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攻心计 下》 第一章 繁华的京城,热闹的街道,天子脚下,荣景绝非一般。 坐在马车里,望着这一路的繁荣,柳延秀不由想起曾经随着父亲柳如遇在京城短暂待过,但不久即跟着她爹四处搬迁,最后定居泉州。 多年后再踏上京城,这里荣景依旧,她却觉得生疏得让人感到不安。 马车载着她避开宫廷正门由侧门驰入,沿途映入眼帘的是宫廷建筑的壮阔与威严,而这就是那人所成长居住的地方。 因为马车上有象微皇太孙的标志,柳延秀一路无阻的进到内廷,张劳协助她下了马车,领她穿过数道的曲廊后,来到一处静僻的枫林。 枫林?这是哪里? 回身想询问领她过来的张总管,却惊觉他己不见踪迹。 张总管去哪了,怎么丢下她了? 处在这陌生之地,她心慌了,不由得朝四周张望,忽地,她的目光骤然定住。 一道寂寥的背影吸引住她的视线,不远处,一名男子坐在枫树下,枫叶如雨落般洒在他身上,他散发的孤独感教人难以忽视。 他身上披着一件绛色风衣,眼神淡淡的直视某处,似乎在沉思些什么,凤将他的鬓角头发吹得有些凌乱,她想伸手帮他拨开,但才举步,盈盈的大眼就己经蒙上一层水雾。 以为再不可能相见的人就近在咫尺,她的想念与惦记,就在见到他的这一刻,倾覆而出,她终于明白,原来这就是爱。 “古牧耘--” 不期然地听到一声轻唤,枫树下的男子浑身一震,似不敢相信,顿了一会,才缓缓地将视线调向声源-- 之后,那俊逸的脸上是藏不住的狂喜。 她来了! 是她,真是她! 他的眼楮像是突然有神了,黑得透亮。 但很快地,他像是想起什么,倏地变得愤怒。“是谁让你来的?”他的声音冷硬如石。 无惧于他的怒气,她轻步走向他。“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了…”她的眼神柔软,宛若清澄小溪。 古牧耘的喉结上下挪动,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荒唐,劳叔,是你把她带来的吗!锦华宫里,古牧耘疾言厉色的问向垂首而立的张劳。 “别责备张总管,是我自己同意来的。”不等张劳开口,柳延秀立即维护。 古牧耘气得胸膛起伏。“你这傻子,可知来这趟有多凶险?” 自己虽然极度渴望见到她,但若因此陷她于险境,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所以她绝不能上京。 他爹早想抓她威胁自己,皇爷爷更是受谗言影响,有心除她,此时她若出现,必有危险。 知道他的顾忌,她淡淡抿笑。“有多凶险?你;难道保不住我吗?” 他怒瞪着她。“谁也休想动你分毫!” “这就对了,我相信你。”她淡声的说。 她信他?这瞬间,她的话暖得他心头一片温热,但他狠下心道:“不行,在我爹及皇爷爷还没有发现以前,你立即给我回去!”为了她的安全,再不舍也得放手。 “殿下,您需要李峰的字,而现下就只有柳姑娘能够帮忙,老奴好不容易才将人请来,您怎能让她走。”见他态度坚决,张劳也心急起来。 李峰除了是负有盛名的书法大家,实际上也是朝廷内阁学士,兼替皇帝起草诏书,近日盛传皇帝己经请李峰写了密诏,内容是要将皇位跃过太子传位皇太孙,导致太子对皇太孙的忌恨更深,打压的手段更为狠毒,甚至连即将成为太孙妃的女子都敢杀之,就怕大婚 后皇太孙若有子嗣,会更讨皇上欢心。 且太子为了确认密诏的真你,积极打听密诏的所在,正巧李峰突然失踪了,有传言说李峰已被太子杀害,原因就是李峰坚持不肯透露密诏内容。 日前殿下得到消息、,李峰留下密诏复本在家中,而此事太子尚未听闻,殿下先一步派人去李峰住处搜查,带回了李峰所有的手稿,仔细翻阅的结果,并不见任何传言中的复本,正打算再将手稿送回李府之际,一名送茶水的奴才竟该死的打翻水壶,让李峰的手稿 毁去大半。 而这些手稿必须立刻放回李府才行,因为太子随时可能得知复本之事,若找上这批手稿时却发现遗失或损坏了,必定更加认定合复本的存在,并且己经教殿下先一步取走了,可想而知,事情会闹得更大。 所以殿下得在事情发展到无可收拾前,想办法再假造一批李峰的手稿放回原处,才能解决这次的危机,然而李峰已失踪,自是不可能请他再写出一批来,唯一可行的就是请柳姑娘帮忙了。 他至今尚末见过除了柳姑娘以外的人,能够将李峰的字迹临摹得唯妙唯肖,为此他向主子提议请柳姑娘过来帮忙,却遭主子一口回绝,原因当然是不愿柳姑娘涉险,可是,若无柳姑娘帮忙,手稿失踪之事一旦被太子发现,后果堪忧。 因此他才私自回到泉州将人请来,让柳姑娘再假造一批李峰的手稿,好鱼目混珠的闯过太子那关。 “我不需要她的帮忙!”古牧耘拂袖拒绝。 “殿下!”张劳焦急不已。 “送她回去,即刻!”心意己定,古牧耘手指向门口,决然的说。 但那指着门口的手,却让一双带着伤疤的手暖暖的包裹住了。“李峰的字我端摩得没有十成也有九分像,请让我留下来帮你吧,就当为朋友仗义也不成吗?”柳延秀清澈的水眸凝望向他。 “朋友仗义?”闻言,他心头像是彼人刺了一刀,扎得他抑郁难伸,他抽回教她裹住的手,颓然沉默。 “朋友”两字已成为他心上的死结,让他再无力争取什么,终究也只能是她的朋友而己。 见他惆怅,她咬咬唇。“挽声失踪了,我找不到他说清楚,只等与他有了结方后,咱们……咱们别做朋友了,重新……重新开始吧。”她脸蛋臊红的说完这些话,眼眸几乎不敢瞧向他。 原本黯然的脸庞骤然发亮,他极为惊喜的问:“延秀,你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脸儿更红。“我自己说的话,当然明自是什么意思,我只怕你不理解而已。” 他激动的握下住她的手。“延秀,你真想清楚了?” 她含笑点头。“在来京城前我就明白自己的心了,只不过我与挽声毕竟有过诺言,我不想在尚末与他正式结束前就与你承诺什么,这对你对他都不公平,所以,你可以再等等吗?等我找到挽声与他说清楚后,咱们再……” 不等她说完,她的身子被他狠狠拥进怀里,让她听见他如雷的心跳声。 “好,我等,要我等上一百年我也等!”他喜极的说。 顿时有些感动,她泪光闪闪地抬头凝视他。“谢谢你。” “不,是我谢谢你,谢谢你肯让我等,不是,我是说、是说、你能说这些,我非常高兴--”他变得语无伦次。她真愿意给他机会,是他作梦也没想过的,双臂才会更加忘情的将她紧搂。 瞧他惊喜无措的模样,她腼腆地轻轻推开他,一副害羞难为情的样子。“别忘了,现在咱们还是“朋友”,你别……” 对她的话,古牧耘根本不在意,他欣喜若狂,此刻对“朋友”的心情,早不若一刻前的沉闷低落。“延秀,你当不后悔?” “若后悔,你会放弃吗?”她忍不住笑问。 “我会尊重你。”他正色道。 说到这,她侧首睨他,心中疑惑不解。“为什么你一次也没有主动争取过我,也不曾真正的对我表自过心意?” 除了那回她误会他伤害挽声一家而找他理论时,他愤怒之下脱口而出喜欢她之外,在这之前或之后,他都末曾开口表白,也不曾请她为他留下。 他极为眷恋的笑看她,深情的说:“你以为我不想争取吗?我只是不忍强要你的爱,这只会让你恨我,我无法无视你的恨,你如果不快乐,我如何能笑?” 事实上,他是个寡情寡义的人,明知他爹会在自己的大婚上杀人,他仍然能够冷眼以对,任那女人在自己眼前毙命,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可偏偏面对延秀,他却是连她一根毛发都无法任其受到伤害,她的泪足以烫伤他,她的悲伤能够刺伤他,她的恨意言语更可以摧毁他! 她的一切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刀,不仅能制约他,更能伤得他体无完肤,所以他只能见她快乐,见她扬笑,见她站得远远的对他说“咱们做朋友就好”。 柳延秀感动得湿润了双眼,哽咽的说:”你…真傻。” 眼前这人的身份如此至高无上,却爱她爱得如此卑微,若不是真情,又如何能做到?而自己又如何能不为他的坦荡真情动心? “我不认为自己傻,因为傻人终有傻福的不是吗?”他甘愿如此。 柳延秀动容的想抚触对方的脸庞,但手在触及他之前又顿住,不禁歉然地望着他。 明白她这眼神的意思,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个重诺守约之人,没向傅挽声说清楚,让你心中有愧而无法放开一切走向我,所以没关系,我会像此刻一般在原地等你,直到你能真正靠近我的那一天。”只要有希望,他根本不在乎是否会在她面前站上一辈子。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既然如此,你还不让我留下来帮你吗?”她重新提起要留下的事。 她想帮他,也很感谢老天让她有机会能够帮他的忙,而这也是对他曾经多次为自己伸出援手的回报。 他一愣。“我不能让你冒险…” “难道我回泉州就不会有危险吗?太子若真想对我不利,随时可派人再来带走我,而皇上若有心,一道旨,任凭我逃到天崖海角也会被追回的。”她沉色道。 “是啊,殿下,柳姑娘说的没错,也许待在您身边反而是最安全的,至少您能亲自庇护她不是吗?”张劳适时的插口。 方才见两人敞心交谈,主子终于有望与所爱相守,他在一旁默默地高兴,没有打扰,可此时他也不能沉默,主子若能将爱人留下,这既能解他相思,又能摆脱太子迫害,何乐而不为呢? 闻言,古牧耘沉思下来。 不让他考虑太多,柳延秀扯着他的衣袖道:“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决定在京城待下了,你如果不肯收留我,我自己在宫外找地方落脚,若安危上有闪失……那也是我的命不好,注定如此。” 说完,她立即背过身,偷偷地勾起唇。瞧她多阴险,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但相信以她对他的了解,这话他定是听不下去的。 果然,身后的人在沉默片刻后,传来挣扎过后的声音,“那你……留下来吧。” 她红唇抿笑。想想自己这是仗了什么势?晓得这人喜爱自己己,就敢态意妄为的吃死人家。 她回眸嫣然一笑,这笑让某人的嘴角也跟着几不可察地向上翘,虽然是被迫同意她留下,但扪心自问,他根本舍不得让她走。 一旁的张劳忍不住大大的感到欣喜,这下,找人复制李峰手稿的问题解决,就连主子空荡无依的心也得到救赎,他总算能够宽心了。 今日落下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瑞雪,锦华宫升起一具具炉火,温暖了整座宫殿。 柳延秀坐在古牧耘那张皇帝御赐的玉桌上誊写字,短短七天,她己完成一半的李峰手稿,而另一半未完成的则比较令她伤神了,那些受水晕染得严重的手稿,根本无法揣摩出内容,得让她费神的猜,甚至自己编撰,这就得多费些时间了。 第二章 “柳姑娘,都写了两个时辰了,请您稍作休息吧。”张劳道。自从柳延秀来宫里后,他已悄悄对她用了敬谓,大有认定她也是自己的主子之一。 这时宫娥上前在柳延秀颈上围了颈围,另一名宫娥则是送上刚煮好还冒着热烟的银萍汤。 她放下手中的笔,摸了摸颈间毛茸茸之物。“真暖!”她轻赞。 张劳微笑、“这是殿下去年随皇上去雪山狩猎时猎到的白狐所制,这头白狐极其珍贵,制成颈围后,原是要在下个月太子妃寿诞时献上的,但殿下指示先送给您了。”他笑着说出这东西的来历。 一听,她连忙将狐毛颈围取下。“既是要在太子妃寿诞时当寿礼献上的,我怎能掠夺,这东西还是归还……” “柳姑娘,您就戴着吧,献给太子妃的寿礼殿下另有打算,可这条颈围他是不会再送给别人了,您就别辜负了殿下的心意。”他笑着阻止她归还狐毛颈围。 她又为难了。“可是这东西如此贵重,我怎能平白收下?” “这世上再贵重的东西,恐怕都不及您在殿下心目中的贵重。” 容颜霎时染上一层红,她再不好说出不接受的话。“那好吧,我暂且收着……呃,那个…古……殿下呢?”她一时改不了口,总会直呼他的名讳。 古牧耘其实只是化名,古是他死去母妃的姓氏,牧耘也并非他的本名,皇族姓元,他本名单一个牧字。 “殿下教皇上召去陪下棋了,要到午后才可能回来。” 原来如此,她留下的这几天,他一早就会出现在她面前,陪伴她临摹李峰的手稿,才觉得奇怪,今日都快近晌午了,怎未见他现身,原来是教皇上召去了。 “那他回来时可己用午膳了?”她再问。 “皇上应会留他用膳才对……”看对方似乎有些失望,他难得揶揄,“不过老奴想殿下应该会婉拒后赶回来与您一起吃吧!” 她脸又红了。“原来张总管也很爱开玩笑嘛!” “柳姑娘真正想说的是,原来老奴也不完全是个老古板,也懂得说笑,是这样吗?” “张总管!”她真教他逗得难为情了。 他嘴角上扬。“对了,老奴顺便告诉您,总管的称谓只用在泉州,在宫里老奴是锦华宫的总务大太监,您可称老奴张公公。” “公公?”柳延秀一脸讶然。“原来你与公公都是……” “您很吃惊吗?是不是觉得老奴与老田那厮不太一样,没他那么尖细的嗓音?那是因为老田是打小就净身入宫,老奴则是在成年后才自宫的,所以形体上没他那么像女子。”提及自身,他毫无芥蒂的解释。 她尴尬的眨了眨眼,没想到张劳这么细心,这就猜出她的疑惑了,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当初都成年了,怎么还想入宫?这么伤害自己的身子,这、这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行啊!” “老奴受皇上所托,贴身护卫殿下,这是老奴的荣幸!”张劳说得正经严肃,对自残完全不在意。 柳延秀偷偷打量起对方……皇上竟要一个成年人自宫,来保护孙子,瞧来眼前的人应该也不是一般的太监而已,她暗忖此人应该是皇上留在元牧身边的心腹。 “柳姑娘,殿下交代,你造李峰手稿之事固然急,但也不希望您累坏身于,这座宫殿是皇上踢的,有颇多值得流连之处,得空时您可在锦华宫内多走走,只要别走出锦华宫即可。”他转了话题。 锦华宫里的都是主子的心腹,十分安全,也不怕有人多嘴,主子担心她觉得闷,特意要他建议柳姑娘可以在锦华宫内随兴逛逛解闷。 “好的,我会找时间好好游历一下这座宫殿。”她点头笑说。 几日的大雪过后,天空终于出现难得的冬阳,元牧走回锦华宫,一回来就见到一群的太监、宫娥正忙碌的搬东西。 这些人手上是一叠叠沉重的书册,见到他后忙不迭的屈腿行礼。 他皱眉盯着他们手中的书册,脸上不悦。“这是做什么?”没他吩咐谁敢动他的东西? 众人见他变脸,全都惶恐不已,抱著书,颤抖的跪下。 “奴才们正帮着晒书。”一名小太监代表其他人回话。 “晒书?”他脸色并未因此好转,这些藏书大多是千载难逢的古籍,他平日连碰也不让人碰的。“这谁的注意?”语气更为严厉了。 “是…是柳姑娘的意思,她道难得天气好,怕过冬之后书籍就潮了、发霉了,要大伙趁有阳光之际,将您的藏书拿出来晒晒,但柳姑娘有交代,要咱们小心盯着点,别损害了这些珍贵的古籍。”小太监忙说。 其实众人己经有些后悔,不该听柳姑娘的话动主子的宝贝藏书,但张公公又说,锦华宫上下全听柳姑娘指示,她说什么众人照做就是,可这会瞧殿下的脸色,他们后悔得脸都青了。 “是延秀吩咐的?”神奇地,转眼元牧的怒容便消失了。 “是、是的,是柳姑娘交代的。”小太监用力点头强调。 他挑了眉,轻咳了两声,手指朝他们手上的古籍弹了弹。“你们去忙吧。” 众人霎时愣住,他们还真没想到抬出柳姑娘就会没事。 “延秀在哪?”众人还没回过神,又传来主子问话的声音。 “呃…在枫树园里。”这次回话的是另一名宫娥,因为之前应声的小太监还傻着,没能及时反应。 他点了首往另一侧走去。 入冬后,枫叶落尽,枫树园里一株株枫树显得萧条孤单,但因为紫藤躺椅上闭目熟睡的某人的关系,在元牧眼中,这份萧瑟带了抹艳色,画面竟是如诗如画,让他情不自禁的往前走去。 柳延秀四周站了六名宫娥守着、伺候着,这些人一见他到来,纷纷要福身问礼,他手一摆,让她们禁声免礼,不愿惊动正熟睡的好眠人,这些人这才安静的退至一旁守着。 他来到紫藤躺椅前,她仍静躺着末动,脸上有些倦容,想必是多日的誊写真让她累了,他心疼的凝视她。 见冬阳下,她乌丝如黑玉般发出淡淡的的光泽,弯弯的蛾眉、两排如蝶翼般的长睫衬得她肌肤细腻雪白,容颜更显妍丽。 她美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他目不斜视,静静的注视,心中涨满爱慕,若能这样望她一世,他夫复何求? 一旁的宫娥见主子如此深情的神态,无不深深羡慕起这熟睡藤椅上的人儿,能得主子如此眷顾,需要几世的修德才能有此福分呢? 突地,一阵风拂来,藤椅上的人儿微微瑟缩了一下,元牧立即变脸,轻触她的手,才发现是冰的。 他严厉的眼神峰然射向一旁的宫娥们。“为何没为她添衣覆毯!” 宫娥们惶惶地跪下。“是柳姑娘说不需要……” “虽有冬阳,但气候仍是冻人的,不管她说什么,你们的职责就是替我照料好她的身子!”他辞色俱厉。 众宫娥惊恐到脸色发白。 “去,还不去取件御寒物来!”他眼神严酷,吓得这群宫娥如惊弓之鸟,慌忙的离去。 不一会一条暖毯送至,两座暖炉也被人机灵的抬来置于柳延秀身旁,大伙为她忙碌了半天,她却浑然不知,且随着四周变暖,她睡得更沉。 见她如此,他满足的微笑了,干脆要人搬来另一座躺椅,他就坐卧在她身侧,翻著书陪她。 这画面实在极美,众人赞叹,殿下从来都是形单影只,如今有了人相伴,此刻的殿下就像今日大雪过后的暖阳,不再阴暗沉重。 “殿下、殿下--”就在这温暖动人的时刻,一道惊慌的声音划破了宁静。 元牧放下书,瞧身旁的她长睫微动似要被惊醒,他深深蹙眉,恼怒地向发声的人瞪去。“何事大呼小叫?” 那跑来嚷叫的太监立即憋红了脸,闭嘴消音,但某人己经睁开双眼醒了,瞧那小太监憋得似快喘不过气的样子,立即讶然地坐直身子。“发生什么事了?” 柳延秀这也才发现到自己的身上多了件毯子,转身还看见炉火正旺,再抬首己见到元牧脸色沉郁的样子。 他气恼的怒视那嚷叫着的太监。“说吧,何事这么心急?” “是……太子驾到--” “无须通报了,本宫已到了。”那太监话还没说完,一名中年男子己至枫树园。 太子乍然出现,元牧瞳眸倏地眯起,身侧刚清醒的柳延秀亦心惊,她居然一醒来就见到不该见的人! 她神情紧张,立刻匆忙而起的往元牧;身后垂首站立,但仍忍不住低眼偷望太子。他身量颇高,头戴华冠,一袭金黄锦衣在身,异常威仪。 太子身侧跟着大批宫人紧随伺候,神情莫测的走近他们之时,元牧己敛色的站直身相迎,顺势轻巧的遮住了柳延秀的身影。 “您怎么来了?”他躬身问。他爹极少踏进锦华宫,他颇纳闷对方这趟来的目的是什么? 太子昂然地瞧向元牧。“奉化殿上射死重臣之女的主嫌已查出,是他们自己的仇家所为,这人不想他们的女儿再得势攀贵,因此谋策了此事,而主嫌己遭本宫就地正法,这事也己禀报你皇爷爷了,他让本宫也来知会你一声,教你不用再挂心此事。” 元牧隐忍地点了点头。“能查明真相、诛杀主谋,让孩儿无愧于那丧命的女子,孩儿多谢您的费心。”其实他心底早有数,找来的主谋只会是替死鬼,案子终究无法真相大白,但他仍是不点破的恭敬谢恩。 太子亦冷冷的点了头,带开话题,“我许久未来锦华宫,这座枫树园听说是去年扩建的是吧?你皇爷爷赐的这座宫殿己经不小,扩建后可要比我那东宫宽阔得多了。”他哼声,显然是嫉妒。 闻言,元牧仍面不改色的回答,“这园子是为皇奶奶建的,她老人家喜爱枫林,瞧中了锦华宫这块地,这才扩建的,若因此冒犯了您,儿臣惶恐。” “惶恐?本宫倒瞧不出你有丝毫惶恐之色,想必是仗着你皇奶奶撑腰,才敢对本宫这么有恃无恐吧?”太子嗤声。 这是故意找麻烦了! 听闻太子的话,柳延秀抑不住好奇心,偷偷由元牧身后微微探出头来,见太子的容貌与元牧有几分像,脸庞英俊,只是多了些岁月留下的皱纹,但无损他的英挺,可这样的人,眼神却是阴毒狭隘,完全无容人之量,连自己的亲儿都防之。 她想起之前元牧在泉州的宫道上割臂明志,这回太子明显是再度来找碴,她很担心他又会再次受到伤害,紧张得双手都捏出汗来。 元牧的表情依旧沉稳,泰然自若。“您误会孩儿了,我怎敢仗任何势?若真有势,也是仗着爹的势,您是我父亲,先有您,而后才有我,孩儿时刻不敢忘记这分寸。”言下之意是绝不敢超越自己的父亲。 太子听了,脸色才稍缓,又说:“嗯,太子妃下个月过寿,上回因为她小产之事,一家人闹得有点不愉快,还让你去了趟泉州沉潜,这回就趁这机会,你与太子妃重修旧好吧,一家人不要有心结才好。” 元牧暗自冷笑,重修旧好?他与他爹的妃子何曾关系好过了? 第三章 “孩儿明白,早备好大礼等着去祝寿。”他仍恭敬道。 “嗯。”太子瞥了他一眼,状似无意的提起,“你不会怪本宫之前没为你说话,任你到泉州沉潜吧?你要知道,本宫也是百般为难,本宫只有你一子,膝下空虚单薄,多渴望能再为你添个兄弟,而太子妃再度失去孩子,本宫失望之余难免对人疾言厉色,怀疑多了些, 你该能体谅吧?” “孩儿谁也不怪,只怪自己做得不好,没能让您全心信任。”他说。 撇了撇嘴,知道表面功夫做到了,太子说:“你是本宫亲儿,本宫怎会不信任你,是你多想了。” “是,是孩儿说错话了。”他垂下首来。 柳延秀听了对父子的对话,忍不住肠胃泛酸,皇家父子都是这般相处的?难怪元牧总教人感到苍凉孤寂。 想这尊贵人家还比不上平民百姓问的温馨亲清,她感叹不己。 “你皇爷爷要本宫带的话,本宫已带到,对了--”他不是没注意到,先不说面前有两张躺椅,方才明明有人与元牧一起待在这,刚才那名女子探身时,他也注意到了,他实在好奇,向来孤僻惯的儿子,会找怎么样的人作伴?“方才与你坐在这的女子是谁?” 元牧脸色一僵。站在他身后的柳延秀更是吃惊,太子怎会问起她? 短暂的闪神后,他快速地恢复自若神情,缓缓的退开身子,露出柳延秀纤细的身影。 “上前向爹问安吧。”他丢给她一个要她安心的眼神。太子并未见过她,只要镇定应对就会没事。 柳延秀屏住气息,很快的屈膝落地,低声道:“民女叩见太子。”她的声音刻意添上一丝丝轻颤。 太子审视打量她,暗忖,此女生得珠辉玉丽、星眼柳眉,确实是个美人胚子,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儿子之前才为了一个泉州姓柳的女子而闹得天翻地覆,这会父皇对他的禁令未解,竟又私藏女人在宫里…啧啧!这对他来说可是个好消息。 “你伺候皇太孙多久了?”太子劈头就问。 太子将她当成是元牧的女人了,柳延秀轻吸了几口气,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不久,孩儿是近日才让她入宫相伴的。”元牧代她回答了。 “喔?这是哪家的女儿?”太子防备的问。他可不愿元牧与某大臣攀上,借此壮大他自己的势力。 “她来自民间,并无家人在朝为官,孩儿不过图个喜欢,将她留在身边了。”元牧淡定的解释。 原来是无名之辈…这下太子更安心了,这才又露出矫情的笑容。