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气老公》 楔子 【楔子】 油锅滋滋作响,逐渐升高的温度让锅中热油沸腾冒泡,看准时机,做好心理准备,男人将手中的小鸡块丢了进去。 瞬间,滋滋滋、啪啦啦的声音响起,未解冻的小鸡块带着碎冰,遇热融化,与锅中的油相互作用,激溅出油花。 男人闪避不及,数滴热油溅在他黝黑强壮的手臂上,热烫的痛让他飙出粗话。「噢,shit!」 迅速将瓦斯炉关上,他将手移到水龙头下冲水。 哗啦啦的冷水流下,舒缓了手臂上的烫痛,却冲出他内心浓浓的沮丧与抑郁。 妻子在一年前因为车祸意外丧生,留下他与刚上幼稚园的儿子相依为命。 他和妻子的感情并不好,妻子小他十岁,太年轻、还没准备好做妈妈,而他是警察,在儿子出生那年当上刑警大队队长,队务让他忙到没办法帮忙妻子照顾新生儿。 在她离世前,她天天吵着要离婚,不要儿子……为此,他曾经恨过妻子,但没多久,悲剧就发生了。 他痛、他后悔,认为自己是个失败的丈夫,却挽不回妻子逝去的生命;而儿子,成了他的小拖油瓶,一个他不能甩开,绝对有义务要拽在身边的小生命。 因为心疼孩子这么小就失去母亲,他一肩扛起为父的责任,在执勤工作之余,还分神照顾稚子;下班后将孩子从保母处接回,他常常为了帮儿子洗澡、泡牛奶、换尿布而忙得像无头苍蝇,庆幸这样的日子,总算也熬过来了。 但随着孩子渐渐长大,他要面临的挑战更大——当个「煮夫」。 看着新闻时不时报导,因为双薪家庭而让孩子成为外食族,促使患病年龄层下降,他便告诉自己,他的儿子不能变成新闻里的可怜主角。 于是他开始为儿子煮三餐、学做菜,在他的办公桌、书房中,不时可以看到厚厚的档案夹里冒出《十五分钟上菜》、《如何让成长中儿童摄取均衡营养》等食谱,甚至可以看到居家收纳等书籍。 说起「煮夫」这个身分,他就着实头痛,打击犯罪他一流,但拿起锅铲煮菜他却是完全不入流。 迅捷的身手放进厨房便无用武之处,笨拙得让他觉得自己很脑残,把手指当葱切更是家常便饭。 他学得很慢,却做得很用心,而成果回报便是让他养出强壮健康且「聪明过头」的小孩。 这一切他甘之如饴,但此时,再次弄伤自己的沮丧,伴随着负面情绪袭来,几乎将他击溃。 他很累……真的很累……多希望回到「一人饱全世界跟着饱」的单身状态…… 突然,呜呜咽咽的声音传入耳里,他猛地打住思绪,关上水龙头,转身望向声音来源处。 「爹地……」 儿子扯开有着浓浓哭嗓的声音,虽没哭出来,鼻头却因为憋住泪意而通红。 那模样,像是刚被谁狠狠修理过,分外惹人心疼。 「怎么了?」 他咬了咬如花瓣般的红唇,为难地嚅声道:「我……尿……尿尿……在……床上……」 听清儿子的话,成介彻不可思议地扬高语调。「你尿床了?!」 原以为儿子早熟聪明,不会出现尿床的失控行为,想到等会儿还要去换床单,处理床上的尿,他的脸绷沈着,两道浓眉打了结。 这臭小子是嫌他不够忙、不够累是吧?今天是他难得的休假日,他不能出去放松、与同僚聚餐就算了,为何要这么整他? 积累多时的不满与怒意飙至高点,他有种永远都不想再看见儿子的冲动。 看着父亲铁青的神色,成朗桓心慌、愧疚地嚅了嚅唇。「对、对不起……我会自己换床单,我会自己把尿尿擦干净……对不起……」 他知道,父亲很辛苦,却仍为他做了很多很多事! 他知道,父亲是天下最棒的爸爸…… 他知道父亲的好,很多很多……但他真的不是故意要惹麻烦的…… 见到儿子露出惶然的表情,他暴怒的心被紧紧揪住,像被谁狠狠打了一巴掌,心头那把火,跟着熄灭。 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儿子才多大? 就算智商高、幼年丧母,也不该被逼着长大,不该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 若不是当年他精虫充脑,才会让仍是女友的妻子怀孕,是他把儿子带来这个世上的……孩子何其无辜要承受这些? 想起这些,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放低声调将儿子抱了起来。「算了,尿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一起把床单换了,再把你的臭尿擦干。唔,天气如果不错,把床垫也扛出去晒好了。」 