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宫门第一婢 卷一》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秋禾隐约听到好像有人在喊她,可她好不容易才捂暖了手脚睡着,她不想醒来,挥了挥手想把耳边的声音打碎。 正巧一阵阴风扫过,顺着破漏的黄琉璃瓦直灌而入,冰冷的风刁钻的往她的脖颈手腕钻,让那原本一动不动的小人,发颤的打了一个哆嗦,不情愿的睁开了眼。 刚醒来还有些水汽氤氲,等到恢复了清明便露出了灵动的双眸,圆润黑亮。 秋禾晃了晃脑袋,今日化了雪却比前几日还要冷,她不过打了会瞌睡就像是入了寒气,脑子有些沉,愣了会才记起来自己在哪里。 晨起时,她被打发来打扫正殿。 此刻已经入了夜,皓月当空,可她还在景阳宫的正殿之内,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迅速的冲到门边用力的拍打,可正殿的大门从外头落了锁,从里面根本就推不开,手掌握拳不认命的敲打着叫喊着,却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是早上的那两个宫女,为了给她下马威,不仅给她安排了这样的活,还将她锁在了这正殿之内。 这样冷的日子,若非她这会醒来,如此不吃不喝在这冻上一夜,恐怕明日便没有再醒来的时候了。 秋禾是一个月前进的宫,刚入宫就分到了尚宫局当宫女,她说话伶俐长得又讨喜,在这批宫女中是最出挑的,也因这私下有人瞧她不顺眼,昨儿为了些许事由,她被掌事姑姑遣到了名为景阳宫实则为冷宫之所。 想着这,秋禾的目光低垂,手指微微圈紧留下掌心的深痕,一切因果还是因为她初入宫闱,太容易相信他人,可这一次也足够她铭记于心。 就在她思索如何出去时,耳边又响起了微弱的呼唤声,对了,就是这个声音把她从睡梦中唤醒的,是谁?是谁在说话? 秋禾再一次燃起了求生的希望,倔强的一遍又一遍敲打着门板,「我在这,救我,救我出去。」 「真是可怜,只可惜你便是叫哑了嗓音,也没人敢来这,在这景阳宫内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你。」那个声音带了些许的慵懒和骄横,但又清丽婉转就如珠玉圆润的落入玉盘中。 秋禾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咬紧牙诚挚的道,「你是谁?你在哪里?求求你,救我出去,我会报恩,不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笑话,就凭你?一个个区区的贱婢,你能帮到本宫什么?本宫问你,你为何在本宫的景阳宫内,还敢靠在本宫最爱的锦凳上打瞌睡,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秋禾这才惊恐的发觉,声音不是从门外传进来的,而是她的身后…… 回过身,原本漆黑的大殿,不知何时燃起了一层诡异的薄光,而她正对面那张黯淡破旧的宝座上,此刻斜斜的倚着一个身穿盛装的美艳女子,头戴琳琅满目的珠冠,凤眼微挑道不尽的华贵风情。 方才的声音就是从她的口中传出来的,此刻她正万般不耐的居高临下,睨着不停眨眼睛的秋禾,就像在看着一个痴傻之人一般,「你这贱婢,霸占本宫主殿,如今见着本宫竟敢还不行礼,你是有几颗脑袋够掉的!」 秋禾:????? 保持微笑,她怕别是没睡醒还在做梦哦。 袖子下的手指用力的拧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发觉疼的直抽冷气,秋禾这才悲催的发现她不是在做梦,她好像遇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秋禾在进宫之前是在乡野田埂间疯野着长大的,从小就听着一些神鬼杂趣之事,胆子倒是比一般女子要大一些。 之前倒也听人说过,宫内怨气重,常有孤魂野鬼,却从未放在心上,没想到这回真让她撞见了活生生的女鬼。 秋禾咬了咬下唇,瞧着这位女鬼便不是很好说话的模样,有些欲哭无泪,娘亲和姑姑皆教她待人处事之道,可从未教她遇了鬼该如何! 这次的起因皆是那两个宫女,若是让她活着出去,明日定不会放过她们! 大约是看秋禾坐着不说话也不疯叫,反而还引起了女鬼的兴趣,只见那风华绝代的美人一眨眼就从宝座上移到了她的眼前,一时之间一人一鬼四目相对,秋禾这才回过神咽了咽口水。 现在她该尖叫还是转身就跑,又或者是敲晕自己? 离得近了秋禾才发觉,这个鬼与以前听闻的市井故事完全不同,她竟然像是真的人一般,没有可怖的脸一点也不吓人,就连她白皙的肌肤和发间盘绕的璀璨珠冠,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秋禾敢肯定她是自己见过最美的女子,比她娘还要美。 原本脾气暴躁的女鬼,看着秋禾痴迷呆滞的看着自己的脸,忍不住娇哼一声,「你这贱婢这般看着本宫作何?难道真是吓傻了不成?」 秋禾眨了眨大眼睛,眼珠一转下意识的舔了舔她的小虎牙,真心实意道:「是奴婢头次见到像娘娘这般国色天香之人,忍不住就看傻了眼,能一睹娘娘尊荣奴婢死而无憾!」 她已经不记得以这样魂魄的状态在这景阳宫中待了多少年月了,期间也不是没撞见过别的闯进来的宫人,却是第一次遇上不怕她没被吓死的人,而且还能听到这么清新脱俗的马屁,让她一时之间愣了一下,过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像她的相貌一般嚣张,顺着阴风带着满屋的呜咽,似笑似泣一阵阵的往耳朵里钻,避无可避。 秋禾觉得这般肆无忌惮的笑,甚至早已顺着漏缝传遍了整个景阳宫,这么一想又觉得有些兴奋,最好害她落得如此境地的人也都各个无法安眠。 还不等她兴奋太久,就看到眼前的女鬼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古怪,轻描淡写的冷哼道,「好一个国色天香,本宫还当这世间只有男子惯会口蜜腹剑,没想到你一小女娃倒是生了一张巧嘴。」 v第二章 秋禾手心都在冒冷汗,口蜜腹剑?巧嘴?这到底是讽刺她还是夸她马屁拍的好?这是能逃过一劫了吗?! 下一刻秋禾就感觉到有一股无名的压力,擒着她的脖颈一点点的掐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浑身轻飘飘的被提着离开了地面,她开始无措的挣扎,脸色也开始一点点变得惨白。 意识在一点点的游走,瞳孔睁大,眼角不自觉的有泪水涌出,她的脑海中不停的浮现出母亲病榻上的样子,以及姑姑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脑袋,喊她阿禾…… 难道她就要这样死了吗? 不! 她还不能死!她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原本冷眼看着秋禾挣扎着脸开始发红到变白的女鬼,神色慢慢的沉了下来,就在秋禾觉得自己马上要窒息的时候,禁锢着她脖颈的那股力量突然没了,她猛地摔在了地上,合着眼贪恋着小口的喘息着刺骨的空气。 「真是有趣,本宫还是头次在活人的身上,感觉到如此浓烈的怨念,不过一个小小宫女,你在恨谁?」 秋禾吃力的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只觉得眼前的女鬼正在慢慢的变得透明,下意识的看着她的方向哑着嗓子一字一句缓缓问道:「那娘娘又在恨……谁?」 看穿戴言行,即便成了女鬼仍然颐指气使的姿态,生前绝非一个普通的妃子,据说只有人在死后怨念久聚才会结成怨灵,化身鬼魂待在某处不肯离去,那她又是为何会在这景阳宫中,久久不肯投胎呢? 没有得到回应,秋禾看到女鬼望着窗外长久的失神,而她的双眼也慢慢的合上…… * 天光破晓,清晨的阳光堪堪透过薄云,一个圆脸的宫女就拉着另一个蓝衣宫女不顾料峭的寒意,抖着手打开了铜锁。 沉重的大殿之门被推开,就看到一个身穿暗红色袄裙的小人直挺挺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旁边还有歪倒的桌椅。 蓝衣宫女马上就怕了起来,声音都在发颤,「燕儿姐姐,她是不是死了,我子时听到有人在哭,是不是她在哭,我好怕啊,我们还是快走吧,去告诉吴姑姑吧……」 叫燕儿的宫女一咬牙心一横,用力的拧了蓝衣宫女的手臂,「不许乱叫,你还怕别人不知道咱们把她关在这里了吗!现在去找吴姑姑,一定免不了一顿手板子,这样,我们把她搬到院子里去,就当她是自己摔的。」 被燕儿这么一威胁,蓝衣宫女才没办法的跟着她往里走,燕儿先一步蹲下去摸秋禾的气息,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气息,怔怔的回头嘴唇发白,「没气了……」 她不过是想吓一吓秋禾,可谁知道她这么的不经吓,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将她赶紧搬出去,绝对不能留在大殿中。 可她们的手刚刚触碰到秋禾的衣服,原本已经没了气息的人,突然手指动了动,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手掌撑着地面缓缓的坐了起来。 回头定定的看着她们两,眼珠子一动不动,就在空气凝固的瞬间她突得咧嘴一笑,「你们也来陪我了。」声音空洞又沙哑,带着丝丝的阴寒之气,就像是个毫无生气的死人…… 饶是再胆大的燕儿此刻也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浑身发颤不停的往后挪,而蓝衣宫女再也忍不住的尖叫出声,眼珠猛地瞪大连滚带爬的疯跑出去,「救我救我,女鬼索命了!」 而燕儿则是颤抖着指着秋禾的身后,仿佛那后面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吓得整个人都失了禁在地上抽搐,「不是我,不是我害死的你,是陈贵妃!是陈贵妃的冤魂回来索命了!救命救命,放过我放过我……」 等到蓝衣宫女疯魔的跑出去,燕儿彻底的抽搐着晕厥过去,秋禾才转了转眼珠子,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嘿嘿嘿,灵动自然哪里还有方才宛若死人的样子。 听到燕儿喊着陈贵妃,双手才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上的刺痛,这都在清楚的告诉她,昨夜的那些不是梦! 怔怔的回头看向那破旧黯淡的宝座,此刻上面空无一人。 陈贵妃,是谁? 「有鬼,有鬼!不是我将你关在殿内的,不要杀我,不是我,是她,是陈贵妃……是陈贵妃的冤魂出来索命了……」 秋禾在院中扫雪,就听到燕儿疯疯癫癫的又从关着她的屋子里跑了出来,那日她假意屏息假死,这两个宫女做了亏心事心中有鬼,再加大殿之内阴气太重,果然如她所料的被吓着了。 原本她只是打算小惩大诫,却没想到她们两的胆子是着实的小,如此的不经吓。 两个宫女疯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惊动了景阳宫内的掌事方姑姑,起初方姑姑还疑心过她,可秋禾楚楚可怜一脸害怕的小声哭诉,她是如何被燕儿锁在殿内,昏迷了一夜的事。 再加上她们口中喊着陈贵妃的名号,方姑姑便不再追问,直接将她们关了起来,也就再无人敢去怀疑这其中的真假了。 院子里的宫女们都伸长了脖子去看燕儿,那边方姑姑就阴沉着脸从里间出来,剜了一眼身边的小太监,声音不威自怒,「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让这等疯人在这妖言惑众,赶紧给我捂了嘴拖下去。」 马上几个瘦弱的小太监就扑上前,用一块白布捂着燕儿的口鼻,等到她没了挣扎才拖着从后殿出去,而从始至终秋禾的目光就一直跟在方姑姑的身上,并未在意燕儿的去向。 「今日姑姑我就给你们提个醒,主子贵人们最是不喜这等鬼怪只说,只要你们身处在这宫墙之内一日,就得管好你们的嘴,小心你们的命。若是被我听见谁再在背后提起这事,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这两个丫头便是你们的下场!」 「奴婢谨遵姑姑教诲。」 v第三章 方姑姑满意的拢了拢袖子,转身要回屋里,只是抬脚之前古怪的朝着秋禾的方向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伸手朝她招了招,还没说什么,就看到秋禾煞白着无措的脸,跌跌撞撞的站在了她的跟前。 这次的事,她这几日翻来覆去的还是觉得有些蹊跷,总觉得不会这么巧合,可每回对上秋禾的脸,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宫女,哪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还借着她的手来教训了欺负她的人。 这会板着的脸就柔和了一些,原本要训斥的话就吞了回去,「你是叫秋禾吧,你刚来的时候我事务繁忙,没顾得上见你,这几日可还习惯?」 秋禾仰着头睁着诚挚的眼神,满是激动的道,「多谢姑姑关怀,奴婢样样都习惯,慧姐姐也很是照顾奴婢。」 方姑姑点了点头,「景阳宫虽说不比尚宫局有体面,但在这做事也得用心,行了,去干活吧。」 秋禾急忙言辞恳恳的表忠心,双手还情不自禁的伸了伸,一副恨不得肝脑涂地的样子,让方姑姑更加的放心,原本她瞧见秋禾的好相貌,又知道她是尚宫局犯了错过来的,很是警惕她。 结果瞧见了人才知道是个老实本分的丫头,所谓的犯错大约也是太过老实被人挤兑了,再加上她与尚宫局那帮眼高于顶的人一向不对付,这会看秋禾就更加的顺眼了。 等到方姑姑走后,秋禾的手才收回了袖子里,微微的收紧又松开,嘴唇轻抿露了个浅笑。 这几日里,秋禾也大致弄清楚了景阳宫的现状,景阳宫虽处东六宫,但因为二十几年前出了些许事由,便被当做是不吉利之地,再没有妃嫔肯入住,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好在前些年皇上瞧着闲置浪费,便将后殿改成了藏书阁,但仍是冷清之所,大多是各处犯了错的小宫女的收容所。 秋禾想着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正殿,这几日出了太阳,黄琉璃瓦上的积雪初融,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皇上虽然把后殿和偏殿都改成了藏书阁,可唯独这正殿,一丝一毫都未曾触碰,又是为了谁? 看到秋禾仰着头在发呆,身边的高个子宫女就走近推了推她的扫帚,「秋禾,想什么呢,该不是真的冻傻了吧。」 秋禾见这会四下无人,便低垂着脑袋眼珠转了转,装作害怕的样子拉着身边宫女的衣袖到了一边,「慧姐姐,姑姑方才的样子可真是吓人,为何燕儿每回都提到这陈贵妃,难不成她先前便是这景阳宫的主子?」 慧儿已经在这待了一年多,她先前是先太后宫里的宫女,今年已经二十了,再过几年便到了出宫的年纪,遂不似其他宫女般绞尽脑汁的想离开这,只想在景阳宫本分的混到年岁好出宫嫁人。 秋禾那日醒来后,就被分到了和慧儿一间屋子,平日里关于宫内的事情都是从慧儿的口中得知的。 慧儿用力的拍了她的后脑勺一下,紧张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瞧见才低声说,「吓死我了,你好好的怎么提起这个,姑姑不许有人提起这三个字,尤其这在景阳宫可是个忌讳。除了我,你可不许再对其他人提起了。」 秋禾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又让慧儿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凶了,「我不是吓唬你,你以为方才那两人为何会被拖走,还不是因为触犯了宫中的忌讳,不过我也不知为何,我进宫那会景阳宫便已经是个冷宫了……」 还不等说完,一阵阴风从回廊席卷着扫过,冷的秋禾下意识的裹紧了袄子,眼神有些迷离的望着殿门。 从那日起,秋禾便再未遇上过那个女鬼,但她可以肯定,那一晚绝对不是她的臆想,那个国色芳华的女鬼真的存在。 只是她到底是不是陈贵妃,这个景阳宫又有些什么秘密,都还是一个迷。 「可燕儿她们去了哪儿呢?」 慧儿望着那两个宫女被拖走的方向微微出神,声音里是秋禾从未听过的寂寥,「还能去哪儿?内务府总会给犯错的人安排个好去处。 秋禾你要记住,在这宫内什么都不缺,尤其是我们这样低贱的宫人,命如草芥,我们能做的,便是认命。」慧儿的声音被吹过的风打散,慢慢的模糊在风中。 * 「趁着这几日天气好,赶紧把这一摞佛经抱去晒晒,检查书页破损。再过几日便是皇太后礼佛的日子,若是出了差池,小心你们的脑袋。」 这几日放了晴,方姑姑一大早便招呼着景阳宫上下,将书架上的佛经一本本的搬到院子里曝晒。 当今圣上二十岁登基,如今已在位二十五载,国泰民安边陲安定,京中佛寺众多,皇上更是每年都要亲自去宝华殿占香引礼。 而后宫中除了皇上,常常翻看经书的便是皇太后与皇后,皇太后更是每年的二月便要亲自抄写经书,供奉到佛前,久而久之这便成了宫内一桩大事。 皇上和皇太后都诚心礼佛,后宫其他主子们自然也要效仿的,故而每年的这个时候,宫内各处的藏书阁都会开放佛经借阅,以供后宫其他主子们的使用。 巧的是,这景阳宫后殿的藏书阁内最多的便是佛经典籍,使得平日冷清的景阳宫也热闹了起来。 景阳宫看着不小,却只有宫女七人,太监五人,往日没有正事扫扫地,倒把这一个个都给惯得懒散了,不过是搬了几趟书,便各个都满嘴的抱怨。 秋禾已经适应了景阳宫的生活,她手脚利落做事本分,长得好看却进退有度,在景阳宫这种冷宫一般的地方,倒是出奇的有人缘,就连挑剔的方姑姑对着她也是满意的。 刚把书都搬到院中理好书页,太阳便缓缓升起,秋禾刚刚活动了手脚,这会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原本方姑姑在旁边督着,所有人都卖力的很,等到正午时分,方姑姑有事去内务府,让殿门外的小太监小喜仔细看着他们,便人人都心思活泛了。 「秋禾,喜公公与你关系最好了,这样好的天气,我得去把被褥给晒了,一会姑姑回来你可得赶紧来给我报个信。」 「秋禾,我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你也帮我看着会,我去个如厕便来。」 v第四章 喜公公是景阳宫的轮值太监,他与这些宫女不同,还有机会能去主子面前伺候,可惜不识字,碰巧知道秋禾识字,秋禾又脾气好的耐心教他,一来二往的两人还以兄妹相称,宫女们背地里都笑话秋禾找个了没根的做兄长,真是天大的笑话。 等到身边的人都借口溜走了,慧儿才冷笑了一声,丢了手里的拂尘,「呸,还不是想趁着姑姑无人去打个盹。我都与你说了多少回了,你帮他们做这么多事,她们可没人念着你半点好,你还当她们真的与你交好呢?到了姑姑面前也没人会提起你半句,只会心里说你蠢!」 秋禾手中的拂尘轻拍,吸进了些许粉尘,不舒服的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喷嚏,听到慧儿说她蠢却一点都不生气,还弯着眼露了个笑,只是这笑意未及眼底。 「看来,慧姐姐也觉得秋禾蠢笨了。」秋禾俏皮的逗趣了一句,一边不着痕迹的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云朵。 慧儿讪讪的放下拂尘,「我可没这么说,好了,你也别这么仔细了。你真当那些娘娘们会看这些书不成,都是为了做做样子好让皇上和太后高兴,还不是如何送去又如何的端回来。」 自觉已经教育过秋禾了,这会打了个哈欠,「昨夜做针线做的晚了些,这会若不是为了陪你,我早就走了,不与你说了,我去廊下坐着补个觉,一会姑姑回来记着喊我。」 秋禾闻言便放下了手里的拂尘,听话的蹲坐在慧儿身边,慧儿瞧着是提点她,可实际上做的事情却与那些人都是一样的,只是瞧不起与利用藏在她的话语之下,又看了看天空。 慧儿之前说的或许是真的,宫中最不缺的便是她们这般低贱的宫人,不止是主子没有将你当做人,就连这些下等人亦是如此,在这深宫之中根本就没有真心,只有利益,她能信任的只有自己。 稍有不慎便会被挫骨扬灰,这便是她们的命。 可她偏不信命。 娘亲说,云自东北起,必有风和雨。 瞧,东风这不就来了。 方姑姑从内务府领完这个月景阳宫所需的用度,刚出了殿门便发觉有一滴水珠砸在她的鼻尖,起初她还以为是屋檐未融化尽的雪水,微微皱了皱眉,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想着出来的时间长了,不知那帮家伙可否偷懒,就快步的往景阳宫走,结果还不等到宫门前,就有雨滴发疯的往下落,抬头望去,天空中哪里还有一丝明媚的影子,乌云布满天际,雨水顺着云层往下倾泻。 糟了!书! 方姑姑只觉得青筋暴起,心乱如麻,这怎么会突然就下起雨来,这满院还晒着御书呢! 等看到宫门口连小喜子的人影都没有,方姑姑的脸就更是煞白,一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门槛,整个人就往前直直摔去,倒是身边的小太监机灵,堪堪扶住了她笨重的身子。 方姑姑只觉得天旋地转,若真是出了事,她这条老命算是得搭进去了,还不如栽个大跟头,浑身是伤的去领罪,没准还能有一线生机。 由小太监扶着,不顾雨水,跌跌撞撞的往后殿跑去,结果想象中糟糕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雨幕中,秋禾将衣服包住了经书,这般冷雨下不顾自己淋得湿透,抱着怀中的书来回的搬着,身边小喜子正学着她的样子跑,而除了她们两个,其他的宫人一个未见。 最后一趟搬完,秋禾正打算把案桌也给收起来,身前就有阴影笼罩住她,抬头看去,这才慌张的行礼,「奴婢见过姑姑。」 方姑姑此刻劫后余生的心境,眼前这个小丫头便是怎么瞧都顺眼,「起来说话,这么多书都是你与小喜子搬的?」 秋禾不安的跪下,用力的了磕个头,「奴婢擅作主张搬动了御书,姑姑若是怪便怪奴婢吧,都是奴婢的主意,与喜公公无关,还请姑姑责罚。」 方姑姑赶紧让她站起来,「我怎么会责罚你呢,这会大雨御书必定会被淋湿,若不是你与小喜子及时搬书,此刻只怕是我们整个景阳宫都大难临头了!好孩子,告诉我,你是怎么会突然想到搬书的。」 秋禾见她真的不责怪自己,这才有些局促的扯了扯衣袖,「方才奴婢在拂尘,摸着书面有些湿潮,像是有水雾,正巧喜公公路过告诉奴婢,大约是快下雨了,奴婢想着就算一点可能会下雨,也不能叫御书淋湿,这才擅作主张将书尽数搬回,没想到真的如喜公公所言下雨了呢。」 她说到最后,眼睛就有些发亮,好似真的在庆幸一般,看得方姑姑也跟着松了口气,看来真是运道好,菩萨保佑! 正打算好好的夸奖他们两,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从后头传来,回头看去,就见方才一直不见踪影的宫女们,这会已经齐刷刷的站在了眼前,「姑姑您回来了。」 方姑姑眯了眯眼,她方才一路赶来的担惊受怕,这会终于是找到出气的地方了,「若是我再不回来,怕是这景阳宫走了水,你们也都安枕无忧的睡着吧,怎么,如今御书都收完了,你们这是终于睡醒了吗。」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比最重的责罚还要渗人,声音刚一停下,所有人就齐刷刷的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浑身发颤着磕头认罪,「姑姑饶命。」此刻便是多说多错,其余的不敢再多说一句。 其实方才秋禾去喊过她们,说是一会可能要下雨,但方才天气正好,根本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她们以为她是没事找事,躲在殿内说话偷懒,可没想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竟然真的下雨了。 秋禾的反应比她们还要快一些,这会也安安静静的跪在一边,低垂着脑袋,不卑不亢看不出一丝喜怒,她们如今的心中只剩下恐惧,就连那一点点的疑虑都消散不见了。 「带下去,一人手板子二十,罚一日饭!」 「姑姑饶命,姑姑饶命!」一时之间整个景阳宫内只能听到声声凄厉的惨叫声。 秋禾此刻看着远远被拖下去的宫女们,跟着跪下,被身边的小喜子拉了拉袖子,方姑姑挥了挥手,说了句无妨,「秋禾,你什么都好,便是心肠太软了,怕是早晚会在这上头栽跟头的。」 秋禾只是磕头也不求情,瘦弱的背脊挺直,何止是早晚,她早就已经栽倒后又爬起来了。 v第五章 她从小在乡野长大,偶尔也会跟着娘亲采茶在田埂间嬉闹,碰上雷雨天气之前,娘亲便会指着天空与她说些流传的民间俗语,‘云自东北起,必有风和雨’便是她儿时常见常听的话。 故而从昨日她瞧见这东边来的云,便知道这几日要落雨,她一直在等,终于午晌的风来了。 原本她是在等着看她们的笑话,可事到临头,她还是转身一间间屋子的敲门去喊醒了她们,但可笑的是,并未有一人信了她的话,还怪她多事。 「一个贱婢还妄图怜悯他人,这哪里是心肠软,不过是愚而不知。」 秋禾僵硬着背脊,她听见那个熟悉又缥缈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畔,一声声嘲弄的往她耳里钻。 四下看去空无一人,她,一直都在看着自己吗? * 所有人都挨了板子,再对着秋禾态度就变了,她们忘了秋禾下雨前的提醒,更是想不起之前替她们大行方便的时候,心中只有怨念,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方姑姑对秋禾越发的器重,她们的妒忌也就越深,就连同屋子的慧儿也不爱搭理秋禾了,秋禾反倒是自在,这么几日下来,所有人都发觉秋禾好像变了,具体哪里发生了变化,她们又说不上来。 好像是话少了,笑也淡了,整个人都变得内敛了,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她原先是个什么样子的了。 「秋禾,你将这些佛经送去长春宫贤妃娘娘那,你头回去办差,仔细路上别冲撞了贵人。」方姑姑小心的将木托盘交到秋禾的手上,又差了个小宫女领着她,左右的交代了几遍才让她出景阳门。 小宫女叫彩珠,今年十六比秋禾要年长一岁,已经在宫内待了两年,她是原先伺候小公主的,小公主夭折后,她便落到了景阳宫,小脸圆圆的说话讨喜人缘很好。 两人脚步快出了昌祺门一路往东小长街走,彩珠年纪小藏不住心事,一路就拉着秋禾说话,没多久就路过了北五所,这边原先是皇子们住的地方,后来皇子们搬去了西五所这边就被改成了尚宫局。 「秋禾,听说你是尚宫局出来的,她们都说尚宫局的姑姑都很严厉,是不是咱们这轻松自在的多。」秋禾来之前方姑姑很是器重彩珠,如今却是万事都以秋禾为先,心中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这会故意拿话刺她。 秋禾隔着宫门看了一眼她之前待过的地方,抿唇笑了笑,「是很严厉,但司膳司每日都有新做的糕点,只要你做的好,姑姑倒也宽容。」 到底年纪还小,一想到新做的糕点,彩珠的眼睛都亮了咽了咽口水,他们在景阳宫一个月都见不着一块糕点,这么想想轻松自在也是寡淡的。 「她们你是被罚到景阳宫来的,我瞧你做事能干的很,长得好看也得方姑姑喜欢,即便是在尚宫局也一定挑不出错来,怎么就……」 秋禾眨了眨眼睛,「谁与你说我是犯了错被罚的?我未曾做过之事,何来的错。」说完加快了脚步,快步的路过尚宫局大门,往御花园边的小路走去。 彩珠被甩下,赶紧又追了上去,忍不住嘟囔了一声,犯了错还不让人说了不成。 结果秋禾还没走多远,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喊她,侧头看去,是两个身穿绿色宫服的宫女,梳着一样的整齐发髻,手里也端着托盘,上头放着五色的糕点,高些的那个叫水月,脸蛋圆圆年纪小些的叫夏绿。 秋禾脸色轻变,端着木盘的手微微用力,原本不想搭理她们,就见两个宫女已经到了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夏绿睁着圆圆的眼睛,满是激动的看着秋禾,「秋禾姐姐,真的是你,我听说景阳宫凄苦冷清,你这些日子过的可好?」 旁边的水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夏绿你可离这等人远些,别沾了穷酸的晦气,不吉利。」 夏绿赶紧拉了拉水月的手腕,「水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秋禾姐姐待我们极好,即便是姐姐去了景阳宫,我也从未忘记过姐姐,哦对了,这是昨日我糕点做得好,姑姑赏的,一直没舍得吃,正巧碰上姐姐,姐姐可一定要收下。」 水月眼睛都气红了,嘴巴一撇,「好啊,昨儿我让你分我一半你都不肯,今日竟然都要给她,我再也不理你了。」 秋禾冷眼旁观,静静的听着她们两人说话,等到彩珠跟上来才冷淡的开口,「说完了吗?若是没有别的事,抱歉,我还有事,没时间陪你们闲聊。」 说完就径直朝前走去,而那夏绿手还一直维持的动作伸着,路过她身边的彩珠看了好几眼,最终还是跟着秋禾快步而去。 水月看着她们走远,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糕点,「我都与你说了,她根本就不想理睬我们,你还上赶着的去找没脸,她那样的人啊,n配得上这样的好东西!」 夏绿的笑容还僵持在脸上,抽了抽嘴角,勉强的嗯了一声,手指拽着衣袖不停的在扣,为何她去了景阳宫还能过得这么好,即便是穿着简单的衣服甚至比之前她们的见过的贵人们还要耀眼,她们之间仍然有无法跨越的鸿沟。 彩珠快步的跟上秋禾,「秋禾,她们是谁啊,那么好看的糕点你都不要吗?这也太可惜了吧。」 秋禾停顿了脚步,侧头弯着眼笑着看她,意味深长道:「可惜吗?你若是喜欢,我便替你去要来,不过,有些东西瞧着是好看,可真的入了口就不一定了。」 彩珠被她的眼神看得发怵,马上就有了些不好的联想,回过神来秋禾已经走出好远,嘟了嘟嘴,不吃就不吃吧,哼!这么吓唬人做什么! 两人从御花园旁的小路往前走,秋禾的脚步就放慢了下来,一双眼四下的看像是要找些什么又像是在回忆什么,这一次反倒是彩珠在催她了。 -阿禾,御花园的冬日有黄梅,走近了便能闻到暗香,美极了,若是有机会我定要摘一支与你瞧瞧。 -阿禾,我最喜欢的便是在御景亭的高处赏花赏景,真希望这亭子再高些,我便能望尽京城,瞧见你与娘亲。 v第六章 「秋禾,你快些呀,一会回去的晚了,午膳又落不下什么好吃的了,这个季节便是御花园的花草也都是枯的,有什么好瞧的,等到立春过后百花齐放我再偷偷带你来看。」 秋禾慢慢地停了下来,眼神有些飘忽,这便是御花园了,正是姑姑信中常常提起的地方,可如今她却不在。 姑姑。 就在思绪万千之时,一个藤球从上而下直直的砸中了她的脑袋,而后一路滚进了旁边的小水潭中,就听见从上方传来一个慵懒低沉的声音,「底下何人,爷的球呢?」 秋禾下意识的捂着脑袋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了头,眼眶微红眼底泛着水汽,朦胧间她看到一身穿华服的俊美男子,在看到她的脸时微微一愣,颇有些惊艳之意,再对上她的目光后挑了挑桃花眼,有些神情无奈。 低声轻笑道,「哪儿来的小丫头,如此娇气,这便哭了?」 秋禾本就因为思念亲人情绪有些低落,再加上平白无故的被砸了一下脑袋,一时委屈条件反射的便红了眼,摸了摸眼眶才发现他说的是真的。 秋禾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哭,是在什么时候了。 她从小与母亲相依长大,孤儿寡母便要泼辣些才能镇得住那些不怀好意之人,故而她算得上村子里的小霸王,平日爬树下地别人都笑话她是假小子,长这么大倒是从未被人说过一句娇气,还是这般调笑的口吻。 一时怒气上涌,险些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为了进宫她隐忍伪装,她还以为在这后宫的两个月早已磨平了她的尖锐,这会她才发觉,她不过是将那部分的真性情埋在了心底,不知何时会喷涌而出。 迅速的跪下,低垂下脑袋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浑身微微发颤一副惊慌无措的样子,「奴婢见过主子,求主子恕罪,球,球不见了……」 一旁的彩珠也么想到会出了这种岔子,这会也赶紧跪下,不过她留了个心眼,怕秋禾惹恼了这位主子连累了自己,跪的时候故意跪的离她远远的。 秋禾确实是在发颤可却不是害怕,而是羞愤,依着她以前在家中的脾气,被人如此轻视,早就带着小跟班抄家伙打上门去了,可这是在宫中,能在御花园嬉闹的,必定是她招惹不起的龙子凤孙。 「行了起来吧,我最看不得的就是动不动下跪请罪,球是我丢的,又没让你们赔,小冬子,记得一会让内务府再送几个新的来。」 一声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秋禾紧紧拽着的手指松了松,好在不是个难缠的主,不过脑袋还是更低了一些,「多谢主子开恩,主子若是无别的吩咐,奴婢便告退了。」 上头那人懒洋洋的抬了眼,挥了挥手,「去吧。」 秋禾刚端着放下的木托盘起来,正准备要走,结果又听到他低沉撩人的声音响了起来,「等等。」 秋禾抓着木盘边沿的指节有些泛白,脸色也沉了下来,她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福了福身子继续低头跪下,「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秋禾下意识的拿袖口盖住了木盘上头的御书,低垂着脑袋,面不改色的朗声道:「奴婢是司衣司的宫女。」 上头的男子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行了,这儿没你的事了。」 秋禾怕他还有别的啰嗦事,行了个礼就端着东西快步的离开,一旁的彩珠也快速的跟上,秋禾临要跨过门槛时忍不住回头望去。 这会目光澄澈一眼便瞧见了亭上的那人,披着招摇的毛领大氅,俊美无双的脸上满是散漫恣意,那双桃花眼在温煦的日光下,显得格外的熠熠生辉。 瞧着倒不像是个皇亲贵胄,反倒,像个登徒子,秋禾抿唇一笑,在这波澜云诡的后宫,竟还能有这样的人物。 「秋禾,你瞧见了吗,方才那人,我寻思着像是四皇子……」等到走出御花园的地界,彩珠才敢走到她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兴奋的道。 秋禾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若是四皇子周文衍,做出这般的事也不算出格了,倒是合情合理。 见她不感兴趣,还以为是她不知道四皇子的名头,瞧着这会路上都没人,便倒豆子似的继续在她耳边说着。 「据说四皇子脾气不好,动不动便打骂奴才,他的宫内常有被打伤的宫人被抬出来。而且风流的很,就连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也敢沾染,但谁让他是先皇后留下的唯一嫡子呢,如今的钟皇后倒是待他比亲生的三皇子还要好,皇后娘娘贤仁宽厚不亏是本朝女子的典范。」 秋禾的眼前浮现出那一双幽黑的眼眸,果真是登徒浪子,名不虚传,好在她机灵随口便说了司衣司。但又觉得自己是多虑了,即便他再荒唐无度,也到底是皇子,与她这样的宫女断不会有什么瓜葛。 彩珠说着口都干了,秋禾也不接话,见此撇了撇嘴没了说的兴致,往前走到了西六宫的地界来往的宫人才多了起来,这一路上走着秋禾都在观察着四周,像是要将这条路刻在脑中一般。没多久, 便到了长春宫门外。 门口的太监眼高于顶的瞧了她们一眼,问清了来历,丢下一个等着,便进去通传,正午的太阳探出了云层,她们两站在没有遮蔽处任由日头烘晒,不一会秋禾就感觉方才砸到的地方有些发烫。 挺直着背脊目光饶过长春门往内瞧,也不知今日有没有机会见一面贤妃,听说贤妃娘娘是个极为慈善之人,又等了约莫一刻钟,里头才出来个年长的宫女。 「奴婢景阳宫的宫女,来给贤妃娘娘送御书。」 宫女圆脸看着好说话的样子,冲着秋禾她们笑了笑,「那可赶巧,娘娘方才还在说道今年佛经怎么还没送来,辛苦两位妹妹跑这一趟了。娘娘这会正在用膳,书给我就是了。」 v第七章 听这语气便没有要让她们进去意思,秋禾便识趣的将东西交给她,行了个礼拉着彩珠就出来了。 「都说贤妃娘娘是宫内的活菩萨,待我们这些宫人极好,若是碰上娘娘得空没准还会召见咱们,赏个点心什么的,早知道早些来了。」 秋禾嗯了一声,回头望着那琉璃黄瓦,轻轻咬唇道,「那可真是可惜了。」下回再能到长春宫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往回走的时候已经过了平常午膳的时辰了,彩珠说要带她走近路,便绕着长春宫往北面走,越走越是冷清,等到拐过墙角之后,秋禾便停住了脚步,只觉得心头一紧,有些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道宫门上。 「秋禾,你怎么又停下了?一会回去的晚了,姑姑怪罪可都赖你。」 「彩珠,这是哪儿?怎么觉得与咱们的景阳宫有些相似。」 「果真是乡野出身就是没见识,这是储秀宫,你可瞧仔细了,与景阳宫哪里相似了……」 彩珠好似还笑话了她些什么,可秋禾的耳朵里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这里便是储秀宫了吗?脚步下意识的朝着那个方向移动,就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彩珠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与你说话呢,你怎么都不搭理我,走了走了,别瞧了,一会若是里头的宫人出来,还免不得一顿责骂。」 秋禾慢慢回过神来,好似这会眼前的东西才清晰起来,她才忆起自己身在何处,掩下眼底的波澜,快步的离开了此处,不再回头。 直到回到景阳宫一路她都未曾停留,只是除了见着方姑姑回了话,之后便一直一言不发的在后殿整理藏书,从那次及时收书后,她便不再干清扫的粗活,而是被方姑姑派到了后殿,还为此让其他宫女好一阵的眼红。 一直等到宫内各处都点上了烛火,她才关上后殿的大门,坐在廊下吹着夜风思绪万千。 今日一行对她的打击有些大,进宫之前她将事情都想的太过简单了,这两个月来不论是人还是事,都让她一次次的认识到,她若一直只是一个宫女,在这宫内不论做任何事都会举步维艰。 若是原先在司膳司她还能有机会接触到各宫嫔妃甚至是皇上,可如今在这堪比冷宫之处,真是离开这道宫门都是如此的艰难,又何况是想从中得到消息。 一时想的入了神,何时身边慢慢发着微弱的荧光也未曾注意,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这贱婢倒是有趣,本宫在这后宫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你这般矛盾的人。说是愚不可及吧,你又知道如何不让自己吃亏,还能借别人之手屡次惩戒他人。说你有手段吧,却又心软的很,你足以让那些宫女死上百回偏偏妇人之仁。本宫倒是看不透你到底想要什么。」 秋禾自从知道这位娘娘一直都在这宫中,做什么都瞒不过她之后,便淡定了许多,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女鬼瞧着凶狠的样子,实际却是个纸老虎,并没有害人之意。 弯着眼嘿嘿的露齿一笑,尖尖小虎牙很是可爱,「奴婢这样粗俗之人,自然是为了荣华富贵,那么贵妃娘娘您呢?」 女鬼像是瞧出她在套话的小聪明冷哼了一声,对她那句贵妃娘娘避而不谈,「本宫却瞧着不尽然,以你的样貌姿色,若真是为了荣华富贵,又怎么会甘心在这做个人下人,不若,本宫帮帮你,祝你一步登天。」 秋禾害羞的傻笑了一下,「多谢娘娘的美意了,奴婢志向虽远,却不足登天,倒是娘娘有什么心愿,若是有用得到奴婢的地方尽管差遣!为了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贱婢果真是贱婢,真是不识好歹!本宫倒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着便像来的时候一般,又消失在了夜色中,秋禾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方才那女鬼说的对也不对,她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却也不是赶尽杀绝之辈,只要她们莫触及她的底线,她也懒得浪费功夫脏了手脚。 她既不想做什么人上人也没想过要一步登天,她只想弄清真相,待大仇得报后能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西五所内,周文衍把玩这手中的玉坠子,外头小冬子小跑进屋,就看到一个脸生的小太监正在四皇子身边谄媚的讨好。 过去就嫌弃的将人撵出了屋,周文衍根本不在意这些宫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挑了挑眉,「去过司衣司了?可是将那伤药送过去了?」 说到这小冬子就有些为难了,「四爷,真是奇怪了,奴才仔细的将司衣司的宫女都喊出来瞧了,没一个对的上的,而且我问了掌事姑姑,今日就没有给哪位主子送过东西。」 周文衍原本神色慵懒的听着,这会将手中新得的玉坠子往桌上一丢,就听清脆的啪嗒一声,小冬子心都疼了,那可是上好的玉啊! 「没这个人?」周文衍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露了个笑,「难怪那会她将手中的东西遮了遮,当时倒是未曾留意,没想到在这等着我,这倒是有些意思。」 小冬子一听额头的汗都滴了下来,心里还在喃喃,这是哪位神仙,敢惹了这位爷不高兴。 便听周文衍低沉的嗓音听不出喜怒来,「我还当是个楚楚可怜的小美人,没成想倒遇上了个小骗子,这丫头可别让我逮着她……」 远在景阳宫的秋禾睡下之前,照着铜镜摸了摸中午被藤球砸到的地方,啧,好像是起了个小包,摸着还有些疼,真是出师不利。 下回若再让她碰见那个登徒皇子,定要叫他把这笔账算清楚! 「夏绿,最近瞧你总是魂不守舍的,手艺没有精进倒是小事,若是给主子们送的点心里头出了差池,连累的可是整个司膳司,好了,你把你手头的活交给其他人,先练练基本功。」 吴姑姑沉着脸,她原先以为夏绿是个能干的,在秋禾走后便把司膳司的要事都交到了她的手上,可没想到这丫头根本就不堪重任,没有一次的事情完成的叫上官满意的,倒让她这个举荐的人也挨了责。 v第八章 夏绿的脸一阵白一阵青,手指不停的在绞着衣服,一双眼早就蓄着泪水,这会是想落又不敢落着实让人心疼,「姑姑,是奴婢没用,奴婢辜负了您的厚望。」 吴姑姑叹了口气,「行了,你也别难过,我知道你这丫头本分又勤快,只是这事传到了曹司膳的耳朵里,她亲自说了此事,便是我也有心无力了。」 夏绿涌着泪花感恩戴德的跪下磕头,咬牙掏出兜里唯一的一根玉簪子,送到了吴姑姑的手中,「奴婢自打进了司膳司便一直由姑姑照顾,姑姑待奴婢恩同再造,这是奴婢进宫之前家中打的,实在是不适合奴婢这样的身份,还是姑姑这样有身份的人才能配得上好东西,还望姑姑不要嫌弃。」 吴姑姑那油腻的脸上马上就堆起了笑,「你这丫头就是会说话,玉倒是普通只是这雕工不错,是个好东西。你且放心的等等,明年选掌膳的时候我会再与曹司膳提一提你。」 又提点了几句,夏绿才送着吴姑姑出了大门,回屋子的路上宫女们都冲着她指指点点,让她有如芒刺在背。 这些人里头便有这次背后告黑状的人,可她根本就找不出是谁,平日里全是姐姐妹妹的亲热的很,她那些体己全拿出来送给了她们,就为了拉拢讨好关系,可没想到这些人一面拿着她的好处,背地里还在害她! 