“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伺候皇太孙吧,若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本宫亦有重赏!” 若不是重臣之女,他乐见儿子找女人,若能生下子嗣更好,他直接就能摒去威胁自己的儿子,改而扶植对自己无害的幼孙。 闻言,柳延秀脸都烫了,只能轻轻点首,却什么话也答不上。 太子当她是欢喜得说不出话了,冷嗤的笑了一声,心想毕竟是粗野的民间女子,见了他怎能不失态。 “你过去虽然身份低下,不过既然跟了皇太孙,下个月太子妃寿诞你就与牧儿一道来吧,多些见识,也能少为他丢人。”他这摆明了讥她上不了台面。 柳延秀双眼瞪大了,有些惶恐。羞辱她无妨,但让她去参加太子妃的寿宴,这怎么成?这不是增加她身份曝光的危险?但太子都发话了,她如何能拒绝? 果然,元牧也只能点头,“好的,孩儿当日会带她出席。” “嗯,那就这样吧。”太子不再多瞧柳延秀一眼,转身离去,大批随他来的宫入也跟着走了。 人都走尽后,柳延秀还呆跪在地,牧心疼的上前轻抚她的头顶。“受惊了吗?” 她仰首望他,一脸的忧色。“怎么办?我怎能随你去向太子妃贺寿?”她如何能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 他温柔的将她扶起来,弯身亲自为她拍去粘在膝上的尘土。“放心吧,只要咱们小心应对,不会有人发现你是柳延秀的。”他抚去她眉心因忧虑而皱起的细纹,他不喜见她烦恼。“就算身份真的暴光,我也会保你周全。” 听他这么说,杏眼微瞪向他。“我难道怕死吗?我只是不想连累你,这可不是我出现在京城的本意。”自己是来帮他的,不是来害他的。 他低笑一声。“我明白你是真心为我。”他双眸带笑,空荡多时的心,因她的到来,彻底填满。 这女人,他是再不能放手了,此时就算傅挽声再来强抢,他也绝不相让! 柳延秀正全神贯注的临摹誊写李峰的手稿,而一旁的元牧则负责在受损严重到不知所云的稿子上,事先帮她猜字填补上,好让她能顺利动笔写出新稿。 幸亏这些手稿之前也无人见过,若要用来应付太子,只要内容通顺应该就能蒙混过关,最重要的是字体,一定要临摹的十成像,才不会教人瞧出端倪,所以她不敢大意,每一笔每一划都精心落下,务求逼真。 两人正忙碌着,蓦地,平时最为持重的张劳竟神色紧张的冲进书房来。“殿下、柳姑娘,糟了!” 元牧冷眸紧咪,马上猜出答案,“莫不是李峰留有密诏复本之事教爹得知了?” 张劳忙点头。“没错,太子得到消息了,正找了借口要亲自去李峰住处搜查!”他们派人紧盯东宫,得知太子一刻钟前已经出宫了。 “这些誊过的手稿还未送回原处,甚至有一部分末完成,那现下该如何是好?”柳延秀也急了。 她日夜赶着誊写就是担心太子随时会得知消息,元牧会来不及将这些手稿送回,果然,这天来得真快。 “别慌,就算有些短缺,我爹并不晓得李峰的手稿到底有多少,你写的这些应该足够应付,现在只要赶在我爹抵达李峰住处前,将这些东西送达即可!”元牧冷静的说。 “那是不是让老奴派人先去拦太子,才能争取到时间让人将东西送回原处?”张劳急问。 “拦人的事我亲自去,除了我谁能拦住他的行动?劳叔,你立即带着已完成的手稿抄近路赶去,务必在我爹赶到前将东西归回原位。”元牧迅速的吩咐。 “遵命!”张劳虽然不放心主子亲自冒险,但确实是无人胆敢拦阻太子的去向,时间紧急,他没有异议,抱着一叠手稿急急出门。 元牧随后也准备要赶去绊住太子,让张劳有时间将东西放回去。他让人牵来坐骑,打算骑马赶去才能节省时间,但在上了马背后,他瞧见柳延秀竟也骑上了一匹马? “我一道去。”她要求。 他讶然。“不行,你还是在锦华宫等消息。”他不想她跟着去冒险。 “不,让我去,我也许帮得上忙。”她很坚持。 原还想拒绝,但她已骑着马往前走了。 他心惊,只得策马跟上。时间急追,再也没法将她劝回。 他们出了宫后,直往大街上去,跑了几条街在接近李峰住处前,终于看见太子一行人的行踪,太子坐的是马车,速度颇快的赶路。 发现太子坐驾后,元牧跟在后头,评估要用何种方法才能将人拦下?若这理由太牵强,必遭怀疑,反而弄巧成拙。他斟酌着方法,但眼看马车再行几个街口就能抵达李峰住处了,他额上渗出冷汗。 无法再犹疑,他打算直接冲撞再说,惊怒他爹总比教他发现李峰手稿消失的好,权量轻重,他正准备要冲出去时,身边的柳廷秀忽然策马先冲了出去,而且是直捣太子坐驾! 他见状,皆目欲裂。“延秀!” 柳延秀闭着眼楮让马儿撞向马车,终于“砰”的一声,太子坐驾被她撞停,但她也同时跌落马背,身子摔至地上,一动也不动 元牧惊悚的赶至她身旁。“延秀!”他急唤,惊吓得几乎魂不附体。 所幸,紧闭的眼眸很快的张开了,还有力气朝他微笑。“放心,我没事。” 被她吓得心惊肉跳,他忍不住的说:“你实在……” “大胆,是谁罪该万死敢冲撞太子座驾--啊,皇太孙,这是您的人?”事出突然,太子身旁的护卫这才反应过来,怒斥后随即发现面前的人竟然是皇太孙,吓得呆住。 “什么,是元牧的人?”闻声,太子立即由被撞偏的马车内探出头来,一脸的怒气冲冲。 原想斥责柳延秀莽撞,也只好先作罢,元牧抱起她朝太子认罪,”请您恕罪,她不是故意冲撞您的……” “住口,你这混帐,竟敢纵人冒犯本宫的座驾!你有什么目的?”发现居然是元牧的人所为,太子火冒三丈,再想起自己此次出宫的目的,本就是疑心重的人,立刻有所联想。 柳延秀立即挣脱元牧的怀抱,双腿跪地的道:“都怪民女不好,因为没有骑过大宛马,吵着殿下带着我出宫骑马玩玩,但骑术不好又对这匹烈马不熟悉,这才酿祸撞上您的坐驾,都是民女的错,民女该死、民女该死……”她一副自知闯了大祸,害怕至极、全身发抖的说。 太子沉瞳眯眼的打量起她来,见她伏在地上的身子恐惧得全身颤抖,再见她骑的那头马确实是品种暴烈的大宛马。 不禁思忖这应该是巧合了,况且此女他见过,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女人,料想也不敢骑马冲撞他,弄得不好,她自己也会断颈丧命,当一下疑心尽释,但怒气未消。 “哼,你这蠢女人,骑术不好也敢骑大宛马,本宫若是有个闪失,你担当得起吗!”他怒责。 元牧面如搞木的上前一步,跪地道:“请您饶了她一命,她绝非故意的。” 太子见他竟然跪地为此女求饶,不禁讶然。从前不管自己如何欺压,也不见这小子跪下过,这回却为了一个女人… “牧儿,你对女人变得多情了。”他收敛慑人的眼神之后,露笑了。自己曾一度以为儿子不懂怜香惜玉,对女人可有可无,怎知这段时间元牧却因为女人之事一再与自己冲突,然而这也并非坏事,他若沉迷于女色,势必惹恼父皇,对他大失所望,这不是好事一件吗? 冷笑盯着在地上颤抖的女子一会,太子的脸上已不见半丝怒容。“都起来吧,这事本宫就不追究了。不过,牧儿,这女人你得好好管管,别什么都依她,迟早闯出大祸来。”他故意又数落了元牧两句。 元牧假装惶恐的垂首称是,太子才重新吩咐人起驾离开,直奔李峰住处。 太子一离去,柳延秀立即松懈下来,直喘着气。幸亏当日在泉州,元牧即挑选了一匹大宛马送她,大宛马以烈性闻名,但这匹马却是个中最温驯听话的,不过大宛马珍贵难养,当时她拒绝收下,之后元牧就将马儿带回京,这一次幸亏有这匹马在,帮了她大忙。 “咱们拖延了这一会的时间,希望足够让张公公将手稿放回原处去。”她瞧着眼前消失的太子坐驾说。 但元牧却是双眉紧锁,面容紧绷。“延秀,你怎能…” 他正要再度训诫她方才不该贸然而为,但见她眼眸倏然睁大,连脸色也变了,还焦急的推开他,迁自往前方闹街上的人群里跑去。 “延秀,你上哪去?”怕她有危险,他追了上去。 第四章 延秀奔走入群后,心急如焚的四处张望寻找,却不见她要找的人。 怎么不见了?她明明看见了,应该是他没错! 她拨开闹街上的人群,万分心急的找寻,忽然她看见前方有个黑衣人影,她乎良快的上前,拍了那人的肩。“挽声--啊,抱歉,我认错了。”转过来的男子是一张方脸,不是傅挽声,她马上道歉。 那人瞪她一眼后没说什么转头走了,她愣了一下,随即又开始急切的梭巡。 在冬日里她竟找得满脸是汗,元牧静静地瞧了她一阵子,见她儿乎忘记于也的存在,心一阵阵地抽痛,终于受不了的走上前扳过她的肩。 “挽--”她以为是傅挽声,惊喜的回望,见是元牧,难掩失望的神色。 将她的神情与举动瞧在眼底,他的胸口再度涌上闷痛。“你做什么?手脚都伤了,先回去上药吧!” 等延秀回到锦华宫后,一经检查才发现自己原来伤得不轻,四肢和脸上都有严重擦伤,所幸落马时没跌断筋骨,这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太医被元牧召来为她上药,疗完伤,等她躺上床,才后知的感到全身酸痛。 幸亏这一切都算值得,张公公已经回报事情进行顺利,太子不疑有他的取走她所写的东西,此次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 然而,此刻元牧坐在她床边,面色是空前的凝重,让她大气不敢喘一下。 “…对不起,因为时间紧迫……而我只想着一定得阻挡太子坐驾不可,所以…… “你实在太莽撞了!”他板着脸责备。忆起之前发生的事,尤其见她落马跌地的刹那,他的心跳差点停摆,那场面至今仍令他余悸犹存,受惊的情绪难以平息。 “达成目的拖延了时间又如何?万一你真撞出问题来,我不会原谅我自己!”他不断想起那瞬间,全身由外到内都感到寒凛恐惧。 闻言,她头垂得更低,一句也不敢吭,晓得自己的行为一定吓坏他了。 她绞着双手,明知他重视她胜过任何事,若自己当真出意外,可以想像他会如何自责,自己冲动的行为确实过于草率,完全没有为也着想过,这时才知害怕,更深觉对不起他。 “牧,我错了,下次…”她讨好的说。住进锦华宫、两人日见熟稔后,她渐渐习惯喊他单名,尤其是撒娇的时候。 “还有下次?”他毛发竖起。 她咬唇道:“不会了,不会有下次,以后在做任何危险的事之前,我都会先想到你,这次是我太冲动了,是我不该!”她亡羊补牢的说。 他森冷沉怒的脸庞这才有了人色。“你记住,你的性命重过一切,任何事也不能拿你去换,若失去你--若失去你--”思及此,他竟激动得说不下去,这是他不能想像也无法承受的。 见状,她哽咽自责,再次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爱有多强烈深刻。 “牧,你不会失去我的,我不好端端的在你面前?”她轻声安抚。 他赤红着眼眶看她,久久才重重叹下一口气,无奈的说:“你这女人难道就只会折磨我吗?” 她不禁苦笑出声。“是啊,从认识我至今,瞧你都让我折腾成什么样了?我有瘾症,所以由泉州追来京城继续折磨你,你可要咬牙撑下去,别让我折磨死了。” 元牧伸臂抱住了她。“就算如此,你也别放弃折磨我,我甘之如怡。” 说到“别放弃”,她像是想起什么,在他劝环里落下了泪珠。“牧……我见到挽声了。”她没打算隐瞒。 提起傅挽声,他的身子立即就僵了。“你确定见到的是他?”他其实知道她在街上找的一定是傅挽声。 “一定是,挽声……我不可能认不出来。” “大街上你不就拍错人肩膀?” 原来他都看见了,她脸庞微红。“他们的衣服背影有点像,但我真的看见挽声的脸了,他来到京城了。”她肯定的说。 他蹙眉。“傅挽声出现在京城?”他来做什么? “他应该也见到我了,却避开我,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若真是他……大概没脸见你吧。”元牧淡声说。傅柳两家的恩怨,因为她的关系,他早派人查明,那傅挽声之父对延秀的娘做了那样的事,又怎么有颜面再见她? 只是眼见大街上她如此急切的寻傅挽声,甚至忘了他就在她身边,这让他心情低落,莫非她心中还放不下那人? “我希望你别误会,我没放不下挽声,急着找他是为了将话说清楚。”仿佛知道他所想,她抬首轻声道。 他的眼眸带着一抹苦涩笑意。“真的只是为了说清楚?” “你不信?” “我……” “我说过与挽声已经不可能了,你若不信,是否也要我割臂明志?”她推开他,正色问。 他脸色煞白。“延秀?” 她二话不说敲破放在床头上自己喝过的药碗,动手就要往自己的手臂划下。 元牧心惊的夺走那锋利的破碗块。“别!” “我既然来找你,就不能让你误解我是摇摆不定的女人!”她严肃的瞪视他。 他感到喉头干涩,之前见她找人找得心急,心情无可抑制的郁闷,但如今那份抑郁随着她的一句话,已一扫而空,他对她再无半点的不确定。 “信,我信你!”他蓦然绽笑了。 元牧自从被皇上召去后,三天末回锦华宫了,为此,柳延秀忍不住忧心忡仲。 “张公公打听得如何了?”张劳他由外廷归来,她立即追问。 张劳攒眉苦脸。“殿下还跪在勤政殿外头,皇上怒气末消。” “啊!”她揪了一下心。 为了拖延太子去李峰住处的时间,他们竟都忘了皇上对元牧的禁足令尚未解除,他公然违旨还携女出宫骑马押乐,甚至荒唐的冲撞太子坐驾,这事自然“有人”巧妙的享报皇上得知。 皇上当下大怒,一道旨来将他叫去,这一去就让他在殿前跪了三天不喊起,加上天寒,在外头如此受寒,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吧? 也难怪柳延秀会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都说皇上疼宠他,怎能要人在寒风中跪上三天,这人没冻死,腿也要跪断了,皇上何忍?皇上该不会气到要他跪死吧?”她恐惧不安,心神不宁的问。 “……应该不会,皇上就殿下这个孙儿,爱护的很,让他跪也是一时之气,相信不久就会气消放人的。”张劳口里虽这么说,但实则也六神无主了。 他是头一次见到皇上对主子发这么久的脾气,生怕皇上这回是真动怒了,但他不敢将这想法让柳姑娘得知,怕她太过担心。 尽管张劳说得轻浅,但她仍是不能宽心,不断锁眉踱步,不安至极。 “回来了,殿下回来了!”原本也是愁着脸的张劳,忽然喜上眉梢的大喊。 她猛地朝门口望去。“牧!”他真的回来了! 柳延秀惊喜的迎上前去,什么话也没说,先抓着他的身子开始四处检视,就怕跪了三天,他身子有损。 她翻开他的衣袖,低身检查他的膝盖,见他身上没伤,可她的忧色还是没有减少半分,手来来回回的往他额上和脸颊贴去,摸了又摸,触了又触,就是不放心。 见她如此,元牧不禁失笑的拉过她忙碌的手,笑说:“我没事,没发烧,没受冻,身上也没伤,腿也没断,你不用担心了。” 她微愣。“跪了三天,你真一点事也没有?”她发现他只是模样疲累,气色还不至于糟到哪里去,完全不如她所想像。 他轻叹。“殿外受罚的人不是我,是另有其人,我则在内殿闷坐了三天。” “这…这怎么回事?”她糊涂了,怎说跪的人不是他呢? 这时张劳才恍然大悟的拍了自己额头道:“老奴晓得了,皇上也是做做样子让有心人瞧罢了,哪舍得真罚您,那殿外跪的人,被嘱咐谁也不得接近,连送水都不成,自是没人知道那跪的不是殿下本尊!”原来连他都教皇上骗了。 “我道皇上怎么这么狠心,原来是这么回事。”柳延秀长长吐出一口气,真的放心了。瞧来传言不一假,皇上对孙子当真宠爱有加。 这回换她的脸庞教人捧起,那人对着她左看右望后,脸色越来越难看。“劳叔,这怎么回事?” 张劳一惊,忙低头上前。“柳姑娘太过担心,三日来未曾好好…”他解释。 “没睡难道也没吃饱吗?”抚着她明显小了一号的脸蛋,元牧口气急怒。 “这…”张劳不禁汗涔涔。就晓得主子一回来发现柳姑娘消瘦了,定会大动肝火。 “牧,是我自己吃不下睡不好,与张公公何千?你怪他,太没道理了!”她连忙替张劳说话。 “怎会没道理,我将你重托于他,他若照顾不好就该罚!”他仍怒气勃发。 张劳火速跪地了。“老奴该死,请殿下治罪!” “张公公,你没错,何罪之有?快起来。”柳延秀上前强拉起张劳。“咱们别理这不讲理之人,这几日你内外廷来回奔波打采消息也累了,这里的事你别管,先回去休息吧!” 她将张劳推出外头,张劳尴尬的站在门外,没敢听她的话真走。 “元牧!”某女人回头娇斥一声,跺脚了。 那男人的黑脸这才一撇,松口道:“下去吧。” 张劳感激的瞧了柳延秀一眼,多谢她的相救,这才敢离去。 她踱回元牧身边,双手擦腰,活似母老虎的瞪人。“你待人都这么霸道的吗?”。 他晚她。“我是皇太孙。” “皇太孙就可以不讲理胡作非为吗?” “可以。”他竟大言不惭的点头。 她大眼回瞪他。“你未来想做昏君吗?” “你不仅敢指责皇太孙霸道,还敢说皇太孙会是昏君,瞧瞧你现在的模样,横眉竖眼、颐指气使,瞧来你才是真正大胆的丫头。” 闻言、她赶紧瞧瞧自己的姿态,确实有几分泼辣,她忙窘困的缩回放在腰上的手,贝齿咬了咬细嫩的下唇,自己一时忘记身份,怎能对他如此造次?当下后悔得不得了。 “我不该……不该……你饶恕我吧。”她尴尬的说。 他原本颇严肃的面容瞬间笑开了,手指轻点了她的鼻尖。“傻瓜,恕什么罪,你又没说错什么,我怎敢罚你,还是,你想罚我不讲理、胡作非为? 她一怔,这才知教他给耍了。 这家伙! “你!”她顿时恼起来,可见他依旧笑容满面,自己的那股子气恼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真的改变不少,这让她想起第一眼见到他时那孤冷的印象,到如今他能自在与她调笑,那份长年的冷寒,正一点一滴的消散中,现下她才能真正感自己的存在能让他快乐。 这日,太子妃过寿,东宫拜贺者不断。 柳延秀随元牧一同前往拜寿,谁知一进东宫,男女便分开,她被领到后殿与其他女眷一起。 这会,面对眼前一堆的太子殡妃以及大臣命妇、千金们,见她们七嘴八舌的聊着京城近来发生的趣事,她插不上口,又不想惹注意,只好单独避到一旁。 过了一会,太子妃终于现身了。 她年约双十年华,脸上妆容精致,一身华丽的红紫色锦织袍,领口处还围着黑色貂毛,风姿绰约、姿态华贵。 第五章 众女子一见她纷纷停止交谈,起身朝她屈腿行礼。“贺娘娘千秋福寿。”大伙像是套好了的齐声道。 柳延秀瞧傻了眼,根本来不及跟上开口,只能手脚利落的跟着屈腿福身。 太子妃看似心情不错,笑着脸招呼大家入座。 “又不是什么大寿,你们都眼巴巴的赶来做什么?” 马上有人接口道:“谁说不是大寿,娘娘乃王母转世,您的寿辰可比天上神仙还要重要。” “就是就是,您寿富康宁,福德深厚,咱们拜寿跟拜神仙一样,是来沾福气的。” “是啊,娘娘大贤大德,又受太子眷宠,瞧这次寿诞为您办得多么风光,咱们既是来沾福气也是来讨仙气的,瞧回去后自家的男人会不会也像太子对您一样深情。” 虽然这些话没句真意,句句夸张奉承,但太子妃听了却笑得嘴都阖不拢了。 夹在人群中的柳延秀见状,鸡皮疙瘩都落了,暗叹世上最累人的事,莫过于虚你的过日子,但这群人显然乐此不疲。 太子妃矫情的喝着宫娥送上来象微福寿绵延的八仙茶,目光一转,落到了柳延秀身上。,似乎察觉她不以为然的表情。 搁下茶碗,太子妃两道慑人的目光如闪电的直看向她。“我怎没见过你,你是哪家的女儿?” 太子妃一问,大家的目光自然都投向柳延秀了。 忽然被注意到,她全身起了激灵,只得低声回道:“民女是锦华宫的人。” “锦华宫?”太子妃脸上瞬间又起了变化。“你是皇太孙带来的?” 柳延秀点了头。“民女是随皇太孙一起来的。” 太子妃神情有异的瞧她,见她眼瞳明朗,红唇小巧,目光别有含义,语气也严厉许多,“我听太子提过,皇太孙在锦华宫藏了一名女子,原来就是你。” 这会大家可是睁大眼楮在瞧她了。原来这就是皇太孙的新宠?在场所有末出嫁的名门千金的嘴脸都不一样了,对她们而言,一旦攀上皇太孙,就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后,而这女子已是皇太孙的女人,这怎能不教她们妒忌。 “民女…民女……”面对这许多夹杂敌意和妒意的眼光,柳延秀尴尬的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照理,你在锦华宫的身份不明,是没有资格坐在这的,但我听说是太子让你来的,既然人都来了,就好好见识,最好能摆脱掉你一身的土气,免得让人看笑话,这有损颜面的可是皇太孙了。”太子妃鄙夷的道,瞧她的眼神也极为森然。 柳延秀顿时觉得寒毛直竖,眼前这太子妃绝非简单人物,不说她有办法在太子的众多嫔妃中脱颖而出成为正妃,就说她不久前才将自己不幸小产之事嫁祸给元牧,就知她的手段不是一般般。 而众女听柳延秀自称民女,太子妃又说她在锦华宫无名无分,立刻对她感到不屑,己没将她放在心上。 “民女明白,多谢太子妃教诲。”柳延秀立即福身道。她学着卖乖,此时牧不在身边,她不想因自己得罪太子妃而拖累他。 见她受教,太子妃的脸色没那么难看了。“我与皇太孙之前有些误解,他此次前来为我祝寿,也算是谅解我当时失去孩儿的伤痛,今日你既是随他前来,我理应多给你几分照顾,免得外人说我这为人娘亲的无容人之量,待会出去时,你就站在我身侧--帮我提裙 吧。”太子妃顿了一下,阴笑说。 众人一听皆璞味的笑了,以为太子妃真要照顾她,原来是要进一步羞辱她。 提裙,就是低等宫娥做的事,必须半蹲着身子,一路随着太子妃蹲走,那样子就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太子与皇太孙不合对众人来说并不是秘密,太子妃多半是替太子折辱皇太孙,这下众人可等着看好戏了。 柳延秀不是宫中人,不懂提裙的意思,但由众人掩笑的表情看来,这应该不是什么得体的差事,她面容有些青黄,但心知拒绝不了,只得道:“民女多谢太子妃的厚爱提携。” 太子妃笑得阴损。“嗯,晓得我肯提携,待会就好好表现吧。”说完不再理会她,继续接受众人的阿谀奉承。 柳延秀则是懊恼贺寿得男女分开,直到吉时到,太子有请,众女才能移位到前殿与男人们会合,若非如此,她也不用和牧分开了,万一待会随太子妃出去时,真出乖露丑了,那才真教牧丢足了脸。 她烦着,忧心待会不知会发生什么事?闷声的退到一群女人的最外围去,其实也不是退,而是教女人们排挤的,这群女人听见她来自锦华宫,对她的态度便从漠视到不爽快了,那嫉妒的目光一路把她逼往门边站去。 耳里听着一句句对太子妃过度曲意奉承、诌媚讨好的话,她听不下去,索性关了耳朵不想听,连眼楮也不愿多见这些趋炎附势的嘴脸,百般无聊,干脆欣赏起外面的园子。 这是一座人工园子,种满了牡丹,可惜正值隆冬,不仅花不开,连叶子都枯黄凋零,景色实在乏善可陈。 正要将视线收回,蓦地,她看见了一个人,那人回身正好也见到了她,两双眼楮交会后,彼此都是一阵错愕。 但那人很快恢复镇定,随即对她露出怒容后,扭头就走。 “挽声,别走!”她低呼一声,没有多想就奔了出去,而殿里的其他人,只顾着对太子妃逢迎拍马屁,竟无人发觉她离开了。 她跑得急,终于在园子的一角追上他。“挽声,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气喘嘘嘘地拉住他的衣袖问。 傅挽声恼怒的抽回袖子。