着舞后的红晕,她虽然有些许的丰腴,但胜在皮肤白皙水润,五官精致,这会娇羞的样子倒有几分颜色。 「来朕身边说话,许久未曾来看你了,想着便过来瞧瞧,怎么奴才没过来通传一声?」成帝不威自怒,只是这么瞥了身边的福禄海一眼,福大总管就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定是敬事房的那帮奴才懈怠了,一会奴才就去派人查查怎么回事。」 宁嫔喜悦的踏着小碎步到了成帝身边,亲昵的抱着他的手臂撒娇,「许是妾身方才练舞没听见下人来传,您就别为了这等小事生气了。」 成帝满意的露了个笑,他虽然喜欢嫔妃美艳更喜欢懂事的,他记起了宁嫔刚进宫那会,便像是如今这般识大体,又温柔可人。 只是小六夭折了之后她就性情大变,本来小六没了他也心烦,见了宁嫔整日的哭他就更是恼火,渐渐地他也不大爱来咸福宫了,这么想想对宁嫔确实是亏欠良多。 「就算是你明事理,也该叫这些奴才长长记性。」宁嫔挽着成帝的手一路说着话进了殿内。 「妾身先去换身衣裳,陛下先喝盏茶,一会就来陪您用膳。」 成帝的目光就落在了她朦胧的纱裙上,不得不说宁嫔的脸是有些圆润,这身材还是保持的不错,成帝的眼眸就深了几分,除了孙氏,他也确是有些日子没招嫔妃侍寝了。 「你穿这身倒是好看,前几日江南呈上来几匹好缎子,一会叫人给你送来。」 宁嫔娇笑的谢恩,进屋换了身并蒂花的裙子,烛火下更添了几分柔媚,晚膳后成帝自然的歇在了咸福宫。 看着殿内的烛火熄灭,两道剪影慢慢的融为一体,秋禾才放心的推门出去,到了和李贵人约好的地方等她。 今日正好紫书当值她们不敢让秋禾出现,就怕被成帝发现移花接木的手段,秋禾才能趁着这个机会行些方便事。 夜半时分,李贵人也悄然而至,秋禾将计划中的细节一一说清楚,李贵人再将有关宁嫔的事情全都说了,两人又无声的回到了屋内。 第二日一大早成帝就去上朝了,却没有忘记给宁嫔的赏赐,秋禾在给宁嫔梳头发的时候,福大总管就领着小太监们搬来了十几匹上好的缎子,各种颜色红一瞧就能知道成帝的心思。 连带着敬事房所谓的不敬宁嫔的小太监一块给送来了,这还不算,当夜成帝又翻了宁嫔的牌子。 一连在咸福宫待了三日,第四日还是因为宁嫔身子不方便,但成帝也没翻任何人的牌子,就连孙贵妃翊坤宫都没去,只在养心殿安心的批阅奏折。 这一回,合宫上下都传遍了,咸福宫的宁嫔娘娘重新得圣宠了! 皇上的赏赐不见怪,这么成堆成堆的赏可就少见了,再加上成帝一向克制,以国事为重,很少连日的翻一人的牌子,也就如今的孙贵妃能够得此盛宠。 宁嫔这几日真可谓是春风得意,面色红润谁见了都要道一句容光焕发。 或许是因为得了宠,宁嫔对秋禾反而没这么忌惮了,她又一直安分守己本分的不行,渐渐也会带着秋禾出去转悠,尤其是发现秋禾的手很是灵巧,梳的发髻都别具匠心。 最为难得是,那晚成帝就夸了一句头发不错,喜得宁嫔越发的离不开秋禾。 这日秋禾刚给宁嫔梳好头发,外头就有小太监来禀告,「主子,皇后娘娘身边的林嬷嬷来了。」 宁嫔对着镜子左右的照,才挑了挑眉,原先她上赶着去景仁宫人家都不给好脸色,现在听到她受宠又巴巴的派人过来,真是有意思。 但到底是皇后,面子还是要给的,「还不快请。」 林嬷嬷是奉命来请宁嫔去听戏的,宁嫔装作有些不舒服的样子犹豫了一二,把林嬷嬷晾了一会才说要去。 林嬷嬷也是跟在皇后身边的老人了,自然明白宁嫔这是故意的,在咸福宫还没显露出不高兴,等出了宫门就暗暗骂了几句。 回了景仁宫便把这些都学给了皇后听,「您是没有瞧见吴氏那轻狂的样,便是孙贵妃最得宠的时候也没这么给奴婢眼色看,她当自己是谁,不过是被陛下宠幸了几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钟皇后正在练字,听到林嬷嬷的话笑着勾上静字的最后一笔,满意的看了两眼,叫宫女收起来一会裱起来。 安抚的喊林嬷嬷一道坐着喝茶,「她打进宫那会就是这个性子,这会又是被她走了运,自然要让她嚣张一会的,不过吴氏这般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性子,倒也好过孙氏让人捉摸不透。」 「奴婢失言了,她们都不过是跳梁小丑,不管如何上蹿下跳,到底您才是一宫之主,三殿下又如此的孝顺出众。」 听到她提起周子煜,钟皇后抿了口茶眼里流露着喜色。 她的煜儿自然是出色,只可惜一日不封太子就一日不安心,而且总有些不自量力的非要四处的招人厌,钟皇后正打算问问周子煜大婚的事宜,就有她的贴身婢女附耳说了几句什么。 钟皇后的眼睛眯了眯,扬了个讥讽的笑,「那位老狐狸总算是坐不住了,这回倒真是狗咬狗了,吴氏知道这消息了吗?」 宫女摇了摇头,「这事只有敬事房的人知道,副总管叫人记上了,还未曾传开。」 「看来下午真的有一场好戏看了。」 * 昨日陛下没有来,说是在养心殿批折子,宁嫔原本以为今天会来,早早就挑好了衣服,没想到一上午都没动静,倒是先等到了皇后的邀约。 v第十一章[09.04] 赶紧叫秋禾换了梳妆,皇后之前总是瞧不上她,这回她一定得在皇后面前争个脸面回来。 原本她也不打算带上秋禾的,但她身边另外一个宫女临时不舒服,想着秋禾能干又漂亮没准还能气气皇后那个老女人,就把秋禾给带上了。 今日天气好得很,一路到了御花园外就听到了清丽的曲声,宫内大大小小的戏台子有十多处,今日的戏就摆在御花园内。 秋禾以前也时常的在姑姑的信中看她提起皇后,每每都是说皇后仁慈宽厚,待她很是亲厚,话语间几乎是把钟皇后当敬仰的对象,秋禾也一直想有机会见见皇后。 今日终于是能够得偿所愿了。 进了御花园,远远的就能看到戏台前宫女太监们拥着一雍容华贵的女子,头戴凤冠身穿凤袍,看不清相貌,但能感觉到她的视线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等到走近了秋禾才能看清她的样子,成帝的第二位皇后钟氏,是成帝从小一块长大的表妹,还在成帝皇子时期就做了他的妾室,并为他生下了三皇子,如今虽然容颜易老,却仍能看出曾经的风华。 钟皇后自然也注意到了宁嫔身边的小宫女,暗自的打量了一二,难不成成帝这几日就是图的这个新鲜?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今日真是好兴致。」上回成帝送来的缎子,她早就让人送去司衣司赶制了成衣,今日就穿了那缎子做的衣裙。 钟皇后果真如传言的一般和善,对宁嫔的炫耀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还夸了一句衣裳真好看,还给宁嫔道了恭喜。 反倒让宁嫔觉得炫耀的很是没意思,但秋禾却觉得这位皇后没有表面看着的这么心善,但凡能在这后宫坐在后位的人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物。 一同被邀来听戏的还有顺嫔,她是一小官的女儿她家走了钟皇后的路子,在钟皇后怀上周子煜时,被钟皇后推给了成帝,后来生下三公主后就被封为了顺嫔。 顺嫔一向都以钟皇后马首是瞻,可以说是她身边最忠心之人,看到宁嫔来搭了两句,就相互看不顺眼的不再说话。 今日唱的是《游园惊梦》,花旦都是宫内数一数二的好手,这出戏在宫内不知唱过多少回了,但钟皇后每回听还是会落泪。 中途休息的时候,钟皇后还在抹眼泪,顺嫔就在一边奉承着,宁嫔不屑她那副样子,却忘了之前自己是如何捧皇后。 「本宫就是听不得这般感人的戏,下回得瞧个热闹些的,对了,方才敬事房来报,怕是过几日咱们又要多个好妹妹了。」 钟皇后温和的说着,宁嫔却听得心惊胆跳,「娘娘说的什么好妹妹啊?是要选秀了吗?」 「选秀定在秋天,倒不急,是昨夜,陛下幸了一个宫女,好似喜欢的紧,叫敬事房赐了药。」 顺嫔巴巴的上前讨好,「这可感情好,陛下身边都好些年没新人了,多个妹妹伺候陛下岂不是帮您分忧了,就是不知是哪来的妹妹如此的有福气。」 她虽然没有儿子,但是好歹有个女儿啊,以后女儿嫁了人总不至于晚年悲惨,可这膝下没有孩子的人可就难说了。 宁嫔指甲狠狠的嵌进掌心,笑得很是尴尬的在旁边搭话,「是啊,不知是何人得了陛下的青睐。」秋禾在身后轻轻的扶着她,就怕她会失控。 钟皇后眯着眼露了个笑,「妹妹难道不知吗?听说是永寿宫的宫女呢,昨日陛下去永寿宫陪皇太后用膳,许是如此就瞧上了吧。」 宁嫔脸色瞬间惨白,皇太后之前说的不是开玩笑的,她能推一个自己上来,自然也能将另一个人捧起来。 * 周文衍就算是再不乐意,也还是在成帝的旨意下,参与了文老太爷的丧事,一直到出殡他都起早贪黑。 等到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他才能消停一会。 刚回到宫内就碰上了给孙贵妃请安出来的二哥周子渊,看弟弟像是消瘦了一些,兄弟二人就约着一道喝酒。 饮过几杯,周子渊就说起了方才从孙贵妃那听来的趣事,「上回你嫂子挑的东西人家姑娘可是喜欢?四弟你也该抓把劲了,方才听孙母妃说起,父皇昨夜还幸了一位宫女。」 周文衍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状若无意的哑着嗓子问了一句,「哦?这倒是有趣,宫内还能有父皇瞧得上的宫女?」 「这你就不知了吧,说是皇祖母宫里的……」 周文衍的眼眸一黯,喉结微颤,露了个极度讥讽的笑,「这就难怪了。」 秋禾小心的陪在宁嫔的身边,听着顺嫔和皇后轻声细语的说话,一会说起三公主如何,一会又聊起今年陛下南巡,宁嫔都快把袖子给抠破了,连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最后还是钟皇后看她脸色不太好,很是贴心的关怀她,「瞧你脸色不大好,你最近伺候陛下也实在是辛苦了,要不先回去歇着,等会本宫叫太医去一趟咸福宫给你瞧瞧。」 顺嫔马上就接着拍马屁,「皇后娘娘真是周全,嫔妾也瞧着宁嫔妹妹脸色不大好,不如回去休息的好。」 宁嫔的脸色更是挂不住了,扯了个尴尬的笑,「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确是不大舒服,不能陪娘娘听戏实在是遗憾,过几日再来景仁宫请罪。」 钟皇后一脸关切的拉着她的手安慰,「无妨,你先养好身子要紧,本宫要料理后宫有时候难免疏忽了妹妹们,若是有身子不适可一定要说。」 宁嫔也就不再恭维,说了两句就带着宫女风风火火的走了。 她们刚一离开,顺嫔就掩着嘴笑了起来,「瞧她那慌张的样,真是一点心事都瞒不住,这是火急火燎的要往永寿宫去讨说法了吧。」 钟皇后端着一旁的茶盏拨了拨,朝着顺嫔不认同的摇了摇头,「谨言慎行。」 顺嫔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住了嘴,「娘娘教训的是,嫔妾又失言了。」 御花园内曲声依旧,两人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而宁嫔却是气得火冒三丈。 一路沉着脸回了咸福宫,她大约也是气上了头,也没有防着秋禾就让她一道进了内殿,一进屋内,宁嫔就从柜子深处拿出了一个小匣子。 刚要打开才想起来宫女们都在屋里,开了一半的匣子又迅速的关上了,秋禾眼尖好似瞧见里头有些绢布,其余的倒是看不清了。 「行了,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下去吧。」 v第十二章[09.04] 秋禾乖顺的应了一声,就连紫书也一块退了出去,合上殿门的时候秋禾就在想,里头到底放了什么东西,让宁嫔如此的宝贝? 宁嫔把自己关在屋内关了许久,就连一直缩在屋内养病的李贵人都听说了,过来探望她。 宫女原本想劝李贵人别自讨没趣,但到底她是主子自己的奴才,只能敲了敲殿门,「主子,李贵人来看望您了。」 随后就听到什么东西砸在殿门上的声音,以及清脆的瓷器破碎声,外头的宫人都缩了缩脖子,「李贵人您还是回去歇着吧,主子怕是这会还不想见人。」 李贵人像是已经习惯了,客气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一会再来。」 走的时候看了秋禾一眼,秋禾恭敬的站在一边,两人之间有不必言说的默契。 没多久殿门还是开了,因为皇后请来的太医到了,宁嫔还没蠢到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不痛快,太医一到她就收拾好了殿内,虚弱的躺着让太医诊脉了。 「依下官看,娘娘是虚火较旺,下官给您开几贴药好生休养就无大概了。」 等到太医走后已经是下午了,宁嫔的脸色还是不好,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尤其是她早上派去养心殿打探的小太监来报。 说是成帝招了那个小宫女在御前伺候,今日怕是也不会来咸福宫了,更是叫她气得失去了理智。 「想起我也许久未曾探望皇太后了,这会天色尚早,秋禾你替我去一趟永寿宫,将前几日陛下赏的那些果子给皇太后送去,以表我的孝心。」 秋禾愣了一下,心里在冷笑,皇太后这是明显要打压她扶别人了,她竟然不想着法子修补两人之间的矛盾,反而还要拿成帝给的赏赐去炫耀。 而且你要真有孝心,刚收到赏赐就该送了,这都过了好几日,这会太阳都要落山了去送东西…… 她要是皇太后,都能直接连人带东西给丢出来,这哪里是送东西,分明是打脸的。 真是一言难尽。 但主子都下了命令,她一个做奴婢的只能执行,轻快的答应了一声,「主子可真是有孝心,陛下说这果子可是从南面进贡来的,很是少有呢。」 宁嫔果然被夸的舒服了,脸色也好了一些,看着秋禾也没这么沉着脸了,「嘴儿真是甜,快去吧,一会回来也赏你一颗。」 秋禾千恩万谢的出去了,端着要给皇太后的果子,心里却一直在想,宁嫔藏起来的匣子里到底放了什么。 若只是普通的绢布,她又为什么要藏得这么深,里面一定大有文章,她有预感,扳倒宁嫔那个匣子就是关键。 一路到了永寿宫,宫门便的侍卫都还认得秋禾,笑着和秋禾打了个招呼,秋禾就进了宫内。 她是带着任务来的,自然不能现在就去找蓝叶她们叙旧,通禀了宫女就在外头等着,得了召见才端着东西进了殿内。 皇太后看着心情不错,问明了来历再看到那所谓的孝心,笑容就浅了,只说了一句搁那儿吧,就再未看过一眼。 「她倒是有孝心了,你来哀家身边说话,在咸福宫住的可还习惯?」 秋禾乖顺的走近身边,她原来想着这次来办差事是凶多吉少,现在想想自己还是把皇太后想的太简单了,她这样的人如何会将喜怒表现在脸上。 「都习惯,宁嫔娘娘很是照顾奴婢,总是赏奴婢东西。」 皇太后笑盈盈的握着她的手,「你是个可心的,哀家当初可不想放你走,是她千求万求才将你求去的,自然得待你好一些才行。」 秋禾在心里感慨,难怪她能当上皇太后,宁嫔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其中高下立见。 而且她也有些明白皇太后这么仁慈待她的原因了,「奴婢惶恐,只求用心伺候主子不出错,只是……」 皇太后果然听她这么说很是感兴趣,「只是什么?」 「主子虽然待奴婢很好,可只让奴婢做些粗活,从不让奴婢进屋,也不知是不是奴婢哪里做错了。」说着就是一副要垂泪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好孩子,这不关你的事,她这是防着你呢。」 秋禾不解的看着秋禾,皇太后好心的安抚她,「你没做错什么,相反的你做的太好了,你不懂也没关系,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就差人来告诉哀家一声。」 秋禾用力的点了点头,像是全身心的相信皇太后的样子,让皇太后看了直夸她是个好孩子。 临走的时候不仅叫陈嬷嬷拿了糕点赏她,还准许她去见见蓝叶她们,秋禾眼睛一亮赶忙谢恩就跑了出去。 等秋禾一出去,陈嬷嬷看着秋禾的背影欲言又止,「皇太后,这样好吗?老奴总觉得这丫头像是故意说给您听的,想让您与宁嫔有矛盾。」 皇太后的笑意就更深了,「哀家早就说过,这丫头不简单,她有野心才更好掌控,若是什么都不求的人,哀家才怕。」 * 秋禾从内殿出去,先是找了李太监,把这些日子收集到的露水给了李太监,他爱用露水泡茶秋禾起得早就会收集一些,今日正好带来。 李太监知道她不能多留,给她装了一些点心,叮嘱她在咸福宫要多小心,秋禾笑着应了。 外头蓝叶早就在等着她了,一出来就抱着她的手臂不松,说了好多话,知道时间不早宫里都已经点上灯了,才依依不舍的将秋禾送到了宫门口。 秋禾站在永寿宫外看着蓝叶她们回去,脸上的笑才慢慢的淡下去,这就是她一直不想结交人的原因,会不舍会依恋,这会让她变得束手束脚,但又忍不住的艳羡这样的情感,即便被背叛过,仍然奋不顾身。 她还是不够决绝冷情。 周文衍连着和周子渊喝了两日的酒,周子渊是壮志未酬,他空有一腔雄心壮志,可惜有老大和老三在,根本就没有机会轮到他,不论他做的多好,父皇的眼中依旧没有他的身影。 而周文衍也说不清自己是为何,明明这段时日,他忙得不行,外祖父的丧事,甚至是他自己也开始谋划江山,照理来说是抽不出时间感怀的。 v第十三章[09.04] 昨日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杯接一杯的往喉咙里灌,他的酒量极好,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清醒那就有可能犯错,所以他从来不让自己喝多。 可昨日却失控的喝多了,今日二哥约他是为了从他口中套话,想知道可有酒后失言,他趁机表明自己的心意,三位兄长之中,他只服这位二哥。 周子渊也不知信了几分,两人又是一顿喝,这才又喝的有些多了。 若是他今日对那个位置并无想法,只想着如何安稳度日,他自然有许多的方法,能让自己过得好,可那日秋禾的话就像是一根针刺着他。 这世上他已孑然一身,他偏要让天再遮不住他的眼,偏要逆天改命哪怕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小冬子扶着他往西五所走,周文衍就瞧见前头的宫道上有个窈窕的背影,梳着齐整的发,盈盈一握的腰肢叫人联想纷纷,好像只是凭借直觉,他就能知道前面的人是谁。 脑子在告诫他,如今这人已经不是他能招惹的了,就像剧毒之物,沾染了就会尸骨无存,更何况这样贪图富贵之人不配与他交好。 可身体已经诚实的推开了小冬子,勒令他不许跟上来,晃了晃脑袋大步的追了上去。 秋禾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最近对一个人外出有了些阴影,接二连三的都没好事情,但如今宫内也没人针对她,孟思远又瘫在家中,还能有谁呢? 四下无人心中有些慌乱,脚下的速度下意识的加快,更是在拐角的时候拔下了发簪攥在手中。 她虽然腿长到底还是没身后的人快,没走出几步远就被人给擒住了肩膀,停住脚步戒备的回头看去,宫灯已经点上,夕阳的余晖在他的眼中灿烂。 秋禾倒是想过会是周文衍,但是上回不仅是她失望了,她能感觉到周文衍也被她的话伤到,他那样高傲的一个人肯定不愿意再看到自己,故而没往他身上想。 虽没想到真的会是他,可还是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别人或许会对她不利,可她就是有这样的自信,周文衍不会。 他若是真的想对她如何,他的机会很多,就算那日落水先救她的人是赵姬,也不可否认周文衍确实是救了她,她还欠他一条命。 目光灼热的看着周文衍,周文衍却是嘴角一扬露了个意味不明的笑,「怎么?看到爷就急得跑?」 秋禾下意识的就捂住了鼻子,他怎么又是一股子的酒味,上次也是,她倒不是排斥喝酒,以前娘亲还在的时候,逢年过节只有她们母女,娘亲就会喝些自家酿的梅子酒。 还爱用筷子沾一点到她嘴里,她记得是酸酸甜甜又有些辣,对酒的印象不差。 可上回周文衍喝了酒就给她留下了不好的记忆,「殿下您喝多了,奴婢又没做错事,也不知是您在后头跟着为何要跑?」 「你永远都是如此理直气壮,自然是不会有错,错的只有我。」 周文衍看到她捂鼻子,自嘲的一笑,他已经无法分清自己对秋禾的情感了,好像远远的超过了对有趣事物的关注,可距离二哥所说的心上人又差得远。 他的心上人怎么能是个贪图富贵之人。 秋禾皱了皱眉,她行的端做得正自然是理直气壮的,上回出那样的事情她也是不想的,能怪谁?怪赵姬吗?可赵姬是好意,她又救了自己。 怪周文衍不够了解她的为人吗?她与周文衍也没有熟悉到这个份上。 故而她一开始觉得难过,偶尔想起来有些怅然若失,也没有放在心上,她又更重要的事情哪能为了周文衍而浪费时间的。 而且他是皇子自己是进宫寻仇的,就不该和宫内之人有所牵扯,在未弄清楚真相之前,她没有办法保证这些人都是清白的。 「殿下若是无事,奴婢还要赶着去伺候主子,先行告退了。」说着行了个大礼,就往后退了几步要走。 伺候主子几个字把周文衍给刺痛了,突然伸手抓住了秋禾的手腕,一双眼黑得吓人,就像是深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放开奴婢。」 「伺候主子?我知道你是攀上了高枝,我也知道你瞧不上我,可无妨,我已经被世人所厌弃,多你一个怨恨我之人也无碍,跟我回西五所。」 原本周文衍只是想拉她走,可因为秋禾要逃也不知怎么的就被他拉进了怀中,浓郁的酒香混合着他身上的龙涎香,让秋禾瞬间全身僵硬,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咬着下唇死死的盯着周文衍,就看到他十分珍视的捧着她的脸,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情愫,这让秋禾感到陌生的害怕。 「殿下你松手,松手。」不管秋禾怎么说都挣脱不开,周文衍看着很是清瘦,却一身结实的很,和以前她在沈家见过的那些公子哥完全不同。 这会秋禾才真的有些慌了,咬着牙用力的挣扎着。 而周文衍原本根本就没想做什么,可事情好像不受他控制一般,他感受着怀中的柔软,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日在水中,一双手越发的收紧了。 虽然是情急之下要给她渡气,可那柔软的触感让他无法忘怀,甚至那之后的好几个夜晚,他都会梦着她惊醒过来。 修长的手指顺着她娇艳的唇瓣细细的描摹,喉结微微一抖目光越发的深了。 「周文衍!」秋禾情急之下踩着他的脚背,恶狠狠的吐出他的名字来。 也不知是她的语气还是这个名字,让周文衍清醒了一些,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就感觉到手上一阵刺痛,下意识的松开了手,秋禾就迅速的往后跳开。 他低头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手上流血的伤口,以及秋禾攥着的发簪和她露在外面的一节白皙的手腕上,戴着的正是他送的那个镯子。 秋禾喘着气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镯子,上回两人闹翻了之后她就把镯子给放了起来,后来是宁嫔问起来,她怕露馅就又戴了回去就一直没有摘。 周文衍没受伤的一只手按了按脑袋,他是喝了酒又急了才会一时失控,现在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想要解释一二,又不知道解释什么,是解释自己对她的冲动还是他不该如此? 可他不敢说,因为他才发现自己确实对眼前这人有欲/念,有想要占有的冲动,他骗不了自己。 而且还不等他解释,秋禾已经红着眼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连话都不说了直接飞快的跑走了。 v第十四章[09.04] 周文衍望着她的背影站在原地许久,直到夜幕降临,小冬子寻出来,他才发现手掌的血都已经干了。 他想,这样也好,就当是终结曾经犯过的傻事,她都已经是父皇的女人了,两人本就是陌路了。 「爷,您的手怎么流血了!奴才这就回去给您包扎。」小冬子尖细的声音在这夜色之中格外的刺耳。 周文衍甩了甩手无所谓的嗯了一声,就往回走,小冬子许是没事找事,就挑了这几日他不在宫中发生的趣事给他听。 「爷,您还记得秋禾吗?就是之前您救回来那个漂亮的小宫女,真是古怪的很,脑子怕是真的被水泡坏了。」 周文衍以为他又要说秋禾被成帝宠幸了的事情,脚步加快的往前走,结果就听到小冬子接下去说,「您知道吗!她竟然去了咸福宫。」 周文衍猛地止住了脚步,小冬子来不及刹住脚步撞在了他的背上,摸了摸鼻尖奇怪的看着他家殿下。 方才不还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吗?他还以为他家殿下变心这么快,才这么几日就对人小丫头不感兴趣了呢。 「你说她去了咸福宫?她不是一直在皇祖母身边吗?仔细说清楚。」 「是,是去了咸福宫啊……好似前几日被宁嫔娘娘讨去的,说这丫头能歌善舞很会伺候主子,这才问皇太后要去的,如今就在咸福宫当差呢。」 周文衍原本阴鸷压抑的神情一扫而空,双眼一亮,「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奴才怎敢欺瞒殿下。」 * 秋禾想起来方才的事情就生气,恨不得现在就把镯子摘下来丢了,可好在理智占了上风。 她是个奴婢就该清楚自己的位置,她可以怨恨可以不屑唯独不能委屈,如今也算她与周文衍之前的账都一笔勾销了,最多等姑姑的大仇得报,她再还条命给他罢了。 回到咸福宫秋禾先去给宁嫔请安,宁嫔见了她问了下皇太后都说了些什么,并没有听到她想听见的话,就没意思的让她退下去了。 秋禾的目光一直在屋内找,那个匣子果然被宁嫔给藏起来了,越是这么宝贝的藏着,秋禾的兴趣就越大。 等到单独一个人的时候,秋禾摸了摸右眼下的泪痣,赵姬的样子就浮现在了眼前,「娘娘,方才那种情况您为何又不附我身了?」 赵姬天真又无辜的声音就传进了耳中,「我不是答应了你,不能不经过你同意就附你身的吗。」 颇有些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的意味,秋禾只得反过来哄了她几句,或许和赵姬生活的环境有关,她被前朝皇帝保护的太好了,为人很单纯,随心所欲并不按世俗的眼光看待事物。 「平时当然不行,可那不是特殊情况嘛,这么危险。」秋禾这话其实就是牵累了,她只是心里堵得慌,想找人说说话而已。 她还记得方才被周文衍拥着的时候,那种全身酥麻的颤栗感,怎么办?她好像有点奇怪,如果是别人,别说是抱她了,就是不经同意碰到她,她都会生气。 可现在回想起来,她生气的竟然是周文衍不顾她的感受,想要强制的让她跟他走,却不是因为他抱了自己…… 难道只是因为周文衍救过她吗? 「哪里危险了?若真有危险我自然会救你,可方才,我并未从他的眼中看出对你有丝毫伤害之意,而且你也并未有抵触他的意思啊。」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从第一次见面起,都是她在骗周文衍,起初是因为怕惹事怕麻烦觉得周文衍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 后来才知道周文衍不过是佯装的浪荡子,实际却是个坦荡的君子,更是救了她的命,这么想来,反倒是周文衍一直在帮她。 看着手腕上精巧的镯子,陷入了沉思,他到底又为何一次次的帮自己呢? 赵姬看她思虑的样子觉得有趣,浅蓝色的身影靠在她的身边,落下柔和的光。 对着窗外的月,秋禾难得的失眠了。 * 许是秋禾的表现好,入了宁嫔的眼,第二日一早宁嫔就喊她到殿内伺候,梳完发后也没急着让她出去。 用过早膳,太医就来给她复诊,睡了一夜喝了药宁嫔又恢复了以往笑盈盈的样子,还让宫女给太医塞了银子。 「娘娘昨日服了药已经大好了,今日再服上一贴,就可不必再用药了。」 宁嫔笑着说了声辛苦,就发现太医身后的小太监还背了个药箱,就多嘴的问了一句,「叶太医这是还要往哪去?可是哪位妹妹也不舒服了?」 叶太医就摇了摇头,「回宁嫔娘娘的话,不是宫内的主子,是四殿下病了,烧了一晚上了,体热不退,这会好几个太医都守在西五所不敢走呢。」 秋禾的眼皮一跳,心也不自觉的飞速跳了起来,昨儿还好端端的,怎么就病得这么严重了? 宁嫔下意识的看了秋禾一眼,就看到了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戴着的金丝镯子,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好端端的怎得就发热了?可是要紧?陛下那边知道了吗。」宁嫔端着一副关切的样子,若不是秋禾知道她不是这般好心人,还真当她是关心周文衍。 叶太医没想到宁嫔会问起这个,犹豫了一二才道:「已经禀报陛下了,陛下身边伺候的人一直没离开过,许是最近的天气不大好,冷热交替的便容易伤风发热,倒也不是大病,只是殿下幼时也发过一次这样的热,就怕是旧疾复发了。」 宁嫔对周文衍到底什么病病得如何一点兴趣都没有,就听到一句成帝身边的人一直没离开过,就暗暗的记下了,等宫女将叶太医送走,就计上心来。 摒退了下人像是自己感慨一般低喃着,「不管瞧着多少宠爱,到底是没有亲生母亲在身边的人,平日再威风病了也没人照顾,也是可怜。」 秋禾却觉得宁嫔是话里有话,故意对着她说,有些不自在起来,总觉得她是在算计什么。 不见秋禾有所回应,但是明显脑袋更低了,宁嫔就忍不住抿唇笑了笑,「秋禾,一会你替我走一趟吧,反正去西五所你也熟的很。」 v第十五章[09.04] 秋禾:…… 这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知道成帝的太监守在周文衍身边,就巴巴的赶着去探望,就怕别人不知道她仁善,这是得罪完皇太后又上赶着要去得罪皇后了。 她有时候是真的感慨宁嫔命好,不然就她这脑子是如何能活这么久,当上嫔妃的! 想到昨日周文衍的种种,心里叹了口气,本是不愿和他再有什么纠葛了,但事已至此也不是她一个奴婢能决定的。 宁嫔开了私库,拿了好些药材和补品,为了在成帝面前装模作样,对比昨日给皇太后送的可用心多了。 秋禾打定主意一会到了西五所说明来历,就回来不久留,宁嫔却是一副我都懂的样子,还很大度的说多待一会也无妨,让秋禾很是无语。 她都想好了,既然宁嫔宽限了时间,那她利用这个时间去趟景阳宫看看陈贵妃也不错,许久未见她倒是怪想的,也不知道她阴气受损好些了没有。 将赵姬的尸首从湖中取出来还得求陈贵妃想个主意才行。 咸福宫离西五所不远,秋禾后头还跟着两个端东西的小太监,这里原本住着五位皇子,如今只有周文衍一人住着不免显得冷清,如今他生了病,宫人们更是怯手怯脚没人敢高声谈话。 所外的侍卫问了来历就放她进去了,秋禾原本还在思索如何把东西放下就走,就碰上了出来送太医的小冬子。 秋禾刚想躲,小冬子已经喊了她的名字,「秋禾姑娘。」 只得扯了个笑小步的上前,「奴婢见过公公,这是我们主子知道殿下病了,差奴婢送来的。」说完就赶紧让后头的人把东西呈上来。 小冬子看了两眼东西,笑盈盈的说了句宁嫔娘娘有心了,就让人带着那两个小太监下去放东西。 「这会倒是赶巧了,殿下刚服了药,这会还未歇下,姑娘不如屋内请?看过也好叫宁嫔娘娘放心不是。」 秋禾乖顺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不必了吧,东西都已经送到了,就不打搅殿下休息了。」 小冬子叹了口气,看着这会四下无人,才拉着秋禾到一边说话,「姑娘许是不知吧?前几日殿下的外祖文老太爷去了,虽是说殿下常年在宫中不常伴老人家身边,但到底是血肉至亲。殿下与二皇子喝了好几日的酒呢。」 失去至亲的痛苦没有人比秋禾更懂了,难怪昨日的周文衍浑身的酒味,是借酒消愁了吗? 甚至有点在质疑自己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她鲜少有怀疑自我的时候,没有劝姑姑不要进宫是她此生最后悔的事情。 如今面对周文衍她竟然有些迟疑了,这个人她该如何对待才好。 「逝者已矣,殿下节哀,该保重身体才是。」秋禾犹豫了一二,最终还是决定不去看了,这样或许对周文衍和自己都好。 小冬子没想到秋禾会拒绝,看着秋禾要告退,就有些慌了,「姑娘当真不去瞧瞧殿下?等等,还有一事思来想去还是应当告知姑娘一声才好。」 秋禾只得耐着性子静静的等他说,「公公请说。」 「我们殿下从小交好的玩伴不多,孟小侯爷算一个,虽说殿下也总说小侯爷是狐朋狗友,但到底一块长大的情分,姑娘可知小侯爷为何突然落马重伤。」 刚听说孟思远落马的时候,秋禾也有猜过会不会是周文衍动的手,可想想又不可能,如今真的听小冬子说起,更觉得不真实。 为了她,周文衍不惜得罪孟思远吗?这到底是为什么? * 屋内,周文衍正靠在靠枕上看书信,是文家的舅父寄来的,这些年文家虽然从云端跌落谷底,却到底是百年氏族,只要文国公府还在的一日,根基仍在。 