夏绿挺直着背脊,从众人嘲笑怜悯的目光中穿过,关上了门才露出阴狠的目光,她以为走了一个秋禾,她便是司膳司最有实力争得掌膳的人,却不想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凭什么秋禾那样的脾气,还能在哪里都能混的这般的好,一想到前几日秋禾看她的那个眼神,夏绿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她凭什么瞧不起自己? 这世间为何如此不公! 夏绿的瞳孔微凸,抓着衣袖的手不停的在发颤,直到她袖子里的一块帕子滑了出来。 她的目光落在了帕子上的黄梅上,这是刚进宫时,她送给秋禾一双袜子后,秋禾送与她的,她本不喜黄梅冷若冰霜,可因为是她送的一直视若珍宝。 夏绿望着那块精美的帕子,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或许她还有机会。 * 自打那日出过景阳宫,秋禾便不再满足于禁锢在这方宫殿内,她与小喜子交好,时常会向他了解宫内之事,还手画了一副内廷的简图,一路能通到储秀宫,被她贴身藏在里衣的夹层,不敢被人知晓。 偶尔趁着方姑姑没人,宫门侍卫松懈的时候,便会溜出去四处的走动,景阳宫外的这一条小路,她虽然只走了几遍,却已经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反复的摸索。 她早晚会从这出去的。 这么过了两日,便到了雨水天,好似不满秋禾拒绝了她的建议,每日夜里那不明身份的女鬼便会出来嘲笑她,时间久了秋禾对她的恐惧反倒越发的少了,甚至还习惯了她那冷嘲热讽的语气。 秋禾凭着记忆努力的画宫内地图。 「连东西二门都分不清在哪,还想出人头地,本宫瞧着你怕是送死都分不清方向。」 默默擦掉重新画…… 秋禾从小喜子那得到消息,认真的记下皇后喜龙井,贵妃爱花茶。 「呵,钟氏那个小贱人,当初她在本宫身边做个洗脚婢都不够格!连陈茶新茶她都分不清,如今倒是会装腔作势了?」 钟氏???小贱人?洗脚婢??钟皇后!??秋禾眼角抽了抽,飞快的地记下皇后不爱喝茶! 但这也让秋禾对女鬼的身份越发的好奇了,这位可绝非是普通的鬼,身前定是盛宠一时,可惜的是十几年前那会她都没出生,钟皇后治理后宫更是严令宫人讨论旧事,以至于如今宫中鲜少有人知道这座尘封已久的景阳宫。 秋禾问了小喜子几次,都被岔开了话题,她也就不再寻没趣了,只把这件事藏在了心中,早晚有一日她会弄清楚的。 小喜子有门路又惯会说话,前几日不知怎么攀上了内务府曹公公的大腿,拜了曹公公做爷爷,马上就要调去内务府当差了,临走还惦念着秋禾这个半路的妹妹。 「我都替你打听过了,你若是想回尚宫局也成,就是不一定能回司膳司,等我安顿好了,便让咱爷爷给你想想法子,你长得水灵做事又能干,别说是尚宫局便是哪个主子身边都是使得的。」 小喜子仰着头吹着牛皮,细白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他在这群太监堆里没有关系好的,这会只想向秋禾炫耀他的喜悦。 秋禾听到那句咱爷爷脸色微变,双眼一弯露出一个坏笑,她从小跟着母亲长大,那人在她的心目中不过一个可有可无之人,可以他那好面子的脾气,若是被他知道有这么一岔,还指不定如何的跳脚呢。 语调甜甜的谢了小喜子,「这是我给哥哥做的一对护膝,哥哥到了爷爷跟前办差定是得力的左右手,这几日寒潮阵阵,哥哥可得仔细身子。」 这是秋禾连夜赶制的,她深知自己和小喜子不过是表面兄妹,平日是为了利益相互利用,如今身处低谷图个新鲜聊以安慰。 待到他真的攀了高枝一准扭头就将她给忘了,送这也不过是碰运气,若是小喜子将来能有什么际遇,也算是结个善缘。 没想到小喜子自小被送进宫,尔虞我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见多了,还是头回有人对他如此的好,捧着一双护膝有些无措。 他还记得当初是爹娘亲自送他去报的名,领走了那一小块的银子,从那刻起他便知道这世上能靠得住的便只有自己,从未有人真心待他好,可眼前这个俏生生的小丫头,好似与其他人有些不同。 最后白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以后别做这些了,若是被她们瞧见,又该去方姑姑那告你的状了,总之那边的事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注意着。」 v第九章 「我手脚快花不了多少时间,倒是要叫哥哥为我费心了。对了,哥哥在宫内当差的时间长,可是知道储秀宫?」 小喜子小心的将护膝塞进自己的大袖子里,听到她问起皱了皱眉眉头,仔细的打量起秋禾来,「好端端的你怎么会突然问起储秀宫?」 「哥哥忘了,之前我提起过的,同乡有个姐姐比我早两年进宫,听说在宫内很得主子赏识,我家娘亲便想让我找她寻寻方便,先前我都把这事给忘了,上回出去路过储秀宫才想起来。」 小喜子盯着她的脸,见她没有丝毫的破绽,才放松警惕,「这定是前两年的消息吧,自打去年储秀宫的惠妃娘娘没了,储秀宫的宫人全都流放到了各宫,她叫什么名儿?或许我还能帮你问问如今在哪个宫里当差。」 秋禾露出一丝苦恼来,「我们那穷乡僻壤的,哪有什么正经的名字,我只记得邻居家的婶娘喊她虎妞。」 小喜子轻笑出声,「那可就如大海捞针一般了,而且啊,从储秀宫出来的宫女八成都去了浣衣局,哪还能有什么好去处啊,你还是好好的靠着我这棵大树,我保管你以后前途无量。」 「那惠妃娘娘不是年轻的很,怎么突然,突然就没了……」 小喜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四下看去确认没人,神色才慢慢凝重起来,「好好的怎么提起主子来了,便是不在了的主子也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提起的!」 「我只是听婶娘时常在我娘面前炫耀,说,娘娘她是个极其善心之人,每年都给下人赏不少东西……」说道后面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固执的红着眼。 小喜子这才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吓人,「好了好了,我不是训斥你,只是那位娘娘去的突然,而且听说是惹恼了皇上,总之以后千万不可在人前提起这位娘娘。」 袖子下指甲嵌进掌心,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发颤,「是,秋禾知道。」 大约是看她无精打采的,小喜子摸了摸大袖里的护膝叹了口气,「要不这样吧,你再想想那个宫女叫什么,我再帮你四处打听打听。」 「好似有个香字……」 「小喜子,曹公公有事喊你,赶紧走了。」外头尖细的声音响起,小喜子惊喜的回头应了一声,也就来不及搭理秋禾,「行了,有个香字我都记着了,安心等消息。」然后飞快的跑开了。 留下秋禾抿着唇黯了黯眸色,但好歹今日也不是一无所获,当日储秀宫的宫女不可能全都不见了,只要但凡有一个留下的,就能知道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姑姑…… * 趁着午晌慧儿不在屋里,秋禾便把贴身的东西拿出来整理,外头彩珠就走到了门边,「秋禾,外头有人找你,好像是上次咱们路上碰见那个。」 一边说着话彩珠就把脑袋探了进来,感觉到视线秋禾抬眼看了她一眼,不慌不忙的把地图折好放进了腰间的荷包里。 彩珠就自讨没趣的嘟了嘟嘴,「真是小气,谁稀罕瞧你的东西了,永远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要不是人家好声好气,我都不乐意替她传这个话。」 说着还在袖子里摸了摸方才那人给的一小块糖,心里想着,这人要是多来几次倒也不错。 秋禾不急,扬着笑和宫里的人打招呼,等到偏门就看到夏绿的脸已经被风吹得惨白,这会已经入了春,可日头总也不暖和,尤其是风吹来时仍带着瑟瑟的寒意。 夏绿一看到秋禾眼睛就亮了,「秋禾姐姐,可算是见着你了。」 秋禾眯着眼睛看她,蓦的莞尔一笑,「怎么,这是觉得将我从司膳司赶出来不够,还要来瞧我的笑话?」 这会轮值,这边又是偏门,只有一个年轻侍卫在看守,夏绿方才来的时候就打点过了,这会倒是没人往这边看,可夏绿就是觉得有无数双的眼睛在盯着她,将她看得浑身发骨悚然。 明明吹着呼啸的冷风,她却感觉后背在发冷汗,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道:「秋禾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我知道你离开司膳司心里有气,可也不该说这样的话,伤了我们姐妹间的感情。」 秋禾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姐妹,你也配?你的姐妹难道不是那个被你当做替罪羔羊,处处得罪人还沾沾自喜的蠢货吗?」 夏绿打了个哆嗦,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但她有一种错觉,秋禾好像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刚入宫那会,因为她与水月是同乡,平日里吃饭洗漱都在一块,水月说话直惹了不少人的白眼,但水月脾气泼辣瞧着就不好欺负,他们便总爱针对好脾气的夏绿。 有一回,她不小心打翻饭菜弄脏了同屋人的衣裳,她想息事宁人好话说尽了,可偏偏对方不买账,要将事情闹大。水月是个窝里横,对着她时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可真的有人找事,她就跟猫儿似的不声不响。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秋禾将碗筷用力的放下,「用饭的时辰只有一刻钟,你们若是再吵着我吃饭,我便将你们都告到吴姑姑那,我看吴姑姑是罚一人还是罚所有人。」 秋禾一直便是她们之中的异类,她不仅长得好看,手还很巧,只要是姑姑教过的她一遍就会,还能想出很多的新花样来,不止是管事姑姑喜欢她,就是教导技艺的掌膳也对她青睐有加。 别人问她问题她也毫不保留,永远都是挂着笑,按理来说人缘应该很好,可不知为何身边总是没有要好的人,一般她们都私下才敢讨论她,夏绿也是如此,只敢远远的看她几眼,没想到竟然会为了她出头。 原本那人还想继续找事,见秋禾开口身边的人就拉着她让她算了,这才解了围,可由始至终秋禾都没有离开过桌子,悠悠的吃完饭。 从那之后夏绿就时不时的会去和她亲近,等到接触了才发现,秋禾远没有瞧着这么难相处,她说话风趣见多识广,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的。 v第十章 而且秋禾还会指点她如何做点心,她拼了命的去学,就想要和她并肩,别人休息她练习,如此日以继夜的终于得到了姑姑的赞扬。 可这时夏绿才发现,秋禾仍然远到让她无法仰望,起初她还是像以往一样,直到管事姑姑说即将要选司膳,以及水月一直在她耳边念叨的话,「只要有秋禾在的一日,便永远都没有她们的出头之日。」 「水月,你在说什么,秋禾对我们这般的好,我不想听你再说关于她的不好。」 真正压垮她的是那日,她做好了点心,要送去给姑姑,就听到姑姑在问秋禾,「秋禾,你觉得夏绿和林琦的手艺谁更好。」 夏绿满怀期待的等,最终听到秋禾淡淡的开口,「夏绿天赋不如林琦,即便努力也无法弥补……」 林琦便是之前对她找事之人,之后夏绿便什么都听不进去,直接的离开了,或许水月说的是对的,秋禾从未将她们视作姐妹,她心里有自己的秘密从不与她们知道,在她的心里,自己甚至不如林琦。 她能接受公平的竞争,可有秋禾在的一日,她的努力永远都是泡影。 所以她开始有意无意的引导水月的不满,最终水月偷拿了管事姑姑的比试试题,放到了秋禾的身上。 一切都顺着她的设想在走,第二日姑姑果真来搜,也在秋禾的身上搜了出来,秋禾也如愿的离开了司膳司。 出了这样的事情,比试也取消了,她吸取了秋禾的教训,四处与人交好花钱打点,可把时间都浪费了之后,手艺却下滑的厉害,这样的结果与她的设想完全不同。 甚至她在想,是不是当初秋禾说的是对的,就在这时她再一次见到了秋禾,她原以为秋禾一定过得不好,她可以帮秋禾回到司膳司,到时候秋禾一定会感激她的,她们便可以回到一开始那样。 可如今,秋禾一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夏绿觉得自己就像被扒光了衣裳,毫无保留的站在她的眼前,她厌恶这种感觉。 夏绿楚楚可怜的含着泪,「秋禾姐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在景阳宫定是过得不好,不然如何会说这般的气话来,还是有旁人说了什么闲话,以我们的情谊,你可千万不能信她们。」 秋禾一脸冷漠的看着她,「我在景阳宫处处适应无人敢待我不好,管事姑姑更是青睐有加,这些难道彩珠没有告诉你吗?那你送了东西又什么都未探听到,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夏绿心里暗暗骂了彩珠一句蠢货,一副受伤的神情看着秋禾,「秋禾姐姐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想让彩珠姐姐平日多关照你,如今知道姐姐过得好,这才放心许多,我待姐姐的真心,难道姐姐都不知吗?」 秋禾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好像她口中的那人不是自己一般,直看得夏绿眼神有些不稳,秋禾才抿唇一笑,「夏绿,你知道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最蠢吗?便是蠢而不自知的人。」 夏绿的心里咯噔一声,就听到秋禾继续道,「水月来我屋里的那一夜,我根本就没睡着,我不过是在等,等你的一句真话。」 秋禾还记得,她被诬陷的那一日,夏绿便像今日这般,伪善的站在一边为她求饶,但当她问夏绿能否为她作证的时候,夏绿摇头了。 从那一刻她才清楚的知道,她已经离开了家,身处宫闱之中,沼泽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姐妹之情,自此,她消磨尽了善念也摈弃了信任,独善其身,只要他人不触碰她的底线便可相安无事,但若是触及底线,她已孑然一身不惧生死,便是玉石俱焚也要他们付出代价。 夏绿脸色惨白,不是错觉,秋禾真的知道,她的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就抓住了秋禾的袖子。 「秋禾姐姐,我当时是慌了,一边是你一边是水月,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怕被姑姑责罚……我们情同姐妹,我怎么会害你,你忘了我们一同学做点心,同吃同住的日子了吗?」 秋禾嘴角扬了个冷笑,一点一点的将衣袖从她的手中扯了出来,「你该庆幸我还记得往日的点滴,不然今日在这的可就不是我了。」 这次她的识人不清只是被贬冷宫,或许下一次便是万劫不复,故而她把这次的挫折当做是一次教训,时刻铭记。 夏绿的身子一颤,脸上的神情已经挂不住了,但还是倔强的拉住了秋禾的手腕,「我只是一时糊涂,姐姐真当如此绝情吗。」 秋禾目不斜视的将她的手佛开,「你有话便直截了当的说,我与你并无交情,不必如此假惺惺。」 夏绿知道秋禾这人做事果决,上回是寒透了心,却不想今日才是真正的见识了她的狠心,一咬牙直奔主题,「姐姐不拿我当妹妹,我却是不敢有一日忘了姐姐,我有法子说服掌膳,让姐姐回到司膳司,姐姐可是愿意。」 秋禾盯着她的脸发出了一声轻笑,「回去司膳司?好啊,那条件呢?」 夏绿松了一口气,就算秋禾再硬气又如何,没有自己帮忙,她一辈子都只能待在冷宫等死,到头来她还是得听自己的。 「掌膳很是喜欢姐姐当初那本食谱,姐姐若是赠予掌膳,回到司膳司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姐姐如今身在景阳宫,若是信得过我,我便替姐姐走一趟,姐姐许是不知,你走后司膳司便乌烟瘴气的,那林琦却不如姐姐一半的聪慧,等到姐姐回去,定能杀杀他们威风。」 秋禾面色不改,认真的点了点头,夏绿便心觉此事可成了,刚要高兴便听到秋禾笑着道,「你说的很好,可我几时说过我要回司膳司,多谢你的好意,我受不起,若是没别的事,便请回吧。我没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和事上。」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留下夏绿沉着脸阴晴莫辨,她以为今日来事情会有转机的。 在之前的事情上她承认自己有错,可那也是秋禾对不起她在先,她都愿意放下旧怨,却不想今日是来受折辱的。 既然秋禾不仁就休怪她不义了! 秋禾瞧着这会时辰还早,方姑姑怕是还在午休,整个景阳门外都是空荡荡的,就想饶过配殿往南面的永和宫瞧一瞧。 听说永和宫如今住的是顺嫔娘娘,虽不年轻貌美皇上一年到不了几回,但有皇后罩着,膝下又有位三公主,总算在宫内也有说话的位置。 v第十一章 可没想到刚往拐角过去,迎面就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我说方才远远就瞧着眼熟,果真是你。」 秋禾蓦的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还有些发愣,等到抬眼撞上那轻佻的桃花眼,才想起来这声音好像确是哪里听过。 就在秋禾发愣的时候,那穿的如开屏孔雀般华贵男人身边的小太监,尖着嗓子捏着兰花指,朝着她喷口水,「大胆奴才,见着四皇子还不下跪!」 秋禾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深吸一口往地上一跪,「奴婢见过四皇子。」 随后她就听到那个慵懒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司衣司的宫女?嗯?敢骗我?」 呵呵,这还真是冤家路窄了呢! 秋禾瞧见周文衍就知道事情不好。 谁能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当初是想着能避开这瘟神便好,根本就没有多想,司衣司的宫女时常给各宫主子送衣物,随口就报了司衣司的名头,想来他也不可能真的去查她这小小宫女。 内廷这般大,他一个皇子与自己这个宫女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起初还想着要报一球之仇,之后却是把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不想今日就这般倒霉的给撞上了。 她脑子转的飞快,就跪下垂着脑袋这么一会,已经想了不少的法子。 等到开口时声音已经就势发着颤,单薄的脊背更是配合着轻微抖动,瞧着越发让人怜惜,「奴婢当日一时情急欺瞒了殿下,都是奴婢的错,不管殿下如何责罚都是奴婢咎由自取。 可殿下乃日月星辉不能让奴婢这样的人脏了的眼,奴婢这便自行去姑姑处领罚。」 说着就真的一步步往后头挪,周文衍不自觉的便勾了勾嘴角,这丫头不仅长得好看胆子也肥,就连嘴儿也比旁人的巧。 之前被这小丫头糊弄之后,他着实是气不顺好些日子,后来又觉得自己真是闲得没事干,与个小宫女计较这么久,故而小冬子问是否要在宫内找寻,他也未放在心上,时间一长也就将这件事搁下了。 今日是碰巧有事路过永和宫,没想到就遇上了这小丫头片子。 起初远远地只能瞧见她的背影,原本他是要岔着往西面去,可不知为何瞧着那固执消瘦的背影出奇的觉得眼熟,便下意识的朝着这边过来了。 就在秋禾慢慢的挪出几步的地方,周文衍才挑了挑眉,随性慵懒道:「我有说要罚你了吗?抬起头来说话。」 秋禾咬了咬下唇,心里暗骂了一声登徒子,恨不得敲开他的脑壳瞧瞧里头是不是装满了浆糊,可缓缓抬头却是满脸的泪痕,「奴婢粗鄙不堪,恐污了殿下的眼。」 周文衍薄唇轻抿露了个轻笑,这小宫女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若是连她都是粗鄙之姿,那恐怕父皇的这些宠妃们都该遮面禁足不敢见人了。 待到她真的抬起头,周文衍又忍不住的皱了皱眉,白玉一般的小脸上横七竖八的淌着眼泪鼻涕,这会寒风跟刀子似的刮过,便留下了满面的泪痕。 宫内人人都道他周文衍是貌若潘安,玉树之姿,他何时这般凶神恶煞了?连一句重话都不曾有过,至于每回一瞧见他便哭吗? 旁边的小冬子也跟着为难的皱眉,他最近好像有些摸不准四皇子的喜好了,以前不是最爱清纯小美人吗?「殿下,这等丫头还是让她离的远些,免得沾了您一身晦气。」 秋禾内心极其赞同的跟着附和,这狗东西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 周文衍总算是找到了源头了,有这狗东西在旁边掺和,难怪小美人一瞧见他便怕,然后便看到周文衍抬脚在小冬子的屁股上一踹,「狗东西,让你说话了吗?给我滚一边去。」 踹的并没用几分气力,小冬子佯装的摔在一边揉了揉屁股,讪笑着爬到了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敢再往这边瞧。 秋禾:…… 「说吧,哪个宫的?那日为何骗我。」 秋禾五味杂陈,酝酿了一下张口便道:「奴婢有位交情好的妹妹在司膳司,她临时身子不爽落,奴婢碰巧遇上便替她去送了,正巧碰上殿下,又恐此事被发现牵累了她受责罚,这才慌称是司衣司的宫女,蒙骗了殿下罪该万死,只求殿下不要牵累他人,这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 话语句句真情实感,周文衍并未从中听出有一丝的破绽和停顿,就像是真实发生的一般。 便不疑有他,「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倒是重情义,罢了,我本就没打算责罚你,之前也是要去给你送伤药,这才知道你不是司衣司的宫女。起来吧,以后别动不动的就是跪地请罪,我没这般的不明事理。」 「多谢殿下,殿下真是个极好的人。」秋禾露了小虎牙傻兮兮的笑了声,衬着一脸的泪痕更显得她憨态可笑,逗得周文衍也跟着心情愉悦的笑了起来。 秋禾话是这般说的,可却没有去擦脸上挂着的泪痕,低垂着眼眸,乖巧的让人生不起气来,「奴婢宫内还有活要干,方才便是上回司膳司的妹妹,来探望奴婢,这会奴婢该回去干活了,若是殿下无事奴婢便告退了。」 待到周文衍不甚在意的扬了扬眉,秋禾才一步步往后退,等到她转身之时,周文衍才懒洋洋的开口,「等等。」 秋禾暗暗攥紧了拳头,舌尖抵着牙齿,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殿下可是还有吩咐。」 「你还未回答我,哪个宫的?上回头上的伤可是好些了。」 v第十二章 秋禾吸了吸鼻子,面露娇憨道:「多谢殿下关心,奴婢这样的粗人睡一觉便好了,奴婢景阳宫的宫女彩珠。」 周文衍望着她的眼睛,确定她没有在说谎,才挥了挥手,「彩珠?倒是衬你,行了,谅你也不敢再欺瞒我,你要当差便去吧。」 这回秋禾恭敬的行了礼后,小步子快速的往后退开了,生怕又被喊住,好在一直到离开了周文衍的视线都没再出现意外。 等到秋禾离开后,小冬子才谄笑着围了过来,「殿下若是喜欢,奴才这就让内务府把这丫头弄来。」只是这丫头瞧着也不是个上台面的,真不知殿下喜欢她什么! 「不必了,我只是觉得有些意思,弄过来岂不是没了趣味,走吧,该去给母后请安了。」周文衍收起玩世不恭的笑,眼眸流转暗暗透着些许阴鸷。 * 秋禾回到屋内才松了口气,打了热水把脸洗净对着镜子擦面脂,珍珠般圆圆小小的一罐,这是当初她瞧着好看姑姑给她的,她还记得姑姑摸着她的小脸调笑。 「我们家阿禾长得不比别家的姑娘差,小脸更该好好的护着。」她不在意脸蛋,从小也是野孩子惯了不爱涂这些东西,每回都会被姑姑追着她往她脸上抹。 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对着镜子出了一会神,就听到耳畔响起了熟悉的空灵声,「这珍珠膏绝非等闲人家用得起,你这贱婢到底是谁,为何会进宫做个小宫女,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秋禾从镜子中瞧见自己的床榻上,斜斜地倚着一美艳的女子,而她手中方才拿着的那一小颗珍珠膏已经到了她的手掌中。 秋禾默默的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确定这会是白日,扯了扯嘴角呵呵笑了一声,这位娘娘如今真是越发随性了!不仅把她的屋子当自己的寝宫,而且探望她也是不分昼夜! 真是荣幸呢…… 「奴婢进宫前不过江南一茶女,去年大旱糟了荒,家中只剩下奴婢一人,便进京投奔远方亲戚,却不想无人愿认奴婢这穷酸亲戚,正巧宫内招宫女,便进了宫,奴婢这般低贱之人还能有什么目的呢,不过是为了活着。 这珍珠膏是初到京城时一贵人赏的,奴婢哪里能用得起这个,娘娘若是不信内务府都有户籍做不了慌的,不敢有半句欺瞒娘娘。」 「你当本宫是那傻小子,你这贱婢说什么都信?你不愿意说也无妨,早晚有一日本宫都会知道。」 傻小子是指周文衍?那可说的真是太对了! 秋禾试探的看着女鬼道:「娘娘怎么知道奴婢见了四皇子?难道娘娘不仅白日能出现,也能离开这景阳宫?」不是说好了她是贱婢嘛,为什么还要这么关心一个贱婢的生活…… 「谁叫你夜里还怒气腾腾的喊着要打死周文衍那登徒子,不然以本宫的身份才没兴趣知道你见了谁。」女鬼傲慢的微仰着下颌,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我……」秋禾的脸一红就想辩解,大约这口恶气憋在了心中气不顺才会夜有所思,结果解释了一通她才发觉被人戏弄了,她好像根本就没有说梦话的毛病吧! 这是这位娘娘有意避开离开景阳宫这个问题呢。 不过就算知道她故意打岔,秋禾也不敢挑明了和这位主子抬杠,她乐意如何都由着她了,毕竟第一次见面时,险些窒息的感觉秋禾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了。 秋禾讨好的说尽了一筐好话,女鬼也没把东西还给她,不过女鬼都能一眼瞧出这东西不是普通的面脂,在她的身上放着或许还比在自己身上安全。 在屋内和女鬼聊了会天,又知道了一些内廷秘史(以嘲讽皇后为主),外头便响起了稀稀拉拉的说话声,这是到了干活的时辰了,正打算起身她才发觉有些不对。 她怔怔的盯着镜子看了一会,此刻镜子里的女鬼正斜靠在她的木床上。 其他宫女都是五六人一间的通铺,唯独她这间屋子最小但最亮堂,是方姑姑特意照顾她让她和慧儿两人住,她明明记得方才出去之前她把枕头和被褥都叠好了,可如今枕头上落了一小颗蓝色的珠子。 镜子里她光洁的额头齐整的发髻,与一般的宫人一样只戴了发冠,整个景阳宫的宫女发冠都是蓝色的,而尚宫局的宫女发冠便会稍有不同,之前她能瞒过周文衍那是因为周文衍一个皇子,自然不会关注宫女的发冠。 可她的发冠上珠子齐整,没有少一颗,有人碰过她的床褥,这个人是谁。 * 夜幕落下,整个内廷都陷入了一片寂静,宫墙边响起了几声鸦鸣,随后便听见了脚步声。 「我已经照着你说的去瞧过了,她的东西收拾的很是齐整,我整个屋子都翻遍了,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食谱,你是不是记错了。」 沉默了一会,就听到那边的声音传过来,「绝不可能,我见过一回巴掌大小小一本,是不是藏在衣服堆里你没仔细找。」 「那明日趁着她出去,我再去找找。不过我虽是没找着你说的那食谱,倒是瞧见了别的东西。」 「是什么?!」 「是一张手绘的内廷图。」 v第十三章 「仔细些,确保整个宫殿里里外外都得打扫干净,明日皇太后身板的陈姑姑要过来请佛经,务必要让陈嬷嬷瞧见我们景阳宫的态度!」 比平日提早了一个多时辰,天才蒙蒙亮,方姑姑就带着秋禾一间间屋子敲开,宫女们只得从被窝里爬起来,开始晨扫。 如今宫中的皇太后是孟氏,便住在养心殿后头的永寿宫,她并不是当今圣上的生母,而是先帝的皇后。 当今圣上的生母乃蔡氏,当初蔡氏还是一小小嫔妃,先后生下二皇子和三皇子,晋升为顺妃。孟皇后无所出先帝念及此,便将如今的皇上也就是当初的二皇子抱给了孟皇后抚养,故而待到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宫内便有两位太后。 孟氏为皇太后居住在永寿宫,把慈宁宫让给了皇上的生母蔡太后,但即便是宫人都知道,皇上更加亲近的是皇太后,与生母蔡太后似有隔阂。 直到前些年蔡太后薨逝,皇上请皇太后移居慈宁宫,却被皇太后给拒绝了,便一直都住在永寿宫内。 皇上又是个孝顺的人,皇太后要用佛经,那便是宫内的头等大事!就算只是皇太后身边的一个嬷嬷,那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等到所有人都开始清扫,方姑姑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秋禾就一直进退得当的跟在她的身边,方姑姑拉着她笑眯眯道:「我果真没有看错人,你是个能干的,把事情交代给你便没有不放心的。」 秋禾笑得很是腼腆,「奴婢愚笨,都是姑姑教导有方,为姑姑为景阳宫办事都是奴婢应该的。」 「你就是这个脾气才叫我更是放心,这些粗活用不了你来做,一会我将这次陈嬷嬷要来拿的佛经交于你,你好生看管检查,待到明日见到陈嬷嬷我便打算将你引荐给她。」 前面的秋禾都已经料到了,她自信景阳宫内没有比她更出众的人,却没想到方姑姑会愿意将她引荐给陈嬷嬷,赶紧低垂着脑袋跪下。 「奴婢愿意待在侍奉姑姑绝无二心,还望姑姑明鉴。」 方姑姑呵呵笑着让她起来,「傻丫头,我正是把希望放在你的身上,这才引荐你去陈嬷嬷那,我在这景阳宫内待了十数年,主子哪能想得到我。 我一直在等,就希望有这么一个人,如今总算是让我等到了,只有你显露人前了,才有机会替我说话,让我从这冷宫中出去颐养天年,别的话不必多说,只要你心中记着我,便是报答了。」 秋禾咬了咬下唇,马上就明白过来了,方姑姑这与其说是在帮她,不如说是在帮自己,以她的年纪再去各宫都轮不上了,可一直在景阳宫就永远都不会被人想起来,本朝的宫女是年满二十五岁符合出宫的条件便可出宫。 但若是过了出宫的年纪还未获允出宫,再想出去便如登天一般,她在这景阳宫既捞不到油水也出不了宫,便被困在了这一座冷宫,秋禾定不是第一个以这种方式送去各种的人,说到底她们也不过是在互相利用。 不过有利可图的关系倒比虚无缥缈的情谊,让秋禾更加的放心。 心里盘算着,面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恨不得给方姑姑真切的磕几个响头才好,也让方姑姑更加的放心了一些。 秋禾与方姑姑说话,周围的宫女虽然听不真切,却也艳羡秋禾不必干粗活,说起来她刚到景阳宫的时候也不过是个被贬的宫女与她们一样,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与她们不同的呢? 慧儿慢慢的想起来了,好像就是从那两个宫女被吓疯开始,再到下雨搬书,这个漂亮乖巧的小宫女,不显山不露水的默默就爬到了她们够不到的地方。 可真要说是嫉妒,好像又谈不上,她的每一步都比别人付出的更多。 * 方姑姑把看管佛经的事情交给了秋禾起,秋禾便一直守在藏书阁内,虽然佛经常年焚香供在佛龛前,都有专门的宫人修补检查,但秋禾还是一页页仔细的翻看,生怕有一丝的纰漏。 「秋禾,你还不去吃饭吗,今日有你爱吃的花卷。」彩珠刚清扫完前殿的台阶,这会从藏书阁前经过就探进了脑袋,正巧今日开了日头,正午时分的阳光照射在她的发顶,银白的发冠上点点蓝光。 秋禾抬头目光正好落在她的发冠上,弯着大大的杏眼嘴角微微一扬露了个好看的笑,「多谢彩珠姐姐,只是姑姑叫我仔细看管佛经,我恐误了明日的正事,还是晚些再去吃吧。」 彩珠语气里有些不自觉的发酸,「藏书阁没有姑姑的允许谁敢进去啊,而且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谁会去动这玩意啊,你这疑心病也太重了。还真拿这当回事了。」不过后面一句是轻轻的呢喃,并没有让秋禾听见。 「彩珠姐姐说的是,可我这人就是胆子小,姑姑交代了就不敢有半刻马虎,若是姐姐得空,便替我先拿一个,上回姐姐瞧见那朵珠花就送与姐姐了。」 彩珠原本是不乐意搭理她的,一听珠花眼睛就亮了,「这么客气做什么,那我去替你将饭打来,姑姑知道你如此负责肯定不会说你,你且在这等我。」 正巧慧儿也要去饭堂,也往里瞧了秋禾一眼,没想到撞上了秋禾的目光,两人虽然同住一屋,但慧儿怪秋禾上回害她被打了手板,就一直不搭理秋禾。 这会秋禾露出小虎牙和往常一样朝她甜甜一笑,倒是慧儿有些尴尬的收回了目光,快步的走开了。 没多久彩珠就端着大碗跑了过来,秋禾走到门边去接,也不拿进桌案边,站在门口把有些凉的花卷就着米汤给吃了,期间彩珠的一双眼不停的在四处打量,除了搬书晒书,平日里她们是不许进入藏书阁的。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桌案上整齐摆放的几本佛经上,秋禾也瞧见了她的目光,彩珠这才有些尴尬的找话题,「秋禾,这些书你都能瞧的懂上头的字吗?」 「有些能认得,在家时我姑姑教过一些。」 「哦。」彩珠没了话,她也是农户出身却没有秋禾的好运气从小不认得几个大字,刚来那会方姑姑也让她整理御书,可惜彩珠大字不识几个,不适合干这个。 两人一时无言,等到秋禾吃完,彩珠又殷勤的替她送了回去。 v第十四章 也不知是珠花太过吸引人还是如何,彩珠还给秋禾留了晚饭,这会看到她出来赶紧送了过来,等到华灯初上,秋禾才仔细的给藏书阁合上了锁,夜里风大她手中还抱着东西,一个不留心一串钥匙便清脆的落在了地上。 「姑姑可真是信任你,连钥匙都交给你看管了。」彩珠状若无意的看了一眼,秋禾已经就着昏暗的烛火把钥匙给装进了荷包里。 「是我说今夜会晚一些离开,怕扰了姑姑休息才会暂放我这一宿,这般重要之物,就我这鼠胆子可不敢拿着。」 「我就说呢。」彩珠抿着唇瞧不清楚模样,但话语中的酸味已经少了些。 两人说着话一路回到了屋里,慧儿已经洗漱过在灯下做针线了,他们不比尚宫局的宫女,每月的月钱少,慧儿家中还有母亲和兄长,除了月钱每日还会做些针线,等到有熟识的太监出宫让他一并带出去。 看到她们两个进屋便抬眼打量着,就看到秋禾拉着彩珠到箱笼边开了盒子,拿出了一朵粉色的珠花。 「这是我自己做的,彩珠姐姐莫要嫌弃。」 秋禾的手很巧,只是简单的珠花也瞧出了别致来,彩珠上回瞧见了就一直记着,原本想得了好的布头让秋禾帮忙扎一个,没想到今日白得了。 「不嫌弃不嫌弃,你的手可真巧,只可惜不能戴出去给她们艳羡一二。」宫内不许宫人戴这些旁的东西,得了珠花也只能是私下戴着自己看。 彩珠美滋滋的就想回去照镜子,秋禾又拿出来一个精致的荷包,「这是当初一并做的,姐姐可以把珠花装在这里头,也不会被别人瞧见。」 彩珠的眼睛都亮了,左右的看说了句多谢,觉得这一趟没有白来,眼睛四下的在屋里乱看,又说了一会话然后才笑着回了自己的屋子。 慧儿全程冷着脸在做自己的针线,不想秋禾就把另外一朵黄色的珠花送到了她的眼前,「慧姐姐适合这朵黄色的。」 慧儿这才露出了一个笑脸来,「妹妹真是客气了,对了,先前我瞧着外头风大便去讨了碗热茶,妹妹这会回来定是冷得很,给你暖暖身子吧。」 说着真的将她跟前那碗热茶推了过来,好心好意的样子,好似之前与秋禾置气不说话的人不她一般。 秋禾弯了大眼睛笑着接了过来,正巧听到外头风吹着檐下角铃声声作响,「外头风可大了,我的手都冻僵了,姐姐待秋禾真好。」 看着秋禾并未异样的将茶一饮而尽,慧儿才笑着继续做手上的活。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秋禾休息之前瞧了一眼慧儿,她已经朝着床内睡着了,这才剪了烛心,屋内便陷入了一片漆黑。 秋禾躺着好久都没睡着,想着明日总觉得心中有些焦躁不宁,侧身抬眼便瞧见窗边闪着淡淡的荧光,不知为何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既已无路可退,那便逆风而上。 这般想着便觉得困意翻涌,迷迷糊糊的便睡了过去。 次日清早,秋禾感觉才刚睡下没多久,眼皮还沉的很,就被外头的一声瓦片破裂的声音给惊醒了。 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感觉像是干了三日的粗活浑身都酸痛难耐,等到下了床才发现慧儿已经不在屋里了,往日这个时辰她可还没起。 没人喊她起来,她反倒落得自在,正打算慢吞吞的去洗漱,不想外头的敲门声就如震天般响了起来。 「秋禾,快些起来,出大事了。」 秋禾只得穿上衣裙去开门,外头站着的是穿戴齐整的彩珠,秋禾瞧了瞧自己的穿着才不得不认真的检讨一二,原来人人都很用心的在等陈嬷嬷的大驾,只有她还傻兮兮的什么都没准备…… 「彩珠姐姐,这是出什么大事了?」秋禾一边梳头一边听彩珠说话。 「原本每年开春工匠便要来修葺宫殿,可这几日连着大风便给搁置了,没想到昨夜又刮了一宿的风,方才我们去清扫才发现,藏书阁房顶的琉璃瓦竟然被吹落了好几片,破了好大一个窟窿,也不知殿内是如何情形。一早方姑姑又被顺嫔娘娘招去永和宫问话,马上陈嬷嬷就该过来了,大家伙是怕里头的御书有损,这才叫你起来,快些开门进去瞧瞧。」 秋禾一直很认真的在听,黑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一副惊叹不已的样子,「那可得快些。」说着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加快了。 等到秋禾收拾好,两人便快步的往外头去。 昨夜吹了一宿的风,院子里长廊下皆是东倒西歪的花草,而那黄色的琉璃瓦也四分五裂的摔了一地,这会宫女们不敢偷懒正在打扫修整。 这会瞧见秋禾她们过来,资历深的便丢下手里的活急切的围了上来。 「秋禾你可来了,快些把门打开吧,瞧瞧里头的书可还好,一会陈嬷嬷可就要来了。」 往日瞧她不顺眼的人此刻都围了过来,她们是与秋禾关系不好,可若是真的要呈给皇太后的御书出了问题,那就关乎她们整个景阳宫上下的性命了,这会不是论你我的时候。 「我知道各位姐姐都焦急着,便是我也想知道如今殿内的情形,方姑姑这会还没回来吗?」 彩珠离着秋禾最近推了她一把,「方姑姑去永和宫见顺嫔娘娘了,我们如何知道姑姑何时回来,你就别瞻前顾后的了。这会是万不得已才开了藏书阁的门,到时我们自然会为你作证,方姑姑也不会责怪与你的。」 v第十五章 「就是,既然有钥匙便快些打开吧,这会可顾不上别的了。」 秋禾微微一愣,奇怪的看着她们,「你们怎么知道我有钥匙的?」 「自然是彩珠说的,彩珠说亲眼瞧见钥匙在你身上,你快拿出来吧。」 秋禾怔怔的去摸自己腰间的荷包,不过是虚空的一捏,就能感觉到里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难怪她方才过来的时候一点重量都没有感觉到,秋禾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 见秋禾犹豫没有动作,离她最近的彩珠一把夺过系在她腰上的荷包,「拿个钥匙也慢吞吞的,真是个磨蹭的脾气。」 结果荷包刚到彩珠手中,她就好似提前知道了一般,装作很是诧异的样子惊呼出声,「咦,怎么没有钥匙?秋禾,你把钥匙放哪去了?」 秋禾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些明白了过来,难怪昨日彩珠一直盯着她的荷包,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可这又是谁的主意呢? 心下了然却并没有丝毫慌乱,等再看她的神情却是茫然无措,「我明明放在荷包里了,彩珠姐姐你昨日亲眼瞧见了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彩珠脸上的笑容已经无法掩饰了,抿着唇幸灾乐祸的看着秋禾,还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秋禾,你在说什么呢,我只瞧见你拿着钥匙了,后来放到了何处我怎么能知道呢!方姑姑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于你,你怎么能弄丢呢!」 旁边不明缘由的人马上就跟着彩珠的话头往下说,「是啊秋禾,平日见你做事稳妥的很,现下该如何是好!一会若是御书有什么问题,我可不要与你一同受罚!」 倒是有个宫女的声音轻轻缓缓,在众多的指责声中拉了拉秋禾的衣袖,「秋禾,你是不是忘在房中了,要不再去找找。」 秋禾记得她,叫唐茜因为身体不好才被贬来景阳宫,算得上资历深的,可身子不好又是个老好人,总是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平日里没什么人注意到她,往日两人也是八竿子打不着,没想到她也会自己散发善意。 秋禾回了一个浅浅的笑,正打算说没事,外殿伺候的小太监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你们聚在一块吵吵闹闹的像个什么样子,赶紧静下,陈嬷嬷来了!」 这会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的了,不再搭理秋禾,朝着来人的方向两边站好,等到一个面容和蔼的老嬷嬷带着四五个宫婢走进来,所有人才齐刷刷的跪下行礼,「奴婢见过陈嬷嬷。」 秋禾就这般站在中间,等对上陈嬷嬷精明的双眼才反应过来,这位便是皇太后身边最依仗的陈嬷嬷了,低垂着眼眸毕恭毕敬的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奴婢见过陈嬷嬷。」 陈嬷嬷陪着皇太后在这宫中待了四十多年,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一瞧见这架势便知道一定是出了事,眉心微皱,方姑姑不是与她说近来景阳宫安分守己的很,怎么偏偏在这个结果眼上出事了? 真是晦气。 陈嬷嬷一眼便看到了中间那小宫女,实在是打眼的让人不得不注意到,目光在所有人身上定定的扫过,顿了顿才语气温和的开口,「起来吧,我奉皇太后之命来取佛经,可都准备好了?」 方才还在叽叽喳喳的宫女们这会全都禁了声,还是秋禾不卑不亢声音清脆利落的道:「回陈嬷嬷的话,经书都已经准备妥当就在藏书阁内,不过这会方姑姑去了永和宫,想来这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还要辛苦嬷嬷等候一二。」 说完又低垂着眼眸看了唐茜一眼,「劳烦姐姐去把锦凳和沏好的茶端来。」 唐茜愣了一下,但她在宫中待得时间久,马上就明白了秋禾的意思,赶紧朝陈嬷嬷福了福身跑去沏茶端凳子,最重要的是差人去看看方姑姑快回来了没有。 陈嬷嬷的眼睛不大却处处透着精光,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宽和的笑,「无妨,我本就比说好的时辰来早了一些,太后老人家也总说我心急的这个毛病得改。」 秋禾暗暗松了一口气,站在旁边的宫女也在默默的祈祷,只盼琉璃瓦没有损坏到佛经,她们能够安然渡过此次。 「过来说话,你叫什么名字,我瞧你面生的很,年纪也不大,今年才进宫的?」陈嬷嬷朝着秋禾招了招手,秋禾大大方方的走到了她的跟前。 「回嬷嬷的话,奴婢秋禾,今年十五才进宫不到两个月,嬷嬷好生厉害。」秋禾腼腆的露了个笑,又睁着漆黑的大眼睛一脸敬佩的瞧着陈嬷嬷,马上就把她看得心软了。 「哪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我是许久没瞧见宫内这般标致水灵的小丫头了,以往也没听方丫头提起,想来你便是才进宫不久,不然她早该来我跟前卖弄一二了。」 