“那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他生气的反问。 “我--” “不用说了,你是随那人来的吧?你己成为他的女人了吗?”他恨声问。 她难堪的红了脸。“不,我还不是他的女人。” “还不是?那即将是喽?”他鄙视的哼声。 “挽声,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了,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她惆怅的问。 他怒气不灭,咬牙切齿的说:“我并不想见到你,你也应该很痛恨我才对!” “不,我不恨你,那些事与你无关,我不会将傅大人的所作所为与你混为一谈!”她不会原谅傅传新对她娘做的事,但,对于挽声,她心无芥蒂。 闻言,一改怒颜,傅挽声的眸色绽光。“你不厌恶我?” 她慎重的点头。 他脸上蓦然出现惊喜神色,但下一刻,他又恢复成那愤世的表情,怒目质问,“若不是恨我,你又为什么投入那人的怀抱?” “我……”瞧着他的怒容,她一时语塞,害怕说出的话会更伤他,可是,她找他不就是要与他做个了断,她不能心软,这对所有人都不公平。深吸一口气后,她凝重的注视他。“挽声,对不起……我爱上那人了。” 这话一出,他整张脸瞬间阴沉,就连手都怒颤了。“为什么?因为我的败落,因为他至高的身份?所以你移情别恋!我错看你了,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水性杨花的女子,你见异思迁、贪图富贵、淫荡轻薄!”他难以抑制,口不择言的怒骂。 闻言,她脸色发青,双腿几乎站不住。“挽声,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何必要说这些话……” 傅挽声像头受伤的狮子,扼住她的手腕。“怕丑就不要做这些朝三暮四的事,让我知道原来你也不过是这样的人,你的价值,在接受那人的权势和地位的诱惑时就被决定了,你不过是个利欲熏心的残花败柳!”他越说越伤人。 柳延秀浑身颤抖。“傅挽声,我知道自己不该爱上别人,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教我失望,如今你只当我用情不专,是个趋炎附势的人好了,这样,你心里才能好受些,我也才能走得安心,这该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你好自为之!”再无法忍受他尖锐的羞辱,她 忍痛说出这些话。 “这不会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他讥讽的说。 “你--” “别以为我想缠着你,放心,我对无耻的女人再没兴趣,若出现在你面前,也不过是要时时提醒你,你有多不要脸!” 容颜倏然死白,她的胸口像是被人紧紧揪住,被伤得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咬牙转身就走。 在她转身的刹那,傅挽声整张怒颜彻底崩垮,双腿跨前一步想要留住她,但立即又忍住了,只将两颗拳头捏得筋骨作响。 见她公然与那男人在一起,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又因为他爹的关系,自己也羞于见她,只能用发怒以及污辱来掩盖自己的无地自容和羞耻感,但此刻眼见心爱女子教自己逼走后,他又忍不住痛恨起自己的可恶来。 东宫大殿满是贺客,元牧虽非主人,但毕竟身份特殊加上卓尔不群的态势,也受到众人争相的行礼问候。 太子将这些瞧在眼底,心头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这儿子是他生的,能够长得如此出类拔萃,自己理当得意扬扬才是,现在却因为儿子过于优秀反而让老子变得黯淡,这教他如何忍受?如何不怨叹? “启禀太子,吉时己到。”有太监上前提醒。 “嗯,让太子妃过来吧。”他将烦闷的心绪暂且收起,让寿宴真是开始。 当太子妃被请出来接受众人祝贺时,元牧不禁皱了,为何不见随她出来的女眷中有延秀的身影? 她上哪去了? 他不好向太子妃问起,更不方便向其他女眷打听,只能暗自担心她是否发生什么事了? 莫非,延秀的身份被发现了?他猜测着各种可能。 “殿下,听说皇上在重罚您跪上三天后,终于解除您的禁令了,当真恭喜了。”某位大臣特意来攀谈。 太子也恰巧在身边,对这事暗恼在心中。他故意要人告诉父皇元牧抗旨出宫的事,以为父皇这回会重惩,哪知,跪了三天就解了对元的禁今,而这被一了三天的人还能气色无损的离开勤政殿,这中间是真罚是假罚,他自是心里有数。 “皇爷爷会解我禁令,是瞧在太子妃大寿,盼我能够尽心为她祝寿的分上,这才解令的。”元牧含笑解释,脸上维持一派的平静无波,但内心仍为柳延秀的失踪而焦急。 “是是是,太子妃寿辰是大事,再加上你们之前的误会,是该趁此机会好好排解,皇上用心良苦啊。”大臣又说。虽说太子妃与皇太孙的过节算是皇族自家事,不过这些纷纷扰扰旱是末公开的秘密,众所周知。 闻言,元牧的笑容越显疏离,将那人应付走了后,竟又有人涎着脸趁势附过来。 “殿下,日前您大婚时出了意外,听说皇、上正积极为您寻找有厚德的女子匹配,但不知皇上可有相中谁了?” 元牧表情更淡漠了。“这婚事由皇爷爷做主,尚不知皇爷爷中意谁。” “殿下也表现得太不关心了,毕竟这可是您的终身大事啊!”其实这人想说的是,太孙妃关系的可是他末来的基台,太孙妃的家世若够强盛,对他将来的势力可是大有帮助。 一旁的太子也明白这人的意思,老脸可是拉得难看了。 “既是我的终身大事,你是不是也关心得太多了!”元牧瞄了眼太子的神色后,面色清寒的对说话的人道。 这人摸了一鼻子灰,一脸悻悻然。“是…臣造次了。” “今日是太子妃寿宴,你还是多去太子妃跟前讨喜吧--”元牧话才落,怀里突然多了具身子他一震,那怀里的人则是将脸庞贴上了他的胸口,紧紧偎着。 第六章 在惊愕过后,他的眼神瞬间变化,带着安心的笑容。 延秀回来了。 他自然的拥着她,任她在自己胸膛贴熨。 其他人见了却是大惊失色,哪来的大胆女子敢当众对皇太孙如此放肆?再说这里人来人往的,于礼也不合。 “延秀,怎么了?”元牧轻声问,完全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她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略一摆头,泪水便沾上他的衣袍。 她哭了?他神情一紧。“谁欺你了?”她情绪难得如此失常,让他紧张起来。 “我见到他了。”柳延秀在他怀里闷声说。 一愣,微讶之后,他的表情变得深沉。“是吗?那说清楚了吗?”他晓得她见到谁了。 “说清楚了。”轻吸鼻头,她想努力忘记方才听见的那些尖锐刺耳的话。 “他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不会了。” “那么,你…” 她将他抱得更紧了,这教他一双精锐的眼蓦然变得又轻又柔。她这是在告诉他,她己能够真心面对他了,从此刻开始,她己属于他。 “你跑哪去了?竞敢无视太子妃的提携,私逃了!”忽地一名女子上前怒视元牧怀里的柳延秀。 喜悦之情被打断,元牧双眉一挑,低首问怀里的人,“私逃?太子妃提携你什么了?” 柳延秀这才想起自己因为见到挽声太吃惊,忘情的追了上去,竟将太子妃交代之事抛在脑后,这会,太子妃定是气坏了吧? “太子妃恩准我提裙。”她老实的说。 “提裙?”他闻言,脸上立刻缭绕上一层黑气。 “没错,我让她提裙,但她居然不受教的逃跑了,真是个登不上殿堂的丫头!”太子妃本就有意让元牧难堪,见到柳延秀出现,故意挺着肩膀不屑的说。 柳延秀听了,马上热红了脸庞。 “您让她提裙?”元牧的声音阴冷不己。 “有何不可?不过是个乡下村姑,提裙己是抬举,我还没让她提鞋呢!”太子妃嗤鼻哼笑。 一旁的众人听她这么说忍不住低笑起来,就连太子也像看戏似的,任自己的妃子污辱人。 太子妃得意扬扬,那嗤笑声越来越大,元牧勃然大怒,倏然拉起柳延秀的手就往太子妃走去,那来势汹汹的凛然熊势,活像怒神发威,吓得太子妃捧着胸倒退连连,过于惊慌导致失态的撞倒木椅,厚重华贵的裙摆勾住椅脚,裙子硬生生被撕破了好大一块,连小腿都露 出来了,而她的人更是狼狈的扑跌在地上。 这脸丢大了,一时众人看傻眼,就连太子见了也惊呆了。 “你这是做什么?”太子回神后,立刻发怒的诘问元牧。 元牧见太子妃扑地的丑态,嘴角冷冷森笑。“孩儿只是想领人道歉,但太子妃太紧张了,竟然自己站不稳的跌倒了,孩儿感到万分抱歉!不过,瞧太子妃盛装被毁,连裙子都破了,提携我身边的人提裙,恐怕是不行了。”他冷讥。 “你!”太于妃仿佛被打了嘴巴,面红耳赤。 “牧儿,今日本宫让你来拜寿,你难道是挟怨报复,故意要让太子妃丢失脸面的吗!”太子见自己的女人丑态毕露,不禁怒火中烧。 “孩儿不敢,孩儿可是备了大礼而来,怎有可能想让太子妃出丑,不信,您瞧。”元牧击掌,殿外立刻有人扛进一大块东西,那东西上还覆了块红布。 “这是什么?”太子问。 元牧亲自掀开红布,露出一尊人像冰雕,众人仔细一看,赫然是太子妃的模样。 这件礼送得确实别出心裁,若非用心怎能想得到,马上堵得太子无话可说。 太子妃教人扶起后,面子挂不住,只得指着柳延秀怒道:“皇太孙能够送上这样的大礼,便是有心与我尽释的嫌,那么今日之事就纯属这丫头的过错了,她让我如此失面子,我不得不问,这丫头究竟是谁?”自己因这丫头彻底丢了脸,却仍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将来报 仇还不知找谁讨去。 矛头突然指向她,柳延秀一阵心慌,元牧暗地轻捏她的手安抚,要她无须紧张,他自会应付。 “她是孩儿锦华宫的贵客,姓--”他平稳的声音忽地顿住。 柳延秀听出异样,抬首见他的目光正盯着一个人看,而这人也让她的身子跟着僵硬。 是挽声!他在人群中,原来他也是太子的座上客…他是怎么攀上太子的?她惊讶不已,但更担心他会当众拆穿自己的身份,引起轩然大波。 元牧目绽精芒,对傅挽声投去警告的目光后,才又继续道:“她姓徐,是孩儿正要恭请皇爷爷御赐太孙妃封号的人。”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太孙妃?皇上尚未指亲,皇太孙怎能自行找好对像?而找的人就是眼前这娟秀妍丽的女子是吗? 众人不禁再次仔细的打量起柳延秀,男客们交头接耳的猜测她的出身,而女眷们则是听见她竟是未来的太孙妃,各个磨牙怒视,妒忌难当,而那傅挽声的脸更像是蒙上一层灰。 “牧儿,你也太胆大妄为,太孙妃的人选由得你决定吗?你说这女子来自民间,家族无势,不过是个没没无名之辈,这样的人你也敢向你皇爷爷提?:真是荒唐!”太子当场怒斥。 女宾们本就知她家世普通,此刻对太子的指责内心大声叫好,男客因为不识柳延秀,听太子这么一说不禁分外讶异,原来这女子的出身不好,哪能配得皇上的爱孙! “其实她的出身也并非一般人家,她的外曾祖父是前朝大将军,退隐民间多时,因行事低调,不愿人提及他过往的彪炳战功,孩儿才会说她来自民间。”元牧解释。 “那她外曾祖父是谁?”太子讶然。 “徐凤将军。” “徐凤?”太子一听脸色微变。 这号人物他确实听过,听说当年在朝立功无数,先皇还曾赐予他“国柱”的封号,喻他为国之梁柱。但此人于父皇登基后便告老退隐,初始的几年,父皇还曾多次传他进宫讨教国事,但近十几年来,他己完全消失在朝野,一说他已辞世多年,但烬管如此,此人当 年的威望仍在,所以众人皆耳闻过此人。 众人讶异,原来此女就是徐凤的外曾孙女,若是这样,皇上应该会答应这件婚事。 延秀暗讶,称她为徐凤的后代之事,自己也是首次听闻,而这是牧为了让她顺利入宫所编造的身份吧,原来牧对她早有安排,这才能马上说出个人物来,但是她紧张的瞥向傅挽声,因为只要他说一句话,就可能戳破这个谎言。 傅挽声的脸上漾着似笑非笑的神态,瞅着她与元牧看,害她胆战心惊,不知他会怎么做。 但元牧却是面色如常,不露半点形色。“今日孩儿礼也送了,是说时候也不早了,那就先行告退了。”他斜视傅挽声一眼,搂着柳延秀就往外走。 就在两人即将走出东宫大殿时,迎面由殿外走来了个粉面之人,那人不经意朝柳延秀一瞥,神色吃惊。 “柳延秀,你怎么会在这?…”曾去过泉州逮她未果的田公公大喊。 这一喊,柳延秀全身凉透,这也才终于了解到,她柳延秀在京城竟是如此出名,而且是恶名! 元牧在泉州为她割发留人,在京城宫殿前为她跪求保命,朝野盛传她妖惑皇太孙甚巨,这一刻,柳延秀的名字轰动东宫。 这事终于闹到皇帝跟前了。 勤政殿上,皇帝一身怒气的坐在龙座上,双眼怒瞪面前的两人。 元牧与柳延秀双双跪在他面前,而太子与太子妃则站立一旁,等着看皇帝如何处置两人。 “你就是柳延秀?”皇上震怒的问。 “是…,民女就是柳延秀。”柳延秀跪伏在地上,紧张得心跳几乎停止。 “你胆子不小,在泉州己惹了一堆是非,传到京里让联气得差点下旨要你的命,要不是牧儿为你下跪求生,这会早已没命,如今还敢不要命的进京找牧儿,你到底自恃有几颗脑袋能砍,敢这样大胆?”皇上怒得将龙案拍得劈咱巨响。 “皇爷爷-”不忍她受惊,元牧抢着开口。 “你住嘴,朕问的是她,没要你多嘴!”皇上立即喝斥了孙儿,不让他再开口为她说话。 “一切都是民女的错,民女自知罪该万死,不敢请皇饶恕,就请皇上治罪后息怒!”见龙颜大怒,柳延秀不敢辩白什么,连忙自己请罪。 见她如此,皇上的怒气稍微消缓了。“哼,尚知进退。” “父皇,您可不要让她的乖巧给骗了,她甚至让牧儿谎骗儿臣说她是徐风之后,想蒙混进宫,还想以此身份欺君,让您成全他们,您说这是不是太胆大妄为了!”太子可不愿意放过这个能够让元牧被问罪的机会。 “简直可恶,你们敢欺君?”皇上才稍微压下的怒气立刻又被激起。 “不止如此,父皇,臣妾今日过寿,皇太孙表面虽送来冰雕大礼,但是,这冰雕不过儿个时辰就融成一摊水了,什么也没有留下,反倒是他在东宫殿里惊吓臣妾,让臣妾失态跌地之事,成为笑柄、流传在外,让臣妾颇面尽失,臣妾心想皇太孙之前也不是这样的人,肯 定是此女进了谗言,才会让皇太孙在臣妾过寿之日如此无礼。”太子妃适时的出声哭诉,那模样好不委屈,似羞愤的想一死了之。 太子满意的瞧着自己妃子的表现。这女人就是会演,又知他心意,他才会点头指她为自己第三任正妃。 “反了,反了,牧儿,枉联如此疼你,你却在去了趟泉州之后,一连做出这一件件让联失望至极的事,你、你这是想毁了自己的前程吗?”皇上果然对元牧的作为感到痛心疾首,连带对跪在地上的女子没有好感。 深知皇上个性的元牧,知道现在多说什么都是性逆,便沉默的跪在地上,就见太子与太子妃一脸得意的笑容。 柳延秀难过的热了眼窝,自责不己。都是因为她,他才会出了那么多事让皇上震怒,都是因为她! 元牧见身旁的她眼眶泛红,悄悄握上她的手,不愿让她承担这所有的事。 “皇爷爷,孙儿知道让您失望了,但这女子是孙儿真心喜欢的,请您成全。” 他抬起头直视皇上的眼楮,慎而重之的说。 闻言,龙目喷火。“到这节骨眼你还想要她?不成,这女子祸害你不浅,联不能让你再受她美色影响,这女子留不得!” “不,皇爷爷--” “来人啊,将此女押人大牢!” “不可以!”元牧硬着头皮对抗。 “带走!”皇上心意己决,就是要拆散他俩,不由分说先押人再说。 “皇爷爷!” “你自身难保,还想求情,就连你也给联到佛堂上禁闭思过,若无联允许,你休想踏出佛堂一步!”皇上龙颜大怒。 深夜,傅挽声薛候在东宫偏殿,但他己经等了超过一个时辰,等待的人却迟迟未现身,教他忍不住一肚子的恼火,这怒气毫不遮掩的显现在脸上。 “年轻人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待会太子出来若见到你这毛操的德行,可会怪咱家没有带好你。”身旁与他一同前来的田公公,一脸的闲适,态度气定神闲,但开口却是数落他一顿。 气傲的傅挽声仅是憋着怒意,但没多说什么。 第七章 傅家在他爹死后便家道中落,其他家人迁居小镇,靠着家产做点小生意度日,而他则是赴京考取功名,虽顺利中了状元,原该衣锦还乡,但他心有不甘,在越来越了解朝野形势后,他选择散尽手边财产,换得田公公的帮助,透过他的引荐结识太子。 他想唯有此路,才是他的明路。 不过他本人是看不过田公公这个人的,明明只是个阖宫太监,却老是以他的顶头上司自居,不时对他施以教训,无视他是当朝状元、堂堂朝廷命官,时常惹他肝火上升,恨不得将这老奴的尖嘴缝上。 但可恨的是,目前他羽翼未丰,压根没法对这人翻脸,不得不暂且忍气吞声。 “田公公说的是,我不该急躁。”他缓了口气说话。 “就是嘛,急事缓办,太子找咱们来,就是有事交代,不可能忘记咱们正等着,不过算算时辰,这事也该办好了,不久就会出来了。”田公公胸有成竹的说。 “听公公的口气,是知道太子做什么去了,才让咱们在这等的是吧?”他讶然的问。 田公公嘴角撇得更高,一副理所当然的得意模样。“这事咱家不好多嘴,但你若聪明的话,一会也能瞧出端倪。” 他话才落,太子己拖着懒散的步伐由内殿走出,只是他头发未束,身上也只挂了件袍子,一现身就让人闻到一股浓浓的香粉味,敞开的衣襟露出了点点红痕,这分明是与女人交欢过后的放荡吻痕。 傅挽声暗自发怒,明白了田公公的话了,太子是刚与女人欢好过,彻底欢快了才肯出来见他们。想来就气,这人竟为了干这种事,让他枯站了这么久! “恭见太子殿下,老奴见您精神愉悦,精气神足,这也不枉老奴所费的心思。”田公公对这等待早习以为常,一见太子马上诌媚的趋前,话语明显有邀功的意味。 太子斜眼睨他,哼哼笑笑。“你这老东西倒知道本宫此刻欢愉了?” “老奴见您神清气爽,心想您该是满意的,但若真不高兴,老奴愿自己请罪,让您责老奴办事不力,眼光不佳,找了个不伶俐的来扫了您的兴。”田公公笑嘻嘻的说。 傅挽声听到这就了然了,原来这女人是田公公找来的,难怪他能满心得意的等人,想不到这老板奴居然还负责给太子找女人作乐!而这东宫里的女人何止千百,太子竟然还不满足的向外寻欢?他心下对这东宫太子再失望一次。 “算你这个老东西能干,这回的这个还可以,不过下次别再往妓院里找人了,这些女子虽然有侍奉人的经验,但万一消息走漏传开,于本宫名声有损,总是麻烦。”太子朝田公公笑笑后又蹙眉提醒。 “是是是,老奴不找这些烟花女子了,下回给您换个新鲜闺女回来。”田公公投其所好,涎着脸道。 “嗯,记得事情给本宫办得干净些,多花点钱无所谓,但别给本宫留了烂尾--可你这奴才万般好,就是贪财,本宫让你办事,你可别从中污了好处…” 太子话还没讲完,“咚”的一声,田公公赶忙跪下,急着喊冤,“天地可监,老奴是贪财,但又不是不要命了,您的财,老奴是一个子儿也不敢贪啊!” 太子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起来吧,起来吧,本宫也是随口说说,料你这老奴才也不敢贪到本宫头上来。”他将吓得发抖的田公公叫起后,一双眼楮才终于转向站了许久没机会吭声的傅挽声,粗声交代,“小子,方才的话,你当作没听见吧。” “是,太子方才没有说话。”傅挽声立刻欠身应下。 这不能听见的事,当然不是指田公公会贪财的事,而是指田公公送女人进东宫供他享乐之事。 虽然对这位东宫失望至极,但这棵大树自己还是得攀着,因为唯有太子才能对付得了那人! 见他颇机灵,太子对他也有了好感,“嗯,你初跟本宫,本宫也没防你什么,就当你是自己人了,你当好自为之,千万别教本宫失望才好。”他话中有话,一副施恩的模样。 “挽声承蒙太子厚爱,日后定当戮力为太子效劳,绝不会让您失望!” “好,很好,你是田公公介绍给本宫的,本宫对你自然信任,所以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太子说起正事了,这才是他今日叫他过来的目的。 傅挽声不动声色的躬身聆听,想知道所谓的“任务”是什么? 但他心知,不管要自己做什么,为了求得这人的信任,他无论如何都会拚死达成! “你听好,为显示你对本宫的忠诚,本宫要你去……” 大牢里,阴冷潮湿,霉味刺鼻,只靠着离地三尺高的小小洞口灌入一点新鲜气息。 柳延秀缩在角落里,默默发呆。 她浑浑噩噩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她怎能来找他? 他是皇太孙,而自己什么也不是,她的存在只会连累他,若连最疼爱他的皇上都对他失望了,那他在这宫中的处境将会更艰难。” 她确实祸害他不少,如今自己身陷囹圄,他也被迫禁闭,两人终是无法走在一起的,都怪她太天真,以为找上他就能待在他身边,完全忘记现实磨人。 思及此,她露出苦笑,是啊,莫说她的身份配不上,就说她现今“恶名昭彰”的名声,皇上也容不下她。 眼泪逐渐在她眼角聚集,点点而落。 那……牧会怪她是祸水吗? 不会,她肯定他不会。 她也肯定他不会因畏惧任何事而放弃她。 没错,他是个傻子,是个因为爱上她而勇往直前的傻子!自己怎能因为一时挫折就变得软弱呢! 抹了把泪,她决心不让他独自当傻瓜,她会陪他傻下去,绝不放手! 她相信那人一定有办法救她出去,更信他一定能排除万难让两人在一起。 “唉哟,田公公、傅大人,您两位大人来到这肮脏地方可真委屈你们了。”外头忽然响起狱卒奉承讨好的声音。 “哼,办完事就滚,少在这碍眼!”田公公阴沉的警告。 “啊!是是是,小职明白,小职这就走。”狱卒想趁机拍马屁,却碰了钉子,立刻惶惶地嚅声。 这宫中隐讳的事可多了,田公公是太子身边的人,可这位傅大人也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听说近来备受东宫宠信,两人连袂出现在这,无非有不可告人之事得办,他受指示为他们打点,驱离闲杂人等,这会办好事了若不快走,可能也是死路一条。 狱卒行了礼后便匆匆离去。 四周气氛忽然显得死沉,似有所觉的柳延秀倏然心惊,闭住呼吸慢慢地贴往墙壁,一步步往墙角的幽暗处移动。 “柳姑娘,这是大牢啊,你能躲哪呢?”大牢外传来公公尖细刺耳的声音。 她的牢房门被打开了,田公公走了进来,教她更为意外的,他身旁的人竟是傅挽声。 田公公找到在阴暗处的她,朝她阴阴地笑着。“我说柳姑娘,咱们缘分不浅呐,在泉州时没能对你怎么样,这会,绕了一圈回到京城,还是咱家得来料理你。”他手中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刀。 太子还是要杀她? 柳延秀心惊胆跳,视线立即转向傅挽声。“你与田公公是一起的?”也是来杀她的? 傅挽声抿嘴一笑。“是一起的。” “你怎会与他…” “我参加了殿试,一举中状元了,现在是太子的少詹士,辅佐太子做事,宫职比那孙政治的京府判还高上一等。”