也正是知道如此,成帝才会一直不放心文家,他也知道,文家出了三代的辅臣,三朝以来贵妃皇后数不胜举,只要给文家一个机会,便可翻云覆雨。 而这个转机便在周文衍的身上,若是文家再出一位太子,难保今后的大周江山能否延绵万世。 这封书信中就写了文家在朝中的派系,有表面与文家不合之人,也有藏得很深之辈,但有这些还不够。 还需要一个能拢聚所有人决心的关键,便是他。 也正是知道这一点,周文衍才会想通之后便私下联系了文家,他与文家本就休戚相关,并不是他撇清不认成帝就会信。 既然如此,何不放手一试,既是荣辱与共,成王败寇如今一切都还尚早。 周文衍看得入神,听到门外的动静才下意识的折起了纸张,眼神满是寒意的往外看去,等看清来人眼神才瞬间温和了几分,扬了个笑。 「你来了。」 秋禾站在门边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方才也不知怎么一个冲动就答应了,见了该说些什么?她好像还从来没有遇上这么棘手的情况过。 「奴婢替宁嫔娘娘前来探望殿下,给殿下带了些补药,既然殿下无大碍,奴婢就先告退了。」 秋禾行了个礼就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就听到后头的屋内被人从外头哐的一声关上了。 秋禾:…… 没想到她也有一日会被人阴!这个小冬子给她等着!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秋禾的神情不再像这两次这般争锋相对,反而像是回到了两人初次相识的样子,周文衍也不自觉的露了个畅怀的笑。 「既然都来了,又何必要急着走,爷又不是吃人的猛兽,还是说你怕了?」说完还咳了几声。 秋禾想想也是,拉弓便无回头箭,不管当时如何选择,都走到了这一步便没什么好后悔的了。 「奴婢不怕,只怕您见了奴婢病得更重。」秋禾反呛回去,几步的走到了周文衍的塌前看不出丝毫的扭捏,哼!输人不输阵! v第十六章[09.09] 秋禾就等着周文衍要说什么,结果他没有说话,就这么定睛的看着她,把秋禾看得有些不自在,才正色的看着秋禾认真道。 「之前的事,是我未了解情况便妄下言论,不知秋禾可否原谅我的一时失言。」 秋禾搞不懂他突然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道歉,难不成真是烧糊涂了? 「这几日我不在宫内,不知道你去了咸福宫,只听说永寿宫有宫女被父皇幸了,昨儿才会冲动了。」 秋禾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昨日他说这些话是因为这个,但就算真的是她又如何呢,与他有什么关系,两人之间可能连知己都算不上。 「我虽是不知你为何会离开永寿宫去咸福宫,但想来上回我撞见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为那日所作所为道歉,不知秋禾可否大人不记小人过,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在意我是否被陛下临幸?你很在意吗?」秋禾下意识的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一双眼澄澈认真,漆黑的眸子能倒映出周文衍的样子,生着病脸色有些苍白,但少了平日的招摇和浮夸,反而更温润清秀。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周文衍也被秋禾这么直白的话给问懵了,是啊,好像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丫头有趣漂亮,想要给无趣的人生添些趣事。 等到后来看到她和三哥走得近,他就有些不对了,不顾天寒下水救她,为她出手收拾孟思远,这一次更是失去了理智和分寸。 是为什么? 周子渊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为兄就先敬四弟的心上人了。’ 原先他还对此话嗤之以鼻,如今想来莫非他真的对眼前这倔强的小女子,动了心。 秋禾还在等着他回话,周文衍就掀开锦被下了床,连鞋都未穿就站在她的眼前,认真的看着她,「之前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秋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被高大的身影所笼罩住,怔怔的抬头去看高出她许多的周文衍,「什么话?」 周文衍半蹲下身子,与她的视线持平,看着她的眼睛,扬了个痞气的笑。 「你说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我能做到,你可愿意跟着我。」 秋禾的心止不住的跳了起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秋禾头一次知道,原来不仅女子的笑可以摄人心魄,周文衍不过是如此直勾勾的冲着她笑,她就心乱如麻到不敢直视。 就像是最耀眼的火焰,勾着你触碰,等真的靠近便会被焚烧殆尽,既危险又绚丽。 秋禾硬着头皮望着他深幽的眼眸道:「殿下的意思奴婢不明白。」 她看着周文衍伸出了手,下意识的想起他弹自己脑门的样子,往一边偏了偏脑袋,结果周文衍的手指就擦着她滚烫的耳垂而过。 两人都是一愣,周文衍更是看着自己的手指回忆着方才的触感自觉的心口一麻,她是在害羞吗?所以耳垂都发烫了。 他与秋禾认识的日子也不算短了,见过秋禾恼羞成怒的样子,见过她狡黠机灵的样子,也见过她倾城绝美的样子,却从未想过她也会有娇羞的时候。 就像是红透了的石榴花,娇艳欲滴,周文衍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此生怕是都要栽在她手中了。 想通对她的情感,忍不住的又想,他周文衍自认不凡,从未有看走过眼的时候,却栽在这么一个,谎话连篇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手里会有不甘吗? 最后发现有怅然有欣喜却唯独没有不甘,想来他虽是才意识到,可内心是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而短暂的触碰,秋禾只觉得浑身都跟烧着似的,她从来不知原来耳垂是她敏感的地方,真是一碰就酥麻酥麻的。 周文衍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尖,「你这般聪明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不懂。」 秋禾就算是再不通男女情事,此刻也有些明了了,之前她就猜测过,周文衍为何对她如此特别,不仅舍命相救还一连的相助,她也想过这个可能。 但一是她从未考虑过嫁人,二是经历了母亲和姑姑的事后,她对情爱一事发自心底的抵触,下意识的就排除了这个可能。 平日巧舌如簧,从未有过怯弱的秋禾,头一回哑口无言,沉默了许久。 还是周文衍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怎么,害怕了?」 秋禾抬头去看他的眼,很想从他的口中听到我是在捉弄你这样的话,你怎么这般的蠢又被骗了,可惜周文衍并没有如此说。 「方才我说的每一句都是认真的,我未逼你现在就应下我,之前的事是我的错,我不会再疑心你说的话,只愿你从今往后对我没有虚言。」 秋禾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没有闪躲没有欺瞒,幽深的眼眸里满是她的样子。 她还记得小的时候她枕在娘亲的腿上看星星,娘亲就会温柔的给她梳发,‘我的阿禾长大一定是个小美人,定要天下最好的儿郎相配。’ 她不想要最好的儿郎,只想要找到真凶,为姑姑报仇。 「殿下,我只是一宫婢,担不起您的心意。」 周文衍自嘲的一笑,「宫婢又如何,只要我中意,而且我也不过是个众人眼中不学无术的废物,你定是在心中发笑吧,我这样的人也能说出如此痴心妄想之言。」 中意吗?秋禾这是长这么大以来,头次有人这么认真的说出这两人字来,耳垂越发的烫了起来。 就在周文衍打算让她走的时候,秋禾诚恳的望着他道:「不,你很好,至少是奴婢见过最好的人,比,三皇子更适合。」 周文衍没想到她会如此说,原本阴郁的脸上瞬间露了出笑颜,就像是夏日的烈阳,「你说真的?」 v第十七章[09.09] 秋禾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周文衍就欣喜的去拉她的手,「那你的意思便是答应了?」 秋禾迅速的将手收了回来,拨浪鼓般摇了摇头,实在是找不出理由来,只能咬着牙道:「奴婢还小!这些事以后再谈,最多殿下之前的事奴婢不放心上便是了。」 周文衍皱了皱眉,她记得秋禾已经十五了吧,明年就及笄了,二哥娶妃的时候二嫂子也才十六,也不小了。 想着就低头往秋禾的胸前看了一眼,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坏笑来,「确实是还小,不过无妨,爷不在意。」 秋禾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瞬间涨的通红,上回他就说自己干煸的和豆芽儿似的,这会又说她小! 恼羞成怒的狠狠瞪了周文衍一眼,再不理他说些什么,开门冲了出去,随后屋内爆出一阵畅快的笑,留下门边的小冬子一脸懵然。 殿下这是又在玩哪出呢?! 秋禾一路跑出了西五所,才想起跟来的那两个小太监不见了,这会看着应该是先回咸福宫了,她瞧时辰还早,散了散脸上的热,就溜去了景阳宫。 小冬子看秋禾没了身影就进屋了,就看到自家主子没穿鞋也没披外衣,就这么坐在地上一脸傻笑,看着心情大好。 「我的爷!您可快些披件外衣吧,这人也见了,若是还一直病着可就不美了。」 周文衍为了发热引来秋禾,这么冷热多变的日子,半夜起来浇冷水,硬是发了一夜的高烧,险些没把小冬子给吓死。 周文衍微扬的嘴角都快翘上天了,昨夜也不过是无计可施想的馊主意,没想到真成了,这会好脾气的任由小冬子给他披了外衣。 但再喊他上床歇着,他就不肯了,都答应了秋禾,如何能言而无信,他现在好似有使不完的气力,只想干些什么才好。 看完舅父送来的书信,心中已有了大致的方向,让小冬子研磨,提笔就回了信。 以往他是不想争,如今有了争的心思,真的做起来倒没他想象中的那么难,看着信笺露了个笃定的笑。 早晚有一日,他要让秋禾心甘情愿的站在他身边,共赏这万里江山。 秋禾去了一趟景阳宫,正巧方姑姑不在宫内,几个月未来景阳宫的宫人变化的很多。 秋禾说她是来寻之前丢了的东西,她们见秋禾是主子身边伺候的,各个都拍着她的马屁,哪有敢刁难的。 也没人敢跟着她,秋禾就趁着没人注意的进了正殿,关上殿门轻声了喊了几声,一直没人回应秋禾还以为陈贵妃还未痊愈。 正打算走,原本昏暗的殿内燃起了萤火,金碧辉煌的宝座上一身华服的宫妃正懒洋洋的倚着。 「吵吵吵,你个贱婢好端端的又跑来做什么,吵得本宫连睡个觉都不安生。」 秋禾一点都不怕她,黏黏糊糊的就往陈贵妃的宝座边靠,「娘娘,秋禾可想您了,秋禾不在您都不觉得闷吗?」 「笑话,想你一个贱婢做什么,你不在也没人整日腻腻歪歪哭哭唧唧的,本宫别提多清净了。」 「娘娘,秋禾最近知道了好玩的事情,您想不想听。」 陈贵妃就露出了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她先前为了救秋禾附身时被刀划了阴气受损,这才不得不困在这正殿内修养。 以前秋禾没来的时候她也没觉得,如今她一走,才发觉景阳宫真是没意思极了,她最近都快闲出蛋来了,方才不过是嘴硬。 这会故作勉强的样子,「看你如此有诚意的样子,那本宫就勉强的听一听吧。」 秋禾嘿嘿的凑过去,把遇上赵姬的事说了,当然跳过了她和周文衍的那一段,陈贵妃听得有意思,非要让赵姬出来见见。 可赵姬胆子小,一进景阳宫就感觉到陈贵妃的戾气了,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在秋禾不停的哄骗中,赵姬才弱弱的露了淡蓝的身影。 但被陈贵妃一个眼神扫过来,就一个哆嗦的又缩了回去,这怕是把陈贵妃当成是前朝的皇后了吧。 陈贵妃就盯着秋禾的泪痣上下的看,秋禾又说了尸骨的事,天色就不早了。 「倒是有意思,行了,尸骨的事等本宫心情好了再给你赏个主意,你若是觉得宁嫔与储秀宫失火一事有关,不如找个机会试探一二。」 秋禾一一的记下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就算是认识了再多的人,就算是如今赵姬也陪在她的身边,仍然是不如当初在景阳宫的日子踏实。 伴着夜色回到了咸福宫,秋禾去给宁嫔行了个礼,宁嫔问了几句周文衍的病,就放她回去了。 整个人瞧着状态都不大好,秋禾问了紫书才知道,原是再过几日便是夭折的六皇子的阴寿,若是他还在世,也该四岁了。 也就难怪宁嫔最近脾气越发的古怪,难道那个匣子里的东西和六皇子有关? 别人见不到赵姬,赵姬也无法附身在别人的身上,看来要让宁嫔说出实情一定要有个契机才行。 很快,这个契机就出现了,皇后邀众妃游园赏花。 成帝幸了那宫女两日,给她封了个贵人,和顺嫔一道住在永和宫,之后就一直歇在孙贵妃那,也算是给足了贵妃的面子。 皇后邀众人赏花,也是打算让大家认识认识这位新妹妹,毕竟宫内已经许久没添新人了。 宁嫔知道成帝一直歇在翊坤宫气得一宿没睡,为了好好给新来的贵人一个下马威,早早就起来梳妆。 为了不输人,还特意的把李贵人也一道带上,并且吩咐她一定得拿出最好的衣裳,决不能被人比了去。 秋禾一连给她换了三个发髻,她才满意,就像开屏的孔雀斗志昂扬的出发了! 宁嫔一行人到的不算早,御花园里顺嫔早就在了,没多久皇后也来了,然后秋禾就看到了传说中的新贵人。 v第十八章[09.09] 险些没惊掉下巴,这不是莲青吗?!难怪前几日去永寿宫没见到她,原是这样。 好似为了让她确认一般,皇后笑盈盈的给众人介绍,「这位便是莲妹妹,以后大家也该相互扶持,一同伺候陛下。」 秋禾就看到同样震惊又愤怒的宁嫔。满是脂粉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 呵呵,又有好戏看了。 莲青本就长得不错,进宫时还是个女娃娃,如今不过二十正是韶华之时,只是平日在永寿宫穿着打扮都很简单。 今日穿着红粉的襦裙画上了精致的妆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巧笑倩兮翩翩佳人。 往日秋禾与莲青也没什么太多得交情,更是因为刚到永寿宫的时候与她有些矛盾,虽是一直相安无事的相处着,但也只是维持表面的友善。 尤其让她疑惑的是,皇太后若看好莲青为何要等到如今,早些年就该扶莲青上去,而且就她对莲青的了解,她是个极其认规律的人,并不像争权逐利之人,是什么改变了她? 莲青一一给嫔妃见礼,皇后和顺嫔都是有备而来,尤其是皇后拉着莲青左右的看,就让宫女端上一个木匣子里头放了好几样珠宝首饰,一眼瞧去满是珠光。 「娘娘待莲妹妹可真好,嫔妾都要眼热了,娘娘这是只爱娇嫩的妹妹看不上我这样旧人了。」顺嫔在一边打趣着。 皇后被她说的也是发笑,「那是自然,莲贵人年轻貌美又体贴,这是给宫内添上新色,还能伺候陛下,本宫这是一瞧就喜欢的不得了。」 顺嫔也跟着递了一个荷包,「这还是之前陛下赏的如意簪子,和妹妹今儿这一身衣裳配的很,这是江南新贡的锦布吧,妹妹穿着就是好看。」 听的宁嫔更加的恼怒,别以为她是傻子,在这故意刺激她呢,合着就莲青年轻貌美,她是年老色衰无法侍君了呗! 而且一个一个都送的这般贵重,她就想着如何给下马威了,随便撞了一块成色不好的玉就来了,谁知道又被摆了一道。 莲青被夸的一张脸微红,娇羞的向皇后和顺嫔谢恩,又到宁嫔跟前见礼,宁嫔绷着脸上的表情,只得褪下手腕上的玉镯子,笑着戴到了莲青的手腕上。 「原来是莲妹妹,难怪我瞧着眼熟的很,我这几日身子不爽落,今日匆匆而来倒是不知妹妹也在,这个玉镯是皇太后赏的,就衬妹妹这样的玉人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到皇太后的时候莲青微楞,过了一会才躬身谢恩,钟皇后抿唇露出浅笑,宁嫔还真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送东西也要刺人莲贵人一下。 莲贵人是皇太后那出来的宫女不假,但她宁嫔自己还不是靠着皇太后才能进宫,她也配瞧不上别人。 众人跟着皇后到亭中休息,那边贤妃娘娘跟前的大宫女快步而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主子请安,贤妃娘娘也很想与众位娘娘一同赏花,可惜娘娘今早起身就不大舒服,这会太医开了药刚服了歇下,特派奴婢前来请罪。」 钟皇后早就知道贤妃不会来,她除了不得不参加的国宴,从来不会轻易出长春宫,倒真像是要吃斋念佛的样子,也不知菩萨可能洗去她一身的罪恶。 但这会也是关怀的样子,「太医如何说的?可是病得严重?这有何请罪之说,叫她养好身子最为重要,别的都不必多想。」 宫女跪在地上不住的给钟皇后磕头,等到退下的时候把怀中的一卷书册递给了莲青。 「贤妃娘娘知道莲贵人今日要来,特意让奴婢送来见面礼,这是娘娘亲手抄录的一卷《心经》赠予莲贵人。」 莲青感激的收下,宫女才给所有嫔妃行了礼快步的离开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秋禾的目光落在了莲青手上的书册上,拿心经送人,还真是闻所未闻,不仅是贤妃,就连一个宫女也是一样的低调神秘。 明明是四妃之首,又育有成帝的皇长子,到底是什么让贤妃日夜与经书为伴,深居长春宫不愿外出?这里头又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还不等秋禾探究太多,外头就响起了走动声,听着便是来势汹汹。 宁嫔好像是知道来人是谁,浑身已经紧绷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也阴沉了下来,秋禾好像也猜出来人了。 皇后在这,还能引起如此大骚/动的,整个后宫只有那位了。 钟皇后也愣了片刻,她不过是习惯性的给那边送了帖子,但两边不对付,她也从来不会给她面子来赏花看戏之类的闲事,今日是什么样的风竟然把这位也吹来了。 就听外头看守的宫人齐刷刷的跪地朗声行礼,「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秋禾的心就跟着一跳,她没有忘记香兰说的话,储秀宫起火的当日,除了宁嫔去过储秀宫,还有的便是孙贵妃的宫女。 不管当日纵火的人是谁,她都会一一清算,绝不会放过。 很快就见一身着艳丽的宫妃由宫女搀扶着下了肩舆,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浑身琳琅满目的珠光,摇曳生姿,远远的就能看见身后跟着数十位伺候的宫人,瞧着架势比这皇后都不逊色。 难怪姑姑未进宫时就常说孙贵妃宠冠六宫,无人可比,秋禾今日一见才知此话不虚。 等到走进了亭子,所有的嫔妃就起身,给孙贵妃行礼,孙贵妃再给钟皇后行礼,「许久不见妹妹,妹妹越发的光艳照人了。还不赐座。」 皇后身边的宫女赶紧搬了锦凳过去,不想孙贵妃身后的宫女早就准备好了,垫着厚厚的软垫,孙贵妃说了句多谢皇后,就在自家的凳子上坐下了。 秋禾眨了眨眼,宫内的这些嫔妃她也见了不少,从皇后到如今的莲青,虽然各人有各人的性格,但大多都会伪装自己的真性情。 就算是宁嫔行事再不经大脑,那也知道在人前掩盖,最多关着殿门自己在屋里发疯。 可孙贵妃却不同,光是这做派就毫不遮掩,简单的说就是,毫不给皇后面子…… 秋禾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钟皇后的脸已经阴了下来,这可是她见钟皇后三次,头一回看到她的脸色这么差。 孙贵妃长得美艳,听说比宁嫔还要年长一些,却半点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举手投足之间好似妙龄少女,说话也是随性的很。 「妹妹今儿怎么有空来御花园,之前听说妹妹喜花,陛下特意给妹妹在翊坤宫重修了一个园子,倒比御花园还要精致。」 v第十九章[09.09] 孙贵妃懒洋洋的掩面打了个哈欠,皇后虽然免了每日的请安,但大多数嫔妃都习惯了早起,唯独孙贵妃例外,听说不到午时翊坤宫的殿内都不会开。 「家花瞧腻了,可不就想着野花了,听说皇后娘娘邀大家赏花,我闲着无事就来凑个热闹,难道皇后娘娘不欢迎吗?」 她的眉眼中也是透着倦意,反倒让精致的脸上更添几分妖媚,没有盛气凌人的尖锐,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怼的钟皇后牙痒痒。 而且不得不说,还挺爽的…… 皇后惯是端着架子,总是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秋禾早就想知道她的面具之下到底是何等的面目,今日也算是有幸得以一探究竟了。 孙贵妃还真是个奇女子! 秋禾偷偷的打量着亭中的众妃嫔,孙贵妃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遥遥的一对,秋禾就迅速的低下了脑袋。 孙贵妃懒洋洋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不过一秒又移开,秋禾这才松了口气。 大约是她自己也觉得在这让所有人都不痛快了,坐了一刻钟不到,就又打了个哈欠。 「皇后娘娘可别放在心上,今早陛下起得早,把我也给弄醒了,这会乏得很,便先行告退了,不扰着你们的雅兴了。」 呵呵,知道陛下日日宠你,就算是不去翊坤宫也每日都赏东西,但你有必要跑这来炫耀吗!谁还没得过宠似的! 孙贵妃虽然是走了,可众人也没了赏花的兴致,好端端的一场赏花宴就这么被搅和了,而宁嫔的神色就一直没有好过。 又坐了一会,顺嫔就拉着莲青往别处去看花,皇后就摒退了众人,秋禾等人也跟着退了出去。 退到亭子边的时候,就看到皇后把宁嫔喊到了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宁嫔的脸色越发的惨白起来。 等临近午时,顺嫔和莲青赏花回来了,钟皇后也说乏了,宁嫔就魂不守舍的领着宫人回了咸福宫。 与上回一样,她一进殿就先进了屋内拿出了木匣子,这一回秋禾看到了里头东西的一角,她看到里头有明黄色的布,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 周文衍大病了一场,好在年轻底子好,没几日就痊愈的差不多了,不过为了逃避读书一直缩在西五所躺着。 早朝时有人提到了文老公爷的追封,成帝早年是靠文家登基这是无人不知的,文家当年盛极而衰也是所有人想看到的,可他们不愿意有一个恩将仇报的君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了不寒了众臣的心,成帝也不得不里外的安抚文家,多给些虚假的赏赐。 同时他也想起了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母后没有说错,周文衍是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他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宫里。 也该给他找点事情干,就算是办砸了也好过天天躺着不干事的强! 故而一下朝他就派人把周文衍给喊来了,周文衍在西五所躺着,实则没有一刻是歇着的,但在成帝面前却不能表露出分毫。 一进养心殿周文衍就横七竖八的站着,好似没睡醒的样子。 成帝只瞧了一眼,火就蹭蹭的往上冒,「给朕站好了!瞧瞧你这懒骨头的样,何时才能长大成人!」 周文衍嬉皮笑脸的稍微站好了一些,「父皇万寿无疆,儿臣可不急着长大成人,瞧我的哥哥们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儿臣可吃不消。」 「胡说!既然你的病已经无大碍了,明日起,你必须每日早起,同你两位兄长一道,来养心殿议政。」 周文衍眉头紧锁,浑身上下的不自在,「父皇,您在开什么玩笑,儿臣哪能听得懂这些啊!」 「听不懂也给朕听着!」 周文衍抽了抽嘴角,拗不过老子,「那,行吧……」 等到第二日下了朝,和往常一样,成帝召了多位内阁众臣,以及两位皇子在养心殿议政。 大周的边陲一直稳定,又有大皇子周子詹带兵固守北疆,近来也是相安无事,成帝这些日子有些睡不安寝。 皆因前几日他听武将称赞周子詹如大周战神,战无不克保我大周安康,可保大周的不该是他这位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吗? 他还记得周子詹刚去北疆之时,每月皆会送信回来,每年万寿和过年他都会回来,但随着他在北疆的事务越来越多,兵权越来越重,回来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今年成帝不是整寿,原本就不打算大办,但没想到周子詹也送信回来,说是今年怕是赶不上了,派人送了贺礼已经在路上了。 再结合臣子的一番言语,成帝就越发的睡不着,他的儿子果真是长大了,已经开始不再依赖他便可独当一面,或许已经是北疆的王了。 会不会再过几年,北疆的百姓会不会只知神武将军周子詹之名,都忘了这大周的皇帝是谁了。 故而他以边陲稳定为由,在商议是否将周子詹召回朝。 两位皇子听闻自然是心中喜悦,他们就算是在朝中办的事情再多,也比不过大哥手中的军权来的实在,若是大哥回到朝中就等于是砍去了他的左膀右臂,他们也再无顾及了。 可朝内的大臣们却在纠结,太平盛世文臣辈出,如今朝内少有杰出的武将,大皇子周子詹却是这些年来难得的胆识谋虑都具备之人。 这也是当初成帝委派他的最主要的原因,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了,当年还稚气非凡的大儿子,如今已经是翱翔的雄鹰了,越来越不受他的掌控了。 「父皇,骠骑将军刘将军对北疆了如指掌,若是他去接替大哥或许是最佳的人选。」 「可刘将军今年已经五十有二了,又几次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廉颇老矣如何能让老将军再出山?」 成帝意味不明的看了周子渊一眼,周子渊就低头不再说话,谁人都知道刘将军是二皇子妃的亲叔父! v第二十章[09.09] 「父皇,那北营的主将朱将军呢?他年轻御敌经验也丰富的很,一直与大哥配合默契,理应能独当一面。」 「你若是早说几日也许朕还能考虑一二,但你瞧瞧这些折子,是子詹从北营加急送回来的密函,条条件件都是朱毕龙的罪状!人已经在押回京的路上了!」 一时殿内陷入了沉寂,朱毕龙那可是当初陛下派去协助大皇子的人,如今回京了,北疆可不真的成了大皇子的天下了。 也就难怪,成帝会如此急不可耐的要将大皇子给召回京不可了。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时,养心殿的殿门被推开了,周文衍穿着招摇的华服,戴着玉冠懒洋洋的踏步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去,周文衍原本要打的哈欠收了回去,很是散漫的松动了几下筋骨,好像这并不是养心殿而是他的西五所。 沉默了许久,还是三皇子周子煜先反应过来,「四弟可是走错了地方?」语气中还颇有些调笑的意味。 跟着就有几个大臣也轻蔑的笑了一声,想来这位爷是连东西都不分了,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他该来的? 周子渊和他关系好,就想为这弟弟解围,「四弟可是来寻父皇有事?」但话语间也是以为他来错了地方。 对他们的偏颇,周文衍却丝毫不在意,「既然没我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骑马了?」 好像这才是他应该干的事情,所有人都当做他没有出现过一般的要撇回眼去,成帝才青筋直跳的按着脑袋,「混账东西,往哪去?给朕回来。」 在所有人震惊的神色中,周文衍又笑嘻嘻的把脚收了回来,他就不说是成帝喊他来的,非要让成帝亲口说,不然怎么让他们下掉下巴呢! 「老四也老大不小了,当年你们兄弟三人都是十五就进了养心殿,你们做哥哥的也该多关心关心弟弟才是!」 福禄海有眼力见赶紧让人给周文衍也搬了凳子,周文衍就大摇大摆的坐下了, 周子煜只觉得好笑,是他们不关心的问题吗?分明是他这弟弟烂泥扶不上墙!别说是如今已经十七了,他就是二十五进来也没用!能听得懂吗他! 他还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啊…… 成帝让身边的人把方才讨论之事又和周文衍说了一遍,周文衍听了就直点头。 「儿臣都许久未见大哥了,北疆这么苦,也就是大哥能住这么些年,换了儿臣定是一日都住不惯的,早该把大哥换回来了。」 虽然话说的不着调了点,但好歹句句说到成帝的心坎里了,认同的点了点头,一副关爱的神色看着周文衍,很是鼓励的让他继续说。 周子煜见不得周文衍得色,不就是说两句废话吗,凭什么能得父皇的好脸色,方才他和二哥可是被父皇训斥了! 「那看来四弟一定是有了主意,你让大哥回来,倒是说说让谁镇守北疆?话说的容易,也得考虑后果才行。」 成帝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悦,什么叫做让谁镇守北疆,难道他大周泱泱大国人才济济,除了周子詹别人就都不行了吗! 可没想到的是周文衍一副这很简单的样子,随口就接话道:「这有何难的啊?让大哥自己选人不就好了。」 傻子就是傻子,根本就不懂父皇召周子詹回来的意图,就是怕周子詹功高盖主独占北疆,若是让周子詹自己选人,可不就是挑选自己的党羽。 这和周子詹自己在北疆又有何差别? 就在他准备继续怼回去的时候,成帝却是颇有兴趣的继续追问,「如何选人?」 「这儿子怎么知道,儿子又不带兵又不打仗,况且北疆又没去过,可不是大哥选最好?选好之后就让父皇过目,一直选到满意为止。」 这会殿内原本嘲笑他的人慢慢静了下来,都开始琢磨起他这无意识的几句话。 内阁大学士蒋大人忍不住提问,「那若是一直没有满意的人选呢?」 周文衍啧了一声,随口就应答了一句,「哪这么多麻烦的事啊,难不成大哥不想回来了?要我想回来,怎么都能找到满意的人,大哥又不是你,怎么能找不到。」 这一回就连周子煜也沉默了,起初听这周文衍的话没放在心上,只当他是随口的胡说。 这会仔细的推敲起来,却觉得颇有道理。 若是成帝真的下旨,体恤大儿子带兵辛苦,让他回朝休息,难道周子詹会说自己不愿回来吗?这绝不可能。 成帝担忧他占北疆为王,或许周子詹自己才是最心虚的,他如今这么肆无忌惮,就是知道成帝没有合适的人选。 可成帝把事情摊到天下人的眼前来说,百姓绝对没人会觉得成帝是忌惮这个儿子,反而还会觉得成帝这个做父亲的关心儿子呢! 周子煜能想通,在殿内的所有人自然也能想通,尤其是心思缜密的成帝,几乎是周文衍刚说出口,他就想明白了,看向周文衍的眼神越发的和蔼。 而殿内的其他人也望向了他,难道关于四皇子不学无术的传闻都是假的?实则他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如今是打算一展宏图了? 周子煜更是阴狠的上下看着周文衍,他以前倒是看走了眼,他这四弟可不简单着呢。 周文衍也注意到众人的目光,越发的不解了,挑了挑他那双桃花眼,望着成帝很是无辜的道:「是不是儿臣说错了什么?」 众人:…… 方才以为他暗藏了实力,装傻充愣什么的!都当做没有发生吧!就这二愣子,他能有什么心机?方才那一定是运气好随口说的碰上了! 随后成帝就爽朗的笑出了声,「你啊你,以后好好跟着许师傅读书,每日都来养心殿议政,不许再晚到,不然朕没收你的库房。」 周文衍:???? * v第二十一章[09.09] 说来也是奇怪,自那日赏花之后,钟皇后突然对宁嫔亲热了起来,动不动就喊宁嫔去坐坐,有时候是听曲有时候是赏花。 好像真的是把她当自己人看了,可秋禾也明显的感觉到,随着六皇子的阴寿日子接近,宁嫔的情绪也越来越不对。 尤其是每回从景仁宫回来,都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殿内发脾气。 