秋禾心里有数,看来方姑姑是真的有意将她举荐去永寿宫,这会更是在陈嬷嬷面前好好表现。 彩珠是双手不停的在绞着衣袖,昨夜她故意趁着夜深人都睡着了进了秋禾屋里,当着慧儿的面将钥匙从荷包内给拿走了,她知道慧儿也不喜欢秋禾,定会配合自己,让秋禾今日被方姑姑责骂。 可方才马上就要说出来了,陈嬷嬷又来了,她起初只打算让秋禾出丑受责罚,并不想自己也受牵累,可这会看到秋禾安然无恙,又得了陈嬷嬷的青睐,只觉得怒火中烧。 在秋禾来之前,她是方姑姑身边最得力的宫女,此刻陈嬷嬷身边的位置也应该是她的,都是因为秋禾坏了她的好前途。 这么一想只觉得眼睛都红了,还来不及思虑其他便直接的冲了出去,定定的跪在了陈嬷嬷的跟前,「陈嬷嬷,奴婢实在是不忍秋禾一直欺瞒着您,还让您在这浪费时间,她分明就有藏书阁的钥匙,还弄丢了钥匙!这样做事不稳妥的人,实在是不配在您跟前说话!」 其他宫女纷纷抬头,只觉得彩珠疯了,这好不容易安抚住陈嬷嬷她到底是想做什么!但这会又没人敢求情,只得死死的低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面。 陈嬷嬷算是知道方才这么多人聚在这是为了什么了,目光瞥了彩珠一眼,「抬起头来说话,你说秋禾弄丢了藏书阁的钥匙?」又转头去看秋禾,「她说的可是真的?你确是弄丢了钥匙?」 秋禾却丝毫不慌乱,娇嫩的小脸上升起一丝诧异,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不解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彩珠,「钥匙?我怎么会有藏书阁的钥匙呢?彩珠你在说些什么啊,钥匙不是在姑姑手中吗?」 「你还在说谎!昨夜我与你一同落锁回去,亲眼瞧见你拿着钥匙,我问你这可是藏书阁的钥匙你回答我说是!嬷嬷,奴婢句句属实,绝没有说谎。」 v第十六章 秋禾咬了咬下唇,轻轻的叹了口气,「彩珠,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可也不能在嬷嬷面前污蔑我呀,昨夜你问我时,我分明说这是我屋子的钥匙,姑姑怕我回去的晚了屋子已经落锁,这才准许我拿了屋子的钥匙。」 秋禾说完,在场的所有人目光都变了,她停顿了片刻,又有些迟疑的看着彩珠,「而且,钥匙睡前我便取出来放在枕边,准备一早还给姑姑的,方才情急忘了带出来,彩珠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一定是弄丢了钥匙呢?」 秋禾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瞧着彩珠嘴角微微一扬,「除非是你动了我的钥匙?」 彩珠这才发觉事情不对,她的双眼不敢置信的慢慢睁大,她好像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一个编织好的陷阱中…… 「我没有,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去拿你的钥匙,你在说谎,我听得真真切切,你分明告诉我是藏书阁的钥匙,这不可能!」 陈嬷嬷的目光饶有兴趣的看着秋禾,这个小姑娘好似比想象中还要有意思,那么接下来呢,你会如何处理。 秋禾脸上挂着无奈的神情,「彩珠你若是真的对我有所不满,一会等姑姑回来我们再私下说,不该在此刻冲撞了嬷嬷。」然后又愧疚的冲着陈嬷嬷福了福身,「还请嬷嬷勿怪,彩珠也只是怕您干等着这才一时心急说错了话。」 陈嬷嬷微微颔首,「无妨。」她想要看到的东西都已经看到了,至于结果究竟如何她并不在意。 秋禾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宫女都意会了,事情分明就是彩珠引起的,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拖所有人下水,赶紧要拉着彩珠下去。 结果彩珠却是看到有人靠近像是疯了一般,朝着秋禾就要扑去,「你弄丢了钥匙还不肯承认,我要撕下你这惺惺作态的假面具,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虚伪的样子!」 「住手!钥匙在我手中,秋禾何时弄丢了钥匙!」 所有人顺着声音看去,两个小宫女夹着方姑姑紧赶慢赶的从外头跑了进来。 方姑姑在众人的目光中站定,先是朝着陈嬷嬷行了个礼,其他所有宫女再齐声喊道见过姑姑,方姑姑才缓缓的从兜里将钥匙拿了出来。 「藏书阁的钥匙只此一把,如此贵重之物一直都由我亲自保管着,彩珠所言简直荒谬至极,都是我管教无方倒让陈嬷嬷看笑话了。」 方姑姑边说着边当着众人的面往前几步,利落的打开了铜锁,清脆的咔嚓声就像是扇在彩珠脸上的巴掌,不必再有别的解释,事实便可以证明一切。 彩珠挣脱开抓着她双臂的宫人,摇着头死死都不敢相信,猛地像是想通了什么,发颤的手指着秋禾,「是你,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设计好的!你故意要害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着趁着大家都不注意,就迅速的朝着秋禾扑了过来,伸手便要去撕扯秋禾的脸。 秋禾时刻都在关注着她的神态,彩珠一开始动手她也反应了过来,微微侧过身并且伸出了脚,彩珠早被冲昏了头脑哪里还注意的了这些,直接就被绊倒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如此巨大的动静,其他人才回过神来,纷纷上前控制住彩珠。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她给我带下去!」方姑姑也是第一时间的就拦在了陈嬷嬷的跟前,唯恐彩珠发起疯来伤着陈嬷嬷。 方才那几个力气大的宫女赶紧上前,堵了彩珠的嘴巴,直接就将人给拖走了。 秋禾无事发生般站在原地,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切,眼底丝毫没有波澜,好似发生的这些都与她无关一般。 彩珠将她的消息说给了夏绿,原本昨夜她不过是想要试探彩珠一番,若她无害人之心,便不会发生此刻的事情,会有如此的下场不过是因果罢了。 等到彩珠被带走,哄闹的人群总算是恢复了安宁,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钥匙的事情到底如何与她们都没有干系,对错如今也有了分晓,可昨夜的大风是真的,若是经书真的有损,那可就不是惩处一个人这么简单的了。 所有人的脑袋低垂,这会便是要去提醒方姑姑也没有法子了。 陈嬷嬷笑着看了秋禾一眼走在最前面,方姑姑陪在一边,沉重的木门被推开,秋禾跟着往里走。 「怎么一地的琉璃瓦?」陈嬷嬷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外头的宫女纷纷缩了缩脖子,慧儿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这会嘴角忍不住的往上扬。 秋禾才是负责此事的人,陈嬷嬷若是要怪罪也不可能真的处置整个景阳宫,她在这宫内的日子最长,最是清楚这些上头人的做法,便是出事也只会杀鸡儆猴,而那只被杀的鸡只会是秋禾。 可她们等了好一会,也没听到里头再传来斥责声,随着时间的过去,慧儿的神情也不再淡定,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秋禾这丫头瞧着老实巴交的,实际上最是鬼机灵,光看彩珠的下场就让人后脊生凉。 秋禾该不会是把事情都推到她们的身上了吧? 慧儿皱着眉头刚这般想着,就听到里头传来了笑声,陈嬷嬷领着宫女往外走,方姑姑和秋禾一左一右的陪在她的身边。 慧儿心里有些着急,抬头去看陈嬷嬷的脸色,根本瞧不出一丝的生气,再看后头跟着的宫女手上各个都端着木盘子,上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佛经,光洁如新更别说是有所破损了。 「这丫头我是真的喜欢,做事负责仔细还不邀功,确实是个难得的。」 秋禾有些腼腆的红了脸,微微低垂着眉眼,这般瞧着肌肤胜雪美丽不可方物,声音清脆伶俐的道:「嬷嬷夸得奴婢都无地自容了,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更是姑姑平日教导的好。」 「是,方姑姑教导的好,也多亏了你细心,昨夜这么大的风,若是佛经还放在佛龛前供奉,今日可不就都毁了吗,好在你这丫头将它们都收进了木匣子中。待我回去将此事禀明皇太后,方姑姑要赏,你也该赏。」 v第十七章 秋禾双眼水亮,黑圆的眸子叫人瞧着就忍不住心软,更何况她已经乖巧的跪下谢恩。陈嬷嬷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方姑姑这次没说错,这样的人倒是天生便该在内廷生活的。 只是如此的聪慧出挑,于她而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其他人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昨夜大风琉璃瓦正好砸下的位置就在佛龛之上,可秋禾在关门之前感觉到了风涌,竟然又回去将佛经全部收进了木匣中,这才避开了这次的劫难。 就在所有人暗自庆幸逃过一劫的时候,唯独慧儿咬着牙关盯着秋禾的背影,她为何每次都能这般的走运,真是上天眷顾于她吗? 「不必再送了,你且放宽心,你的事我都记下了。」陈嬷嬷和方姑姑说着话,一边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秋禾一眼,秋禾的眉眼一跳赶紧恭敬的福了福身。 陈嬷嬷便转身要走,谁想刚走了几步,一个人影就从路边追了上去,直愣愣的跪在了路中间,「且慢,陈嬷嬷,奴婢有一事憋在心中,如今不得不说!」 秋禾握着拳的手慢慢的松开,嘴角及不可见的微扬,终于来了。 陈嬷嬷回头瞥了一眼方姑姑瞧不出喜恶来,但就这么一眼足以让方姑姑浑身冒冷汗。 方姑姑急得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尖,这些人都是怎么了,非要赶着这个时间来找死! 慌忙让宫女上前把人拉开,可那人却像是铁了心似的,不停地以头抢地磕的额头都是血,「姑姑,奴婢这些话若是烂在心中,定会一辈子不得安宁的!」 陈嬷嬷挥了挥手,「好,看来今日你不说是不会甘心了,那你便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你们拦着我一次又一次,但是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了,我出来是替皇太后办事,一会误了时辰,你这脑袋由不由我管,可就说不准了。」 拦路的宫女浑身一个激灵,这才发觉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可如今已经是进退两难了,她若是此刻退了那就是承认自己心虚,可想想为此赔上了性命却也不值当,这么一来就嘴唇发颤的僵直住了身体。 就在此刻,一个慵懒轻佻的声音响起,「怎么许久不来,这景阳宫倒比我的西五所还要热闹了。」 秋禾原本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默默的在等有人喊到她的名字,结果就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蓦的抬头看去,眼前不是那登徒浪子周文衍又是谁。 忍不住咬着下唇在想,这人莫不是全天下最闲之人,怎么走到何处都有他! 她在腹议周文衍,周文衍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秋禾,总算是瞧见一回这丫头正常的样子了,她不哭不闹的样子,就像一朵含苞的牡丹娇艳粉嫩,让人瞧一眼便心痒难耐。 不过含着泪的样子更美,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他还从未见过比她更娇气的丫头。 真是个小妖精。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嬷嬷,恭敬地行了个礼,「老奴见过四皇子,前儿皇太后还念叨殿下许久未去永寿宫,她老人家找御厨做了殿下最爱的糕点,日日惦念着殿下呢。」 其他人恍若惊醒一般,齐声跪地行礼,「奴婢见过四皇子。」 周文衍长得俊朗,五官出色,他的容貌极具欺骗性,再加上挺拔的身量可谓是风姿卓越,可唯独那双桃花眼无法掩盖他的浪荡,不论何时瞧着都像是在含着笑的放荡模样。 有些头次见到周文衍的小宫女,这会都在偷偷的打量着他,若是恰巧被周文衍看上一眼还会怀春的红着脸低头。 轻佻的眉眼,轻抿着薄唇,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皇祖母若是要怪,便得怪那孟思远,框了我说从西北得了块宝贝,我去一瞧不过破铜烂铁亏得我翘了太傅的课,不仅这几日被父皇责骂,还耽误了我孝顺皇祖母。」 陈嬷嬷的眼里闪过一些嘲弄,耐着性子像是哄孩童一般的哄了周文衍两句,「孟小侯爷本就玩性大,从小便爱粘着殿下,自然不如殿下见多识广来的稳重,殿下就当是替皇太后管管子侄也好让她老人家安安心。」 周文衍许是听腻了这些话,深色的眸子随性的打量着四周,「若不是看在皇祖母的份上,我又如何会带着这么个跟屁虫,不提了,倒是嬷嬷今日怎么离了皇祖母身边?」 「老奴来替皇太后取今年的佛经,只是没想到还能在这遇上殿下。」 周文衍慵懒的挥了挥手,「那倒是巧了,我来替母后取书。既然嬷嬷要侍奉皇祖母左右,那便先走一步,一会待我去过母后宫中便去给皇祖母请安。」 陈嬷嬷本就不耐烦有人拦路,心下就有了主意,她是没工夫搭理这些宫女间的琐事,但这个无所事事的四皇子可就不同了。 「殿下可真是孝顺,难怪皇后娘娘总夸殿下不逊色当年的二皇子,既然殿下在此,老奴便先回去侍奉皇太后,至于这里的事就都交于殿下处置了。」 周文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边把玩着自己手中的玉珏就点了点头,陈嬷嬷看了秋禾一眼,便不再说什么带着宫女饶过伏地的拦路之人,直接扬长而去。 跪伏地上的宫女在陈嬷嬷路过的时候,浑身都是僵硬的,她如鲠在喉想要出声,最后还是生生的忍住了,她到底是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怎么还有个小美人在这跪着,这样的天可别冻坏了身子,让人瞧着便心疼。」 方姑姑有些头疼,好不容易送走了陈嬷嬷,这还有个不省心的二世祖! 秋禾翻了个白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便是穿着打扮再人模人样也改不了他登徒浪子的样,趁着没人注意又瞧了一眼跪在那的人,可不正是她同屋的好姐姐慧儿。 v第十八章 慧儿伏在地上,咬着自己的下唇有些迷茫,虽说她今年已经二十了,可在这宫中接触不到外男还是个标准的黄花闺女,被周文衍这番调侃面色微微发红。 原本陈嬷嬷走了,她便打算一会再私下向方姑姑认错,反正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都还有回转的余地,但这会听了周文衍的话,她不仅有了些不该有的念头。 周文衍见慧儿没有反应,回头戏谑的看了秋禾一眼,秋禾连忙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方姑姑心里叹了口气,「殿下可是来取皇后娘娘的佛经?早就准备好了,奴婢这就叫人给您取出来。」 秋禾不想和周文衍待在一起,赶紧自告奋勇要去帮忙,方姑姑也是这个打算,结果秋禾正要领命离开,原本伏在地上没有动弹的慧儿突然手脚并用的朝着周文衍爬了过去。 「求四皇子明鉴,景阳宫内混进了图谋不轨之辈,意图对各种主子不利,奴婢不敢不报。」 秋禾的脚步一顿,背对着慧儿舔了舔下唇,原本躁动不安的心这会终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周文衍大约还是头次遇上这样的事,挑了挑眉,懒洋洋的哦了一声,正要发问,方姑姑就赶紧跪在了周文衍的跟前,「殿下恕罪,都是奴婢管教不严,这丫头平日不是这般的,怕是今日梦魇了,总是说些胡话,殿下不必当真还是正事要紧。」 慧儿只觉得这是她最后的一个机会,不管方姑姑就在跟前,直接挤到一旁,死死的拉着周文衍的裤子,「殿下!奴婢没有说谎,姑姑这时受人蒙蔽了,奴婢句句属实啊!」 周文衍其实对这些事的兴趣缺缺,他方才也不过是嘴顺习惯了,没想到这小宫女真会赖上他,正打算交给方姑姑处理好躲个清静,结果就看到秋禾眨着漆黑的大眼睛,正乖顺的站在一旁,一副看戏的姿态。 他若是这会喊停,岂不是扰了这丫头的好兴致了? 方姑姑只觉得青筋直跳,挥手就要喊宫人上前把慧儿带走,周文衍漆黑的眸子眯起,「慢着,闲来无事,听听这小美人说什么无妨。」 慧儿死死的拽着周文衍的衣摆,脸色惨白混着额头的血水格外的可怖,「殿下,奴婢亲眼瞧见了,她画了详细的内廷图,还标注了各处宫苑和主子的寝宫,她不过景阳宫的小小宫女,如何需要如此图谱,定是图谋不轨心有歹意!」 方姑姑原本以为慧儿也是捏造黑白,可听她这么一说,也是一愣,不论是内外宫廷都是不允许有图文流传,包括宫廷的图纸只有皇上一个人能看,就是为了防止有不轨的宫外之人混进宫中。 这与简单的宫女相争是完全无法同日而语的,这一不小心便是人头落地。 不用周文衍再说些什么,方姑姑就沉着脸厉声问责道:「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谁做了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慧儿咬着牙,身体发着颤突得转过身去,众人纷纷朝着她手指的方向想看,秋禾低眉顺眼乖顺的站在一边,神情无辜又迷茫的睁着眼,仿若与整个事情都没有干系。 「是她,秋禾!就是她!我亲眼所见,就在她的枕中,从景阳宫到坤宁宫不论巨细都赫然纸上!姑姑,您一直都被她所蒙骗了,您仔细想想,自从她来了我们景阳宫便频频出现怪事,先是燕儿她们疯了,又是天降奇风怪雨,桩桩件件都她的阴谋算计!」 方姑姑凝重的看着秋禾,她看好秋禾是因为秋禾本分又能干,可她若是真的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可带不来好处只会祸累他人。 秋禾像是才反应过来,眨了眨一双湿漉漉的眼,有些懵然的看了看周围的人才试探的伸手指了指自己,语气疑惑却又自然:「慧姐姐说的那个人是我?」 就连方姑姑也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秋禾是她从入了景阳宫就一直看在眼里的人,为人怯弱心善,从不敢踏越雷池半步,这样兔子胆的人如何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唯独周文衍慵懒的神情里露出一丝危险,看着眼中这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冷笑一声,秋禾?那彩珠又是谁! 好哇,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又骗他!她的嘴巴里可还有一句老实话?! 方姑姑拧巴着眉头,「慧儿,此事兹事体大可不能胡言乱语,你可有证据,秋禾的为人我了解,不是你空口的一句话便可污蔑与她的。」 尤其是秋禾那纯澈真挚的目光,再听到她低声委屈的道:「姑姑,奴婢没有。」 方姑姑就更是心中有了偏颇,这样的人说是话本当中的刘后主她信,但说她是野心勃勃装着阴谋诡计之人她还真是不信。 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周文衍在心中冷哼了一声,呵,小丫头片子,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再信她的话,他就是傻子! 慧儿双目微睁眼眶发红,「姑姑,难道秋禾不是,奴婢便是信口齿黄之人吗!奴婢有证据,就在她的枕中,之前我偶然收拾屋子的时候瞧见的,若是姑姑不信,这就叫人去搜,一定可以证明奴婢所言非虚!」 方姑姑的内心是相信秋禾的,可这枕中一听便是有所隐情,普通人又如何会去翻别人的枕头里可是藏了东西,犹豫再三只得求助周文衍,「殿下以为应当如何处理此事?」 周文衍一直在旁边听着,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秋禾的身上,这会听到方姑姑同他说话,才懒洋洋的移开了眼,「既然各有说法便如这小美人所说的,搜一搜不就可见分晓了吗?」 方姑姑也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了,只觉得最近自己倒霉透了,不论今日是谁对错,她都逃不了一个管教无方的罪名,忍着怒气招了唐茜到跟前,「你去慧儿说的地方找找。」 方姑姑是相信秋禾多些的,毕竟私藏内廷图兹事体大,能不牵连就不牵连,但又捉摸不透这位爷的心思,唯恐惹了他不快,唐茜走的时候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再带两个丫头找的仔细一些。」 慧儿松了一口气,原本狰狞的脸上流露出喜色,这一回她倒是要看看秋禾如何还能高高在上的对她。 v第十九章 她早就告诉过秋禾,在这宫墙之内,只得安守本分的认命,可秋禾偏偏不听,这便是秋禾应得的下场!容易 而秋禾则是睁着浑圆的眼睛不争不闹的站在一旁,她原本就皮肤白皙,早上起得急了又没用早饭,显得面色憔悴苍白,让人瞧着就觉得她真像是做了什么心虚一般。 周围看热闹的宫女只觉得高兴,且看秋禾这会嘴硬面色不改,一会就该她哭着求饶了,她们对这两个人都没有特别大的交情,但秋禾是姑姑跟前的红人,如今她落难了她们才有机会往上爬。 周文衍目光似有若无的又落回到她的身上,今日难得的出了日头,这会已经过了平日晨扫的时辰,初春的阳光落在秋禾的发梢脸颊,让她那白皙的肌肤越发像白玉一般的通透。 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和盈盈一握的腰肢皆让人遐想纷纷,瞧见周围人都是落井下石的模样,周文衍心中嗤笑出声,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众人探着脖子焦急的等待了没多久,就瞧见唐茜带着人从后殿出来了,手里还那些好些东西,马上就有了轻微的议论声,这一回就连方姑姑的脸色也僵持住了,难不成她真是看走了眼? 而慧儿的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上扬了,让她原本清秀的脸上带着些许的狰狞,原本就一边倒的风向越发的明朗,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秋禾也回头看了一眼唐茜,大大的眼睛弯了弯露出了小巧的虎牙,这落在慧儿的眼里则成了挑衅,这个稚嫩的宫女对宫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明明应该依附讨好自己,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 因为兴奋慧儿终于松开了手,周文衍及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几步退到一边,神情敷衍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他在这浪费这么些时间,可不是为了看这个的。 心中却是忍不住的想,若是一会秋禾开口求他,他要不要帮她? 方姑姑的脸上也露出了犹豫,神情复杂的看了秋禾一眼,秋禾还是乖顺的站在一旁,她刚要开口唐茜就带着人跪在了跟前。 「殿下,方姑姑,在慧儿说的地方,东西都已经找到了。」 这一刻慧儿再也抑制不住她的笑,其余看热闹的宫人也都忍不住对着秋禾指指点点起来,就连方姑姑也难掩失望之色,只有周文衍觉得聒噪不堪,这位出了名的纨绔皇子,漆黑的眸子里难得的出现了不耐之色。 「殿下,您看奴婢没有骗您!这样居心叵测之人如何能堪以重任!她初入宫闱便敢私画内廷图,往后岂不是要图谋祸乱后宫!殿下!您可千万不能放过这般心肠歹毒之人!」 就在慧儿真情实感的状告之际,不觉阴风四起,所有人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而此刻一个微弱的声音以强硬不容忽视之势,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荒谬至极!你竟敢当着殿下和方姑姑的面撒下这弥天大谎,自进宫以来我勤勉自持,从未做过任何出格之事,你一再的紧逼我也不与你计较,不想今日却欺辱至斯!我为人行事坦荡磊落,既然东西在此不如先看再见分晓。」 所有人的目光刚一落在这个肩背瘦弱的小宫女身上,便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畏惧的东西,纷纷颤抖着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 唯独周文衍眯着眼睛对上她那迷离的双眼,眼前的人没有变,可总觉得她好似哪里不太一样。 秋禾有片刻的放空,等到回过神来所有人都怔怔的低垂着脑袋,秋禾一回头就看到她身后飘浮着一张宝座,而仪态万千的女鬼正抬着下颌睥睨众人之态。 秋禾:…… 方才好像是有一瞬间的失神,整个人就如灵魂出窍一般,能听到感觉到自己在说话,可什么都做不了也发不出声音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用完全不同的冷冽语气说着话,和她原本准备好要说的话南辕北辙…… 所以,她刚刚那是被这位娘娘附身了吗?!!! 得到的是女鬼的一个白眼,没用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收拾不了,难道等着别人抬你去喂鱼吗? 秋禾:…… 谁说她收拾不了了???? 秋禾的自主意识一回来,不过一瞬间,方才的那震慑着所有人的压力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但‘秋禾’方才的话还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她们想嗤之以鼻想笑话秋禾的人此刻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而慧儿则像是受到梦魇一般,脸色煞白的呆愣在原地。 一直没有说话的唐茜回过神来,「回禀殿下方姑姑,奴婢还未说完,确是从慧儿所说之处搜出了图纸等物,却有些不同。」 原本听到图纸,慧儿一个激灵要重新露出笑来,可再听到后面的就有些迟缓的不解,「不同?何处不同,怎么会不同!我今日一早还瞧过的,她睡得跟死猪一般,东西就枕在她的枕头下,一点都没变!」 唐茜脸色有些奇怪,方姑姑也回过神来,连忙催促道,「到底如何不同,你快快说来。」 「图纸确实图纸也是地图,却根本就不是内廷图……」 说着就将东西呈到了周文衍的眼前,周文衍探究的目光从秋禾的身上收了回来,接过所谓的图纸,看过第一眼便嗤笑出声,「这便是所谓的内廷图?」 说着便轻飘飘的递给了方姑姑,方姑姑慌忙的接了过去,看完之后神色复杂的看着慧儿,颇有些在看傻子的模样,欲言又止好几次,不对,慧儿不是傻子,真的相信会有这件事情的自己才是个被糊弄的傻子! 啪的一下,将图纸丢在了地上,「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这就是你所谓的内廷图!」 v第二十章 慧儿喜悦的神情还僵在脸上,跪着将地上那有些泛黄的纸张捡了起来,就听到秋禾有些羞赧的声音响起。 「都怪奴婢,奴婢进宫多日,思念家乡闲来无事便差喜公公给我换了些纸张,画了乡野小镇,这是我们那的南方水乡,奴婢家四世同堂采茶为生,家中叔伯兄弟众多是个好大宅子……」 她许是真的回想起了家中时光,脸上露出些许的憧憬来,说了一会感觉到灼热的目光才红着着脸闭了嘴,「奴婢这是不是也违反宫规了。」 这会不是方姑姑回答她,而是一个吊儿郎当又慵懒的声音轻笑着道:「自然是违反了,若不是这图如何能勾出这么多事来,平白浪费了爷大好时光,你说如何赔得起?」 秋禾猛地抬头,就对上周文衍戏谑的眼神,慌乱的避开眼去,果真是无耻的登徒子! 见秋禾的耳尖都有些发红,周文衍的心情就又好了许多,虽然不知道方才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得不太一样,但听到她回忆故里,到底还是个小丫头,他与一个丫头置气实在是丢人,罢了,下回有机会再敲打一二吧。 身旁的太监小冬子取了书出来,谄笑着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周文衍才哑然的轻笑一声,挑眉低声像是说了句爷自有分寸,才慵懒又性感的道:「剩下的事想来姑姑都能自己分辨,我还要给母后取书,便不耽误时辰了。」 所有人恭敬的送周文衍离开,他走出后殿之前还回头看了院中那个消瘦的小丫头一眼,不知怎么竟有些期待下回相见。 等到周文衍的身影消失,慧儿还不甘心的拿着地上的图纸发疯,不停的摇头低喃,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她给秋禾的茶中下了安神药,今早她离开之前也确认过图还在她枕头下,为何会突然变了! 原本上头还有各宫嫔妃的喜好,怎么全都变了! 等到意识到事情不对,再抬头就瞧见了秋禾嘴角的笑,她是故意的! 方姑姑送走周文衍便松了一口气,回头方才笑僵了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要不是这丫头,她会如此担惊受怕这么久吗?真是教不会的贱骨头,至于秋禾,或许她们之间确实还有别的什么隐情,但谁能给她带来利谁带来的是噩,她心有权衡。 「你们围在这做些什么,还不快去干活,至于你慧儿,我们来把账好好的清算一番。」 慧儿摇着头跪着往后退,「方姑姑不是这样的,真的是内廷图,姑姑,奴婢没有说谎,是她是秋禾这个贱人故意陷害我……」 等到宫人靠近她要将她带走时她才幡然醒悟,跪着朝秋禾迅速的跪爬过去,「秋禾秋禾,你放过我,你帮我向姑姑求求情,念在我们相识一场,我真的不是有意诬陷你的,是有人!有人指使我!她说给我一大笔钱,她说能帮我出宫,秋禾你放过我吧,我再不出宫就该在这冷宫了却余生了,我不想的!我告诉你是谁,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秋禾低头笑看着慧儿,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真可惜,你的那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你想出宫你不愿在冷宫中过一辈子,却要以我的命做代价,你又何尝想过如今的下场呢?」 「你知道我是何时发现的吗?我又知道我何时将图纸掉包的吗?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到底被蒙在鼓里的人是谁,你或许还没有搞清楚。」 慧儿的眼前突然闪现出那一晚,秋禾给她和彩珠送了头花,还给彩珠一个荷包,难道是那个荷包!慧儿的双眼微睁,若真是如此,这个人的心思到底有多缜密…… -还记得你当初与我说过的话吗? -宫中最不缺的便是她们这般低贱的宫人,稍有不慎便会被挫骨扬灰,这便是她们的命。 -可我却不认命,而你却只能在这无尽的黑夜中永远的认命下去。 秋禾的身后,一抹异样的微光莹莹闪烁,片刻之后消失在青天白日中。 慧儿头发凌乱的散在肩背上,蓬头垢面形容憔悴,她发着疯的不让身边的人靠近,「是她逼我的,是她,是司膳司的夏绿,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要出宫我要出宫!」 说着下一秒就从地上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疯了一般的往前殿跑去,方姑姑的脸色更是差了,「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抓不住,赶紧将人送走,别再让我听到只言片语,吵得头疼!」 而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慧儿为了躲避不被人抓住,直接朝着正殿冲了进去,之前秋禾被关在这一整夜险些闹出人命之后,方姑姑怕再出事情便把锁给去了,只是铜片搭着。 但即便是去了锁,这儿仍然是个禁地,别说是进去了,便是偷偷瞧上一眼都让人觉得阴煞之气很重。 这会慧儿就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说来也是古怪,敞开的大门在慧儿进去之后自动的合上了,追着她的宫人看到这一幕都害怕的停住了脚步,没一个人敢再往前一步。 直到方姑姑瞧着没有动静带着人过来,便听到正殿之内传出一声刺破天际的尖叫声,惊起满枝的鸦鸣,瞬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寂,直到秋禾轻软的声音响起,「方姑姑,她怕是殿内无光撞着何处了,不如奴婢进去瞧瞧吧。」 就看到秋禾丝毫无畏的淡然推门进入了殿内,低声的叫了一句慧儿,没多久就看着她拖着昏迷不醒的慧儿出来了,之后再醒来人就痴傻了,没有人知道慧儿到底撞见了什么,也没人敢去深究这里面的一切,只是正殿这个禁地就越发的没人敢涉足半步了。 这件事也就以慧儿的认罪痴傻而告终,但秋禾却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 当夜方姑姑就找秋禾说了一宿的私心话,「陈嬷嬷已经答应了我,大约这两日便会有人来带你去永寿宫,永寿宫不比我们景阳宫,那儿都是人精,万事都瞒不过她们的眼。 我虽不知道这次其中有何些蹊跷,却也知道没这么简单。或许慧儿有一句说的是对的,自打你来了之后这景阳宫就有些变了。」 这事一开始方姑姑还没想通,等到一个人在屋内又理出了些许头绪。 好端端的慧儿是不可能编造出一个内廷图来的,很有可能确有这图纸的存在,可秋禾却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惩治了慧儿,这样的心机的忍耐,即便是她在宫内这么多年也实属少见。 v第二十一章 秋禾一直乖顺的坐着既不反驳也不辩解,她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方姑姑的底线是自身的利益,只要不触及这个,她便是再翻出浪来方姑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不代表方姑姑真的任人蒙骗。 当然,秋禾也从来没打算骗任何人,她之所以戴着成各式各样的面具,不过是因为其他人喜欢看到这样的她,也能让她行事更加的轻松,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呢? 方姑姑见她只是腼腆的一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下,「得了,是我瞎操心了,你根本就不用我提点,就当是我这么多年在宫内看走了眼,竟没想到让你这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给骗了。」 「姑姑待我好,我都知道,以后不论是姑姑还是景阳宫有事,但凡我能帮上一丁半点的,定不会有半句推脱。」 方姑姑看着烛火下精致的小姑娘,乌黑的眸子里泛着亮闪闪的光,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她何止是看走了眼啊,她这根本就是被鹰啄了眼!这哪里是只小猫,分明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想了想又轻笑了一声,好在她没得罪这丫头,瞧瞧那些得罪她的人的下场,或许这真是她命中的一段机缘也说不定。 「既然你都心中有数我便不多说了,这几日我就不安排别的丫头与你同屋子,你且好好休息,等陈嬷嬷的消息。」 「多谢姑姑,只是秋禾心中有一事还想请教姑姑。」 方姑姑想着既然是想结善缘,也就不再拿乔了,「我虽是没什么大本事,却也在这宫内数十年,你有什么事便问吧,我若是知道也不会瞒着你。」 「姑姑可知道储秀宫。」秋禾的一双眼真挚的看着方姑姑。 方姑姑原本还以为她要问些关于永寿宫的事情,结果她突然提起储秀宫便是一愣,原本轻快的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你问储秀宫做什么?」不禁想起之前慧儿说的话。 -秋禾入宫动机不纯包藏祸心,姑姑万不可被她所蒙骗。 秋禾说的还是之前和小喜子一样的说辞,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来,「奴婢同乡有位年长的姐姐,也在宫中侍奉主子,奴婢入宫前就想着要是有机会能投奔这位姐姐,但之前听说储秀宫出了事,那位姐姐也不知被遣去了哪个宫,这才想打听一二。」 方姑姑仔细的打量着秋禾的脸,想要从中找到一丝的破绽来,可始终无果。 秋禾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一个人,还是很容易就让人心软的,「是不是这事让姑姑为难了,若是如此姑姑便当奴婢什么都问。」 听着前因后果都不像是杜撰的,再对上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方姑姑犹豫一二才开口,「倒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储秀宫主位惠妃娘娘身怀龙嗣,却突然葬身火海去的离奇,皇后娘娘下令后宫不许任何人提起这事,若只是个宫女应该不难找,你且说说她叫什么名,我叫小太监去查查的事。」 方姑姑说完才发觉秋禾的神情有些不对,呼吸有些粗重,就连目光也涣散无神,喊了她一句都没有反应,等再喊了一遍才仿若懵懂初醒。 「奴婢方才是想起,邻家姐姐的信中常常提起惠妃娘娘温婉和气,是个极其好伺候的主子,听到姑姑说葬身火海有些害怕。」 方姑姑了然的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惠妃确是个和气的主子,前年我有幸侍奉过一回,不过记着以后万不可再向他人提起储秀宫或是惠妃,皇后娘娘不允许有人背后议论后妃即便主子已经仙逝。」 见秋禾的脸色惨白,又忍不住的告诫一二,「这宫内可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至今都无人得知去年这火是如何起的,也当是给你个教训,诚如惠妃那般地位的主子尚不能左右自己的命,更何况是你我呢。」 秋禾正襟危坐,恭敬的给方姑姑行了一礼,「多谢姑姑教诲。」 「行了,你那位姐姐叫什么名字,我明儿就派人去打听。」 「奴婢只记得她进宫之前叫香兰,至于入宫后可否改过名字就不得而知了。」 「入宫后若是冲撞了主子的忌讳或是依着主子的喜好,确是有可能会重新赐了名字,不过无妨,我先去问问,若是无这人也只能算是你们此刻没有缘分了。」 又交代了一二,方姑姑才离开,秋禾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彻夜未眠。 好在秋禾马上要去永寿宫了,方姑姑没派什么活给她,就让她待在藏书阁内,就这么过了几日,可奇怪的是陈嬷嬷那边一直没有传来确切的消息,就好像是把秋禾这个人给忘了一般。 相比方姑姑的着急上火,四处打探消息,秋禾倒是很淡定,既然上位者有什么样的考量她做不了主,那还不如当做是历练一般,而且就算是这次没能进得了永寿宫,她也有很多方法知道当年的真相。 可最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自从那一日慧儿出事起,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女鬼娘娘,别人或许不知道慧儿是如何出了事,她却是知道的。 当时她进入正殿,女鬼就像往日一样趾高气昂的斜靠在宝座之上,慧儿已经吓得昏迷不醒了,秋禾朝她打了招呼,说了句多谢娘娘,便要带着人往外走。 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听到女鬼状若无意般轻飘飘的一句,「你当真要离开景阳宫?」 当时外头方姑姑催的急,她也一时没搞懂这句话的意思,便没有思索的点了点头,「多谢娘娘这几日的照顾,秋禾能安然无恙的到如今,都是承了娘娘的福。」 不然她也不会发现枕头上的珠子,更不会发觉慧儿的发冠上少了一颗,虽然平日里女鬼对她百般嫌弃,但到底是没有真的伤害到她,两人比邻而居,也算是相识一场了。 结果女鬼突然就消失了,原本她就是随着心情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便没有多想。 直到这么多日她都没有出现过,秋禾才发觉有些不对劲,思索了好几日,才后知后觉的想,这位娘娘莫不是生气了? v第二十二章 而且气的是她要离开景阳宫? 下一秒秋禾就浑身一个激灵,听到耳边一声冷笑,「呵,贱婢,给你脸了,本宫还能因为你生气?!」 行吧,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想多了!: * 永寿宫内。 「皇太后,三殿下明日便回京了。」 贵妃榻上斜靠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这位便是整个大周最尊贵的女子,她的脸上满是皱纹气色却是极好的,不难瞧出年轻时的风华。她是先帝的皇后,一直无子嗣,明年便是她的七十寿诞了。 皇太后闭着眼挥了挥手,就叫身后拿着美人拳的小宫女退了出去,陈嬷嬷上前轻轻的给她老人家捏着肩膀。 「今年视察黄河倒是比往年回来的早些了。」皇太后的声音有些沙哑,软绵绵的带着些许困意。 「许是皇后娘娘想殿下了。」可这一回,皇太后并没有接话,陈嬷嬷就识趣的闭了嘴,屋内又恢复了一片安详寂静。 过了好一会,就在陈嬷嬷以为皇太后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突然道:「上回你说的那个小宫女,招来哀家身前瞧瞧。」 陈嬷嬷手上的动作一顿,皇太后这是终于坐不住了,笑着继续手上的动作,「是。」 永寿宫来人的前一晚,秋禾就从方姑姑那知道了消息,那一整晚她又辗转许久没能入睡。 过了春分,屋外的夜风明显温和了许多,伴着破土的新芽,京城迎来了满城的春意。 她已入宫两月有余,之前和女鬼也不是每日都见面,女鬼说话刻薄又喜欢嘲笑秋禾,落井下石出现的最快,但也只是嘴上嘲笑她,却从来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情。 就算是慧儿被吓得痴傻,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女鬼的用心,她那样骄傲的人根本就不屑为难她们这些普通的宫女。 相反的倒是因为女鬼,秋禾躲过了这两次的算计,只要想到她在看着自己,不知为何反倒有些安心。 