偷偷打量着父亲稍霁的脸色,成朗桓嫩白的小脸窘红了。「不、不要!我可不可以拿吹风机吹干就好?」 儿子可爱的反应让他挑起浓眉,笑道:「傻瓜,用吹风机吹干要花多久时间?别人问起就说是爹地尿床,如何?」 看着儿子惊讶地张大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朗笑出声,心里的阴霾、烦躁跟着一扫而空。 孩子已经没有妈妈的爱,不能再没有爸爸,他会极尽弥补他失去的爱,当个好爸爸! 第一章 【第一章】 晚上七点,男人坐在床上,床上摆了一张矮桌,一个男孩坐在床边靠着小茶几,与父亲无言相望。 四周一片静默,彼此的桌上空荡荡的没有饭菜,两人面前倒是各摆了一碗泡面、一双筷子。 在等着泡面软透的空档,男孩放下手中的筷子,慎重地望着父亲。「爹地……」 在小男孩开口的同时,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男人等不及面条熟透,掀开纸盖,呼噜吸了一大口面条后,才抬起头望着年仅十岁、智商却超过一百八的儿子问:「干么?」 「这样下去真的不行。」神态淡定地看着父亲豪迈的一言一行,成朗桓严肃开口。 成介彻已经很习惯儿子老成得不像个十岁孩子,边吃面边问:「你指的是哪件事?」 「我们需要一个佣人!」 他的父亲是刑警大队队长,天生正义凛然,逮捕过许多罪犯,拿过无数奖状、奖牌,是警界之光,也是警校学生的偶像。 对外来说,这股分泌过旺的正气是社会人民的福祉,但对他的家人来说,却是一种困扰。 目前所造成的困扰是,咱们这位正气刑警日前为了抓一个毒犯,跌断一条腿,不得不在家休养。 在父亲还没受伤前,所有家事、三餐都是父亲一手包办,警局的事再忙,他也能抽空带他上下学,甚至每晚帮他烫学校制服,所以家中书房总是有堆积如山的档案夹、罪犯资料。 他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办到的,但他就是这样日复一日的做着,直到受了伤,才不得不寻找帮佣。 但因为帮佣的林太太未过试用期便被他们以不适任为由辞退了,她离开后,一直没再找到合适的人,所有家务又重新落回他们身上。 他很心疼父亲,怕他会像两头烧的蜡烛,总有一天过劳死,所以开始分担家事,他洗衣打扫,而行动不便的父亲则负责煮三餐。 林太太离开已满一个星期,没有林太太帮忙的这几天,父亲拜托邻居接他放学,回家的路上,他都会顺道买食材回家。 但因为想着要和父亲提再聘管家的事想得出了神,今天他忘了购买食材,两人不得已只好吃泡面。 五口解决完一碗杯面,成介彻正准备以手抹嘴的同时,儿子贴心的递来一张面纸。 盯着面纸大约两秒,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面纸擦嘴,咕哝了句。「啐!哪来的美国时间做这种琐事?」 在他未受伤前,维护社会秩序可是分秒必争,哪还有时间注重这种小细节? 可惜,现在他不是在刑警大队里,而是受伤被迫休假,闲在家当米虫。 至于眼前这只智商高到可以不用当小学生的小米虫,为了他这只大米虫,甚至想向学校请一个星期的事假。 该死的是,小米虫就在事假单上写着「照顾病父」为由,天知道他是患了什么不治之症或慢性病亟需帮助? 若不是他事前惊觉,阻止他把假单拿到学校请假,说不定社会局已经派人关切了。 这会儿听他提起这件事,成介彻的语气里有一点「小小」的不爽与「大大」的不以为然,还有一点点嘲讽。「桓少爷,听说咱们家请的管家、佣人都是你赶跑的。」 不知道有这样一个高智商的儿子,对丧妻的年轻鳏夫来说,是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毕竟曾经让他很头痛的生活琐事,现在有儿子在烦恼……嗯,其实严格说起来,是因为儿子随着年龄增长,变得更龟毛、更机车,所以那些他已经适应的生活琐事,才会变成儿子的烦恼。 从请管家这一点来说,如果是他,能请到欧巴桑帮他洗衣煮饭顺便关照小米虫儿子,他会感激到谢天谢地,聘用对方直到他的伤癒为止。 偏偏,他的高智商儿子却没那么好打发,简直比古代婆婆虐待媳妇还严格,会有人让他满意才有鬼! 