直到这日,钟皇后又派人来邀宁嫔看画,这次秋禾跟着一道去了,行至一半宁嫔就想起来要给皇后带的东西没带,就让秋禾回去拿。 宁嫔都不在宫内,主殿自然没有人,里头的宫女也是干自己的活计,秋禾进殿的时候里面正好没人。 让赵姬替她看着殿外的动静,她取好东西之后,就找出了那个神秘的木匣子,她有一回无意中见过宁嫔把钥匙藏在何处,拿出钥匙轻手轻脚的打开了匣子。 里面除了一小块明黄色带血的布之外,还有两个雕刻精美的木人,而最为可怖的是木人的身上扎满了尖细的针。 木人正好翻过身子露出了后面贴着的白布,上面赫然写着孙贵妃的闺名以及她的生辰八字。 秋禾迅速的翻过另一个木人,看清上面的名字和生辰,手背的青筋直露,眼底的寒意遍布全身,果真与她所想的一样。 宁嫔偷偷用厌胜之术,这一回她便是求普天诸神,也没人能保她的命了。 秋禾又看了两眼,记住了木人的样子,合上木匣子,将它放回原位,像是从来没有动过一般,合上殿门离开了。 秋禾匆匆回到宁嫔的身边,把荷包递了过去,宁嫔正在和皇后说话就随意的看了她一眼。 「怎么这么慢,险些耽误了我的事。」 秋禾轻声的解释说是一时没找到在哪,在景仁宫这么多人瞧着她也不好发作,就笑着说让她下回注意些,就把荷包递给了皇后。 里面装的是一小瓶的香料,是宁嫔自己对着古籍调的,上回皇后闻到她身上的香觉得好闻就随口问了,宁嫔今日就说带来。 「本宫记得贵妃也爱这样的香,以前也总会制香,只是她的香味浓郁些,还是你的更适合本宫。」 秋禾注意着宁嫔的神情,她总觉得皇后话中有话,这已经不是她头回听到皇后在宁嫔面前提起孙贵妃了。 当初六皇子夭折,就是有一日他由太监宫女陪着在园子里玩,碰上了孙贵妃,孙贵妃看他可爱还召到跟前说话,他的小脸红扑扑的还问了随行的宫女,是不是病着了? 宫人们自然不敢做主,回去禀告了宁嫔,六皇子一直都是由奶娘照顾着,她就是每日陪着逗一逗,听说是贵妃说的,便刺了一句,「她一个没孩子的还来教我呢?孩子刚玩闹了脸红也没什么。」 就未曾放在心上,结果晚上回来六皇子就开始浑身发热,太医整宿的守在咸福宫,但体温一直没有降下来,连续的发了三日的烧,宁嫔整个人都傻了。 最后六皇子也没有救回来,宁嫔一直就陪在六皇子的床前,看着六皇子闭上眼人就疯魔了。 去皇后跟前也闹,去成帝跟前也闹,说六皇子出宫之前还好好的,可碰上了孙贵妃之后就出事了,一定是孙贵妃下的毒手。 她的六皇子还没有赐名,还这么鲜活可爱怎么可能就没了。 但当日不止是孙贵妃的人看着,就是六皇子的身边的宫人也是瞧着的,孙贵妃除了喊六皇子到跟前看了一眼,连手都没伸,也没有赏过东西,实在是无法说是孙贵妃下的手。 可不管别人怎么说,已经疯魔了的宁嫔就是不信,与孙贵妃也就势同水火了。 皇后分明是知道这些的,这些日子却不停的在宁嫔跟前提孙贵妃,如此的刺激她,到底是意欲何为? 秋禾抵着的脑袋眯了眯眼,不管皇后打的是什么主意,都是方便了她。 果不其然,从景仁宫回来,宁嫔的情绪就更是不对了,后日便是六皇子的阴寿,皇后莫不是想要一箭双雕? 宁嫔回了宫,就把自己关进了殿内,秋禾想要探究也没有法子,只能着手安排别的事情。 正瞧出殿就碰上了小喜子,秋禾想让他帮忙去一趟翊坤宫,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两这兄妹倒是有了些许的默契。 虽不是兄妹情深,但也彼此利用,相互为对方保密,让秋禾在宫中行事也方便了起来。 没想到还不等秋禾说话,小喜子就笑嘻嘻的拉着她到一边,「喜哥哥这是怎么了?」 秋禾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有个冰冰凉的小东西落入了她的手中,秋禾奇怪的看着手中出现的精美小小罐子,瞧着,好像是胭脂? 「是四殿下让我拿给你的。」 秋禾的耳尖腾的一下就烫了起来,只觉得手中的不是胭脂,而是滚烫的山芋,拿也不是丢也不是。 上回两人见面之后,秋禾就辗转了一夜失眠,后来左右的想不通,总觉得周文衍是不是故意在逗她玩,他到底看上自己哪一点呢? 自己这么刺他,没想到还让他有了夺位之心,这对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但两人隔着这么多道宫墙,一直没有再见面,秋禾渐渐的被眼前的事给吸引,便把周文衍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 前儿还听人说闲话,说是不学无术的四皇子进了养心殿议政,语气之中满是嘲笑。 秋禾却是知道他一定是有把握的,并且开始行动了,他若是蛟龙就不可能沉溺与儿女情长,或许当日真是一句玩笑话也不一定。 想通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但当时又发现了宁嫔厌胜之术的事情,便没有细想。 没想到今日他就送了东西过来,而且不是送首饰就是送胭脂,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有什么用??? 小喜子还在等秋禾的回话,他好一会去给四皇子回消息,看秋禾不讲话,还当她是乐坏了,不知说什么好呢。 v第二十二章[09.09] 结果秋禾沉默了许久开口,「让他下回别再送这些只能看不能吃的东西了,没用!」东西倒是没有丢,揣在手里就潇洒的走了。 小喜子:??? * 周文衍刚从养心殿出来,就有人从后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周文衍也没回头懒洋洋的开口,「二哥打算往哪去?若是无事到弟弟那喝碗茶?」 周子渊温和的一笑,「你怎么知道是我,今日就不了,父皇还派了事情,一会就得出宫了,知道你那好茶多,下回给我留着。」 周文衍挑了挑眉,「难道除了二哥,这殿内还有别人看得起弟弟,与我亲近的?」 周子渊沉默的又拍了拍他的肩,其实他们两何其相似,都是没有生母可以依仗的,就算是养在贵妃宫中又如何? 但他不服输,既然生在了这帝王家,若不拼一把他如何能甘心。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父皇定是看重你才会让你进养心殿,而且前几日你虽是无心之言,但也替父皇解决了燃眉之急不是?你我皆是父皇的儿子,就该看得更远。」 别看周子渊文弱书生的样子,实则却是兄弟之中野心最大的。 周文衍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那可还是算了吧,这些头疼的事情交给哥哥们,我就在后头跟着不是更好。」 周子渊的笑意才浓了些,笑着摇了摇头,「你啊你,何时才能长大些,好了,我不与你说了,想出宫为父皇办事,下回再找你喝茶喝酒随你挑。」 「不送二哥了。」 周子煜晚了一步,方才还在与成帝说黄河之事,这几年每到雨季黄河就会决堤,得早作预防才好。 没想到出来就见了这两兄弟惺惺相惜的样子,冷笑的冷哼了一声,这两人还真是臭味相投了,周文衍不过是运气好,还真心安理得的每日来养心殿报道。 真是没脸没皮惯了。 这会还没出养心殿的范围,成帝又一直要求兄弟和睦,周子煜就笑着和周文衍打了招呼,才匆匆离开。 周文衍眯着眼目送这位好三哥出殿,才踱着步子悠闲的回自己的西五所。 一路上却在想,黄河每年都决堤,可有何解决之法。 等到西五所就看到了缩在所外等候的小喜子,原本的愁色一扫,露了个笑,大步的走了过去。 小喜子为难的看着四殿下,周文衍就猜出定是秋禾又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无妨,她说了什么你便如实说,我不怪罪你。」 小喜子这才把秋禾的话给说了,周文衍顿了一下,才放声的大笑出声,「她真是这么说的?难怪每回我给她东西神色都这么古怪,原是不喜这些。」 「殿下,秋禾,秋禾也不是不喜欢您送的东西,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周文衍品着她的话想她到底喜欢什么,听到这就笑眯眯的咬着几个字,「这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秋禾还在指挥殿内的人布置后院的紫藤,陛下已经有几日没到过后宫了,算着日子也该翻牌子了,虽然不一定会翻着咸福宫,但也得准备起来了。 刚忙活着,就有人喊了她一声,秋禾回头去看是小喜子,就交代了接下来如何布置,走了过去。 结果小喜子神秘兮兮的领着她往外去,说有事情与她说,秋禾没想太多就跟了出去,等到无人的地方小喜子就说他去拿东西马上来。 秋禾只得等着,正在不耐要走的时候,就人用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秋禾闻到一股熟悉的龙涎香,被蒙住的眼睛眨了眨,睫毛在他的指腹轻轻的刷过,抿了抿唇无奈的开口,「殿下可是知道这是何处?」 周文衍闷着笑松开了手,方才她那睫毛刷过的地方还有酥麻的触感,连着他的心都被撩拨得痒痒的,声音就有些低沉的哑意。 「爷就是想见你,在哪不一样吗?」 秋禾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人本来说话就很不要脸了,怎么从那日之后还越发的口无遮拦了! 「殿下慎言,或许对殿下来说无异,可对奴婢来说却是很大的不同。」 周文衍微低下身子与她的眼眸平视,仔细的端详着她的脸,直把秋禾看得不自在要偏头才摸了摸她的脑袋。 被突如其来温热的手掌揉了揉,秋禾还有些懵,就听到周文衍无奈的声音,「都依你,你说哪里可以见就在哪里,只要你别躲着我。」 秋禾心底有个角落有点微微的被触动,很少有人这么宠着她,除了娘亲和姑姑,他是第一个不讲道理就纵着她的人,还是个男子。 小的时候没有父亲,外祖一家又对她与娘亲冷眼相待,她对男子天生就有些抵触的防备,可周文衍好像和别人都不一样。 「怎么没有涂胭脂,我听小喜子说你不喜欢?」 秋禾僵持着身体不自然的嗯了一声,想要离他远一点。 就听到周文衍也跟着附和,「不喜欢就算了,反正你不涂那些东西也好看,我就是瞧着二哥给二嫂子买,就顺手也拿了一个。」 秋禾脸猛地涨的通红,用力的在周文衍的脚背一踩,二皇子给皇子妃买东西,他跟着凑什么热闹,还顺手,他们是这种关系吗? 这个该死的浪荡子!占她便宜 然后不再理他快速的跑开了,不管周文衍疼的跳脚,在后面喊她的名字。 v第二十三章[09.09] 周文衍还摸不着头脑,这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气了?不过小家伙生气的时候那一个瞪眼也太娇嗔了一些,看得他心猿意马。 艹,更喜欢了怎么办!现在就想把人给抢回去! 等到她跑开了许久才想起来,他还特意带了好多点心,没给她呢…… 后来点心还是由小喜子送给了秋禾,用小食盒装的很是好看,而且最为神奇的是,每一样都是秋禾喜欢的。 秋禾嘴上嫌弃的不要,嘴角还是诚实的不停往上扬,小喜子在一旁是看破不说破! 他原先对秋禾这个白捡的妹妹,只是觉得她机灵长得好看,很长一段时间都把她给忘了,后来机缘下碰上了,才知道这个便宜妹妹比想象中的厉害多了。 尤其是知道四皇子看上这丫头之后,更是觉得她不简单。 他自己是不甘于人下的,而且之前被人如此的戏弄一定要把仇给报回来,不如豪赌一把,跟着秋禾搭上四皇子或许还有机会翻身,自然是把秋禾当做是救命稻草。 秋禾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相互有利益,这样的关系才能维持的更久,也让她更安心。 当然这个在周文衍那大傻子的身上不适用: * 很快就到了六皇子的阴寿当日,秋禾再没有心思去想什么周文衍,收回了所有的精力认真的放在这件事上。 成帝倒确实是停下了政事,他已经连着有十日未曾临幸后宫了,不仅是皇后派人去探望,连皇太后都坐不住了。 他才不得不召了敬事房,随手就翻了孙贵妃的牌子。 成帝不来后宫,孙贵妃乐得自在,反正她也没有孩子,每日不是养花就是养猫,坐到她这个位置既不用争宠也不用去看何人的眼色,不要太舒服。 不过成帝来也好,她能这么嚣张的在后宫人人忌惮她,还不是因为有宠爱在,福禄海来报喜,她就赏了银子,让小厨房准备膳食。 成帝是晚上来,孙贵妃在用午膳的时候贴身的大宫女青雨就提醒了她,「主子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今年可是打算如何办?」 孙贵妃却是一愣,她倒不是想起来自己的生辰,她都这个岁数了过生辰那可就是老了一岁了,不过也罢。 但她记得夭折的六皇子与她的生辰差了半个月,这几日好像就是他的阴寿了,她虽是不喜欢宁嫔,可六皇子虎头虎脑很是可爱,真是可惜了。 等到用了午膳歇息的时候,孙贵妃还是会想起那孩子的样子来,叹了口气如何都睡不着。 「青雨,喊太医来,说是本宫有些头疼。」 成帝处理完政务时间已经不早了,福禄海看着时辰硬着头皮提醒了一次,成帝才合上了最后一封奏折。 按了按鼻翼两侧,这还是之前贵妃教他的法子,说是能缓解疲劳?醒了醒神才起身,「走吧,去你孙主子那瞧瞧,今儿又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 宁嫔从昨日就在等,成帝若是回后宫,这样的日子总该会翻她的牌子,而且她这个月月事不太准,起初还以为是又怀上了,欣喜了很久。 结果月初又来了红,等到月事结束她的绿头牌也重新挂了回去,想着今日陛下喊了敬事房总该要来咸福宫了。 可等了一上午,就等到了成帝翻了孙贵妃牌子的消息,整个咸福宫都笼罩在一片愁云之中。 宁嫔也午膳都没有用,一直把自己关在殿内,秋禾攥着手心一直在等,若是今日无法成事,下个机会还不知要何事才会来。 成帝到了翊坤宫,宫女已经等在外头了,成帝还有些奇怪,这个时辰孙氏不是在练字就是在和猫儿玩,结果进了翊坤宫也是安静的很。 「你们主子呢?」 「奴婢给陛下请安,娘娘午晌起就一直头疼的厉害,找了太医来看却说好好的,这会还未起身。」 成帝皱了皱眉,孙氏的身子一直不错,平日还会陪他打拳射箭,怎么好端端的会头疼。 一路进了寝殿饶过屏风,果真看到孙氏躺在床上正在睡觉,脸色很是苍白全无平日鲜活的样子,这是真的病了。 成帝坐到她的床前,握着她的手仔细的看,孙氏才幽幽的睁了眼,冲着成帝无力的眨了眨眼,想说话也没什么气力,身后的大宫女就要扶着她坐起来,被成帝给拦了。 「身子不适还勉强做什么,赶紧躺好,朕早就免了你行礼,这会还需要这番客套的功夫吗。」 孙贵妃这才重新躺好,「今日是无法陪周郎了,许是前几日贪欢吃了些凉的茶,有些不舒服了。」 成帝替她掖好被子,又陪着她说了一会话,看孙贵妃只是躺着没有别的症状也就放心了一些,便打算回去了。 「你好生歇着,朕回养心殿阅公文,若是夜里还是疼的厉害,就差人来告诉朕,朕再赶过来看你。」说着还握了握孙贵妃的手,才离开。 孙贵妃也真的不和他客气,虚弱的点了点头就让宫人将成帝送出去,自己继续躺着。 等到宫女回来报说成帝已经出了翊坤宫,她才放松下来,让她在这这样的日子侍寝她也觉得膈应,既然如此还不如做个好人。 权当是为了那个可爱的孩子。 宫女问她要不要再请太医来瞧瞧,被孙贵妃拒绝了,只让她合上殿门说她要躺着休息一会。 成帝出了翊坤宫也没了兴致,他喜欢和孙氏一块是因为在翊坤宫不必端着皇帝的架子,可以放下担子在这一片桃花源轻松片刻。 v第二十四章[09.09] 既然孙氏头疼,他一时也不想去别处,还是回养心殿来的好。 可到御花园附近的时候他隐约的听到孩童的笑声,这笑声还有些熟悉,成帝驻足四下去看。 他的儿子都已经大了,儿子中也只有老大和老二有孩子,但若是进宫一定会先来给他请安才是,成帝心中叹了口气,母后说得对,子嗣还是太少了。 尤其是这些年,小六和惠妃未出生的那个孩子都没能保住。 这也是他已经厌倦情爱,却仍然宠幸嫔妃的原因,他太渴望孩子了。 「福禄海,你去瞧瞧御花园可是有孩子的笑声?」 福禄海赶紧派人去看,结果自然是没有的,他想起了之前贵妃交代的事情,就犹豫的道成帝跟前请罪。 「陛下,御花园内并无闲杂人等,只是……」 「只是什么?」 「奴才记得今日好像是六皇子的阴寿……」 成帝想起来了,当初小六就是五月初诞下的,他没了的那夜他在养心殿对着佛像一宿没合眼,只可惜孩子最终也没能保住。 所以就算是后来宁嫔一再的闹事,污蔑孙氏他也没有处置她,小六没了他比任何人都要感同身受。 「改道去咸福宫。」福禄海赶紧挥了挥拂尘,仪仗改道一路往咸福宫去。 秋禾一直心神不宁的在等着,直到赵姬的声音响起,她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成了、。」 因为知道成帝翻了孙贵妃的牌子,今日又是如此特殊的日子,整个咸福宫都是静悄悄的,没人敢高声说话,更甚是把鲜亮的摆设都给换成了素雅的。 而宁嫔则是从中午关门起,就一直没有出来,宫人们低声在议论,说她莫不是在里头偷偷的给六皇子烧纸钱。 后宫是不允许弄这些白事的,不吉利,就算是皇子也不行。 故而成帝的仪驾到宫门外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整个咸福宫都是死气沉沉的,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但想着今日特殊也就没有计较。 宫女们干活的干活,等看到成帝出现的时候,全都吓傻了,赶紧跪地请安行礼。 「起来吧,怎么如此安静,你们主子呢?」 陪着宁嫔在殿内的是紫书,秋禾也是大宫女,就守在正殿之外,看到成帝过来也带着宫女跪地行礼。 之前宁嫔怕秋禾替她跳舞的事情穿帮,每次成帝来都让秋禾避开,所以秋禾到咸福宫后这是头回碰上成帝。 成帝对秋禾还有些印象,主要还是因为她的这双眼睛,但他记忆中这个宫女好像不在宁嫔身边伺候的,等到她们行完礼起身,成帝还问了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原先也是在咸福宫的?」 「回陛下的话,奴婢秋禾,原先是在皇太后身边伺候,如今有幸伺候宁嫔主子。」 这么一说就对上了,成帝就不再多问,点了点头,看了眼殿内。 秋禾就很贴心的解释,「主子用了午膳就说不太舒服,一直在殿内休息,不知陛下驾临,奴婢这就进去通传。」 怎么这么巧也不舒服?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总是要探问一二的,想着会打搅到她休息,就摇了摇头,「不必了,朕自己进去。」 秋禾微微颔首退到一边,看着成帝迈过步子进了殿内,嘴角才扬起一抹怪异的笑,退到了一旁。 紫书一直都替宁嫔守在寝殿外,本就心虚的不行,突然成帝就带着福禄海出现了,双眼猛地睁大第一反应就是想提醒宁嫔。 但成帝来得太悄无声息又太快了,根本就不让紫书有反应的时间,她就浑身发颤的跪下了。 「奴婢……」成帝抬手示意她禁声,紫书哆嗦着跪在地上,成帝才发觉不对劲,若宁嫔真的是病了,这个宫女怎么可能这么慌张。 「开门。」 紫书跪在原地不敢动弹,成帝看了福禄海一眼,福禄海赶紧上前将紫书踢开,几个小太监直接的就往里撞开了殿门。 屋内,整个地上铺满了白色的纸钱,还有白色的纸条,成帝蹲下捡起一看,上面写着孙贵妃的闺名以及画上了血红的叉。 宁嫔就跌坐在殿中,整个人就像魔障了一般,穿着白色的衣服,一手拿着一个木人,另外一手拿着粗长的针不停的往木人上扎。 一边扎一边咒骂着什么。 不仅是成帝,就连身边的福禄海都震惊了,他跟着成帝在宫内这么多年,什么阳谋诡计没见过,却鲜少有人如此夸张。 「宁嫔,你在做什么!」 听到了成帝的声音,宁嫔才像是清醒了过来,先是迷茫然后再是恐惧最后是怨恨。 低声的喃喃着,「陛下?您怎么来了?」 「给朕把她手中之物拿来!」宁嫔这才如大梦初醒,抱着手里的东西往后跑,就被几个小太监给擒住,抠出了手上的木人交到了成帝的手中。 成帝不敢相信他的嫔妃居然会有如此恶毒的心思,竟然在宫内公然搞厌胜之术。 v第二十五章[09.09] 尤其针对的还是孙氏,成帝马上就联想到了方才孙氏说的头疼,结果刚这么想着,那边就有太监来报。 「启禀陛下,您一离开贵妃娘娘就头疼欲裂,这会已经昏厥了过去,太医正在往翊坤宫赶……」 宫人这才看到眼前的场景,顿时禁了声,其余的一切都不必再说了! 「来人!给朕把这恶毒的疯妇拖下去关起来!没朕的命令不许离开咸福宫半步!」 「陛下!您就不想知道嫔妾为何如此吗!我们的孩儿死的冤枉啊!您就纵容害他凶手,还不让嫔妾自己动手为孩子报仇吗!嫔妾要让孙氏为我孩儿偿命!」 「疯了疯了!你真是疯了!当初的事情朕已经查了数遍,小六的死朕也痛心疾首,但与贵妃何干,你身为他的母亲不能及时发现他身子不适,才会导致病重,如今还用出如此恶毒之术,朕真是看错了你!」 宁嫔原本挣脱开了太监的手,跑到了成帝的跟前,听到这样的话,整个人都傻了。 「陛下怪我?我是他的母亲我如何会害他,孙氏是妖妃,她蛊惑陛下,迷惑了您的心智,嫔妾不过是为了您,为了大周!我不能被关,我要为六儿报仇!」 福禄海怕宁嫔会对成帝不利,死死的将成帝护在了身后,小太监们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扑上去将人给擒住。 这回不论是宁嫔如何的挣扎都挣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成帝从她眼前离开。 成帝踏出正殿的时候,身后还能听到宁嫔狰狞的嘶吼声,这让他的愤怒达到了顶峰。 正好听到动静的李贵人从配殿出来看情况,就撞上了成帝,她自然清楚宁嫔做了些什么,赶紧跪地给宁嫔求情。 「陛下,不论姐姐做了什么,都是因为心中敬爱您,求您看在姐姐丧子之痛饶过姐姐此次。」 成帝眯着眼盯着李贵人看了一眼,「你还为这样恶毒的女人求情?好,那朕就如你所愿,封锁整个咸福宫,不许任何人进出。」 说完就匆匆往翊坤宫去,大批的侍卫围住了咸福宫,原本跪地的宫人全被抓捕了起来,一时之间咸福宫内只能听到求饶声和哭泣声。 * 景仁宫内,皇后用过晚膳洗漱过后换了衣服正由宫女为她梳发,身边的蔡嬷嬷就摒退了宫人到她耳侧低语。 「那陛下呢?」 「说是贵妃头疼的厉害,赶着去翊坤宫了。」 皇后自己拿着梳子一下下的梳着长发,对于这样的消息并未感到诧异,反倒是冷笑一声。 「本宫早就说了,宁嫔是个不成器的,这样的机会都把握不住,反倒又让孙氏那小贱人得了便宜,之前本宫见她会争宠了,还当是学聪明了,没想到蠢人就是蠢人。再怎么也改变不了。」 「没准是得了什么人指点也说不定,咸福宫不还有个貌美的李贵人?出了这样的事,陛下总是要交给主子来处置的。」 「呵,那倒未必,陛下的心尖儿被人如此对待,陛下难保不会亲自处理,本宫与她相比不过是占着皇后的名分罢了。」 蔡嬷嬷是钟皇后的奶娘,从小伺候着钟皇后最是知她的性子,「主子别忘了,您还有三皇子,她便是再得陛下的心又如何?您才是皇后。」 钟皇后望着镜中已生出白发的自己,蔡嬷嬷说得对,她绝不会允许有人妨碍到子煜的位置。 宁嫔使用厌胜之术构害贵妃的事,不过一夜就在宫内大肆传扬开了,好在贵妃只是头疼太医施了针,第二日就好转了。 成帝陪了贵妃一夜见她无恙,临上朝前就把宁嫔处置了,念其丧子之痛削去嫔位永生禁足于咸福宫内,原咸福宫的宫人散去各宫。 至于李贵人,皇后原本是想要将她移出来住到她的景仁宫,也好拉拢,毕竟此事与李贵人无关。 可成帝却说李贵人明知宁嫔有错而不劝诫,一同禁足,罚抄佛经以净心魔。 钟皇后也就作罢了,除了自愿留下伺候李贵人的人,便把咸福宫内所有的宫人都遣散了,不过一夜之间,原本热闹的咸福宫便成了一座冷宫,无人敢涉足。 是夜,咸福宫内一片漆黑寂静,唯有鸦雀可怖尖锐的叫声。 宁嫔从昨日成帝离开后,就一直瘫坐在殿内,一下都没有动弹过,她不懂,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陛下就如此的偏袒孙氏吗?她不过是想要为孩儿报仇也有错吗?若真有神灵,为何这些该死之人还不死! 分明是天道不公,她有何错? 这么想着,她发觉原本紧闭的殿门从外头慢慢的被推开,一个浑身是冒着荧光的白影飘了进来,白影蓬着头脸也看不见,但让宁嫔本能的害怕。 「你是谁?为何要装什么弄鬼的!我不怕你!你出去!」 白影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一直不停的往她身边飘来,最后绕着她开始打转,宁嫔喃喃的捂着耳朵摇头。 「这里是我的咸福宫,你快给我滚出去。」 然后宁嫔就看到白影的手上拿出了一个瓷碗,长发下冰冷的嘴角一扬,「你害得我好苦啊宁嫔,现在就下来陪我吧。」 宁嫔的双眼猛地睁大,她听出这个声音了,但怎么可能的?「惠妃?你是惠妃!不!你离我远点,不要靠近我,不要动我,我不喝!」 「为何不喝,当初你不也是如此的灌了我药,要毒害我的性命,如今你也该尝一尝这个滋味。」 白影的声音凄厉又尖锐,在这无边的夜色中格外的渗人。 宁嫔害怕的往后退,直到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了,才崩溃的疯叫了起来。 v第二十六章[09.13] 「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害得你,不是我,我只是想要拿掉你的孩子!我没有想过会这样的,我求求你,我还不想死!」 「我把你当好姐妹,你却要喂我以砒/霜,求我?那谁又能救我和我腹中的孩儿呢?」 「这不怪我,谁让你长得好看,又得到陛下的喜爱,甚至还怀了身孕,我的孩子刚没了,你却怀上了,一定是你故意咒我的孩儿,而且你还如此得意的向我炫耀,我如何能忍!」 白影微微的一顿,凄凉的笑出声,「所以,为了你的嫉恨,我与孩儿便得死?」 宁嫔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中,迷茫的抱着脑袋摇头,但不知是那句话触碰到了她的神经,猛地尖叫了起来。 「你本来就该死!你哪里是真的把我当姐妹,你就是要炫耀!该死!你们都该死!那一把大火就该烧得更彻底!我恨不得在你刚进宫时就烧死你!」说着还抓起旁边的桌椅开始挥舞。 可就在她的话音落下之时,屋内的灯火亮了起来,所谓的白影正好端端的站在殿内。 宁嫔涣散的目光慢慢的恢复清明,看着眼前所谓的惠妃,慢慢的掀开了眼前的头发,露出了光洁熟悉的面孔。 宁嫔怒目而视,不敢相信的伸手指着眼前的人,「怎么会是你!」 秋禾对着宁嫔露了一个笑,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她,「为何不是我?」说着将一个浑身扎满了针的木人丢到了宁嫔的身边。 木人上面的白布上,赫然写着惠妃的闺名以及她的生辰八字,「你是谁?你绝不是宫女这么简单,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秋禾虽然是在笑可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浑身透着一股连宁嫔都害怕的戾气,她为何从来没有发现,这个宫女如此的不简单的。 好像从一开始注意到她,每一步都被人所牵引着,慢慢的掉入一个深渊中,「你是故意来咸福宫的,是你害得我!」 宁嫔突然想通了,她就说好端端的李氏怎么会给她介绍宫女,这个宫女还百依百顺,原来一切都是有阴谋的。 「忘了告诉你,我姓沈。 你说我为何而来呢?」 「你要给惠妃报仇!你是谁!」话音刚落,宁嫔就趁着秋禾不注意,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用力的朝着她的方向扑了过来。 可说来也是奇怪,原本站在原地的秋禾,突得消失了,宁嫔扑了一个空,脸砸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直接就磕坏了一颗牙,顿时满嘴的血水横流。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宁嫔惊恐的看着秋禾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而秋禾却仍然是笑盈盈的看着她。 「你觉得我是什么,便是什么,而今后的这里便是你永久的归宿。」 说话间宁嫔看着大殿内开始着火,火红的火舌开始朝着她蔓延逼近,她还能感受到滚烫的热浪一点点的要将她吞噬。 「不,不!不是我放的火,我只是下了药,我想要她也尝一尝失去孩子的痛苦,我没有杀她,放过我,放过我!」 秋禾面无表情的看着冰冷的大殿内,宁嫔正在虚无的火焰中挣扎着,这还远远都不够,只有让她感受到切身的疼痛,才能了解当初姑姑死的有多痛苦。 她方才说得这么明明白白,如今又改口了,让秋禾如何相信,这场大火与她无关?姑姑心善却不想当做姐妹的人,从一开始就在想着如何害她! 「让我出去,放我出去!火!火!大火!」凄凉的尖叫声和无助的敲门声,一下一下的回荡在漆黑的夜色中。 第二日宁嫔醒来了,她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殿内,没有被烧坏的痕迹,身上也没有被烧到的伤口,唯有掉落的牙齿,和流血的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一整日除了来送饭的宫女,她谁也见不到,没有人相信她见了鬼相信有人要找她报仇,她恍惚的又熬到了夜里。 火光又一次的着了起来,她只能拼命的逃拼命的呐喊,不然就会被火光所吞噬,一次又一次没有尽头。 而殿外李贵人正目睹着这一切,内心丝毫都没有波动的情绪。 秋禾慢慢的走到了她的身边,「你还恨吗?」 「我与吴家表哥从小指腹为婚,可惜我家道中落,母亲让我进京投奔表哥,结果吴家看不起我的身份,不承认亲事,硬逼着我当了她的陪嫁,进了这世上最大的牢笼。」 秋禾听着耳边的哭喊声尖利的求饶声,她有些说不清此刻的心情。 为姑姑报仇她应该是高兴才对,可不知为何有了些怅然若失的心情,或许是因为事情终于有了了结,而她却不知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我答应过你,一定会让你出宫的,便会说到做到。」 「谢谢你,秋禾,你当初为何会选择帮我?」 秋禾低头看着手上戴着的玉镯子,这是那日李氏给她的,她相信姑姑的眼光,李氏是个善良的人。 冲着她露了一个浅浅的笑,没有说话,把镯子摘了下来戴回了李氏的手上,「或许就和你相信我一样吧。」 就在秋禾以为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深宫之内的这场大戏,才刚刚拉开了序幕。 又过了几日,除了喜欢碎嘴的宫人们,私下议论几句原先的宁嫔愚蠢之外,咸福宫的事情也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可这日的早上,给咸福宫送饭的宫女刚推开正殿的大门,就发现以前总是疯狂的扑过来的吴氏今日并没有响动。 当她想要把碗放在地上的时候,才发觉有一片阴影投在了她的上方,再一抬头,就看瞪大了双目尖叫着跑了出去。 「启禀皇后娘娘,外头有宫女来报,咸福宫出事了,吴氏在殿内自缢了,李贵人也一同被勒死在了殿内。」 钟皇后原本在喝茶,眉头就皱了起来,原本她想将李贵人移出来,但是李贵人与吴婉莹姐妹情深,她是不信这样的鬼话的。 v第二十七章[09.13] 但她都不愿意,自己如何能做主,便随她去了,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标致的美人要在冷宫了却余生了。 如今听到两人都死了的消息,钟皇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吴婉莹是个很惜命的人,没想到她会自缢,但让钟皇后可惜还是李贵人。 单瞧李贵人给吴婉莹求情,都没有撤了她的贵人之位,就知道皇帝还是个怜香惜玉的,如今就这么没了,如何不可惜。 「确认都死了?」 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难以忘记方才的情形,「回皇后娘娘的话,确实是已经没了,奴婢摸着身子都已经凉透了,过去好些时辰了。」 她还要形容见到的样子,让皇后才用过的早膳都忍不住的要吐出来,赶紧挥了挥手让她别说了。 「既是如此,就照其他宫人的例子埋了吧。」 蔡嬷嬷忍不住提醒皇后,「娘娘,吴氏到底是皇太后的人,要不要去问一声。」 钟皇后冷笑出声,「她当初背弃皇太后,你当皇太后如今还会为她说一句话不成?吴婉莹的尸首由我做主,丢去乱葬岗,至于李贵人,到底是个贵人虽然无宠过,但也得葬在妃陵寝,这么算起来吴婉莹压了李贵人一生,最终还是吴婉莹输了。」 钟皇后嘴里是这么说,但还是让人去了一趟永寿宫,皇太后一听就乐了,只说一切都由皇后决定便可,她没什么意见。 等皇后的人一走,陈嬷嬷就给皇太后奉茶,「哀家之前是如何说的,瞧瞧如今吴婉莹的下场,真是天道轮回,都是报应。」 