想到明日便要到完全陌生的永寿宫,她就辗转难以安眠,明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即便是只身一人也敢进入这宫墙之内,怎么如今还越活越回去了! 天光破晓,各宫都开始忙碌了起来,景阳宫的宫人们也打着哈欠开始每日的晨扫。 一个小宫女和往常一样开始清扫正殿外的空地,刚扫了一会落叶才发觉有些不对劲,总感觉今日后脖颈有飕飕的凉风,回头一看正殿的大门敞开着,瞬间瞪大了眼睛险些从地上跳起来。 等到回过神来才发觉,里头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响,再仔细一看屋内有个纤细的身影正在仔细的清扫着正殿。 慢慢的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小宫女们还是惧怕正殿的阴森,只敢隔着老远的观望,殿内的窗户都被打开了,也不知道她打扫了有多久,原本蒙尘昏暗的大殿此刻窗明几净。 瞧着这正殿,宫人们才能从中窥得当年景阳宫主位陈贵妃盛宠之下的娇奢,或许并不是传闻。 秋禾根本就没睡着,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干脆起身去打扫正殿,她记得一个月前就是从这里开始了景阳宫的生活,既然明日便要去永寿宫,也当是有始有终了。 说来也是奇怪,她到这正殿也不过数次,可每次来的心境都不相同,而她原本那颗不安的心随着天色渐渐亮起,趋于平静,不就是永寿宫吗!这不过是她找寻真相的第一步,没什么好焦虑的!捋袖子就是干! 等到方姑姑迎着永寿宫的宫人进来,秋禾已经收拾好行李合上了房门,一直到踏出景阳宫的大门她期待见到的人也没有出现。 秋禾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方姑姑和唐茜领了两个宫女还站在景阳门口,瞧见她回头还笑着让她快跟上,秋禾这才提了提行李不再回头的大步向前。 却不知道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匾额的正下方闪过点点荧光。 * 来领秋禾的是永寿宫的大宫女莲青,穿着桃粉色的宫服梳着齐整的发髻,她的发冠上镶嵌的也是粉色的珠子,鹅蛋脸柳叶眉不说多少美艳,但这通体的气派便不是普通宫女可以比拟的。 只是不止人瞧着气派,脾气也不是普通宫人能比较的,从见了秋禾起一共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你就是秋禾?」第二句是,「跟我走吧。」 这是刚见面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看来永寿宫比她想的还要复杂的多,秋禾乖顺的跟在她身后,心中忍不住的想。 从景阳宫到永寿宫最近的是直接穿过坤宁宫,她们这样的宫女只能绕着走,虽然平白多了不少的路,但好在一路上都是从未见过的宫殿,让秋禾觉得有意思极了,若不是有人领着,她都能在这走上数遍,牢牢将每一处的宫殿都给记住。 拐过宫墙,前头远远就能瞧见永寿宫的宫门,又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永寿门内出来一众宫人,中间是小太监抬着的肩舆,肩舆上端坐着一华光美艳的宫妃,光是瞧着这动静便绝不是普通的妃嫔。 v第二十三章 秋禾还想仔细的看,宫人已经抬着那位宫妃朝着这边过来了,前头的莲青拍了她的肩膀一把,「低头,不许乱看。」 秋禾只得低垂着眼眸不敢多看一眼,等到肩舆离着还有几米远,莲青已经跪了下来,秋禾顺势也往她身后一跪,学着莲青的样恭敬的行礼参拜,「恭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等到肩舆和仪仗擦身而过,秋禾才跪伏着回头看了一眼,只能瞧见贵妃精美的珠冠和华贵的衣裙,这位便是如今最为得宠的贵妃孙氏,为皇上诞下皇子公主,可惜的是无一长大,但这并不妨碍她盛宠六宫。 这位气焰嚣张盛宠一时的孙贵妃,与储秀宫的大火又会不会有所干系呢? 莲青起身才发现秋禾还在瞧,皱了皱眉心里就有些瞧不上了,「永寿宫不比景阳宫,处处都是规矩步步都是礼数,只要是主子便不是你这样身份的人能瞻仰的,还不不快跟上。」 秋禾郑重的点了点头,一副乖巧受教的模样,「多谢莲青姐姐教导,奴婢初入宫还是头次瞧见娘娘,一时忘了规矩,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倒是让莲青还要再教训的话都没处说了,憋了一口气只能挥了挥手说算了,这小宫女怎么脾气和长相差这么多?? 莲青领着秋禾到了永寿门外,门边当值的侍卫手握兵刃不苟言笑的立在两侧,秋禾配合的抖了抖身子,莲青眼角扫到这一幕轻嘲的一笑,长得再好看再会讨好人又如何,还不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正巧上回陪着陈嬷嬷去景阳宫的一个小宫女走了出来,瞧见她们两眼睛亮了亮,「莲青姐姐回来了,方才嬷嬷还在念叨怎么去了这么久,正巧这会嬷嬷得空,带她去行礼再安置。」 莲青微微点了点头,还是不苟言笑的带着人往里头,陈嬷嬷正在安排人去准备皇太后午膳后的茶点,一抬头就看到了莲青像猫领耗子一般把秋禾带了过来。 「奴婢见过陈嬷嬷。」 规规矩矩分毫不差,陈嬷嬷露了个和善的笑,「这会皇太后不得空,你先下去把行李放了,重新梳洗一遍,莲青你办事妥当,这丫头就交给你带着了。」 莲青的那张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些许不一样的神情,「是,嬷嬷放心。」 永寿宫相比景阳宫自然是不同,来往的宫人各个都是精神抖擞,穿着齐整的宫服面带笑容,一路走去所见没一个敢偷懒的,只是住处却比原来要差的多,屋子里是大通铺因为宫人多屋子狭小,采光不好即便是白日也很昏暗。 之前秋禾一是因为刚到景阳宫就受了惊吓,方姑姑为了安抚她,二是她是方姑姑看重的人自然屋子也得住的好,如今到了永寿宫曾经的一切就与她毫无瓜葛了。 莲青指了个空的床铺,上面还摆放着一套齐整的宫服和发冠,人就不耐的出去了。 秋禾打量了一下屋子的布局,有六个床铺其他的就是简单的箱笼和镜子,之后利落的换上了新衣服,也是一身粉色的宫服,只是相较莲青的要简单没有花纹布料也粗糙许多。 认真的梳了头发,戴上了粉色珠子的发冠,看着镜子里肌肤白皙面带绯红的自己,秋禾弯了弯大眼睛扬了扬嘴角,从这一刻起,她便是永寿宫的宫女了。 可接下去的几日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顺利,陈嬷嬷口中的等皇太后得空,却是一直没有期限漫长等待。 皇上有孝心,为了方便皇太后每日的膳食茶点,在永寿宫专门设置了小厨房,一应吃食都由御厨单独伺候,而秋禾第二日起就被指派去小厨房帮忙,平日就是端茶送水打下手。 但好在的是,因为同一屋的宫女们所负责之事都不大相同,除了晚上根本就没有碰面的机会,也没有想象中激烈的碰触和摩擦,反倒是相安无事的渡过的几日。 直到这一日秋禾一早起来,就发觉与往常有些不同…… 首先不同的是屋子里的那些宫女都还没出屋子,平日这个时辰早就没人影了,这会却都挤在小小的镜子前对着铜镜臭美。 秋禾洗漱完换了宫服,她们还在推攘着没完,就没照镜子徒手梳了个发髻,别上发冠就准备去膳房瞧瞧有没有好吃的。 碰巧今年的御厨是江浙人,和秋禾算是半个老乡,宫内大部分还是北方人居多,浙南水乡的吴侬软语让人听着就亲切,平日里还挺照顾这个新来的老乡,有好吃的都会偷偷给她留一点,这也算是到了永寿宫遇到的第一件好事。 屋内小宫女蓝叶正在发愁,她与秋禾同岁,本就身材娇小又长了一张娃娃脸,这会更是挤不进众人中,抬眼就看到秋禾利落的整理好就要出门,双眼不觉一亮,秋禾不过是简单的两下就这么好看了,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 其实她们私下早就说好了,是有意的在孤立冷落秋禾,平日没什么人与她说话,只是秋禾也有意思,好像根本就察觉不到自己被排挤一般,即便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也很自在。 这会蓝叶是实在没法子了,下定决心咬了咬牙拦住了秋禾的去路,「秋禾,你,你头梳的真好,可以替我梳一个吗?」 秋禾没想到会被拦住,先是愣了愣,才看到蓝叶怯生生的看着自己,不自觉的就弯眼露了个灿烂的笑,「好啊。」 蓝叶是娃娃脸和秋禾的鹅蛋脸不同,秋禾特意给她梳的时候考虑了她的脸型,放了两侧的鬓发然后戴上发冠,显得整个人更加的可爱,蓝叶照了镜子脸上的笑就藏不住了。 这会看到其他人都已经出屋子去了,才小声的拉着秋禾的袖子道:「秋禾,多谢你,你人真好,之前我不是故意不与你说话的,只是红酥姐姐说你瞧着就不是个善茬不好相与,叫我们都别搭理你,我会和她们说你不是这样的人。」 秋禾眯着笑并没有很在意,她其实早就感觉出来了,红酥是永寿宫伺候的小宫女里长相最出挑的,瓜子脸柳叶眉一双含情脉脉的眼最叫人难以忽视,见谁都是三分笑,只有见着她的时候没什么表情。 原本打算到了新地方要好好相处,至少不要闹得不愉快,可她这个人天生是吃软不吃硬,你要装要横,那就比一比谁更会装谁更能横到最后。 比如现在,蓝叶散发了善意,她也不会拒之千里,扬着笑也说了句多谢,才想起这早上的奇怪事来,「蓝叶,今日是有什么大事吗?我瞧着大家好像与前几日有些不同,我初来乍到很多东西都不懂,还要你多提点一二了。」 v第二十四章 蓝叶盯着秋禾看了一眼,就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秋禾可真好看人还这么好,她以前真是太坏了。 一副要对秋禾掏心掏肺的样子,看得秋禾忍不住发笑,当初刚结识夏绿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的单纯依赖自己,但这蓝叶都在永寿宫当了一年的差了,竟然还是这般稚嫩。 若是放在以前,秋禾或许已经将她当做是可以信赖之人,可惜的是,经历了这两个多月宫内的生活,她早就默认了这里的生存规则。 除了自己,没人任何人是可以相信的。 「我偷偷和你说哦,三皇子殿下昨日回京了,殿下今日是一定会来给皇太后请安的。」 秋禾眨了眨眼,想起之前从小喜子那了解到的宫内知识。 当今皇上养大成人的有五位皇子三位公主,大皇子周子詹今年二十有五是贤妃所出,又是皇上的长子,武艺超群得皇上器重,如今手握军权正在西北前线带兵杀敌。 二皇子周子渊今年二十有二,是一宫女所生但由孙贵妃抚养长大,从小便是有名的神童,为人谦和有礼,早早便能出入六部为皇上分忧,在朝臣乃至百姓之中都颇有声望。 而这三皇子周子煜便是如今的钟皇后所出,虽然年幼方十九,可天资聪颖又是皇后嫡出从小就亲自由皇上领着读书做学问,十六岁时便能独自下江南巡视各府县,可以说是众皇子中太子之位呼声最高之人。 四皇子周文衍是仙逝的文皇后所出,为显皇上对文皇后的敬重与爱,为他取名周文衍。文皇后仙逝后他就被养在了钟皇后宫中,可他从小不学无术,别说是为皇上分忧解难,便是京中提起他都是讥笑不语,故而到如今他也没有娶妻开府,一直还住在宫中。 至于这五皇子周子墨今年才十岁,是以外邦朝贡时进贡的异域美人,皇上很是着迷了一段时日,可好景不长,美人思念家乡生下五皇子后便郁郁而终,没了母妃皇上更是许久不会想起他,这五皇子又生了一双异于常人的蓝色的眸子,在宫内鲜少有人提起。 梳理了一番她所知道的皇子们,秋禾还是不太懂,这三皇子来见皇太后,与她们这些宫女有什么关系? 看秋禾还是一知半解的样子,蓝叶很贴心的小声解释道:「三皇子去年与石太傅家的大姑娘订了婚约,可因皇后娘娘管着,殿下至今还未有通房丫头。」 秋禾:…… 这就难怪一个个的都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了,宫女做的再好也不过是奴婢是下等人,可若是得了皇子的青睐那可就是一步登天了。更何况还是储位争夺中赢面最大的三皇子。 秋禾舔了舔小虎牙,这就不干她的事了,若是她真的想靠这种方式往上爬,当初就不会拒绝那位娘娘,也不会毅然决然的进宫了。 注意到秋禾的眼神,蓝叶的脸马上就更红了,羞赧的低着头不好意思道:「我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只是与她们不同,不好。」 秋禾对男女之事确实不通,但对这种相处之道却是秒懂,所有人都想要讨好三皇子,只有她一个人特立独行只会被当做是异类,甚至别人还会认为你别有用心。 想着就拿出了自己匣子里的一副珍珠耳环,仔细的给蓝叶戴上,「你很好看比她们都好看,只是平日没机会打扮。」 蓝叶看着铜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她从前总学着其他人一般梳高高的发髻露出额头,而今日额头细碎的鬓发加上耳侧垂下的两缕很好的修饰了圆脸,这会带上耳环更显的朝气可爱。 她愣了一会想要道谢,才发现秋禾已经走到门边了,回头冲她笑,「走吧,再晚了该被莲青姐姐骂了。」 秋禾笑起来可真好看,蓝叶捂住跳动剧烈的心,用力的点了点头,飞快的追了上去。 等到她们两出来,红酥马上就注意到了蓝叶的变化,眼里露出一丝探究和思虑,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推了推身边料理花草的宫女,「今儿蓝叶倒是别致好看的很。」 其他人也跟着发现了,正打算去找蓝叶说话,里头莲青就掀了帘子出来,往院子里的宫女身上扫了一圈,所有人都巴巴的望着她,生怕错过了一个机会。 莲青第一眼自然是落在了秋禾的身上,原本陈嬷嬷也是让她出来喊秋禾进去,可这会她看到秋禾就下意识的移开了眼,随后就看到了蓝叶,「蓝叶,你进来伺候。」 蓝叶诧异的指了指自己,在莲青的点头中不敢置信的走了过去,「茶水间的小丫头身子不爽落,今日你来替她,若是干得好,以后便到屋里来伺候。」 往日她是一批宫女当中最不受人注意的,这样的机会一定是留给红酥这样的人,突然身上落了这样一桩好事,蓝叶感觉很是不真实,进屋之前还回头看了秋禾一样。 秋禾也正好在看她,弯着眼露了一个笑,蓝叶不安的心不知为何突然就踏实了,怯却又激动的回了秋禾一个笑,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中跟着莲青进了屋。 秋禾就跟往常一样自在的去了小厨房,而修剪着嫩芽的红酥愤愤的一咬牙,这蓝叶是怎么回事,这么一来,她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 小厨房内御厨李太监正在准备午膳的食材,秋禾过去探了一脑袋,其实小厨房的活很简单,若是没什么上进心的人待着倒是很不错。 「好香的糖油,李爷爷您一会打算做什么好吃的?」旁边打下手的宫女太监们瞧着她过来也笑着和她打招呼,在小厨房帮忙的大多是年长些的,或是小太监与秋禾都没什么利益上的冲突,大家伙整日都是乐呵呵的氛围。 只是这若是落在别人眼里便是不知上进! 「今儿有贵客,爷爷这是打算露一手了,秋禾姐肯定没瞧见过咱们爷爷做的松鼠鱼,炸的金花就跟花儿似的,闻上一鼻子的糖油香,能把人馋死。」 v第二十五章 秋禾马上也露出馋嘴的样子,她以前听说过松鼠鱼,可那会她和娘亲哪里能吃上这样好的东西,等到如今能吃上了,娘亲却又不在了。 李太监打发了贫嘴的小太监一边去,就拉着秋禾把留给她的早点拿出来,是红糖馒头加小米粥,都不是什么顶新鲜的东西,但秋禾就是喜欢。 「慢些喝,我差小竹子给你放灶上一直温着,烫着呢。」 秋禾果真被烫了舌头赶紧吐了吐,嬉笑着给李太监道谢,李太监的年纪都快能赶上她外祖了,而且她那势力古板的外祖还没李太监一半人善,所以她喊李太监爷爷倒是有几分真心在里头。 她已经托了小喜子和方姑姑两人去查香兰的事,结果都没答复,原本也只是在李太监这碰个运气,大约是她真的投了李太监的眼缘,没想到他却上了心。 「你说的那事我找人去问过了,倒是有个叫香兰的,只是她与你说的那个有些不同,她是惠妃娘娘从家中带进宫的贴身丫鬟,与宫内这些宫女不同,上回储秀宫出了事她也没了踪影,你那个姐姐怕是撞了她的名叫主子改了。」 秋禾的心下一沉,果真还是行不通,就听到李太监继续道:「还有另外一个叫玉兰的,原先也在储秀宫伺候过,听说还是惠妃身边的大宫女很受器重,如今在浣衣局当差,就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了……」 秋禾的双眼一亮! 管她是什么兰,只要是储秀宫出来的就成! 她赶紧把连夜做的一双袜子和护膝掏了出来,满脸真诚的递给了李太监,「我针线不大好,只能做做这种没纹案的小东西,李爷爷千万别嫌弃,就当是晚辈的一点孝心。」 李太监乐呵呵的收了起来,他原先入宫前家中有个妹妹结果那年洪灾将两人冲散了,后来他就入宫做了太监靠着一门手艺到了如今地位,他是没根的东西,唯一能想念的便是那个妹妹,碰巧秋禾是南方人又与年幼时的妹妹有些像,再加上秋禾这丫头确实懂事的叫人疼惜。 这才相处了几日便待她不同,转念一想又是叹了口气,「你寻姐姐倒是无妨,只是这宫内要忌讳的事情太多了,能寻到是福缘,大多人都是隔着一道宫门无法相见。」 秋禾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劝自己别抱太大的希望,而且在浣衣局的宫女多半是指望不上了。 「多谢李爷爷提点,秋禾明白的,今日的馒头特别的好吃,爷爷里头可是搁了蜜枣!」 「就你丫头嘴刁,我只含了一颗枣肉都被你尝出来了,这可是西面进贡的好东西……」 蓝叶看着胆怯但真到人前倒是让她沉住了气,陈嬷嬷见来的人不是秋禾还问了莲青一句,莲青只说是秋禾已经去了小厨房,陈嬷嬷才没有多说什么,看来是她手下的宫女如今主意都大了。 皇太后这些年睡眠浅,早早的就起了,这会正闭着眼在听宫女给她读家书。 皇太后的母家是声名赫赫的镇国公孟家,自大赵开国起辅佐了三代皇帝,可到这一代便有些后继无人了,如今是她的兄长孟老公爷当家,她的嫡亲外甥不是不堪重任便是身子不行,如今孙子辈只有一个只知吃喝玩乐孟思远,若不是有她一直撑在这,怕是这国公府在京中早已无立足之地了。 这些年的家书翻来覆去不过是那些,皇太后的眼神便有些迷糊了,先帝擅制衡之术,不止是前朝便是后宫也是如此,宠爱的没家世不好封妃的便给她子嗣傍身,像她这样不得不娶的便给一个后位供着,绝不可能让她生下子嗣。 可怜她执迷了一辈子,与不相干的人斗了半生,才懂这世间最无情的帝王心术。 既然情爱到头来都是空,她便得保住孟家,让孟家得以在这大赵长久不衰的显赫下去。 读信的宫女读完恭敬的站在一旁,过了许久皇太后才回过神来,其实方才宫女念得她一点都没听见去,正打算让她再念一遍,就听到外头小太监喜气洋洋的来通报,「禀皇太后,三皇子已到永寿宫殿外了。」 原本形容枯槁合眼躺着的皇太后睁开了眼,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还不快请他进来。」 周子煜身穿暗红色的朝服,一眼便瞧出是刚下了早朝还来不及换就直接过来了,一进屋皇太后已经在等着他了,「哀家的乖孙儿,快走近些让哀家好好瞧瞧,怎么又瘦了许多,这一趟是谁跟着伺候的?」 说着周子煜身后的大太监就往地上一跪,「是奴才失职没能照顾好殿下的起居,奴才该死。」 周子煜面冠如玉有七分像钟皇后,从小便是个翩翩少年郎只是俊美中透着些许阴柔,从小最是讨厌将他与尚武的大哥做比较,如今脸颊瘦了更显得英英玉立有文人之洒脱。 「德顺伺候的倒是用心,皇祖母就别责怪他了,是孙儿连日赶路急着回宫见您老人家。」 周子煜声音郎朗很是干净好听,再加这般孝顺的话一说,哄得皇太后笑声不断。 外头陈嬷嬷带着人端着点心进来,「远远就听见皇太后的笑声,老奴一猜便是殿下到了,自从殿下出京视察这永寿宫可是许久没这般热闹过了。」 「都是孙儿的不是,这几日定好好的陪在您左右,赖着您瞧着我便厌烦为止。」周子煜说话进退有度,又带着些许的逗趣,更是让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瞧瞧他说的这是什么话,哀家若是真日日留你在身边,你父皇母后就该急了!来,尝尝这豌豆黄和芸豆糕,才叫小厨房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说着粉衣的小宫女便踩着小心的步子送到了周子煜的案几上,微低着脑袋使周子煜只能瞧见她细碎的鬓发和浓密的睫毛,圆润的耳环衬着小巧的耳垂越发的可爱,周子煜这才发现皇太后屋内的宫女好似换人了。 小宫女像是感觉到他的视线,下意识的抬起了头,正好对上周子煜的深幽的目光,脸上一片绯红飞快的低下了头,恭敬的顺着原路往后退了出去。 周子煜收回了目光,自然的捡起小碟子里的豌豆黄,咬了一口唇齿间还能感觉到甜腻的香味。 v第二十六章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坐在上位的皇太后眼中,嘴角露了个淡淡的笑意。 周子煜被留下用了午膳,李太监使出浑身解数松鼠桂花鱼、四喜丸子还有一些秋禾叫不上名来的好菜,光是瞧着就让人流口水。 但也说来奇怪,往常秋禾是负责送些茶水点心膳食等,送到殿外就会有屋内的宫女再端进去,可今日秋禾连这个也被免了,好似是有人有意无意的想要将她给留在小厨房。 李太监还皱着眉想要劝她,她长得太过出挑了,即便是不争也会被人当做是争,却没想到这丫头看得比他还要通透,反过来去安慰他! 原本想要劝她的李太监,瞧着秋禾自在偷懒的样子反而有些怒其不争,这可真是没出息,就想借着饭后茶会的机会让她出去露个脸,结果还没说出口,那边秋禾就被人给喊了出去。 「秋禾,蓝叶进屋里伺候,院子里就少了个人,你先顶上一日去后头修剪那丛山茶花。」 红酥瞧见蓝叶进了屋里起就一直在暗自较劲,她一直提防着秋禾,就怕这狐媚子会在今日出风头,更是买通了屋内的小宫女让她今日装病,就是为了能有这个机会到三殿下的跟前,没想到千防万防却让蓝叶白白得了便宜。 后来从别的宫女那知道蓝叶的头是秋禾梳的,就更是把怨恨都堆积到秋禾的身上,这才故意想了法子的整她。 那丛山茶花冬日的时候被冻伤了根,只要料理不仔细便会将花给修坏了,她们就是知道这个,平日里除非是被陈嬷嬷点了名要去料理,才不得不去修修枝丫糊弄一二,准备等开春让花匠来处理。 今日红酥也是气不顺了,才会想起这个,打定主意要让秋禾好好吃个亏不可,这会盛气凌人的看着秋禾一副管事人的样子。 「是莲青姐姐还是陈嬷嬷交代的?我都从未料理过茶花,不行,我得去问问莲青姐姐。」秋禾一双大眼睛直白的在红酥脸上扫了一眼,把红酥看得心直跳。 「莲青姐姐和嬷嬷这会忙得很,谁还有空搭理你,少这么多废话,赶紧去。」最后干脆把东西一丢,喊了个宫女领她过去,自己就快步走了。 秋禾知道她没安好心故意刁难自己,但这种事情就算是闹大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没准还自讨没趣落了个不服管教的错。 不过是修剪山茶花嘛,她敢保证除了花匠没人比她更熟悉的了,方才不过是故意吓一吓红酥罢了。 那领路的小宫女被吩咐过不许和秋禾多说话,这会把秋禾带到地方,伸手指了指人就直接跑开了,秋禾也不在意,悠闲自在的开始修剪眼前的山茶花。 秋禾从小便是在江南水乡长大,整个小镇几乎户户种茶制茶,秋禾的娘亲最是喜山茶花,家中小院里处处可见不同品种的茶花,秋禾便自小与茶打交道。 宫内之物便没有俗品,即便是这普通的山花茶也是少见的珍贵品种,她以前也只是听说过,这会修剪的时候就带了几分精心。 周子煜陪着皇太后用过午膳,屋内的碳火点的有些闷,他便出来小花园转转,没想到却是阴差阳错的撞上了秋禾。 初春的薄阳透过新叶落在她的身上,光洁的额头如玉的凝肌精致的五官,偏生恬静怡人。 周子煜身处这个位置自是见过不少的美人,可鲜少有让入的了他眼的,上午那个是碰巧可人,而眼前这小小宫女却让他停住了脚步。 秋禾敏锐的察觉到有人在看她,猛地抬起头,便撞进了周子煜那双深幽的眸子里,但她飞快得低下了头,乖顺的伏地行礼,能穿着这样的朝服在永寿宫随意走动的人还能是谁。 行礼的时候秋禾在胡思乱想,她好像兜来转去还是遇上了这位爷,若是红酥知道是不是得气死了?嘿嘿嘿。 「奴婢见过殿下,给殿下请安。」 「起来说话,你是永寿宫的宫女?以前倒是没见过。」声音清润就像他的外表一般,俊美如玉,秋禾只瞧了一眼就记住了周子煜的样子。 秋禾的眼前不自觉的就浮现出了周文衍那登徒子的样子,慵懒的挑着眉,低哑的嗓音说着不着调的话,说来也是奇怪,他与周文衍都是皇子,还同在皇后宫中长大,怎么就差别如此之大呢。 「奴婢原先在别的宫伺候,才到永寿宫没几日,殿下为社稷奔波自然不会注意到奴婢这般的小人物。」 秋禾低垂着眼眸,从见到周子煜起就站在一旁,也没有谄媚上前之意,但这一来一往的答话,倒是让周子煜升起了一丝好感。 「瞧你修剪花草倒是手法有序,像是通晓此道?」周子煜爱花,不过他喜的是君子兰文竹一类,这会只是醒了醒了神有了些许说话的兴致。 秋禾摸不准周子煜的意思,停顿了片刻道:「奴婢只是以前在乡野见过邻里如此修剪杂草残枝,便记下了学着样子,今日也是头一回修剪花木,也不知如此是对还是错。」 说着声音就有些心虚的低了下去,脑袋还越发的低垂了,像是做错了事一般害怕又羞愧。 周子煜:…… 周子煜开始反省,他是不是说错话了。原本只是想找个话题,瞧着这丫头手指细长若是真的精通此术,向皇祖母讨去料理府上那些花草,也算是桩美事,没想到却把人给吓着了。 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别怕,第一次便能料理的如此妥当已是难得了,该叫陈嬷嬷好好赏你才是,你今年多大了?」 秋禾连忙受宠若惊的跪地谢恩,周子煜越发觉得这小宫女投缘的很,说话声音软糯清丽,人也长得可人乖顺,既然不通此术那便放在屋内做些杂事也是养眼。 v第二十七章 秋禾跪伏在地的身子一僵,心里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她入宫自然不是为了什么姻缘,若是真想要嫁入皇家一飞登天,她又何苦从一宫女做起,这对别人来说是莫大的喜事,到她这就成了噩耗。 正想着要如何在不得罪这位爷的前提下,让他收回这莫须有的好感时,远处就传来了脚步声,以及低沉又懒洋洋的声音,「三哥好兴致,回宫也不先去见见母后,倒是跑到这来躲清闲了。」 周子煜好看的眉峰及不可见的皱了皱,转身瞧着来人露了个爽朗的笑,「是四弟来了。」 周文衍的目光一偏就落在了秋禾的身上,好丫头叫他好找,昨日闲着无聊,正巧先生说是缺了一本古籍,他便自告奋勇的去了景阳宫,本想能找这丫头说说话,没想到却是扑了个空。 得知她已经到了永寿宫,本想直接到皇祖母那将人讨去,又怕这丫头刚到永寿宫就走太过惹人眼,反倒是让她成了众矢之的,这才忍了一日,没想到一来就听说周子煜在这,然后还瞧见了这一幕。 眼睛眯了眯看着他的好三哥,怎么他这一贯以正人君子自居的三哥,也动了凡心了? 「我还当三哥是来尽孝的,原是有美景美人相伴。」周文衍的语气懒洋洋的,那双灼灼然的桃花眼一挑,饶是周子煜如此的性子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四弟,莫要胡说。」深幽的眸子一凝,脸上的神情已经有些不耐了,这个养在他母后身边的弟弟他自小就有些敌意,等到长大些这种敌意便渐渐的转化成了轻视。 这样的人,便是命好叫他生在了宫中,若是在寻常百姓家,不过是个三教九流之辈,想起幼时叔伯们时常在他耳畔念叨,要提防此子,这些年看来这不过是个笑话。 两位都是爷,只有秋禾是个说不上话的小宫女,心里只想着他们若是想要找不痛快可否换个去处,即便是开了春这样的日子跪着膝盖也麻了…… 气氛瞬间就有些剑拔弩张,好在没僵持多久,陈嬷嬷就带着人找了过来,瞧见周文衍心中还有些不满,这四皇子真是没规矩惯了,到了永寿宫也不先去给皇太后行礼,还要让长辈亲自来请。 然后陈嬷嬷才看到跪在一旁的秋禾,目光在两位爷的身上打量了一二,一张老脸笑着皱成了花,即便是下面的丫头再有主意又如何,该是她的运道便没人能抢得走。 「今年新上的龙井,皇太后请二位殿下去品茗一二。」 周子煜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方才的不悦,神情自若的点了点头,走之前还回头看了秋禾一眼,最后碍于周文衍在旁,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快步离开了。 而周文衍则是吊儿郎当的回了句,「皇祖母这的茶一贯是好的,那可一定的尝尝。」等到陈嬷嬷带着人往前走,他才落在最后,懒洋洋的睨了秋禾一眼。 正巧秋禾以为他们都走了,利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抖了抖有些发麻的腿,就感觉到了奇怪的视线。 秋禾:…… 呵呵,算了,反正她再糗的样子都被这位爷瞧见过了,也不差这么一回了。 周文衍瞧见她鲜少露出的机灵模样,让原本因为周子煜而升起的薄怒瞬间消散,薄唇微扬,心情愉悦的哼着小调大步离去。 方才是在人前,两兄弟还能争得一时意气,这会皇太后在上,自然又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坐着陪她老人家说了一会话,那头景仁宫的大嬷嬷的就来请两位殿下了。 皇太后慈爱的看着周子煜打趣道:「你母后这是等不及要见你了,行了,都陪了哀家这老婆子一整日了,快回去瞧瞧你母后吧。」 周子煜这才起身告退,想起方才那小宫女,心中有些意动,就听到周文衍那低哑慵懒的声音,「皇祖母这是怕孙儿吃光您这点心,急着赶我走呢。」 皇太后被周文衍给逗的直乐,「兄弟几个里头就数你的嘴嘴贫,哀家何时饿着你了?陈嬷嬷去打包些点心,叫这臭小子带回去。」 周子煜掩下眼中的不屑,压下了那点心思,现在不是时候,若是被周文衍知道他对那小宫女起了心思,他定是要与他争的,从小便是这个狗脾气。 等到两位皇子离开了永寿宫,皇太后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下去,「呵,她如此的提防着哀家,何曾有半点皇后的气度,果真是小户养的,就是没眼界!她倒真以为老三娶了石家的闺女这太子之位就坐稳了!真是笑话!」 陈嬷嬷在一旁给皇太后捏着肩,小心的伺候着,「您老人家又不是才知道这位的性子,要老奴说,她与当初的文皇后简直是云泥之别,只是她运道好碰上了您这般疼惜小辈的老祖宗。」 「你啊,贯是会说好听的哄哀家,方才你说的那个宫女在何处,领进屋来给哀家瞧一眼。」 * 秋禾看着周文衍离开,确定他不会再杀个回马枪,才继续开始修理茶花。 那边没见着周子煜的红酥正在生闷气,就得知两位皇子在后院赏花的事情,气得心肝儿都疼,她原先只是为了整一整秋禾,却没想到反倒是在为她搭桥牵线,越想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刚打算去找秋禾泄愤,就看到宫女掀了布帘,莲青沉着脸快步的朝着红酥走了过来,「可有瞧见秋禾了?」 红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这不就是一个送上门的好机会吗,她倒是要瞧瞧秋禾这会如何能躲过这次的惩戒。 「回姐姐的话,秋禾像是去了后殿。」 红酥就看到莲青的眉头皱了皱,「她不是在小厨房当差,好好的去后殿做什么?」 v第二十八章 「这,奴婢就不知了,她一贯与我们都不对付,也不爱搭理我们。啊,对了,方才听说三殿下离开永寿宫之前去过后院……」 随后红酥就发现莲青的脸色微变,心里马上就雀跃了起来。 莲青是永寿宫的大宫女,她八岁入宫如今十八,正是韶华之时,少女怀春本就人之常情,更别说是伴着几位皇子一块长大的她了。 但莲青爱慕的并非是三皇子,而是温文尔雅永远待人亲和的二皇子,只是她把这些莫须有的期盼都埋在了心底,她也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不苟言笑之人。 既然她不行,那所有人都该如此,不该有任何人是例外的,她的眼里容不得沙子,更是瞧不起有攀龙附凤这等愚蠢想法之人。尤其是在见到秋禾的第一眼起,她就认定这样长相的人,绝对不是个安分之人。 故而秋禾一到永寿宫她便假意不懂陈嬷嬷的意思,将原本要到里屋伺候的秋禾安排到了小厨房,起初几日秋禾倒是安分守己,就连她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人。 结果今日就让她抓到了把柄,她就知道那副妖媚样如何是个本分人,一听到三皇子就巴巴的往上送,难怪好端端的就听说三皇子去了后殿,原来根由都在这呢。 「我倒要瞧瞧,她要装到几时。」莲青的眼神一寒直接就朝着后头去了。 红酥脸上的喜色都快掩饰不住了,狗咬狗而她就是看好戏的人,「莲青姐姐,等等我,我与你一道去。」 莲青的脚步比红酥的要快,刚踏过院门就撞上了正要出来的秋禾,白皙的肌肤透着些许潮红,这是出了些薄汗热的,可落在莲青的眼里就成了证据。 俏丽的小脸蛋光洁的额头,紊乱的鬓发,普通的宫服穿在她的身上就显得窈窕美艳,可美则美矣却处处透着不正经的姿态,让莲青原本心里的怒意就更盛了。 秋禾见到莲青就察觉到她不太高兴,尤其是盯着自己的目光很是不客气,至于是为什么她倒是猜不出,但还是下意识的便往后退了退,恭敬的行了个礼,「见过莲青姐姐,姐姐如此匆忙可是有要事?」 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没有一处能让人挑出错来,莲青胸口憋着的气在此刻就达到了顶峰,她就是这幅伏低做小的乖顺模样,才将别人骗的团团转,今日她便要撕了她这张假面容不可! 莲青冷笑一声,「我正要找你,你不在厨房到处乱跑可是为何?」 秋禾眉峰微蹙看着莲青身后的红酥,谨慎的道:「厨房之前人手够,我在里头碍手碍脚的帮不上什么忙,听红酥姐姐说外头少了人这才出来帮衬的。」 莲青回头看了红酥一眼,红酥马上就低下了头,这丫头果真也不老实,但两相对比下更让人生气的是秋禾,寻着机会就往上爬,等她收拾了秋禾再来管教红酥。 「帮衬?你在这后殿能帮衬什么?这里是主子才能来的小花园,你也不瞧瞧你的身份,莫不是在这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怕被人知晓吧!」 宽袖下的手掌微微握拳,秋禾对这个很是敏感,她从小就听不得这些字眼,她从小跟着娘亲长大没有父亲,邻里间就会在背后说闲话,被家中小孩听了就会有话漏出来,总是笑话她与娘亲,为此她没少打架,还次次都得把人给打服了才罢休,这才成了十里八乡最不好招惹的假小子。 -阿禾,这世间所有的事都能忍让,唯独关乎女儿家的清白一事上,半步不得退让。 -阿禾,你要记住,你有爹爹,你的爹爹在京城。 秋禾抬头正视着莲青,「莲青姐姐,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原先敬重您服您的管教,可如今却对这永寿宫的规矩教养有些质疑,您平日便是对未亲眼所见之事如此随意指铎的吗?我秋禾虽是宫婢却也知礼义廉耻,自进宫以来便从未做过有愧于心之事,还望姐姐知晓。」 说完不卑不亢的微微一福身,眼神澄澈的与莲青对视,丝毫不曾退缩和慌乱。 这样的秋禾是莲青从未见到过的,微微一愣,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神情语气都太过正气凛然,如此放肆的言语,倒让莲青重新审视起眼前的人来。 「你……」 莲青看着秋禾欲言又止,身后的红酥已经急了,秋禾也太会蛊惑人心了,眼看着莲青就要责骂她了都生生的扼住了喉间的话,这样的人若是再留着,对她来说就是个威胁。 「秋禾!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和莲青姐姐说话,你不过是个低等宫女,有什么资格在这公然的质疑永寿宫的规矩!」 红酥的声音细亮,瞬间就打断了莲青的思绪,秋禾眼神尖锐的朝着红酥扫去,正打算直接回她一句,你不过也是个低等的宫女,不过是比她年长几岁,又凭什么教训自己,就听到一个不同的声音说出了她的心声。 「她没资格,你又是什么东西,能代表永寿宫说这样的话。」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红酥的腿彻底的软了,啪的一声原地跪了下去,「奴婢见过陈嬷嬷。」 陈嬷嬷得了皇太后的口谕,就带了两个宫女出来寻秋禾,心中还有些感慨,秋禾是她在宫内这么些年见过最出色的小丫头,在景阳宫不过是一面相识,她就知道这丫头将来大有作为。 但那日的记忆并不算好,总怕她太过招摇生事不懂隐忍克制,带回永寿宫之后就算是知道莲青有意刁难她,却故意没有出手相助,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这几日虽然秋禾不在眼前行事,可一举一动都落在她的眼中,这才越发满意,上天不仅赏了她一副好皮囊,还给了她一个聪明的脑瓜子,做事妥帖性子刚柔并济,能顶得住排挤也能把握时机,再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待在这后宫生活了。 正打算将人推到皇太后跟前,没想到就撞上了这样让人心烦的腌臜事。 陈嬷嬷都没有正眼瞧红酥一眼,倒是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莲青让她多看了几眼,「怎么一回事?」 v第二十九章 瞧着是在问责红酥,实际上是冲着莲青去的,莲青是她一把手带起来的人,如今一而三的枉顾她的心思,才叫人气闷。 但红酥却是不懂,还以为事情有转机,直起跪伏的身子,将事情简单的说给陈嬷嬷听,陈嬷嬷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不见莲青有反应才转头去看秋禾,「事情可是如她所说的一般。」 秋禾早在陈嬷嬷来的时候也跪下了,这会收起了方才的尖锐芒刺,恢复了往常的乖顺,「回嬷嬷的话,诚如红酥姐姐所言,奴婢方才一直在修理茶花。」 陈嬷嬷心中了然,冷笑了一声,这是知道这些茶花是皇太后去年的心头好,打着皇太后的名义借刀杀人呢,这小宫女可真会算! 「陈嬷嬷,奴婢再三的劝诫秋禾,这花不好修理可她偏偏不听,放着前头的事情不做要跑来后殿,也不知安了什么心思。您也别怪莲青姐姐这也是一时被秋禾给气着了,定不是有意的。」 红酥听着话里是在帮莲青说话辩解,实际是要把所有的过失推给莲青。 莲青自始至终没有抬头,抿唇一句话不说的站在一边,她已经知道自己今日是大意,被红酥给利用了。若是在这个时候闹得更大,以她在永寿宫的资历做出这样的蠢事来,只会惹得陈嬷嬷更加的生气。 就在陈嬷嬷犹豫该如何悄无声息的处理掉那些花,和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宫女时,低眉顺目站在一边的秋禾抿了抿下唇,弯着眼开口了。 「既然红酥姐姐如此关心这山茶花,那不如我们一道去瞧瞧。」 陈嬷嬷见她如此笃定的神色,心便落下了,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带着一行人往小花园走去。 等到了山茶花前,众人便瞧见满地的枝叶横呈,原本绿叶茂密的枝叶也变得光秃秃的很是难看。 红酥的双眼一亮,原本想赶紧落井下石,心中就起了别的心思,假惺惺的开口为秋禾求情道:「陈嬷嬷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当初就该冒着被人记恨也要制止秋禾的,如今皇太后最喜的御花成了这幅模样,也不能全怪秋禾一人,奴婢愿意和秋禾一块受罚。」 「这既然是你想要的,那我便如你所愿,从今日起你便在这照料这些茶花,直到开花之时。若是这些花出了半点差池,就叫你拿命来偿皇太后的心头好!」 红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微张着嘴巴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被石缝绊倒跌坐在地,突得跳了起来指着满地的残枝烂叶道:「陈嬷嬷处置不公,为何秋禾损坏此花不必受罚,却要奴婢来照料?陈嬷嬷如此偏袒秋禾,奴婢不服!」 莲青一直垂头站在一旁,听到这个话,侧目抬头瞧了一眼,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低下了头,但对于陈嬷嬷袒护秋禾的事她也算是明了了,只是她已经得罪了陈嬷嬷,若是再犯了忌讳才是得不偿失。 陈嬷嬷冷笑一声,「你与我在这讲公道,你以为这是衙门还是你家?拖下去,别污了我的眼。」 秋禾眉头一凝,陈嬷嬷看似在偏袒她,可今日之事定会传出去,她是得了陈嬷嬷的偏护和青睐,可以后也没了立足之地,这是想拿捏着她。 想着便直接朝前两步护在了陈嬷嬷的跟前,「大胆红酥,陈嬷嬷说话做事难道还需要你来教训吗?你说陈嬷嬷偏袒我,却是好没道理,这山茶花明明好端端的,我为何要受罚,你先后的招摇生事污蔑与我,如今又空口无凭的污蔑陈嬷嬷不公,惩治你难道有错吗?」 红酥捧腹大笑起来,指着光秃秃齐刷刷少了半截枝丫的山茶花质问秋禾,「我可没有瞎了眼,所有人都能瞧见的东西难道还是我做的假吗?」 秋禾挺直背脊,一脸正色的走到茶树边,「这些我修剪下的全是抽不出新芽的残枝,茶花与别的花种不同,原本应该在去年花季过了便得剪,你们无人照料如今已是晚了,若是不修剪今年必定是连一朵花都开不出,这样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还舔着脸冤枉与我。陈嬷嬷不过是懒得与你这样的人多费口舌,你倒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红酥瞪大了眼睛还是不敢相信,「你说谎,你以为大家都不懂如何修剪茶花,就在这胡说八道!」 「是非曲直现在便可招来花匠一问便知,倒是你,若是花匠说我是对的,你该如何!」 红酥这才有些明白过来,「你骗我,你之前说你不通花艺不懂如何照料茶花,你都是在骗我,你是在设计害我!陈嬷嬷您饶过奴婢,奴婢只是被秋禾给蒙蔽了。」 她到现在才意识到刚刚说了多少错话,颤抖着开始自扇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在耳畔回响,「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所有宫女都有些不忍看的低下了头,唯独秋禾面色不改的在陈嬷嬷跟前规矩的跪下。 陈嬷嬷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秋禾,你这是为何?犯错的人又不是你,你跪我难道是要为她求情不可成?」 「嬷嬷误会了,奴婢是在为自己请罪,事由皆出自于奴婢,倒搅了嬷嬷的心情,奴婢没有错,却有罪。」 陈嬷嬷看着秋禾,想从这小丫头脸上找到些许破绽,最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丫头便是这张嘴,最是讨人喜欢。行了,这事便过去了,我不想再瞧见这没规矩的宫女,至于莲青管教不严自己去领五个板子。」 秋禾凝神屏气手脚微凉的跪伏在地,就听到陈嬷嬷话锋一转笑呵呵的道:「秋禾,起来吧,皇太后召你到跟前说话。」 * 秋禾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跪到殿内的,只知道小心的一吸就能闻到淡淡幽香,等到很久以后秋禾才知道这是安神香。 此刻她正挺直背脊恭敬的跪在下首,简单大气的宫殿正中央的宝座上坐着一老妇,手中攥着佛珠慈眉善目的看着她,这便是大赵最尊贵的女子,皇太后孟氏。 「走近些叫哀家仔细瞧瞧。」秋禾低声的应了一句是,便小心翼翼跪着往前到了宝座的几步远停下。 皇太后乐呵呵的笑了声,「倒是个乖巧的孩子,抬起头来。」 v第三十章 秋禾攥着手心,扬了个乖顺的笑微微抬起下颌,澄澈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便对上了皇太后的眼,那是一双饱经风霜洞悉一切的眼,秋禾心里一紧,不自觉的就掩下了双眸。 皇太后自然也瞧清楚了她的样子,心中感慨了一声确是个美人胚子,如今还是年纪尚小就已这般,长大了怕更是出挑惹人眼,也就难怪她那自命不凡的孙儿也会动了心思。 