他得意的说。 “那也不必为虎作怅的杀人!” 他冷笑。“我傅家一夕败落,就靠我重振,可惜我偏偏与皇太孙有嫌隙,他若当权我还能有机会出头吗?太子才是我的保命符,唯有投入东宫,我傅家才有重新壮大的一天,这样你还会讶异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柳延秀冰凉了手脚,他前阵子失踪,原来是赴京考试了,果不负众望让他取得功名,但他竟然会成为东宫的人,帮着对付牧,这倒是她始料末及的。 再想起太子妃寿宴之日他说过他们会再见面的话,原来是指他己成为太子的人,准各与牧跟她为敌了。 “你成为太子的帮手后,连我也想杀吗?”她心痛的问。 傅挽声沉笑。“我与田公公一道来的,不是杀你难道救你?”他摊开手掌,田公公随即大笑着将刀交给他,要他亲自动手以表忠诚。 “挽声-”她无法置信的呆望他手巾的利刃。 挽声会杀她,这是她作梦也不会梦到的事。 她以为他们情愫不再,但多年的情分终究是纠葛的,他再如何气她、恼她,甚至恨她,都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但是,眼前的刀,刺得她眼酸心痛。 “别怪我,是你先背弃我的,休怪我狠心无情!”他步步逼近她。 她已贴在墙上,退无可退。“你……真做得到?”她硬咽着问。 田公公也睁大眼楮看。太子让他一道来,就是让他监督傅挽声是否真不得了手,好做为日后是否能继续重用的依据。 “你只不过是个攀权附贵的女人,杀了这样的你,我怎会做不到?”利刃直指她的咽喉。 她倒抽一口气。“好、是我负你,死在你手里也许是命!” 若杀她的人是挽声,她不再挣扎了,就当是她欠他的,用命来还…… 牢房里,傅挽声脸部狰狞,利落的朝柳延秀挥刀,她紧闭眼楮,等待利刃穿透自己的一刻,但预期的剧痛非但没有来,她反而听见田公公惊怒痛苦的叫声,她错愕的睁眼,愕然见到原该刺入自己身子的刀正穿透田公公的腹部。 怎么会这样? 挽声没有杀她,反而杀了田公公--“傅挽声,你不是……竟敢--”田公公怒睁了眼,不敢相信自己会遭暗算。 傅挽声将刀刺得更深,田公公的血喷得墙上到处都是。“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答应亲自动手?这女人不能死,谁也不能要她的命!” “你这…王八蛋--”田公公想开口再怒骂,但傅挽声拔出刀后又狠狠朝他胸口刺入,他立即喷出一口鲜血,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田公公死了! 如此剧变,让柳延秀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走!”傅挽声扣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就要离开大牢。 “不,你要带我去哪?我不能走--”她甩开他的手。 “你不肯走?”他眯眼视她。 “对,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 “我若走了,就回不来了。” “你还想回来?” “想!” “那元牧自身难保,你遗想倚靠他?”傅挽声不敢置信。 “我相信他,他会想办法的,但若我一离开这,皇上便不可能再原谅我,所以我不能走!” 他怒不可遏。“你就这么信他?” “对,我信他,就像那时我信你会帮我救我爹时一样,我不想动摇!” 这话让傅挽声霎时刷白了脸。 就像那时一样……她在说,她也曾经多么的倚靠他、信任过他,是自己毁了她的信任,是自己将她一寸寸推离身边…… “你走吧,我不会跟你走的,但谢谢你的相救,我感激不尽,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太子心胸狭隘,不是明主,你跟着他,前途只是一时,不会长久,而他此刻重用你,也只是想吸收人马对付牧罢了。” 第八章 傅挽声涨红了脸,不甘心的吼,“这些我都清楚,但是我甘愿受他利用,也不愿意见你和那人幸福度日,你是属于我的!” “你不是已经不屑我了吗?”她惊愕的望着他。那日在东宫后园,他对她说的每句狠绝伤人的话,仍记忆犹新,但如今他为什么又改变了? “我是不屑你,但我更放不下你,有一天,我会让你回到我身边,即使,让你回来只是徒增两人的折磨,但,我不放手!所以,你得跟我走,想留下等那人来救是痴心妄想,要不是我,你早死在田公公手中,那人根本保护不了你!” “挽声?” “走,你一定得跟我走!”他强拉她。 她拚命挣扎。自己不能走,-一走,她与牧就没有希望了! 见她执意不肯离去,傅挽声吹了一声哨,牢房外头进来了一个人。这人不是公公的人,是他安排来接应自己的,田公公打点的人已教他全部清理过换上自己人了。 “点她的穴,让她安静后带走。”他朝那人吩咐。 虽然田公公已经打点好一切,今夜这座大牢不会有人闯入,但再拖延下去,难免惊动更多人,到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黑色小轿由两人抬着出宫,这是田公公的轿子,田公公待人素来手段凌厉,行经宫里各处,众人认出来,也不敢稍有打扰,纷纷避开让轿子走过。 黑色轿子一路往宫门去,只要再过几重小门就能顺利出宫。 抬轿人小心警戒着,但轿子颇沉,比来时重上许多,轿夫抬得吃力,速度也快不了。 “站住!”在即将步出宫门之际,有人喝止了他们的步伐。 领在轿子前头的傅挽声回身,赫然见到理应被禁闭佛堂的元牧,而他身侧还跟着忠奴张劳。 傅挽声紧握拳头,力持镇定的道:“殿下又抗旨了,竟然私自离开佛堂,瞧来您真没将皇上放在眼底。”他讶异元牧竟不顾一切的离开禁闭之处,赶来得如此之快。 “大胆,皇上与殿下之间的事,哪容你这个小小的太子少詹士议论!”张劳怒道。他们已查出傅挽声为何会出现在京城了,前阵子殿下被禁于锦华宫内,这人趁隙考上状元,投靠太子,成为太子的走狗了。 傅挽声面色不改,有恃无恐的说:“这里随时会有人经过,信不信我一呼,立即会有人将皇太孙“请”回皇上那,我这小小的少詹士不能议论的就由皇上亲自议!”他相信,只要自己放声叫人,元牧抗旨离开佛堂的事立刻就会被知晓,这次他肯定皇上不会再轻易息怒。 反正他本来就是太子的人,根本不用担心得不得罪他! “你这该死的人!”张劳大怒。 “劳叔,不用与他一般见识,我要的也只是人,只要他将人还给我,其余的念在他与她相识一场,我可以不计较。”元牧冰一样的眼神直射向那顶轿子。 傅挽声心惊。他怎会知道轿子里的人是延秀? “傅挽声,交出柳姑娘吧,太子想做什么,殿下都一清二楚,他派老田来料理这一切,老田将宫里大牢当成自家厨房一手遮天,难道我张劳就没有耳目知情吗?方才我们去过大牢了,里头无人,那就一定在你这顶轿子里了,你将人留下吧!”张劳挑明道。 “轿子里坐的是田公公,并不是延秀。”傅挽声打定主意否认到底。 “那就请田公公出来说清楚。” “田公公刚到大牢就忽然昏例,我正要送他回去。” “皇太孙在此,这奴才就算昏死,也得让人架着出来见礼!” 心知蒙骗不过,傅挽声双眼冒火。“好,我承认,轿子里坐的是延秀,但她是自愿跟我走的,你能不能别再纠缠。”被张劳逼得他不得不坦承,但这话却让元牧脸色大变。 她自愿跟你走?”元牧冷肃的问。 “没错,告诉你也无妨,田公公是来杀她的,但教我救了,她道你根本保不住她,最后决定跟我走,避开这宫里的纷纷扰扰。”傅挽声冷笑说。 闻言,元牧铁青了脸。 张劳见状,马上就斥责,“胡说,柳姑娘绝不可能会自愿离开。” “这是事实,你家主于就算是赶来搭救了,但若不是我,她早已成为田公公的刀下冤魂。”说完他直接挑衅的瞪向元牧再道,“你承认吧,你也是个无用之人,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闻言,元牧揪然变色。“我的确来迟了,但我不相信延秀会因此跟你走。” “没错,柳姑娘,请您下轿,殿下来接您了。”张劳立刻对着轿子喊。 但轿内无声。 “柳姑娘?”张劳喊得更急了,难道柳姑娘真想跟这小子离开?“柳--” “不用叫了,她不会回应的,因为她说既然决定要走,就没必要再见某人,连话也不想多说。”傅挽声用话再刺元牧一剑。 “你!” “殿下,她要我转告您,你们之间是一场错误,她想过平凡的日子,唯有留下命来活着才是最真实的,请你不要再害她受罪了。”傅挽声说。 元牧面容凝重。“她真这么说?” “是的,这一字一句都是她的意思,她还说,夹在你我之间,她很痛苦,再次与我柑逢,她己经能够忘记柳傅两家的恩怨与我重新开始,她要你成全!” 周身起了一阵慑人的寒意后,元牧忽然缓缓绽出笑履来,“傅挽声,你以为我会和你犯一样的错误吗?”他冷彻的说。 “你说什么?“挽声微愕,为何这人听了他的话后还能如此镇定? “在泉州时,我确定延秀爱的是你,所以我忍痛依照她的意愿放弃了,但你做了什么,你不断质疑她、欺骗她、不信任她,最后,你落了什么下场?她的心终于离你而去,要知道,若当时你肯信任她对你的感情,就算后来得知你爹干了什么事,相信她还够将你与你爹分 开看待,她不会轻言离弃你,可惜你的愚蠢最终让自己失去她。” “住嘴!”傅挽声大吼,因为对方的每句话都像刀一样深深插进他的肉和骨头里。 元牧嘴角扯笑。“我不会和你一样的,我爱她,就会信她,她说过不会背弃我,我信,所以你不用说些谎言来动摇我,将我的女人交出来,否则就算皇爷爷来了,我也会先杀了你再请罪!”他目光一闪,风云变色。 “不,我不交人!”傅挽声顿时恼羞成怒了。 “延秀那日在东宫己与你说清楚,你们之间再无瓜葛,将人交给我吧,至于你救她之事,我铭威五内,有机会会报答的。”元牧开始允诺。 苍白着脸的僵立着,不知该说什么,但傅挽声依旧挡在轿子前,就是不肯退开身子。 “傅挽声,殿下的话你还听不明白吗?再纠缠下去,只有自取其辱!” 张劳怒道。傅挽声身躯一晃。“不……我不……” 此时轿子不正常的摇晃起来,还发出异样的声响,傅挽声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立即掀开轿帘,愕然见到应该己经死了的田公公居然拿刀架在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柳延秀须子上,他震愕不已。 “放开她!”元牧也赶至轿边,见到里头的情况,心惊怒喝。 柳延秀被点了穴,无法说话,只能惊恐地与他相望。 田公公满身是血,拿刀的手还在颤抖,但死也不肯放下刀,不过手实在抖得太厉害,硬是在柳延秀雪白的颈上刮出好几道血痕。 见状,元牧整颗心揪拧了起来。“放下刀,我饶你一条狗命! “老奴不信您会放过我……老奴受到那姓傅的小子暗算…要死也要抓这女的一起陪葬!”田公公瞪着傅挽声恨极的说。 傅挽声的面容都扭曲了,原以为对方死了才将他塞进轿子与延秀暂时待在一块,打算出宫后再毁尸灭迹,之后再向太子禀报这人在杀了延秀后莫名失踪,自己仍旧可以取得太子信任,继续为太子办事,哪知此人竟还有一口气在,甚室还挟持了延秀,他悔不当初,应 该再多补这人几刀! “你若敢伤害延秀,你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会鞭尸,还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傅挽声厉声说。 “你比咱家狠!”田公公吐出一口血,仍不肯放手。 “对,谁敢伤害她,我绝不放过!” “好,反正咱家是活不了了,就和这女人一道死吧!”田公公愤怒的要划破柳延秀的咽喉。 傅挽声大惊,反倒是元牧迅速地徒手握住那把刀的刀锋,利刃受阻这才割不进颈子,但他的手己鲜血淋漓,若对方再使些力,手指极有可能割断! “殿下!”张劳见状又巴惊又急。 这次连傅挽声都看傻了,柳延秀口不能言,但一汪泪水已经溃堤。 田公公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元牧一咬牙夺过他手中的刀,反手再将刀刃刺入他胸口,他这回是真的毙命了。 元牧很快地将轿子里的柳延秀抱出来,张劳立刻为她解穴。 她能动后,马上热泪盈眶的捧一着他的手看,上头两道深深的刀痕陷入肉里几乎见骨了,血不断泪泪流出,她心痛难当。“你这傻瓜!” “别担心,太医会医好它的,就算留疤,正好和你的一手成一对,你不常说自己的手,这会咱们一样了。谁也别嫌谁。”他竟还能温柔笑说。 她扑进他怀里,哭得激动。“牧,谢谢你信我。”她待在轿子里,但外头的对话她都听见了,她很感动,要不是动不了,那时就想冲出轿子狠狠抱住他了。 他微微一笑。“不用客气,这是相爱的人最基本该做到的事不是吗?” 她用力点头,任泪水在脸上纵横。 “好了,别哭了,我会不舍的。”他抱着她轻声哄道。 她立刻收了泪,“好,我不哭,你快找太医,万一失血过多就不好了。”她赶紧说,也担心随时有人发现他私出佛堂件逆圣意的事。 “不急,有一个人与我的恩怨得先解决--劳叔,那傅挽声呢?”他抬首己不见傅挽声的身影。 “殿下,他刚走了。”张劳撇嘴道。 “走了?我以为他还不肯放手,定要和我闹到底才肯罢休!”他颇讶异那人就这么离开了。 “他见您对柳姑娘真情相待的模样,自惭形秽,还不走吗?老奴想他还是有尊严的,再留下来真的只剩难堪罢了。”张劳不屑哼声。 柳延秀叹了气。“牧…能别为难他吗?” 他点首。“他既然走了,那就算了,我不会再做什么,毕竟他也救了你,我算欠他一次。” “殿下,您的伤得赶快止血才行!”张劳见他手上的血还在狂流,不禁焦急的提醒。 “是啊,劳叔,麻烦你快带他回去医治吧,别让伤势恶化了。”她赶紧撕下自己裙子的一块,火速先帮他绑住伤口止血。 “是,老奴这就送主子回去,那您……” “我会自己回牢里,牧,我信你会来带我出去,我等你。”她慎重的对元牧道。 元牧低首亲吻了她的肪。“嗯,你等我,我会恨快来接你的。” 三日后,皇帝下了两道旨-- 一为,皇太孙一个月后将与徐凤的外曾孙女徐素问在奉化殿奉旨完婚。 二为,柳延秀欺君冈上、烟视媚行,一个月后同日赐毒自尽。 两道旨意传出,一时间沸腾了京城。 第九章 那柳延秀妖惑皇太孙、惹怒皇上本就该死,没什么好说的,大伙议论的是,那徐素问真是徐凤将军的外曾孙女吗?原来真有其人?就不知此女生得何等模样,为何皇上选她当太孙妃? 再者,徐凤将军退隐多年,在朝中虽留有威名,但早已无任何势力,得知这消息,众人分两派。有人说,若跟一般民家比,徐家当算名门,又皇上与徐凤将军交情不错,指徐素问给皇太孙,颇为合理。 但另有人说,比之当初在奉化殿死掉的那位大臣之女,徐家只有空名,权势却差多了,皇上择她应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否则以皇上对皇太孙婚事的慎重态度,这人若对皇太孙未来无帮助,爱孙心切的皇上又怎会同意? 众人因而争相讨论、议论不休,而这消息也传进了大牢,然而,柳延秀得知自己一个月后要死,脸上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不见任何波澜。 这让来宣旨的小太监两道眉毛高高低低的攒动,好不疑惑,这女子是当真不怕死,还是根本己经心死? “柳姑娘,您来日无多,仅剩这一个月,就请好好珍惜l吧,若有什么遗言要对家人交代,奴才可以替您转达。”小太监客气的说,而他之所以会这般礼遇她,无非是因为宫里的张公公特地交代,这女子不管将来下场如何,都要恭慎待之,不得有一丝造次,而他谨尊张 公公交代,才有这般言行。 “多谢谢公公好意,不用了。”她说。 “真不用了?” “真不用。” “呃,那好吧,奴才回去覆旨了。”帮不上忙,小太监离去了。 柳延秀笔直的站立,仰头望向三尺高的小洞口,那里是唯一有光线射进来的地方。 她随着那光的方向移动脚步,等光线沐浴在她身上后,她徐徐合上眼眸,想着,他在听见这消息后,是什么表情? 他震愕吗?吃惊吗? 而那徐素问……他可已经见过了? 她的眉头先是缓缓拢起一而后趋于平缓。 “牧,我等着你……快来吧…”微光下,她轻轻呢哺。 佛堂内,元牧面如搞木。 “皇爷爷还是不肯见我?”他问。 “老奴尽力了,但皇上始终不肯见您,他要您继续在这佛堂待着,直到--” 张劳叹气摇首。 闻言,元牧的双目狠狠看向案前的圣旨,突然一把抄起那金黄色的绸织圣物,用力将其撕成两半,丢弃在地上。 张劳见了大惊。“殿下,这是圣旨您怎能毁之--这、这若是教人发现,您会被以藐视圣上、大逆不道处之!”张劳紧张的将那被撕毁的圣旨拾起,赶紧收入衣襟内,绝不能让人瞧见。 见张劳慌张的模样,元牧的怨气更甚。“劳叔,不用怕,比起我之后想做的事,这算是小罪了。” 张劳面色如蜡,两手打颤了,连忙苦劝,“殿下,您可不要做什么傻事才好啊!” “傻事?皇爷爷下的这道圣旨,不就是要我的命吗?”他摇头大笑起来,这笑容有点疯狂,瞧得张劳心惊肉跳。 “殿、殿下,爱之深,责之切,皇上对您所做的事,每件都出自对您的关爱啊!您可千万不要做出什么令他伤心的事来。”张劳颤声说。 “我当然明白皇爷爷一切为我,但是他要杀找的女人,这是我万万不能忍受的。”他的眼神出现不曾有过的狠决。 张劳惊惧,拉着他的衣袖跪下。“殿下,您理智点,别、别--” “别如何?哼,我无法原谅想杀延秀的人,她死,我亦死,但死前,我定为她报仇!” “啊?”张劳吓得整个人趴在地上颤抖了。 元牧死气沉沉的旋过身,对着佛像露出残忍的笑。”延秀还等着我去呢……” 佛堂外。 “父皇,这逆子的意思分明是想弑君,让儿臣先进去杀了他!”太子怒道。 皇上布满皱纹的脸上有着极为痛心的表情。“不必了,这小子的死期由肤来定,他想死,好,联让他再痛苦的一个月,之后朕让他与那丫头一起死!” 太子听了忍不住嘴角上扬,但还是努力掩下得意的脸,“都是儿臣的错,怎会生出这等逆子,儿臣也该死…” 奉化殿前,元牧一袭麒麟大礼袍,站在大殿中央,而远处背光而立的是即将成为太孙妃的女子徐素问。 太子今日很喜悦,比之上回高兴太多,因为过了今天,他便能除掉眼中钉、肉中刺,稳稳当当做他的太子,接着当皇帝。 与此同时,内宫大牢里,柳延秀奉旨吞下御赐鹤顶红,气绝身亡。 狱卒为她烧了一炫清香后,运出她的尸首,那尸身就往宫外的乱葬岗丢下。 大雪己过,初春降临,元牧瞧往天空,见风和日丽,原本忧伤的脸庞逐渐露出笑痕。 他举步往前,亲自迎向远处的女子,牵起女子的手,两人一同走回大殿。 太子与皇上同坐殿前,背着光让太子瞧不清迎而走来之人的容貌,直到两人在他面前站定,他瞧明后,豁然站起身。 “她是--”太过震惊,他的瞳孔急剧地收缩起来。 “她是徐素问。”元牧道。 “她不是--” “她是。”这次出声的是皇上。 太子猛然转向说话的皇上。“父皇?” “联替你选的儿媳妇,你不满意吗?”皇上的脸上满是警告神色。 “儿、儿臣不敢,可…可是,她并不是…”怎会如此? “此女是徐风将军的外曾孙女,其实将军过世前联答应过他,会照顾他的外曾孙女,相信太子应该也会顺从联的旨意吧。”皇上深沉的问,但说是问句,其实是不容反抗的肯定句。 “我、我--”太子惊得说不出话来。 “素问,与太子初次见面,众卿也都看着,还不对你的公公行大礼?”皇上对女子道。 徐素问立即用以额贴地的大礼方式朝太子跪拜。“臣妾拜见爹,请爹日后多爱护素问。” 太子的面色惨然。 “爹,上回的那个太孙妃福薄命短,这回的这个应该活得久一些了吧?”元牧亲白扶起女子后,眉开眼笑的问向太子。 “你这个逆--”他本想开骂,但瞧见众臣在列,他硬生生闭上嘴巴,但气得几乎吐血,只能饮恨的转而问向皇上,“父皇,您不是说今日要……要清理皇家不肖之徒的吗?” “是指你皇叔吗?联想想,他十年前就因谋逆之事被朕送去南京守陵了,至今还算安分,没再犯事,不想再理他啦。”皇上摆摆手说。 “嘎?”太子张大了嘴,整个呆掉。“不是的,您不是说今日要问罪于……” “啊,大喜之日太子谈什么清理门户之事,咱们爷孙三代,就这单薄的几个人,你想清理谁啊?”,皇上故意打断他的话,眯眼问。 太子结舌。 皇上那心机深沉的眼楮瞥了太子一眼,“联年纪大了,能亲眼见孙儿完婚是何等喜悦之事,想必太子见自己的儿子圆满成家,应当比联还要欢喜满足才对,毕竟,牧儿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而这大好江山是咱们元家的,谁能让这江山留世万载,谁就是咱们元家的共主,太子,你说是不是?”皇上忽然意有所指的说起。 太子这会只能惊惶的先点头称是,什么话也多嘴不了。 皇上领首,意味深长的笑了。“联对儿子与孙子没有偏私,心心念念的就是让国家社稷好,如今牧儿成亲了,咱们一家三代,这才算是稳固了,要晓得,一栋房子盖起来不容易,万一基石塌了,是整座屋子毁之,谁也沾不到好处,这样,你听明白了吗?” 闻言,太子激出了一身冷汗。明白,他怎能不明自,事已至此,他可所有事都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骗局,父皇从头到尾就不是真要处置元牧,只是要当众逼他承认“徐素问”的身份,让那丫头换个得体的身世进到皇家来,这也罢,一个无权无势的丫头,他根本不放在眼底,当初会想要她的命,不过是要泄愤,顺便给儿子一个当头棒喝,让儿子知晓有自 己在,他休想态意妄为。 如今被迫认了那丫头,虽恼恨被欺骗,但平下心来衡量得失后总还能接受,但父皇今天说的话,就让他恨得捶胸磨牙了! 什么谁能让江山留世万载谁就是共主,分明在暗示这共主不会是他!绕了一大圈,讲亲情、谈父爱,表面上是在调停父子俩的心结,其实是要他让位! 可父皇这话说得漂亮,所有大臣都听见了,父皇无偏,一切为国,他这个太子若还存心闹事,就是不识大体、就是气量狭小、就是自毁基石! 在这场合,所有人的眼楮都望右他,等着他答覆,他明明怒得想杀人,却不得不隐下大恨,得体的说:“儿臣明白,家和万事兴,齐家后才能治天下,牧儿,这媳妇也娶了,心也该定了,将来这天下就指望你……和爹齐心了。 红烛台前,新娘娇羞地低首。 元牧轻抚着柳延秀清瘦了许多的粉烦,满是歉疚的问:“对不起,本该早点带你出来,但皇爷爷坚持皇太孙大婚不能草率,这才让你多留在大牢,多受了一个月的罪,你可会怪我?” “怪,我怪你。”她毫不犹豫的说。 这回答可让他心慌了。“真怪?那、那…我、我……” 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我怪你白操心,你为我费尽心思才有今天,问我会不会怪你?怪,当然怪,怪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 原来是对他开玩笑,他嘀笑,不一会又叹了口气,“延秀,我只是担心你在牢里听见圣旨的内容,我怕你--” “怕我真会相信你会撇下我,去娶别的女人?”