陈嬷嬷犹豫了一二,「皇太后认为吴婉莹的死和秋禾有关?」 「这倒未必,她虽然看着不简单,但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只是这事她在其中定是脱不了干系。对了,皇后遣散了咸福宫的宫人,这丫头去了哪里。」 「您说巧不巧,她又给分回了景阳宫,您若是喜欢,奴婢再去把人领回来?」 皇太后闭了眼休息,过了一会才幽幽的道,「不必了,打这丫头主意的人多了,我们静观其变。」 * 秋禾确实是被分回了景阳宫,而且是她自己求来的。 咸福宫出事的当晚,周文衍就单独见了她一面,说要带她去西五所,她不肯。 「殿下不是说不会勉强奴婢吗?而且奴婢去西五所,对殿下真的好吗?」他出入养心殿后就成了许多人的焦点,尤其是皇后。 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周文衍也没有勉强秋禾,今日也不过是问一问她的意思,若是她想,就算是再危险,他也会护她周全的。 「那就在景阳宫吧,你也熟悉些,我再提点方姑姑几句,你在那我也能照顾着些。」 秋禾就忍不住的斜了他一眼,什么叫他照顾一些,她何时需要别人照顾了? 周文衍瞧着她的神情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忍不住的笑出声,好像他只能在这个小丫头的跟前才能露出如此放松的神情来。 「是我说错话了,不是你需要我照顾,而是离我近些,我能时时瞧见,也能一解相思之苦。」 秋禾的耳尖又止不住的泛红,他再这么不正经,以后她都不与他说话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真是不经逗,对了,宁嫔没有对你做些什么吧?可有哪里磕着碰着了,我方才已经让小冬子去喊太医了。」 周文衍听到宁嫔用厌胜之术谋害孙贵妃的时候,正好从宫外回来,最近这些日子,他每日都要见不少人,他手上能用的人太少了。 文家举荐了一些,他自己也有曾经培养的人手,但到底还是不够用。 一听说这事,第一反应就是秋禾在这样的人身边,平日是不是也有受她的责罚,她又是个倔强的性子,被人欺负了也肯定不会来自己这说。 火急火燎的赶到咸福宫,看到秋禾好端端的才忍不住失笑,这丫头可是连他都一分便宜占不了的,别人如何欺负的了她。 秋禾见周文衍是真心的关心她,沉默了许久,就在周文衍忍不住要收回自己这个愚蠢的问题时,默默的原地转了个圈。 周文衍的目光就是一亮,脸上的笑容也忍不住的放大。 秋禾总觉得被周文衍看着有些怪怪的,嘴硬的瞪了他一眼,「殿下可不要误会,奴婢只是觉得自己好好的,叫太医也太丢人了。」 周文衍心情大好,以前见了秋禾的脸色他还会心里不舒服一下,后来才知道,这丫头越是装的乖巧懂事那才是与你生分,或是想着法子在阴你呢。 而凶巴巴的对着你,说明没把你当外人了,而且她娇嗔的样子也很好看不是吗。 周文衍不仅是高兴还蹬鼻子上脸了,忍不住的伸手摸了摸秋禾的脑袋,被小丫头反手狠狠的踩了一脚,才傻笑着松手。 「奴婢想求殿下一个事。」 「你只要别总瞧着我就躲,别说是一个事,便是千个万个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秋禾气极反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是既不正经还惯会耍赖,干脆不理他说些什么,自顾自的说,「殿下可是记得有个小太监叫小喜子。」 周文衍自然记得,这小太监还挺机灵的,「记得。」 「奴婢不去西五所,但他可以,小喜子做事稳当又机灵,殿下不如把他带在身边试试,若是不合心意再送走也不迟。」 「你说了的哪有不合适的。」 秋禾想的是小喜子到底帮了她忙,这次咸福宫出事是她主使的,若是害得小喜子被发配回冷宫就是她的不是了。 v第二十八章[09.13] 可周文衍想的却是,这小太监以后能给他送东西,妙的很,他的秋禾可真是贴心! 就这样秋禾回到了景阳宫,而小喜子则是去了西五所,原本不用周文衍特意的打点,她在景阳宫就是大宫女,如今方姑姑更是待她客气,连带着整个景阳宫没人敢得罪她。 反而方便了秋禾行事,最为有意思的就是赵姬,景阳宫内有陈贵妃,赵姬不知为何特别的怕陈贵妃,每回都是躲在秋禾的身后。 那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看得秋禾都不忍心,后来问了才知道,赵姬是一看到坐在宝座上的陈贵妃就会想起前朝的皇后,这才吓得瑟瑟发抖。 不管秋禾怎么说陈贵妃嘴硬心软,看着凶巴巴的,实际上是个再好不过的人,赵姬也还是下意识的恐惧。 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吴婉莹经受不了每日火烧一遍的死亡恐惧,自缢了。 她的计划也就可以实行了。 吴婉莹的尸身由一道草席卷着,就和犯了错的宫人一般,直接送往了乱葬岗,而李贵人则是由内务府亲自派人来按照贵人的礼制入棺。 在吴婉莹死的那一夜,陈贵妃斩断了禁锢赵姬数百年的铁链,秋禾将她的尸骨从湖底取了上来,赵姬的阴魂终于得以回到了自己的尸骨上。 而所谓的李贵人被勒死,不过是秋禾想出的主意。 赵姬的阴魂回到了自己尸骨,也就不再是只有秋禾能见到她的状态了,然后让赵姬附身在李贵人的身上,李贵人就能呈现出人死了的假象来。 再等到李贵人的棺椁要出宫之前,把赵姬的尸骨藏在棺椁之内,就能一同出宫了。 但这到底能不能成功,还要看今日具体如何。 来领这样差事的都是内务府的小太监,都是八字极硬的,秋禾给他们一人包了一个封红,小太监们平日哪里能收到这样的待遇,都说一定会仔细的照看贵人的尸首。 秋禾就目送着运送的队伍出了宫门,愿她们都能开始新的生活,往后天高海阔都是另一番新天地了。 运送尸首的队伍一路到了妃陵寝,这儿都是皇家的嫔妃死后埋葬的地方,一阵阴风扫过抬着的棺椁,小太监们感觉自己抬着的棺椁轻了些许。 但也没有注意继续往前,却不知里头的李贵人的尸身已经成了木头化为的假象。 李贵人原名李秀荷,她离开了京城坐着船一路南下,她带着赵姬的尸骨来到了她的家乡,她看到赵姬最为纯澈动人的笑。 「秋禾没有骗我,原来外面的山川河流都如此的鲜活,我该走了,你也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原来这才是她最美好的样子。 李秀荷看着赵姬化成一粒粒水珠,消散在了薄雾中,而她则化名赵姬,在这无人认识她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 秋禾做了一个梦,梦里赵姬和李贵人在溪边浣纱唱歌,她也忍不住的加入她们之中,等到梦醒了时候,她感觉到自己右眼下有些灼烧的疼。 一照镜子,那颗原本已经很浅了的泪痣又加深了,秋禾轻轻的触碰,不疼却刻骨铭心。 或许这颗泪痣不消失也是好的,她会永远记得有一个绝美的女子,带给她震撼人心的美丽记忆。 虽然她没能知道她们如今的现状,可昨夜的梦却让她历历在目,她相信,她们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而她也该开始思索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既然姑姑的仇已经得报,剩下的便是陈贵妃了,等到了结陈贵妃的事,她也能离开这座最华美的牢笼了。 原本事情也照着秋禾预想的发展着,直到她去浣衣局找香兰的时候,碰到了原本宁嫔身边伺候的紫书。 当年那场大火竟然真的不是宁嫔让人放的…… 秋禾解决了吴婉莹之后想着要把此事告知香兰,让她也能了却一桩心事,同时若有办法把香兰调出浣衣局当然就更好了。 便自请去浣衣局拿这月浣洗的衣物,就到了浣衣局,香兰还是和之前一样,整个人显得很是消瘦渗人。 但在看到秋禾的一瞬间人就柔和了起来,两人到角落说话,香兰就直接朝着秋禾跪下了,「奴婢见过四姑娘。」 秋禾赶紧把人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奴婢即便是在这浣衣局,也听说了咸福宫出事了,奴婢便知道一定是您在其中出了力,只有您还记得我们主子,如此大恩大德,奴婢做牛做马都难以相报。」 「姑姑待我如何你是最为清楚的,若是连我都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如何对得起她这些年对我的情谊。」 香兰或是想起了沈思妍生前的种种忍不住的痛哭起来,秋禾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今后有何打算?若是想出宫,我来替你想法子。」 「不必了,四姑娘为了宁嫔的事定是花费了心力,奴婢在这已经习惯了,况且脸已经毁成这样,即便是出宫又能做些什么呢,我不过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秋禾没有勉强香兰,各人有各人的路,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或许她也应该要出宫了。 至于周文衍,不过是一时兴起,早晚他会想通的,他们两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若是他败了便是万丈深渊,若是成了便是至高无上的帝王。 她对周文衍有莫名的信心,他若是想做一定能成功,可这世间最无情的便是帝王心。 「四姑娘,既然主子的事都已经解决了,您还是出宫吧,宫内太危险了不适合您。」 v第二十九章[09.13] 香兰有心劝诫秋禾,秋禾还没下决定,但也安慰了她一句,就在两人要分别的时候,一个人疯疯癫癫的逃窜着往她们这跑了过来。 秋禾心里装着事,若不是香兰拉着她险些就被撞倒了。 香兰扶着秋禾厉声的呵斥着眼前莽撞的人,「没长眼睛吗,险些冲撞了人。」 那人蓬头垢面,飞快的抬头看了秋禾一眼,然后惊恐的低下了头喃喃的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秋禾起初也没有放在心上。 「没事,我也没真的被撞到。」而且看这宫女有些疯疯癫癫的,也是可怜,就让香兰放开她。 那宫女如蒙大赦,转身就外别处跑去,秋禾才发现,有几个小太监抓着木棍追了过来,看样子正是在找这个宫女。 秋禾回忆起来,那个人她好像见过,赶紧喊了香兰去找。 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人正是吴婉莹的贴身宫女紫书,两人同住一屋一个多月,秋禾对紫书还是有些了解的,一定不会记错她的身形和样貌。 吴婉莹被禁在咸福宫后,紫书作为她的贴身宫女并没有选择留下,而是被分去了浣衣局。 但就算是如此,她也不该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是这之中有什么隐情? 秋禾自问自己不是个心善之人,但也不想看着无辜的人因为自己而受到牵累,等找到紫书的时候她正一个人缩在柴木间。 而且一看到秋禾,她就吓得开始尖叫的要逃,秋禾觉得越发的怪异了,她做的这些都很隐蔽,尤其是在赵姬的帮助下,不可能被人发现。 可紫书为什么会一看到她的反应就这么大呢? 「你是紫书?你别怕,我是秋禾啊,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之前住在一个屋子里的,你都忘了吗?」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紫书拿着一根柴火不停的挥舞着,好像秋禾是毒蛇猛兽一般。 秋禾试探的往前一步,还被柴火棍子给刮到了,她的手臂白皙马上就留下了一道醒目的红痕。 香兰人长得高大,看到秋禾被伤到几步上前就夺下了紫书手里的东西,把人推到了一边,紫书像是摔懵了一般,害怕的抱着自己的双臂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秋禾拦住了还要上前的香兰,发现紫书的口中整天在喃喃些什么,走近了才能听清楚。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和我无关……」 「我是秋禾,你看清楚啊,我没有要杀你,刚刚那些追你的小太监都被我们给引走了,没有人在抓你,你放心。」 或许是因为秋禾的最后一句,紫书试探的抬起了头,眼中满是戒备。 宁嫔不喜欢长得比她好看的人,她的贴身宫女自然也不是特别的出众,但也是眉清目秀的姑娘,这会却是一身邋遢连样子都快认不出了。 「秋禾?」紫书哑着声音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道。 秋禾点了点头,她才无声的哭泣了起来,秋禾一步步往她身边靠过去,「你这是怎么了?是谁要害你?」 紫书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无助的拉着秋禾的裤脚求救。 「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有人要杀我,我的枕头里有细长的针,我的鞋子里有锋利的瓷碗碎片,我害怕极了,秋禾,你救救我救救我。」 秋禾飞快的开始想,紫书不过是一个宫女,能如此费尽心思杀她的,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你要我救你也行,但你得先告诉我,是谁要杀你,不然我该如何保护你。」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太多主子的事情了,一定所有人想要杀我灭口,不是皇后便是贵妃,也有可能是皇太后!」 其实秋禾的猜想也差不多,若真的是冲着宁嫔来的话,宫内只有这三个人有杀机,但紫书到底知道些什么呢? 或者换句话来说,她曾经替宁嫔做过哪些事。 「你再仔细想想会是谁。」 紫书痛苦的摇着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秋禾,你带我离开这里,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不想死。」 「你对我如此的不坦诚,我又如何能帮得了你,能救你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你仔细的回忆一下,你曾经替宁嫔做过哪些遭人嫉恨的事,非要至你于死地。」 「没有,主子很谨慎,一般的事情都是亲力亲为,除了当初的惠妃,可惠妃已经葬身火海了,不可能是她……」 秋禾的目光一滞,眼神里满是危险,「惠妃?你说惠妃如何了?」 紫书没有见过这样的秋禾,整个人都被震住了,害怕的一时之间忘了言语。 「主子当时嫉恨惠妃怀有身孕,便在补药里放了滑胎的药,让我送去,但我真的没有害死惠妃,我也不知道为何会着火……」 秋禾漆黑的杏眼里满是血丝,原本有些矛盾的地方好像突然明朗了起来。 之前她想不通吴婉莹为何到死都不肯承认自己放的火,她还以为吴婉莹是嘴硬,现在想来本就是疑点重重。 「我记起来了,我看着惠妃喝下了补药就慌忙的离开了储秀宫,出宫的时候正巧碰上了贵妃身边的彩霞,说去给惠妃送东西。」 秋禾的眼前出现了那日御花园中的孙贵妃,这次若不是孙贵妃突然头疼不适,无法侍寝,事情也不会这么的顺利。 当日她对孙贵妃的印象不错,瞧着是个果敢的性子,不像是个拘泥于情爱之人,难道是她看错了人。 v第三十章[09.13] 吴婉莹虽然没有放火,却也下了药谋害姑姑和腹中孩儿,也是罪有应得,而这纵火之人,她更加不会放过! 「秋禾你可一定要救我啊,贵妃定是还在恨主子厌胜之术的事。」 秋禾却觉得不太对劲,若真是贵妃想要杀人灭口,为何要等到现在,是不是宁嫔和别人还有什么私下的勾结,被紫书看到过,但她自己不知道。 原本这样的人,她是不会管她的死活的,但紫书是姑姑出事之前唯一去过储秀宫还活着的人。 在真凶没有抓到之前,紫书还不能死。 秋禾一点点的把紫书抓着她的手指掰开,先一步走出了柴木间,香兰此刻的神情也有些难看。 「四姑娘,我们该相信她的话吗?」 「她想要活着就只能说真话,你还记得之前你和我说的吗,那日贵妃的人也去过储秀宫,或许贵妃会知道些什么。」 香兰有些犹豫,「四姑娘,奴婢其实这些日在浣衣局已经想通了些,主子若还活着,定不舍得看到您以身犯险,如今还来得及。可那是贵妃啊,陛下最为宠爱之人,和宁嫔是完全不同的。」 「香兰你错了,从我入宫起就已经来不及了。」秋禾望着无边的宫墙,淡淡的道。 她之前还妄图离开,如今才想明白,姑姑的死,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她从踏进这里开始,就没有退路可以走了。 两人沉默的站了一会,秋禾才重新露出一个浅笑,「好了,别瞎想别担心,我先回去了,里头的紫书就先交给你了,只要别让她死就行,受点苦都无妨。」 香兰只能点了点头,送着秋禾离开。 * 秋禾跟着运送衣物的木板车回到了景阳宫,正好赶上晚膳,她没有什么胃口,让她们去用膳,就往屋里走。 她得好好的理一理思绪,香兰说的对,孙贵妃与宁嫔比起来可要难对付的多了。 而且孙贵妃瞧着就是油盐不进的人,她好像除了没有子嗣根本就没有弱点,该如何接近她才好…… 因为周文衍交代了方姑姑,又因为她如今是景阳宫的大宫女,现在是一个人住,虽然狭小光线不好,但自在。 秋禾想的入神,推开门就进了屋,没想到刚要往屋内走,就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下意识的手肘往外一顶,手腕往上一拉,就要去摸自己头发上插着的发簪。 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真是只小野猫,几日不见,怎么比之前还要凶了。」 熟悉的龙涎香味道,结实有力的臂膀,都让秋禾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人是谁,好在还不等她发飙,身后的人就闷笑着放开了手。 秋禾原本紧握的发簪下意识的松开,提着的心也慢慢的放了下来。 「殿下不声不响的是打算吓唬谁。」秋禾点燃了屋内的烛火,周文衍那双慵懒漆黑的眸子就映入了眼中。 「哪里是不声不响?小秋禾你这是不讲道理,爷为了等你,在你这小破屋子待了好几个时辰。」 秋禾才注意到,周文衍的脸上有一个鼓鼓的小包,她想起来最近入了夏,她这屋子低矮有许多的蚊虫。 可能是因为她与陈贵妃日日待在一块的缘故,阴气有些重,倒是不怎么招蚊虫的咬。 而周文衍这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如何受得了,不仅的暴露在外头的手臂脖颈被咬了,就连脸上也难幸免。 秋禾看着就觉得好笑,一时没有憋住侧过脸笑出了声,周文衍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在笑什么,等注意到她的目光才反应过来。 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摸,其实他到了也没多久,刚处理完事情才回宫,只是想着好几日没见她了,想得慌。 以前没在意过情爱,没觉得有什么人能让他牵肠挂肚的,还总笑话他二哥,如今才知道便是心中想着一个人,都会觉得蚀骨钻心的痒。 这才不顾整日在外的疲惫,也要来见她一面,没想到,到了景阳宫才知道她根本不在。 又懒得回去再跑一趟,便溜进了她的屋子。 明明简陋到不行的屋子,他却能反复的看许久,什么时候被咬了小红疹子都没发现,这会才觉得有些痒。 「你还笑,若不是为了等你,爷如何会遭这样的罪。」周文衍瞧着眼前笑得花枝乱颤的少女,只觉得心情愉悦,好似脸上身上被咬的地方也不痒了。 秋禾憋着笑,「又不是奴婢叫殿下等的,这虫呀,专咬坏心思的人,不然奴婢怎么从来没有被咬过。」 虽然是这么说着,秋禾还是从匣子里拿出了一小瓶的清凉膏,这还是以前娘亲教她做的。 用茶叶细细的抹了粉再加些薄荷叶,制成膏状装成一小瓶,涂在被蚊虫咬过的地方,清凉止痒,而且第二日包就会消下去了。 「我便是有坏心思,那也只是对你一个人有,这是什么东西?味道怪好闻的。」 周文衍就看着秋禾拿着小瓶子走到他身边,毫不客气的让他蹲下,「这是清凉膏,涂过一会就不痒了,蹲下些。」 周文衍比她高了一个多头,这会听话的半蹲着身子,秋禾才能够到他的脸,用指尖沾了一点均匀的涂在他被咬过的地方。 秋禾涂得认真,而周文衍却在打量她,这还是两人头一次靠得这么近,秋禾没有抵抗的,他能瞧见她光洁的肌肤,纤细浓密的睫毛,以及娇艳诱人的红唇。 喉结微微的抖动,克制了许久才压下了心中的那股邪火,他一向自诩自制力不错,没想到在这小丫头面前却总是溃不成军。 v第三十一章[09.13] 秋禾涂好了脸上和脖颈上的,说了句好了,才发现周文衍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赶紧退了两步,把手里没涂完的一小瓶塞进了他的手里。 「好了,剩下的你自己涂。」然后逃也似的跳出好远。 周文衍摸着被秋禾拿着已经有了些许温度的瓶子,嘴角的笑意不断地加深。 真是要命,他的小秋禾怎么连害羞都如此的诱人,顺便把瓶子往荷包里一塞,既然都到手了,哪里还有还的道理。 「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过来,一会我就该回去了。」 「赶紧走,奴婢这小庙供不起您这尊大佛。」嘴里这么说着,人还是诚实的挪了凳子过来。 虽然说周文衍这人轻佻又不正经,但从未做过勉强她的事情,而且两人自从上次摊开说了之后,好像就成了一种奇怪的关系。 她可以肯定,自己是不讨厌周文衍的,可如果说这就是喜欢又太过儿戏。 毕竟以她现在的处境,别说是谈情爱了,便是与人深交,都是一种对自我和别人的不负责,可每次遇上周文衍又会下意识的妥协。 「以后在爷面前不许自称奴婢,小心爷又欺负你。」 秋禾:…… 真是个幼稚鬼,这么说的好像她真的怕他似的。 「明天我要同二哥出趟京,父皇头次下了差事给我,原先我光是想着这些事情简单的很,真的接触了才知道,没有一件是可以掉以轻心的。」 周文衍不知道说些秋禾听不懂的朝政,秋禾就说些平日宫内的琐事,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两人却能聊得很有趣。 等到外头小冬子催了又催,周文衍才不得不起身,秋禾送他到门边,「你在景阳宫老实些,别乱惹事,若是碰到我三哥能避就避。」 秋禾听得耳朵都发烫了,赶紧把他推到门边,在周文衍临开门的时候,她轻声的在他耳边说了句,「在外多保重,别太轻易相信任何人。」 周文衍愣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她在担心自己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已经止不住的上扬。 「你真当爷是痴傻的?除了你,爷还从未对任何人如此坦诚过,好好等着爷回来。」 说完飞快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大步的离开了,秋禾迅速的合上了房门,背靠在门板上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她怎么好像也病了。 屋内一片寂静,秋禾一个人对着空荡的屋子,感觉哪里空了一块…… 可还不等她细想,一颗小珠子用力的弹到了她的脑门,秋禾下意识的捂住了脑袋,就听到一个傲慢的嘲讽声响起。 「愚蠢的贱婢,不过是男人的几句花言巧语,也能把你骗的团团转。」 秋禾委屈的嘟囔着嘴,在凳子上坐下揉了揉被弹到的地方,「娘娘,您下回能不能下手轻些,好疼啊。」 「不疼能敲醒你吗?你知不知自己方才的样子多好笑,真是愚昧无知,你现在和那些怀春的小宫女有何不同的。」 秋禾眼神闪躲,「娘娘说的我可听不懂,我和周文衍不是您想的那样,他救过我的命也帮过我很多次,与他人是不同的。」 陈贵妃原本一直没有现身,听到这才忍不住出现在秋禾的眼前。 讥讽的道:「呵,你以为宫内这么多独守空闺的女人是如何来的,还不都以为自己对男人来说是不同的,可结果呢?不是逼死了自己,便是一辈子凄冷,又有多少人能笑到最后。」 秋禾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陈贵妃,她是想起了谁吗?又或者是想起了自己。 她曾经的盛宠毫不逊色如今的孙氏,除了对文皇后的尊重,偶尔会去文皇后那边坐坐用饭,成帝每日都是与她相伴。 如此盛宠之下,最终却还是落了个冷宫惨死的下场,到底是成帝无情,还是有别的隐情呢。 秋禾知道陈贵妃说的没错,内心又忍不住的为周文衍辩解,至少如今他对自己是真心的。 但她知道和陈贵妃说这些是没有用的,她若是能想通,就不会怨气不散,一直都被困在这景阳宫内了。 不论她说什么都附和的说对,赶紧转移了话题,把今日遇上紫书的事给说了。 「娘娘知道翊坤宫的孙贵妃吗?」 陈贵妃骄横的翻了个白眼,「这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叫贵妃,以本宫的身份如何会去了解这样的人。」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孙两位贵妃,有些相似之处,都得成帝盛宠,都是傲慢的性子,不过陈贵妃是嘴硬心软,看着凶巴巴的实际很好相处。 而从一次的接触来看,孙氏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与其说她是傲慢,不如说是散漫不屑,未不说一句尖锐的重话,却能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本宫早就与你说了,宁嫔看着就不像能神不知鬼不觉点火的人,而且还能让那狗皇帝相信这是意外,悄悄的处置掉整个储秀宫的人,这样的手段,如何是个小小的嫔能做到的。」 这一点倒是秋禾没有想到的,当初姑姑出事的事情传回沈家,沈家瞬间就大乱了,她又是个说不上话的庶女。 成帝补偿了沈家许多,不仅给她那几位兄弟升官,还给祖母封了超一品的诰命,可这些又有什么用,能换回姑姑的命吗? 因为姑姑的宫妃,甚至尸首都能见上一面,就送往了妃陵寝。 「宫内能处置的如此妥帖的人,只有三个,皇太后,皇后和孙贵妃。」 v第三十二章[09.13] 陈贵妃一副你还不算太笨的样子看着她,「孟氏是个老狐狸,钟氏最擅长的就是耍阴谋利用人心,至于这个孙氏,听你说的就不是个好东西。」 秋禾对此很是认同,她在永寿宫这段时日,见识的最多的就是皇太后的手段,至于钟皇后就更不必说了,从她利用顺嫔和宁嫔来看,根本就不是传闻中仁善之辈。 「娘娘觉得,我若是对上孙氏,可有几成胜算。」 「没出息的东西,怕什么,这不是还有本宫在吗!」 秋禾:…… 呵呵,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心里还有点底的,听陈贵妃这么一说,反而一点底气都没有了呢! 「你这是什么眼神,难不成是不相信本宫,当年本宫得宠那会,这些东西都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玩泥巴呢,哼。」 「那娘娘可有什么好主意,传授一二的。」秋禾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副死心塌地倒不行的样子,总算是把陈贵妃给哄高兴了。 「想要对付她们还不简单吗?只要是后宫的女人就都有弱点,就算是孟氏如今身为皇太后也一样,她们的弱点都是一样的。」 秋禾突然明白了过来,「您是说陛下?」 「没了依仗和宠爱,她们就像蝼蚁一般,你如今能做的便是不择手段的接近他。」 道理她也懂,可成帝的身边如何是说接近就能轻易接近的,光是看莲青,是成了莲贵人,但从她侍寝两日之后,就再未被翻过牌子。 即便是成为成帝的妃嫔,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她是绝对不会选择这条路的。 所以她只能等,等一个机会。 或许是有了方向,这一晚秋禾倒是睡得很踏实,等到第二日起,她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四处的留意和打听一切关于养心殿和翊坤宫的事情。 去不了养心殿成帝身边伺候,能到翊坤宫也算是离孙贵妃近了一步。 午晌,秋禾去给方姑姑送东西,正巧碰上有个穿着别的宫宫服的小宫女在和方姑姑说话,方姑姑看到她进来,没有像往常一样冲着她笑,只是看了她一眼。 秋禾在屋内等着要和方姑姑回话,她回了景阳宫就还在藏书阁内整理书册,这会是要把最新理出来的书册报给方姑姑。 就听到小宫女提到了‘尚宫局’还提到了‘养心殿’,秋禾看着是规矩的低垂着脑袋,可耳朵已经恨不得贴过去仔细的问个明白了。 小宫女说了没一会,方姑姑就点头嗯了声,听着语气并不是很高兴,「回去告诉你们曹司膳,我知道了。」 小宫女这才退了出去,等到没人了,方姑姑脸色才好了一些,啐了口痰呸了一声,「不就是个司膳还真当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秋禾知道她这是心情极不好了,虽然方姑姑这人势力,但在这后宫之内已经算仁慈的了,至少不会太过苛责宫人,也多次为她行了方便。 平日里也鲜少会如此生气,曹司膳她也打过交道,相比而言,她还是更喜欢相对单纯些的方姑姑。 这会看她不高兴,赶紧上前给她倒了碗茶,「姑姑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方姑姑原本就喜欢秋禾办事伶俐,一点就通,有了周文衍这个靠山,她就更加的对秋禾好,这会也很给面子的接过了茶碗。 「没事,我这是个自己怄气呢,当年我与曹芳一同在尚宫局当差,若不是她几次三番的刁难我,我如何会到了这里,不过也没什么好生气的。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个司膳,而我好歹管制一宫。谁还瞧不起谁呢!」 秋禾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自然是姑姑自在。」 被秋禾这么慢慢的顺,方姑姑刚刚那口恶气才算是出了,秋禾看她心情好些了,才试探的问了问方才那小宫女来做什么。 「每隔几年尚宫局就要对宫女公开征召女官,也算是给这宫内这么多没指望的宫女一些盼头。」 秋禾才入宫半年不到,自然不知道这些,这么听起来倒也算合理,只是尚宫局要挑的定是出众的宫女,每个宫都是指望着这些出挑的宫女做事。 她们若是将好的人才给挑走了,原本的管事姑姑自然是不高兴的,但这既然是惯例的话,方姑姑又为何会如此的生气。 「我倒也不是不愿意,来我这景阳宫的不是犯了事便是身子弱些的,我都巴不得她们能从这出去,若是其中真有能得了主子青睐的,想起我不也是一桩美事。」 当初她推荐秋禾去永寿宫就是这样,这一点秋禾是不怀疑的。 「只是这曹芳也太狗眼看人低了,居然特意派了宫人来提点我,这是怕我藏私呢,她还以为人人都是她呢。」 这就难怪方姑姑被气着了,「这回只是司膳司招人吗?」 秋禾还挺有兴趣的,至少尚宫局的女官还有机会能接近各宫嫔妃,若她一直待在景阳宫,倒是自由安全了,可永远都不可能接近真相。 方姑姑愣了一下,才抬头看了秋禾一眼,她当初很看好这个聪明的小宫女,就算是被她摆了一道也没有生气。 听说她在永寿宫很得皇太后的赏识,还觉得自己的眼光不错,至于后来她又回来了景阳宫,有些可惜,但也觉得跟着周文衍是她个人的选择。 「其它几个宫也有招人,最主要的是陛下的养心殿,有一批奉茶宫女要放出宫了,最近司膳司内又没什么好的人,养心殿那地方,一个不小心便是掉脑袋的活,人选自然是谨慎再谨慎。」 听到养心殿秋禾浑身都紧绷了起来,她总觉得这个机会若是不把握住,她以后可能都不可能再有机会离成帝这么近了。 秋禾一咬牙,就朝着方姑姑跪了下去,「求姑姑指点。」 方姑姑眼睛眯了眯,在她以为这个小宫女会一飞冲天的时候,她回到了景阳宫,在她以为这一回这个小宫女会老实的等周文衍出宫开府收了她的时候,她又准备往上爬。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方姑姑竟然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小宫女。 v第三十三章[09.13] 「你这是什么意思。四殿下可是知道?」 秋禾眨了眨一双漆黑灵动的大眼睛,「姑姑,奴婢不想只做一个无名无分的侍妾,四殿下待奴婢好,奴婢更不该安于现状。」 