之后皇太后又问了几句话,秋禾都认真的答了,才叫她退下,陈嬷嬷则是自然的把她从厨房给调到了屋内。 等到秋禾退下后,皇太后就有些乏了,周子煜两兄弟来这一趟她可要比平日花的气力多的多,陈嬷嬷站在一旁亲自给皇太后捏肩敲背,「还是你最清楚哀家哪儿不舒服。」 皇太后的声音慢慢的就弱了下去,等到陈嬷嬷听到轻微的呼吸声,打算要换个小宫女接上的时候,就感觉到皇太后清醒了过来,半是困惑的喃喃着,「你有没有觉得方才那丫头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陈嬷嬷打起了精神,困惑的思考了起来,然后秋禾那双澄澈的眼就浮现在了脑海里,印象中她都是低眉顺目的,很少会正视着你,之前她都觉得秋禾守规矩,被皇太后这么一问陈嬷嬷反倒是有些犯了难,像谁呢? 「老奴愚钝,倒是一时想不出。」 「你还记得沈家那丫头吗?」 「皇太后说的可是惠妃娘娘?老奴自是记得的,惠妃前些年进宫时堪比贵妃当年,宠冠六宫与贵妃平分秋色,待人接物又不似贵妃这般骄横,您也常常招娘娘来永寿宫说话,只可惜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惠妃沈思妍是礼部尚书沈德明的妹妹,曾经内阁沈老的小女儿,京中出了名知书达礼的贵女,一入宫便得盛宠,前年怀上了龙胎便被封了惠妃,却没想快临盆前储秀宫一场大火,惠妃连同腹中龙子一同丧生火海。 陈嬷嬷仔细的回忆起来,惠妃温婉贤淑长相自然也是百里挑一,不过她最美的便是一双眼秋波依依楚楚动人,而秋禾的较之更澄澈更灵动。 「您这么一提,还真有些神似,但一个是惠妃一个是宫婢到底还是差了些。」 皇太后也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世上之人万千,更何况是眼睛相似的了,就点了点头,「哀家有些乏了,退下吧。」 * 陈嬷嬷给秋禾和蓝叶换了屋子,从八人的通铺换成了四人的屋子,另外两个也是在殿内伺候的宫女,比原先那些殿外伺候的级别高了,通身的气派也不同,见她们两换过来只是互相认识了一下,既无敌意也无热忱。 倒是蓝叶看到秋禾的时候高兴极了,拉着秋禾说了好些话,满满都是兴奋,她刚进永寿宫的时候倒是做过这样的美梦,可因为性子软又没什么自信,等过了两年也就再也不敢奢望。 都是因为秋禾,给了她这份自信,她才能升到内殿伺候,别看只是一个殿门的区别,却是云泥之间,在外头的人是永远都没有资格伺候主子的,也就意味着永远没有期盼。 等到没人的时候,蓝叶的眼睛亮闪闪的拉着秋禾的袖子,「秋禾,我以后都听你的,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便告诉我,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说着又有些害羞的红了脸,秋禾比她厉害多了。 秋禾笑看着蓝叶,「那就先多谢你了,我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只想安稳的待下去。」 找到真相。 蓝叶有些不解,「秋禾你长得这么好看,又什么都会,别说是大宫女,就是掌事姑姑也不是没可能的,而我就不同了,以后我要是能像莲青姐姐那样,我就知足了。」 「就算是姑姑又如何,不还是个伺候人的下人吗,既然如此又有何区别,我意不在此,但你可以的。好了,早些歇息吧,明儿还要熟悉新活。」 一直到秋禾洗漱后躺下,蓝叶还是有些不明白,姑姑和宫女怎么会没有区别呢,不过没关系,秋禾说的都是有道理的,她只要听秋禾的就对了。 换了屋子秋禾一直睡不安稳,合眼休息了没多久又睁开了眼,她有心事。 今后升到殿内有利也有弊,她竟不知要不要高兴,好像到了永寿宫就没有一日是心安的。 这在景阳宫的时候好像从来没有过,想起这个她又想起了那位娘娘,若是她在这一定又要笑话自己了,肯定会轻蔑的嘲讽她想太多。 她最喜欢的就是看热闹了,今儿发生的事她肯定觉得有意思,只可惜她没瞧见,要是能回景阳宫看看她就好了,如果她还愿意见自己。 秋禾几乎可以确定她就是景阳宫曾经的主位陈贵妃,一个嘴硬心软爱落井下石,又忍不住出手帮她的好心人,她到底为何会怨气不散,或许等她了结了姑姑的事可以找到其中的缘由。 想着想着秋禾就有了些困意,慢慢的闭眼睡了过去,却未曾发现窗边微凉的萤光一直到天明才黯淡下去。 真是个没出息的贱婢,哼。 前半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奇怪的是到了后半夜却睡得格外的安心,秋禾睡眠很是规律,这日却是过了往常的时辰还在睡着。 是蓝叶起身后才把秋禾给喊了起来,她梳洗完屋内另外两人早就走了,多亏了蓝叶叫醒了她不然怕是第一日就要挨责了。 看到蓝叶坐在铜镜前还是梳着以前那般不合适的发髻,秋禾几下戴好自己的发冠,走过去接过了她手里的梳子,轻柔的给蓝叶梳头,并耐心的告诉她如何梳。 v第三十一章 秋禾的性子便是谁欺负了她定当如数奉还,但若谁待她好,她就还以十分,尽管她知道在这内廷没有人是能信赖的,却也还是无法对她人散发的善意视而不见。 「秋禾你待我真好。」蓝叶眨着眼睛脸颊红扑扑的,觉得自己真是幸运极了,能遇上秋禾这样好的人。 秋禾只是回了一个笑,当初的夏绿也是这般说的,可结果呢?只是秋禾没有说这些无用的话,给蓝叶戴好发冠两人就匆匆出门了。 殿内的事务瞧着比殿外干粗活的宫女体面,却一点都不轻松,起初的几日她们只是跟着莲青在学,秋禾还以为经过那日的事情莲青会故意的刁难她,没想到的是莲青就像是没发生过一般,正常的教她与蓝叶。 包括行礼沏茶端茶样样都是瞧着简单,可真正的接触起来才知道里头有多少的门道,秋禾原本也是抱着不得不学的心态,等到了解了才越发的认真起来。 「秋禾你学的真好,方才莲青姐姐都笑了,定是你做的好,我就不同了一会还得顶碗。」蓝叶有些沮丧又崇拜的看着秋禾。 做的不好莲青就会罚,一视同仁,不过一般被罚的都是蓝叶,秋禾听着她单纯的抱怨难得的露了个发自内心的笑,点了点蓝叶的额头,「你啊你,就是不用心学,跟我做手要直腿要微曲……」 又学了几日,她们日日都是起早贪黑回到屋里倒头就睡,总算是让莲青满意了,两人才正式的开始在屋内伺候。 原先她想着,各宫妃嫔们总会来向皇太后请安的,若是能见到传说中的贤妃,没准能从她身边的宫女那打听些消息,却不想因着皇太后身子不好,免了这些娘娘们的请安,每逢月初或是重要的庆典才会来永寿宫。 她们能等得秋禾却是等不得,只能重新把希望寄托在别处,只是她能去小厨房的机会少了,也不知道这几日李太监那边可是有了消息。 正这么想着,内殿里头陈嬷嬷就出来了,「秋禾你去厨房瞧瞧,皇太后的汤怎么还没好,顺便把今日份的单子给她们送去。」 秋禾轻快的应了声,仔细的和陈嬷嬷核对了菜名,说了两遍确认没错就出了殿门,正巧外头司膳司的宫女来给皇太后送新研制的点心,秋禾就对上了宫女的脸,轻轻勾了勾嘴角,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夏绿。 看到秋禾的夏绿也是一愣,原本明亮的眼睛不安的偏向一旁,装作没有看到秋禾的样子站在一旁,等到秋禾路过她的身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轻飘飘的丢了一个真巧,就目不斜视的走了。 可就这么两个字让夏绿险些没端稳托盘,那次慧儿的事情虽然没有波及到她,但因为成日思虑这边的事情成没成,好几日魂不守舍就被姑姑罚了几次,在司膳司越发的没地位了,就连原本亲近的水月两人之间也不知为何有了间隙。 今日是给各宫送点心的日子,她好不容易才求到这个机会,她也知道秋禾不仅没被罚还被调到了永寿宫,还在心中暗暗的想着以秋禾的脾气到了永寿宫总会有她受的,却没想到秋禾竟然在永寿宫也能混的如此好。 一边担心秋禾会秋后算账,一边又嫉恨,让夏绿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不同于夏绿的担惊受怕,秋禾倒是心情愉悦的很,报复敌人的方法有很多种,精神上的恐吓便是其中之一,一想到夏绿回去好几日都要睡不好,她就说不出的畅快!这样的人,都不配她动手收拾。 到了小厨房,瞧见她来了的小太监眼睛一亮,打了个招呼就跑进去报信了,等她进了里头李太监已经老神在在的喝着茶了,只是瞧见她进屋连理都没理她一下。 秋禾赶紧先把陈嬷嬷交代的事情给办好,再不紧不慢的到一眼都没瞧她的李太监跟前卖惨,「李爷爷,秋禾饿了。」 李太监打定主意是要晾晾这丫头,嘴上说得好听一口一个李爷爷,他听到秋禾进了内殿不知多高兴,做了她喜欢吃的准备给她庆贺,这丫头倒好,干脆连小厨房都不来了! 这是嫌他们这儿的庙小了!哼!今儿就别指望爷爷他搭理这小东西! 结果秋禾用这么可怜巴巴的语气一说,李太监就心一软,没好气的道,「难不成进了殿内还饿着你了!」后来没忍住又狠狠的白了她一眼,「该的!」 秋禾就赶紧拿出一双纳好的鞋底,做工先不说至少这心意是在里头了,李太监哼哼唧唧的瞧了一眼,「这么难看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得出手。」说着又宝贝的塞进了大袖里,生怕被人瞧见给秋禾带来麻烦。 秋禾的心底一暖,若说她幸也不幸,她从小与母亲相依长大,没有父亲更别说是祖父或是来自外祖的关怀,她虽然不能保证以后李太监是否会害她,但在此刻李太监确实是真心将她看作一个晚辈。 瞧她这么可怜兮兮的,李太监还是拿了几个小兔子形状的豆沙包给她,豆沙甜糯不腻,秋禾一口气就吃了两个,满足的眯了眼睛说好吃,顺便交代了这几日都干了什么,这才没机会来看他。 李太监早就原谅她了,这会只是面子上下不来,听了她说的才皱了眉不再说其他的了,等到秋禾快走的时候,他才小声的说了句,「我找人去查过了,那个叫玉兰的宫女确实在浣衣局,至于是不是你要找人就得你自己确认了。」 秋禾没想到李太监真的替她去查了,她原本也是抱着一丝侥幸,如今成真了还有些惊喜,「李爷爷可是有法子,我想见她一面。」 李太监犹豫了一会,「爷爷劝你一句,入了宫就没什么情义好讲的了,若真是她,如今她在浣衣局你能依仗她什么?还不如当做没这人,免得惹得一身腥,沾上储秀宫三个字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秋禾眼神微动,她知道李太监这是真心实意的劝她,只能小声的解释,「到底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爷爷就当是我替她娘瞧一眼,她过的可还好。」 李太监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秋禾会这么说,若是真的能劝动那就不是他瞧在眼里的丫头了,沉默了一会李太监才道:「每隔十日便有太监要去一趟浣衣局,应该是在三日后,既然你铁了心要去,我便帮你一回,只是这事不能叫他人知道。」 秋禾瞧着周围没人,跪在了李太监的跟前诚心的磕了三个响头,「爷爷的恩情秋禾没齿难忘。」 「得了,起来吧,就冲你这一声爷爷,这事我可不得管到底吗?」 秋禾出了小厨房只觉得身心愉悦,甚至想好了等见了玉兰都要问些什么,好像一团迷雾终于要拨云见日了。 可她刚要回去,就瞧见一眼熟的小太监从内殿走了出来,好像是周文衍身边的小冬子,她正下意识的想要躲,就看到他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v第三十二章 「你,你,你,还有你!跟杂家去搬花。」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秋禾:????? 她整个人都快缩到柱子后头了,这还能被点到!故意的吧!!! 秋禾只得硬着头皮小步的走到跟前,小冬子却像是不认识她一般,眼高于顶的尖着嗓子哼了声,「快些跟上,杂家还要去伺候殿下,哪有这么多时间跟你们在这耗的。」 秋禾舔了舔小虎牙,仔细的环顾四周周文衍好像真的不在?想来也是,要是他来了殿内哪能这般的安静,原本提起的心这才放下了。 小冬子一路带着几个宫女往后殿的小花园去,到了上回的山茶花跟前停了下来,仍然还是光秃秃的枝叶,只是不同的是,样貌最好的几株如今已经被连根拔起仔细的移到了花盆中。 秋禾奇怪打量了一眼,小冬子已经不停的催促了起来,她才又低下了头,好端端的花这是要移到哪儿去? 红酥就站在一侧眼神阴恻恻的盯着她们,不过几日不见她已经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宫女们排着队一个个上前去搬花,巧的是轮到秋禾的时候,前头的宫女将地上的花盆搬完了,秋禾还在暗暗窃喜花没了不是不用搬了。 结果就听到小冬子冲着秋禾不耐的喊着,「动作利落些,将这些栽好的花盆搬到宫门外自有小太监在等着了,你!对,说的就是你!还愣着做什么,跟杂家到这边来,听不懂还要杂家亲自来请你不成。」 笑僵在脸上的秋禾:…… 秋禾只得认命得跟着小冬子往另一处走去,一个院门之隔这边种满的是月季,虽是初春料峭却被照料的很好,枝叶抽出了新芽,满目的嫩绿让人瞧着便心情舒畅。 「公公,奴婢搬哪个?」秋禾回过神才发觉小冬子人已经不见了。 空荡荡的院子让秋禾的眼皮一跳,转身就打算原路返回,便听到一个慵懒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嗯?景阳宫的宫女彩珠?你是真觉得爷瞧着像这般好糊弄的人?」 这一回秋禾是真的浑身一僵,唯一的反应就是跪下不说话,心里却是恨不得给他套了麻袋来上几拳,这登徒子真是阴魂不散了! 周文衍今日还是贯彻了他倜傥不羁的风格,即便是月白的大袖衫上也绣满了锦绣的图案,金丝银线衬的那张玩世不恭的脸越发的轻佻。 「奴婢秋禾见过殿下。」 「怎么不说是彩珠了?我倒是想听听,这回你还能编出什么由子来。」周文衍把玩着一把骨扇,一步步的逼近,秋禾的脑袋都快低垂到地面声音也是轻细的快要听不见。 只见骨扇在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打了个转,下一刻扇柄就轻佻的抬起了秋禾的下巴,即便是不情愿,秋禾也看到了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掌。 顿时脑子一片空白。 下意识的就伸手啪的打开了扇子。 周文衍:??? 秋禾:…… 秋禾此刻很想剁掉自己这只下意识反应的爪子,她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多种杀人灭口的可能性,都觉得成功的几率的为零,就听到一声爽朗的笑声。 眼前的周文衍突得笑了起来,这也不是秋禾第一回见他笑,但以往总是带着轻佻若是散漫,这次却是不同,就像是夏日的骄阳般炙热,叫人生不起厌来。 不得不说笑起来的周文衍确是有几分姿色,比起周子煜来说更显英气俊朗。 但是他到底在笑些什么?这有何可笑的!被一个宫女如此不恭敬的相待,难道不应该是气愤吗? 秋禾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周文衍,等到他笑得疲了才勾着她的下巴仔细的瞧,这回秋禾吸取了教训一动也不敢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委屈的好似下一秒便能哭出来,与方才判若两人。 「这会怎么不继续装了?明明是只牙尖嘴利的小野猫,还跟爷在这装楚楚可怜的小兔子?嗯?当爷真的这般好骗?」 「殿下说的奴婢听不懂,方才只是一时情急,并无对殿下不敬之意,求殿下开恩。」秋禾咬着下唇双眼通红的微垂着眼眸,瞧着就让人心软。 周文衍若不是早就知晓她变脸之快,早就被她给蒙骗了,想来前几次可不就是这般的上了当,可周文衍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觉得有意思极了。 就在秋禾安耐不住想要鱼死网破的时候,周文衍蓦的松开了手,好整以暇的看着秋禾,「听不懂没事,但是你猜,若是一会我去找皇祖母,央求她把你赏给我,你说皇祖母可是会答应。」 秋禾的面色不改,手掌却是忍不住的收紧,咬着下唇过了一会才认真的道:「奴婢身无长技又入宫不过两月有余,能得殿下喜爱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不敢妄加揣测殿下的心意。」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已经想好了,这登徒子若是真敢去找皇太后,她也敢此刻就一头撞在这,绝不会让此等小人得逞。 这么想着就感觉到周文衍往后退了几步,笼罩着她的阴影消失了。 v第三十三章 耳边就响起了他洋洋得意的轻笑声,「爷这是吓唬你呢,瞧你那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就这么不乐意伺候爷?这回总算是,也叫你尝到被人耍的滋味了吧。」 秋禾:…… 真是太幼稚了! 不过秋禾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若真如他所言只是吓唬她,那这个人好像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无可救药。 下一刻便看到周文衍长臂朝着她的方向一伸,她就感觉到发顶多了样什么东西,然后周文衍满意的瞧着她上下的看。 秋禾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摸,便摸到了一些光滑的珠玉,好似是一支步摇,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周文衍,这又是什么意思,硬的不行打算拿珠宝哄骗她? 「前几日去孟府赏画,正好瞧见孟思远宝贝极了这玩意,想来总是值点银子,便讨来玩,想着勉强能衬你,今儿这么一瞧爷的眼光果真是好。」 秋禾对这样的转变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愣的眨了眨眼,难不成这周文衍真是对她上了心?就因为她长得好看?又或是觉得她新鲜有趣? 「殿下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这不合规矩。」 周文衍已经恢复了一贯慵懒的模样,「你说这样的话可就落俗了,爷就是觉得你与我一样,是个不讲规矩之人,才觉得你有趣与旁人不同才会对你另眼相看。再者说来,在这宫内与爷而言从无规矩二字。」 不知为何,明明眼前的人与往日无二,仍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懒散样,可说到规矩二字的时候,秋禾能敏感的的感觉到他散发的通身寒意,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回了那个懒洋洋的登徒子。 甚至走的时候还挑了挑眉,「下回若是再被我发现你敢躲着我,小心真去讨了你。」 秋禾欲哭无泪,真是怕了他这二世祖了,惹不起连躲都不让人躲了吗! 拔下发髻上斜插着的那支步摇,这才瞧清楚了它的样子,是支镶满了珠玉的蝴蝶步摇,阳光下瞧着五光十色很是璀璨,这份突如其来又不容拒绝的赏赐,她也不得不收下了。 只是有了这一小插曲,让秋禾对周文衍这个人有了不同的看法,这人的城府颇深绝不是表面瞧着的这般纨绔,她竟然有些看不透了。 若是放在往日,秋禾对周围的人和事都很是机警,今日被周文衍打了岔,根本无心察觉其他。 这会收起步摇便从小院匆匆离开,一直没有发觉有人在一旁偷偷的看着这一切。 * 秋禾出去的时候小花园内已经没人了,她快步的回了前殿,莲青知道她被小冬子喊去帮忙,倒是没对她离开这么久有什么多余的话,只有蓝叶知道她去搬花了,还小声的安慰了她一番。 秋禾这才安心了一些,至少周文衍来永寿宫确实是悄悄的来,并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出现过,也就意味着他没有说谎,说要将她讨去不过是吓唬她的话。 她如今好不容易离真相近了一步,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这一切。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两日,直到与李太监约好的前一晚,发生了一件怪事,秋禾的发冠不见了,找了许久最后在枕边发现。 而发冠的正中间有一颗粉色的珠子,掉落在枕上。 到了约定好的时辰,秋禾拿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快步的出了门,一路朝着小厨房去,这会是换值的时候,人来人往倒没有人注意到秋禾的身影。 小厨房里也正在忙碌着准备皇太后的晚膳,秋禾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露了个脸,算是让众人知道她来过。 再换了太监服,好在这会天寒,穿的衣物多,她又学着李太监的样子缩着脖子半个人都缩进了衣领里,再在自己脸上抹了些灰,若不是熟悉的人根本就认不出,这才低着头小心的出了侧门。 每隔十日的傍晚,永寿宫的太监就会去浣衣局将清洗好的衣物被褥拿回来,秋禾就是打算趁这个机会,去一趟浣衣局见一面玉兰。 可从早上起秋禾的眼皮便一直跳个不停,心神有些不宁,等到了午晌,就连蓝叶和她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 「秋禾,你是不是身子不爽落,今日你不当值,要不我替你与莲青姐姐说一声,你在屋里休息会。」 秋禾确实打的主意是装病,既然蓝叶主动的提起了秋禾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许是昨夜吹了风着了凉,头有些沉,那便有劳你了。」 能帮上秋禾的忙,蓝叶不知道有多开心,圆圆的小脸蛋上挂着骄傲的小表情,像是做了什么了不得事一般,就连秋禾都有些忍俊不禁,想着若是再相处一段时日,蓝叶仍保持这样的初心不变,或许真能让她觉得这后宫之中有真情谊。 蓝叶把秋禾生病的事报给了莲青,莲青倒没有不同意,只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古怪的看了秋禾一眼,见她确实是恹恹的脸色极不好,才信了几分。 「既是病了便不要乱跑,对了,顺便去小厨房讨碗姜茶,好生在屋内休息。」 秋禾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没想到误打误撞还能去一趟小厨房,对于莲青那份探究的神色并未深究。 v第三十四章 等到秋禾去了小厨房,莲青才看着一脸单纯的蓝叶状若无意的问了句,「今日三皇子要来给皇太后请安,你没告诉秋禾吗?」 蓝叶眨了眨眼比莲青还懵,「奴婢不知啊。」原先她在下等宫女的屋内,何时有皇子来都会有人时刻关注着,提前一日便会有人说,可换了屋子与另外两人关系不咸不淡,几乎没有什么私下的交情。 关于殿内的这些消息她们更是从来不对蓝叶和秋禾说,这一回蓝叶是确实不知道周子煜今日要来请安,可莲青明显是不信的。 高深莫测的哦了一声,就转身进屋了,倒是蓝叶想起了那一日见到周子煜的情形,三皇子真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以前只是隔着人群远远的看上一眼,上回三皇子竟然看她了,就那一眼让蓝叶做了好几夜的梦。 想到周子煜又要来,她的脸就先烧了起来,又能见到三皇子了!兴奋的同时蓝叶又想起来了,秋禾长得比她好看多了,若是三皇子见到秋禾岂不是更要侧目。 就连她都喜欢秋禾,更何况是别人,蓝叶陷入了自我的挣扎和烦恼中。 另一头到了小厨房的秋禾,根本就不知道蓝叶的苦恼,李太监偷偷的给了秋禾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套太监服,秋禾骨架小但人纤长若是趁着傍晚那会人杂瞧不清,确实能混进太监堆里。 「正巧你来了,不然我得找个由子喊你过来。我那徒弟小炉子染了风寒,我煎了安神的汤他会一直待在我屋里休息,没人会发现,切记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你的身份,瞧一眼便回来,不能交谈更不能叫她认出你来。」 秋禾满口的答应,可心里已经想好了等到了那边如何行动,李太监都是为了她好她自然不能连累了李太监,可机会只有这么一次,她也必须要把握住。 「到了时辰,你便说是到小厨房来提饭,到时候偷偷从侧门换了衣服出去,有人问起来我会替你遮掩一二,只要你按时回来就不会有事。」 * 皇太后刚用过午膳,陈嬷嬷送上了沏好的花茶,外头小太监就进来禀报周子煜到了,皇太后赶紧露出了笑,陈嬷嬷扶着她老人家下塌,那边周子煜已经掀开布帘走了进来。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周子煜生的白净却不喜太过素雅的颜色,嫌弃太过软弱,偏好沉稳的颜色,今日便穿了一身赭色的大氅披风,衬着目若星辰仪表堂堂。 「快起来快起来,这么些日没来可是你父皇又派了新差事?你才回来没几日,也不叫你多歇一歇,他不心疼哀家心疼。」皇太后一副捧心的伤心样叫周子煜赶忙的哄。 「为了赶大婚之期府邸还在修葺,孙儿日日都要盯着,这才没能进宫给皇祖母请安,都是孙儿的错。」 皇太后突得眯眼笑了起来,「哀家真是老糊涂了,我们煜儿都要成亲了,过年那会石家那丫头进宫哀家瞧见了,是个可心的,配我们煜儿郎才女貌。」 周子煜大约是已经习惯了,被皇太后这么直白的打趣也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笑着道:「皇祖母瞧了说是好的,那定是极好的,孙儿也就安心了,以后还能多个人替孙儿来讨封包。」 皇太后被哄得很是高兴,「你这小滑头,哀家还能少了你的不成,兄弟里头除了老四就数你日日惦记哀家这点好东西,他啊,连哀家院子里的花都不放过,你两真不愧是一个母后教出来的!」 周子煜听到周文衍的名字眼里闪过刹那的阴鸷,在听到说一个母后的时候更是喝水的动作都是一顿,「都是皇祖母疼我们。」 即便是周子煜的神色转变的很快,也没能逃过皇太后的眼,皇太后嘴角含了个笑,岔开了话题。 没说多久莲青就领着宫女们进来奉茶,端到周子煜眼前他便下意识的看去,正好对上蓝叶那双乌黑圆润的眼眸,很可爱但可惜不是上回花园那个小宫女。 周子煜心中有些失望,但仍是习惯性的冲着蓝叶扬了个笑,直把蓝叶瞧得手足无措,收了木托盘小心的退了出来。 陈嬷嬷自然也看到了蓝叶,下意识的皱了皱眉,难道经过上回的事情莲青还不懂她的意思吗? 蓝叶一直退到殿外心还是跳得飞快,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得好一些,心里却在想不过是被三皇子瞧了一眼她便如此的没出息,若是以后真的日日伺候殿下,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周子煜这回没坐多久就告退了,他还要赶着出宫,出殿门的时候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仍然是没瞧见那日的小宫女,便笑着摇头走了。 蓝叶偷偷的看着周子煜的背影离开永寿宫,才没骨气的收回了目光,那边陈嬷嬷就出来问话了,知道秋禾是身子不舒服,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叫她好好休息。 回了殿内皇太后正倚着在闭目养神,知道陈嬷嬷回来便问了一句,「上回那丫头呢?」 「您说巧不巧,偏是赶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 皇太后嗯了一声,过了许久才幽幽道,「那也只能怪她自己没有福分。」 * 蓝叶还想着方才周子煜的事情,正在发着呆,就感觉到有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去看才发现是许久没见的红酥,有些奇怪。 「红酥姐姐?你找我有事吗?」她们原先关系就一般,整个屋里的人都爱差遣她,并没有人真心待她,尤其是红酥平日里从不给她好脸色,等到她进了殿内倒是各个来巴结了。 起初她还有些新奇,但秋禾却是从来不搭理这些人,她也觉得没意思起来,也就学着秋禾的样冷着她们,也就没这么多自讨没趣的人了。 「蓝叶,你这会可是有空?」 v第三十五章 蓝叶心思单纯,没想太多就跟着红酥去了一边,红酥也不绕弯子,单刀直入的道:「听说三殿下对你另眼相看,姐姐这里先给你道喜了。」 蓝叶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能被三皇子看上,那些对她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如今听到红酥这么说她的脸涨的通红,「红酥姐姐不要瞎说,没有的事,我长相一般哪里能得殿下的青睐。」 红酥拉着她的手,「蓝叶,你可不该如此妄自菲薄,我早就觉得你与我们不同,原先冷落你也只是嫉妒,如今总算是承认了不如你,是真心诚意的想要恭喜你。」 蓝叶有些迷茫,原来曾经她不受待见不是因为她长相平平又笨吗?而是因为她太好,所以被嫉妒了……这简直就颠覆了她原来的所有认知,但好像和秋禾说的有些能对上,秋禾也说过的,她不比任何人差。 难道这些都是真的? 「只是可惜……」红酥惋惜的看着她,还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欲言又止。 「红酥姐姐可惜什么?」 「可惜你为人太过善良了,明明是你先见的三殿下,可偏偏有人妄图用些下作的手段争得三殿下的青睐,那原本都该是属于你的,却要落到她人的手中了。」 蓝叶越听越觉得糊涂了,「红酥姐姐说的是谁?我怎么听不明白。」 「秋禾,除了她还能有谁!只有她永远的从永寿宫消失,不再出现在三殿下的眼前,你才能真正的得到三殿下的喜爱。」 一路朝着运送衣物的队伍走去。秋禾来的晚,领班的太监大约是已经得了李太监的招呼,知道小炉子身子不好说不了话,这会只是不耐的打量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小炉子你动作快些仔细跟上。」 等到秋禾站好其他人就推着拿衣物的木板车往前,一直出了永寿宫的侧门,秋禾才回头瞧了一眼,她这就算是出来了。 小太监们的脚步快,木板车的轱辘在泥砖上翻滚发出吱嘎声,秋禾一路低着头加上宫服宽大遮住了脖颈,倒是没有人发觉她和平常有什么不同。 只是因为她谨慎的低着头不敢到处乱看,并没有注意到,另一侧推车的太监小豆子,从她出现就一直在偷偷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而另一头的红酥还在轻声细语的劝说着蓝叶,「蓝叶我是不忍心看你被人利用,我与你一道在这永寿宫这么多月,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秋禾不过才来,她对你好那是为了攀着你往上爬呢。」 蓝叶咬着唇没有说话,她觉得红酥说的不对,她没有什么地上的值得秋禾利用的,相反的是她一直在受秋禾的帮助,如果没有秋禾她现在还是那个懦弱不敢言语的蓝叶。 许是看蓝叶不信,红酥心一横继续道:「秋禾心机颇深,私下勾引殿下,我还亲眼见过她和四皇子幽会,我也没打算叫你做什么,只是告诉你实情,怕你被蒙在鼓里还当她是个什么好东西。」 不是三皇子吗?怎么又变成四皇子了?蓝叶不相信秋禾是这样的人,但由不得红酥继续说,那边莲青已经出了殿门,红酥赶紧装作一副刚刚路过的样子,等到红酥看向别的方向继续不死心的说。 「我到底是不是说谎,你回屋子瞧瞧秋禾在不在就知道了,她根本就没病是在装病骗你,三殿下一来她就故技重施的失踪了,这会定是去想方设法的私下求见了。」 蓝叶想起上午秋禾的不正常,眼里露出了些许的迷茫,难道红酥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说这么多是想我做什么?」 红酥的双眼一亮,「不用你做什么,你只要做个人证将你见到的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就成了。」 * 浣衣局是八局之中地位最低的,位置也处于内廷最偏远之处,绕了好几处宫墙一路上的宫人也渐渐的少去,他们的木板车才缓慢的停了下来。 秋禾从领子里仰头便看到了宫门匾额上书‘浣衣局’,红漆已经有些暗红斑驳,门边的侍卫瞧见他们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还是里头的大太监听到动静恭维的跑了出来。 「哥哥们可算是来了,衣物都已经在收拾了,还要半个时辰,茶水早就备好等着哥哥们了,快快里头请。」 他们虽然在永寿宫是说不上话的小太监,可永寿宫的名头在整个宫内都可横着走,就见领班太监被哄得心情愉悦,一伙人就把木板车靠在一边跟着进了宫内。 浣衣局虽是位置偏僻,可地方宽敞,瞧着并不比永寿宫小,一进宫门随处可见晾晒着衣物的架子,以及来往的粗使宫女,形容惨淡样貌粗鄙。 就像李太监所说的一样,能到浣衣局的大抵都是犯了错之人,到了这的人除了蹉跎岁月和拼了命的往上爬,便再无出头之路。 休息的屋子亮堂宽敞,桌上已经摆好了茶水,其他人都已经很习惯了,坐下便脱了顶帽开始喝茶说话,唯独秋禾格格不入的缩在边角处。 浣衣局的大太监正在巴结领班太监,瞧见秋禾的样子还笑着问了声,「这位哥哥可是新来的,瞧着眼生的很。」 「这是厨房李爷爷的徒弟小炉子,说是着了寒甭搭理他,咱们喝咱们的。」 秋禾突然被提到名字后背就冒起了冷汗,好在他们也就说了这么一句,就没人再搭理过她一下,秋禾瞧着还有一会的样子,就假意要去方便溜了出去。 她学着太监尖细的声音问了路,往茅厕的路上她就瞧见穿着一色宫服的宫女们正在收衣物,她便直接掉转了方向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v第三十六章 「打搅这位姐姐,可知道宫门怎么走,我头回来这边当差,找个茅厕的功夫就迷了路。」秋禾拉了一个落单看着年纪不大的宫女问道。 许是很久没见过外人了,看到秋禾还觉得新鲜,蜡黄的脸上挤了个表情,「你是哪个宫的?朝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拐过弯就能看到了。」 秋禾千恩万谢说话客气,长得又白净很容易让人生起好感来,他们又在角落没人瞧见,便忍不住与他多说了两句话。 「我在永寿宫当差。」 小宫女听到他是永寿宫的,眼睛都亮了像是饿了许多日突然瞧见了肉似的,「永寿宫可是个好地方,听说皇太后和蔼极了。」越说语气越发的艳羡。 知道秋禾是永寿宫的太监就变成了小宫女巴结他,胡扯了一通,秋禾才问到了正题,「姐姐可是认得一个叫玉兰的,我刚进宫那会得她恩惠,听说这会在浣衣局当差,就想顺路瞧瞧。」 小宫女知道他来找人的有些兴趣缺缺,但还是指了指,「玉兰啊,喏,不是在那边吗,她还有这么好的心肠给人恩惠?平日里最数她冷漠不搭理人,瞧她那鬼怪一般可怖的脸,小公公别是找错人了吧。」 秋禾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脸上带着面纱的宫女正在收拾衣物,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平整的,一眼就能看出是烧伤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玉兰她总觉得有些眼熟。 秋禾的手指发白眼神微黯,她想到了那场大火,活下来的人尚且如此,那在大火中丧生之人又是何其的痛苦,「姐姐可是确定整个浣衣局只有这么一个玉兰?」 得了肯定,秋禾才勉强的勾了勾嘴角,从兜里掏了块糖给了小宫女算是答谢,小宫女原本是不快马上就消失了,乐不可支的一连问她还有没有别的要帮忙的事。 秋禾就趁机让她把玉兰喊过来,得了好处的小宫女自然是答应的好,过去和玉兰说了句什么,就瞧见玉兰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她自己很懂事的走到了一边去。 玉兰是过来收东西的,突然看到钻出来一个小太监,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就像是没看到她一般,继续手里的动作。 秋禾抓紧时间上去和她套话,用的自然是别的套路,「这位可是玉兰姐姐?弟弟我在永寿宫当差,碰巧听说姐姐以前是从储秀宫出来的,想问姐姐打听个人。」 一直没反应的玉兰,在听到储秀宫三个字的时候明显的动作一顿,但马上又恢复冷漠,装聋作哑一句话不发,配上她烧伤的狰狞面容,叫人浑身发怵。 可秋禾却是一点都不怕,她是见过真正鬼怪的人,眼前不过是个毁了容貌的女子,相比而言并没有什么可怖的。 她仔细的观察着玉兰的身量和样子,都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女子重合,但为何她成了玉兰她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当日的储秀宫又发生了什么。 玉兰的手脚利落,很快就把东西都收好了,便不管秋禾直接抱着木盆就往前走,秋禾也不拦她只是轻轻的喊了一声「香兰」。 原本一直往前的玉兰脚步一顿,就在秋禾以为她会回头的时候,加快了脚步离开了,但就这么一个轻微的细节,秋禾可以断定,这个人绝对不是玉兰,就是惠妃的贴身宫女香兰! 玉兰走后,方才那个小宫女瞧见秋禾吃了瘪,又跑过来和她说话,「小公公,这样的恩还不如不报,玉兰来浣衣局就是这样了,从来不说话也没人敢看她面纱摘下来的样子,要我说,您还是算了吧。」 秋禾笑着说了句多谢,没有多说什么,就原路返回去准备跟着队伍回永寿宫再做打算,只要人在这她就有办法撬出她嘴里的话来。 小宫女得了好处怕她找不着路,很是热心的给她指了路,秋禾就揣着心事回到了休息处。 可奇怪的是屋内已经没人了,只剩下方才一道来的另一个太监小豆子,秋禾下意识的缩了缩脖颈,掩着口鼻吸了吸鼻子,掐着嗓子喊了声豆哥哥。 「小炉子,你怎么去了茅厕去了这么久,他们等不及已经先回去了,真是倒霉偏要叫我在这等你,我们赶紧的赶上去。」 秋禾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捣蒜似的点了点脑袋,跟着小豆子出了浣衣局宫门,她出来的时候还留意了一下,原本搁在外头的木板车确实已经不见了。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他们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秋禾画过内廷图知道路没有错,也就没有再多想,小豆子也真像他说的那般急着赶路,并无不妥之处。 她是何时发现不对的呢? 路到尽头的时候,秋禾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离开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多久,就算他们真的已经拿好东西回去了,他们这么紧赶慢赶的不可能还看不见踪影。 心里有了戒备就看什么都觉得可疑,她假装崴了脚,说要歇一歇,前头的小豆子就干脆的回来要拉她,「真是金贵,不就是崴了脚,你可快些吧,我可不想回去受责罚。」 从浣衣局出来的路上很是僻静,这会又是用饭的时辰,四处都静悄悄的,秋禾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几步。 但她到底是没有小豆子的动作快,下一刻她就被捂了口鼻,失去了知觉。 秋禾的眼皮很沉,她听不清周围的声音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她想动想睁眼却动弹不得,整个人就像是飘浮着,直到耳边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音。 「都按你说的办好了,人就躺在那,我偷东西的事可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你放心,我要的是这个人,与你无冤无仇的,又何必要害你呢,只是我不方便动手,你来。」 v第三十七章 两人像是走近了一些,声音越来越清晰,尖细一些的是小豆子,至于另外一个也是熟人,她听见小豆子继续问:「如何处置?」 「我要她死!」女子的声音带着怨念和恶毒,说完仍然不觉得解气,带着些许的兴奋一字一句的牙缝间挤出,「不,先要划花她的脸,没了这张勾人的脸蛋,我看她还如何魅惑人心!」 是夏绿的声音,秋禾才知道原来女子恶毒起来,竟然比厉鬼还要可怖的多。 她甚至还能记得初见夏绿的样子,她满脸的单纯和依赖,跟在她身后喊她秋禾姐姐,相较如今,或许这便是人心了。 秋禾能听金属划破皮肉的声音,但是她什么都做不了,随后她就感觉到身体被拖拽着往前,所幸的是她既无痛觉也无知觉,再到后来她就被腾空的从上丢了下去。 重重的摔在满是枯叶的废井当中,上头是尖细的闷笑声,持续了许久耳边才寂静了下来。 秋禾知道她恐怕是要死了,只可惜的是她可能至死都没人会怜惜一下,曾经视她如珠如宝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她感觉到最后的一丝意识正在消散。 她不想死更不能死,她要活着,她要找到凶手她要替姑姑报仇! 就在意识消散的一瞬间,她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浮了起来,她游离在自身之外,看着‘自己’的身体正飞在半空中朝着宫殿穿行而去,然后她的双眼一黑又重新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有知觉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傲慢又熟悉的声音,「没用的废物,在本宫的面前倒是能的很,如今竟然被几个贱婢欺负成这样,真是丢人!」 秋禾黯淡微张的双眼猛地睁大,不敢相信的环顾四周,漆黑冰冷的宫殿此刻亮着不真实的烛火,那座金碧璀璨的宝座上斜倚着一华贵美艳的宫妃,不是之前那位娘娘又是谁。 秋禾这才发觉自己置身何处,撑着手掌心慢慢的从地面坐了起来,突得咧嘴笑了起来,「娘娘,奴婢这是死了吗?您说的对,奴婢真没用,倒不如死了干脆,还能常伴娘娘身侧。」 笑着笑着就有大滴的泪水,啪嗒的滚落在寂静的深夜,秋禾努力的睁大了自己的双眼,不想让自己死后还这么的狼狈。 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思的女鬼,不知为何在看到秋禾如此的时候,内心无比的焦躁,一股怒其不争之意涌上心头,蓦地从宝座上移到了秋禾的眼前,秋禾呆呆的仰着脑袋看着她发间摇曳的琳琅珠玉。 「哭哭哭,真是无用又懦弱!就你?也配在本宫的身边伺候?就是给本宫提靴子都不配!」 秋禾嘴巴嘟囔着只觉得委屈极了,眼睛微红伸手就要去抱眼前的女鬼,死都死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啊!不让哭她还非要哭个痛快不可!谁拦都不好使! 却没有发觉,她在旁人面前总是无懈可击的,可对着女鬼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流露出真实的自己,又或许是知道在她的面前自己无处可藏。 结果秋禾一扑上去,就发觉她直直的穿过了女鬼艳丽的裙摆,傻兮兮的摔在了地上,还有点疼呢! 疼…… 秋禾这才发觉哪里不太对,狠狠的往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真的疼!她没有死!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颊,光洁如初,根本摸不到一点伤疤,她记得方才不能动弹的时候明明被划破了脸,为何……为何现在好端端的? 