她用力摇了首,正色道:“说好要等你,管你娶了谁,我还是会等你,说好要来接我,就相信你会来接,圣旨要我服毒,我服了毒还是等你来接。” “延秀…” 她蓦然站起身,朝他深深行了大礼,害他吓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以后我就是徐素问,臣妾正式拜见皇太孙殿下。”她说。 “那也不用对我行大礼啊?”他赶忙扶她起身。 “需要的,听说你为了打消太子…爹再次暗杀我的心思,向皇爷爷坦承自己擅自离开禁闭之处的事,遭皇上狠狠刮了耳光还用龙杖责了身,这才说动皇上与你合演一出戏,让爹以为那圣旨是真的,不再对我下毒手,还让我化身成徐素问成为太孙妃,你为我做了这许多 ,我对你行大礼也是应该的。” “这些事,你都知道了?”他讶然。 “是的,在大牢里的最后一日,皇爷爷秘密召见我,将所有的计划对我讲了。” 柳延秀不由得想起老人家见她时的情景-- 她由死牢里被领出,以为死期已至,感慨赴死,怎知被领至一处小屋后,见到的人竟是皇上。 见他面容严厉死沉,她僵住身子不敢动,就连该跪下叩头的事都忘记做。 “你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吗?”皇上厉声问。 这刻她才惊醒,快速跪下。“民女知罪!” “哼,若真知罪,就不该再出现在皇太孙面前。” “民女有罪,但不后悔。”她仰起泪颜,一脸的无悔。 皇上灰白的双眉瞬间拢起。“你不怕死?” “不是不怕死,而是,既然已顺从自己的心意来到他身边,那么就算会因此而获罪,那也是民女该付的代价。”她坚定不悔的表示。 第十章 老人的双唇抿直。“你真愿意为皇太孙死?” “民女愿意!”她毫不犹豫的道。 此时,老人看她的眼神变深了。“好吧,若你求朕,朕可以饶你不死,如何?” “多谢皇上恩典,但民女不求生。”她竟连思考也没有的回说。 皇上不禁讶异。“你说什么?” 他那模样不仅吃惊她竟放弃求生,那眼神更像是料定她一见面就该对他哭求生机才对,但她除了一开始见到他时的惊愕反应,便再无惊慌的样子,面对从容镇静得不像将死之人的她,他像是感到失望。 “民女求生何用?留下这条命,但您应该不会再让民女见他了,与其终生相思不相见,民女愿求一死。” 老人倏地眯起眼楮。“你十分冰雪聪明,知道联会这么做。”他这语气不知是赞美还是恼怒, “不,民女很愚笨,才会用最愚笨的方式爱皇太孙,倘若两人真不能相守,唯有我死才能断去他的眷爱,日后他才可能还有振作的一天。”她原本仍期待牧能亲自来接她走出死牢,但既然冀盼不可得,自己终究难与他绩缘,那唯有让他断念,才能教他停止违逆他的皇 爷爷,而未来也才有属于他的安稳天下,她不能做那个阻毁他前程的人。 “所以,你情愿死?” “是的。”她平静的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死,他可能会恨联一辈子?”他眼神越显凌厉逼人。 她顿时哑无言,身子僵化住了。她怎会没想到,她若死,牧又怎么可能原谅赐死她的人?然而爷孙反目又岂是她所乐见的? 这么一来,她的死又有什么意义? “其实你若死了,事情倒也变得单纯,牧儿的心离联远了,少了联的爱护,也许就能重拾与太子的父子情了。”皇上冷笑的道。 “不……他们父子心结己深,若无您护着,太子不会因此就放过他的…”毕竟将死,她毫无顾忌的说。 “你也知道牧儿不能失去联的支持,否则太子很快就会除去他这个威胁是吧!” “原来太子对他做了什么您都知道?”她诧然。 她还以为太子的所作所为都瞒着皇上,也以为皇上不知情,太子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一再对儿子施压。 “没错,联清楚所有的事,包括太子将太子妃流产之事诬陷给牧儿、奉化殿前杀害即将成为太孙妃的女人,以及太子处处排挤、制约牧儿的所有事情,朕都了然于心,但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孙儿,尽管联心已有所偏,可也不想做得太绝,总希望能解开他们的心结,不要真的出现父子相残的局面。 “不过,倘若联真对孙儿失望了,将希望重新寄托于儿子,那牧儿的下场将会如何,你应该可以想像,这样……你还想死吗?” 她傻了半晌,一道悲苦的泪潜然落下。“我……若不死又如何能够?”走到了今日这一步,她才体会到死与不死根本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而活与不活也只剩“为难”两字。 “甭跪了,起来说话吧。”老人突然叫她起身。 可她还呆跪着没有起身,他没恼怒,而是在脸上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笑容。“你这丫头死也不怕,活也不求,倒是一心对待牧儿,这也不枉他为你在朕面前挨杖求救了……” “唉,皇上也不过是个爱孙的老人,虽然对我不满意,但不愿意你恨他,所以才成全我们。”柳延秀有些感慨的说。 “原未皇爷爷还是心软了,没让你担心受怕到底,我本来要早些将计划告诉给你的,但皇爷爷不肯,他心中还有气,这是想惊吓你出气,而我既已求得他的恩典娶你,这事就无法坚持了。”元牧长叹道。 “没关系,只要老人家最后接受我就好,吃点小苦头算什么。”以她的身份能求得皇爷爷点头答应做他的孙媳妇,已是千载难求之事,如今得偿所愿,过去经历的事再苦,她都甘之如饴。 他笑得感激。“延秀,今后你便是我的妻,我的哀乐荣辱皆与你相牵连,咱们从此不分彼此,你苦,我苦,你笑,我笑。”他亲手倒了两杯水酒,一杯自己饮下,一杯给她。 举杯喝下酒,她承诺,“牧,我会一心一意待你,我夫妻俩生死同命。”这皇室的爱恨情仇、权势纠葛不是一般人能想像,如今她已是其中一员,再无可避免的要面对。 紧紧握住她的手,他激动的说:“延秀,,咱们终于一体了!” “嗯,永不分离!” 元牧动情的将她拉入怀中,无比喜悦。“延秀,今晚是咱们的洞房。” “是的,夫君。”因为他的话,她的小脸热热烫烫,心如小鹿冲撞。 他轻托起她羞怯的脸儿,痴痴地凝视,这教小女人的心头颤颤巍巍。 见状,他倾身吻住她的唇,这长夜漫漫,良宵才要开始-- 清晨,天未全亮,男人抱着仅用薄被裹着、身无寸缕的女人,在薄雾中往枫树林走去。 女子是教男人由床上捞起的,她双颊嫣红仍末消退,那模样就是刚温存过后的娇柔姿态。 “牧,你带我来这做什么?”女子问。 “我想与你一同在这林中看日出。”男人答。 她放松地偎在他怀里。“在这里看日出特别好看吗?” “不,特别不好看。” “那为什么要来?” “这时节若是秋时枫红来,自然能够为日出增色,但此时是春分,枫树林的景致乏善可陈,而我只是好奇是不是贫乏的事物,会因心爱的人在身边而变得不一样了?” “那…结果呢?”她娇媚的问。 “结果,当然……还是很无趣。”他竟如此说。 “可恶!古牧耘!”她只要一对他发火,就会喊出这个名字。 元牧朝她吟笑眨眼,抱她迎向刚升起的朝阳。“你知道这景致为什么不出色吗?因为你比日阳还耀眼,反衬得日阳失色了,这理由可以吗?” 本来己经币中出去要捶打他肩头的手顿在空中,柳延秀傻了片刻,忽又赦然地笑起来了,这家伙在对她说情话呢! 冰山融化后的水竟然这么甜,甜沁得人心荡漾。 她勾下他的颈子,主动献上香吻-- 那日过后,甜蜜并没有因为时间消散,连柳延秀都知道自己有多幸福。 她的夫君雨天时帮她提裙过廊,天热了为她打伞遮阳,水池戏水为她拎鞋递绢,消晨起床为她画眉理容,深夜来时为她拆簪卸钿。 这些画面羡煞锦华宫一干宫人,毕竟,在皇家何曾见过对妻子如此浓情蜜意之人? 宫里众人皆知,锦华宫迎了太孙妃后,气氛焕然一新。 可惜,大婚的第十日,即有不速之客驾临。 殿上,太子端坐主位,傅挽声意外同行,元牧不见异色,倒是柳延秀有些话想问傅挽声,担心那田公公之死,他是怎么回复太子的?但见他目光冰冷,原本太子在场就不好问出口的话,变得更无法探问了。 不过她瞧太子带着他来,应该是对他颇为信任,那日的事必定是找了理由圆过去了才是。 不过,挽声明知她己嫁给牧了,为何还肯再见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也让她有些忐忑不安,但她只希望他能就此打住,别再对她有任何心思。 “你们夫妻俩才刚大婚,本宫本来不想这么快来扰你们恩爱,但本宫身负皇命,不得不走这一趟。”太子装模作样的喝口茶后说。 元牧马上起身,恭敬的道:“皇爷爷有何旨意,孩儿谨遵圣谕。” “嗯。”太子矫揉的颔首。“你既己成婚,皇爷爷认为你已堪重任,这次决定将朝廷授官选臣的重责交给你。” 柳延秀隐隐听得出太子愤恨的情绪。毕竟有了授官的实权,即摆明皇上打算让皇太孙建立自己的权势,也难怪太子一口怨气压着,怒在心头。 “孩儿多谢皇爷爷恩典,会尽力为朝廷挑选好人才,不会让皇爷爷失望的。” 元牧脸上没有显露太多情绪,这是不想刺激已然不悦的父亲。 但太子哪能轻易解气,倏然瞪向柳延秀,“那就好好做,不要得了女人后,就不思长进,成日沉溺在女人香里,没出息!” 她当下就难堪的涨红了脸。 见状,元牧则是面沉的道:“谨尊爹的教诲,孩儿会自重,但不知爹除了替皇爷爷带话外,是不是还有其他要事?”言下之意是想赶人了。 “这……这个……”原本气焰逼人的人这会忽然变得支吾其词了,索性使了眼色让身旁的傅挽声说话。 傅挽声这才冷然的开口,“太子的意思是,既然皇上将选贤与能的事交给皇太孙,那太子有一人想推荐给殿下。” 柳延秀略略扬了眉,原来这才是太子此行的的,皇上才授权给牧,太子就马上来关说,要安插自己人了。 “这人是谁?又要推介什么职位?”元牧问,无视于傅挽声的冷脸。 “这人是我,职务是掌管货币盐铁的金曹。”傅挽声从容的告知。 “什么?”柳延秀太吃惊了,他竟然推荐自己,而这职位还是关系到国家财政的重要职位。 据她所知,每年盐铁的税收惊人,是国库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这位置怎可能让居心叵测的太子人马拿走? “不可能,若是这位置,我另有人选。”元牧果然立即拒绝。 “你敢不同意?”太子恙怒。 “孩儿无法同意,傅挽声在朝的资历太浅,还得多加磨练,现在就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孩儿怕他不能胜任,他还是先做好少詹士,好好辅助您即可。”他说得明白,就是不可能。 “你!”太子恨极。 元牧大婚那日,父皇的那番话就是暗示要他让路给儿子,果然才几日就将这选宫的权力交给元牧,这让自己原本安排好的人事布局全盘被打乱,然而其他的官位他可以算了,但金曹的位置关系到他的银根来源,无论在朝在野,没钱就办不了事,为了唆使那些人继续支 持他对付元牧,他必须靠金曹这个位置为自己赚钱。 为此,他才不得己拉下老脸来胁迫儿子答应,而傅挽声聪明有智,又是自己的心腹,这位置非让他坐上不可。 “不过就一个官,你就一定要与本宫作对?”太子怒问元牧。 “不过就一个官,您就一定要为难孩儿?”他反问。 太子气的拍桌起身,“既然你不将为父放在眼里,那本宫也不再与你嗦,这柳延秀与徐素问的事,我决定去查清楚!” 提起这事,元牧变了脸。“您说什么?” “哼,你皇爷爷指鹿为马,硬逼得本宫与他一起做戏,将柳延秀当成徐素问,当时本宫不得已接受,但不表示本宫就这么算了,虽然徐凤已死,但本宫绝对会找到他的后人,让他出来指认徐素问,到时候这女人可就犯了“欺君之罪”,你皇爷爷就算想保她,也拉不下 脸来让君威扫地,承认自己有意放纵!”太子威胁说。 柳延秀掩面失色。 “孩儿劝您最好不要这么做,儿臣可以忍让您任何事,可您要是动到我的女人,儿臣绝不再忍气吞声!”元牧浑身流露出一股彻骨的寒意,这是不惜撕破脸的意思。 太子对这儿子打压惯了,但怎么压迫也不见他对自己说出如此重的话,尤其是他脸上那慑人的冷鹜之气,直教人莫名的哆嗦,不禁心生畏惧。 第十一章 傅挽声见太子有畏缩之势,暗骂了他一声无用,迳自开口道:“我与柳延秀是同乡,自然见过柳延秀的真面目,我若在朝堂上指说柳延秀没死,你们想会有什么后果?虽然我会触怒皇上,但与其得不到想要,我情愿玉石俱焚。” “挽声?”柳延秀霍然站起身,她没想到他会威胁她。 元牧拭畏中杀机已现。“你敢!” “我敢!再说,柳延秀本来就是我私定终身的未婚妻,虽说我们没说亲,但不少人知道我们交往甚密,只要我上朝堂一说,就算皇上想杀我灭口,但众人心知肚明那柳延秀就是徐索问,柳延秀的名声既毁,徐素问还能完好无暇的做她的太孙妃吗?此等残花败柳就是 皇上自己得知后,怕也是要后悔得吐血,恨自己有眼无珠帮孙儿娶进这种妻子!” “大胆!”元牧大怒。 “胆子不大如何与您为敌,这金曹的职务,您尽快考虑给不给我,不给我就与延秀一起死,反正地底有延秀作陪,我也欢喜的很。” “你!”元牧脸上己是暴雨来袭前的样子。 柳延秀惊讶的看着傅挽声,仍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些话。 她从不认为他是这么卑鄙的人,但这次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太子在一旁阴笑,他以前出这个傅挽声与铆延秀的关系不寻常,所以当时让他去杀柳延秀,一方面给元牧教训,一方面测他的忠心。 虽说最后人没杀成,但他听了回报,便觉此人有可用之处。听傅挽声所言,因为被元牧当场抓到,公公那厮太胆小,畏罪自杀了,而元牧抢了他的女人,自知理亏才会放他一马。 果然,傅挽声没说错,看元牧的样子,就知道这金曹的位置,他们是拿定了! “好,我答应,金曹给你,我祝福你这个位置真能坐得牢!”元牧退了一步,讥讽道。 太子大喜,立即就拍了傅挽声的肩,大赞,“金曹大人,以后就看你的了,你真是个人才啊。” 闻言,傅挽声的脸上却无任何喜色,他心知肚明,元牧的妥协只说明了一件事--他为了延秀什么都可放弃,而越是如此,延秀就越不可能离开他了… “对不起,为了我,又让你……”柳延秀的心中充满愧疚,待太子与傅挽声走后,她难过的说。 “不必抱歉,我说过,就算傅挽声得到那位置,也不见得坐得住,那位置牵扯太多人的利益,动辄得咎,不是那么好干的,我倒希望他挺得住,不要三两下就被万箭穿心的逼下台。”元牧冷笑。 这话也让她为傅挽声的未来担忧起来。“牧,挽声应该不是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他不过……” “不必多说了,那小子还爱着你,是不可能害你的,这点我很清楚。” “你既知道,为什么还要受他威胁?” “他救过你,凭这点,我就能如他所愿:。” 她兴叹,“谢谢你了,但如果能够,我实在不希望咱们与他之间的恩怨再扩大。” “这我不能保证,毕竟他跟了我爹,要对付的人就是我,很多事已不是我单方可以控制。” 她叹了又叹。“我晓得,挽声执意投向太子,你也是很为难。”只要挽声继续与太子合作的一天,他们之间的纠葛就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瞧出她的担忧,他用指腹温柔地摩挲她的脸颊。“放心吧,你欠他,就如同我欠他,若非不得己,我不会伤害他的。”他柔声说,并不希望她顾虑太多。 闻言,柳延秀苦笑。“你;为我牺牲太多了……” 他的笑容更深。“但你给我的,却是我牺牲再多都值得的。” 这话教她的眼眶热热湿湿的。此刻再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吧,这人,待她从来是如此--深爱不悔。 “牧,我问你,若有天真到了父子相争帝位那天,你会怎么做?”她正色的问起。她想知道他的想法,会让,还是争到底?而这在未来似乎己是不能避免的抉择。 他眼楮一眯。“我会争到底!” “可他是你的父亲啊?” “就因为是我的父亲,所以当我登上皇位时,我会善待他,但易地而处,他却不会,。一旦他登基,会时时怕我篡他的位,会防我、堵我,也许不会杀我,但我势必会被幽禁在偏处,直到他离世,从前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未来,但我已有你,我不能让你跟着受罪,一 起步入这样悲惨的人生,我发誓会许你一个平安幸福的未来。” 她垂下眼泪。父子相争他何尝愿意,但到了这地步又能如何? 牧为了她,是不可能再妥协了。 “牧,那今后你要怎么做,可有我帮得上忙的?” 元牧微笑着看她。“有,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帮助。” 她又赦颜了。“人家是说正经的,既然夫妻一体,我不能让你一人单打独斗。”她认真的说。 “那你就帮我一个忙吧…把真正的徐素问找出来。” 日子过得很快,皇太孙成亲己四个月。 柳延秀坐在轿子里望着即将落雨的天色、牧自从掌理朝廷的授官事宜后,皇上要他开始上朝听政,对此太子照旧不满,但皇上的谕令他也无法更改,只能日日在朝上提出一堆问题刁难牧,这儿个月也着实让牧伤透脑筋,不知要如何让太子适可而止,别再做无意义的事。 见他日日心烦,她这才刻意搭着轿子亲自来接他下朝,想早些与他说说话,散了他在朝上与太子对峙的恼怒,若是落雨了,也正好接他避雨。 当轿子行经宫门前时,她看到了一个人,霎时感到惊喜,连忙要人停轿,兴奋的对那人说:“红红,怎么是你?” 红红见到她后微微征住,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慌忙朝她行礼,“小姐……不,我……奴婢见过太孙妃娘娘。” 柳延秀立刻下轿,拉直红红的身子。“别多礼了,快告诉我,我爹还好吗?夜里是否仍咳个不停?另外,你什么时候上京的?爹没人照顾行吗?你这是来见我的吗?”一见到红红,她便高兴得马上送出一连串的问题。 之前她就送过信回家,告诉过她爹她目前的状况,但因为她是“徐素问”的关系,暂时不方便接爹来京城亲自奉养,再加上之前落了病根,爹的身子近来也不好,由泉州跋涉到京城,体力肯定吃不消,只好将他哲时留在泉州,待日后再打算。 这会红红出现在这里,莫非是她替爹送消息来给她的? “老爷很好,皇太孙派去的太医很尽心在医治老爷,夜里己经不会咳嗽了,两个月前我来京时,他已能下床走路…… “对不起,我丢下老爷没能亲自照顾他,但是皇太孙派去的人不少,各个做事都比我细心伶俐,我将老爷交给他们,您可以放心的,至于我来京城……其实是……为了……为了……”红红说着说着,脸越来越红了。 柳延秀瞧了奇怪,皱了眉问:“这么说,你不是来找我的吧?哪你上京是为了什么?” 此时乌云密布许久的天空终于落下雨水了,红红手上拿着两支伞,连忙撑开一支要递给她,但伞还没送出去,她随行的宫娥己经举了大伞为主子挡雨了,红红见状又将自己的小伞收回。 “你是为什么来京呢?”柳延秀再问。 似乎有口难言,红红有些腼腆。“我是为了--啊,傅少爷,您下朝了吗?” 红红远远见到某个脸色铁青的男人在雨中快步行走,马上丢下柳延秀往那人奔去,而后将自己准备的另一支伞给他。 见了这一幕,柳延秀颇为吃惊,总算明自红红难为情到说不出来的话是什么了,原来她是为挽声而来的。 今日更是专程到宫外等候送伞,原来…原来红红对挽声早有情,而她竟到这会才知情。 只见傅挽声正要接过红红给的伞时,见到了柳延秀也在,那一瞬间,他竞神情慌张的将伞丢开了。 红红见了他的举动,错愕当场,那难堪是无法形容的。 傅挽声见她如此,表情立刻又似懊恼,便重新拾回红红的伞,但也没遮,而是交给红红后便快步离去了。红红仍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淋雨离开,眼眶逐渐泛红。 柳延秀走向红红,心疼地望着她。“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挽声……” “……五年前,从我第一次见到傅少爷起就喜欢他了,但我身份卑微,又因您跟傅少爷互有情意,所以始终……不敢表白。”红红忽然激动的落下泪。 “红红?” “我自知只能在一旁默默爱慕他,但如今,您都成为太孙妃了,而他又遭逢家变,正需要有人扶持慰借,我的身份虽没有资格成为他的什么人,可我还是希望能就近照顾他,就算在他身边为婢为奴,我都不介意…”她越说越大声,眼泪也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混着雨水流 下。“难道我主动来找他,希望他接受我的好意,是不可以的吗?我不能这么做吗?” “红红,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太惊讶于你会喜欢他,而之前我一点也没瞧出来……” 像是被什么刺伤,红红打断她的话,语气悲愤,“现在明白了吧?但那又如何,他一见到你,我就像这把伞一样,马上被丢弃了……” “红红--” “我知道他还爱着您,投靠太子也是希望能再夺回您,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他,很想把握这个抓住他的机会,至少让他看我一眼,只要一眼也好!”红红哭得很委屈。 见状,柳延秀不舍的抱住她。“那就抓住他,我希望你能给他幸福,让笑容重新回到他脸上。” “小、小姐,您……是真心祝福的吗?您不会觉得我自不量力?”红红哑咽的问。 “傻瓜,你是我最喜欢的姐妹,倘若挽声有你照顾,我也能安心,说什么自不量力,爱情哪来地位身份的差异,若真如此,皇太孙又怎会看上我呢?挽声才刚走不久,你去追他吧,追上后把伞给他,告诉他,你是等了多久就为送他这把伞,请他好好珍惜,别再轻易将伞 丢开。” “小姐!”她感激不己的抹泪,刚才她会这么激动是因为恼羞成怒,那人在见到小姐后的态度让她太难堪,才会不自觉的对小姐吼了起来,如今己是惭愧不已,羞愧得不知如何是好。 “还呆愣什么,快去吧,缠上他,让他甩不开你,若你往后有任何事需要帮忙,尽管来锦华宫找我,明自吗?好了,快去吧!”柳延秀推她走。 “谢谢小姐成全,谢谢!”受到鼓励,她喜极的说,这才转身去追傅挽声。 雨中,柳延秀看着红红拿着伞奔跑的背影,心里是真心的祝福。 红红是个好女孩,挽声其实也是个深情的好人,若两人有好的结局,她乐见其成,而这对挽声来说也是福气。 “素问?”元牧下朝后见到她一个人在雨中沉,连忙上前唤她。出了锦华宫,她便是徐素问,他不唤她延秀。 她回神迎向他。“牧。” “怎么了?是来接我的吗?”他好奇她想什么想得出神。 “正下雨呢,我们上轿再说。”虽然有张公公为他撑伞,但雨水还是溅湿了他的衣摆,她拉他进到轿子里躲雨后,才简单说了一下遇到红红的情形。 第十二章 “我倒是意外,原未你家里的丫头爱恭傅挽产多年,甚至还追到京里来了,这事你怎么看?”他听完后问。 “我乐观其成。”