方姑姑上下的打量着她,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又这么差,如何会把一只小狐狸当成兔儿来看待,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各人的命罢了,与她何干。 「你想去,我自然可以帮你,只是四殿下若是知道了,怪罪与我,我该如何交代。」 秋禾就羞赧的低了脑袋,抿着唇,「姑姑不必担心,殿下只要奴婢高兴,一切都会由着奴婢。」 其实心里忍不住的在发笑,周文衍就算是知道了又无法干涉她的决定,而且等他回京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他就算有意见也奈何不了了。 方姑姑盯着秋禾看了许久,最后摇着头笑了,人家乐意惯着宠着和她有什么关系。 「既是如此,那我便替你报个名上去,只是你原先就是从司膳司出来的,这回还收不收你,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你确定要去司膳司?不去别司?」 秋禾乖顺又坚定的点了点头,方姑姑挑了挑眉,「出来容易,再进去可就难了,但愿你今后不会后悔。」 「奴婢谨记姑姑的恩情。」 接着就只能是静静地等消息,一连等了两日,都还没消息传来。 陈贵妃知道她想去养心殿奉茶,嘴里笑话她没出息,只能做做奉茶的粗活。 那边看秋禾偷偷的练习奉茶的礼仪,又忍不住的指点她,秋禾原本没有底气,如今也自信了起来。 她别的都不怕,就怕这曹司膳借机刁难她,毕竟她当初出走司膳司不算什么好事,当时收拾了夏绿时自己是在永寿宫,是皇太后跟前伺候的人。 与如今的地位可就截然不同了,也不知道她会如何的看待自己。 这么想着又过了一日,方姑姑就把她叫去了屋内,「我已经把你和宫内另外两个丫头的名字报了上去,明日你们便去尚宫局,自然有人给你们做初试。」 一觉无梦到天明,秋禾同另外两个宫女一道去了尚宫局。 她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由陈贵妃亲自为她把关,不论是沏茶斟茶还是奉茶,样样都是得过肯定的,这场初试她有必过的把握。 等到了尚宫局,就能看到各司都排了很多人,尤其是司膳司的门口都是来初试的宫女。 人人都知道养心殿奉茶一个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可这也是一步登天的地方,谁都想要豁出去的试一试。 入了夏一过清晨天气就闷热了起来,没有屋檐的地方晒得发烫。 秋禾心如止水的看着一个个或喜或悲的宫女,从她身边经过,来不及多想就轮到了她。 屋内透着阴凉,一进屋秋禾就看到了熟人,是原先一同在司膳司的林琦,自从秋禾走了之后,司膳司就是林琦和夏绿最为出挑。 夏绿出了事后就剩下了林琦,林琦长得不算好但为人活络,做糕点有些悟性,曹司膳很是赏识她,现在已经是司膳司的女史了。 本来秋禾和林琦在司膳司的时候没什么瓜葛,但因为夏绿的关系,她算是被划到了对面阵营,再加上她太过出色,林琦心里总是暗暗与她较劲。 秋禾看到她,她自然也看到了秋禾,嘴角微微一扬,露了个轻蔑的笑。 等轮到秋禾的时候,林琦就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这不是秋禾吗?真可惜上回没有碰上你,听说你去了永寿宫伺候皇太后,我还觉得可惜,没想到今日咱们又见面了。」 秋禾面对她的冷嘲热讽仍然挂着浅笑,微微福了福身,「奴婢秋禾见过林女史,我们以前,认识吗?」 话音一落,场面瞬间就冷了下来,林琦不敢相信的看着秋禾,这人怎么能如此厚着脸皮,装不认识她。 但这会周围都是人,林琦也不能多说些什么,只能是自己吃了哑巴亏,脸色不好的露了个尴尬的笑。 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就更显得尴尬了,林琦只能直接跳过,开始正常的初试过程。 初试的是司膳司的吴姑姑,看到秋禾的时候也是露了个奇怪的表情,但也没多说什么,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就点头让她出去了。 至于初试的结果,就要等过几日才会出来了。 秋禾自然的出了屋子,同她一道的两个宫女还没出来,她也不熟,就自己想往景阳宫回去了。 刚出了尚宫局,秋禾就看到一队精气十足的侍卫迎面而来,身边的宫女都发出了轻声的议论声。 宫内除了皇帝就只有侍卫,自古宫女们为了排解春思,除了皇子们便只有侍卫了,尤其是能在御前做侍卫的,出身都不会低。 而秋禾一眼就看到了那群侍卫中,站在最前面身穿黑衣劲装的男子,飞快的低下了脑袋,隐没在人群中,不敢再抬头。 等到侍卫的人群过去,她才匆匆的朝着景阳宫的方向离开。 就好像是感应一般,走在最前面的侍卫动了动手中的佩刀,回头朝着秋禾离去的背影微微一愣。 身边的侍卫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空空的宫道,尤其疑惑的问道:「头儿,这是瞧什么呢?」 男子摇了摇头,转身跨步带着队伍继续往前走,眉头却是微皱,方才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秋禾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就加快了脚步,直到离开人群很远才松了口气慢下了步子。 v第三十四章[09.13] 她虽然知道那个人升了官,是御前侍卫,但总想着是不会遇上的,没想到今日还是遇上了,不过她并不怕被人知道在宫中。 她怕的是有人妨碍她要做的事情。 避开人群,秋禾打算从人少的宫道回景阳宫,就顺着小道拐进了宁寿宫花园的小径,这边有个出口出去就能到景阳宫。 可她刚进花园,手腕就被人用力的给擒住,秋禾眉头紧皱,下意识的就去拉扯,随后她就听到一个陌生又熟识的声音响了起来。 「果真是你,我还当是自己看晃了眼,你怎么会在宫里。」 秋禾回头去看,一双泼墨般的杏眼认真的对上来人的眼,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笑,「这是我的自由,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来人正是方才御前侍卫的头儿,身穿黑衣劲装的男子,他身量比周文衍稍矮一些,但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衬着气度不凡,绝非是普通的侍卫。 「你不是因为重病回了乡下,为何会在宫内,看打扮还成了宫女,你到底想做些什么?」 秋禾根本就不打算要回答,那人以为她知道了利害关系,看到自己会老实一些,就松开了手,结果刚一松开秋禾转身就走。 男子眉头紧锁,大步往前拦住了秋禾的去路,「你这是与我说话的态度吗!沈秋禾,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兄长!」 秋禾浑身一寒,嘴角的冷笑越发的深,抬头正视着眼前的人,没错,他便是沈德明的嫡次子沈弘宁,她名义上的二哥。 「兄长?这可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你与其问我眼中可有你这个兄长,不如扪心自问,你可曾当我是你的妹妹。好狗不挡道,起开。」 沈弘宁也是一身的戾气,沈家有三子,大哥从小身体不好,他虽是次子却担负起了全家的期许,年轻气盛何时受过这样的辱骂。 他是不喜欢沈秋禾,但对父亲做的事情没有资格评判,不过是个庶妹,多了也就多了,大不了少接触一些就是了。 但他从来不知道,他这个瞧着乖顺的庶妹还有这样的一面,这可就不能容忍了。 用力的抓住了秋禾的手臂,「这便是你的教养?不管你我之间的关系如何,也不管你在这要做些什么,现在必须跟我走。」 「走?去哪里?」 「之前是你病了,如今病好了自然是回家,难不成你还想继续待在这里穿成这幅模样。」 秋禾忍不住发笑,「回家?那是你的家,可从来不是我秋禾的家,我可不觉得在这里穿成这样有什么不妥的,而且你确定章氏希望我回去?」 沈弘宁脸色沉了下来,「没规矩,什么章氏,那也是你的母亲!你自己是野惯了无所谓,若是被人知道沈家的女儿在宫中做宫女,你让父亲的脸面往哪搁。」 「别,我的母亲只有一个,我可高攀不上,至于沈家的脸面,与我一个外人何干。松手。」 「你今日不跟我回去,不把事情说个明白,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秋禾眨了眨大眼睛,突得朝沈弘宁嫣然一笑,「那你可别后悔哦。」 沈弘宁只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但要维持作为兄长的威严,不管如何都紧紧抓着一下不松动。 下一刻秋禾就厉声的尖叫了起来,「救命啊,非礼啊,御前侍卫非礼宫女了,救命啊。」 边说着边用另一只手开始脱衣服,原本清丽的脸上马上就挂上了泪痕,哪里还有方才的嚣张模样,就像是真受人胁迫的小可怜。 沈弘宁不敢置信,听着外头稀稀拉拉的走动声,猛地松开了手,若是真被人撞见,他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恶狠狠的瞪了秋禾一眼。 「你给我等着。」说完就迅速的离开了。 秋禾马上擦掉泪痕,趁着人赶到之前也从另一边跑了出去,好似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做过无数遍,根本就不慌乱。 等听到尖叫声赶到的侍卫,只看到空空如也的花园,把整个花园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人,这事也就成了宫内的另一个悬案。 秋禾匆匆离开花园的时候,遗落了一只耳坠子,直到回了景阳宫才发现,若是普通的坠子也就罢了,这副耳坠子是她刚有了耳孔的时候,娘亲赠与她的。 并不值钱,不过是一对普通的珍珠耳坠,却是她最喜欢的一对。 等到发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陈贵妃让她天亮了再去寻,这会去没准还能遇上没走的侍卫。 知道秋禾在花园遇上了旧人,感兴趣的飘了过来好笑的问:「你就不怕你那兄长回去告诉沈德明?」 秋禾心神不宁,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但还是先回答陈贵妃的问题,想了想就摇了摇头,「我虽然与沈弘宁接触不多,但知道他这个人很是谨慎。」 沈弘宁虽然是次子,但在沈家就和老大无异,就算是秋禾不喜欢沈家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很京中年轻一辈中较为出色的一个。 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成了御前侍卫,还很得成帝的赏识,这些年升官也很快。 因为在御前活动,之前姑姑进宫,与家中的书信往来也都是由沈弘宁传送的,想到这个秋禾就越发的心寒。 姑姑因为是沈家的小女儿,年纪与他们这些小辈相仿,比着老大也不过是相差四岁,她身子弱不能经常出门,和小辈们都玩得很好。 与其说是姑姑,不如说是姐姐,以前她最亲近的就是自己和沈弘宁,可她死的不明不白,这些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才是秋禾最为心寒之处。 「若是他再来寻你麻烦,你便告诉本宫,这样的小喽啰,本宫不过是抬抬手指的功夫就解决了。」 陈贵妃想要安慰她一二,又觉得说多了反而对她来说是伤害,不如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v第三十五章[09.13] 秋禾果然就笑了,方才浑身透着的那股子寒意也消散了,笑嘻嘻的扒拉着陈贵妃的宝座仰着头笑。 「娘娘待秋禾真好,不过您都说了是小喽啰,我自己就能解决他了,若是我遇上解决不了的事情,才不会和娘娘客气呢。」 陈贵妃不自然的哼了一声,她也是才发现,这个小丫头特别的容易满足,别人只要待她好一点,她就能乐呵很久。 但她明明是个不肯吃亏,不服输的性子,真不知该说她死心眼还是单纯好。 因着她说是等天亮了再去寻,一会用了午膳又坐立难安的出去寻了,真是个认死理的倔脾气! 秋禾返回到宁寿宫花园,这边不比御花园气派也不比西花园精美,但处处都彰显文人隐逸的豁达,听说宁寿宫花园是先帝爷时期建的。 成帝很多地方与先帝极为相似,尤其是满腔的抱负和对江山的渴求,他们都是励志要让大周国泰民安的一代明君。 可园中的每一处亭台楼阁,都与两位帝王的性格相反,轩中可赏流觞曲水,楼上可俯瞰京中盛景,亭中可享隐逸自由,就连栽种的也不是花草,而是一整片的竹林。 这里不单单是先帝爷的后花园,更像是他埋藏在心中所追求的另外一个自我。 秋禾顺着出来的路,很快就找到了遗落的耳坠子,正打算离开,夏风就拂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不仔细听还会以为是清丽的丝竹声。 她回头,就看到隐藏在竹林的深处有一鹦鹉冢,这样的花园之内怎么会有鹦鹉冢呢? 秋禾忍不住的往里探了一步,上面已经落满了尘土,看来此处并没有人知道,轻轻的拂开上面的尘土,就能看到娟秀的字迹,是一句刻在石碑上的诗。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 秋禾喃喃的将石碑上的诗句念了又念,这像是一位女子所做的诗,但这先帝建的花园内,为何会有女子葬的鹦鹉和诗句,她是何人,又在怀念着谁? 又是一阵夏风拂过,秋禾仿佛可以听到风中女子如泣如诉的声音…… 她到底是谁? 还不等秋禾细想,就听到了外头传来宫人们的走动声,只得揣着耳坠子离开了。 走出园子之前秋禾又回头看了那片竹林一眼,她总觉得这里好像藏着什么故事,在等着她揭开。 * 周文衍离京已有数日,为的是他大哥回京一事,上回养心殿他无意中给成帝出了主意,成帝便下了密旨给大儿子,没过多久,便回信说要回京了。 驻扎北营的人也已经选定好了,是他麾下的另一副将,以及成帝挑选的原在京五营的一位将军。 而周文衍和周子渊此次出京,就是为了准备迎一迎他们的这位大哥。 当然这是说的好听的,实际上,成帝是为了让他们来监视周子詹,看他带了多少的军队,是否有不轨之心。 周文衍跟在周子渊后头,也不算是什么收获都没有,至少他发现自己这位二哥的野心,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是夜,周文衍端着酒盅敲响了周子渊的房门。 「二哥若还未睡,我们兄弟二人饮一杯如何?」 周子渊想着这几日周文衍就该来找他了,因为他故意没有遮掩,在周文衍的面前见谋士见亲信,就是为了试探这位弟弟。 但凡他不是个傻子,都该有所表示了,果然他也安耐不住了。 「有何不可?」 原本两人还在聊些趣事,等到酒过三巡,周文衍就放下了酒杯。 「二哥可是信得过我。」 周子渊握着酒杯眼神很是犀利,嘴角扬着笑,「四弟这是何意,我怎么会不信你呢,就凭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可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 周文衍也毫不避讳,直勾勾的看着他二哥,「二哥若是信得过我,我想向二哥求份差事,不知二哥觉得如何。」 周子渊有些好奇,他还以为周文衍会直接的点破,没想到他会先说这个,「哦?我们老四这是想上进了?为何不直接去求父皇呢。」 「父皇瞧不上我,而且事情又杂又烦的,我就怕做不好惹了父皇生气,岂不是不美。」 「那你为何不等等大哥,或是三弟也行,你与三弟一同在景仁宫长大,这情分可是兄弟间最好的。」 周文衍自嘲一笑,「二哥可别戏弄弟弟了,大哥年长的多,我与二哥接触的最少,见了他就跟见了父皇似的。我与三哥虽然同在母后身边长大,但三哥如何看我,二哥难道不知吗?」 周子渊饮尽了杯中酒,「那四弟可知道,我与你的处境相比,并没有好到哪里。」 「弟弟从小最为佩服的就是二哥,不论是什么样的差事,弟弟都愿意,只求出人头地不再被人低看一眼。」 周子渊上下的打量着眼前的弟弟,只觉得他陌生的很,「四弟最近好像变了些。」 周文衍原本总是懒洋洋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就是天塌下来也要闹个痛快,何时在意过别人的眼光,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二哥之前不是猜到了吗,我有了意中人。」似是想起了谁来,一贯随性的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周子渊原本紧皱着眉头,听到这脸色有些奇怪了起来,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你就为了这个?」 v第三十六章[09.19] 「自然如此,不然二哥以为还能有什么缘由。」周文衍眯了眯眼,理直气壮的说。 周子渊只觉得原本提心吊胆,步步设防这个四弟真的是太蠢了,人家或许根本就没有看明白,大笑着摇了摇头。 「你啊你,说说,是哪家的姑娘,竟然敢看不上我们英俊潇洒的老四。」 「这还没成事,就不说了,免得污了人家姑娘的名声,等到时机成熟自然要让二哥替我保这个媒的。」 周子渊头一次在这个弟弟的脸上看出了些许羞涩的模样来,忍不住再次失笑,但对他的话更是信了几分,若不是真的喜欢,如何会如此小心翼翼。 「好好好,我不问我不问,老四啊老四,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笑过之后又冷静了下来,「可你要知道,这条路没有退路,与你平日的玩闹不同,进则荣华富贵,退则万丈深渊,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周文衍眸色一顿,淡定自如的露了个浅笑,「二哥方才问我,为何选择二哥,因为我别无选择,我从一开始便已经在深渊的边缘,从来没有退路。」 周子渊品着他的话,不免生出些许的同病相怜之感,他又何尝不是退无可退。 不论谁当上太子,他的此生都注定是悲剧,既然如此何不赌一把。 他将两人的杯中斟上酒,「以后你我兄弟齐心,万事不愁。」 周文衍散漫中透着些许的自信,同样仰头饮尽,「以后便全仰仗二哥了。」 烈酒入喉,周文衍此刻的心也在烧着,想起那日怀中她娇软的身躯,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见到她,狠狠的抱紧她。 * 沈弘宁与同僚交接完,就换回了便装出宫,他还在想着秋禾的事情,就连别人和他打招呼也没有听到。 还是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弘宁兄,这是在想什么呢,如此的入神,喊你好几遍都没理我。」 「家中的琐事,倒叫你笑话了。」沈弘宁没有心情细说,恨不得现在就把秋禾给拽出宫,哪里还敢让别人知道。 匆匆的上马回了家,正巧碰上从礼部回来的沈德明,下马朝着沈德明行了礼,「父亲。」 沈德明也瞧出二儿子今天脸色不大好,「瞧你脸色不大好,可是事务繁忙?近日大皇子要回京,你不可懈怠也要多注意些身子。」 御前侍卫是轮值的,他一般轮三五日才会回家一次,和沈德明见面的机会也不多,这会听到沈德明的关心,自然是感动的。 「父亲,儿子没事,只是……」 不得不说沈德明除了在江南有个私生女外,从来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对待几个儿女也算个慈父,沈家上下和睦,也和他的性格有关系。 想到这原本想要将秋禾的事情说出来的沈弘宁,又犹豫了,若是父亲知道秋禾在宫里做宫女该会如何的愤怒。 这样的事情,能瞒着还是先瞒下来吧,话到嘴边又停了。 「只是什么?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说来也许为父能替你出出主意。」 「没什么,就是听到父亲提起大皇子,觉得有些不解。」 沈德明哦了一声,又叹了口气,「大皇子回京是必然的。你只要记好我们沈家只忠于陛下,做好本职的事,不要管这些纷争就好。」 父子两又说了一些话,沈弘宁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他的妻子刘氏听到他回来,挺着肚子迎了出来。 一看到妻子,沈弘宁的目光就柔和了起来,「怎么出来了?你怀着身孕好好养着身子就好,谁伺候的这么不仔细。」 刘氏是兵部刘尚书的小女儿,与前头几个姐姐不同,她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嫁过来之后夫妻二人感情一直很好。 这会红着脸小声的说,「相公别怪他们,是我许久没有见相公,听着声音就迎出来了。」 沈弘宁温柔的搂着娇妻,扶着她坐下再摸了摸她的肚子,「再过一个月你也要生了,到时候我跟陛下请两日的假,回来陪你。」 刘氏听了自然是高兴的,「相公的公务要紧,家中有母亲照顾我,相公不必担心。」 两人温存了一会,沈弘宁又想起了秋禾的事情,忍不住叹了口气,刘氏奇怪的看着他,「相公这是怎么了?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沈弘宁不能和沈德明说,这会听到妻子问起,想了想问道:「你还记得四妹吗?」 刘氏自然是记得的,「怎么会忘记,四妹妹是几个姐妹当中相貌最出众的,只是不大爱说话,我们接触的也少,相公怎么突然提起四妹妹,她不是在乡下养病吗?」 他之前也以为她在乡下养病,可谁知道她已经背着全家进了宫!真是个不省心的。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也不知道她病得如何。」 「前几日还听祖母提起来过,母亲说还没什么好转的迹象,就怕回来染了全家人,还是先养在别院。」 沈弘宁不知道她是用了法子瞒过了母亲,但就此来看这人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她这么会装呢。 「对了,当初姑姑最疼爱的就是四妹妹吧,只可惜出了这样的事。」 刘氏这么一说,沈弘宁突然被点醒了,是了,她突然发病就是在姑姑出事之后,当时她还闹着要看姑姑的尸首,要给姑姑讨个公道。 难道她进宫会和这件事有关吗?不管有没有关系,他都要弄个明白,她都不能留在宫里。 v第三十七章[09.19] * 第二日初试的结果就出来了,秋禾自然是没有疑问的入选了。 入选了之后需要到尚宫局再由各司进行挑选,也就是说要去尚宫局先待几日,若是没有过的,又会被退回来。 秋禾自然是很有把握,她原先进司膳司就是最先被挑中的,只是回了尚宫局再见陈贵妃就没这么容易了。 辞别的时候,陈贵妃正在把玩着东西,好似一点都不在意,「你不是早就做好了决定,这会扭扭捏捏的难道是怕再被尚宫局踢出来不成?」 「娘娘又打趣秋禾,您都知道之前那是意外,这会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娘娘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秋禾笑眯眯的收拾了行李,临出门前陈贵妃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喊住了她,「贱婢。」 秋禾疑惑的回头,就看到陈贵妃和往日一样,高昂美艳的端坐在宝座上,「若是遇上了事,不是,本宫是说,要是有谁不长眼欺负到你头上,你也不必怕。」 秋禾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就听到她放软了声音,继续道:「不管得罪了谁,只管来找本宫,护你周全还是简单不过的。」 陈贵妃鲜少会说这种话,自己说完都觉得别扭,却见秋禾楞在原地,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就要一挥手消失。 就见秋禾突地朝她扑了过来,「娘娘,秋禾最喜欢娘娘了。」 陈贵妃的脸上神色有些奇怪,除了年少时与成帝互道相思,情到浓时便会有这个词。 此刻却在一个小丫头的口中听到,让她除了不自在,还有些许的茫然失措,她竟然不敢面对这样单纯诚挚的情感。 「马屁精,快给本宫滚,免得本宫又改主意了。」 「娘娘,您才不会呢,您是最好最好的人!」 就算再不舍得,也还是得走了,秋禾提上小包袱出了屋子,景阳宫另外一个宫女同样也入了初试,方姑姑领着她正在等秋禾。 看到秋禾走出来,方姑姑就让那个宫女先出去等着,她还有话要交代秋禾。 秋禾还在想着会是什么事,就看到方姑姑拿了另外一个小包袱,「对你我是放心的,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交代的话,只是你要记得自己是从景阳宫出去的,万事小心。」 秋禾感激的谢过方姑姑,边走边拿着手里的东西还在猜想里面是什么。 就听到方姑姑轻声道,「四殿下差人送来的。」 秋禾瞬间觉得方姑姑看她的眼神都暧昧了起来,而她手上的东西也似乎烫手了起来。 不就是离开几日,有必要这样嘛,真是黏人…… 到了尚宫局,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这次一共选了八十个宫女,八个人一间的通铺,而且也不知是不是秋禾太过敏感。 她的屋子在最里面,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就算是白日进屋也是阴暗潮湿的,这几日京内又时长下雨屋子里有一股子发霉的味道。 与其他进屋就开始小声抱怨的小宫女不同,秋禾对这些都不太在意,简单的收拾好东西,就换了衣裙整理被褥。 方才在外头接她们的管事交代了,只有半个时辰让她们收拾,然后会在外头给她们安排活计。 秋禾的床褥在最外面靠近窗边的位置,她看着方才方姑姑给她的东西,想了想还是放进了自己的匣子里,这会人多眼杂可不是拆东西的时候。 有多的时间,她就把自己的床铺和桌椅用干净的布擦了擦,很快半个时辰就到了。 秋禾已经准备可以出去了,其他人还乱糟糟的,嘴里也忍不住的抱怨,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管事模样的姑姑,带着几个宫人推开了房门。 一言不发就开始翻动她们的东西,把那些宫女们没有整理好堆在屋内的东西全部抱走了。 一个胆子大些的小宫女没有忍住上前去问,「姑姑,请问我们的东西要拿去哪里?」 那位管事姑姑才回头冷着脸道:「半个是时辰的时间已经到了,你们连时间都把控不住,这么点东西都收拾不好,这些东西也没有必要留着了。」 瞬间屋内原本轻快的气氛一扫而空,宫女们面面相觑一个敢顶嘴的都没有。 「现在还有疑问吗?」管事姑姑冷冷的瞥了方才说话的宫女一眼,那个宫女浑身一颤用力的摇了摇头,老实的闭上了嘴。 管事姑姑在屋内又扫视了一眼,最后落在了安静的秋禾身上,她是唯一一个已经整理好了东西,也没有多余话的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多想她学一学,在宫内本分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全部都外头,听大人们训示。」 秋禾被夸赞了也没有多余的神情,只是谦逊的福了福身子,如此不骄不躁又乖巧的丫头谁人不喜欢,就算是要求高的管事姑姑也满意的微微颔首。 其他人则是看着秋禾就有些神色不快了,人人都是刚进尚宫局的,凭什么她就被赞扬,但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了别人,没有人表露出分毫。 被管事姑姑这么一个下马威,众人都知道尚宫局与之前所在的宫都不同了,不能再如此的散漫,这会动作十分的迅速,小跑到院中站好。 而院子里曹司膳已经在等着她们了,等到所有人都站好,曹司膳才含笑着看着她们。 「从今日起,尚宫局六司将会分别对你们进行考察,看你们更适合哪一司,各宫尚司也会从你们平日的练习中挑选适合的人才。等到考察时期一结束,还未被选中的人便只能回原本的宫所。」 下面马上就听到了一些吸气声,她们还以为过了初试就不会再退回去了,没想到还有考察这么一说。 曹司膳皱了皱眉,一直等到下头没了声音才继续道:「至于名额,每一司需要的人数不同,但各司需要的人数都不会超过五人,还望各位都能发挥你们最大的努力。」 v第三十八章[09.19] 秋禾仔细的听着,其他人都卯足了劲,既然从原来的宫里出来都是不想回去了的,可名额就这么几个,如何不让人担忧。 「今日由我司膳司先来,请所有人到司膳司的作坊进行今日的练习。」 尚宫局由原先的北五所改造,地方很大,司膳司就在六司的最中间可以算是如今六司之中最为重要的一司。 这个地方秋禾自然不会陌生,她与其他好奇不安的宫女不同,她的优势就是她了解这里的每一样东西,这同样也是劣势。 就像方姑姑所说的,她不清楚曹司膳到底对她是持什么样的态度。 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了一套工具,今日是教大家最起初的面点,上头也有展示的宫人,先看然后再学着做出来,就算为合格。 不巧的是在上面展示的人就是林琦,秋禾一进屋林琦就看到她了,当然看到秋禾的人不仅是林琦,曹司膳从她入选开始就一直注意着她。 这个天资聪颖原先被她最为看好的人,突然犯错离开了司膳司,再见她时已经是皇太后身边的红人,却没想到如今她又回来了。 她到底想做些什么呢? 林琦挑衅的看了秋禾一眼,秋禾却只是认真的看着她手上的动作,林琦就好像是一拳头打进了棉花里,只觉得没意思极了。 看着秋禾越发的觉得讨厌,心里认定她一定是装的,想着何时撕下她伪装的面容才好。 展示完毕之后,就是让她们自己练习,今日只是做一个简单的糕点,只是最为简单的基本功,但也最能考验人的耐心和资质。 秋禾做的极为认真,就像是她当初刚进司膳司一样。 她的动作并不算快的,等到完成的时候也和别人做的无异,旁边的人左右的瞧她做的东西很是一般,也没有放在心上。 方才不是被管事姑姑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原来也就是表面功夫,真的比起动手来可就没什么特别的了,根本不足为惧。 等到开始验查成果的时候,曹司膳一眼就看上了秋禾的那个梅花图案的糕点,看似平平无奇,但却是没有几年的练习功底绝对到不了的程度。 曹司膳重新看了乖顺站着的秋禾一眼,这个宫女还真是不了得,能屈能伸又能隐忍,古话倒也没有说错,会咬人的狗不叫唤。 嘴角扬了个笑,她的身边倒是正好缺这样的人,但她不急,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不好把控,最好是能一举拿下。 然后越过了秋禾身边,拿起了另外一个人的碟子,她做的是一个外形花哨的糕点,一看就是华而不实,但曹司膳却点评了一句别出心裁。 「好孩子叫什么名字,一会收拾了东西,跟着管事姑姑来我司膳司。」 「奴婢春梅,多谢曹司膳,多谢曹司膳。」 被选中的宫女喜不自胜,连忙跪下谢恩,秋禾对她有些印象,这就是刚刚在屋里喊住管事姑姑问话的那个小宫女。 周围的人全都是艳羡的目光看着她,她被领出去的时候还特意的看了秋禾一眼,被夸奖又如何,还不是她先被选中。 秋禾也没什么意外的,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她也有信心,这司膳司她非进不可。 曹司膳转了一圈没有再点别人的,只是最后又来到了秋禾的跟前,拿起了她的那块梅花形糕点。 「功夫倒是都没忘,只是还缺些巧思,期待过几日你有更好的表现。」 林琦在曹司膳的身后跟着,这会得意的都快翘上天了,原来你秋禾也有今日。 「多谢曹司膳的教诲,秋禾会更加用心的。」秋禾恭敬的福了福身,没有羞愤也没有不满,就像一朵白玉兰,恬静自然又不容忽视。 曹司膳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带着林琦离开了,司膳司的人一走,屋内的其他人马上又松懈了下来。 有人抱怨太累,有人羡慕春梅,更多的是讨论曹司膳,而秋禾只是把桌案上剩下的面团又做了一个新的糕点。 这会时辰不早了,屋内的人一个个离去,秋禾把最后一点做好,才算有些满意,不止是曹司膳说的,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手生了。 