秋禾死而复生,甚至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方才的那些是梦,还是如今就处在她的梦境之中,就觉得脑袋一疼,什么东西砸在了她的额头,伸手一摸,小巧圆润的珍珠掉落在她的裙摆上。 「贱婢哭够了吗,哭够了就给本宫起开!」 女鬼不耐的看着她一脸茫然的跌坐在地上,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她真是没事找事,才会救了这么个东西回来! 看到珍珠膏秋禾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方才没意识的样子好似和上回被附体时一样!双眼闪着亮亮的光,死皮赖脸的赖到了女鬼的身边。 「娘娘,是您救了秋禾?昨夜我发冠上的珠子不见了,是不是就是您在提醒我。」 上回她对慧儿有所提防就是因为掉落枕边的珠子,所以女鬼就用同样的方法提醒她,只可惜她揣着心事并未往那个方向细究,这才导致了今日的结局。 女鬼睨了她一眼,不屑和她说话,可就是这样傲慢的神情,却让秋禾更加的确信这就是她的一贯作风,「娘娘,您待秋禾真好。」 见女鬼没有回应,秋禾又大着胆子的靠得近了一些,「贵妃娘娘?您不是不能离开景阳宫吗?是如何知道我会有危险,又能救了我呢。」 对这个称呼女鬼没有反驳,也就让秋禾更加的确信了,她便是传闻中的景阳宫主位曾经宠冠六宫的陈贵妃。 「本宫是不能离开景阳宫,可本宫却能依附在别的事物身上。」秋禾就想起之前屋内总是会亮起的荧光,她之前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想来很有可能就是陈贵妃的魂魄。 故而她知道有人要对自己不利,也没法现身告知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提点,方才又附身救了她的命,秋禾的眼眶又有些红了,除了娘亲和姑姑,她是这世上待自己最好的人。 不,最好的鬼。 「憋回去!不许哭!贱婢你可不要误会,本宫只是还有事情没有搞清楚,这才救了你的贱命,不然谁要管你的死活。」 秋禾用力的点头嗯了一声,终于咧嘴笑了,嘴硬心软嘛,她都懂的! v第三十八章 陈贵妃:????? 「这事暂且不谈,本宫来问你,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查储秀宫走水一事。」真是幼稚!陈贵妃不想去看这丫头感激的双睛,果断的岔开了话题。 秋禾下意识的碰了碰手指,面不改色的道:「我就是秋禾啊,至于查储秀宫的事,只是为了一个故人,我没有说谎也没有欺瞒娘娘。」 陈贵妃目光一凝,回想起方才在秋禾身上感受到的那股戾气和仇恨,也就是这个让她最终出手救了她,可这个小宫女一点都不老实!这是把她当周文衍那个大傻蛋在骗呢! 「不,你在说谎,你姓沈!储秀宫的惠妃沈思妍与你有什么干系!礼部尚书沈德明又是你的谁?你一直说要报仇,到底是要为何人报仇!」 秋禾眉眼低垂乖巧的站着,屋内微亮的宫灯落在她的身上,瞧着声影单薄软弱娇小的样子,全无平日锐不可当的尖锐气焰,陈贵妃只看了一眼就撇开了眼,这丫头又给她装! 「少在本宫面前露出这样的模样来,你当本宫是周文衍那傻小子还是那群瞎了眼的废物,你这一套不管用!本宫附身的时候都瞧见了,老实的招来,不然你方才打哪儿来就给你丢回哪儿去。」 秋禾想到方才的痛苦就浑身一个激灵,咬着下唇微微仰头用发红的眼睛无助的去看陈贵妃,语气更是像雨打焉了的娇花,软糯可怜的不行,「娘娘。」 陈贵妃只觉得眼皮一抖:…… 这该死的丫头怎么就这么能装呢!偏得她还真就吃这一套,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吓唬你两句也当真,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好好说话不许再看本宫。」 秋禾知道今儿是躲不过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好瞒的,其他人她不信任眼前的陈贵妃她却是相信的。 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朝着陈贵妃行了一个大礼,用从未见过的正色道:「小女沈秋禾给娘娘问安,礼部尚书沈德明是家父,而沈葬身火海的惠妃是我嫡亲的姑姑。」 陈贵妃虽然已经猜到了一些,但觉得不太可能,沈家出了两位阁老三代辅佐大周,是百年世家,沈家的姑娘更是守礼淑德的典范,常常出入皇宫,惠妃沈思妍便是这样的女子。 可不管如何看,眼前这个红着眼睛倔强的小丫头,除了这张出尘绝艳的脸,半点都与沈家搭不上关系,反倒更像她自己说的,是个毫无教养的乡下丫头,这也是她一直没能弄清楚的地方。 「笑话,你这又是在蒙骗本宫,你若真是沈德明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会进宫做个宫女,沈家断断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秋禾的语气尽量的轻快,可仍然透着些许自嘲,「若真是沈家的嫡女,自然是不可能的,我从未骗过娘娘,我从小在乡野长大,我的娘亲是江南一普通的采茶女,她这一生做的最错的事便是救了我父亲。」 陈贵妃听到这便有些明白了,沈德明原先是沈阁老的次子,资质平平一直被兄长压在上头,后来娶了章大学士的嫡长女,这才步步高升成了如今的礼部尚书。 再把之前秋禾说的串联在一起,也就能想清楚其中的缘由了,她是沈德明去江南巡防时与茶女生下的孩子,母亲临终让她上京寻父,可这也不对,她就算是私生子上京,就算章氏再不喜她,到底也是沈家血脉怎会沦落成一宫女。 许是看出陈贵妃的疑惑,秋禾继续道:「五年前我回到了沈家,全家都将我当做异类,祖母不喜我,嫡母更是厌弃我,就连父亲也只敢无人的时候与我说一两句话。」 秋禾的声音空洞飘忽,就在陈贵妃以为她要垂泪的时候,她却弯了弯双眼露了个俏皮的笑,「娘娘是不是觉得秋禾很可怜,其实没有哦,在沈家没人能欺负的了我,只是我大度他们不值得我浪费精力去对付。」 正打算安慰秋禾的陈贵妃:???? 现在就想把她丢回去!!: 「谁要可怜你了,你真是该的!」 「娘娘别生气,我这只是开个玩笑,实际上我确是过的不错,那是因为姑姑待我极好,她说我长得好看像她幼时一般,什么都给我最好的,像娘亲一样疼我,姑姑是这世上除了娘亲待我最好的人。」 只可惜,沈思妍进宫了,她又回到了无人搭理的日子,对沈家唯一的眷恋就是沈思妍时常捎回家的家书,如此相安无事,秋禾也以为自己会老实的待到嫁人。 直到去年的一场大火,让她彻底的失去了理智,任所有人都看得出临盆之前突然的走水有问题,却无人敢为沈思妍和腹中胎儿讨个公道。 「我到父亲跟前闹了几次,都被呵斥甚至禁足,祖母重病不起,没多久我也染上了恶疾,发起了红疹。嫡母怕我会传染其他人,便将我送回了乡下老家静养。说是静养却从没有大夫,许是命不该绝,我没多久便痊愈了,却没告诉任何人,一直在等回京的机会,直到宫内征招宫女,我才起了心思。」 秋禾停顿了一下,俏皮的眨了眨眼,「因为我得了怪病,一直都罩着面纱,每日只有一老妪来给我送饭,我进京前曾救下一生病的孤女,便叫她装作是我,我再假借了别人的身份进了宫。」 陈贵妃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头次觉得有些复杂的情绪,既怜惜又欣赏。 就听到小姑娘委屈巴巴的看着她道,「娘娘,我真的没骗您,沈家与我除了一个姑姑,旁的毫无干系。」 陈贵妃难得收起了白眼和傲慢,一字一句认真的道:「本宫能救你一次,却救不了你千万回,你若真想要查沈思妍的死,想要替她报仇,就得先懂得如何在这宫内活下去。」 「求娘娘赐教。」 「让所有人都怕你,畏惧你,你才能活下去。」 * v第三十九章 次日一早,永寿宫内,蓝叶望着空空如也的床褥有些不安,昨日秋禾一夜未归,正巧轮到她屋内另外两个宫女轮值,一夜都在殿内伺候,没人发现秋禾不见了。 蓝叶一整宿都没有睡好,一会想到三皇子的眉眼,一会又看到秋禾那双滚圆的大眼睛,秋禾难道真的与三皇子发生了什么……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又怕秋禾被发现,等到了该起的时辰整个人都是颓靡的样子,随便梳洗了一下就听到外头有敲门的声音,赶紧整理了衣服跑了出去,小心的合上了房门。 莲青看到蓝叶的样子还有些奇怪,「秋禾呢?可是还病着?昨日瞧着好好的怎么这般严重,若是真得了重病得赶紧搬出去,可不能染了别人。」 蓝叶赶紧摇头,「秋禾不是什么重病,很快就会好的,奴婢一会就去小厨房给她煎贴药,还望姐姐通融一二。」 莲青皱着眉看了她许久,才勉强的嗯了一声,「皇太后后日要去御花园赏花,最多再叫她歇一日,你去歇着吧。」 「且慢,蓝叶你为何不将实情告诉莲青姐姐呢,你这么包庇秋禾根本就不是为了她好,你可得想清楚了。」红酥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蓝叶的手指不停的绞着衣袖,或许有人能帮她把这个决定给做了。 莲青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的看,她不喜欢秋禾但更讨厌被人一次次的利用,这个红酥让她在陈嬷嬷面前犯了错,她已经吸取了教训只做好自己分内的活,怎么这红酥却是学不会呢? 但既然闹到了她的跟前,她便没有办法装作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蓝叶不停的给红酥使眼色,要让红酥别说了,可红酥根本就没看她直直的在莲青跟前跪下。 「莲青姐姐,昨儿下午,奴婢在后殿当值,就瞧见有人鬼鬼祟祟的从偏殿出去,奴婢怕是歹人就跟了出去,没想到那人竟是秋禾。」 莲青的眼神扫了过来,蓝叶赶紧也跪在了一边,红酥又继续道:「我觉得奇怪,就跟着去瞧,后来她走的快奴婢没跟上就将人跟丢了,回来才知道秋禾真的不在殿内,至于是与人厮混还是另有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原本莲青以为又是之前那种小打小闹,未曾放在心上,结果听到这个神情就变了,宫内的男子少之又少,除了主子便是侍卫,若是前一种定是不值得蓝叶来状告的。 「她说的可是真的?」 莲青盯着蓝叶,蓝叶却一言不发,红酥急的推了她一把,「你说话啊,秋禾昨夜到底在不在屋里。」 眼前秋禾的温柔的给她梳发的样子不停的在浮现,蓝叶一咬牙坚定的道:「在,秋禾一直都在屋里,从未离开过,奴婢不知道红酥姐姐为何要污蔑秋禾。」 红酥在心里冷笑,昨日蓝叶明明就动摇了,她明明也嫉恨秋禾如今却要假惺惺的帮着秋禾说话,她都给了蓝叶机会,是她自己不珍惜,想着便神色傥荡的梗着脖颈,言辞凿凿道。 「蓝叶这是在偏袒秋禾,是非黑白只有公道,如今只要去到屋内一瞧,便能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说谎!」 蓝叶还想说什么,莲青都没有再搭理她,直接喊了宫女去禀告陈嬷嬷,自己带着人直奔她们的屋子而去,推门进去果真是没有秋禾的人影。 「你不是说秋禾病还未好,今日在屋里休息?那这会人又去了哪里?」 红酥嘴角微扬,她与夏绿早就互通有无,秋禾昨夜已经死在了废井中,如今死无对证,便是给秋禾冠上一个莫须有的污名又如何,既然蓝叶这般的不合作,那便一举两得,一块解决了。 蓝叶全身都在发颤,却仍然咬紧牙关一口咬定秋禾没有离开,红酥说的是谎话,那边陈嬷嬷已经带着宫女过来了。 「你再将事情的经过如实的说与我听。」陈嬷嬷阅历丰富,一双精明的眼在红酥身上看,若秋禾果真如她所言那便不论得了谁的青睐,这辈子都算是毁了。 「奴婢昨日瞧见秋禾从偏门出了永寿宫,彻夜未归……」 「谁说我不在的?」秋禾清丽的声音从众人的身后响起,她穿着齐整的宫服梳着发髻,笑盈盈的看着众人。 所有人都朝后看去,一直跪在地上咬牙不说话的蓝叶双眼一亮,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相信秋禾没有做那些事情,就算是做了秋禾也一定是有苦衷的,秋禾这么好的人,她不允许别人污蔑她。 秋禾一眼便从人群中看到了无助的蓝叶,内心的某一处有些柔软,或许她曾经是遇人不淑,但也并不代表谁都不能相信,犯她者不论高低必诛之,真心相待者还之以琼。 红酥傻了眼,没有办法相信这是真的,夏绿这么恨秋禾没有理由要骗她,小豆子也是亲眼所见秋禾已经死在了废井中,她的指甲狠狠的嵌进掌心,疼痛让她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她为何会好端端的活着! 「秋禾,你怎么可能在这?这不可能的,你明明……」红酥赶紧捂住了嘴巴跪了下去,「奴婢没有说谎,奴婢是亲眼瞧着她出去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嬷嬷执掌永寿宫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偏生这秋禾来了之后破事多了起来,她是喜欢秋禾机灵出挑不错,却也不喜招惹是非的人。 秋禾一脸无辜的走到蓝叶身边跪下,不着痕迹的身后握了蓝叶一下,蓝叶原本毫无底气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挺直了腰板昂首挺胸的小模样,让秋禾心里忍不住发笑。 「回禀陈嬷嬷,奴婢昨日染了风寒,蓝叶便替奴婢向莲青姐姐告了半日假,昨日喝了药有些头疼便一直在屋内休息,并未离开过屋子半步,更枉论是离开永寿宫了。」 v第四十章 红酥脸色一白,她有小豆子这个证人,可她却不能摊到明面上来说,实际上在看到秋禾出现的那一瞬间,她除了恐惧已经没了别的什么想法,到底是夏绿联合小豆子骗她,还是秋禾死而复生? 突得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冲到蓝叶跟前道:「不信嬷嬷问蓝叶,她是一定知道的,昨日秋禾一夜未归屋内只有她一人,蓝叶你说啊,你把实情告诉嬷嬷,昨日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方才这么惊慌,不就是因为秋禾根本不在屋里吗!」 蓝叶整个人往后缩了缩,秋禾直接伸手拦住了红酥的动作,不容她动弹的抵住了她的身子。 「陈嬷嬷面前哪里容得你在此咄咄逼人,好,既然你说蓝叶为我做的是假证,那也无妨,好在我还有证人。禀告嬷嬷,昨日奴婢身子不舒服休息了一日,唯恐耽误了伺候主子,今日一早就去了小厨房煎药,整个厨房内的人都可为奴婢作证。」 陈嬷嬷的双眼眯了眯,示意莲青去一趟厨房,其实不管去不去,红酥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秋禾能如此的镇定一定是她输了,这一回他是彻底的跌坐在了地上,却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没多久莲青就回来了,「厨房的宫女太监皆能替秋禾作证,一早她便在小厨房,为了怕污蔑了红酥,奴婢还派人去了一趟宫门,看守的侍卫说未曾见有宫女进出。」 陈嬷嬷的眉眼一横,红酥就一个激灵浑身发着颤,眼泪横流的跪着爬过去抱住了陈嬷嬷的脚,「嬷嬷嬷嬷,饶过奴婢这一回饶过奴婢这一回,奴婢是失心疯了是梦魇了,定是将别人当做了秋禾,奴婢再也不敢胡说八道污蔑别人,求嬷嬷饶命求嬷嬷饶命……」 陈嬷嬷冷笑着一脚将人踢开,「失心疯梦魇?得了病还想在这伺候主子不成?」 红酥不停地摇着头,浑身微微的抽搐,迅速的朝着秋禾爬去,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自尊,如今只想着如何活下去,「秋禾秋禾,你行行好,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嫉妒你不该冤枉你,你饶过我吧饶过我吧。」 陈嬷嬷只觉得污了眼,冷哼了一声告诫的看了莲青一眼,便叫她来处理这些事,自己进屋去伺候皇太后了。 秋禾半蹲下身子,和颜悦色的看着红酥,贴到她耳畔轻声道,「饶过你?那谁又饶过我呢?你和夏绿还有小豆子,一个都逃不掉。」 这一回红酥是真的吓傻了,她方才以为这些事情是秋禾她们合起伙来陷害她的,没有想到秋禾是真的没有死,没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秋禾眉眼一弯,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你说呢?」 明明是明媚动人的样子,可落在红酥的眼里却是最渗人的面容,最后厉声尖叫了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莲青直接招呼着将她给拖了出去,意味深长的看了秋禾一眼,她在这宫中这么些年还是头次遇上这么邪门的小宫女,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却总能化险为夷,她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等到只剩下秋禾和蓝叶两个人的时候,蓝叶哇的一声就扑进了秋禾的怀里,「秋禾,我好害怕,你没人我整宿都没睡好。」 秋禾好不容易才把人给哄好,对于昨天晚上的事情只说是她喝了药在厨房睡着了,别的没有多说,死里逃生以及陈贵妃昨日的教诲,都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时候一味的忍让是没有用的,这只会让你看着软弱可欺,只有让她们畏惧你,连正视你的勇气都没有,你才能有资格掌握自己的命运。 想着便弯着漂亮的杏眼,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 * 刚入了夜,夏绿却如何都睡不着,除去了最让她厌恶的人她应该是畅快的,可不知为何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而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很是不安。 她看着秋禾那张漂亮的小脸蛋被划出血痕,看着她闭上了眼永远被埋在了井中,她竟然还会不安,眼前总是浮现出秋禾的样子无法入眠,好不容易辗转到了天明起身。 一整宿没有安眠,白日又频频出错,她好像听到周围的人各个都在笑话她,在这司膳司好像人人都与她姐妹情长,却没有一个人是与她真心相待的。 原本还有一个水月,在几次事情后就连水月也不再与她亲近,她好像又变回了刚进宫那一会,甚至比那会还不如,当时还有秋禾会护着她会教她,如今她什么都没了。 再一次被曹司膳责罚后,夏绿整个人都崩溃了,她感觉到耳边全是讥笑声,一声一声不停的往她的耳朵里钻,她仿佛还看到人群中站着一个眼熟的人,她冷淡的看着自己。 「你的天赋不如林琦,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弥补。」夏绿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耳朵,终于崩溃的捂着耳朵冲了出去。 水月站在另一侧只是冷眼旁观,她身边的人推了水月一下,「那不是你的好姐妹吗?还不快去劝劝她。」 水月却是耸了耸肩切了一声,「她的好姐妹可多着呢,不缺我这么一个。」 夏绿冲到了院子里,她觉得天都在往下压,她的气有些喘不过来,她再也不想待在那个屋子里,不想再被任何人耻笑,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身前有人停住了脚步。 她想躲开却走一步跟前的人也移一步,她不耐的抬头就想要呵斥过去,好宣泄心中的郁结,可一抬头她就傻了眼,惊恐的双目不停的睁大,身子一个踉跄的往后退,手指颤抖的指着眼前的人,「秋禾……」 秋禾弯了弯大眼睛,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夏绿,我们又见面了。」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问候,院子里的人就看到夏绿像是疯了一样的失控了起来,「你是鬼你是鬼,你快滚出去,你别靠近我!」 秋禾是奉命来司膳司取点心的,这会无辜的往后退了几步,旁边的宫女知道她是永寿宫的人,赶紧把她给护在了身后,唯恐她在司膳司受了伤连累了整个司膳司。 听到动静的曹司膳从屋内跑了出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夏绿像是泼妇一般在咒骂,而秋禾则是悠闲淡定的站在一边,赶紧拧着眉过来,「夏绿你在发什么疯,做错了事,不过是几句责骂都受不了,你还如何能在司膳司当差。」 v第四十一章 看到曹司膳夏绿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手脚挥舞着开始大喊大叫,「曹司膳她是鬼!是厉鬼!她已经死了,她是回来向我寻仇的,救我救我!」 「青天白日的满口胡言乱语,我看你是真的疯了,快些让她安静下来,不行就赶紧送去太医署!」 两个高大的宫女上前来拉夏绿,非但没把人拉住还被她咬了一口,曹司膳这回是真的气着了,「还敢咬人,真是反了天了!」 趁着夏绿不注意,一个宫女就捂住了她的嘴巴,曹司膳看到秋禾还有些尴尬,当初秋禾如何从司膳司出去大家心里都清楚,可人家非但没有一蹶不振,反而还到了永寿宫成了皇太后跟前伺候的宫女。 「许久不见秋禾你倒是越发的出众了,当初的事情都是误会,能在皇太后跟前伺候的,万万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定是夏绿这丫头捣的鬼,方才刚做了点心,一会带些回去尝尝。」 秋禾没有拒绝曹司膳的示好,目光却是没有离开夏绿的身上,夏绿觉得浑身的寒毛都在竖起来,这是厉鬼!她来索命了! 不管是秋禾如何的表情,落在夏绿的眼里都像罗刹般狰狞,她嘴巴被控制住了,手脚却还在不停的挥舞,一个不留神竟然真的让她挣脱开了。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疯了一般的往宫门外跑去。 「你们还傻看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抓回来!」 夏绿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等到她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在那口废井的旁边了,她迷茫的四处的找,哪里都找不到秋禾的尸体。 直到她看见一个和‘秋禾’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站在井边,「你没有死!我不怕你,我能杀了你一回就能杀你第二回!」 她狰狞的朝着‘秋禾’扑了过去,两人撕打在了一起,最后脚底一滑竟然一同摔进了井中。 在闭上眼之前,夏绿仿佛看到了那一日,她站在门外听着秋禾和曹司膳在说话,「夏绿的天赋不如林琦,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弥补。」 可这一回她没有离开,她听见秋禾认真地道:「但她无法弥补的部分,我能教她补上。」 「秋禾……」 * 又过了一日,蓝叶拉着秋禾说悄悄话,「秋禾,你听说了吗?宫里出了件怪事,从废井里发现了两具不知名的尸首,可真是吓人。」 秋禾抿着唇露了个浅笑,「听这些做什么,小心夜里又睡不着觉要躲我被窝来,明日要陪皇太后去御花园,规矩都学仔细了吗?」 「啊!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我这就去!」 屋外还能听见两人的笑闹声,无忧无虑,秋禾却是不知道,明日在御花园她会被那般的对待…… 过了清明春意渐浓,宫内处处都洋溢着春的气息,入了冬之后皇太后便没有出过永寿宫,今日逛御花园便算是永寿宫的头等重事了,提前了几日便忙碌了起来。 初阳微露,永寿宫里就传出了热闹的声音,之前关于宫女太监尸体的事情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泯于众人之口,再无人提起。 秋禾正端着早膳等皇太后洗漱更衣,外头小太监就跑进来禀报,「启禀皇太后,宁嫔娘娘和李贵人来给太后请安了。」 听到这两个名字秋禾的神色如常,倒是蓝叶浑身一抖脑袋更低了,皇太后的性子好,又因身子要静养每个月有固定的请安日子,她们到永寿宫不过半月,还未到嫔妃请安的日子。 除了刚来永寿宫的路上她见到了孙贵妃依仗,便再未见过其他妃嫔,今日瞧着这架势,这两位娘娘应是来陪皇太后游御花园的。 秋禾注意到了蓝叶的不自然,便把这一茬给记在里心里。 上首的皇太后马上就露出了喜色,「还不快些宣进来。」 陈嬷嬷在一旁搭话,「宁嫔娘娘自小就孝顺您,这定是知道您今日出赏花,来陪您呢。」 不见其人便闻其声,远远的就听到了清丽婉转的笑声传进来,笑声刚落秋禾就看到了她的样子,宁嫔闺名吴婉莹,瞧着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大袖衫,头戴珠玉是个丰腴的美人。 她是皇太后母家的表姑娘,皇太后嫌宫内寂寞时常招她进宫说话,原本她许了人家,却不想对方身子不好,还未等到成亲便先去了,故而蹉跎到了二十又二。 皇太后见她贴心,便诏进宫伴君左右,也能照顾的到,故而吴婉莹美艳不及后宫众嫔妃也一路升到了宁嫔,更是入宫一年便诞下了六皇子,只是可惜六皇子体弱多病,三岁那年夭折了。 而跟在宁嫔身后的是与她同时进宫的李贵人,李贵人是宁嫔的表妹,长得年轻貌美性子确胆小懦弱,连和皇上说话都是抖三抖,自然而然的一直不受宠,这会也是老老实实的跟在宁嫔的身后。 「快到哀家跟前来。」她们施施然的给皇太后问安,众宫人再给她们行礼,宁嫔就毫不扭捏的挨着皇太后撒起娇来。 而李贵人从进来起就说了一句话,一直挂着完美的假笑端正的坐在一旁,叫秋禾看得津津有味,不过秋禾也发现,从宁嫔进来起蓝叶的状态一直不太对,好在送完了东西两人就退了出去。 v第四十二章 秋禾刚想问一下蓝叶是不是之前发生了什么事,里头就传来了皇太后的笑声,没多久陈嬷嬷就笑盈盈的出来了,「准备摆驾御花园。」 出行的仪仗队伍一早就准备妥当了,就是在等里头的一声令下,秋禾只能收起疑问,给蓝叶一个安抚的眼神,退到了一旁。 鱼贯而出的宫女后头,宁嫔正扶着心情大好的皇太后,两人挨得很近,宁嫔许是在说什么趣事,皇太后的笑容一直没有断过,等到大宫女跟上,秋禾和蓝叶这样低一等的宫女再跟上。 这次出永寿宫与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宫道上所见之人皆跪地行礼,也算是让秋禾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狐假虎威。 很快依仗的队伍就到了御花园,一眼望去就看到了御花园中央假山上的御景亭,雕梁画栋高耸挺立,秋禾仿佛看到了那个慵懒的登徒子,不正经的倚在栏杆上轻巧的朝着她笑,再一眨眼,上头却是空空如也。 下意识的舔了舔下唇,她怎么好端端的想起那人来了,真是古怪。 入了四月,下了几场雨,御花园内的海棠都已经闹腾了起来,今日天气好,粉白的花瓣配上满目嫩黄的迎春花,格外的让人心旷神怡。 「今年的海棠瞧着倒比往年开得还要闹,哀家记得皇上也爱海棠花,这几株还是前些年他下旨移来的吧。」 「皇太后的记性就是好,只是陛下忙于朝政定是没能见到今年的海棠花开。」 宁嫔的话看似是在可惜皇上不能瞧见花开,实际是在抱怨皇上忙于朝政无暇顾及后宫,皇太后是何等精明的人,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皇上这是勤政爱民,不过也该注意身子才行,你这么说起来哀家也许久未见皇上了,一会逛完园子哀家叫陈嬷嬷去瞧瞧皇上。」 宁嫔一听这话就露出了喜色,这正是她今日来陪着逛院子的最大原因,皇上都这个岁数了她也不求什么真爱,只希望能生下一儿半女的傍身,皇太后看着风光无限,可到底不是亲生的许多时候都是顾虑重重。 不然她又何苦费尽心思的将她们两弄进宫来,还不是为了有人能在皇帝身边吹枕头风,她好皇太后才能好。 只是还不等宁嫔高兴太久,皇太后就不轻不重的开了句玩笑,「你自己不花心思,光是哀家替你着急做主也没用啊。」说着还看了看李贵人的方向。 李贵人还是恬静的跟在她们不远处,哪里像是个主子啊,不知道的还当是宫女呢。 宁嫔脸色有些尴尬,原本灿烂爽朗的脸上挂了些许的假笑,愣了一会才发现皇太后已经走出几步开外了,只得咬着牙跟了上去。 主子的事她们宫人自然不知道,秋禾和蓝叶一直跟在队伍的最后头。 秋禾的心里还揣着事,陈贵妃那日附了她的身,后来又将她送回了永寿宫,阴气受损这段时日都只能在景阳宫静养,她想过几日找个机会去看她,顺便还得去一趟浣衣局要从香兰的口中知道大火的真相。 这么想着,转了个弯队伍就停了下来,前头传来了嬉闹声,皇太后眉心一皱,宁嫔的就赶紧开口,「快去瞧瞧,前面是何人在御花园内喧哗,小心惊扰了皇太后。」 不知怎得秋禾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还不等这预感涌上心头,众人就看到一个藤球从前头一路飞快的滚了过来,最后缓缓的在秋禾的脚边停了下来。 秋禾:…… 这球是偏偏要和她过不去了??? 她好像知道谁了!敢在皇太后逛御花园的时候还在这玩球的人,除了那傻缺还能是谁! 果不其然,宁嫔派出去的宫女很快就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一大摇大摆的人,今日他身着暗色的大袖衫,金线勾勒出全身的纹饰反倒比往日颜色张扬时看着还要放荡形骸。 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轻轻一挑,周围的小宫女都红了脸的低了头不敢看他。 秋禾咬了咬牙暗骂了一句登徒子,就将脚边的球轻轻的勾到了后头去,势必要与这人搭不上任何干系才好。 等到周文衍懒洋洋的走近了,众人才看到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人,精瘦跟竹竿一般,面色有些不健康的白,一双眼到处呲溜的转,反倒衬的身边的周文衍有些高大俊朗。 秋禾还在猜测那人的身份,两人就已经到了皇太后的跟前,给皇太后行了礼,在和宁嫔李贵人点个头算是见过礼了。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难怪今儿鹊鸟频频枝头叫,原是知道皇祖母要来。」 周文衍后头那精瘦的少年也不避嫌,上前也给皇太后请安,「思远给皇太后请安,给宁嫔娘娘李贵人请安。」 皇太后丝毫看不出方才被打搅到的不悦,和身边的宁嫔笑呵呵的说道起来,「哀家还当是谁,原是这两只泼猴在这大闹天宫呢,这是得了什么好玩的,难怪这几日连哀家那都不去了。」 秋禾也算是知道这是谁了,上回陈嬷嬷在景阳宫提起过的,孟家的那位孟小侯爷,这也难怪皇太后见了不生气了,这可是她嫡亲孙外甥,从见了孟思远起,皇太后的眼神都变了。 秋禾就顺带的想起了被她压在箱子底下的那支步摇,周文衍不是说从孟思远那骗来的,如今她是信了,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周文衍也就只能结交这般的狐朋狗友了。 站着不好说话,众人转到了亭中歇息,宫女们赶紧上前把软垫铺好,点心茶水奉上,才乖顺的站在一边。 v第四十三章 主子们谈话她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乖乖的不说话就好,好在周文衍虽然私下吊儿郎当的样,但从未在人前表现出对她的不一般,这样让秋禾自在了一些。 但站了没多久,她就感觉到了另一道让人不舒服的视线,黏糊又让人浑寒毛直立,很快秋禾就找到了目光的来源,那位精瘦的孟小侯爷。 不仅是秋禾感觉到了,李贵人也有些不自在的移了移位置,她就坐在孟思远的旁边,孟思远从见到她们起眼睛就很是不安分。 他在家中宠惯了,孟家就他这么一个嫡孙儿走到哪儿都是宝贝疙瘩,他已经习惯了肆无忌惮,从小便是天不怕地不怕。 但是因为他体弱性格又骄纵不好相与,京中这帮公子哥都没人爱带他玩,只有周文衍不嫌弃他,他打小就爱跟在周文衍屁股后面追着玩,周文衍有的他也非得搞到手不可。 李贵人他不是头次见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矜贵好看,只可惜看得着摸不着,有些兴趣缺缺四下看他就看到了站在一边的秋禾。 白皙的肌肤红润的小唇,她微低着脑袋露出洁白的脖颈和圆润小巧的耳垂,就像一朵白玉兰让人想一亲芳泽,比他以往见过的女子还要娇美。 永寿宫他也常常去玩,怎么不知道永寿宫还多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宫女!好看!带劲!想要! 孟思远瞧见了,坐在一边喝茶的周文衍顺着视线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喉结微动,眼神黯了黯。 有些生气,这丫头上回吃了教训却还是一点都不知收敛,又有些后悔方才孟思远说来御花园他竟然同意了。 就在秋禾的忍耐快要爆发的时候,周文衍好端端的坐着突得就站了起来,「皇祖母,孙儿还记得约了骑马,便不陪您老人家赏花了,过几日再去永寿宫陪您。」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改往日慵懒的姿态,利落的离开了,原本坐着看美人的孟思远下意识的就起身去追。 「衍哥你约了谁骑马啊,我怎么不知道,你别走啊等等我!」跑出亭子,孟思远才记得和皇太后辞行,然后便不顾其他的追着出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秋禾的耳垂有些发红,方才周文衍路过她身边的时候,顺手掐了一下她的腰,现在还有些轻微的疼。 这个该死的登徒子!给她等着! 秋禾的脸有些发烫,她不得不承认,好在周文衍把孟思远给带走了,顺便把那种奇怪的眼神给一并带走了。 不仅是秋禾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李贵人神色也好看了一些,她是不受宠的贵人若是真的闹出了什么误会,皇太后和孟国公府会护他周全,却没人会多看她一眼。 他们这样的龙子凤孙不过是图个新鲜有趣,她自然是要避的远远的,一点干系都没有的好。 想着不自觉的就露出了一个轻快的笑,倒叫一旁的小宫女看呆了眼,红扑扑的脸低下了头,李贵人可真好看,怎么就是不受宠呢? 两位爷走了,亭子里又冷清了下来,坐着又赏了会花皇太后就说疲了,只是离开御花园之前皇太后命人折了一枝海棠往养心殿送去,宁嫔才喜不自胜得扶着皇太后回永寿宫。 等到了永寿宫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福禄海福大总管,已经在侯着了,一瞧见皇太后就赶紧上前行礼,「奴才福禄海给皇太后请安,给宁嫔娘娘和李贵人请安,皇上派奴才请太医来给皇太后请平安脉,皇太后若是身子骨好些了,要来陪您用晚膳。」 皇太后乐呵呵的笑弯了眼,「皇上有心了,只是哀家这几日礼佛得吃素斋,对了,这几日哀家尝着小厨房新做的芸豆糕味道不错,一会你带些回去给皇上尝尝,等过几日哀家再亲自派人去请皇上。」 陈嬷嬷赶紧把已经打包好的芸豆糕送上来,好像她早就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而福禄海也笑眯眯的跪着接过去后告退了。 宁嫔见福禄海出去连坐都没坐,带着李贵人跟着一道告退了,一出殿门福禄海就等在殿门边,看到宁嫔一出来就上前道喜,「娘娘大喜,陛下今晚到咸福宫与娘娘一道用膳,您可是开春以来除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头一份!」 宁嫔听到贵妃娘娘神色就有些微沉,但还是让身边的大宫女掏了个沉甸甸的荷包送了过去,福禄海自然是连连道喜,恭送着宁嫔离开。 等到宁嫔离开后,福禄海身边的小太监连忙上前恭维,「福爷爷,宁嫔娘娘出手真是阔绰。」 福禄海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小太监,「去去去,你懂个什么东西,真是眼皮子浅,她若不是有永寿宫在后头,还能如此嘚瑟吗?走,去给贵妃娘娘送新上的蜀锦。」 宁嫔算是个什么东西,孙贵妃那才是皇上的心头好! 等到夜里休息,秋禾才得了空去问蓝叶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蓝叶起先不愿意说,后来在秋禾的安抚下才断断续续的说起来。 原是蓝叶刚到永寿宫当差的时候,碰上了有一会宁嫔心情不好,拿她们这些下等宫女出气,随便找了个缘由就打了蓝叶十几下手板,直打的手掌通红发肿,这也直接导致了蓝叶很是胆怯自卑的主要原因。 「秋禾,你可别看宁嫔娘娘笑眯眯很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却极容易动怒,我就见到好几回有小宫女撞在她手上被罚了。」 就算是秋禾不说蓝叶也会敬而远之的,今日不过是这么短的时间,她就能看出宁嫔的为人,大约用四个字概括就是蠢钝如猪。 想要抱皇太后的大腿又抱得不真诚,就连她这个刚进宫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宁嫔不得皇上的喜爱,还不想着法子的讨好皇太后,只知道卖乖讨好处,一听皇上要来就把皇太后抛在一边了,连装装样子都不会,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不在乎。 这样的人偏生还善妒,放着一个貌美如花的李贵人不知道用来招揽皇上的巩固地位,只知道打压妒忌,能让她在宫内活了这么些年,真是吴家祖坟冒青烟了! v第四十四章 秋禾想着就觉得乐呵,蓝叶却还在感慨,「你这么聪明自然不用我说,不过宁嫔娘娘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当初惠妃娘娘待她这么好,总是给她送东西,结果惠妃娘娘出了事,她跟没事人一般,真是太过分了。」 秋禾神色突变,用力的抓着蓝叶的肩膀,双眼死死的盯着蓝叶,「你说谁,惠妃娘娘?你何时见过惠妃?」 蓝叶傻了眼无措的摇了摇头,有些害怕的看着失控的秋禾,「秋禾你怎么了……就是,就是我刚到永寿宫那会,惠妃偶尔会和宁嫔一块来给皇太后请安,都说两位娘娘感情很好,宁嫔刚没了六皇子的时候,也是惠妃陪着她开解她。」 秋禾的眼神越发的深邃,是啊,姑姑心地善良没有什么心眼,若真是宁嫔没了孩子与她亲近,自然会真心相待,只是她把宁嫔当姐妹,宁嫔却不一定真心对她。 「其实我也是偶然的偷听到的,那次是惠妃刚怀上龙胎被太医确诊没多久,来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免了她的礼让惠妃早些回去歇着,宁嫔晚些离开,走的时候我正好丢了耳环,在院子里找,就听到了宁嫔和李贵人抱怨。」 -瞧她得意的那个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怀了龙胎,巴巴的就来皇太后这炫耀,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把孩子生下来,凭什么我的梓儿保不住,她就能生下龙子。 这般恶毒的话语,若不是蓝叶亲耳听到,她是万万不能相信是从和气的宁嫔嘴里说出来的话。 蓝叶回忆着把话学着说了,秋禾的脸色却是越发的沉了下来,抓着蓝叶的手不自觉的在用力,直到蓝叶忍不住的喊了声疼,秋禾才回过神来。 脸色极差的扬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蓝叶担心坏了,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秋禾,你别吓我,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吓着了?那我以后不说了。」 秋禾却是用力的握住了蓝叶的手,「不是,我只是听说惠妃娘娘是个很和善的主子,突然听到你提起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蓝叶对秋禾几乎是说什么就信什么,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认真的宽慰秋禾,「原是宫内都不许人提起这件事的,我也是今日瞧见宁嫔才会想起来,至今储秀宫的大火还没个说法呢,都是主子的事左右与我们这些奴才无关。」 秋禾轻轻的嗯了一声,却又拉着蓝叶继续从她嘴中套关于姑姑的事情,只是可惜惠妃来永寿宫的次数少,坏了龙胎后更是得了特赦不必请安,就更不用说来永寿宫了。 但秋禾的直觉,宁嫔和这件事一定脱不了干系,但想知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找到香兰问个清楚才行。 秋禾的眼眸一凝,若这事真与宁嫔有关,她是一定会叫她付出代价的。 * 另一边,周文衍大步离去,孟思远就跟赖皮虫一般紧紧的跟着他,「衍哥,你这是要去哪儿,你什么时候约了跑马的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不是又有好玩的不带弟弟我。」 「我和二哥约了跑马,你要去?」 「二皇子啊,那还是算了,他见着我定要训的,没意思的很,不过衍哥,方才皇太后身边那小宫女瞧见了吗,长得可真水灵,那腰可比红袖阁的姑娘还要细,光是看着都觉得销魂。」 周文衍好看的眉峰微皱,只觉得额头的青筋直跳,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也配和那丫头相提并论? 伸出手指朝着孟思远勾了勾,孟思远不疑有他眼巴巴的就走进了跟前,随后就感觉到额头被用力的一弹,嘶的抽了口冷气,下意识的捂着额头往后跳了一步,「疼,好端端的,衍哥你弹我做什么啊。」 周文衍懒洋洋的睨了他一眼,「让你长长记性,你平日里随便也就算了,这好歹是永寿宫,还是说你打算以后都被拘在府上读书才痛快。」 孟思远切了一声,又眼珠子呲溜的一转,奸笑的跑到周文衍跟前道,「衍哥你该不是不行吧,咱们从小一块长大,吃喝玩乐什么没玩过,可你就是从来不近女色,若真是有隐情,我们哥几个也好给你想想法子不是。」 周文衍看着他古怪的笑,双眸微眯,嘴角扬起一个邪笑,「你转身。」 孟思远哦了一声奇怪的转了个身,还在好奇这是要给他看什么,只见周文衍迅速的出脚,用力的在他屁股上一踹,孟思远就跟狗吃屎一般摔在了地上。 「与其担心我,不如先想想法子,你这一日日的声色犬马,怎得一个子嗣都没有。」说着还很是同情的朝着孟思远的下面看去。 说完就大笑着扬长而去。 孟思远被踹倒在地,身边的小太监赶紧去扶,孟思远还想去找周文衍要个说法,人已经走出老远了,他只能愤愤的呸了一声,推开了太监的手。 外头传他们两都是一路货色,偏得这周老四还假清高呢,谁还不是靠着爹娘在这混了,不过是周老四他命好,投了个万人之上的好胎! 周文衍怕事不敢上,他孟思远才不怕! * 这几日宫内倒是热闹,皇上开春之后一直忙于政事,除了皇后和贵妃那没有翻过别处的牌子,这次却是连续在咸福宫留宿了两日,听说孙贵妃坐不住了! 带着人直接杀到了养心殿,说是给皇上送点心,实际是争宠呢! 就连远离是非中心的永寿宫,也偶尔能听到有人这般的学舌说笑,自从红酥被罚夏绿死了之后,眼前就没了这些招人厌的东西,秋禾的日子就过的顺心了一些,再没有不知死活的往上撞着找死的人。 她本是不关注宫内谁得宠谁失宠的事情,但这宁嫔可能和姑姑的死有关,她便也一直关注着,听了这些话只觉得好笑。 v第四十五章 就她那模样也好意思争宠呢? 期间秋禾一直在耐心的等着一个机会,终于这一日机会来了。 