她微笑说。 “你乐观其成?我倒觉得不容易,那傅挽声与我一样都不是容易移情的人,一旦认定就难再接受别人,我想红红要吃苦头了。”他平心而论。 她垮下脸来;、“你说这话是存心要我难过的吗?” “不是,我只是希望你别太乐观,否则失望会更大。” 她噘了唇,气恼了,。“坏家伙,就一定要泼我冷水。” 他抿笑。“我当然知道你希望身边的人幸福快乐,但很多事是缘分,强求不来。” “这么说来,我便注定是你的缘分了?”她睨人。 “怎不是,我原以为你是属于傅挽声,谁知峰回路转,你成了我的太孙妃,这不是注定的缘分是什么?” “既然如此,难道红红与挽声不可能也峰回路转吗?” “当然有可能,只要她尽力去追求,就会有机会,结果如何咱们可以期待,但不能强求。” “你倒豁达,可这话说的也没错,是我过度期望了--啊,对了,我方才见挽声下朝后的脸色很不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忽然想起这事,有些担心的问。 虽然现在彼此算敌人,但毕竟是多年交情的青梅竹马,感情怎能说断便断。 提及此事,元牧露出了无奈之色。“傅挽声有麻烦了。” 她蓦然心惊,立即有了联想--“莫非跟金曹有关?” “嗯,我说过这位置不好做,他为了替我爹弄钱,折损强夺了不少人的利益,这些人各个不是省油的灯,今日在朝上他便广受各方弹勃批评,皇爷爷为此很不高兴,他这金曹的位置恐怕不保。”他说出上朝时发生的事。 “若金曹的职位不保,那挽声可有什么影响?”柳延秀关心的问。 “金曹的位置不保是小事,麻烦的是各方人马等着他下台后要找他算帐,这才是他该担心的。”他严肃的说。 “你是说,有人会对他不利?” 他点头。“这也是他自找的…” “请问轿内坐的可是皇太孙殿下?” 元牧正说了一半的话,让轿外出声的人打断了,此人的口气十分急促,像是奔跑来的似的。 听出这是皇爷爷身边的一个太监的声音,他立即探出头来。“何事找我?” “啊,果然是殿下,请殿下速速到勤政殿,皇上急召您!”那人雨天没撑伞,全身淋得湿透,偏还能让人感到他全身冒冷汗。 “皇爷爷不是才刚下朝,何故这么匆忙又召见,这是怎么回事?”柳延秀有不祥之感。 他沉下脸来,转身又问那太监,“皇爷爷还召了谁?” “就只召您,而且是…密召。”太监极小声的说。 闻言,他脸色一变,马上回头对她说:“一定是出大事了,我先去瞧瞧,你回去等我消息!” “嗯。”不敢耽误他的时间,她立刻应声让他离去。 “傅少爷,伞--”红红终于在雨中追上傅挽声,然而伞一递上去就遭他挥开。 “不需要,我不是要你别再来找我的吗!”傅挽声脸色不佳的说。 闻言,红红的泪水在眼眶内打转。“您怪我让小姐看见我帮您送伞是吗?” 他神色更沉了,直比此时的阴雨气候。“不关她的事,我只是不想你跟着我。”他啐道。 “怎么会不关小姐的事,您心里还爱着她,怕我出现会让小姐误会了。” “胡说,我根本不在乎她怎么看!”他生气的否认。 “那为什么拒绝我……的伞,不过是一把伞,您何苦在见到小姐后慌忙丢弃?”自卑使然,红红还是不敢直接的表达感情。 “我……”他说不出话了。 “您这是自欺叹人!” “住口,我丢伞是因为那是你拿来的,而我讨仄你,所以不想用!”他恼羞成怒的说。 “不,您不是讨厌我,您是在意小姐的想法,不想她以为您变心了,但其实不用如此,刚才小姐才对我说了,她说祝福咱们,让我努力追求您,不要放弃。”她再也不想隐瞒什么,大声说出心里话。 听见这些话,傅挽声勃然大怒,“那爱慕虚荣的女人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又有什么资格将你塞给我!”那女人竟敢如此,他难道是她不要的破鞋,不穿了就能送人? “塞?尽管我身份低下,但是真心待您,您又怎能说出这番话?”她心伤极了。 “我说错什么了?你不过是一名不起眼的丫鬟罢了,而那女人若以为能以你取代她,来弥补对我的亏欠,那是妄想,我不会放过她的,是爱是恨,我都将纠缠她一辈子,她休想甩开我!”他怒火中烧。 红红泪眼婆娑。“您误会我也误会小姐了,红红没有想过要取代小姐,小姐也没有这个意思,是我单纯的喜爱您,就算不能成为您的爱人,也想成为伺候您的人,至少能亲自照料您的生活……” “不需要,我用不着那女人过去的丫鬓来照顾我。”他严词拒绝,口气伤人。 她忍着泪,抛弃自尊,继续委曲求全的说:“那让我远远看着您也不行吗?我晓得您最近仕途不顺心,甚至不时有人上门来对您咆哮威肋、,您这么四处奔波,劳心劳力,红红担心您的身子……”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跟踪我?”他变脸怒问。 雨越下越大,见他满身湿漉,她再度将伞遮过去。“我不是跟踪,只是关心。” 他抓过她遮上来的伞,气愤的丢到她脚边,还用力踩了好几脚。“你这莫名其妙的女人,谁准许你关心了,就算没有了延秀,我也不要你!你滚,滚!” 红红僵在雨中,一颗心就像那把伞一样,被践踏了。 深夜,柳延秀被召进宫。 路上她心神不宁、忐忑不安,但见了任何人,面上却不敢流露出丝毫异样。 她来到勤政殿,见到勤政外头的守卫如常,并无异变,但她仍能感受到隐隐的不寻常,经通报后,她终于进到殿内,这里是皇帝处理朝政的地方,除了前殿,还有后殿供皇帝休憩之用。 她直接被神色紧张的宫娥领进后殿,元牧就坐在里头的龙榻边,见到她后立即对她招手。 柳延秀快步向前,往床榻看去,赫然见到气色惨白的皇帝,心一惊。 “皇爷爷怎么了?”见他紧闭双目,她担忧的问。 “下朝时在回勤政殿的路上,不小心踩空阶梯,跌断了胸骨,经太医抢救,目前仍未脱离险境。”元牧告知实情。 她呼吸一窒。“竟然发生这种实!” “事发突然,皇爷爷在末昏迷前让人秘密带我过来护驾,这事暂时不能让任何人得知,尤其是我爹,不然天下就要大乱了。”他谨慎交代。 “我明白,这事我会帮着竭力隐瞒。”她慎重的点头。 事情骤然发生,虽然皇上在重伤之下召牧前来,对末来的安排己是昭然若揭,但皇上若真就这么撒手而去,太子又如何能安分接受?可以想见,不久朝堂上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嗯,我找你来是想请你照顾皇爷爷,他交代这事连皇奶奶也不可惊动,越少人知道越好,只好劳烦你了。”皇奶奶年纪大了,受此惊吓必会惊动到他爹,皇爷爷顾虑此事,就嘱咐对皇奶奶也说不得。 她用力的点头。交给我吧,我会尽心照顾皇爷爷。” 澹然一笑,他声音有些哽咽的说:“我除了你,也无法信任别人了,皇爷爷此番伤势严重,太医道今晚是关键,若熬不过去就……” “不会的,皇爷爷会挺过去的。”她上前握住他的子,给予信心。皇上与牧祖孙情深,若真有不幸,他必悲拗,她不愿见他悲伤。 “但愿如此--” “太子请留步,皇上有旨今晚不见任何人。”外头传来太监挡人的声音。 殿内的两人心惊,他们最想瞒住的人居然这时候来了? “放肆,本宫有要事见皇上,你敢拦阻?”太子发怒。 “这是皇上的谕令,奴才也没办法,还是请太子先回,明早再来。” “本宫这是急事,等不了明早,你立即进去通报,本宫马上要见父皇。”太子硬是不肯走。 元牧与柳,延秀对视一眼,心知太子这时候来应该是为傅挽声求情的,毕竟,若傅挽声倒下,太子的银根也断了,所以当晚就来面圣了。 “这……请太子别为难奴才了。”太监苦求劝退。 “为难什么,你说父皇不见任何人,但本宫听说不久前太孙妃才进宫期见了,怎生就不见我了?分明是你这奴才自作主张,假传圣令不让本宫进去,说,你这奴才搞什么鬼!” “奴才……奴才不敢假传圣令,请、请太子--” “滚,让本宫进去见父皇!” “哎唷!”太监教人踢得去撞柱子了。 殿内的柳延秀心焦的看向元牧,瞧外头这是拦不住人了。 元牧目光一凛,打算亲自出去解决,她马上拉住了他。“让我去吧。” 若由他出去阻拦,那疑心病重的太子必定更加怀疑殿内有蹊跷,既然太子知她就在这里,不如由她应付。 迟疑了一下,衡量状况后,他才同意让她出去。 不久,在殿外的太子听见内殿有东西砸落的声音,接着是柳延秀大哭的声音,边哭边喊,“皇爷爷,请饶恕我,请您饶恕我啊--”之后,太子看见两名太监粗鲁的将她拖出勤政殿,一把往外丢。 柳延秀立即爬起身要再冲进去,但那太监回头就将殿门关上,她则扑在门边,哭倒在地。 “呜呜…皇爷爷,您饶了臣妾吧,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别逼臣妾离开皇太孙,皇爷爷、皇爷爷--”她哭求。 太子吃惊睦目,忙上前询问哭得跟泪人儿似的柳延秀,“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掩着而痛哭。“皇爷爷己经知道我跟挽声的事,他大怒的将我轰出来,说要我回锦华宫等死,呜呜……还说,还说这事您也知道却隐匿不报,更是罪该万死,他……他刚才气得快厥过去了--” “什么?父皇连本宫也恼了?”他着实被她的话吓到了。 “就是。皇爷爷这会怒火攻心,有点喘不过气,轰我出来后让太监扶着在内殿顺气……但方才他好像听见您的声音了,待会他身子好些应该就会唤您去了,对不起,臣妾连累您了。” 一听,太子的脸都绿了。 “爹,若您进去后,能否求您为臣妾说说情,救臣妾一命,请皇爷爷网开一面,臣妾不想死啊--” “住口,本宫都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上你吗!都是你这该死的丫头惹的事,本宫只要一遇见你就倒霉--本宫、本宫没时间与你多啰唆了,还有事要处埋得先走了了,就不等父皇叫唤了。”他害怕被牵连,先前就算有天大的事急着禀报,这时也顾不了许多,转身匆匆离去。 他一走远,殿门重新开启,柳延秀再度走回殿内。 清晨,元牧与柳延秀愁云未解,一脸的焦急,因皇上的伤势未有好转,仍是昏迷不醒。 几名太医束手无策地跪于一旁,生怕皇上若西归了,他们也得陪葬。元牧自幼不得父爱,依靠的就只有爷爷的疼惜,爷孙感情极深,这一刻他守在皇上身边,难过得不发一语,神情极度憔悴哀伤。 第十三章 “太医,皇爷爷若还是不醒会如何?”心知夫婿的感受,不愿他失去至亲,柳延秀忧心鼻酸的问。 “这…难说。”为首的太医抖着声不敢妄言,但瞧那脸色是凶多吉少。 元牧大怒。“一群庸医,不过摔一跤何至于如此!是不是你们医术不好,借口托辞!” 太医们慌张叩首。“皇太孙明监,臣等尽力了。” “我不信,若尽力了,皇爷爷怎会无救,若皇爷爷真有个闪失,你们一个个,我都不饶!”他怒气冲冲的威胁。 “皇太孙饶命啊!”太医们哭饶。突然,一名太监惊慌失措的跑进内殿。“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敢在主子前放肆?,,始终守在元牧跟前的张劳怒斥太监。殿下正在犯怒中,这奴才这般嚷叫,岂不火上添油。 那太监跪地后,仍难掩慌乱,激动的说:“不是奴才要放肆,实在是因为太子、太子他领着禁卫军将宫廷包围住了。 “你说什么?”张劳脸色丕变。 柳延秀也跟着瞪大了眼。“此事当真?”太子昨夜离去时并无异样,怎么这会就领兵包围皇城了? “回禀太孙妃,千真万确啊。”太监都要急哭了。 元牧沉声问:“他包围皇城的理由是什么?” “太子说皇太孙侠持君王图谋不轨,他是来救驾清君侧!”太监急道。 “救驾清君侧?瞧来他是知道皇爷爷出事了。” “难道我昨晚真没瞒住他?”柳延秀愕然。 看事情瞒不住了,太监大着胆子、抖着声音说:“奴才斗胆禀报,昨晚有一名太医失踪了。” “什么,少了一名太医为什么现在才报?”张劳怒问。 “奴、奴才该死,照料皇上的太医数名,奴才们没有特别注意,但这会想想……应该是他得到消息,跑去向太子通风报信了。”太监冒着汗说出实情。 “该死!张劳怒骂,百密一疏,竟就败在这人手中,如今太子己知情,还大张旗鼓的说要来救驾,这会殿下该如何是好? 当众人还在烦恼之际,殿外传来太子大吼的声音-- “元牧,你这逆子,还不给本宫滚出来!” 元牧绷着脸甩袖道:“我出去面对!” “牧!”柳延秀摇首阻止,怕他此刻出去有危险。 他抿笑安慰。“别担心,他伤不了我的。” “可是--” “你在这照顾皇爷爷,不管发生任何事都别出来,劳叔,你随我一道出去吧。”向她交代完,他转而对张劳说。 “是。”张劳立即无惧的随他走出勤政殿。 出了殿外,外头黑压一片的禁卫军,元牧目光轻扫众人,卓尔不群的往前一站,沉着声音道“这是要造反了吗?”声音不大,但气势很足。 众人见他如此镇定,不由心慌了。这是怎么了?太子说皇太孙逆谋造反,怎么皇太孙又反说是他们要造反?且看这样子,不像做亏心事的人啊。 “逆子,图谋不轨的是你,快交出你皇爷爷来,否则本宫就诛了你这大逆不道的小子!”太子,见跟着他来的禁卫军心生动摇,马上指着元牧的鼻子破口大骂。 元牧依然不动如山,神情泰然,“爹,皇爷爷昨夜跌伤,孩儿正尽力照顾,你却招人包围皇城,这不莫名其妙吗?” “尽力照顾?若真是如此,昨夜本宫来通报晋见时,你明明在殿里却不出来,还让你的女人出来演戏,蒙骗本宫离开,这分明有鬼。哼,本宫瞧来倒是你皇爷爷伤势严重,你趁机挟持他,逼他传位于你,你这心机人神共愤,本宫饶你不得!” 太子气愤的嚷嚷。 “孩儿昨日确实在内殿,但这也是奉了皇爷爷的旨意,但爹不明就里的调动皇城兵马,就不怕皇爷爷醒后龙颜大怒?”他冷冷的反击。 “那也要他活得好好的站在本宫面前才行,但本宫料定你就是想谋害他,本宫这就是来救驾的!”太子大声嚷嚷,一时间,他身边的禁卫军又鼓噪起来了。 这骚动声传进内殿,柳延秀的内心感到深深的悲哀,这就是皇室的亲情,为了私利,父子间的感情可以淡薄残酷到令人寒心的地步,她能够想见,此刻站在在外头的牧,心头是如何的悲凉。 “皇爷爷活得好好的,只是此时尚未清醒,你们众人这般喧哗,是要他不得安宁吗!”元牧大怒。 这一怒斥,喧闹声立即停下,太子见状恼恨不己,自己儿子的威势竟是强过他。 “你这不肖子胆敢挟君谋逆,罪无可赦,来人,拿下他!”他自以为气势万千的一喊,竟无人动作。 一愣,他涨红脸再道:“谁能拿下他,本宫有重赏!” 这时终于有小小的议论声传出了,但还是无人敢上前拿下元牧。 太子简直恼羞成怒了。“你们若不听令,我拿你们全部问斩!”这些人是他带来的,但他们难道是来看热闹的,竟无人听命于他。 此时,禁卫军统领站出来道:“皇太孙,我们禁卫军本就是听命于皇上的,并不想介入皇室斗争,不过,咱们也不能不为皇上的安危担忧,若您真不是要造反,就将皇上请出,让咱们亲子面圣告罪。” 他们很清楚,太子跟皇太孙素有嫌隙但太子将皇上被挟持一事说得绘声绘影,还有太医佐证,即便他们明白这番跟着太子前来是有风险的,若皇上真的没事,他们轻离岗位亦是有罪,然而皇上向来明理,即便有罪,也是轻罚,他们还是决定走这一遭,但这不代表 他们要帮谁。 “我说过皇上身体不适,如何出来见各位?但我可以同意爹及几位将领卸下兵器后入内晋见,以证明我并没有挟君造反。”元牧释出善意。 “不行,你分明是居心不良,想骗我们入内!此刻勤政殿里一定都是你的人,咱们手无兵刀的入内,岂不正好遭你一举屠杀!”太子否定此决定。他可不要节外生枝。 元牧沉怒。“爹难道要孩儿将重伤不醒的皇爷爷抬出当众展示吗?,准能如此污辱圣尊!” “哼,咱们是来救驾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父皇若真的怪罪,由本宫一肩承担!”太子说得豪气,心下打定主意,皇上已病重。“那请问您要如何承担?”元牧阴冷的问。 太子的脸色变得青黄不定了,污辱圣尊罪可不小。“这……提什么承担,父皇说不定已教你这逆孙害死了,一个死人就算抬出,咱们也算胆仰圣上遗容了!”事己至此,他心一横,竟大逆不道的说出这等话来。 事实上他敢这般大胆,是因为身旁的太医告密,父皇伤重,恐己无活命的机会,再瞧元牧的态度,他料定父皇若非已死就是命危,而这两者都对他大有好处,父皇一死,他这太子理所当然继位,若病危,他也能顺理成章摄政,然后趁机架空父皇夺势。 元牧怒不可遏。“爹,您眼里难道只有皇位没有亲情吗?”他痛心疾首的问。 太子而色一僵。“当然有,没顾念父子亲情的是你,生你的人是本宫,但你却处处压迫亲爹,本宫真恨当初你母妃生出你时,没有一掌劈死你,这才留你这孽障来了件逆我。” 元牧整个脸色惨白,痛心彻骨,伤痛像是透到骨头里。 “废话少说,要嘛抬出父皇,不然本宫治你谋逆之罪,当场诛杀你。”太子发狠的说。 他能不能夺权成功就在此一役,不管如何,一定要狠下心除去这个儿子不可! “既然爹不听劝,孩儿也无法再多说什么了,在场的禁卫军听着,我要你们全都离开,否则一律以扰乱圣驾、作乱犯上治罪,劳叔!”他一喝,身后的张劳立即取出一面令牌。这是皇上亲授的虎符,用来统驭全国兵马,见此令犹如见到圣驾。 禁卫军一见此符,立刻神情凛然,全体当场跪地。 “臣等谨尊圣意!”禁卫军马上要离去。 太子见状傻眼,这通常只给继承者的兵符,父皇竟然交给元牧,那表示父皇心意已决,早已抛弃他了,是要传位给元牧。 霎时他怒火中烧,大吼出声,“所有人不许走,傅金曹!” 下一刻,傅挽声出现了,而他身后带着一批弓箭手,这些人全是太子的人,他们将勤政殿外的人团团围住,只要有人敢撤,就立刻射杀。 “太子,您这是做什么?”禁卫军首领大怒。 “哼,要不是傅金曹提醒本宫你们这群人靠不住,本宫真要教你们害死,傅挽声,你听清楚,谁要背叛本宫,你就杀谁,不用客气。” “是,臣听命!”傅挽声从容应声。 元牧色变,方才太子打的还只是清君侧的名义,不致背上谋逆罪名,可这回真是宫变了。 “爹,您真要这么做?”他希望对方回头,否则,就算自己想饶他,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没错,本宫容不下你!”太子心狠手辣,赤红着眼道。 元牧痛人心脾,对自己的亲爹失望透顶。 “来啊,先射下元牧的脑袋!”太子不顾父子之情,迳自下令。 “你们敢?”张劳脸色大变的上前护主。 弓箭手忍不住一阵犹豫,虽然他们都是太子的人,可皇太孙是太子唯一的儿子,太子真忍心杀之?不会是一时气话吧? “还不动手!”太子咬牙怒催。 傅挽声眼见父子相残,不禁冷笑,“动手吧!” 弓箭手见傅挽声也开口了,众人这才不再犹豫,对着元牧于拉满弓,准备一箭将他射穿。 “住手,有皇上在,谁敢放箭?”柳延秀的声音由内殿传出。 众人大惊。“皇上要现身了?” “不可能,父皇若不是死了就是昏迷了,这是元牧的女人在虚张声势,快,谁能第一个射穿元牧脑袋的,本宫封他做大官--”害怕事情有变,太子马上道。 “逆子,要封谁官也得先问过朕!”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柳延秀搀扶着脸色苍白的皇帝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看见他无不惊恐的当场跪地,就连弓箭手也一个个丢下手中的弓箭,趴伏在地上高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弓箭手心知,若是太子跟皇太孙争,他们还能选边站,但若皇帝出来了,他们只能服从。 见状,太子惊呆之后,转身怒视那名对他密告的太医。 那太医一脸惊慌。“臣昨夜分明听见其他人私下说皇上情况危急,只是拖时间罢了,“这…这…” 太子愤然地狠抽了那太医一耳光,将太医打得跌在地上。 “太子,你给联过来!”皇上让元牧与柳延秀两人扶稳后,深恶痛绝地朝儿子道。 太子浑身一颤,想起自己方才所说的每一句话,怎么也不敢过去了。 “还不滚过来!”皇上怒喝。 他这才吓得赶过去了。“父皇-”他全身颤抖的跪缩在皇上脚边。 皇上森冷的瞪着他。联还没死,你很失望吗?” “不、不……儿臣是来救驾的……” “啪”的一声,皇上使出所有力气,痛心入骨的刮了儿子一耳光。 “父皇饶命啊!”他惊惧得抱头趴下。 “你该死--”这一巴掌拍下,皇上整个人元气丧失,要不是元牧与柳延秀在两侧撑着,他己倒下。 “父皇,是元牧想篡位,儿臣也不过足自保…” 第十四章 “住、住口!”皇上急喘,直至张劳搬来椅子,让他坐下后,方才有了一点力气,痛心疾首的朝太子道:“你这太子、父亲当得窝窝囊囊,一点也没有为人君、为人父的器度,联就是看清你器量小,见识短浅这点,才认为你不是个当皇帝的料。 “联几次点你,希望你改过,可你刻薄成性,心胸狄隘,一句也听不进去,如今你是自寻死路,也休怪联不顾念父子之情,从今日起,联废去你太子之位,将你贬为庶人。来人,将此人押入大牢,日后问罪!” 闻言,太子大惊。“不,父皇,儿臣是您的儿子,从来没有哪个皇帝在亲儿还在时,越过儿子传位于孙子的,您这么做教我如何心服?这又怎能怪儿臣心胸狭隘无法容人?您不能这样对我!”他不顾尊严的抱住皇上的腿不肯走。 “既然如此,那只要你死了,联就能传位给孙儿了,好,那简单,朕让你马上掉脑袋!还有,那叫傅挽声的小子也给朕拿下,这个金曹,心术不正、为虎作怅,联本就要治罪,这会一起杀了!”皇上咬牙一并发落。 柳延秀见傅挽声教人押住,顿时心情复杂。这人要杀她的丈夫,她该恨他的,但见他大难临头却又无法真的做到无动于衷,苦叹他本性并非如此,何以将自己逼到这个田地? 太子见柳延秀神色不忍,心一狠,既然元牧害一得他如此,他也不让他好过!突然他指着柳延秀道:“父皇,既然您觉得儿臣不顾伦理有罪,那这丫头大婚前与别的男人有染,己是残花败柳之身,竟还欺骗父皇嫁给元牧,摆明污辱圣上、污辱皇室,无视道德伦常, 此女也该死!” 他心想,自己要死也要找个垫背的。向来皇室只要冰清玉洁的女子,有污点的女子若敢攀上皇族,罪该万死! 柳延秀冷不防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所有人立即对她投以吃惊至极的眼神,元牧的眼眸瞬间冰冷起来。 “你死到临头还想胡说什么呢!”皇上震怒,根本不信他的话。 “儿臣没有胡说,此女水性杨花,因为贪图富贵所以抛弃旧情人,这事儿臣有人证,人证就是这丫头的情夫。” “什么?那情夫是谁?”皇上也不禁变了脸。 “那人就是傅挽声!”太子笑得好不狼心狗肺,伸手指着也让人架着的傅挽声。 “是他?”皇上惊愕,双眼睁得比铜铃还大。 一时,四周原本仅是窃窃私语的声音变成不可置信的喧哗声。想不到太孙妃婚前失贞,对像还是朝中大臣,简直荒唐到几点,皇室尊严荡然无存。 傅挽声目色深沉地朝太子瞪去。他没料到这小人会在这时候提出这事拖延秀下水。 “傅挽声,你真与太孙妃婚前有染?”皇上怒不可抑的问。 傅挽声阴冷地瞧向面容苍白的柳延秀。只要他一开口,就能让她身败名裂,从此跌入地狱之中,只要他一开口,自己就能报复这女人的无情背弃:只要他一开口,就能拆散她与那男人了:只要他一开口,所有的事就结束了,他与她之间的恩恩怨怨也都随之有了了结…… 见对方看着自己,柳延秀的心跳如雷响般拚命捶打着胸口,她紧紧咬住唇瓣,只等自己被判死刑的一刻到来。 “傅挽声,你若敢胡言,我会当场杀了你!”元牧凌厉的眸光,逼视向他。 “父皇,您听,元牧这分明是威胁,这表示那见异思迁的丫头真与这人有过私情!”太子马上道。 皇上的脸更沉了。“傅挽声,你尽管说实话,话若属实朕保你无事,但若敢造谣诬陷,不用皇太孙动手,联会立刻要人将你五马分尸!” “傅挽声,皇上这言下之意就是只要你说出真相,便可以饶你不死,那还不快说!”太子心急的催促。只要这丫头一死,他便算是报复到自己的儿子了。 柳延秀望着元牧的眼神是极为悲伤愧疚的。她对不起他,因为自己的过去,连累他也将受辱,而自己也无法再陪他走下去了。 见她那哀戚的样子,元牧的心像被人割开一道婉蜒的血口,牙根咬得几乎崩裂。他觉得对不起她,若这些事发生寻常人家也没什么,但在皇室就不行,是他害了她。 “我与太孙妃,我们之间-” 见傅挽声阴狠的目光直射向她,柳延秀的心正一寸寸坏死。 不料,他神态一凛,断然说:“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柳延秀原本己做好面对众人指责怒骂以及皇上震怒的准备,却没想到会听见傅挽声这么说,她大为惊讶。 “傅挽声,你说谎,你明明告诉本宫,这丫头足你过去的情人,你们还私定终身过,你敢否认!”他还以为父皇说出饶了对方的话后,傅挽声会很高兴说出一切来报复元牧,哪知这小子头脑不清楚了,竟然不承认 “我没有说过这种话,不知您是从哪听来这流言?”傅挽声冷冷的回道。 他还是狠不下心对付延秀,那女人终究是他身上最软的一块肋骨,他伤她等同伤自己,到头来他口中的报复也只是想抓住她的借口。 他败了,败在自己还死死爱着人家,而她若死,连见她的借口也没了,没了肋骨的他,又如何能安然活着? 终究……他做不到这伤人伤己的事。 “你!可恶,本宫还有证人,证明当初你在泉州时就与这丫头是一对的…” “您说的证人可是田公公?” “没错就是他!” “如果是那人可就抱歉了,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田公公早就在您派他去牢里杀柳延秀时,胆子小,畏罪自杀了,人都死了,您到哪里找来证人?” 傅挽声这话一出,众人才知太子还派人去杀过柳延秀,太子竟敢动当时皇上下旨入狱之人,当真胆大妄为。 太子怒极。“你这小子找死吗?竟敢说出这些事!” “是您提到要田公公出来作证的,我只是提醒您,这人早不在了,您这证人也做不得数。” “可恶,本宫杀了你--” “来人,将这搬弄是非的罪人给朕拿下,联饶他不得,立即拉出午门斩首!” 皇上痛心切骨的道。本来还想将人送进大牢问罪,但事已至此,是留不得了。 “父……父皇?”太子大惊。父皇竟真的要杀他? “拉下去。” 见状,出乎意料的,元牧当场跪下,叩首为太子求情,“皇爷爷,请饶了爹一命……” “皇爷爷,臣妾也请您饶恕爹的命!”柳延秀也往夫婿身边一跪,用力磕头请命。 “你们--”太子心惊。自己如此害他们,这两人竟双双为他说情? “你们不必替他求饶,他死有余辜。”皇上盛怒,不肯原谅。 “皇爷爷,他毕竟是孙儿的爹,孙儿不能见亲爹被砍头而不顾!”元牧一脸肃容的恳求。 “是的,皇爷爷,爹只是害怕地位动摇,这乃人之常情,您还是收回成命,饶他不死吧。”她含泪说。 “不行……联…饶他不得!”皇上的体力越来越虚了。 “您若不愿谅,那咱们就跪地不起,磕头磕到您原谅为止。”柳延秀说完马上又叩首。 元牧交握住她的手,感激她肯为想伤害她的父亲求饶,两人一同叩首,这力道之大,让两人的额头当场流出血来,但两人还不肯停,一再的叩首,一再的请求。 “你们……你们……起……起……”皇上激动的伸出手,要他们起来,但己无力再多说话,最后昏厥在椅子上。 太子见儿子与儿媳为他这般卖命求情,终于,他眼眶流下惭愧的眼泪。 张劳被秘召进宫中。 “联问你,那傅挽声与孙太妃之事,可是真的?”经过几天的调养,龙榻上的老人伤势已大为好转,但脸色依然显得病态。他眯起眼问向张劳。 张劳极力压制心中的忐忑。“启禀皇上…是……是真的。” “混账东西,此事为何没对朕禀报?”皇上怒骂,气得拍捶龙榻。事实上那日太子说的话己让他起疑,只是顾及牧儿的颜面,不好当众追查彻底,这才找来张劳询问,哪知,真是如此! 张劳惊恐跪地,忙澄清道:“老奴该死,不过,老奴可以确定太孙妃与傅挽声之间是清白的,绝无一丝苟且。” 他是皇上派在皇太孙身边的近臣,皇上打从殿下五岁起就开始观察孙儿,直至七岁后,认定孙儿比亲生子要聪颖优秀,更具天子风范,因此让原本为禁卫的他,净身入宫,从此负责保卫以及教育皇太孙,井将皇太孙周遭发生之事定期向皇上汇报。 所以皇上才会知晓殿下受尽太子欺凌,继而多次出面为殿下化解危难,也得知殿下深爱太孙妃,虽对太孙妃争议不断的是非有微词,但为了孙儿,仍排除万难的让他娶得心爱女子为妻。 多年来,皇太孙身边所发生的事,事无大小,他皆钜细靡遗的禀报上呈,唯独这件事他隐瞒不报,这原因就是-- “住口,这种事你都敢隐瞒不报,你能确定什么?再说,就算她是清白之身,但大婚前即与人有情感纠葛,这女子的贞德便受质疑,联以为这女子虽然未能在朝堂上对牧儿有所帮助,但至少冰清玉洁、兼容并蓄,才勉强答应这桩婚事。 “但倘若她不是一心向着牧儿,心中还有其他人存在,那联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牧儿?将来又如何能配当个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事若往后再教人提起,岂不让牧儿贻笑天下,尊严荡然无存!而这事你这奴才竟然对联只字未提,简直该死!”他怒容满面。 张劳面如菜色,只能苦苦哀求,“皇上,一切都是老奴的错,您赐死老奴,但是皇太孙深爱太孙妃,他们夫妻情深,还请皇上成全,不要拆散两人。” 当初自己不提就是知道皇上对此极为在意,得知后必定反对到底,绝不肯接受这样的太孙妃,因此他才不敢呈报,可如今,事情还是说开了,但个人生死事小,他可不敢想像皇上会对太孙妃做出什么事,这让他忧心仲仲。 “不要再说了,肤就是听信你这奴才的话才会做出糊涂事,任牧儿爱上一个不该爱的女子,损毁自己的天威,将来何以面对天下人?联不能一错再错,毁了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你听好,联决定--” 大牢里。 红红哭红了双眼,咬着唇,看着牢里的人,泣不成声,“傅少爷,您该怎么办?万一被砍头,我-我-” “红红,我早说过,我心里只有延秀,你我不可能的。”傅挽声再次沉肃的告知。 眼泪还挂在眼角,红红的语气有了埋怨,“都这时候了,您心里还是只有小姐吗?枉我、枉我--”她悲从中来,说不下去,继续哭泣。 见她这样,他叹了口气,“不管任何时候,我想的都是那个人,这是我自己也控制不了的事。” 红红心有不甘的说:“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说出您与小姐的事,皇上说过,您说实话会饶您不死的,您只要说出来不就可以拆散小姐与皇太孙,,您为什么不说!而且,就算皇上说话不算话,还是要你们死,但起码你们可以死在一起的不是吗?”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第十五章 他苦笑。“我是想与她一起死,但,她又怎么愿意与我同墓?她心中的那人已不是我,我可以做出许多事来报复,让她愤怒、伤心、失望,但危及她性命的事,我一件也做不出来。” 越听红红越觉得自己悲凉,他爱的人始终是小姐,对她完全不屑一顾,而她还苦苦追来京城,盼他青睐一眼,她为自己悲苦的情路落泪了。 更教人哀伤的是,这人即便跟小姐不可能了,也连一个让她在身旁伺候的机会都不给…… “红红,如果你肯顾念对你家小姐的旧情,我恳求你帮一个忙。”他忽然说。 “小姐如今贵为太孙妃,皇太孙又爱她如命,她何需要我帮什么忙?”她抹着自己的伤心泪,对他提出的要求疑惑不解。 “不是帮她的忙,而是帮我的。” “帮您的忙?” “是的,请你将她带出锦华宫,她有危险了!”他急说。 闻言,她心惊。“怎么会?” “那日太子的话皇上已听进去了,只是为了替皇太孙留面子。才假装信了我的话旧后必定会找法子证实,所以他不会饶过我和延秀的。” “可是他那天明明道太子搬弄是非,当场要处决掉太子……” “但最后太子并未死不是吗?” “那是因为皇太孙与小姐的求情,再加上皇上体力不支昏厥过去,这才末杀太子。”这些事闹得沸沸扬扬,京城里众人皆知。 “皇上已养伤多日,元气早己恢复,但仍未下旨问斩太子与我,这绝对与元牧和延秀的求情无关,只是证明皇上已听进太子所言之故!” “啊?难不成皇上真会对小姐不利?可是,就算如此,皇太孙难道保不住小姐?” “当今皇上是我见过最阴沉之人,他要杀延秀,又怎会让元牧有所防备,元牧只会等到延秀成为一具尸首后,才会晓得自己遭到最信任之人背叛了!” “那小姐不就糟了,真的有危险了!” “没错,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忙,让我和延秀逃出这里……” 锦华宫。 “小姐,喝口茶吧。”红红亲自端了碗茶给延秀,她鼻子红通通的,显然刚哭过。 柳延秀心疼不己,接下她递的茶,搁一边后,就拉着她的手问:“你去见过挽声了是吗?” 她点点头。“见过了。” “他如何?还好吧--唉,我白问了,关在牢里又怎么会好?”柳延秀叹了气- 红红的眼泪又流下了,手上的丝绢早己教泪沾湿。 “好了,好了,咱们先不提挽声了,免得你又哭了。”虽这么说,但她自己的眼眶也红得要滴泪了。 她没想到挽声会否认他们之闯的事,他不是很想报复她吗?为何机会来了,他却放过她? 唉,挽声啊挽声,她对他的情债是不是就只能这样欠下去,今生无解了。 “小姐…您跟傅少爷真的不可能了吗?”忍了很久,红红终于还是问了。 “红红,我己是皇太孙的妻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她正色道。 红红闭了嘴,但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好久,才又将那碗被搁下的茶再递上去。“小姐,我以这碗茶代酒,请您答应我,不管任何情况下,绝对不要再接受傅少爷的感情。” 她讶异红红会对她说这种话,但她能够明白红红的心情,红红对挽声的努力,不容她破坏或动摇,既然红红要求一个保证,她二话不说,端过那碗茶,一饮而尽。 “红红,如果可能,请给挽声所有的爱,让他能因此忘记我,与你过幸福的日子。”她衷心的说。 闻言,红红泪如泉涌。“小姐…谢谢您的成全,不过傅少爷还待在牢里,性命恐怕--” “你放心吧,挽声不会有事的,牧己经去找皇爷爷求情,应该待会就回来,你留着听消息,只要牧肯出面,相信皇爷爷会同意放人的,但要再入朝为官,怕是不可能了,之后,你随他回泉州去吧。”她道。 “殿下去见皇上?他去多久了?”红红收住眼泪,忽然紧张的问。 瞧她的模样,柳延秀故意取笑,“怎么了,等不及听消息了吗?” 红红小脸红了。“不是的,我…” “他去半天了,是有点久,所以我才说应该要回来了。”她不再开红红的玩笑,想让她安心。 红红的脸色再度变了,赶忙拉起她的手道:“小姐,你快跟我走吧!”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她吃惊不解的问。 “别问了,你先跟我走再说!”强推她出了大殿,红红快步往外走。 “等等,牧就要回来了,我得等他,红红你--”走到长廊上,柳延秀终于挣脱红红的手,不解的看着她。 “他不会回来了。” “你说什么?” “皇上会故意留下他,不让他回来--啊!小姐,小心,咱们快逃!”红红话说到一半,忽然有红卫的人由长廊的两侧窜出,她大惊失色,拉着满脸惊愕的柳延秀快跑。 只要她们能逃出宫外,就会有人接应了。 “这怎么回事?红卫为什么要追咱们?”柳延秀被拉着边跑边错愕的问。红卫是皇上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锦华宫? “他们是皇上派来杀你的人!”话才落,一支小刀就射过来了,她赶紧压下柳延秀的身子,让对方避开这一刀,接着她拉起僵硬的柳延秀继续跑,还不断关心的问:“小姐,你没事吧?” “皇……皇爷爷为什么要杀我?”她还教这个消息震撼得无法消化。 “因为--小姐,快跑,咱们先到宫外再说!”那群红卫又追上来了,红红顾不得多说,拉着她先奔逃再说。 眼见红卫的人越来越多,全都杀气腾腾的向她冲来,为了活命,柳延秀也无法多思考什么,见红红不熟锦华宫的路,带着她瞎跑瞎撞,她反手拉住红红。“跟我来!”她带着红红往另一条路走,那里是离宫门较近的小路。 两人一路奔逃,好不容易见到宫门就在眼前,红红急忙告知,“小姐,傅少爷己逃出大牢在宫门外等您,接了您后,会有人掩护你们逃走,所以您快跑就能活命了。” 闻言,柳延秀果真在远处看见了傅挽声焦急等待的身影,这下,她反而缓下脚步。 “小姐,宫门就在前头了,您怎么停下来了?”红红着急的问。 “我、我不能离开。”她说。 “为什么?再不走会没命的。” “没命……也没关系,我不会离开牧。”方才匆忙的逃命也顾不得思考什么,这会她渐渐冷静下来、恢复了思绪,方觉不妥。 “小姐?”小姐真不要命了? 柳延秀松开了与红红交握的手。“皇爷爷要杀我应该是因为我与挽声的过去,如今我若再跟挽声走,岂不更证明我与挽声还有什么,不仅皇爷爷不可能谅解我,我也无法面对牧,我绝不能一走了之的将耻辱留给他承受。” “小姐,生死关头,您又何必考虑这么多!”红红心急如焚。 傅少爷在跟了太子之后,早预料要嘛鸡犬升天,要嘛就是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所以老早就做好逃脱的安排,他好不容易才逃出大牢,若她们再不过去,恐也会连累他再被抓回牢里。 “红红,你跟挽声走吧,别管我了。”她催促红红先走。 “不可以,您不走,傅少爷也不会走的!”红红哭着要拉她一起离开。 “红红!” 拉扯间,红卫己赶至。“纳命来!”红卫直冲向柳延秀,那刀势凌厉,摆明要她一刀毙命。 柳延秀惨白了脸庞,就在那刀子要刺穿自己的身子前,傅挽声不知何时飞奔过来推开了她,但他却教那把刀狠狠划过后背,顿时鲜血淋漓。 “傅少爷!”红红大惊失色的赶上前,抱住了中刀倒地的他。 “延秀,你没事吧?”傅挽声不顾自己的死活,只关心延秀有没有受伤。 柳延秀还来不及回上半句话,一转头另一把刀又向她砍来,她急躲,退了一步却让地上的石头绊倒,瞬间同时有三把刀向她刺过来。 元牧赶到,见状大喝,“通通给我住手!” 那几个红卫乍见他出现,吓得急忙缩手。 元牧奔至柳延秀身旁,紧紧将她护在胸日,对红卫威吓道:“谁敢动她,我绝不轻饶!”只差一步,这女人就丧命了,他心脏狂跳,怒气冲天。 红卫见状,一时不敢靠近。 几乎就要死在红卫刀下的柳延秀,在他怀里惊魂未定,睁眼却又瞧见他身上竟然染血,大惊。“牧,这血?” “这不是我的血,是别人的,皇爷爷要人拦住不让我过来,我杀了那些胆敢拦我的人!”他双目赤红的道。一到勤政殿,便发觉皇爷爷似乎有意扣留下他,要不是劳叔冒死报讯,他还不知皇爷爷要追杀延秀,他急如星火的赶来,幸亏这女人还活着,不然他绝对会跟着心 脏破裂而亡。 柳延秀的眼中满载泪水,柔肠寸断的望他。“你如此做,皇爷爷不会饶你的。”他为她触怒皇上,铁定伤透老人家的心,为此,她难过自责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能让皇爷爷杀你,回头我会向他叩头认罪!” “你这胆大妄为的小子,敢抗旨杀人,你要命不要命?” 皇上坐在御銮上让禁卫军拥簇着抬来,他满脸怒气,负责追杀柳延秀的红卫一见到他立即跪拜下来。 “全是没用的东西,要你们杀一个人竟然失败,联白养你们这群饭桶了!” 红卫一径低着头,一句话不敢吭。 “皇爷爷,请放过素问!”元牧拉着柳延秀一起在御銮前跪下。 “不可能,这丫头非死不可!”他狠下心肠的说。 “皇爷爷,您知道孙儿一颗心都在她身上,您真要为我好,就不该杀她,她死,就算孙儿侥幸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 “你!”他气结。 “若您真要她死,孙儿愿同死!”元牧坚决道。 “你威胁联?” “皇爷爷,当日在泉州孙儿都能割发保人了,今日,孙儿更不在乎舍命割颈,只求生死不弃,永世与妻子不分离。” 柳延秀早己泪流满面,能得此夫她今生己足,跟着向皇上泣求,“皇爷爷,臣妾与殿下是真心相爱,请您容我。” “若是真心相爱,又怎会和这小子勾结私奔?他私自逃狱,这会不是来接应你的吗?”他指向红红身边受刀伤而半跪在地上的傅挽声诘问。 “不,臣妾没有与任何人勾结--”“难道你要说,是他不要命自己跑来相救的,你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哼,两人若真无情愫,他为何如此为你卖命?”皇上冷讥。 “我……”她说不清了,就怕说了也只是越描越黑。 “皇爷爷,傅挽声确实对素问放不下,但这不是她的错,您何苦逼她?”元牧为妻子说话。 “你给联住嘴,自己的妻子都要与人私奔了,事实摆在眼前,只有你这个傻瓜还为她说话!”他的怒涛汹涌。 元牧无惧,反倒说得斩钉截铁,“她不可能与人私奔,就算明知会死,无论如何她也会等我。” 在泪雾中,柳延秀深深点头。“没错,我情愿死,也不会离开牧,离开我的夫婿。” “那情夫就在这里,联如何信你们?” 见状,傅挽声也开口了,“皇上,是我傅挽声放不下这女人,是我苦苦纠缠,心知您要她的命,我又怎能袖手旁观,是我要红红将她带出锦华宫的,一切都是我……” 第十六章 “住嘴,你越为她脱罪,联越不信你们!来人,将这对奸夫淫妇给肤杀了!” 红卫立即抽出大刀,直奔向柳延秀和傅挽声。 “不可以!”元牧发指皆裂的冲过去要救人。 不料数个红卫将他强行压住,不让他过去,眼看柳延秀与傅挽声就要丧命。 “皇上,草民有免死金牌,请刀下留人!”一声大喊,让所有人都停下动作。 众人此时己经离连接皇城外的宫门颇近,此时门外有人提声大喊,门内的人皆能听见,皇上倏然心惊。 “慢!”他开让红卫停下杀人的动作,转身向声音之处望去,接着对身旁的太监吩咐,“将那人给联带过来。” 不一会,太监由宫外领着一人出现。 “爹?”柳延秀大为惊愕,这人怎会是她爹?他不是在泉州,怎会出现在这里? 柳如遇垂着首在皇上面前跪下。“草民柳如遇叩见皇上。” “你就是书法大家柳如遇,也是那人的孙女婿?”皇上这口气像是知道这个人,但是这份吃惊显然并非来自他的书法名气,而像是另有原因。 “草民便是。”柳如遇铿锵有力的说。 打量了他一番后,皇上才沉声问:“说有免死金牌,在哪里?” “在此。”柳如遇由衣襟内小心取出一面镀金的牌子,高高呈上。 太监立即将他手中的金牌交给皇上,只一眼,皇上立刻就变了脸。“此物你怎么得来的?”他问向柳如遇。 “是草民的妻子所有。” “是徐絮的?”皇上摆明认识他的妻子,连名字都叫得出来。 “是的,此物乃是徐凤将军传给吾妻,她死后便属于秀儿的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大惊,柳延秀更是惊得无法相信,她娘是叫徐絮没错,但是-- “爹,我怎会是大将军的外曾孙女,这怎么可能?”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柳如遇的目光转向她。“秀儿,你娘是徐风将军唯一的嫡孙女,爹过去是徐家养的书僮,爱上了徐家干金,蒙大将军不嫌弃,这才与你娘结为连理,你小时候,还见过你外祖父几次面,不过你都忘了。” 闻言,她震惊不己。“这么说来,我真是徐将军之后!” “对,柳延秀就是徐素问,你不是官充的,而是货真价实的徐素问。”元牧挣脱红卫的束缚后,来到她面前认真的告诉她。 “连你也知道这事?”她更惊讶了。 “没错,当初我要人调查柳家与傅家的恩怨时,就己经知道你的身世,而这事连皇爷爷也晓得。” “连皇爷爷也晓得?” “哼,联若不是知道你真是名门之后,又怎么会轻易接纳你。”皇上撇嘴道。 “原来,你们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事,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她无比错愕。 “对不起,延秀,我不是故意要瞒你,但我也曾暗示过你,让你去查出谁是真正的徐素问。”元牧略带歉意的说。 “啊?原来如此。你让我去查出自己的身世……可是为什么不能直接明白的告诉我呢?害我直担心哪天会有个真的徐素问跑出来。”她迷惑不解。 “这是爹要求的,让他先暂时不要说出你的身世……”柳如遇出声解释,却也留有未完之话,如果可以;那些过往是他不想让女儿知道的。 柳延秀没有发现异样,又问:“那现在又为何能提了?” “那是因为爹不能让你送命啊!”柳如遇激动的说。 闻言,皇上捏着金牌,挑高眉问:“柳如遇,这块免死金牌是先帝给的,你想用这块金牌救女儿?” “是的,请皇上放过秀儿。”柳如遇伏地恳求。 “要是联不肯呢?”皇上阴狠的问。 柳如遇的脸色霎时发青。“这块免死金牌是先帝感念徐将军的战功,在徐将军坚持退隐时赐予的,言明徐家后代将来不管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至少可以免去一死,秀儿是徐将军唯一的后代,难道皇上忍心让徐家断后?” 皇上的呼吸变沉了,静默了一会。照理先帝所赐的免死金牌他是不能违背旨意,但这柳延秀与傅挽声的事己经闹开,若没给个交代,他与牧儿都丢不起这个脸……他暗忖着该如何收拾场面,这杀或不杀都让他为难。 “延秀,延秀,你怎么了?”元牧蓦然变色。 众人闻声望去,惊见他怀里的柳延秀竟是七孔流血。 柳延秀瘫在元牧胸前,一脸茫然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见摸过脸的手沾满鲜血,不禁傻住。“我…我怎么了?”她还不晓得自己发生什么事。 “看你的样子--你中了毒,是谁喂你毒的?”元牧惊恐的问。 “呃?”她恍惚不解,自己怎么中毒了? “皇爷爷,是您对延秀下的毒吗?”元牧忍不住质问皇上。 皇上哼了一声,不屑的撇过头否认。“朕杀她何须用毒。” “那是你们私下对延秀下毒?”元牧立即改而怒问红卫。 红卫们马上心惊的摇首,表明不是他们。 “大胆,除了你们还会有谁敢这么做!”他色容厉肃,转眼便想杀了这群红卫。 “牧,等等……不是红卫们下的毒,应该是…”柳延秀想起在锦华宫里只喝过一人递上来的茶,思及此,她震愕地朝红红望去。 