管事姑姑是见屋门一直开着,过来落锁的,才看到秋禾还在里头,就忍不住的喊了一句。 「你是叫秋禾吧?今日没选上也不必气馁,以你的资质,入选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这位姑姑姓林,是尚宫局总管后勤人员的姑姑,她平日总冷着脸很是严厉,尚宫局内的宫人见着她都怕触了霉头,都是避而远之。 秋禾腼腆的朝她露了个笑,「多谢林姑姑,曹司膳说的对,奴婢本就该比别人做的更好才是。」 「你能这么想就好。」见她是个一点就通的,林姑姑也就不再多说了,落了锁就走了。 秋禾吃了饭,回屋子的时候里头静悄悄的,问了路过的人才知道,是结伴去恭喜之前入选的那个春梅了。 秋禾自然不会赶这样的热闹,正好没人,她就把那个小包袱给打开了。 里头是一个小方盒和一封信,信封外是洋洋洒洒的几个大字,‘小秋禾亲启’。 秋禾的手指在小字上面抠了抠,秋禾就秋禾好好的加什么小字总觉得意有所指,洋溢着不正经的味道。 但还是拆开了信封。 不得不说,周文衍看着人不正经,一手字倒是洒脱灵动,是秋禾见过的人里面最为出众的。 都说见字如见人,那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v第三十九章[09.19] 前面正页纸写的全是他做了些什么,然后就是抱怨,明明几日就能做完的事情,非要拖这么多日,字里行间竟然像是在解释为何多日未归的原因。 秋禾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的潮红,他未能按时回来,与她何关…… 她一目十行的飞快阅过,就翻到了第二页。 ‘我给你捎了一些外头的小玩意,也不知你喜不喜欢。’秋禾就顺手的打开了小方盒,里面是一些自己研制的果脯和番薯干之类的零嘴。 以前没进宫的时候秋禾也常吃,只是进宫了这些东西就吃不着了,这会挑了颗果脯丢进了嘴里,酸酸甜甜倒很有滋味。 这是周文衍送的东西里头她最喜欢的一样,其实今日她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和陈贵妃分别有些不舍,到了尚宫局又被如此的冷遇,即便是表面再怎么无所谓心里也还是不痛快的,不过是压在心中罢了。 这会捡了一块果脯放进了口中,酸酸甜甜的,心情也忍不住的愉悦了起来,就连周文衍的信也看着顺眼了许多。 放慢了速度一点点的看到了最后。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爷也总算是知道相思何为,小秋禾,好好等着爷回来。’ 秋禾的眼前浮现出周文衍的样子,想象着他说这话的语气神情,脸瞬间涨得通红。 谁是小东西了???无耻下流!!!刚刚觉得他转性什么的,都是错觉! 他周文衍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 第二日是司衣司的吕司衣来进行考校,过程和曹司膳差不多,秋禾有制衣针绣的基本功,平日做做衣袜不成问题。 但想要有特别惊艳的作品自然是没有的,而且她也不打算要进司衣司,便只是简单的完成了练习。 倒是真有几个宫女针线上出彩的,吕司衣挑走了三人,这让剩下的人越发的紧张起来,每被挑走一个人也就意味着她们的机会正在慢慢的减少。 秋禾心里有把握,并未太过的放在心上,只是和第一日一样,等到所有人走后,再自己一个人留下来练习。 时间久了,林姑姑也知道她不是只做表面功夫,而是真的勤奋,也就不再催她,偶尔还会给她留一盏灯,秋禾对此表示了感激,每日回屋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接下去的几日,六司分别的前来第一轮的挑选,原本八十个宫女,也已经被挑走了二十余人,剩下的人也越发的心浮气躁起来。 秋禾算好了日子,刚过了一轮六司的考校,今日应该又会轮到司膳司,她这几日的练习也初有成效,就打算不再藏私,先入选了再做打算。 到了时辰她就跟着同屋的其他人一块进了屋子,刚一进去秋禾就觉得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同。 很多人都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秋禾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就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淡定的在众人的目光中到了平日的位置上站好。 很快秋禾就知道为何这么多人都在看她了,今日曹司膳没有来,来的是林琦,她整好整以暇的看着秋禾。 「秋禾姐姐来了,一会可得给大家伙露一手才好。」 林琦故意把秋禾从司膳司出去的事情透露给了其他人知道,这会她们都在看着秋禾,心情有些复杂。 「就是她啊,之前见她的表现也平平无奇的很,能从司膳司出去的人,定是犯了什么错事的,这会又想回去,真是恬不知耻。」 「你说她该不会在司膳司有认识的人吧,哎,谁让我们没有这么好的命,不用什么努力一会准会被挑中,真是不公平。」 身边的议论声纷纷,秋禾总算是知道林琦的目的了,嘴角微微一扬,这么些日子没有见,她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除了利用其他人的话语,还些什么? 秋禾挺直着背脊,丝毫没有受她们的话语影响,只是朝着林琦福了福身。 林琦咬牙切齿的看着秋禾,好不容易曹司膳被尚宫喊去问话,她才找了这个机会,能为难一下秋禾,她怎么能让秋禾这么容易就如愿呢。 她费了多少心力,看着夏绿挤走了秋禾,又自食恶果,她才能爬到如今司膳司女史的位置,离掌膳只差一步之遥,她如何能甘心,看着秋禾又回来。 刚入宫那会,她也艳羡过秋禾的天资,等到在尚宫局待了这么久,她才明白过来,天赋并不是唯一的标准,不然秋禾又为何会离开司膳司。 现在她更不能让秋禾再次的影响到自己的位置。 林琦按照曹司膳事先安排好的,发放了这一次练习的材料,其他宫女都是由宫人发放的,而到了秋禾这,她就故意自己送了过来。 还走到秋禾的身边,友好的鼓励她,「秋禾姐姐不必紧张,上一回司膳回去还在夸奖姐姐多日未练,手上功夫没有忘记,今日一定没有问题的。」 秋禾已经有些不快了,林琦这是故意的,她分明不喜欢自己,却要装作和她很是友善的样子,就是想要激起其他人对她的不满。 认定她是走了后门,这都是黑幕。 果不其然,林琦刚刚把东西放下,就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宫女朗声叫唤了起来,「林女史!奴婢不服!」 林琦转过身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她等这句话等得何其辛苦。 「你是谁?有何不服之处?」 那个宫女秋禾见过一次,在她的隔壁屋,因为长得高大身边的人都很听她的,但手上功夫一般一直没有入选,已经急得嘴角都起了水泡。 这会自然是不肯的,「奴婢原先是长春宫的宫女,名叫水云,奴婢觉得不服,凭什么对这个宫女如此不同,我们不服!」 林琦很是为难的看着她,心里却在冷笑,竟然拿长春宫来压她,整个宫内谁不知道,长春宫的贤妃是个只知念经什么都不管的主。 v第四十章[09.19] 「可秋禾姐姐与你们不同,她原先就是司膳司的学婢,是我的前辈,我对她不过是尊重些也没有什么和你们不同的。」 水云却是不肯的叫嚷了起来,「如何会没有不同,没准已经私下给她泄题了,不然为何她这几日每晚都要留下练习许久!」 马上其他人也跟着窃窃私语起来,秋禾的努力成了提前知道内容,她的恭顺寡言,也成了傲慢看不起他人。 很快就有别的人附和了起来,另外一个长相普通的宫女也跟着高声道:「奴婢不服,秋禾在此就会影响此次的公平!」 「让她出去!」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秋禾的脸色沉了下来,林琦看似为难实际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恨不得现在就将秋禾给赶出去。 「大家先冷静下来听我说,秋禾过了初试我没有资格让她离开,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一会曹司膳就会回来自然会处理此事。」 话音落下,宫女们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还更加的激动了,一副秋禾不走就不罢休的样子。 秋禾一双黑漆漆的眼眸转了转,心里有了些许的主意,可还不等她说话,门外就有一严肃的声音响起。 「出了何时,为何在此喧闹!」 所有人回头去看,是曹司膳来了,这会没人敢再闹了纷纷跪下行礼。 曹司膳进来,林琦就要上前去和她说发生了何事,结果方才那个叫水云的宫女怕林琦颠倒黑白,一咬牙站了起来。 「曹司膳,奴婢有事要禀。」 水云把方才的事情说了,自然是以自己的主观想法代入说得,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曹司膳才点了点头。 目光在林琦的身上扫了一扫,她一直知道林琦是个不安分的,却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 水云见事情有转机,更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继续道:「还望司膳秉公处理。」 林琦这会已经迅速的跪了下去,「司膳明鉴,我并没有做过偏袒秋禾或是泄题之事。」 曹司膳的视线绕过人群,落在了秋禾的身上,嘴角勾了个淡淡的笑。 今日其实她是准备要来挑人的,也有打算拿捏一下秋禾,就把她选进去,没想到就出这事。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办法自救吗?她真是非常的期待。 「这事你们各执一词,我也不知该听谁的……」 话音还未落下,秋禾就挺直着背脊跪了下去,「奴婢秋禾见过司膳,秋禾自问不曾与林女史有任何私下的往来,但今日此事已经发生,就与奴婢脱不开关系,为证清白,奴婢将不再参与司膳司的选拔。」 她的声音清丽掷地有声,让其他人也忍不住的看向她,这个瘦弱娇美的宫女。 人人都以为她会求饶会哭诉,会据理力争,却没想到她会如此果断的直接放弃。 曹司膳露出了一个赏识的目光,「既然如此,今日你先回去准备别司考校,其他人对此可是还有异议?」 跪着的其他宫女这会面面相觑都没了声响,唯有林琦喜不自胜。 秋禾谦顺的福了福身,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退了出去,等到出了屋子一张无懈可击的脸上才露出了些许的薄怒。 她已经许久没有遇到不能把控的情况了,今日确实是被林琦摆了一道,她方才也是无计可施中最稳妥的方法。 至少能平息众人的愤怒,也能让曹司膳对林琦起疑心,最重要的是她从曹司膳方才的神色中发现,她并不认同林琦的做法。 那就说明她还有机会,只要她还在尚宫局没走,不论是被哪司挑选,就有机会去养心殿。 秋禾从屋内出来,心情本就有些郁结,没想到刚停留了一会,林琦就跟着出来,志得意满的看着秋禾。 「没想到我们秋禾姐姐也有今日,看来这司膳司是容不下姐姐了,也不知道何处能收留姐姐呢。」说完就笑了起来。 秋禾静静的看着林琦,没有一句言语反倒让林琦更加的生厌,方才那一股出了气的痛快之感不留分毫。 看着秋禾美艳无双的脸,林琦更加的嫉妒,「既然秋禾姐姐没有事干,不如跟着这些宫婢一块去打扫尚宫局各处,免得又有人说我与姐姐关系好,是给姐姐行方便之事。」 秋禾原本是打算要去准备一下明日司衣司的考校,林琦就直接的打断了她的这一决定。 「林女史大概忘了,如今秋禾还未进尚宫局,还不算是尚宫局的学婢,您的指示若是有道理奴婢自然会听,只是这件事,恕奴婢办不到。」 说完秋禾就利落的转身离开了。 她不想看到林琦的嘴脸,直接就出了尚宫局,但又不想这么点事情回去找陈贵妃,干脆漫无目的的四下逛了逛。 没想到就逛到了上回路过的宁寿宫花园。 先帝时期这个花园很是热闹,只可惜成帝热衷国事,此处又偏远渐渐的就冷清了下来。 说来也是奇怪,原本燥怒不安的心,走到了花园内竟然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秋禾仿佛闻到了清新的竹叶香,以及清脆悦耳的萧声,一声声伴着淡雅的竹叶香一同荡涤了她的心境。 箫声婉约清雅,秋禾虽不通乐理,但也能听出其中的款款曲意,宛若仙乐神曲。 v第四十一章[09.19] 到底是何人,吹奏出如此美妙的箫声? 秋禾情不自禁的朝着竹林深处走去,出现在眼前的是那座无名的鹦鹉冢。 她还能清晰的看到上面的诗句,忍不住低声的念出了石碑上铭刻的字字句句。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 直到最后一个字在秋禾的口齿间滑出,她听到耳边响起了一个灵动飘逸的声音,「卿为何所困?」 秋禾回头望去,一个身穿绿色长袍的雅娴之女子出现在了眼前,手握一把竹箫便是方才箫声的由来。 秋禾被她所震撼着一时无言,过了一会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位贵人好像方才是飘着过来的??? 眼前的女子挽着简单的发髻,斜斜的插着一支竹簪,看打扮并不像是后宫的嫔妃,之前她所能看到的全是妃子的冤魂,难道她不仅能看到她们还能看到别人? 秋禾无法辨认眼前的人是什么身份,但能肯定的是她应该与这鹦鹉冢有关系,犹豫了一二措辞,才微微福身。 「奴婢秋禾见过夫人。」 女子的眼神空灵,「汝为何所困?」 方才她问的也是这一句,可秋禾无法肯定她的意思,眨了眨大眼睛诚挚的对上她的眼,「为俗事所困,为琐事所扰,夫人又是为何所困?」 「夫人?我算是什么夫人?把酒上河梁,送君灞陵道,我之相思早已寄往明月,我之岁月日日对愁思。」 不过是几句的交谈,秋禾心中有了一些模糊的猜测,眼前的人的谈吐和气质,不似她所见过的普通女子,倒更是像文人雅士。 不,文人雅士也很少能有她这般脱尘气度,她到底是谁? 「奴婢冒昧请教,夫人芳名。」 这个问题大约是勾起了她的往事,女子寡淡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愁绪,配上她淡雅的容颜,叫人被她所感染同悲同愁。 「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又有何值得知晓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清寒的箫声又响了起来,涤荡心灵洗去烦忧,「你可唤我一声玉君夫人。」 绿玉君是竹的雅称,她以竹自称,其中傲骨可见一斑。 秋禾还想与她多聊上几句,就听到外头有走动的声音,赶紧收了声音等再回头的时候,哪里还有玉君夫人的倩影。 只能闻到竹叶的清香和耳边回荡着的箫声,以及女子的低吟‘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玉君夫人为何会在这宁寿宫花园之中,她又在为谁而忧思? 这些都是秋禾想不通的地方,她就打算回去找陈贵妃,关于先帝之事或许陈贵妃会知道一些。 而且她直接进司膳司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她只有一个大致的想法,还很是模糊,直到方才出现的玉君夫人倒是给了她些许灵感。 这会天色尚早,秋禾就打算直接回景阳宫,却没想到刚走出竹林就撞上了一个不速之客。 沈弘宁穿着一身劲装腰戴佩刀的出现在了眼前,沈弘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上秋禾,他在家中休沐了两日,正好回宫当差。 只是想起上次碰上秋禾的事情,心中有些不快,他习惯了家中弟弟妹妹们都听他的话,头次碰上这么不服管教的妹妹,很是头疼。 尤其是和妻子夜谈了一次之后,就越发的肯定秋禾进宫的目的,她是无牵无挂不把沈家当回事,可若真是出了事,被人知道她是沈家的女儿。 跟着遭殃的还是沈家! 就打算好,这次进宫一定要找到她在何处当差,不论如何也要把人带走。 却没想到他只是路过此处,就撞上了鬼鬼祟祟的秋禾,马上脸色就挂了下来,他怎么会摊上这样一个妹妹。 她原本是不想节外生枝的,她在宫内的事情若是被沈家的人知道,是一定不会纵容的。 故而被沈弘宁撞上一定不会这么容易善了,可好在她进了尚宫局,会和御前侍卫撞上的机会不多。 却没想到这么快又会在这碰上沈弘宁,真是防不胜防……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这里可不是你的乡下,不是你能玩闹的地方,现在就跟我回去。」沈弘宁本就棱角分明,显得有些凶相,如今脸一沉就越发的发寒。 若是别人见了,或许还会有些害怕,可秋禾却是一点都没有当回事,嗤笑了一声。 「不容我玩闹也玩闹了这么久,现在让我走绝不可能。」 沈弘宁吃了上次的亏,这次也不敢离秋禾太近,就怕她一会又开始大喊大叫,听了她的话眼神越发的犀利。 「我现在是好生规劝你,也未将你犯的错告知父亲,你若是老实跟我回去,我会替你保密,但你若是冥顽不灵,可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了。」 秋禾忍不住发笑,「我何时有过面子?你在乎的又哪里是我的面子,不过沈大人可要想清楚,我如今在尚宫局当差,尚宫局好端端的少了个学婢,也不知你们御前侍卫该如何处置哦~」 秋禾话尾轻微一扬,略带调笑的哦了一声,却让沈弘宁心下一沉。 他原本以为秋禾不过是小打小闹,以她的本事,最多也就是个下等的宫婢,他想个法子弄具伤了脸的宫女夹板一下也就糊弄过去了。 却没想到他的好妹妹,居然爬到了尚宫局,尚宫局的学婢和普通的宫女可就不同了,全部登记名册,是属于女官中最低等的一层。 v第四十二章[09.19] 就算是最低等那也是女官,若真是失踪了一位学婢,确实是有些难办。 「你以为这就能吓到我吗?别说是尚宫局的学婢,我若是想把你弄出宫自然有的是法子。」 「知道沈大人厉害,不过沈大人可听说过前些日子咸福宫出事了。」 他是御前侍卫,咸福宫出事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只要是负责在养心殿前伺候,这些事情不由他管。 好端端的她为何要提起咸福宫的事情,难道…… 沈弘宁原本犀利的目光一顿,又觉得不太可能,「咸福宫出事,难道与你有关?」 秋禾舔了舔下唇,露出了她可爱的小虎牙,沈弘宁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美艳的妹妹,像是头次看清她的样子。 「沈大人可知道,当初储秀宫失火之前,宁嫔派人去过储秀宫,给姑姑送了一碗补汤,汤内有滑胎的药。」 沈思妍本就身子不好,怀有子嗣对她来说已经很是困难,便是身体健康的妇人服用了滑胎药,也会元气大伤,更何况是当时又有大火。 甚至秋禾在想,若是没有服用宁嫔送去的药,或许姑姑还有机会从大火之中逃出来,可偏偏宁嫔仗着姑姑的信赖,断了她的退路。 故而不论是宁嫔还是纵火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个仇,沈家的人可以忍,她却无法视而不见。 「这妇人竟如此歹毒!」 沈弘宁说完自己也沉默了,沈思妍在沈家一直都是如珠如宝的捧着,就连小辈们都很是喜欢她。 尤其是沈弘宁和秋禾,当初储秀宫出事的时候,他正好不在宫内,等知道这个消息他就飞速的赶往宫中,已经是三日之后,终究还是迟了。 他在储秀宫外跪了一夜,有段时日更是自责了许久,他一直说要保护姑姑,却让姑姑发生了这样的事。 更是私下查过这事,起火的根源他也查到了,是屋内的香烛烧着了幔帘,当时姑姑正在昏睡之中,直到整个寝殿都着火了才有人知道。 这事一开始他也觉得古怪,不论如何,寝殿着火是不可能这么久都没人察觉的,但可惜的是死无对证,他不过是晚了三日回宫。 整个储秀宫的人好似消失了一般,他也曾去找父亲商议过,不能让姑姑死的不明不白的。 但彻夜长谈之后,他也不得不放弃了,这事人人都知道有蹊跷,陛下如何不知,可陛下不彻查就说明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 而沈家是否能承担得起查到最后的真相? 若不是大哥重病,若不是他将来是要继承沈家,或许他也会像秋禾一样不管不顾的查清真相,但他在现实的面前低头了。 「沈大人比我这个小女子在宫内的时间长,事实如何,难道沈大人不清楚吗?」秋禾话里话外的讥讽着沈弘宁。 她就是因为知道姑姑生前待沈弘宁极好,这会才故意的刺他,若是换了沈家的别人今日这番话她都不会说,可偏偏是他沈弘宁! 「你这是什么意思?姑姑惨死你当我不难过吗?你当我想这样吗?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朝堂官场牵一发动全身,我能赌,可沈家赌不起!」 秋禾看着眼前近乎崩溃的沈弘宁,勾了个冷笑。 「我可没希望沈大人能做些什么,如今只要您别挡我的道。既然沈家的人查不了,做不了,那这一切就让我来。」 这些秋禾又如何不懂,就是因为懂这些无可奈何,外祖母才会病倒。 所以她对沈家从来都不是恨,而是瞧不起,为他们的懦弱和妥协打心里的可怜,不过是一群不敢言不敢做的可怜虫。 沈弘宁复杂的看着秋禾,她说的其实没有错,可正是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反而更让他无法接受,甚至有些挫败的颓然。 她都尚且能为姑姑做到如此,他身为男儿,不是更加的无地自容。 「咸福宫的事,真是你做的?」 「沈大人不妨先去查查,我之前都做过些什么。」秋禾弯了弯大眼睛,笑得人畜无害,却让沈弘宁寒毛直立。 说完就懒得再搭理他,直接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今日这些事的冲击足够让沈弘宁很久不来打搅她了。 她刚走出去几步,沈弘宁就喊住了她,「你说的我都会去一一证实,倘若有一句假话,我一定不会饶过你。」 秋禾背对着沈弘宁吐了吐舌头,就这种骗小孩的话,也吓唬的了她?看到时候谁饶不过谁。 这一回秋禾就不再停留,大步的离开了花园,往景阳宫去。 留下沈弘宁还颓然的站在花园中沉思,两人都没有发觉,有个人远远的看着他们两从见面到分开。 这个人便是原本准备来看秋禾笑话的林琦,她离得远没有听清楚两人在说些什么,但光是这两个人在一起,就足够了。 宫女和侍卫私通,这一回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秋禾了。 * 「爷,明日便可进京了,这会天色暗了,咱们还是歇一歇明儿再赶路吧。」 因为大皇子在路上耽搁了几日,周文衍一行人就比原定的时间要晚许久回京。 v第四十三章[09.19] 刚一接到人,他们就开始往回赶。 即便是连日劳累不曾歇息,周文衍也浑身叫器着不愿停下,他想早一刻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不停,继续走。」 小秋禾,等着爷。 秋禾趁着人少溜回了景阳宫,遇上小宫女只说是落了东西,并未多聊就进了主殿。 殿内没开窗静悄悄黑漆漆的,秋禾轻轻的喊了一声娘娘,屋内才亮堂了起来,陈贵妃声音懒洋洋的,像是还没睡醒。 突得出现在了宝座之上,她打了个哈欠,那白眼瞟了秋禾一眼,「这是吃了瘪,又灰溜溜的跑回来了?」 秋禾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声,黏糊到了陈贵妃跟前,「秋禾有个人想向娘娘打听一下。」 其实秋禾回来,陈贵妃心里并无不高兴的,只不过非要杠她一句罢了,这会抬了抬眉眼看了她一眼,「说吧。」 上回因为只是一个鹦鹉冢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就没把这事告诉陈贵妃,秋禾这次才把关于玉君夫人的事情给说了,还把玉君夫人念得那句词也说了。 陈贵妃仔细的思索了许久,才皱了皱眉,「她真说自己是玉君夫人?」 秋禾老实的点了点头小脑袋,一脸懵懂的可爱劲,把陈贵妃给逗笑了,坐直了身子靠在宝座上。 「我倒是没有听说过什么玉君夫人,但先帝爷时有位征战四方的将军姓张,名玉恒,与先帝爷从小一块长大,他有位未过门的妻子,是当世有名的才女。」 秋禾听人说话的时候极为认真,瞧着她认真期待的样子,陈贵妃才有讲故事的兴致。 「这位才女姓姚名凌君,姚家是大周有名的诗书世家,祖上出了好些名垂千古的文人志士,姚姑娘的父亲是先帝爷的开蒙恩师,三人算是一块长大的。」 秋禾的脑海里自动就补进了一出爱恨情仇,三人一块长大,姚家姑娘若再温婉美丽,先帝岂不是也会爱慕上她? 「随着三人长大,姚家姑娘的才名被越来越多人知晓,她通乐理会写词会作诗,尤其是她的书法更是一绝,不仅帝后称赞更是成为举国女子追捧的对象,因为喜桃花便自称桃花居士。」 从写诗作词到乐理,确实和方才的玉君夫人有些相似,但又不同,按照陈贵妃的说法,桃花居士应该是个生活美满之人,而且喜的是桃花这般少女之花。 「按照张将军和姚姑娘的婚约,他们应该是姚姑娘十八的时候成亲,可当时边境动荡,张将军也想挣一分前程才配得上姚姑娘的出众,就自请出征。」 「你方才所念的诗句,便是张将军出征之后,姚姑娘所做的词。」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原本秋禾没有办法理解这其中的情思,如今仿佛能够读懂了一般,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周文衍的那封书信,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相思真的如此绵长吗?忍不住的脸上一红。 好在陈贵妃继续往下说,没有注意到秋禾发红的脸蛋,也打断了秋禾的胡思乱想。 「张将军连连打胜仗,同时先帝也从不被看好的小皇子坐上了龙椅成为了皇帝,而姚姑娘则是一直在家中等着张将军回来娶她。一直等到过了婚期,到了姚姑娘二十岁那年,张将军也没有回来,而姚家为了讨好新帝,欺骗姚姑娘,把她送进了宫。」 秋禾被姚家的这一串做法给搞蒙了,忍不住愤愤的为姚姑娘道不平。 「姚家怎么能这么做?那姚姑娘和张将军的婚约如何是好。」 「姚家早就得了消息,张将军一次开战时从马上跌落,命是抱住了却断了腿,可能永远都只能躺在床上。姚家这几代都没出什么重臣,为了讨好先帝巩固姚家的地位,这才卖女求荣。」 陈贵妃说着冷笑一声,这些大家氏族的面目可真是各朝各代都如出一辙,肮脏的让人作呕。 「那先帝呢?先帝难道就同意了吗?他与张将军不是发小吗?」 「先帝从小也爱慕姚姑娘,见到心上人还能管得了别的?而且姚姑娘进宫后,张将军战死沙场的死讯就传回了朝,姚姑娘不吃不喝的写下了许多传世的诗词,据说没多久她便重病在床,至于最终的结果如何本宫也不知了。」 这到底是牵扯这先帝的秘史,自然是有各种各样的版本,但不变的是姚家姑娘和张将军的结局都是悲凉的。 秋禾浑身都在发颤,为桃花居士也为张将军,她无法想象被骗进宫的姚姑娘当时的万念俱灰,也无法感同身受知道未婚夫死讯时她的悲苦。 但却也忍不住的为她难过,她突然有些明白了,玉君便是张玉恒的玉和姚凌君的君,难怪她原先爱的是娇艳的桃花,如今喜的却是竹。 「你也不必为此难过了,姚家贪赃枉法自食恶果,如今京内早就没有姚氏一族的身影了,若你见到的真是桃花居士,也算是缘。」 秋禾又陪着陈贵妃说了一会话,把今日发生之事大致的说了。 陈贵妃就懒洋洋的白了她一眼,「我还当是什么事,就这样的小角色也值得你头疼?」 「娘娘。」秋禾嘟囔了嘴,娇嗔的喊了一句,直把陈贵妃喊得头皮发麻,秋禾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她就知道陈贵妃吃软不吃硬。 最是不吃别人撒娇,看她一脸吃瘪的样子,秋禾方才听了故事的憋屈劲也算是好了些,「我已经有法子了,只是……」 「只是什么?」 「我想帮帮玉君夫人,她一定很难过吧,被家人蒙骗心爱之人又横死,娘娘,我们帮帮她吧。」 「本宫和你可不是我们,本宫既没时间也没善心做善事,本宫也奉劝你一句,不是谁都有本事做善人的,收起你的怜悯心。」 秋禾知道陈贵妃嘴硬心软,说的也是实话,她一个尚且无法自保的人,又谈何帮别人。 v第四十四章[09.19] 只得勉强的应了陈贵妃一声,就回到尚宫局去了。 夜里秋禾不管怎么都无法入眠,一闭眼就能看到玉君夫人那张似看破红尘的脸,她真的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吗? 等到第二日起身的时候,秋禾的状态就不是很好,眼皮有些浮肿脸色也有些差,今日是司衣司的考校,秋禾想了想就从匣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这是之前周文衍送她的胭脂,她一直放着没有用过,这次对着镜子轻轻的涂抹了起来。 等到出去的时候,宫女们已经围满了屋子,或许是因为昨日秋禾硬气的做法,今日倒是没人再说什么闲话了,只是看着秋禾的眼神还有些不善。 甚至还有些窃窃私语,只是到底不再有谁提出反对的声音了。 今日来的是司衣司的掌衣,发下了今日的考校内容,是一块白色的帕子,以及各色的针线,秋禾已经想好了,她不能在技法上取胜那就在巧思上下些功夫。 等拿到帕子秋禾就开始认真的绣起来。 屋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穿针引线的声响,屋外林琦路过这边,朝里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秋禾认真的模样。 忍不住心里得意,她方才已经去看过秋禾前几日的成果,出了司膳司的东西做的不错,其他几司都不过尔尔,只要她卡死司膳司不让她进,她就只能滚回景阳宫去。 考校的时间一到,掌衣就派人把所有的成品都收了起来,因为挑选的人数有限,吕司衣又不在她无法做主,得把所有的成品带回去由吕司衣再做挑选。 秋禾出去的时候碰到了林琦,朝着林琦福了福身,不管她挤眉弄眼的神色,直接离开了。 是夜,秋禾又梦见了玉君夫人,这一回她高坐在假山上,迎风吹奏着手中的长箫,好似下一秒便会驾风而去。 等到惊醒时秋禾的额头满是虚汗,陈贵妃说的对,她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可这闲事她还非管不可了。 今日考校的是司珍司,来的也是司珍司的掌珍,内容是做珠花,上一次的考校她也是故意的没显露,这次自然是花了些巧思。 虽然比不上上等的手艺师傅,做出来之后自己看了,也能称得上一句别致,她和别人比的就是这个巧。 司珍司的考校一结束,秋禾就直奔宁寿宫花园,注意到秋禾动作的林琦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她终于安耐不住了。 秋禾仔细的看了花园内都没有人,才重新走到了鹦鹉冢的旁边,轻轻的拂去上头的尘土,刚想喊一声玉君夫人。 熟悉的箫声就响了起来,「你是来寻我吗?」秋禾回身看去,玉君夫人手握一把竹箫站在她的身后。 秋禾停顿了片刻,才恭敬的给她行了一个礼,「见过张夫人。」 若她真是曾经的桃花居士,她最想被人称呼的应该是这个名称吧,以他之姓冠她之名。 玉君夫人微微一愣,看不出神色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望着空无一人的身后露出了些许的迷茫。 「张夫人?是了,我生该入张家门,死也该与玉恒同眠。」 秋禾的眉眼一跳,她猜对了,玉君夫人便是曾经的才名传大周的举世才女姚陵君,张玉恒将军未过门的妻子。 她这一生传奇,得到过不少的称谓,世人皆仰慕她,可她最想要的或许只是这个普通的张夫人。 「奴婢秋禾,愿意帮夫人的的尸冢搬出宫,移去张家祖坟与张将军同葬。」 「你是说真的?当年我得知玉郎战死的消息,苦苦哀求他,让我见一见他最后一面,他都不肯,他为我建此园为我编书,却从未问过我,我可曾想要这些。」 秋禾仿佛能感觉到空气中飘散的竹叶香微微凝滞,透着些许苦涩的味道,她在哭吗? 先帝或许真的很爱玉君夫人,可他的爱只是单纯的禁锢,他给这对情人带来的却是永远的相隔。 她不要名不要流芳千古,更不要一人之下的宠爱,她只想做玉郎一个人的妻。 泪如雨下,箫声沥沥。 秋禾想要安抚她,却又没有一个更好的方式,就打算与她商议一下搬动这个鹦鹉冢,就听到有人在喊她。 秋禾咬了咬牙心里暗骂一声,只得让玉君夫人先梨花带雨的留在原地,自己小跑了出去,就看到沈弘宁神色凝重的等着她。 