莲青拿着一个木托盘走了出来,「秋禾,你把皇太后的这身衣服送去浣衣局,这是蜀锦上头还有珠饰,你交代一下叫她们小心些浣洗,别人去我不放心。」 秋禾小心的接过托盘,说来也是奇怪,自打上次起莲青对她的态度也有些变了,具体秋禾也说不上来,但只要不是找事的她都不放在心上。 听到浣衣局,秋禾掩下心中的喜悦,仔细的学了一遍莲青的话,正色的出了永寿宫,自然的没有注意到莲青探究的目光。 莲青怕她找不到路,特意找了个小宫女陪她一道去,到了浣衣局上回的管事大太监根本没有认出秋禾,知道她们的来历马上就奉承的喊宫人来领路,一口一句姐姐倒叫秋禾有些不适应。 皇太后的衣裳自然不比普通的物件,仔细的把莲青说的交代给掌事的姑姑就带着小宫女往回走,快要看到宫门的时候,秋禾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才发觉荷包不见了。 拉住小宫女笑着道:「你先到外头等我一会,我的荷包不见了,许是方才拿衣裳的时候勾着了,我马上就来。」 小宫女不疑有他,不敢有多余的话老实的站在一边去等秋禾,秋禾才原路返回,等走到拐角处顺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这条路她已在梦中走了无数回。 果然她看到院子里一个蒙着面纱的宫女正在晾晒衣物,秋禾便快步的走了过去,当着其他宫女的面问道:「这位姐姐,我是永寿宫来取东西的,这会找不着路,不可姐姐可否领个路。」 玉兰听到这个声音回头去看,在看到秋禾的样子时面色微变,掩下惊恐脑袋更低了一些,「是。」 这是秋禾头一次听到她的声音,记忆中香兰的声音清脆亮堂,如今却是沙哑低沉的吓人,她原是沈思妍身边的大丫鬟,办事妥帖又利落,很得她的喜欢,入宫之时便只带了她一个。 旁边的宫女收回了艳羡的目光,能和永寿宫来的贵人说上一句话那都是好的,怎得玉兰这么好运,但也不敢多想继续手上的活。 玉兰领着秋禾到了一个角落,见过四周都没有人,才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奴婢见过四姑娘。」 秋禾赶紧扶她起来,原先在沈家的时候,只有沈思妍待她亲近,沈思妍身边的丫鬟自然都是认得秋禾的,关系自然也亲厚,「香兰,果真是你,你怎么会成了玉兰,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香兰犹豫了一下,哑着声音低低的劝着,「四姑娘您是什么身份,这儿不该是您来的地方,老爷若是知道了……」 秋禾冷笑了声,「我是什么身份?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罢了,他知道又如何?在沈家和在这并无分别,不一样都是龙潭虎穴?姑姑真心待我,我便是豁出命去也要找到真凶为她报仇。」 想起府内的种种香兰只觉得恍如隔世,咬了咬牙才缓缓的将她所知道的说了出来。 「那日秋老虎燥热的很,正巧又是拿份例的日子,因着主子热的慌奴婢便顺路去了趟内务府叫冰,结果等奴婢赶回去的时候就瞧见烟起来了,整个储秀宫置身火海,奴婢冲进去的时候被烧断的房梁砸中晕了过去,等再醒来已经面目全非了。」 秋禾光是这么听香兰说着,都觉得全身在冒冷汗,她的掌心满是指甲磕出的印痕,事情与她料想的一样,绝对不是偶然,而是有人预谋好的!如此歹毒的至姑姑于死地! 但此刻悲伤没有任何的作用,而且她的泪水早就在无尽的黑夜中流干了。 调节好浑身的颤栗,逼着自己镇定的继续问道,「你好好回忆回忆,在事情发生的前几日可是有什么不对之处。」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主子这胎刚怀上的时候很是不稳,吐的也厉害,皇上特地免了主子请安,除了隔几日会有人来探望,一直都在储秀宫鲜少外出。那日奴婢记得,上午的时候孙贵妃派人送来了一些燕窝,午晌的时候宁嫔来了一趟,其余的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秋禾记下了两人的名字,宁可是错也不可放过一丝可能,「那储秀宫的其他人呢?」 「这也是奴婢最奇怪的一点,奴婢醒后有段时间无法说话,她们许是把我当做了其他宫的宫女,见我手脚能动便指来了浣衣局,等到奴婢能说话后,一问才知道当日储秀宫所有的人不是死了便是出宫了。奴婢觉着事情不对,便慌称了是玉兰的名字,一直苟活到了现在。」 难怪香兰对所有人都如此的警惕,也亏得她机警,可事情却越发的扑所迷离了,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真相,不然又怎么会到杀人灭口的地步。 姑姑生性善良,又会阻了谁的路,要残忍至斯。 「你好好在浣衣局待着,我一有机会便来看你,这有包碎银子你放好,若是你有想起些什么便让人到永寿宫找我,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香兰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惠妃受宠的时候她自然是风光无限,当时又何曾想过有如今的下场,好在还有四姑娘在,一时哽咽,「四姑娘保重。」 秋禾把荷包放到她掌上,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才转身离开。 等在宫门口的小宫女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看到秋禾出来赶紧小跑着过来,「秋禾姐姐荷包可是找着了?」 秋禾弯了弯眼浅浅的露了个笑,从大袖中拿出另一个荷包摇了摇,「找着了,咱们快些回去吧,一会皇太后小憩该醒了。」 回去的路上秋禾心里揣着事比来的时候沉默了许多,小宫女是一直在殿外干粗活的,秋禾不说话她自然更不敢说话,没人讲话反倒快了起来。 路过英华殿附近秋禾就听到了热闹的声音,与方才一路走来的冷清不同,秋禾抬了头四处去看,小宫女就贴心的给她解释,「秋禾姐姐不常来怕是不知道,东边是西五所,自然热闹的多。」 v第四十六章 秋禾明白的嗯了一声,这几次都是来去匆匆,也没人正经的和她说道过,她记得西五所还是上回听周文衍提起过,想到这人她就加快了脚步,每回遇上他都没什么好事情,她现在只想快些回去,再慢慢想法子接近宁嫔才是。 结果刚穿过英华殿前面的宫墙,秋禾就被人堵住了去路,两个小太监嬉笑着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秋禾往左走他们便往左走,这是碰上惹事的了,「不知两位公公这是何意?奴婢是永寿宫当差的,现在赶着回去伺候主子,还望两位公公行个方便。」 「这位姐姐不急,我们爷想见见姐姐,还请姐姐赏个脸。」秋禾眉峰一挑,她都搬出永寿宫了他们居然还不收手,看来这是有备而来了。 秋禾假意答应就在低头的瞬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转身要跑,结果一回头又出现了两个小太监,他们到底是何时盯上她的,她居然都没有察觉到。 跟着的小宫女害怕的瑟瑟发抖,躲在秋禾的身后不敢动弹,秋禾知道这是躲不了了,心里打定了主意,他们的目标是她,若是这小宫女能回去报信,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露了个诚挚的笑,「既然是找奴婢,与这小宫女定是无关的,不如先让她回去,奴婢跟公公们去便是了。」 「确是没说要带别人,这宫女瞧着就入不了爷的眼,还是叫别在这碍事了。」两个小太监商量了一下,随后还发出了几声奸笑声,便挥挥手让小宫女赶紧走。 小宫女原本还是一副担心秋禾不得了的样子,一听她能走,便头都不回的赶紧跑走了,秋禾咬了咬唇只能暗暗期盼,她回去能把这事告诉莲青也好。 随后秋禾就被一路请到了重华宫旁的西花园,到了入口小太监就不再往前了,冲着秋禾指了指里头。 「这位姐姐往里头走,我们家主子就在里头等着姐姐。」 秋禾一路上找了许多次机会要跑,都没能如愿,如今已经到了门口反而不怕了,她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西花园比起御花园要小一些,但也更加的精美,最近正是桃花盛开的日子,花瓣被风吹散了一地,倒有些怡然的景致,只可惜秋禾此刻没有心情赏看。 顺着小径再往里走了几步,秋禾就在湖边的小榭之中瞧见了一人,他背对着站着一身湖蓝色的大氅,身材高瘦不用转身秋禾已经知道这是谁了。 许是听到了动静,男子转过了身露出了那精瘦的脸,原本只是猜测这一次是真的对上了人,果真是他,孟小侯爷孟思远。 一看到秋禾,孟思远的眼睛就亮了,秋禾今日和往常一样,素面朝天只穿了宫服,但美得浑然天成越发的勾人。 「小美人,你可算是来了,等的爷心急如焚。」 * 西五所内周文衍正在无趣的投着壶,他昨日被师傅查了功课,结果自然的惨不忍睹,气得师傅直接摔书去皇上跟前告了一状。 原本周文衍如何不学无术皇上都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这回的师傅是翰林院的许大学士,为了让许学士消气,皇上难得的放了重话,拘着周文衍不许出西五所。 直到把要求的内容全部抄默十遍才可。 这比杀了周文衍还要痛苦,这几日他哪儿也去不了,整个西五所会写字的小太监全被拉来模仿他的笔迹。 他也只能苦中作乐,以此解闷。 小冬子瞧见周文衍不高兴,就想到了方才路过西花园时瞧见的好玩事,赶忙凑上去说了起来。 「爷,您知道方才奴才瞧见了谁?」 咻的一声,箭羽的箭头敲击在瓶口啪嗒一声滑落在了地上,周文衍抬了抬细长的眼尾,「说说。」 「是孟小侯爷,往日这小侯爷进宫第一个就得找您,今日竟然自己跑西花园去赏花了,您说奇怪不奇怪。」 周文衍翘着二郎腿倚靠藤椅上,懒洋洋的道:「他一个人跑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那还能有花不成?」 「爷您还真猜中了,西花园没花,但有美人啊,方才奴才瞧见永寿宫那个漂亮宫女,往里头进去了。」 一听到这周文衍瞬间坐直了身子,俊朗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冷冽,「你说谁?秋禾?」 小冬子欸了一声,就看到藤椅落了空,「敢动爷的人,活腻了他。」 随后一声清脆的声响,回头看去,周文衍手中的那几支箭羽已经直直的插在了瓶中,分毫不差。 秋禾在百步之远就停住了脚步,恭敬的跪地行礼不敢有半分多余的言语,脑袋更是低垂着看不清她的面容,一言一行让人挑不出一丝破绽来。 孟思远瞧见她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一双色眯眯的眼就差直接贴到她的身上了,从秋禾进来起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此刻更是大步的朝着秋禾走了过来。 v第四十七章 「此刻四下无人,不必行如何大礼,快些起来吧。」说着还伸手要去扶秋禾起来。 孟思远的手冰凉阴冷,而秋禾的却是软滑白皙,几乎是刚一碰到秋禾就迅速的站起退后了两步,毕恭毕敬站在一旁,「多谢主子恩典。」 孟思远看着自己的空空如也的手失神,方才不过是片刻的触碰都叫他心旷神怡,见到秋禾如此不配合他也不恼,很是耐心的看着秋禾,「你是永寿宫的宫女?叫什么名儿?」 秋禾的脑袋越发的低了,故意粗着嗓子回了句彩珠。 孟思远浪荡的挑了挑眉,「彩珠,真是个好名字,只是可惜了,这般纤纤玉手只能干粗活,皇太后也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秋禾面上不显,一板一眼的认真道:「奴婢本就是个下等的婢女,能伺候皇太后已经是奴婢的福分了,奴婢很是知足。」 实际已经在心中用会的粗言将他骂了无数遍,并且在言语中不停的暗示他,她的主子可是皇太后,没想到的是孟思远非但没有收敛,还贱笑着离她越来越近。 「你怕是不知道吧,皇太后是我的嫡亲姑祖母,你跟着她老人家只能是一辈子的宫女,但若是跟了我可就不一样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日日有下人伺候你,你这双小手只管伺候我就成了。」 秋禾隐忍着已经是到了极限,双眼在四周的打量,他们两的身量相差的不大,她有七成的把握能将人制服,可难就难在得罪了孟思远,她以后该怎么办。 这么想着孟思远的手就不安分的伸了过来,就在要碰到秋禾的腰肢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是用力打了下去。 清脆的声响把两人都惊醒了,秋禾飞快的后退原地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孟思远还是头回被个女人给打了,好在只是打了手背打了一下,不但不觉得恼火反而还有种调/情的意味,让孟思远越发的难以自持。 「彩珠,上回头次见到你爷就茶饭不思了,夜夜都想着你,你是不是怕皇太后那不好说话,一切都交给我,你只管跟着爷……」 秋禾只觉得胃里犯呕,她见过让人厌恶的人,却从没有这么直白的让人讨厌的,她忍住想要将人直接丢下池塘的冲动,逼着自己露出一副含羞的怯生生样。 「小侯爷英俊神武奴婢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奴婢受皇太后照顾感激涕零,未曾报答,而且奴婢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您出了宫,岂不是招人口舌,奴婢不愿意。」 孟思远被她那楚楚动人的样子勾的魂都没了,恨不得什么都依着她,秋禾就这般一句一句的拖着时间,可久久不见方才那小宫女带人来,急得掌心满是细汗。 而外头守着花园的小太监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以为事情成了,正打算打个盹偷个懒,就看到一位身穿趾高气扬的宫女带着人走了过来,「你们是哪个宫的,鬼鬼祟祟的在这做什么,我们贵妃娘娘马上要来赏花,还不麻利的滚。」 几个小太监马上就腿一软跪了下去,孙贵妃那可是连皇后都敢对着干,孟思远瞧见了也不敢造次的人,怎么孙贵妃好端端的会来赏花。 但这看着确实是孙贵妃跟前的大宫女,再不敢逗留片刻,除了最后面一个小太监偷偷的往后退了几步,溜进了园子里,其他人都逃也似的散开了。 进去报信的小太监慌不择路,没想到一进去就看到了劲爆的场面,池边的小榭内,孟思远朝着秋禾步步紧逼,手都要搂上小姑娘的腰了。 秋禾的青筋直跳,她正在慢慢的引着孟思远往池子边走,实在不行她已经想好了玉石俱焚,大不了同归于尽也不能让这样的人得逞。 正打算动手小太监就惊呼着跪了下去,「小侯爷此刻不是时候!贵妃娘娘要来赏花,娘娘跟前的大宫女方才带着人来清人了!」 孟思远正在紧急的时候被打断,气愤双眼直冒火,但一听到贵妃娘娘火就灭了,贵妃娘娘那可是要月亮皇上都眼巴巴的要给她去摘的人,惹不起惹不起。 但看着马上要到手的美人就这么飞了也不甘心,心思转的飞快,他算是摸清楚了,这丫头难满足的很,他许了这么多愿她都不松口,既然如此他就只能用硬的了。 他背对着秋禾朝着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这小太监一直跟着他左右马上就明白了过来,站起身再转了个身直接就朝秋禾扑去。 而秋禾没有一刻是放松警惕的,她从这小太监出现起就一直注意着他们,看到小太监对着孟思远点了点头就觉得不对劲,果不其然的就看到人朝着自己扑来。 秋禾直到敌强我弱的时候硬拼是没有好结果的,当下立断直接就朝着池水纵身一跃。 四溅的水花溅才让孟思远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捞,就被小太监死死的给抱住,「爷,不过一个丫头,要是真的闹出了什么事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听着外头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孟思远才气得一甩袖子,跟着小太监从偏门跑了出去。 秋禾是南方人略通水性,会跳下水也是因为这是唯一的生机,可她却错估了初春池水的温度,即便有阳光晒着仍然冰冷刺骨,她刚一入水小腿便有些痉挛,浑身都使不上劲,整个人开始往下沉。 她的眼皮发沉很快就无法呼吸了,在要闭上眼的瞬间,就像是有珍珠似的照着昏沉的水底一片清明,她的眼前出现一个美艳动人女子,她在水中如履平地,自由的游动着妖娆的身躯。 碧波般的长发媚眼如丝,沉鱼落雁美得那么的不真实,就像是水中的仙女一般。 -你是谁? -你怎么会在水底? v第四十八章 女子身姿缥缈灵动,在秋禾的眼前一晃而过,随后秋禾的耳边传来了轻微的一声‘听’,就像是铁链碰撞声,又像是佛堂的钟敲了又敲,直往她的耳里钻。 震得她浑身发疼,等到她再睁眼那绝美的女子却是消失不见了,她的眼前又重新恢复了昏暗,秋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继续的往下沉。 往下沉…… 直到她的双眼不得不合上,在眼缝合上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秋禾。 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急促,下一秒她就听到有什么东西如水的声音,她努力的睁开眼缝,她看到有什么人正排除万难朝着她游过来。 发丝飞舞在水中交缠,唇齿相触,有人死死的搂着她的腰,朝她的唇间渡了一口气,然后她就彻底的失去了知觉。 *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多久,秋禾捧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撑着手掌坐了起来。 入眼全是陌生的摆设,屋子很是宽敞亮堂,起初秋禾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回到了曾经刚回沈家的时候,后来才后知后觉,就算是到了沈家她也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好的屋子。 雕花黄木大床,就连锦被也是金丝银线缠绕,难道她昏迷之前的并不是梦,有人救了她。 秋禾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嘴唇,脸上一红,她从小没和男子这般亲密过,更何况那个人还是…… 不学无术的登徒子! 这么想着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沉稳的脚步饶过屏风露出了脸来,慵懒低沉的声音如影而至,「可算是醒了。」 秋禾的目光不自觉的就落在了他的唇上,认真的说周文衍的长相偏英气俊朗,只是平日总是吊儿郎当的,让人觉得很是不正经,对他的印象永远都是放荡轻佻,见了也是敬而远之。 若是他少些轻佻正经的样子,或许会是京中贵女们争先恐后相争的对象,秋禾忍不住的看着他出了神。 周文衍薄唇轻抿,看着秋禾发愣的样子露了个痞笑,「怎么?才发现爷英俊不凡,竟然看痴了。」 秋禾:…… 方才什么俊朗英气的都是错觉,狗改不了吃屎,周文衍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抱着一线希望秋禾小声的问道,「敢问殿下,是殿下救了奴婢吗?奴婢这是昏迷了多久了?」 周文衍放下手下的药碗,大摇大摆的在屋内的藤椅上坐下,挑着桃花眼好整以暇的看着床上的秋禾,「除了爷,还能有谁会不要命的下水救你?」 秋禾的手指有些不安的绞着被褥,他们两只能算是有些渊源,而且每次见面的经历都不算特别的好,她还骗了周文衍这么多次,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他冒险救自己能有什么原因。 她一个小宫女,除了长相之外难道还有什么可图的吗? 越是没有缘由的事情,才越是让人没有底气,思索片刻就掀了锦被原本想要下床,才发觉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只好直接跪在了床上,朝着周文衍磕了一个头,从未有过的郑重和真心实意。 「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奴婢此生赴汤蹈火也会报殿下的恩情。」 秋禾身上的衣裙被人换了,如今穿着一身浅粉色的内袄,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一头青丝散在背上,露出小巧白皙的侧颈和耳垂,看得周文衍目光一黯。 勾了勾唇角,慵懒的哑着声音道:「那,以身相许也行?」 秋禾微微一愣,就算是心里对此真的有所准备,但还是有些失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出现,她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只靠自己,不依赖任何人,没有期盼也不会有失落,即便是上京见到所谓的家人时,她也坦然接受,可此刻她确实是有些失望。 对眼前这个救了她的纨绔失望,她以为周文衍表现出来的或许不是他内心真实的一面,结果是她想多了,他和孟思远的本质是一样的。 她若是真的愿意委身于人,贪图荣华富贵又何必把自己逼到要投湖。 秋禾身体有些僵冷,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不过是个躯体罢了,进宫之前她就想好了,命都没打算要又更何况是清白。 双手交叠在额头恭敬的叩拜,毫无感情的淡然道:「自然,爷舍身相救,奴婢又有何不可的。」 屋内一时没有声响,只剩下周文衍摇着藤椅的吱嘎声,周文衍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小丫头,眉头微皱,无声的笑了起来,小丫头片子脾气可真大,不过是想要逗她一下,没想到却是适得其反,直接把她给惹毛了。 v第四十九章 两人相处了这么多次,她可从来没有给他好脸色看过,又娇气又难哄,也就是他脾气好,若是换了别人再没命了。 秋禾没有听到周文衍说话,她也咬着牙一声不吭,还是周文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你也有被爷戏弄的时候,你骗了我三回,这是第二次了,下回咱们就该扯平了。」 秋禾眨了眨乌黑的大眼睛,怔怔的看着放肆大笑的周文衍,才听明白他说的戏弄是什么意思,耳尖慢慢的爬上了一丝羞红。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男子,不就是骗了他几次吗,那还不是被他逼的无可奈何,只求自保,哪里有人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周文衍自然也看到了秋禾红了脸,笑得更是畅快了,挑眉打趣秋禾,「你也不瞧瞧,干煸的跟豆芽儿似的,也就一张脸勉强能见人,爷又不是孟思远那没见识的,逮着人就往上扑……」 说着还暧昧的往她身上打量,秋禾恼羞成怒,抓起床上的枕头直直的朝着周文衍砸去。 「不许说!」 周文衍来不及躲正好被砸中了额头,好在枕头轻软,不疼反而因为秋禾昨日枕过之后有些女儿香,「哟,这是被爷说中恼羞成怒了?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早知道就该让你在湖底喂鱼。」 秋禾侧过身去不理他,可嘴角却忍不住的微微上扬,她最近真是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周文衍戏弄她,她却不觉得愤怒,相反的还松了一口气,至于这是为什么她不敢去深究。 既然秋禾已经醒了,她就不肯再待下去了,她已经昏迷了一日,这是周文衍的西五所,不是她该待得地方,而且她失踪了一日也不知道永寿宫已经传成什么样了。 秋禾喝了药,看周文衍出去,就穿了鞋换上已经洗干净的衣服梳了头发正打算找周文衍辞行。 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周文衍又回来了,后头还跟着小冬子,看到秋禾已经穿戴好瞬间脸就沉了下来,「这才刚醒连路都走不了几步的人,这是打算上哪儿去?」 秋禾知道周文衍是怕人多眼杂,对两人都不好,所以摒退了其他宫人,只留了小冬子一个,这会乖顺的给周文衍行礼,「多谢殿下关心,奴婢已经好了,再不回去该受责罚了。」 「有爷在,谁敢罚?」周文衍像是听到了一个滑稽的笑话,一挑眉露了个痞笑,秋禾盯着他的笑看了两秒,赶紧就移开了目光。 她一定是被水灌了脑子,怎么今日看周文衍越发的顺眼了,就连平日厌烦的笑也觉得好看起来。 这可要不得! 「奴婢已经一日未归,再不回去就该说不清楚了,您是主子可我只是奴婢,云泥之别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再不回去怕是永寿宫便再无奴婢的栖身之地了。」 周文衍的脸色就挂了下来,「一个永寿宫而已,难道有我在,还能让你无处可归,还是说你瞧不上我这西五所。」 周文衍这就是气话了,他怎么都搞不懂这丫头在想什么,他待她已经够好了,没有过多的要求她,也给予了她尊重,可她这么防备自己实在是让人恼火。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知道女子都不好招惹,玩什么也不玩女人,果不其然就这一个就该叫他头疼的了。 秋禾分明就不是这个意思,这会咬着唇没有说话,又觉得这般确实是不够厚道,到底是周文衍救了她,只能仰着头去看周文衍。 她才到周文衍的肩膀,平日没有发觉,今日才知道他高大挺拔,不看学识和其他倒是个翩翩公子。 这会秋禾诚挚的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周文衍,「殿下知道的,奴婢没有半分对您的不敬,只是这深宫内苑一口唾沫都能将人淹死,奴婢只想本分的待到出宫。」 周文衍望着她那双楚楚可怜的眼,只觉得浑身烦躁的很,明明知道她会骗人的很,自己已经被她骗了好几回,可每次只要瞧见她的这双眼,就忍不住的心软。 有些生气的侧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结果这小丫头居然扯了扯他的衣袖,低低的喊了声殿下,声音里透着委屈和可怜。 艹!要命! 周文衍在失控之前拂了衣袖转身就进了屋,秋禾搞不懂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那是确实病没痊愈站久了有些腿软,差点倒去不小心勾到了他的衣袖。 就在秋禾搞不清周文衍在想什么,晃了晃有些发软的脚,就听到里头传来了周文衍低哑的声音,「打哪来就滚回哪去,见了你就心烦,给爷现在就滚。」 秋禾的双眼一亮,下意识的就露了个笑,冲着门福了个身,「多谢殿下,您是个大好人!奴婢以后再报您的救命之恩!」就轻快的要往外走。 把一边的小冬子都看呆了,他家爷啥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然后更让他下巴都要惊掉下来的是,周文衍的声音又从里头传了出来,「你一个人回去怎么说一日未归的事情?小冬子,你送她回去。」 小冬子:呵呵,您是主子您说了算。 * v第五十章 秋禾一日未归永寿宫自然是乱了,陪她一道去的小宫女回去就病了,烧的一塌糊涂神志不清,怎么问都问不出来,陈嬷嬷也派人沿路去找人并没有找到踪迹。 蓝叶急得眼睛都红了,一宿没有睡,就在陈嬷嬷打算上报内务府的时候,秋禾又好端端的出现了。 还是被四皇子的身边的大太监给送回来的,穿戴齐整连根头发丝都没少。 「奴才见过陈嬷嬷,前几日移去的那几株茶花没人打理,瞧着恹恹的,殿下想着这是皇太后这移去的花,可得小心照料,这不昨儿奴才就在路上瞧见了这丫头,记得她会照料便忘了请示您老人家。今儿殿下才知道这事,赶紧让奴才将人送回来,以免怪责。」 陈嬷嬷虽然觉得这话漏洞百出,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就算人人都传周文衍不学无术不思上进,那也是主子,她们做奴才的还能和主子对着干不成。 「能给四殿下帮上忙,是这丫头的福气哪里敢有责怪。」两人互相的恭维了几句,小冬子就带着人走了。 陈嬷嬷上下的打量着这丫头,叹了一口气,长得好看果真是会招事,三皇子和四皇子虽然都是皇子那可差的远了,可说来也奇怪,周文衍要真是喜欢她,今日就该直接把人给讨去,又好端端的送了回来,这是为何? 陈嬷嬷思虑再三最后到底是什么都没说,挥了挥手叫秋禾下去了,自己进了殿内把这事告诉了皇太后。 秋禾神色不改的跪在跟前,她也不知道小冬子会有这样的说辞,心里有些感激周文衍,至少这样一来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她也不知陈嬷嬷是否信了,但好在她什么都没有问就叫她下去了。 秋禾松了一口气,退回了屋内。 殿内皇太后正在听小宫女读话本,陈嬷嬷进来就把小宫女给喊了下去,小声的把事情给说了,皇太后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没想到这哥俩被同一人养着,连喜好都养的如出一辙了。」 陈嬷嬷还有些犹豫,「可您不是打算把这丫头送去三殿下那吗,如今。」 「男人啊,得不到的才会朝思暮想,更何况又多了个老四,留着她在永寿宫才有看头,你去挑两个手脚伶俐的今儿就给老三送去,其他的都不必多说,哀家担保过两日他就该坐不住进宫来瞧哀家这老太婆了。」 陈嬷嬷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是想激化这兄弟两之间的矛盾呢,笑着说了句皇太后英明,就退了出去。 秋禾回到了永寿宫,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蓝叶了,蓝叶抱着秋禾不肯松手,「秋禾你可算是回来了,下回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一定和你一块去,你都不知道我昨夜吓得一整宿没有睡觉。」 秋禾安抚的拍了拍蓝叶的后背,报忧不报喜只说什么都没发生,接下去又恢复了往常的日子。 只是没过几日,京中就出了件大事,孟国公府的孟小侯爷与人打马球的时候,马儿不知怎的突然受惊,整个人从马上摔了下来,别说是再到处惹事了,如今就连床都下不了。 秋禾在出了一口恶气觉得爽快的时候,突然有些预感,这该不是那位爷的手笔吧? 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救了自己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为了她一个宫女,去冒险得罪孟家呢,绝对不可能! 也轮不得秋禾多想,永寿宫迎来了惊天大喜事,皇上要来陪皇太后用膳了! 回到永寿宫的当夜,秋禾就开始成宿的做梦。 因为戒备心强以往秋禾睡得都很浅,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可这几晚却睡得格外的沉,她的梦里总是出现一个长发飘散的美人。 有时是在莲花池中起舞,有时是在摘星楼上高歌,甚至有时是在龙椅上撒娇,她或许不是秋禾见过最为好看的女子,却一定是最为妩媚最勾人的一个,最为古怪的是她的发髻她的衣裙,全都不似大周流行的样式,有些像前朝的风格。 渐渐的她就有些迷失在了梦中,跟着她起舞高歌妩媚的笑,直到她的眼前出现另外一个人的痞里痞气的笑,才从梦中惊醒过来。 屋外在下着零星的小雨,雨水打在窗牖上,秋禾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捂着脑袋晃了晃,要命哦,她不仅梦见美人,方才竟然还梦见了周文衍! 旁边的蓝叶听到动静揉着眼睛醒了过来,「秋禾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那一瞬间秋禾像是想起了什么,当日落水她意识不清的时候,在水中见到的女子就和梦中的一样!她在梦里如履平地美得不可方物,之所以会醒也是因为后来她被周文衍救了,不然或许就会和梦中一样继续沉睡。 秋禾的脸色煞白,喃喃的点了点头,「没事,睡吧,不过是个梦,醒了就好了。」 蓝叶就听话的睡觉了,秋禾躺下后却一直没有睡着过,她有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她之前的不是幻想而是真的见到了‘人’,她既然可以见到陈贵妃,会不会水下的那美人,也不是普通人呢? 奇怪的是那夜惊醒了之后,秋禾就不再做梦了,可她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右眼下多了一颗浅浅的泪痣。 * 孟思远落马的事情到底还是传到了皇太后的耳里,孟国公府的大夫人到了永寿宫足足哭了一个多时辰,翻来覆去的就是说孟思远有多可怜,把皇太后惹得一块哭。 「让太医院的太医都去,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和哀家说。」皇太后自己没有子嗣,对孟家的这一点香火也格外的重视,两人抱头痛哭了许久,孟夫人才出宫去。 等到孟夫人一走皇太后脸色瞬间就挂了下来,当时秋禾正好在屋内当值,亲眼看到有个小宫女不小心打翻了茶碗,皇太后眼睛一斜,她就无声的哭着跪下去了。 v第五十一章 皇太后不喜有人哭也不喜有人喊着求饶,这会吵得她老人家头疼心烦,所以就算是求饶也是无声的哭泣,可没有什么用,陈嬷嬷还是直接将人拖了出去,之后秋禾就再也没见过这人。 也是从那时开始,秋禾才真正认清楚,这个宫里根本就没有所谓和善的人,她们的善意都是表面,除了周文衍那个另类。 或许是因为皇太后发了一通火,把太医院的医正喊去永寿宫训斥了一顿,隔日午晌皇上跟前的大太监福禄海就恭敬的来了永寿宫,「奴才给皇太后请安,皇上今晚过来陪您用膳。」 这一回皇太后没有再找借口推却,等到福大总管一走,整个永寿宫就热闹了起来。 皇上上回来陪皇太后用膳还是年前了,永寿宫上下格外的重视。 陈嬷嬷亲自指挥,从摆花到配饰样样都重新摆正,秋禾一直埋头在干活,同样的事情反复的做了十几遍她也没有一丝的不耐,没有任何人能看出她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听到皇上要来,手心后背的冷汗就没有停过。 成帝是大周的第三位皇帝,年少登基在位二十五载有过数不尽的丰功伟绩,大周国内百姓安居边陲安定,可这伟大帝王的后宫却是一直不曾安宁过。 如今她就要亲眼见到这位帝王,有种无法抑制的颤栗让她浑身发怵。 秋禾还记得姑姑入宫前的一晚,拉着她一块睡觉,「阿禾,我从小就听着他的故事长大,从来未曾想过有一日会进宫伴君左右,你说皇上上会长什么样呢。」 这是秋禾第一次见到自家姑姑露出小女儿娇羞的一面,「我不想像钟皇后那般母仪天下,也不奢求和孙贵妃一般宠冠六宫,我只想有人陪我说话陪我看书陪我下棋。」 沈思妍是京中贵女不假,可因为沈夫人在生她的时候已是高龄,出生之后沈思妍的身体就一直不好,从小娇养在家中,这才留的岁数大了些,从未见过外男也一直没有瞧上眼的亲事,直到前几年的家宴被皇上瞧中入了宫。 后来每一次从宫内送出来的家书中,秋禾都能读到她的喜悦,她还在为姑姑高兴的时候,却等来了这个噩耗。 秋禾有些说不清自己对成帝的情感,他是姑姑敬仰的人,按道理来说也是自己的姑父,只是这个姑父太过的高高在上让人无法触碰。 要说是恨,也只能是恨他无法保护姑姑,更有可能这场悲剧就是因他而起的,所以这次进宫,她不仅要找到凶手,也一直想见见这位帝王,今日终于要得偿所愿之时,她却又有些怯弱了。 秋禾在给殿内的花盏浇水,一时恍神险些多浇了,还是蓝叶恰好端着东西路过喊了她一声,秋禾才及时停了动作。 「咦,秋禾,你……」蓝叶奇怪的看着秋禾。 秋禾还以为是要说她方才走神的事情,扬了个腼腆的笑,想说自己刚刚在想事情,结果蓝叶在她的右眼下轻轻的点了点。 「你怎么有一颗泪痣呀,我还以为是你不小心沾上了脏东西,居然擦不掉!」蓝叶好奇的对着秋禾左右的看,秋禾却是一愣。 她比谁都了解自己,以前是娘亲总爱抱着她说阿禾真好看,后来换成了姑姑爱给她打扮,别说是脸上了,她便是身上也没有明显的痣或是胎记。 蓝叶还怕她不信,趁着这会休息,拉着她回屋照了照铜镜,秋禾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伸出了手,不敢相信的摸着自己的眼下,原先光洁白皙的眼下出现了一颗浅浅的泪痣。 「这可真奇怪,不过特别的好看,秋禾这样看着,你越发的美艳了。」 秋禾勉强的勾了勾嘴角,觉得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的紧,明明不过是多了一颗泪痣,却感觉整个人都有些变了,有些像蓝叶说的,从内敛恬静变得有些妩媚。 可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 等到夕阳洒满整座宫墙,外头就响起了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所有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低头垂目恭敬的行礼,「奴婢/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太后此刻也由陈嬷嬷扶着到了殿前,齐整的脚步声中有一格外沉稳有力的步子到了跟前,苍劲厚重的声音至头顶响起,「儿子给母后请安。」 皇太后从听见太监的声音响起就一直扬着笑,这会更是乐呵呵的喊成帝起身,「皇帝这是又瘦了,哀家知道国事重要,那也得顾着身子才是,一会可得多用一些才行。」 成帝笑着喊了句平身,便上前接过陈嬷嬷的位置搀扶着皇太后进殿,「母后训斥的是,贵妃倒是日日让人送汤水到养心殿,只是朕近来胃口不大好,都是朕的不是,还叫母后担心。」 秋禾跟在一众宫女的中间进了内殿,恭敬的站在一侧,仔细的听着这对母子的谈话,宫内流传的不错,成帝很是孝顺孟氏这个嫡母,至少话语间流露出的并不像是假意的虚情。 「贵妃倒是一贯的妥帖知道你的喜好,有她日日在你身边伺候你哀家也就放心些。」 外头来送茶水的宫女到了殿门口,一贯端茶的小宫女赶忙过去将托盘端了进来,等到了御前陈嬷嬷便寻了个最近的秋禾上前奉茶,端茶奉茶都是进内殿学的最基本的礼仪。 但在今日之前她从未奉过茶,就算在殿内也是做些简单的活计,被点到名只是有些奇怪,倒也没有慌乱镇定的上前。 v第五十二章 从托盘中将茶盏端出,她的手指纤细修长,动作行云流水很是养眼,即便是在说话的成帝也注意到了这个新来的小宫女,不过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陪皇太后说话了。 他已经过了将时间花费在情爱上的年纪,有这些时间他宁可多批上几本奏折,多看上几册军机要事。 而秋禾却是趁着这个机会,在端茶的缝隙间打量了一眼成帝,年近五十再加上勤于政事,让这个帝王的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可即便是如此仍然是让人无法直视的威严,光是一眼便足以心生敬畏。 不管如何,他确实是一位好皇帝。 而且就她见过的周文衍和周子煜来说,都与成帝只有三分相似,成帝的脸型更加的方正硬朗,想来即便是年轻时应该也不算俊美,但绝对是英气威武。 秋禾奉完茶退到了一侧,就听到上首的皇太后继续和成帝说话。 「皇上也别怪哀家多嘴,后宫的子嗣比着高祖和先帝那会到底还是少了些,眼瞅着惠妃就要诞下龙子,却偏偏出了这样的事,哀家难过的成宿成宿睡不好觉,待有朝一日都无脸面去见你父皇。」 「朕如何不心疼,子嗣延绵我大周江山才可延绵不绝。」 「哀家知道你宠爱贵妃,贵妃也是极好的,只是她入宫多年一直无所出,如今后宫空虚照哀家的意思,今年的选秀还得继续选。」 秋禾的手指狠狠的磕进掌心,一句心疼便没有了吗?姑姑和她还未出生的孩子,就只是如此吗? 成帝喝茶的手微微一顿,才笑着接话:「母后教训的是,一切都听从母后的意思便是了,待明日朕便于皇后商量此事。」 「就该如此,还有煜儿成亲后,便该轮到衍儿了,衍儿的婚事你也该记着些。」 秋禾一直低垂着眉眼,没有人发现,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眼下的泪痣越发的深了。 成帝陪着皇太后用了晚膳,又陪着逛了逛后花园,瞧着天色暗了下来,成帝就和皇太后辞行了。 「思远的事情朕也听闻了很是痛心,已经让太医院的众位爱卿日夜守在国公府,这几日天气多变,您就更该要保重身子,待思远康复也好早日进宫给您磕头。」 提起这事皇太后又开始抹眼泪,「哀家代孟家先谢过皇上的心意,天色不早了,皇上也该早些歇着,不可再回养心殿批阅奏折了。」 秋禾跟在一串宫女的最后头,心里忍不住给皇太后拍手叫好。 这话听着是在谢成帝劝他早些回去,实际上一是埋怨成帝对孟家不关心,二是又在侧面的提醒子嗣的事情,也就等于要把宁嫔继续往前推,但又不会强硬到让成帝反感,反而还会有些愧疚。 她敢保证成帝不管如何也得给皇太后面子,今日一定要去宁嫔那了。 果不其然,接着就听成帝略带苍老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母后说的是,方才在母后这多饮了几杯茶,倒是想起宁嫔那有新制的点心,多日未见正好去瞧瞧她。」 难怪她能挤掉成帝的生母成为皇太后,不说别的,就这心计和手段,想来便是如今后宫无人能比的。 皇太后这会不抹眼睛也不哭了,欣慰的点了点头,要亲自送成帝出宫,皇太后这是客气的话,成帝自然不会当真。 刚一出口就被成帝给拦下了,「母后也早些歇着,朕过几日再来陪您用膳。」 所有宫人在跪下恭送成帝出宫,秋禾也是低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可就在那一瞬间,她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一般,微微的仰头去看成帝,而成帝正巧也侧目看了过来,视线相对秋禾又像是惊醒了一般,迅速的垂下了脑袋。 好在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一小小的细节,成帝也只是有些奇怪这宫女有些没规矩,却也没有多想,而后就离开了,皇太后这才心满意足的由陈嬷嬷扶着回了内殿。 成帝一出宫门,福禄海就小心的上前问道:「陛下,摆驾咸福宫吗?」 得了成帝的肯定,由小太监们开道一路朝着咸福宫去。 从永寿宫去往咸福宫的路上会途经储秀宫,路过储秀宫的时候,成帝挥了挥手肩舆就停住了,他还记得惠妃最爱紫叶李,储秀宫内外种满了这花。 一把大火将整个储秀宫都吞没,唯独还剩下这紫叶李倔强的存活了下来,如今正是花期,白粉的小花开满了叶芽。 眼前仿佛还能看到烛火下那俏生生像花儿一样的女子,眉眼灵动的望着他,陛下,来年臣妾再陪您一同赏花。 只可惜再无人同赏。 成帝突然想起了方才的那个小宫女,她也有着一双动人的眼眸,但再像也不是她了。 月色下,成帝仿佛又苍老了几分。 福禄海见成帝感怀了许久,硬着头皮上前提醒,「陛下,风大。」 v第五十三章 成帝良久才嗯了一声,挥手,肩舆再一次抬了起来,一路快要到尽头的时候,他突然道:「福禄海你去一趟咸福宫,今日朕有些不适,回养心殿吧。」 原本浩浩荡荡的仪仗一句令下,直接调转了方向,此夜几人欢喜几人愁。 * 是夜,秋禾正在梳洗,烛火下她眼下的泪痣越发的明显,这会不仅是蓝叶,就连同屋里的其他两个宫女也瞧见了,「秋禾,你怎么还画了泪痣,倒是挺好看的,显得肌肤越发的白了。」 秋禾对着镜子发愁,想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看到另一个宫女像是想起了什么,仔细跑过来对着她瞧。