看见了柳延秀毒发的样子,还有那一脸不敢置信的眼神,红红瞬间软下身来,崩溃痛哭,“是我,是我毒杀小姐的!” “是你?你竟敢?”红红身旁的傅挽声,震愕到竖眉怒目。 “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突然…突然觉得很恨,为什么小姐都不爱您了,您还要苦苦纠缠,连要离开都不忘要带上她,我只是想……想若她死了,您就会死心…”她哭倒在他身边。她还特地算准时间,不能让小姐与傅少爷见面前毒发,免得傅少爷不肯走,:不料 会在这里拖到毒发。 他怒形于色的推开她。“你凭什么,凭什么要我死心!我就是要她,你连成为她的影子都不配!”心爱之人竟因此遭毒手,他怒不可遏。 “我晓得、我晓得……自己连小姐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所以我始终不敢争,你们当初若真能结连理,我也是真心祝福……然而结果并不是啊!可您还是不放弃,瞧瞧您为了小姐得到什么,不仅身败名裂,还即将被处死…我就想,若您最后将小姐带出宫了,肯定连让我 在身边伺候您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傅挽声打断她的话,“那又怎样,我甘愿,我就是甘愿为她死,就算死,我也认定她有一天会是我的妻!” “她不可能是你的妻永远不可能,因为--你们是兄妹!” 柳如遇蓦然说出这番话,教众人一惊,这事连元牧都没查出来,那傅挽声更像是遭到雷击般,震住不动了。 “你说什么?”傅挽声不敢置信。 柳如遇面色沉重。“当年秀儿的娘遭你爹玷污后怀孕了,而生下的孩子就是--”这就是他实在不想提的事。 “不要说了,不可能,这不可能!”傅挽声惊恐的打断他的话,大声吼叫,不想相信。 “你以为我想承认这个事实吗?不,我也不想!”柳如遇吸气咬牙。“而这正是我不愿意将延秀的身世曝光的原因,也是为什么徐将军要我隐姓埋名的理由。” “岳父,请你将话一次说清楚吧,这到底是怎么向事?”元牧端肃的问。 柳如遇点头,顺了气才缓缓说:“我原本入赘徐家,生下秀儿该姓徐,但是她娘遭遇的事,是徐家的耻辱,甚至还因此诞下一女,这更是让老将军无法承受,等孩子大一些,便要我带走这孩子,且让我改回自己的姓氏,更提醒永远别让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而这孩子就叫柳延秀,与徐家再无关系。” 元牧的神情严峻,他只知岳父曾入赘徐家,却不知他离开徐家的真正原因,更吃惊原来延秀并不是他所亲生。 不过老将军在临死前,又特地命人将这块免死金牌送来给我,这表示他心中还是认定秀儿是他唯一的外曾孙女。”柳如遇垂泪说。 “不!”傅挽声抱着头,几乎崩溃了,他爱了多年的人,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就连柳延秀自己也惊傻了,自己不是爹的亲生女儿,甚至是仇人的女儿,他却视她如已出,她爹如此伟大,她感激得想开口对他说些什么,但血自她的口中泪泪而出,连视线也模糊在一片血红之中,她张了嘴,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元牧见状,着急怒问:“红红,你对延秀下的是什么毒?快将解药交出,不然我不轻饶你!” “我我没有解药。”红红白着脸摇首说。 “什么?” “我…我是向城里的密医买的,没问过他解药。” “你!”他忍怒,迅速的指挥。“是哪里的密医说清楚。来人,快随她去找!” “慢着,联还没答应饶她一死,何须去找解药?”皇上开口阻止。 “皇爷爷,延秀有先帝的免死金牌,您若不肯放行,那孙儿将强行带她离宫,她若死,我亦不活!”元牧抱起柳延秀,打算突围而出。 “你!” 皇上才说了一声,红卫立刻抽刀围住他。 “皇爷爷,要不您杀了我,不然是拦不住我的!”他抱着她一路往宫外走,完全无惧于向着他的利刃。 16 红卫不敢伤他,只能让他一步步离开,眼见就要步出宫门,皇上终于沉声道:“来人,找出那名密医,太孙妃若死,眼下的一干人,统统有罪!” 元牧吃惊的回头。“皇爷爷?”他终于肯成全了? 老人家重重叹了一声,而后才缓缓露出笑容。“众人都听见了,太孙妃与傅挽声是兄妹,何来暖昧?这传言实属荒唐,既然是误会,那联就不再追究了。” 元牧大喜。“多谢皇爷爷成全!”他抱着妻子跪下谢恩,柳延秀虽己满口血而不能言,但仍是感恩得啜泣。 “都起来吧,联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事情说清楚后,众人也不会再对太孙妃的清白有所误解,那一切自是拨云见日。”皇上朝着众人笑说。 既然有了圆满的解决之道,他又何必自找麻烦,况且,饶了一个太孙妃,总比失去栽培多年的爱孙好。 一连两天,柳延秀吐血难止。 那密医被找到了,得知自己卖出去的毒,毒杀的对象竟是尊贵的太孙妃,想不到这个有胆制毒害人的家伙,竟是个胆小如鼠之辈,当场吓得撒尿软腿,突然心脏麻痹,暴毙而亡。 没了解药的柳延秀性命垂危,元牧面色铁青,下令所有太医设法找出解毒之法,否则全数论罪,但这世间的毒干百万种,这解药岂是这么容易调出?能延命两天己是极限,就算日后皇太孙真要论罪,众太医也无计可施。 “牧,你别急……咱们都走过那么多的难关了,眼看幸福就在面前,我是不会错过也不会放弃的……”柳延秀握住他的手说。 两天来,他日夜不闭眼的守着她,他的忧急,他的悲怒,她都感受得到,若易地而处,她也会一样心碎焦急的,但此刻,她所能做的就是安抚他…直到自己咽下最后口气的时刻来临。 元牧睁大眼眸却吐不出半句话,她的劝慰他又怎会不懂,但这谎言却听得他心酸不己,有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而他,在对她点首后,不禁落下男儿泪。 第十七章 她伸出颤抖的手为他抹泪。“哭吧,这泪是为我而生……若真无法承受就哭吧,在我面前哭,总比一个人孤独伤心的好。” “延秀……别放我一个人独活。”他抓住她的手,痛哭失声。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簌簌滑落。“不会的,我答应为你生儿育女,还想与你赏枫看日出……让你为我画眉梳发……为我……” “你要的每一天我都会为你做到,只要你为我活下。”他紧抱住她。 她微笑了。“嗯,这容易……咳咳--咳咳咳--”她用力咳了起来。 见状,他大惊,急唤,“太医!” 床榻旁立了五、六位太医,他们立即惊慌地上前察看,之后,几个人的脸渐渐黯黑了下来。 “如何?”他疾言厉色的问。 “启票皇太孙,太孙妃已经……已经……”群医惊慌不己。 “说!他暴问,表情吓人。 “呜呜……请皇太孙节哀,太孙妃时候要到了。”几个人同时趴在床边惊惶悲哭。 “时……时候到了?”元牧倏然睁大了眼楮,像是没听明白又好似不可置信。 “你们、你们竟敢……竟敢说出这种话……你们竟敢?”他指着在地上颇抖哭泣的太医,惊怒交加到连声音都破碎了。 “牧……时候到了不代表什么……我……我还活着……还、还活着。”床上的柳延秀气若游丝的说。明明气数己尽,那脸上竟还能展笑。 他倏然回身望她,见死气己爬满她的脸庞,他身子一晃,“咚”地一声跪地。 “延秀--延秀--”他两眼空洞,无意识地唤着。 “你别怕…我不死,上回…皇爷爷下旨赐毒,我都能死里逃生了…这回一样的……死不了…我死不了--”她的声音越来越细微。 他一颤,起身爬到她身边,激动地捧住她冰凉死白的双颊,吼说:“我信你,我信你,你说不死的,我信你!”即便是自欺欺人他也要相信。 原本虚弱得即将合上的眼眸再度睁开,她朝他扬了唇瓣,脸上开出一朵笑花,那花色苍白,却是极为美丽,美得令他永生难忘。 “延……秀……” “我爱你,不管生与死,我都在你身边,你记住,我在你身边…只要这样想……只要这样想,你就能活下去了…”她伸手想再次抚摸他,但尚未触及手就己无力的垂下。 “不--”他抱着她软下的身子,愤然的向天怒吼,像是伤痛撕碎了他。 此情此景令锦华宫上下无不伤心落泪,他们都是亲眼见过皇太孙是如何的深爱妻子,两人鹣鲽情深,如今殿下痛失至爱,如坠地狱,他的悲痛他们感同身受,而太孙妃待人更是温婉善良,她一死,一时锦华宫内哭声四起,悲恸不己。 “大喜,大喜,有解了,有解了!”正当众人悲切难当之际,张劳拉着太医之首,两人跌跌撞撞的由外奔进来。 “有解药了?”几个正哭得难过的太医一听,忙止泪。 “解药在哪里?”元牧崩离的心神一振,速问。 “在此,这是老奴由死去的密医那搜来的。”张劳手中拿了瓶药罐子兴奋的说。这两天,他不眠不休的在那密医住处搜索,几乎将那破屋子的每块砖瓦都掀翻了,才找到这东西。 “确实是解药无误?”他激动的向那被张劳拉着跑得满身大汗的太医确认。 “没错,方才老臣花了些时间检试,已确定是解药无误,只是……不知是不是还来得及?”太医边抹汗边慌问。在进锦华宫前就听见一片哭声,莫不是人已经去了,他们迟了吧? 群医们闻言,急急忙忙冲上前去。“殿下,失礼了!” 众人将柳延秀自元牧怀里抱出,见她已无气息,几个人心惊的相视一眼,绝望之下,仍抱着知不可救,姑且一治的心态,将张劳带来的药丸强塞进柳延秀的口里,但她己无知觉,无法吞咽,药丸又滚出唇边,群医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能苦叹这位娘娘当真命数已尽,回天乏术了。 “让找来!”元牧推开众人,先将药丸含入自己口中,将其咬碎,再贴肴她冰凉的唇将药粉送进她口内。他沉住呼吸,双目紧紧盯着她,眼中尽是无声的呐喊-- 吃下吧! 你说过不会让我独活的,你说记得花烛下永不分离的承诺。 你说的,你说的,那就做到,喝下解药! 活过来,活过来,你若走,我同死,你听见了吗?我同死,绝不独活! “啊!太孙妃吃下解药了,有救了,有救了!”有人见柳延秀的喉头动了一下,忽然大喜的喊。 闻言,元牧眼里进出喜悦之光,渐渐地,他感受到她的唇不再冰凉,有丝暖气徐徐透出,失温的身躯再度温暖起来,当药粉全部送进后,他覆上她的身子,听见她原本几乎停止的心跳,又开始缓慢的跳动,他感激地再一次流下男儿泪。 “延秀,吾妻,谢谢你没有忘记咱们夫妻生死与共的诺言。”他轻喃。 “红红?”柳延秀让人搀扶着站在门边向殿外望去,惊见红红竟然跪在外头,也不知跪了多久,那身子虚弱得都快倒下了,连忙问向身边的宫娥,“这怎么回事?” “那罪人敢毒杀您,原本皇上要问斩的,但是殿下出面要皇上将这人交由您处置,殿下说,这是您的人,要生要死全照您的想法,而这人自从您中毒后,就跪在这等您问罪。”宫娥解释说。 “天啊,那她不就在这跪了五天?”她心惊毋然。自己中毒后,至今才有办法下床舒展,而红红在这段时间竟都跪在殿外受罪,她心疼不已。 “五天算什么,她敢对您做出这种事,就算跪断腿也是罪有应得!殿下还让人送水送食物,已经很宽待了!”宫娥气愤的说。 她晓得身边白饮人为自己愤慨心疼,也不好为红红辩解什么,只得再问:“殿下真求得皇上让我自己处置她?” “是的,不止她,还有傅金曹,他涉及与前太子一同谋逆,论罪当斩,但皇上念及他是您的亲人,死罪可免,但活罪--同样的也由您决定。” 她苦笑,皇上这是不放心,想试探她吗?想瞧她会怎么处置挽声? “傅金曹目前人在哪里?”她叹声问。 “那傅金曹被皇上押禁在自己府内,等候您的发落。”宫娥如实告知。 “嗯,我明白了。她点了头,心中已有定数,瞧见了跪在外头的红红,身影似摇摇欲坠,立即又吩咐道:“你们先将红红带过来吧。” 红红久跪孱弱,无法自己走进来,只能让宫娥们架着来见柳延秀。 一见到她,红红未开口,泪先惭愧的流下。“小姐,红红对不起您!”她泪流满面。 “坐下说话吧。”柳延秀要人搬来椅子让虚弱的她坐下歇息。 她愧不敢坐,坚持跪在地上说话。“小姐,您杀了我吧,枉您待我像姐妹一般,我却失去理智的对您下毒,我不是人,我该死!”她自责忏悔不己。 她跪在外头得知密医己死,小姐无药可解,命在旦夕的那一刻,她后悔至极,她不是存心的,只是一时失去理智,认为傅少爷身陷囹圄都是小姐害的,她由爱生恨终究铸成大错,所幸小姐的命是救回来了,不然她罪孽更深重。 而她接过殿下给的饮食,就是为了这一天,活着跟小姐告罪。 “红红,我比谁都清楚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若非饱受委屈痛苦不堪到极点,你也不可能对我做出这种事,然而事情都过去了,我也已经平安无事,所以并打算追究你什么了。” “小姐真不怪我?”她不敢相信的问。她自知死罪难逃,而小姐竟选择原谅她? “你也受到良心的谴责了不是吗?这就够了。”柳秀淡然的说。 “但皇上要您治我的罪,您真要放过找?”她还是难以置信,“皇爷爷将你交给我,而这就是找的处置,你回泉州去吧,”她浅笑说。 红红顿时泪眼模糊,感激的啜泣。“谢谢小姐开恩!”她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小姐的心脚实在太宽大了,这教她更加汗颜,无怪乎傅少爷只钟情于小姐,对自己不屑一顾,光小姐的这份心胸,十个自己也比不上。 “起来吧,我会要人送你出京的。”柳延秀亲自扶她站起来坐上小凳。 怔怔望着她,红红忍不住开口问:“那傅少爷呢?您又打算如何对他?”她不得不关心心上人的未来,虽然都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是无法放下他不闻不问。 柳延秀轻叹。“就照我之前告诉你的,这个京宫他不能再做了,我会让他回乡去,有生之年再不许他踏上京城一步。” 红红惊愕。“您不打算再见他了?” “是的,今生我都不会再见他!”柳延秀敛容道。 红红瞪大眼楮,但不久后又感然地笑了。 她明白,小姐这是在救人,虽说傅少爷的真实身份是小姐的兄长,但皇上对他们过去的事仍有芥蒂,饶傅少爷不死除了施恩外,也是等着看小姐的态度,小姐若心软,那只会害了傅少爷。 “小姐这么做固然是为傅少爷好,但是将会重重伤了他的心。”她为心上人不舍。就她所知,傅少爷的心境仍未平复,已然无法接受小姐是自己亲妹妹的事实。 柳延秀面容凝重。“我这么做不只为救他的命,也是救他的心,不说我与他的血缘关系,就说感情,我心里再无一丝他的影子,我可以视他为兄,但他却没办法待我如亲,相见只会教他痛苦,与其如此,不如终生不见,让他逐渐淡忘我这个人。” 红红沉默了,明白不是小姐狠心,这才是对傅少爷而言最好的决定。 “小姐大恩,红红今生无以为报,但愿来世还有机会服侍小姐!”红红重重地向柳延秀叩了三个响头后,该说的都说了,她让人搀扶着离去。 “红红。”在她即将踏出门槛前,柳延秀又出声将她唤住。 她停下脚步回身,见小姐表情温暖的望着她。 “红红,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虽说付出也不一定有结果,但我衷心希望你与挽声有末来。” 闻言,红红的眼泪再次溃堤了。小姐要她回泉州,傅少爷也在那,这是有意再给她机会追求所爱,她泪如泉涌的朝她点头道:“小姐,我不怕付出,只怕没有付出的机会,至于结果如何,我并无希冀,只能谢谢小姐的恩情。” 柳延秀心疼她的痴情。“那…就去吧,我祝福你。” 红红走了,柳延秀感性的叹气,此时身后出现一双手臂,轻轻将她搂住。 她放松的贴在他怀里,任他拥抱。“谢谢你放过红红。”她感激的说。 “她害我差点失去你,我本是要她的命,但是,我知道你并不希望我这么做。”元牧叹声道。 她会心一笑,知她莫若夫,他多了解她的心思啊!“她是我的姐妹,陪伴我多年,也在我爹病重时尽心照顾过,因此不管她对我做过什么,我都相信她不是真心要我死。” “唉,要不是这样,她还能活命吗?”突然,他加大力道,紧紧拥住她,“不过,倘若你因此而去,我会用最残酷的方法对待她,让她尝尽苦痛永世不得超生--” 尾声 她赶紧回身紧抱住他的身子、“别再想这几天发生的事了,我活过来了,就在你怀里,你别再折磨自己了。”她晓得自己垂死的那幕太过震撼他,每当回忆起那时,他的双眼便会散发出狠决的光束,冷肃得教人害怕,所以她得一再提醒他,她就在他眼前,而且是安然的,幸福的。 情绪冷静后,元牧不禁澹然扯笑,涩声说:“延秀,答应我,别再让我经历这种事,否则,我真要疯狂了。” 将脸埋进他胸怀,她低声说:“不会了,我说过幸福在即,不会傻得错失。” 她是教他“唤”活回来的,当他喂她吞解药时,她仿佛听见他对自己无声的呐喊,要她履行承诺伴他终生,他声声的嘶吼清晰地打入她胸口,让她的身子再度热了起来,所以救回她性命的不是解药,而是他对自己那永不放弃的真挚感情。 他的下颚轻轻顶在她的头顶上,一抹安心的笑容终于爬上他的俊容。“傅挽声的事你处理的很好,相信皇爷爷不会再怀疑什么了。” “那你呢?你可还怀疑过我一丁点?”她笑问。 “别说一丁点,我就连碎末也未曾怀疑过,你的心在我面前透明如水。”只有他一人。 她悠然地笑。“牧,你知道吗?你的宽宏与信任是最教我动容之处,我爱你,很爱,很爱,爱到再容不下任何人的影子。” 四年后的锦华宫好不热闹。 两个娃儿,一个三岁男娃,一个两岁女娃,在宫里跌跌撞撞的四处跑,让一干宫人在后头追得满头大汗,而指挥两个娃儿作乱的竟是在一旁呵呵大笑的皇上。 只要娃儿跌倒,他便拍手叫好,两娃儿为讨曾祖父开心,满屋子跑得更起劲,而被柳延秀接进宫里奉养的柳如遇,此刻正坐在一旁跟着皇上逗弄孙子,整座宫殿因此欢笑声不断。 元牧由外廷归来,正好见到儿子拉着女儿钻进圆桌底下,接着搞不清楚方向的胡乱冲向他,两个小鬼一头就往他腿上撞,这一撞,他没事,但小鬼们跌得四脚朝天,立即哇哇大哭。 他挑眉,分别拎起儿子和女儿。“你们哭什么?” 两人见父亲的脸色不豫,哭得更大声了。 “干什么,干什么!谁教你欺负肤的宝贝曾孙们的!”皇上没好气的要人将两个曾孙抱过来给他和柳如遇,两人一人抱一个,轻声细语的哄着。 这两个仗势的娃儿,有了人靠,居然哭得更委屈大声了。 柳延秀闻声由内殿走出来,见自己夫婿正对着家里的两老、两小横眉瞪眼,有些无奈。 瞧她出现,元牧立刻不满的道:“如何才能让这两个老人不要天天往这来,咱们的孩子都教他们宠得无法无天了!” “怎么,你还嫌朕常来吗?联辛苦了大半辈子,难道救不能含怡弄曾孙吗?你说这是什么话!”皇上立刻不悦的道。 元牧更火了。“皇爷爷,我瞧您是太闲了,不如孙儿还政于您,让您忙碌些,您才没空来这拿曾孙当乐子玩!” 自从三年前,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出世后,皇上就将朝政上的大小事全丢给他代理,自己完全不管事的情况下,每天唯一做的就是带着曾孙到处玩耍,说玩要是好听,这分明是带坏小孩。 他这话一出,某老头闭嘴了,身边的柳如遇则是忍不住的掩笑。 其实这位皇帝高龄七十了,但随着年纪越大越是孩子心性,凡举斗蛐蛐、放纸鸢、打陀螺、恶作剧,都是这老顽童带着曾孙们做的,玩得比曾孙们还要高兴。 自从老人把政权丢出去后,似乎才真正开始过着享乐的日子,不过这就可怜了自己的女婿,每日代皇上上朝处里政事,搞得疲累万分,回来还不得清闲,见他们两老赖着不走,成天在他这吃吃喝喝玩小孩,教他连抱娘子的时间也没有,难怪女婿会不平衡,火气越烧越旺。 “皇上,今日咱们也玩够了,不如就先回去了,让殿下好好抱抱孩子吧。”柳如遇笑着劝说。 “不要,我不要曾祖父走,我还要玩!”三岁的小萝卜头马上抱住皇上的脖子不让他走。 另外一只小的,有样学样,跟着哥哥也跑来抱住皇上的腿,口齿不清的道:“曾祖祖……不要走……” 两个小家伙完全无视亲爹脸上的青筋抽搐得有多严重,赖得皇上龙心大悦,一手抱起一个,哈哈大笑“好好好,朕不走--” “皇爷爷!”元牧脸都绿了。 “哼,走走走,你们的外公写得一手闻名遐迩的好字,咱们到他那去,让他教你们正统的柳家字法!”感受到孙子的怒气,他也识相的很,话锋一转,带着两个小的溜了,那柳如遇只得跟在后头呵笑追上。 “两个小家伙连筷子都拿不稳,这能握笔写字吗”柳延秀站到丈夫身边,好笑的问。 “写什么字,皇爷爷分明是带着两个小的改战场到你爹那去闹,我听说上回岳父那套珍藏的狼毫笔,就教两个小鬼毁成鸡毛笔了,这两个小鬼早晚让皇爷爷教成小魔头!”他气愤的说,不解皇爷爷怎会有如此顽劣的一面!这以前可掩藏得真好,直到两个娃儿陆续生出, 才露出真面目。 忽然,一只细嫩小手伸了过来,轻拍了他的胸口。“不气了,皇爷爷疼爱曾孙,会有分寸的。” 对他而言,妻子的软言细语是最有效的退火汤,他顿时消气不少,搂着她,连眼神也一如既往,一见到妻子就温柔得仿佛掐出水来。 柳延秀微笑的环住他的腰。“牧,谁说皇室没有亲情,咱们这一家几代,不就幸福快乐的很吗?” 他的神色更显柔情了。“是啊,就连爹也变了,三不五时就来与皇爷爷抢孙子玩,他终于乐于过含怡弄孙的日子了。” 皇上收回成命,没有问斩太子,但仍废了他太子的身份,不过没有贬出宫,还是留他在宫里生活。 平日爹对他的态度表面上虽然冷淡,但是因为两个娃儿的关系,比之过去,爹对他己亲近许多。 “嗯,过去一切的不如意,都过去了,咱们家终能顺心。”她满足的笑说。 “而我所有的幸福都因为拥有你而得的。”他低首吻上了她娇艳的红唇。 “启禀殿……”张劳由外进殿,声音戛然而止。 皇上要他传话,两位小主子今夜睡在养心殿与皇上同寝,不回来了,但他在见到主子亲密拥吻的场面后,自动将这些话改为腹语,不好打扰,笑着又退出去了。 泉州,钟灵毓秀的书院内,书香遍遍,学子的朗读声阵阵传出。 男子在教完学生后,回到夫于阁,品茗读书。 女子上前为他披了件薄衫,之后什么话也没多说就要静静退出去。 “红红,过来陪我坐一会吧。”在沉寂七年后,他首次开口对她说话。 红红立时惊住,反而呆一站着不敢动。“傅少爷……” “过来吧。”他眼中竟出现多年来不从有过的温柔色彩。 “好……好。”她回过神后,心跳不住的加速,忐忑的转回到他身边。 他将那件她披上的薄衫取下交还给她。 “傅少爷?”她怔住,没伸手去接。这是连她这一点好意也要拒绝的意思吗? 他不愿再让她继续照顾了吗? 傅挽声朝不安的她微微一笑。“天凉,你自己也该加件衣服了,别着凉。”他将那件薄衫亲自搭在她肩上。 这一瞬间,她的眼泪自眼眶滚落下来。“您……您终于…”她激动不己。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希望你别怪我。”他柔声说。 她含泪,拚命摇首。“不怪,不怪,只要您肯看我一眼,就什么都够了!” “红红……你不比我傻啊,这么傻的丫头,我何忍辜负?”他轻轻抱住了她。 她在他怀里喜极啜泣,总算也让她等到这一日,她感激颤抖,谢谢老天爷能让她守得云开见明月--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