「沈大人这是已经查完了?我很忙,没事的时候请不要来找我。」 没想到这话一出,沈弘宁的神色一变,「我还刚想问你,你我身份特殊,你怎么能光明正大的差人来找我,这是嫌没人知道你的身份不成?还有这个荷包是怎么回事!」 秋禾心里一个咯噔,暗道一句不好,如今她和沈弘宁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地,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兄妹,只会认为他们是在私通。 尤其是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绣着鸳鸯的荷包,到底是谁,心思如此的歹毒,非要置她于死地。 沈弘宁看到秋禾的脸色也反应过来了,他这是被人下了套,脸色铁青转身就要走。 可还不等他离开,秋禾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厉声道,「现在不能出去,外面一定有人在等着你自投罗网。」 「那你说怎么办?」 秋禾灵光一闪,舔了舔下唇,「倒是有法子,不过得委屈一下二哥了。」 沈弘宁一愣,这还是秋禾头一回喊他二哥,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到眼前一黑…… 外头林琦等了许久,一直没有听到动静,她自己守在大门处,另外一个门也让别人看着了。 v第四十五章[09.19] 秋禾看到沈弘宁一定会惊讶,等到他们两反应过来,肯定要想着跑,除非这两鸳鸯根本没意识到中了圈套,正在你侬我侬,那就更好了! 算着时辰差不多了,派去请曹司膳的人也回来了,曹司膳沉着脸脸色很是难看。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最近选人的事情闹得连尚宫大人都知道了,她本就对林琦心中有些不悦了,这会听说有人与侍卫私通更是脸色拉了下来。 要是被尚宫大人知道,又该说她对下属管教不严了,这些人就没有一个能让她省心的。 「曹司膳,方才奴婢亲眼看到穿着我们的宫服,和一个佩刀侍卫前后进入花园,两人看样子很是亲密,奴婢万万不敢蒙骗司膳。」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不守宫规与男子私通。」 秋禾不慌不乱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裙,在小径上站好,手里把玩着沈弘宁方才拿着的荷包,就看到曹司膳带着人脸色不善的进来了。 曹司膳一看到秋禾,目光一滞,她就知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林琦一眼就看到了秋禾手里抓着的荷包,忍不住的发笑。 看来事情是成了,抢在曹司膳说话之前,赶紧假装大声的诧异道:「怎么会是秋禾!秋禾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这是根本就不给她辩解的机会,要给秋禾直接定罪了,秋禾也算是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非要置她于死地了。 曹司膳犀利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的扫,最后落在了她手中的荷包上,只觉得头疼的很。 「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秋禾丝毫没有被抓的觉悟,淡定的跪地行礼,「奴婢见过曹司膳见过林女史,不知秋禾所犯何事,司膳大人要抓秋禾?」 林琦赶紧接上话,「秋禾,你还是快向司膳大人认错求情吧,或许司膳大人还会看在你心灵手巧的份上,给你机会,你若是一直不认罪,那可就是错上加错了。」 「林女史所言,奴婢不明白,昨日奴婢在园中遗失了一副耳坠子,因是家中长辈所赠,今日发现便回来寻了,难道这也有错吗?」 秋禾一脸的诚挚无辜,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望着曹司膳,不论是话语间还是面上都丝毫没有露出破绽。 林琦见曹司膳真的要被她所骗,一咬牙继续道:「方才有人来报说发现有宫婢与侍卫偷情,秋禾,你还是不要狡辩了,你若是来寻坠子的怎么会有绣着鸳鸯的荷包呢?」 秋禾眨了眨大眼睛,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林女史可要慎言,这个荷包是方才我在园中捡到的,根本就不是我的,而且我进到园子里起就没有遇见过人,何来的侍卫呢?」 曹司膳伸手,秋禾就把手中的荷包还有耳坠子递了过去。 「曹司膳明鉴,这荷包瞧着像我的手艺,可却不是我做的,方才林女史不是说有人瞧见了吗?敢问是谁?秋禾愿意与她对峙。」 林琦往身后看了一眼,一个宫女就走上前来,「曹司膳她在撒谎,奴婢亲眼所见,一个黑衣侍卫进了园中。」 说话的宫女,便是之前在考校是不满秋禾的长春宫宫女水云,此刻就义正言辞的指着秋禾,分毫不让。 秋禾定睛在她的身上上下扫了一眼,嘴角扬了个笑,原来还有你啊。 「曹司膳是明事理之人,自然知道这位宫女与奴婢有过过节,她的话如何能作数呢?就且不论她所言是否属实,奴婢只想问一句,你们口中所谓的侍卫,到底人在何处?」 林琦心里一个咯噔,她如此的笃定就是因为确信没人从园中离开过,只要人赃并获,就不怕她辩解。 曹司膳把视线从秋禾的身上收了回来,慢慢的看向水云和林琦,「她说的也有理,人在何处?」 「他定是听到动静躲起来了!曹司膳,奴婢没有说谎,只要仔细的找,一定能找到的。」 曹司膳也不知是信了谁的话,挥了挥手,宫人们就开始四下的找起来,秋禾捏着手心的汗,她方才趁着沈弘宁不注意,直接把他给敲晕了,拖到了鹦鹉冢的后头。 她赌的不过是一个运道,赌她们找不到沈弘宁。 宁寿宫花园小的很,少有的几座亭台楼阁全都有铜锁锁着,没有内务府的钥匙是绝对进不去的。 分头寻找的宫人很快就回来了,「回司膳的话,园内并未找到任何人的踪迹。」 随着越来越多的宫人回来禀报,林琦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不可能的,一个大活人如何会消失了。」 秋禾紧紧攥着手心,听到这展眉一笑,「不是说瞧见有人的是水云,难道林女史也亲眼所见不成?」 林琦咬牙切齿的看着秋禾,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撕了她的这幅嘴脸,目光望着她,就落在了她身后的那片竹林。 曹司膳已经有些等的不耐了,「现在全部都搜过了,并没有找到人,所以你们口中所谓的侍卫到底在何处?还是说从头到尾就是你们在杜撰的?」 「曹司膳!还有一处没有搜的!」林琦猛地站了起来,直直的指着秋禾身后的竹林。 秋禾的眸色一沉,所有人的目光朝着她看了过去。 秋禾深吸了一口气退到一侧,露出了挡在她身后的竹林,林琦就急不可耐的跑了过去。 就在要靠近的时候,秋禾伸出了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林琦回头瞪了她一眼,「怎么,心虚了?曹司膳,人一定藏在这里!」 秋禾却是摇了摇头,「我只是想问林女史一句,你们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与我,若是一会找了发现没有人,今日这事该如何给我一个说法。」 林琦愣了一下,才闪躲的道:「亲眼所见之事谁人污蔑你了,你有嘴硬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一会怎么请罪的好。」 秋禾的手臂还是没有放下,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林琦,直把林琦看得心里发毛为止。 林琦不甘心的回头去找曹司膳,「曹司膳你看她,这是胡搅蛮缠故意不让我们去搜查,心虚了呢。」 v第四十六章[09.24] 可曹司膳这会却没顺着她说,反而是淡淡的看了林琦一眼,「我倒是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若是没有人,你打算怎么办?」 林琦的心里真的生出了一丝退缩的想法,但一想到秋禾得意的样子,咬牙切齿道:「若是真的没有人,我便给秋禾磕三个响头,赔礼道歉。这总行了吧。」 秋禾笑眯眯的看着林琦,「我觉得不行哦,若是你找到了人,那便是我真的与人私通,我便自缢以保尚宫局的名声,可若是找不到的话,林女史可也做得到?」 「你疯了!你要自缢自己自缢,与我何关。」 「毁人清誉犹如折辱断命,你既然坦荡荡为何连这都不敢说。」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林琦脚步有些虚晃,她竟然被秋禾的眼神给震慑到了,那一瞬间真的想要退缩。 但若是她退缩了,岂不是在承认自己是污蔑她的?曹司膳又如何会放过一个乱嚼舌根之人。 「好!就让曹司膳看看你这贱人的真面目!」 说完就推开秋禾的手臂直直的冲了进去,撩开挡在外面的竹子,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座石碑和鹦鹉冢,林琦的脚步一顿,她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墓碑。 「如何?林女史还要继续往前吗?」 曹司膳在宫中多年,也未曾听说这里有个墓碑,但光是想想就知道,能在这有墓碑之人绝不是简单的人。 「林琦,别再无理取闹了,今日之事我便当什么都没发生,别再丢人现眼了。」 可林琦却白了脸,曹司膳的意思就是信了秋禾了,她不甘心啊,而且明明看着人进来了,为什么会不见了呢,这不可能的。 「不,我亲眼看到的,不可能!一定在这里!」说着不顾曹司膳的命令,扒开墓碑四周的竹叶开始找起来。 秋禾的心却往下一沉,她就把沈弘宁搬到了墓碑的后头,用竹叶给盖住了,没准林琦这么一闹真的会让她找到。 刚这么想着,林琦就绕到了墓碑后头,发疯的扒拉了起来,可让秋禾担忧的一幕却没有出现,整个竹林内空空如也,沈弘宁就真的凭空消失了。 沈弘宁真的不见了??? 秋禾的后背手掌心满是虚汗,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竹叶香,才有些后知后觉,难道是玉君夫人帮了她? 秋禾:呵呵…… 明明是打算来帮人的,结果什么忙都没帮上,反倒还成了被帮的那个,好丢人…… 曹司膳看着空空如也的竹林,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 林琦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等到反应过来就扑上去求饶,「不是的,曹司膳奴婢没有骗您,真的有男人,真的有男人……」 「哦?什么男人?你们这么热闹,难道是在说本殿下吗?」 一个慵懒低哑的声音在众人的身后响起,秋禾下意识的转身去看,他,怎么回来了? 曹司膳先反应过来,带着众人跪地行礼,「见过四殿下,给四殿下请安。」 周文衍目光灼灼的穿过人群,落在了那个娇弱的小人身上,一双眼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扫着。 他出宫在外,日日想着她,回宫还来不及修整片刻就先寻她,结果就得到了她去了尚宫局的消息。 千叮万嘱让她不要到处乱跑,没想到她却主意大的很,想来定是他平日待她太好了,以至于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该好好想一想,如何能让她长长记性。 秋禾感受到了周文衍的目光,赶紧跟着众人一道福下身想要躲过,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惴惴不安。 他这是生气了吗?她又没做什么,他好端端的生什么气啊? 行过礼,曹司膳就带着哭哭啼啼的林琦等一众人要离开,秋禾就乖顺的跟在人群最后,心想着这么多人周文衍总不敢做些什么了吧。 结果刚路过周文衍的身边,手腕就被用力的给擒住,进退不得。 秋禾瞪大了眼睛,用力的挣了挣,又怕动静太大被人发现,急得白皙的脸瞬间就涨得通红。 见周文衍如何都不肯松手,只得放软了声音轻声道:「殿下,松开,会被人看到的……」 周文衍老神在在的看着她,手上的力道就是不减,秋禾被逼得红了眼,「周文衍,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文衍看着她因为着急而越发娇艳的眉眼,只觉得候间发紧,微微一抖,低声的咒骂了一句。 「曹司膳,本殿下的茶花没人打理,跟你借个人你不介意吧?」 话音一落周文衍就松开了手,秋禾顺势跪在了地上,曹司膳听到声音才回头奇怪的看了一眼秋禾。 「秋禾还会料理茶花吗?」 「这个丫头原先在皇祖母身边伺候,照料的花草还算过得去。」能得周文衍一句过得去,必定不会差到哪里。 曹司膳想起来秋禾原先确实是从永寿宫出来的,就没有多想,只是心里感慨了一番,这丫头不仅长得好看,还多才多艺,也不怪她遭人惦记。 v第四十七章[09.24] 「既是如此,那秋禾你可得用心替四殿下照看茶花,一会再回来便是。」 「曹司膳难道是怕本殿下不还人不成,等好了爷就差人将她送回来。」 曹司膳哪里敢得罪这位爷,赶紧说是误会,意味不明的看了秋禾一眼,就带着人先离开了。 看着曹司膳一行人走出了视线外,秋禾才松了一口气,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周文衍就用力的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不听话的小东西,看爷怎么收拾你。」 秋禾:???? 谁不听话了,谁是小东西了,你给我说清楚! 这会没有旁人在了,秋禾不再藏着掖着的伏低做小,赶紧要挣脱出来,「四殿下,你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啊。」 周文衍青筋直跳,但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假山,眸色黯了黯,直接抓小鸡一样就把秋禾拎了起来。 秋禾也是头次发觉周文衍的手劲居然这么大,不论她怎么拍打都挣脱不开。 这座假山群是整个宁寿宫花园的中心景致,是仿照江南园林的风格所建,当初刚建成时很得先帝和后宫嫔妃们的喜爱。 延绵的假山顶上是一座了望亭,下面挖了贯通的洞口,四通八达,很适合皇子公主们捉迷藏。 周文衍就直接把人一路拽到了洞内,秋禾才恢复了自由。 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秋禾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飞快的跳动着,她平日自诩的淡定此刻早已不见了,「四殿下,你这是做什么,说好照料花草的……」 清丽的声音戛然而止,周文衍离他原来越近,恨不得整个人将她圈在怀中,湿热的呼吸吹在她的耳垂边,一声一声粗重的喘息,让秋禾瞬间忘了言语。 「离京之前,爷与你如何说的?还喊四殿下,你这是故意要惹爷生气吗?」 周文衍的声音本就低沉,此刻越发的沙哑性感,顺着她的耳蜗往里钻,一阵阵酥麻的让秋禾的脚都忍不住发软。 此处又许久没人清扫,地上许多的沙石尘土,秋禾一个没注意脚就踩在一块石头上往外一滑,好在跌倒的一瞬间她抓住了眼前的东西。 好不容易站稳脚步,秋禾摸着手中的触感,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怎么滑滑的,摸了摸才发觉是周文衍的衣襟。 忙针扎一般的要松开手,就被人直接的圈进了怀中。 透着情/欲的闷声在头顶炸开,「怎么?投怀送抱?别以为这样爷就会饶过你。」 秋禾:…… 误会误会,这真的是误会! 「我只是没有站稳,四殿下……」 还不等秋禾话音落下,就感觉到腰上一疼,周文衍毫不客气的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掐了一下,「你喊爷什么?」 好汉不吃眼前亏,秋禾只得老老实实的改了称呼,「那四皇子?」 腰上的手掌又用力的一掐,秋禾差点要原地跳起来,这人也太过分了吧,虽然不疼,但这种感觉很是奇怪,酥麻酥麻的有些痒,又有种说不出的羞耻感。 「四爷不是,周文衍!你到底想怎么样!」 然后才感觉到周文衍那双发烫的大掌,离开了她的腰,秋禾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抵在了假山上。 夏日的宫服很薄,假山很是不平整,秋禾的皮肤又很是细嫩,刚一接触到假山的石壁,下意识的就发出了一声‘嘶’的闷哼。 周文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直紧绷着的脸慢慢的缓和了下来,随后就想到了初次见到秋禾的样子。 不过是个藤球轻轻砸了下,这漂亮的小宫女就哭了,觉得惊艳的同时也忍不住的心软,却没想到这一眼就足够惦记许久。 忍不住的轻笑出声,「真是娇气。」 嘴里这么说着,却还是第一时间的将宽大的手掌抵在了她后背和石壁接触之处,却也因此两人此刻成了一个极度暧昧的姿势。 「我,我没有……」秋禾的脸瞬间就涨得通红,她哪里娇气了,但很快她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她很快意识到,周文衍几乎将她整个抱在怀中,尤其是这浪荡子还不要脸的越凑越近! 「没有什么?」话尾一勾,周文衍的声音里透着些许慵懒的性感,以及突如其来无妨抗拒的魅惑力。 秋禾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完全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昏暗的视线内好像还能看到他的眼,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龙涎香,以及耳边的喘息声。 周文衍也不再说话,享受着两人之间难得的独处时间,她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不是张扬烂漫,就是灵动狡黠,极少会有这么安静的片刻。 他闻着秋禾身上淡淡的体香,以及掌心下细腻的肌肤,恨不得时间静止,将一切事情都抛诸脑后,只想日日与她相伴。 如今他方能知晓,为何世人总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便是这样的温柔乡,他愿倾其所有沉溺其中。 呼吸间满满的都是秋禾身上的女儿香,一想到她此刻就在自己怀中,周文衍就如梦魇了一般,不受控制的俯下身朝着那处让他痴迷的红唇贴过去。 v第四十八章[09.24] 就在周文衍发烫的唇越靠越近的时候,秋禾混沌的脑子突然恢复了清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偏过脸颊。 周文衍的吻就擦过她的唇瓣,轻轻地落在了秋禾的侧脸,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两人都愣住了。 还是秋禾先反应过来,她发誓若是此刻照镜子,一定会看到一个全身红透了的自己,从头到脚,甚至每一根发丝都滚烫的发热。 好像原本什么都看不清的自己,瞬间就清明了起来,直接从周文衍的手臂下钻了出去,逃也似的跑出了假山。 而周文衍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才意识到这真的不是一场梦,方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沉淀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人都已经跑了,他还傻乐个什么劲,这才赶紧追了出去。 秋禾从假山内跑了出来,脑子还是乱糟糟的,每次都说要离他远远的,怎么偏偏都会被他得逞呢。 她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见什么都不顺眼的很,这种无法被自己掌控的感觉让她很是抓狂。 现在只想狠狠的给那浪荡子一拳,好让她那无端跳动的心赶紧的恢复平静。 心里这么想着,后头周文衍就追了上来,秋禾就自顾自的往前走。 「小秋禾,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小心脚下,一会磕了绊了,爷更心疼。」 不管周文衍怎么逗她说话,秋禾都是冷着脸理都不理他一下,周文衍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生气了。 真是个不经逗的小东西,这就害羞的不行了,以后娶了这丫头,两人床榻之好时,她岂不是更要羞的躲起来? 想归想,哄也得真的哄,周文衍迈着大长腿,几步到了秋禾的前头,拦住了秋禾的去路。 「好好好,方才都是我的错,要打要骂随便你,只是不能不搭理我,你这可比让我校场骑一日的马,背一个时辰的书更抓心挠肺。」 秋禾被拦住去路,只得停下脚步,却故意的偏过脸去,就是不看他一眼。 「我的小祖宗,你说,到底如何才能原谅我,你也该谅解谅解我,心悦之人就在怀中,只能瞧不能碰的滋味你可是知道?我自诩不是什么君子,可这天下如何能有坐怀不乱之人……」 秋禾恨不得现在就跳起来把他的嘴给赌上,听听这都说的是什么话,她真是从未见过比周文衍还要厚颜无耻之人了! 堵不上他的嘴,就只能赌上自己的耳朵,秋禾捂着耳朵不让自己去听这些污言秽语。 这会周围没人,两人在亭子里说坐着,周文衍干脆去拉她的手,秋禾被烦的不行,只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要我理你也行,别一整日的说些不着调的话,我就理你。」 周文衍被这么瞪了一眼,只觉得心里舒坦的很,小心的哄着秋禾,「你说什么便是什么,都由你说了算。」 等终于把人哄好了,周文衍才反应过来,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他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怎么变成他在哄人了?? 周文衍想起方才看到的场景皱了皱眉,「你就没什么要与我交代的吗?」 秋禾眨了眨眼,认真的摇了摇头,周文衍就趁她不注意在她额头一弹。 「还敢说没有,若不是爷急着见你,去了一趟景阳宫,怕还要被你蒙在鼓里,你好端端的到尚宫局作何?」 秋禾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她和周文衍到底是什么关系,连她自己都没有搞清楚,但她总觉得这事没什么要和周文衍交代的,故而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但看周文衍的样子好像很生气? 「我在景阳宫呆腻了,换个地方不行吗?这也得四爷批准不成?」 一直喊周文衍她喊不出口,又怕四殿下他又借题发挥,干脆就选了一个她能接受的称呼。 周文衍现在根本没心思管什么称呼,微低着身子与秋禾的视线持平,看着她的双眸,「方姑姑说,你想进养心殿,为何?」 「人往高处走,这难道不是人之本性吗?」 「我不信,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想知道,你到底为何非进养心殿不可。」 「既然四爷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那我就一定是有不得不进的缘由,四爷又何必问个明白。之前,我答应过四爷,以后会尽量坦诚,可这不包括我不愿意说的……」 秋禾很少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解释,今日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算是很看重周文衍了。 但如此模棱两可的话,她也无法确定周文衍会不会生气,她也已经做好了周文衍甩脸色的准备,可话音还未落下,周文衍就突然将她拥入怀中。 「你怎么这么傻,就算是要帮我,也有很多别的法子,我不愿意你为我以身犯险。」 秋禾:???? 周文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周文衍在从方姑姑那听说秋禾去养心殿后,先是生气,后来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他就在琢磨,秋禾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去养心殿,若是她想要攀附父皇,今日被封为贵人的就是她,而不是莲青了。 后来他左右的想,都觉得秋禾可能是想要在养心殿多探知些消息,越想他就越觉得是因为这个。 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又觉得是自己让她没信心了,以至于要自己以身犯险去到养心殿,他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v第四十九章[09.24] 一向通这个,便一刻都忍不住的想要见到她。 这会秋禾越是回避这个问题,就越发的让周文衍坚定了这个猜想,再也忍不住的抱住了她。 秋禾面对周文衍突如其来的爱意,一头雾水的听着周文衍表露真心。 渐渐的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才发觉他错的离谱,而且不论秋禾怎么解释,他都不信。 全当做是秋禾害羞的不肯承认,最后她也懒得和他去解释了,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方才她们是不是在为难你?爷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你若是觉得在景阳宫呆着无趣,就跟着爷出宫去玩,正事我自有主张,我可不用自己的女人替我操心这些。」 秋禾的脸红扑扑的,不想理他的胡言乱语,又怕他不帮忙还添乱,只得忽略他前面的话,小声的辩解。 「没有为难我,在永寿宫我都能应对自如,难道一个尚宫局还能难得倒我吗?四爷也太小看我了吧。」 秋禾说这话不是夸大其词,而是发自内心的自信,这样的自信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散发着一种格外的魅力。 就好像是……吃到了鱼的小野猫,又骄傲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她的小脑袋。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被秋禾瞪了一眼,他才痞笑着收回了手,「我自然是知道你什么都不怕,也没人能欺负的了你。」 顿了顿在秋禾的目光中,继续道:「可我担心你。」 秋禾微微一愣,心底就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软的一拂,痒痒的又很是酥麻,手指下意识的对着点了点,羞赧的撇过脸去。 半晌才低声的喃喃了一句,「谁要你担心了。」 周文衍看着她偶尔露出的小女儿娇羞的一面,不免心中大动,恨不得此刻就能一亲芳泽,好在知道眼前的人和别的姑娘不同,得循序渐进。 今日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再把人小姑娘给逼回蜗牛壳里,反倒是不美。 「好了,不逗你了,之前给你送的果脯喜欢吗?我吃着不错想着你也会喜欢,就每样都挑了一些,一会让小喜子给你送过去。」 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他喜欢的难道她就会爱吃了吗!? 不过既不想浪费了好吃的,又怕他难过,她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她可真是个善良的人! 「我如今尚宫局的考校都未过,四爷还是别太惹人注意了,果脯一会我顺路带一小罐平日闲暇润润口便是了。」 周文衍眉头就皱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吃了瘪,只是觉得秋禾去了尚宫局也太麻烦了,想直接动用手段把人移到身边,偏生这倔丫头不领情。 气愤的直接在她额头一点,「真是个小白眼狼!」然后起身扭头走了。 留下秋禾一脸的莫名其妙,她什么都没干,这人怎么又好端端的生气了?! 原本秋禾是打算直接回尚宫局的,但想着都和曹司膳说了要去西五所,不去一趟到时候又要留话柄,干脆老实的跟着周文衍一道去拿了果脯。 等到西五所,看着眼前堆成小山一样的果脯,才明白他口中所谓的一些是有多少…… 周文衍妄图用美食诱惑秋禾让她多留一会,可秋禾还是拿了一小罐就回去了,等到秋禾一走,外头的小冬子就赶紧跑过来在周文衍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 并把一封密封严实的信递了过去,周文衍收起了脸上的嬉笑,认真的掂量着手中的东西。 「看来,我这大哥总算是忍不住了。」 * 秋禾从西五所出来,才想起来方才被周文衍一打岔,她彻底的把沈弘宁给忘了。 又原路返回宁寿宫花园,结果还没走到,迎面就撞上了一队威严气势的御前侍卫。 沈弘宁正寒着脸目不斜视的站在队伍最前面,像是根本不认识秋禾的样子,直接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秋禾也低着头朝着众人微福着身子,等到他们离开很远,才收回了目光,看来沈弘宁昏迷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秋禾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具体发生了什么,沈弘宁为什么会突然的消失,但可以肯定,一定是玉君夫人出手帮了忙。 她心里越发的感激玉君夫人,也更加坚定了要将她的尸骨与张将军合葬的决心。 天色暗了下来,现在不是找玉君夫人说话的时候,秋禾只得带着东西回了尚宫局。 原本她的屋子住了八个人,被各司挑走之后,如今加上她还剩下四人。 随着考校日子快要结束,每个人的性子也越发的急躁,这两日的考校结果又没有出,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 方才秋禾不在,她们还有了些口角,这会看到秋禾都是板着脸哼了一声。 秋禾也懒得搭理这些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洗漱睡觉了。 睡到一半,她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冰凉的双手捂着脸盘着双腿,无措的呆坐着,她方才居然梦见了周文衍。 梦中的触感格外的真实,周文衍那滚烫的唇,像轻摇着双翼的粉蝶落在她的脸颊上,最可怕的是她没有推开周文衍,甚至沉浸其中。 此刻一闭上眼,她还能看到周文衍那双桃花眼,极其认真的看着自己,泼墨一般化不开的深情,像要把她拉进深渊无法挣脱。 v第五十章[09.24] 以及他那低沉慵懒的声音,痴迷的喊着她的名字,诉说着欢喜,一点点的往她的耳朵里钻。 秋禾懊恼的摇了摇脑袋,想把关于他的所有都清除出去,不停的告诉自己这都是梦而已,却认命的发现,自己彻夜难眠。 等到天光破晓,秋禾才不得不承认,她的内心,好像已经开始潜移默化的接受那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 秋禾无法面对这个事实,早早的起身洗了一把脸,打着水上上下下的把整个屋子都擦了一遍。 等到其他宫女起身的时候都震惊的发现,屋子已经焕然一新了! 这个不要脸的漂亮小宫女,居然又趁着她们睡觉的时候,偷偷勤奋!!! 秋禾已经穿戴齐整,精神饱满的准备新一天的考校,既然面对不了,那就让自己忙碌起来,忙到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吧。 