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前朝有位妖妃。」 其余三人都摇了摇头,她就搬了凳子小声的说了起来,「我是进宫之后听人提起来的,这位妖妃姓赵,原是江南一浣纱女,从小就美艳动人,前朝皇帝昏庸,这位浣纱女还不到十岁便被送进了宫,与皇帝日日相伴,等到她长大了果真是倾国倾城,皇帝自然是日日沉迷美色,不理朝政举国上下怨声载道,当时身为藩王的高祖便顺应民意清君侧。」 秋禾不懂,这亡国妖妃能和她有什么关系。 宫女又继续道:「城破的那一日,前朝皇帝已经吊死在了自己寝宫之内,而这位妖妃却是一直没有踪迹,有人说是她吊死了前朝皇帝,自己逃出了皇宫,也有的说她已经自缢了。而那位姓赵的妖妃,她的眼下也有一颗这样的泪痣,据说天下没有男子能抵抗她的妖媚。」 蓝叶和剩下的那个宫女同时朝着秋禾看了过来。 秋禾:????? 然后还是说故事那个宫女自己先笑了起来,「不过这些都是听说的,前朝皇帝自己昏庸误国,与那位妃子并无什么干系,而且秋禾这清纯可人的样,就算是真的长了颗泪痣,也与倾国倾城的妖妃比起来差远了,早些洗洗睡吧。」 蓝叶和另外那个宫女也跟着笑了起来,争先恐后的梳洗上床休息了,同一个屋相处久了,关系也就近了一些。 秋禾剪掉烛心,很快屋内就陷入了一片漆黑,床上唯独秋禾伸手捂住了泪痣的地方,她们都当做是玩笑话过去了,可她却觉得这并不是传说,她隐约的有些想起来了。 那日水下,那位绝色女子的右眼下,也有一颗这样的泪痣。 难道她就那位姓赵的妃子? * 第二日清早,皇太后刚起身没多久,秋禾端着早膳送进去,宫门口的小太监就匆匆来报,「宁嫔娘娘来了。」 皇太后原本好心情的喝了两口粥,这会却是全没了胃口,直接就搁下了,「这么大清早的,是急着来报喜信不成?宣吧。」 还不等话音落下,那边宁嫔已经带着李贵人进来了,「臣妾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慢条斯理的开始继续喝粥,宁嫔也不觉得尴尬,直接就上前要伺候皇太后用膳,不得不说宁嫔确实是伺候过许久皇太后的人,皇太后眼睛一抬她就知道要夹什么,倒是把原本不快的皇太后给哄好了。 等到皇太后用完膳,秋禾就上前收了碗筷,明显她和宁嫔有话要说,殿内包括李贵人都退到了殿外,秋禾前脚还听到宁嫔笑呵呵的。 后脚刚退到殿外,就听到低低的抽泣声,嘴角扬了个冷笑,这变脸的速度都快赶上变戏法的了,也就难怪姑姑那般单纯的人会被她所蒙骗。 秋禾注意到,同样有些不屑的是李贵人,李贵人今日穿了素白的袄裙,人比花娇,只可惜这娇花太过的素雅了,叫人容易忽视。 咸福宫的主位是宁嫔,李贵人就住在咸福宫的配殿,她若是想要知道宁嫔与那场大火有没有关系,或许可以从李贵人的身上入手。 里面主子在谈事情,秋禾就被派去陪李贵人逛后花园。 李贵人一直都很安静,等到了后花园倒是有了些许兴致,好像赏花赏景比陪着皇太后等人还要来的有趣,这样的人入宫也就难怪会一直无宠了。 主子不开口说话,秋禾就没了搭话的机会,直到李贵人因为想要摘枝头的海棠,露出了一节纤细的手腕,以及她手腕上戴着的一个玉镯。 秋禾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的镯子,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炙热,就连李贵人也注意到了,微微侧目,第一次这般仔细的打量一个宫女。 「你是喜欢我的这个镯子吗?」李贵人发现,这个眼生的宫女不仅长得好看,更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秋禾抿着唇点了点脑袋,「娘娘天生丽质戴什么都很好看。」 李贵人弯着眼笑了笑,笑意却不及眼底,「长得好看又如何,还不是如同雀鸟一般,关在这硕大的笼子里哪里都去不了。」 秋禾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这个,真心实意的道:「若是不愿意,为何不试着飞出去看看呢?」 李贵人觉得这个宫女说话很有意思,难得有了些许倾述的意思,「被折断了双翼,遮住了双眼,又如何能飞的出去呢,笼子上了锁而钥匙不在我的手中,你如今还不懂,等到有一日有人为你戴上了枷锁,你就会明白了。」 v第五十四章 秋禾却摇了摇头,「娘娘你错了,若是真的有一日奴婢进了笼子,那一定是奴婢心甘情愿绝不是被迫,没有尝试过的事情都不能下定论。」 李贵人反复的品味她的意思,又露了个笑,这一回是真的笑了,「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我进宫以来见过最有趣的人,下回我还能来找你说话吗?」 「秋禾,奴婢叫秋禾。」 李贵人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她像是找到了能听懂她心声的人一般很是高兴,今日说的话快比入宫这些年加起来说的还要多。 临走的时候想起了她的镯子,「这是一位善心的娘娘赠与我的,只可惜红颜薄命,你若是喜欢我赏与你吧,这些身外之物与我来说都没有什么重要的。」 秋禾的双眼一亮,欣喜的跪地谢恩,等到起身领赏的时候,贴着李贵人的耳侧轻声道,「娘娘若是信得过奴婢,或许奴婢可以帮您。」 说完就恭敬的站在一旁,像是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李贵人收起诧异的神情,扯了个浅笑,听到前头宁嫔要走了,她才快步的离开了。 走到院门的时候,李贵人还回头看了秋禾一眼,正巧看到了她右眼下的泪痣,让她原本娇柔的容貌显得有些妖冶。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娇小的宫女,好像能读懂她的心事,甚至有一种魔力让她下意识的相信对方说的话,或许这个小宫女真的有什么本事可以让她达成所愿也不一定。 入了夜,秋禾再一次的做了起同样的梦,梦中一个娇媚的女子正在莲花池上翩然起舞,她的眼角一点朱红的泪痣格外的夺目。 你是谁?你又为何入我的梦? 女子转身魅惑一笑,‘我就是你啊,我能助你心想事成,你可开心?’ 宁嫔是来找皇太后诉苦的,皇太后被她哭得脑袋都疼了,当初会把宁嫔诏进宫一是因为后宫没有她的派系,皇后防备她与孟家,皇帝又因为蔡氏那个贱人死后,与她有了些许间隙。 难怪总说白眼儿狼,她花费了多少心血将一个小皇子拉扯成为如今的成帝,到底不如生她的母亲,这也就是先帝高明的地方,给了心爱的女人子嗣,就算没有皇后的尊荣又如何,地位身份都可以慢慢的给,唯有子嗣才是真的。 「行了行了,哭得哀家心烦,你一天到晚只知道抱怨只会哭,若哀家是皇帝也不爱去你的咸福宫!」 宁嫔总算是止住了哭声,小声的擦着眼角,那委屈的劲更让皇太后不耐,「皇太后,姨母,婉莹也是没有法子了,陛下如此待婉莹,不也是在打您的脸吗?」 「陛下不是说身子不舒服吗?他不去你的咸福宫可是去了别处?不也是回了养心殿吗?要不怎么说皇帝宠爱孙氏呢,人家知道皇帝身子不爽落就赶着上去送汤送水体贴关怀,再看看你呢!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宁嫔听到孙贵妃的名字,更是恨得牙痒痒,「若不是那蛇蝎妇人,臣妾的六皇子又怎么会好好的没了。」 「这样没有证据的话在哀家跟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被陛下听见有你好果子吃,说你没用就是真的没用,别人的孩子怎么都能立住,偏生你的养不住,你本就不得皇帝的宠爱,让你别总是吃那点干醋,你偏是不听,放着身边如花似玉的李氏不用,你还要哀家如何教你!」 六皇子是宁嫔心里的一根刺,只要一听到别人提起她就会发狂,可偏生说话的人是她无法挑战的权威,这会想起李贵人的容貌,她的心里又开始发酸。 李氏从小被养在她们家,除了一张脸没有一处是胜的过她的,可偏偏她对此一点艳羡都没有,反而清高的很,但她越是如此宁嫔就越是想要样样压过她。 当初入宫的时候宁嫔也是趾高气扬的,就算她身边的那些人都爱慕李氏又如何,她可是要进宫侍奉天下最尊贵的男人,结果皇太后就相中了李氏要她们一同进宫。 其实一开始皇帝确实对李氏青睐有加,但李氏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宁嫔又一直拘着她,倒真让李氏入宫多年一直保持着清白之躯从未侍寝。 「是她自己不愿意,与臣妾何关啊。」宁嫔忍不住的小声嘀咕。 皇太后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宁嫔才乖顺的低了头一句话不敢说,气得皇太后直想把人给赶出去一眼都不想再看到,「滚滚滚,给哀家滚出去,机会都给你了,你愣是把握不住,若是再想不出法子来,吴家孟家多的是漂亮姑娘,可不是非得要你不可。」 宁嫔浑身一哆嗦,终于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老老实实的揪着衣袖,实际上心中已经对皇太后有了些许的埋怨。 等到宁嫔带着李贵人走后,皇太后才沉着脸闭眼休息,陈嬷嬷赶紧来给她老人家按太阳穴缓缓神。 「真是个眼皮子短浅的,当初也不知道是瞧中了她什么!你再让府上留意留意,可否有乖顺懂事有出挑的丫头。」陈嬷嬷应了一声,皇太后才闭眼休息。 * 等到了第二日,秋禾从清早起身就觉得有些不安,昨夜的那个梦太过于真实了,她想找个机会再去一次西花园。 她有一种直觉,她夜夜梦到的女子,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宫女所说的赵氏妖妃,而她突然生出来的这颗奇怪的泪痣,也很有可能与她有关。 尤其是梦中她那一句,‘我就是你’,让秋禾梦中惊醒,无法再入眠,她不是任何人,只能是她自己! 但还不等秋禾找机会溜出永寿宫,三皇子周子煜就来给皇太后请安了,近来永寿宫倒是热闹的很,她们做宫人的表示压力有点大! 不过秋禾对周子煜没有特别的印象,虽然她还没有见过大皇子和二皇子,可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周子煜大概率会是大周未来的储君,他从小就备受重视,不管是学识还是能力都是以东宫之主来培养。 v第五十五章 想来能力和性情都是能得到大多臣民的认可的,包括成帝本人对他也很是看重。 这样的人,就算是不能结交,也绝对不可得罪。 蓝叶拉了拉秋禾,「我还以为三殿下开府,皇太后送人过去,那也一定是会选了你,可前几日听说陈嬷嬷挑了两个相貌平平的宫女过去,这也真是太可惜了。」 蓝叶说的诚恳认真,不像是其他人,知道秋禾没有被选上就跑来说两句风凉话,只有蓝叶是真心实意的为她可惜。 也真是因为这份情义难得,秋禾才笑着回了一句,「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伺候三皇子,在宫里不是挺好的吗?不过,你若是想去,我可以给你想想法子。」 秋禾也是说的认真,待她真心的人太少了,只要是她们想要的,她都竭尽全力的去满足。 蓝叶就露齿害羞的笑两声,「秋禾,你就别逗我玩了,当初红酥与我说的时候,我倒是真的有些被夸得飘飘然了,可我知道自己连伺候殿下都配不上,更何况是侍奉左右,我现在这样已经很满足了,若不是你,我可能要在殿外干一辈子的粗活。」 秋禾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说错了,不是你配不上,而是你值得更好的。」 周子煜到的时候,秋禾正好端了茶碗出来,她站在殿内,周子煜站在殿门外,她恭顺的止步行了个大礼,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周子煜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许久,才慢悠悠的道了声起来吧。 随后大步的迈进了殿内,只是在路过秋禾身边的时候,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我记得,你原先是在殿外伺候的?」 秋禾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努力的低了脑袋如实答复道:「殿下记性真好,奴婢是侥幸得了皇太后垂爱,才得以进殿伺候。」 可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眼底有些灼烧着发烫的疼,她感觉到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微微抬起了头,一双如墨一般漆黑灵动的眼,直勾勾的望着周子煜。 周子煜望着她的眼眸,眼底闪过一丝悸动,轻笑了一声,「若是你这般的也叫侥幸,怕是他人都只能是万里挑一了。」 秋禾听到他的声音,一个激灵又回过了神马上又低下了脑袋,总觉得他这是话中有话,可又不懂他其中的意思,只是僵直着身子没有说话,许是看她吓着了,周子煜放软了声音,「我是夸你聪慧能干。」 大约是还想再和秋禾说点什么,但里头的皇太后已经听到他来了,乐呵呵的叫陈嬷嬷的来迎他,周子煜只得丢下一句,「别乱跑,一会我有话要问你。」便大步的往殿内去了。 秋禾被弄的莫名其妙,她仔细的想了想,自己并没有得罪过这位殿下,也没有招惹过是非,好端端的找她能有什么事? 除非是上一次她目睹了他们兄弟之间的间隙,难不成这也得杀人灭口??? 想不出缘由来,她有些头疼的按了按脑袋,干脆的抛到了脑后,端着托盘去了小厨房,李太监给她留了两块糕点,她偷偷窝着吃了东西,才不管什么殿下不殿下的。 周子煜陪着皇太后在殿内说着话,殿内祖孙二人一派和气。 而西五所内,周文衍正在把玩着一个金丝手镯,这是前些天从西域商贩那瞧见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和秋禾那小丫头很是配,她的手腕纤细无骨又白皙细滑,戴着这样的镯子定是很好看。 听着那西域商人夸张的神情,以及那骇人的价格,周文衍眼皮都没有抬,懒洋洋的挥了挥手,只说了句,「给爷包起来。」 镯子买来已经有两日了,这丫头说要报答他,他就一直在等她什么时候回来找自己,结果等了许久也不见她来,今日总算是坐不住了,在小冬子一副我都懂的神情里,大摇大摆的往永寿宫去。 等到秋禾吃饱舔了舔下唇,满足的回到正殿时,正好撞上周子煜要走,想起方才他那有些奇怪的话,下意识的就不太想和他有所牵扯,往后退了两步打算避一避。 就听到耳边响起了一声娇媚动人的声音,「为什么要走,你不想报仇吗?只要攀上周子煜这条高枝,报仇不过是轻而易举。」 秋禾想要反驳,她若是真的想靠攀龙附凤走捷径,当初就不会离开沈家,她有的是法子选秀进宫为妃,何苦要冒着时不时的生命危险偏要做个宫女。 可不等她表达自己的想法,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转身,朝着周子煜的方向走了过去,她的意识也慢慢的模糊。 周子煜正好饶过正殿要往外去,那个漂亮的小宫女就迎面而来,然后他就发觉这小宫女好似与之前见到时有些不同,具体何处不同他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她原本澄澈的眼眸越发的深邃多情,而原本纤细的腰肢走起路来,竟然处处透着娇媚。 尤其是右眼下的那颗泪痣,只一眼就叫人魂牵梦绕,心痒难耐。 这么想着小宫女已经到了他的跟前,低低的福身行礼,声音像是能掐出蜜糖汁来似的甜腻,周子煜愣了许久,才哑着声音喊她起身。 偏生她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还崴了脚,直直的就往一边歪去,周子煜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接。 却没想到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结实有力的手臂拦腰将人扶住,顺势揽进了自己的臂弯当中,在他怀中转了个身,脑袋微仰便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秋禾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一晃神就恢复了意识。 周文衍的手,惩罚意味的在她的腰间用力的一掐。 秋禾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v第五十六章 去你妹的周文衍! 周子煜回过神来,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脸色沉了下去,眼前自己那顽劣的弟弟,正以暧昧的姿势搂着那艳丽的小宫女。 绕是他一贯的好脾气,几次三番的被同一个人搅和了好事,也有些绷不住脸上的神情了。 忍不住的对着周文衍讥讽道:「四弟可真是闲,走到哪都能碰上,想来是上回父皇罚的书都已经抄完了。」 周文衍送到钟皇后宫中的时候才三岁,当时的他已经五岁了,起初忌惮周文衍几分,毕竟周文衍与他一样都是正宫嫡出,朝内有一部分的文臣很是重视嫡庶之分。 可通过这些年的试探才知道,这是真不学无术而不是装的,也没有办法分走母后的疼爱,周子煜才越发的不把这个弟弟放在眼里。 更是打心底的瞧不起这个弟弟,明明是正宫出身的嫡子,却不思进取日日吃喝玩乐,简直就是大周皇室的败类。 却也时常暗自庆幸,大哥沉稳又是父皇最重视的长子,二哥贤德聪慧,背后又有孙贵妃撑腰,也就只有周文衍能让他放心一二。 若不是成帝看重兄弟之情,他连表面的功夫都懒得与他浪费时间。 秋禾原本被掐了一下腰,只是恨不得咬周文衍这个混蛋几口,结果听到声音这才发现周子煜居然就在一边看着,脸就更是涨得通红满是羞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却没有发觉她在不知不觉间,把周文衍已经划进了,就算出糗被看到也没有关系,是可以信赖的人那一类。 这会羞怒的用力往周文衍的脚背上踩了一脚,等到他松开才快速得跳到一边,跪下给两位殿下行礼,也不管他们要说什么,就逃也似的赶紧要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只是刚往前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周文衍漫不经心的声音,「小宫女,你的东西掉了。」 秋禾回头去看,就看到周文衍手里果真捏着她的荷包,应该是刚刚她崴脚的时候不小心碰掉的,只得低着脑袋跑回去拿。 她怕周文衍又做什么小动作,离着不远处就停下了脚步,周文衍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似的,挑了挑桃花眼,轻挑的说了句接住,就将荷包往她这边随手一丢。 秋禾下意识的伸手去接,荷包稳稳的落入她的掌心中,碰撞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听的清脆声,秋禾一愣,她记得荷包里只放了帕子和提神的药丸,什么时候这么重了? 想要问一问周文衍,就看到周子煜探究的目光转了过来,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得赶紧行礼道谢,拿着荷包快步的离开了。 周子煜看着秋禾离开的背影,耳边就响起了周文衍那欠扁的声音,「原来是郎情妾意,那倒是我这做弟弟的不是了,阻了三哥英雄救美的机会。」 等到瞧不见秋禾的踪影了,周子煜才回头去看吊儿郎当的周文衍,冷笑的看着他,「四弟如此悠闲,为兄可真羡慕的紧啊,这从小就爱跟在为兄后头,什么都跟着抢的习惯都这么大了,也该改改了。」 周文衍还挂着笑,可这笑意却明显的浅了。 刚到钟皇后宫中的时候,他才三岁,还以为周子煜真是爱护他的兄长,什么都喜欢和他一样,吃的用的,可后来长大一点他才渐渐发觉,周子煜一直在防着他。 而钟皇后看似对他宠爱有加,样样都以他为先,却都是做给世人看的,实则是为了捧杀他,将他真正的养成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 既然他们想要,他便如君所愿。 周文衍的笑意不及眼底,仍然是嬉皮笑脸的样子,「若是三哥不喜,咱们兄弟换换如何?」 周子煜受不了和他这样的人为伍,如今没有外人看着,他也懒得和他周旋,直接离开了,留下周文衍痞气的摸了摸下唇,但愿他这位三哥将来不会有后悔的一日。 秋禾回到前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方才就在听到脑海里那个声音响起之后,是真的失去了直觉,她是如何从这里走到的哪里都不知道,好在方才扶她的是周文衍,这若是周子煜被人瞧见了,可就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原本还想着只是夜半噩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却是不能再拖了,她得赶紧去一趟西花园,找到那位娘娘,她可不想再莫名其妙的扯上不相干的人了。 秋禾回到屋内,才想起荷包,抽空打开看了一眼,就看到里头放着一个雕刻精美纹饰很是新颖的金丝手镯,镶着红色的细碎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个周文衍是把她当小丫头哄了?以为她真的眼皮子浅还是如何,又是送簪子又是送镯子的,好看是好看,可一点都不实用,在这宫里她根本就没有机会佩戴。 想着他还没有走远,把镯子装回到荷包里,原路返回去,一问蓝叶,周子煜已经出宫了,而周文衍还在里头陪皇太后下棋呢。 「秋禾,你是不是这几日不舒服,方才瞧你神色不好,喊你都没应我,这会倒是好多了,若是不舒服可千万别强撑着,一定要告诉我。」 秋禾摇了摇头,「方才在想事情一时没有听见,倒叫你担心了。」 蓝叶这才松了一口气,秋禾却是越发的不安,心里揣着事一直在殿外等着,耳边不时能听到从殿内传出的说笑声,秋禾苦中作乐还有心思在想。 周文衍这人什么正事都不会干,哄人倒是拿手的很! v第五十七章 还在胡思乱想,就听到里头的谈笑声停了下来,没多久周文衍就从里头走了出来,宫女们齐刷刷的福身行礼,在路过秋禾的身边时,周文衍还稍作停顿。 不过也只是一晃,马上又继续往前走,就在秋禾准备拿着荷包追上去的时候,他又停住脚步回头,冲着秋禾招了招手,「你不是上回种花那丫头吗?我那有要给皇祖母的东西,你跟爷走一趟。」 秋禾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出来送周文衍的陈嬷嬷笑呵呵的推了秋禾一下,「还是殿下想的周到,这就不必您的人再跑一趟了,这丫头手脚灵活,办事倒是妥帖,赶紧去吧,记着快去快回。」 这可真是打瞌睡就递了枕头,秋禾轻快的跟了上去,一路跟着周文衍出了永寿宫,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秋禾觉得周文衍走的越来越快。 她的腿长脚长,走起路来不算慢,可怎么也跟不上周文衍的脚步,等到后面就发觉这人是故意的,干脆就不追了,悠闲的跟在后头,她去过西五所自己能找着路,再不济还能问宫人,非得求他怎么的! 哼!谁怕谁啊! 周文衍是故意晾着这丫头的,方才他饶有意味的想着她看到这镯子时的样子,结果一进永寿宫就看到有个小宫女与周子煜靠得很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远远的甚至连神情都看不清。 可他就是一眼能认出她来,即便是什么都听不见,他就是有些暴躁,甚至是在看到她要摔倒的时候,没有思考的就伸出了手。 在景仁宫这十几年,他早就学会了如何更好的生存,也找到了和这位未来的储君最好的相处方式,但在看到周子煜看秋禾的眼神时,一切计划都打乱了。 就像那日知道孟思远对她心怀不轨,甚至逼得她落水之后,明知对孟思远下手有多大的风险,还是安耐不住的出手了,至今没人查到他的身上,却不代表他就是安全的。 想起方才皇祖母的试探,周文衍就止不住的冷笑,父皇放纵他,是为了让天下人知道他当初没有故意打压文家,文家的兴衰与他无关。 钟皇后待他千依百顺,那是为了树立她贤德的牌坊,顺便将他养废,至于他会成为一个如何的人却没人在意。 宫人们敬畏他怕他,皆是惧怕他四皇子的虚名,怕他顽劣的名声,却没有任何人在意他的所想所愿。 唯有这个小宫女,像黑雾中的一点萤火,她的俏皮她的果敢,她的隐忍她的狡黠,每多知道她的一点,周文衍都会发自真心的愉悦,他喜欢看她笑,看她恼怒,看她得逞后得意的样子,就像看到了另一个更自由的自我。 故而看到往日在自己面前左躲右闪,拒之千里的她,今日却和周子煜靠得那般的近,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失去理智到了极点,如今也打算再晾一晾她。 结果走了好一段路回头,才发现那小丫头正悠闲的左右看,满脸的兴致勃勃,根本就看不出有一丝的受挫,感情到最后不爽的人还是只有他一个! 周文衍被气笑了,反倒是想通了,他瞧上的不就是这丫头这个真性情吗,罢了罢了,和自己在这较劲个什么玩意。 秋禾边走边看险些撞上前头的人,才发现周文衍不知什么时候把小太监都给遣散了,只身一人把玩着手中的骨扇,端的是风流倜傥。 她就想起了荷包里的贵重东西赶紧拿了出来,「殿下之前可是拿错了东西,这个荷包是奴婢的,里头的东西可不是奴婢的。」 周文衍懒洋洋的瞥了一眼,「是吗?既然无人要,瞧着不错,不如你收着吧。」 秋禾:…… 呵呵,那我可真是谢谢您嘞。 「这样贵重的东西,奴婢未曾见过也不敢收,不如还是由殿下保管着,哪日若是有人来寻也好物归原主。」 然后秋禾就感觉脑袋被用力的一弹,下意识的一个抽气捂住了脑门,不解的抬眼看着周文衍,这位爷好端端的又发什么疯呢。 谁知周文衍屈尊降贵的微低下身子,双目与她对视,嘴角一扬露了个坏笑,「秋禾这般聪慧难道真不知道这是哪来的?这是爷送你的,好生给我放好,若是丢了,可不是一下脑门这么简单了。」 她知道,她知道个鬼啊!有人是这么送东西的吗,居然还带威胁的,她秋禾怕过谁!而且谁说她喜欢这些亮闪闪毫无用处的玩意了,她爱吃的,好吃的!! 算了算了,说了这个幼稚鬼也不会理解的。 到了西五所,周文衍就非逼着秋禾把镯子戴上看看,秋禾心里骂他幼稚,又强扭不过这一根筋的人,只能别扭的把镯子戴上了。 她的手腕纤细白皙,缠着金丝的红宝石镯子戴着相得益彰,越发衬的她肤若凝肌,熠熠生辉。 秋禾鲜少戴这些首饰,以前是没机会戴,从小在乡野疯玩长大,等回到沈家之后沈思妍倒是爱给她打扮,可秋禾都觉得别扭,像是在偷穿偷戴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来二去的沈思妍也拿她没办法由着她去了,细细想来她还真没几件属于自己的首饰。 夕阳下镯子上的红宝石散着通透的光,饶是她嘴硬说不喜欢,也忍不住的觉得好看,嘴角下意识的微微上扬,露了个好看的浅笑。 周文衍这才发现秋禾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平常没发现一是她总爱低着脑袋,二是她往常的笑都不及眼底不算真心,今日也算是叫他瞧见了。 心里美得不行,若早知道她喜欢,便是把全天下的珍宝都搬来又有何不可。 v第五十八章 仔细的瞧着秋禾的脸蛋,周文衍才注意到她的右眼下有一颗浅浅的泪痣,他分明记得上回还没有的,多了这颗泪痣之后秋禾显得越发的艳丽,一娉一笑皆是娇媚。 可不知为何,他瞧着就是有些不痛快,想着就伸手想去给她擦掉。 结果手才刚伸出去,秋禾就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殿下这是何意?」 「想什么呢,爷是瞧你这有脏东西,好心要给你擦一擦。」听到秋禾有些质问的语气,就想起了方才她和周子煜靠得这么近的事情,有些不爽了起来,狠狠的白了她一眼,「小白眼狼,怎么的,爷碰你一下就不行,三哥离你这么近就可以?」 秋禾知道这是误会了,周文衍要是真想做什么,当初她落水的时候就可以趁虚而入,可他分明不是这样的人。 「是奴婢嘴拙说错话了,殿下消消气,若是还不痛快,要不……」 周文衍被勾起了兴趣,挑了挑眉一脸痞气的看着她,「要不什么?」 秋禾舔了舔下唇,弯了弯大眼睛,「要不打奴婢一顿出出气?或者骂一顿都行!」说完还一副大义凛然舍生取义的样子,一脸我什么都不怕你打吧的样子。 周文衍:??? 他长得这么像喜欢打人的残暴样吗?这和他想象中的消气方法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气极反笑的周文衍没好气道:「头伸过来。」 秋禾哦了一声,乖顺的挪了几步脑袋往前探了探,然后就感觉到脑门被用力的一弹,秋禾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的捂住了脑门,真是个暴脾气的幼稚鬼。 「爷这叫赏罚分明!记住了,以后瞧见我那三哥离得远远的,别看他整日待人温和有礼,一不小心被咬一口都不知道。」 秋禾想要说没有,周子煜是个什么样的人与她有什么关系,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和周子煜靠得这么近,但真的要说原因她也说不明白,干脆就懒得说了。 周文衍当她是把话听进去了,顺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就转身进屋了,「小冬子,把要给皇祖母的夜明珠拿出来。」 秋禾却楞在了原地,有些奇怪的摸着被揉了的地方,有些奇怪的酥麻感,好像除了姑姑,还没有别人对她这般的亲昵过,尤其这个人还是个吊儿郎当的登徒子。 秋禾的耳尖不受控的有些发烫,这人真是太讨厌了,什么时候趁机偷袭都不知道,以后一定要离他远远的才行。 皇太后孟氏在先帝时期便是顺风顺水的,从皇后到皇太后什么样稀奇的宝贝都见过了,周文衍能得皇太后每回心肝儿的疼,都是因为心意,他自打头一回出宫起,就每次都会给皇太后和钟皇后带东西。 小到首饰糕点,大到屏风摆件,虽不是样样都价值连城,可重要的这份心思难得。 这次他出宫意思性的去了一趟孟家,孟思远躺在床上还迷迷糊糊的不省人事,梦夫人拉着他边哭边骂这该死的马,他也礼貌性的安慰了孟夫人。 也正好是给皇太后挑东西的时候瞧见了那镯子,便一道买下了一颗夜明珠,这东西倒不是说多稀罕,只是夜明珠上还有纹饰,夜里瞧着还能倒映出花纹来,有些巧思,这才相中了。 瞧着外头天色也不早了,周文衍就盖上盒子叫她早些回去了,原本是要个小太监送她回去,可秋禾还想趁机去一趟西花园,就故意说不用了,揣着盒子出了西五所。 这会正好是一日之中轮值的时候,整个宫道上都瞧不见什么人影,秋禾拐了个弯就朝着北面的西花园去。 整个园子静悄悄的,只听得见水波荡漾和花开叶茂的声响,夕阳的余晖笼罩着整个花园,像是给它撒上了一层朦胧的薄雾。 秋禾犹豫了一下,那日在水中窒息般的挣扎还历历在目,若非周文衍她或许已经长眠于湖底了,可一日不把事情搞清楚,她一日都无法安心。 停顿了一会,到底还是咬着牙小步的走到了湖边的小榭中,湖面被夕阳照拂的波光粼粼很是绚丽,除了偶尔的微风拂过,安静的就像一面镜子,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可秋禾知道她肯定没有找错,她眼下的泪痣处又开始灼烧发烫了,「娘娘,赵妃娘娘。」 秋禾的声音偏细软,平常说话就有些江南特有的吴侬软语,这会又轻又细瞬间就被夜风拍散,空荡的花园里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回声,除此之外什么回应都没有。 等到回声停下,又重新陷入了一片的寂静,有了第一回她反倒是不怕了,人心比鬼怪更可怖她都不怕,更何况是没有恶意的鬼。 「赵妃娘娘,奴婢秋禾求见娘娘。」 又过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秋禾这才泄了气,在想是不是真的她搞错了,这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事情,什么水底的绝色女鬼,什么摄人心魂的泪痣都是假的。 或许是她疑神疑鬼了,认识了陈贵妃之后,就私以为整个后宫都是怨魂了。 就在她准备要走的时候,她手里的锦盒脱离了手掌飞到了半空中,毫无预兆的打开了,盒子里的夜明珠在黯淡的夕阳下绽放着光辉,格外的璀璨夺目。 「是你在找我吗?」原本平静的湖面开始泛起圈圈的涟漪,一个身穿桃粉色纱裙的绝美女子,披散着海藻一般的长发踏波而来,媚眼如丝声音娇美,浑身上下散发着勾人心魄的美。 v第五十九章 尤其是巴掌大的小脸上一颗火红的泪痣,更是衬得她妖冶妩媚,秋禾一时之间有些看呆了,傻傻的眨了眨眼,连话都忘了说。 她这般真实又可爱的神情把那女子给逗笑了,整个西花园内都回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比百灵鸟还要动人,边笑着边扬起湖面的水珠点在了秋禾的鼻尖,秋禾感受到凉意才回过神来。 以前她也偶尔会对着镜子臭美,觉得自己长得还过得去,这会才知道何为绝艳,红着脸诚挚的道:「娘娘,您可真美。」 女鬼歪了脑袋笑的既妖娆又纯真,「不要叫我娘娘,叫我赵姬,他都爱这般唤我,你来找我有何事?」 看来她确实没有猜错,眼前这位便是前朝皇帝的宠妃赵姬,她看上去与陈贵妃又有些不同,她浑身就像是被水所包裹着,散发着柔和的蓝色萤火,或许与她埋葬在湖底有关。 可这绝色的宠妃为何会长眠于湖底,这其中又有什么故事呢? 「上回秋禾落水,有幸得见赵姬娘娘的绝世容颜,之后就夜夜梦见娘娘,甚至还出现了一些怪事,所以想寻娘娘问个缘由。」 赵姬好像是不能离开湖水,只是隔着小榭遥遥的看着秋禾,「你是说泪痣吗?那日我见你沉在水中,有些好奇,结果发现你命不久矣,只得渡了一缕阴气护住你的心脉。」 「是您救了我!」秋禾之前就一直觉得奇怪,她的意识里自己在水底待了很久,如何能等到周文衍下水就她,原来是赵姬出手救了她。 秋禾就看到赵姬展眉一笑,秋禾敢肯定这一定是她见过最美的笑,灿烂过火焰璀璨过霞光,让人如痴如醉。 「可,我最近总是偶尔的记忆空白,又是为什么呢?」秋禾露出了些许的迷茫。 「人皆有贪嗔痴恨爱恶欲,你又何必把自己伪装成什么都没有的样子,我只不过是释放了你的欲,你不是应该要感谢我吗?」 秋禾觉得赵姬说的不对,人皆有七情六欲,她自然也有,她恨沈家她贪恋亲情,但唯独这欲她没有伪装,赵姬说的如此的模糊,是在故意误导她吗? 可这样的意识不过是瞬间的清明,等到再仔细去想的时候,脑子已经一片模糊了,只觉得赵姬不管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呆呆的点了点脑袋,眼神也没往日的灵动显得黯淡了一些,可右眼下的泪痣越发的深了,她又听见赵姬动人心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让我来帮帮你,以你我之力,别说是报仇了,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应当的,既然唾手可得之事,为何还要费尽心力呢?」 明明觉得这些话有哪里是不对的,她也是不认同的,可不知为何,脑海里只能听见这样的声音…… 随后原本飘浮在半空中的锦盒啪的一声合上,重新回到了秋禾的手掌中,而整个花园陷入了黑暗,秋禾晃了晃脑袋总觉得方才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可怎么想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她好像不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了,只得拿好盒子原路返回,可一个奇怪的念头却在她的脑海中生根发芽。 秋禾回到永寿宫已经不早了,往日这个时辰皇太后一定是在听戏本或是休息,但听说秋禾带着周文衍的东西回来了,便赶紧召她进殿。 皇太后见了夜明珠果然很是高兴,和陈嬷嬷左右的看,「老四真是有心了,瞧着样子也别致。」 陈嬷嬷也在一旁连连称赞周文衍孝顺,把周文衍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好似他不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四皇子,而是文武双全勤奋好学的少年郎,听的秋禾心里一直在憋笑。 看完了礼物,皇太后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秋禾一眼,把她喊到了跟前握着小手左右的看,「之前就听说你是个乖巧伶俐的,真是左右的看着就是喜欢,打明儿起多在哀家身前伺候,多瞧瞧你们这般长得好看的小丫头,哀家也能心情愉悦些。」 秋禾赶紧受宠若惊的跪下谢恩,突然调她到身边伺候,这是想拉拢周文衍吗?可又没有一丝要把自己赏给周文衍的意思,这个整个皇城最尊贵的女人,秋禾实在是摸不准她的心思。 而且周文衍一个毫无用处的皇子,拉拢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能到皇太后跟前伺候,与在殿内的粗使宫女又不同了,其他宫女对她爬的这么快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就连莲青也对待她客气了几分,只有蓝叶是真为她高兴。 可秋禾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总觉得有些不安,眼皮不停的跳,尤其是她最近总会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做些奇怪的事情,望着大袖下缠着金丝的手镯,秋禾轻轻的转动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看着上头发着流光的宝石,她竟然有了些许的心安。 说来也是奇怪,以往一个月才来几次的宁嫔,连着几日都带着李贵人来永寿宫献殷勤,因为被调到了跟前伺候,秋禾可以明显的发现皇太后好像在和宁嫔冷战。 之前那心肝宝贝的样是不可能的了,宁嫔说好些有趣的话,皇太后才冷淡的回个一两句,有时候还会故意的和李贵人说话,也要晾着宁嫔。 虽然秋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皇太后想要抬举李贵人了,可这李贵人也特别的有意思,皇太后同她说话她就装傻,赏她东西她也唯唯诺诺,把一旁的宁嫔给气得不轻。 气冲冲的带着李贵人又走了,秋禾还以为宁嫔受了这样的气,肯定要好一段时间才回来,结果第二日她又跟没事人一样笑盈盈的来了。 只是李贵人戴着面纱说染了风寒,不敢再到皇太后跟前伴驾,唯恐染了皇太后的凤体,皇太后也不戳穿宁嫔的小计谋,让秋禾带着李贵人去隔间歇息。 秋禾奉了茶就准备退出去,没想到的是李贵人突得抓住了她的手腕,「你陪我说说话吧,一个人坐着闷的慌。」 v第六十章 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什么旁的人,秋禾才站到李贵人身边仔细的听她说话,「皇太后的意思其实我明白的很,当年刚进宫时她就有这个打算,要我与表姐效仿娥皇女英一同伺候皇上,只是我不愿意,我不喜欢皇上更不想待在这冰冷的后宫之中。」 秋禾可以理解,毕竟宁嫔长得不好看,特意选了个这么漂亮的李贵人当然的有意图的,只可惜没有人去为李贵人想过,都觉得她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能进皇宫成为宫妃,这已经是对她最好的恩典了。 可偏偏她不愿意,比起后宫争宠和这一方牢笼,她更需要的是自由。 「娘娘慎言。」秋禾就是因为懂她,才更希望她能好,这里到底是永寿宫,难保不会隔墙有耳。 李贵人却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管秋禾说什么,自顾自的继续说,「好在表姐一入宫就得了圣宠,怀上了龙胎,她不愿意我见皇上,却不知这反倒是成全了我。只可惜六皇子没能活下来,她的性格变得越发古怪了。」 可不是古怪吗,就宁嫔那笑里藏刀的样子,若她是成帝也不喜的,秋禾也明白了过来,难怪最近皇太后如此厚待李贵人,这是看宁嫔无法抓住成帝的心,又想到了李贵人。 秋禾想要安慰李贵人,不巧的是外头响起了小宫女行礼的声音,是陈嬷嬷来了,秋禾只得收回了话,退到一侧,等要走的时候李贵人轻声的呢喃,「秋禾,你说过的,你可以帮我,还作数吗?」 秋禾望着她那双决绝的眼,想起了自己,轻轻的点了点脑袋。 随后陈嬷嬷就掀帘子走了进来,看到秋禾恭顺的站在一旁还多看了她两眼,这个丫头如此瞧着是毫无特殊之处,可越是懂得隐忍的人,才不可小觑。 陈嬷嬷笑眯眯的给李贵人行了礼,「秋禾你先出去吧,我与贵人有要事要说。」 秋禾轻快的应了声,一直到出了屋门也没有回头,陈嬷嬷才收回了目光不客气的在李贵人身边坐了下来。 她是皇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嬷嬷,李贵人不过是从未侍寝的贵人,有的时候她怕是还不如一个下人来的体面。 陈嬷嬷和李贵人说了好一会,直到宁嫔要离开,李贵人才被陈嬷嬷客气的送了出来,秋禾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李贵人的脸色不大好,连宁嫔与她说话,都心不在焉的。 今日倒是一反常态,皇太后对宁嫔的态度转变了一些,陈嬷嬷还亲自送着两位主子出了宫门才回去。 秋禾就猜测着可能是宁嫔向皇太后妥协了,她以前硬气是因为她有六皇子,如今六皇子已经夭折了一年多,她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至于她能妥协的东西,也只剩下李贵人了。 等到了傍晚,秋禾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李贵人托了个小太监偷偷来给秋禾送了东西,秋禾被人喊说外头有人找的时候还有些奇怪,等看到来人又觉得人生之际会却是兜兜转转。 这小太监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秋禾在景阳宫认的哥哥小喜子。 小喜子原本是说去了内务府,结果却是被人给骗了,拿了他的银子和好处,却根本没将他介绍给曹公公,小喜子气不过与那人打了一架,最后两人都被发落到了别处当差。 他一张嘴能说会道,平日又会做人,这段时日又攀上了咸福宫管事太监的腿,这才机缘巧合下来给秋禾送东西。 宫门外就有侍卫看着,两人也没法过多的叙旧,约定了有机会再聊这几日发生的事,小喜子就把一张纸条小心的塞进了秋禾的手中,笑眯眯的走了。 秋禾趁着没人打开了纸条,就看到上面写着几个清秀的小字,‘明日酉时,陛下会去西花园赏花’。 看过上面的内容,秋禾就迅速的拿到灯下烧毁了,不留一丝痕迹。 她终于知道陈嬷嬷为何单独要与李贵人说这么久的话,为的就是这个,酉时正是傍晚时分,再加上西花园的花木,这样的气氛目的是什么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李贵人不想去,她得想个法子才好,躲得过一时终究是躲不过一世的,她帮李贵人也是为了知道更多关于姑姑的事情,所以这个险无论如何都得冒。 还在想着如何能帮李贵人躲过去,秋禾就听见脑海里一个声音响起,「你想帮她吗?既然都是为了争宠,为了得到皇帝的喜爱,她既然不愿去,不如你替她去。」 秋禾晃了晃脑袋,却怎么都躲不掉这个声音,她突然记起了那日在西花园,她见到了传说中的赵姬……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宫门第一婢》卷一 作者:雀喜 02、《宫门第一婢》卷二 作者:雀喜 03、《宫门第一婢》卷三 作者:雀喜 04、《宫门第一婢》卷四 作者:雀喜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