今日考校的是最后六司中最后一司,司乐司,秋禾不通乐理,之前赵姬在的时候她会了一些简单的舞姿,可对乐器乐理仍然是一窍不通。 好在前几司她都有把握能进,司乐司就当是走走过场,只等最后的结果。 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是整装待发,光彩夺目的出现在了屋内。 秋禾是最早到的,其他人进来的时候瞧见她还愣了一下,后来又窃窃私语了起来。 她们的声音并不小,秋禾就算是不想听,也听到了一些,原来是昨日林琦回来就被曹司膳给惩罚了。 不仅是撤去了女史一职,更是直接就发配去了浣衣局,至于那位水云则是被送回了长春宫,两相对比起来,反倒还是林琦显得更惨。 这次她们看秋禾的眼神就与之前有些不同了,林琦表面和秋禾很好,水云是和秋禾作对的人,这两人同时污蔑秋禾被处置。 不管秋禾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过,这事都因他而起,这样的人可不是她们这样的小宫女招惹的起的!纷纷和秋禾划清界限,唯恐得罪了她。 秋禾也不去解释,没人打扰她反而乐得自在。 司乐司的郝司乐一到点就带着人进了屋,说来也是巧,这次考校之物是箫。 在回沈家之前,她从未接触过乐器,回了沈家,因为姑姑的缘故认识了一些,但也只是了解而已。 认识玉君夫人之前,她甚至从来没有碰触过竹箫,也是头次知道萧声可以如此动人心魄。 每人一支,这次与之前的就不同了,每个人练习一炷香的时间,再单独到郝司乐那当面吹奏。 秋禾接过竹箫,原本只是打算近距离的欣赏一二,等会再向郝司乐表示自己不擅此道。 可没想到的是,秋禾一接到这竹箫,就升起了一丝奇怪的感觉,脑海中自然的浮现出了一个唯美的场景。 遗世独立的绿衫女子,手执一支竹箫站在竹林深处,萧萧而落的竹叶中,箫声应景而起,似无边之寂寥,似生死之决绝。 秋禾的手不受控制的举起了竹箫,轻轻的搭在了唇边,闭着眼仿若吹奏过无数次那般,幽幽的箫声顺着竹箫款款而出。 原本屋内嘈杂的交织着无数的箫声,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顺着箫声看去。 就连郝司乐也被这箫声所吸引,情不自禁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屋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一曲毕,秋禾慢慢的睁开了眼,她好像更深刻的明白了玉君夫人的心情。 最先从箫声中反应过来的是郝司乐,发自内心的叫了声好,难耐自己心中的激动,上前握住了秋禾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你还如此年幼,便能将竹箫吹得出神入化,真乃我此生所遇第一人,之前我怎么不曾发现宫内还藏了这么个宝贝。」 秋禾有些羞赧,这该夸的是玉君夫人,她如何担得起,只得谦逊的福了福身,「奴婢秋禾,郝司乐谬赞了。」 「秋禾,真是个好名字,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司乐司的学婢了……」 郝司乐兴奋的声音还未落下,就听到门外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慢着!这个宫女我们司衣司已经要了!」 众人回头望去,司衣司的吕司衣手里拿着一方帕子,秋禾认得是之前她绣的那块。 而不等吕司衣进门,那边司珍司的徐司珍就带着秋禾上回做的珠花,凭借自己庞大的身躯挤了进来。 「秋禾心灵手巧,早就被我们司珍司所挑中,你们已经晚了!」 其他宫女一脸懵逼:…… 你们这是联起手来,在玩我们呢???? 还是郝司乐最聪慧,知道当着这么多宫女的面谈论这事不好,留下司乐司的掌乐,带着秋禾到了另外一间屋子了结此事。 郝司乐坐在上首,吕司衣和徐司诊则是坐在两侧,秋禾就乖顺的站在一边。 「两位姐姐都比我资历深,可凡事都要求个缘法,司衣司的考校早了几日,这丫头自然也该归我们司衣司。」 司衣司的吕司衣年轻气盛,今年不过二十五六,看着很是精明,见众人坐定都不开口,就率先出声。 徐司诊年纪最大,有些丰腴,脾气也最是不好,但因为在尚宫局年岁最久,一般时候都没人和她争锋相对。 听了吕司衣的话就冷笑了一声,谁都知道尚宫局六司这些年竞争激烈,再加上陛下圣寿和皇后的千秋将至,各司都是卯足了劲的想要露个风头。 v第五十一章[09.24] 而且娄尚宫年事已高,身子一直不太爽落,听说前几日好端端的还昏迷了一次,六司的各位司正们都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 她们都是费劲千辛万苦坐到这个位置的,谁人不想再进一步。 这次的宫女征招不仅人数比往年多,耗时也最久,每人心中都揣着心思,想方设法的想要多招揽人才。 而秋禾就从中脱颖而出了,若是普通能干的丫头也就算了,她可以算是什么都擅长,若不能为自己这司添力,岂不就是为他人增加了筹码。 再加上司衣司和司珍司都是负责宫妃的衣服首饰,经常被人拿来比较。 故而徐司诊得知吕司衣想要秋禾,就安耐不住的跑过来抢人,却没想到的是同样看中了秋禾的还有郝司乐。 「那按照吕司衣的意思,最早考校的人岂不是司膳司,挑人可不是买东西,光下手快有什么用。秋禾一双巧手,最是适合我们司珍司,到了你们司衣司那是耽搁了她的才华。」 吕司衣忍不住‘你’了一声,但想着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怒火。 娄尚宫最见不得六司不团结,她姓徐的倚老卖老不要脸面,自己却不能和她一般计较。 干脆看了郝司乐一眼,郝司乐管着司乐司平日总是清高的很,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倒是没想到她也有抢人的一天。 郝司乐在一旁听着,「两位也不必如此动肝火,我们六司一向和睦,不要为了这等小事而闹得不快。」 徐司诊哼了一声,「说的比唱的好听,那你有本事把人让出来,我不仅不会不快,相反还会感谢你。」 郝司乐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司乐司负责管乐祭礼庆典等事宜,大多时候都直接与内务府接洽,少有受气的时候,看到徐司诊这样的态度,自然也不高兴。 「秋禾擅长音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作为司乐司的司正,理应有责任挑选她入司乐司,若真要出个主意,我看这事还得秋禾自己抉择。」 话音一落,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那个恭顺的小人身上,好像是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秋禾懵懂的抬了抬脑袋。 满眼的天真无知,让三个各怀心思之人越发的放在了心上,这样的丫头才更能为其所用。 秋禾其实一开始就在思考这件事,但她想象中该出现的人还未出现,她得重新进行打算,若真是这三司让她挑选,她该选哪一司? 「你不必怕得罪人,只管自己的想法便好,就算是选了我司珍司,别人也不敢难为你的。」 徐司诊干脆利落的先出声,吕司衣气得脸都黑了,这话是什么意思,拐弯抹角的骂她会背地里欺负人不成? 「说来也是奇怪,我与秋禾还真是一见如故,一堆的帕子我一眼就瞧中了你的,你不来我们司衣司那才是真是可惜。」 吕司衣大步向前直接拉住了秋禾的手,左右的看,说不出的欢喜,让秋禾真的有些无所适从。 唯独郝司乐端坐着,温柔的看着她,「好孩子,大胆的说,不论你选哪一司,我们都不会有意见的。」 秋禾朝着她感激的点了点头,对此,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奴婢思来想去,还是决定……」 秋禾的话还未说完,大门就从外被打开,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不劳各位费心,秋禾已经是我们司膳司的学婢了。」 屋内众人回头看去,曹司膳大步从外走了进来,看到秋禾站在中间,笑眯眯的走到了她的身边,从吕司衣的手中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 这一手打的其他几位司正措手不及,徐司诊最先坐不住。 「曹芳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次征招,人已经先让你们司膳司挑了,你没挑中秋禾,如今又来横插一脚,真是可笑。」 被徐司诊这么说,曹司膳也没有不高兴,反倒是眯着眼好脾气的说,「让司膳司先挑那是养心殿缺人,整个征招都是为此才扩张,难道徐司诊是今日才得知吗?」 顿了顿,看着徐司诊的气焰憋下去了,她又继续道,「至于没有挑中秋禾,就太过冤枉我了,秋禾原本就是司膳司出去的,若不是因为误会,她早就该是我司膳司的女史了,如今她回来,自然该回我司膳司才是。」 秋禾在心底冷笑,现在说要提她做女史,当初赶她出司膳司的时候,可曾问过她一句是否冤枉? 如今说的如此大义,昨日又可曾信过她一分呢? 「曾经是曾经,现在是现在,如何能混为一谈,听说曹司膳当初也是浣衣局出来的,难不成现在还要回去?」 曹司膳维持着脸上的假笑,「徐司诊也别太过气恼,这事也不是我自己做主的,昨日我把秋禾做的点心,给尚宫大人瞧了,尚宫大人也夸了一句极好呢。」 人家都把娄尚宫给搬出来了,再说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徐司诊气得瞪了曹司膳一眼,直接甩袖子就出去了。 吕司衣虽然也没抢着人,但只要不被司珍司抢去她心里也舒坦一些,说了句恭喜,就耸耸肩追了出去。 这种奚落徐司诊的机会她怎么能错过呢。 郝司乐知道这事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只是有些可惜,送秋禾和曹司膳出去的时候还轻声的和秋禾说了两句。 「看来你终究是与我司乐司无缘,不过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天赋和造诣,切莫荒废了,这支箫就赠与你了,以后空闲,可来司乐司找我共赏。」 其实秋禾算准了曹司膳今日一定会来,如若是没来,她已经决定要选择司乐司了,只可惜两相对比,她还是得选择司膳司。 发自内心的向郝司乐行了个礼,「多谢郝司乐,秋禾不敢忘记。」 曹司膳就在前面微笑着看着她们说话,等着秋禾跟上来也没有一丝不悦。 「之前林琦的事叫你受委屈了,我的心中是一直看好你的,如今林琦也离开了司膳司,不会再有人为难你了。」 v第五十二章[09.24] 「多谢曹司膳关心,奴婢不觉得委屈。」 曹司膳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答案,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是个懂事的,我也一贯放心的很,对了,你与四殿下像是早就相识?」 秋禾舔了舔下唇,眯了眯眼,她之所以如此笃定曹司膳今日一定会来,也是因为昨日周文衍的态度。 果不其然,她此刻就已经安耐不住了。 「奴婢不过是个宫婢,如何能与殿下相识,只是奴婢之前在永寿宫伺候过皇太后,殿下很是孝顺,时常会来探望皇太后,奴婢只是碰巧照料过几次花。」 曹司膳高深莫测的哦了一声,不认识四殿下会这么眼勾勾的盯着她?这是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呢。 不过她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只要人一天在司膳司,四殿下早晚都会找上门来。 最近司膳司总是闹出事,娄尚宫很是不满意,她自然也是惦记尚宫一位的,若是能有周文衍在其中,说不准娄尚宫也会高抬她一手。 「定是你乖顺可人,又多才多艺,才会被殿下记住,这是好事,不必如此惶恐,好了,你去收拾行李吧。」 秋禾看着曹司膳离开,才放下心来,这司膳司到底还是让她进来了。 * 午后,养心殿内,周文衍正坐在众兄弟的最后面,翘着二郎腿,忍不住的打瞌睡。 自从入了夏,就越发的犯困,尤其是这样的燥热的天气,真是适合午寝。 上头成帝皱着眉,看着手中的折子,大儿子翅膀硬了,如今是被他逼着回了京,却一直告病在家,这被世人瞧着算怎么回事。 一时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偏偏周子煜这个时候又撞在了他的气头上,「父皇,河南知府上奏要银子,修黄河两岸的河坝河堤。」 成帝眉心一皱,将手中的折子一合,屋内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折子递上来,年年治年年涝,这国库的钱花下去,却从未见过有成效!」 周子煜脸色瞬间就白了一分,心里把上奏的人都狠狠的骂了一通。 那边成帝已经翻看完了奏折,寒着脸将奏折丢在了地上,「朕看这河南知府也别做了!就知道问朕要银子,也不知道有多少真的用在了修建之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敢再坐着了,全部起身跪下,「父皇/陛下,息怒。」 屋内的气氛已经千钧一发之际,最角落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椅子吱嘎声,所有人的目光朝着角落看去。 周文衍正老神在在的闭着眼,摇晃着椅子,根本不像是在议政,好似在自家的书房午休。 成帝气不打一处来,用力的拍了拍桌案,周文衍才恍若梦中惊醒,睁着半梦半醒的眼睛与成帝对视。 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不好!打瞌睡被师傅抓了!这个师傅还是他父皇,气不走的那种…… 周文衍彻底的清醒了过来,周子煜忍不住露了个嘲讽的笑,当初父皇让四弟来养心殿,他就觉得好笑,这回父皇总该知道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 其他大臣的心中也不免轻视起周文衍来,只有周子渊给了周文衍一个眼神,自己磕头为这个弟弟说话。 「父皇恕罪,四弟定是这些日子在外赶路劳累了未曾休息好。」 周子煜撇了撇嘴,但也只能跟着帮他说话,「二哥说的对,四弟头次出京办差,想来肯定是不习惯,看在四弟是初犯的份上,父皇就饶过他这次吧。」 成帝眯了眯眼,不威自怒让人胆战心惊,尤其是周子渊,他是出了名的贤子,不管周文衍是否决定跟着他,今日他都该出头求这个情。 周文衍却好像感觉不到成帝的怒气,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坐正了椅子,「三哥说的是,出趟京可把儿子累坏了,再有这样的好事可千万别挑儿子了。」 成帝气极反笑,「你这一身懒骨头也不知道像谁!便是因着这个,朕也要让你多出去磨炼磨炼。」 周文衍整张脸都拧巴起来了,浑身上下都行写满了抗拒,他吃瘪成帝反而心情好了一点。 「要想让朕原谅老四也行,你们倒是给我出出主意,这河南的款是拨还是不拨。」 周子煜在下头打着如意算盘,他这些年管着黄河这事,从里头捞了不少好处,他有野心,就得取的更多臣民的心,银子自然是少不了的。 河南以及江浙的知府,都是他的派系。 每年拨下去的银子,他也知道只剩下一部分用在治理上,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明知父皇会生气,也还是把折子呈上去了,为的也是这个。 若是父皇一时气愤真的革了如今的知府,岂不是折断了他的臂膀,心里暗骂着河南知府的无能,却也只能想着法子的补救。 「父皇,河南知府是无能,但这黄河之水不是一朝一夕便可根治的,儿臣只是怕更多的百姓受此天灾所害。」 成帝担心的何尝不是这个,所以就算知道这其中有问题,也还是无奈的每年拨了国库去固堤修坝,只求百姓少些罪。 周子煜与河南知府相互勾结,周子渊如何会不知道,「父皇既然不放心灾银所用,不如派位钦差大人护送,想来再有心之人也不敢挪用灾银。」 「依你的意思,朕该派谁为钦差呢?」 「自然是派三哥了!」 周子渊原本想说的是朝中一位大臣,那是他的派系,自然会全力去抓河南知府贪污之事,却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就有人抢在了他的前头。 v第五十三章[09.24] 周文衍懒洋洋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困意,但他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周子渊是有些没明白,让老三去河南,岂不是狼狈为奸,这事到最后只会不了了之,四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心里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多和四弟说一说如今朝中的局势,指望不上他帮忙,也就求他不添乱了。 而周子煜的神色也有些复杂,一方面他也想自荐去河南,一方面又觉得是周文衍帮他说的话,有些别扭,他何时需要这种人帮他了。 成帝疑惑的哦了一声,目光在周子煜身上扫了扫,「老四,你倒是说说为何让你三哥去。」 周文衍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很是直白的道:「三哥对河南最是熟悉,不说每年总是隔一年便去一次吧,是如今朝内最为了解之人,他又是皇子,河南知府就是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欺瞒三哥啊。」 话音一落,大殿之内瞬间就寂静了下来。 方才还觉得周文衍什么都不懂的周子渊也愣住了,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诚如周文衍所说的,朝内没有任何一个大臣比周子煜更了解河南的情况,这灾银用在何处他如何会不知道。 为何年年治年年涝,为何河南知府有恃无恐,为何今日这折子会在此处,好像一切都有了答案。 成帝如此英明之人又如何会不懂,周文衍隐没在角落的嘴角轻轻上扬,他的好父皇这是处置了大哥,又打算折掉三哥的党羽了。 他或许不是个好父亲,但却一定是一位好帝王,当初放任儿子们培养自己的势力,如今终于是坐不稳他的龙椅了。 周子煜也反应过来,周文衍哪里是要帮他,这是在害他,而且句句诛心,直接把他推上了勾结地方官贪污的罪名上。 他的心里已经把周文衍给骂了无数遍,但人已经跪了下去。 「父皇明鉴!儿臣虽常年关注黄河一事,却鲜少与河南的地方官接触,他们做了些什么儿臣是一概不知啊,至于这灾银儿臣就更是从未见过。」 周子煜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如今只想赶紧撇清自己的关系,姜还是老的辣,父皇为了今日这局,也不知道部署了多久。 成帝坐在上首一言不发,看着下面的大臣们跪了一地,最后又看向了坐没坐姿的周文衍。 今日他是有意要说黄河一事,但所有人都没看出他的心意,唯有他这最不学无术的四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他真如表面这么什么都懵懂无知吗? 就在殿内一片沉寂的时候,周文衍的椅子又发出了一声吱嘎的声响,打破了这一僵局。 「三哥怎么还跪上了,难不成也嫌出京太累?」 此言一发,成帝是真的没忍住笑出了声,随手拿起桌案上的御笔,就往他那个方向丢了过去,「让你多读些书,别整日就知道玩,真不知你何时能长大。」 周子渊也跟着露出了笑意,心里却还在琢磨,四弟说这话的时机真的是太好了。 但凡今日是屋内任何一个人说这话,都会被父皇猜忌,唯独四弟如此直白的点出来,反而还不会惹父皇的怀疑。 「父皇怎么好端端的又揭人短……」 「行了,都起来吧,这事朕已经知晓,与老三也什么干系,钦差的人选朕已经有主意了,也不能什么事都叫朕的儿子去做,免得被人说朕这满朝文武是吃干饭的。」 周子煜勉强的勾了个笑,顺着成帝的话往下说,心里却已经满是寒意,父皇这是嫌他们手伸的太长了。 「至于你,方才你两位哥哥都替你求饶,朕看在你刚回京的份上就算了。」 周文衍喜滋滋的说了声多谢父皇,就听到成帝继续道:「而且你说的也对,你是出京的次数太少了,今年的南巡,你就跟着朕一块去。」 想去没有被点到名字的周子煜一阵爆怒!!! 本来就不打算去的周子渊呵呵…… 不想去突然要去的周文衍??? 成帝看着三个儿子神态各异,满意的露出了一个笑,看着儿子们都不如意他就高兴了,这就对了嘛! * 秋禾入了司膳司,每日的生活就规律了起来,不知是不是林琦去了浣衣局的缘故,整个司膳司内的气氛还算融洽。 具体表现在,没有人来找秋禾莫名其妙的挤兑了,她能安心的空出时间来练习奉茶。 却是不知道,林琦被发配去浣衣局的原委,整个司膳司都传遍了,学婢们私下只要提起秋禾,全都是摇头闭嘴的状态。 林女史多少得意的一个人,眼瞅着都要当上掌膳的,说被丢去浣衣局就被丢去浣衣局,这么狠的人她们可不敢招惹! 这些曹司膳都看在眼里,但她并不想放秋禾去做奉茶女官,虽然奉茶隶属于司膳司,可因为她们是伺候养心殿的,渐渐脾气都大了。 很多时候曹司膳感觉已经拿捏不住这些人,秋禾还是个主意大的,若是她真的去了奉茶那边,岂不是更加的不听使唤了。 故而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秋禾去做奉茶女官,更是有意无意的暗示她,只要一直留在司膳司,女史的位置马上就该是她的了。 但没想到,秋禾表面对她的话很是顺从,私下又偷偷的练习奉茶,让曹司膳像是一拳捶进了棉花里,很是不得劲。 为了让秋禾没有时间学习这些,曹司膳故意让秋禾做些跑腿的事情,不是让她送这个就是去别处拿东西,总之不让她闲下来。 「秋禾,把这份豌豆黄送去永和宫。」之前都在尚宫局内,今日干脆让她去永和宫。 v第五十四章[09.24] 秋禾知道她的打算,也不生气。 他有张良计自己也有过墙梯,秋禾用几朵珠花就买通了同屋的一个学婢,晚上休息的时候,她会把今日所学再演示给秋禾看。 虽然她学的也不算标准,但秋禾也能自己领悟一些,这么下来倒也日日没有落下。 尤其好的一点是,这给了秋禾能出尚宫局的机会。 等从永和宫回来的路上,她就去找了玉君夫人一趟。 「玉君夫人,上回是您帮了奴婢吧。」秋禾念着碑上的诗文,玉君夫人就出现了。 「你是我这些年来,最懂我之人,我也不愿意你受罚。」 原是那日玉君夫人看到林琦要去掀竹叶,就将沈弘宁直接移走了,许是她头次做这样的事情不熟练,本想把沈弘宁移去侍卫所,却没想到放错了地方。 让沈弘宁直接从树上摔了下去,人是醒过来了,但也被同僚们笑话了许久。 真想看看她这爱面子的二哥,是如何在众人面前摔下树的样子。 秋禾忍不住的捂嘴偷笑,难怪那天沈弘宁看到她的时候脸色不好,这是出了丑心里在埋怨她呢。 看到秋禾如此可爱的样子,玉君夫人也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浅笑。 「玉君夫人,奴婢已经想了法子,到时候让我那二哥把您的尸骨取出,再送出宫去。」 秋禾连怎么骗沈弘宁都已经想好了,原本她是不想搭理沈家的人,可她这二哥非要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就当他给姑姑报仇出出力了! 没想到玉君夫人却皱眉不展,眼神空洞的望着远方,「不必了,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此生怕是都没有机会与玉郎同葬一处了。」 「夫人为何如此说?」 「这鹦鹉冢内所葬的,确是我的两只鹦鹉,而我的尸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何处,等我有意识的时候,便一直待在这片竹林,哪里都去不了。」 秋禾想了一下,才明白这个他指的是先帝,先帝对玉君夫人大约是真的求而不得的爱。 但她真的不想看到玉君夫人一直被困在这孤寂的竹林,永远只做一个怨魂,尤其是她还帮了自己。 「玉君夫人可是有什么法子?或是能记起先帝曾经常会去的地方,不论如何,奴婢一定会想法子找到您的尸骨。」 玉君夫人摇了摇头,方才的那些愉悦此刻已经尽散,「以前我总把他当兄长,从未想过他会嫉妒我与玉郎的情谊,现在想来或许我也有不对之处。」 原先她也是恨先帝的,若不是他玉郎不会上战场,若不是他成了皇帝,姚家也不可能把她送进宫,种种的缘由都是因他而起。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如今想起来最恨的居然不是他,而是姚家,她的恨已经随着漫长的岁月消磨殆尽了。 而先帝,不过是个比她还可怜的人。 秋禾这就犯难了,宫内唯一了解先帝的大概是皇太后,可她下意识的就不想和皇太后打交道,那个老谋深算的女人是秋禾鲜少看不透之人。 就在秋禾还在想去找谁了解先帝的事,玉君夫人就突然道,「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物。」 「夫人请说。」 「是他的起居录,我刚进宫那会还不知道他们联起手来骗我,有次他喊我去赏画,我见过一次。他每日都会记录去了哪做了些什么。」 秋禾也眼睛一亮,这个她听说过,会由贴身的太监来记录皇帝每日的言行起居,为的是能流传千古。 若真有记录,或许能从上面发现些什么,只是秋禾又犯了难,当今圣上的起居录她想想法子还能弄到,可先帝的起居录上哪去找啊。 秋禾也不好打击玉君夫人的信心,只说是她记下了,会想办法去找,就与她分开了。 回到司膳司,心里还在想这个事情,就看到一个小太监大摇大摆的进了司膳司。 秋禾对上他的眼就露了个笑,是小喜子。 如今小喜子已经是周文衍身边除了小冬子,最得用的人了,走到哪都有人喊他一句喜哥哥,见他来了,曹司膳放下手头的事笑盈盈的招呼他。 「奴才见过曹司膳,我们爷说了,最近司膳司做的点心都吃腻了,有没有新花样?」 「有有有,这几日正在做酥糖粉糕,都是依着四殿下的口味做的,等过几日就送去给殿下尝尝。」 小喜子也乐呵呵的同曹司膳说话,「您是不知道,我们爷近来口味变了,喜甜酸的东西,蜜饯乾果也是爱吃的。」 秋禾在一旁听着,只觉得眉心一跳,总觉得小喜子这是话里有话,蜜饯和乾果好像是之前送给她的,周文衍什么时候也口味变了? 「乾果蜜饯我们司膳司最为拿手,四喜乾果:虎皮花生、怪味大扁、奶白葡萄、雪山梅,四甜蜜饯:蜜饯苹果、蜜饯桂圆、蜜饯鲜桃、蜜饯青梅,殿下保管喜欢。」 「那就每样来一些,一会让人送到西五所。」 秋禾抽了抽嘴角,干脆不去多想,尽量让自己躲在人群的后面不被人看到,没想到躲来躲去,还是被点着了名。 那边伺候着小喜子喝茶吃点心,然后把方才说的乾果蜜饯都给装好了,曹司膳就送着他出去。 然后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笑眯眯的喊了声秋禾,秋禾头皮发麻,只得站出去,「你陪着喜公公把东西送过去。」 v第五十五章[09.24] 小喜子装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好像不认识秋禾一样,高傲的抬了抬眼就扭身出去了,秋禾只能认命的接过木托盘,小步的跟在小喜子身后。 等到出了尚宫局的宫门,小喜子把其他小太监遣远些,就露出了原来的样子。 「你在司膳司可还好?之前听说有人难为你,殿下气得要死。」 然后就听小喜子压低了声音,悄悄说:「昨儿,浣衣局那个上吊了。」 秋禾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说的是林琦,那日她说自缢是有气愤在,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吓退她,没想到她会破罐子破摔真的应了。 让她被发配到浣衣局,其实秋禾还是觉得太过轻饶了她,但有别的事情耽误了,又把这事给忘了。 没想到周文衍就先一步替她把人给处理了,他难道不会觉得自己很凶暴吗…… 「你也真是个傻姑娘,受了委屈也不和殿下说。」 秋禾之前也不觉得自己委屈,以前和娘亲相依为命也觉得很自由,等到了沈家因为有姑姑在,就算被章氏苛责一些,她也不曾放在心上。 如今这条路也是她选的,就算是再多的挫折她也过来了,今日之前她从未觉得这些是委屈。 直到这一会她好像才反应过来,她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过得更如意她都没有,或许是有些委屈的吧。 而让她有这样想法的人,是那个什么都纵着她由着她的人,有一瞬间秋禾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填满了。 又联想到之前的梦,圆润的耳垂瞬间就红透了。 小喜子现在已经完全的被周文衍给洗脑了,觉得他好的不行,一路上也给秋禾洗脑,直听得秋禾耳朵起茧了,才算是到了西五所。 所内周文衍正在写信,早上他装傻充愣,也不知道瞒过了多少人,原本可以再慢些的等时机,也不至于这么惹眼,可他已经等不住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皇位和她,每一样他都想要。 小喜子指了指屋子,就捂着嘴溜走了,秋禾只得敲了敲门,周文衍的声音传了出来,比往日更加要低沉,不似往日的痞气,多了些许的冷冽。 秋禾只觉得心口一颤,掩下自己的失态,推门进去,就看到他穿着一身青碧色的长衫,以为午后屋内有些闷热,挽着袖子束着乌黑的发,整个人干净又利落。 此刻正站在窗边的案桌上,提笔写这些什么,这是秋禾从未见过的一面,认真又专注,甚至没有注意到进来的是她。 午后的阳光从香樟叶的缝隙间洒下,让周文衍也显得不真实起来,这也是秋禾第一次这般认真的看着他的眉眼,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确是秋禾见过之人中最为俊朗之人。 像是感觉到了有人在,周文衍收起最后一笔,戒备的抬头。 两人的视线相撞,原本寒厉的眼神就像是春日的积雪,瞬间融化,瞳孔内倒映着她的样子,眼神似烈火般瞬间将她燃烧殆尽。 「你来了。」周文衍哑着嗓子,语气中的喜悦跃然于表。 说着就丢下手中的笔大步朝她走了过来,刚靠近脸色就沉了下来。 「小喜子是怎么办的事,挑这个时辰让你过来,今儿外头太阳这么晒,瞧瞧你脸上都晒红了。」 赶忙去找了冷水和毛巾要给她敷,秋禾就偏过脸去不说话,她才不承认,这是刚刚看他看得脸红了! 周文衍真的让下人端了水进来,还亲自给秋禾擦,温柔的样子就像是在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珠宝。 「这会好些了,一会回去的时候把这瓶东西带回去,每晚都要擦,你的皮肤这么嫩,爷都不舍得用力碰,偏生你自己不当回事。」 她不过是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待她好的人全都没了,沈家不要她,父亲也不管她的死活。 她还总是气他,使唤他给他脸色,他为什么还要对自己这么好,好到甚至让她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可怜的孤女。 周文衍还在心疼的说,秋禾突得仰头对上他的眼,在周文衍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然后跳出几步远,「谢谢你,周文衍。」 说完趁着周文衍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羞红着脸往外跑走了。 留下周文衍呆滞的摸着被亲过的地方发愣,等到眼前的人已经跑开不见了,他才傻笑了起来。 他的小秋禾,主动亲他了? 又沉浸的回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人不见了!这和想象中的好像哪里不太一样啊!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宫门第一婢》卷一 作者:雀喜 02、《宫门第一婢》卷二 作者:雀喜 03、《宫门第一婢》卷三 作者:雀喜 04、《宫门第一婢》卷四 作者:雀喜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