正视着父亲脸上的复杂表情,成朗桓义正词严地开口:「林太太煮的东西比爹地还糟糕,除了买的食材不够健康外,还放很多味精调味,煮出的食物又油、又咸,长久下去,我们会变成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的『三高』一族。」 林太太煮的东西是比较重口味,但并没有这么夸张,成介彻没好气地问:「请问现在有什么食材是真正健康、完全零污染的?」 如果依儿子这套标准来看,他们吸空气果腹算了,不对……现在空气污染这么严重,连空气都吸不得。 成朗桓煞有介事地反驳父亲的话。「或许没有百分之百零污染的食材,但我相信,只要有心,还是可以透过慎重选材、用心烹煮,将负担降到最低,一样可以吃得健康……」 有时候,成介彻以为自己不是在跟一个十岁的小屁孩说话,因为,他总说不到几句便被打枪,紧接着是足以让人耳朵长茧的长篇大论。 为什么他觉得儿子现在的嘴脸,很像那些推销健康食品的直销人员? 他突然很想揉乱成朗桓那一头柔软的褐发,掐掐他那张轮廓俊秀的嫩脸,揉掉他脸上永远淡定、菁英、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神情。 看着这样的他,成介彻多么希望他只是个单纯无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儿子除了与生俱来的高智商外,之所以自立自强,独立得不像个十岁小孩,全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的命运坎坷,无父无母,也不要壮年丧妻,至少孩子还有个依靠,不需要处处像个大人。 所以每每看着这个被父亲悲惨命运拖累的小孩,他就有着愧疚与心疼,恨不得把最好的给他,弥补他缺乏的爱! 「其实过几天会有个人来应徵。」 在林太太离职后,他看到儿子惊人的假条,好好和他的班导进行了沟通,意外由老师那边得到一个推荐人选。 「真的?!」 「嗯,是林灵老师推荐的,等见到人后,咱们再来讨论是不是要录用。」 闻言,成朗桓暗松了口气。 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他一直苦思该去哪里找合适的人选,他只是个小孩子,要不经过父亲办妥这件事,其实挺困难的。 「好的,在爹地面试时,我会在一旁好好观察对方。」成朗桓说完话,慢条斯理地撕开杯面上的纸盖,优雅的吃起面。 看着这个小绅士,成介彻有时会怀疑,雷蜜是不是劈了腿、怀了孕,才嫁给他,让他当现成老爸? 偏偏,那小子的模样虽有九成九像妻子,但那固执的臭脾气却是百分之百遗传自他,连生起气来、抿着嘴唇的倔强模样,也很像他,所以他对雷蜜的那一点怀疑总是因此销声匿迹。 只是看着凡事优雅、斯文的成朗桓,他有时会认为,有个高智商的天才儿子,其实是对粗犷、不拘小节的他的磨练! 十月天,原本该是秋意宜人的气候,却热得像盛夏,就算撑着伞,还是阻挡不了热辣辣的暑气。 幸好,在她被热晕前,何瑞颐终于找到好友林灵写给她的住址。 当她停妥车子,站在那栋有个小花园的日式洋房前,一直紧绷忐忑的心才终于放下,松了一口气。 这一阵子她的运气并不好,好不容易取得教师资格,教师缺额却寥寥无几,在数间学校代过课,却迟迟无法当上正式教师。 眼见着积蓄愈来愈少,她不得不暂时放下教师梦,找份工作填饱肚皮先。 起初她本想继续当流浪教师或暂时找个安亲班当老师,但前同事林灵得知后,却希望她帮一个忙。 帮忙的对象是林灵的学生,听说男孩单亲,父亲是警察,因公受伤,在家中休养,因而亟需一个管家来帮忙打理家务。 男主人开给管家的待遇不错,但先决条件是:擅烹煮、eq高,年龄四十岁到五十岁皆可。 她离四十岁虽然还有好几十年,但厨艺不错,长期代课小三恶魔班,所以eq高;又因为是南部小孩,父母亲是花农,时常得在花期下田帮忙,因此兼具吃苦当吃补的好性子。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超级无敌喜欢小孩,这便是林灵拜托她接下这份工作的原因。 虽然与林灵一样心疼小男孩的处境,但原本何瑞颐并没有接下的打算。 原因很简单,那个家只有男人,对她这个弱女子来说,有着危险性。 但林灵却说,她不接下这个工作是损失,她感到好奇,想再追问,林灵却神秘卖关子。 第二章 左思右量了几天,她不得不在现实层面的考量下,前来面试,并按下这户人家的电铃。 大约一分钟后,稚嫩有礼的声嗓透过对讲机传来。「请问找谁?」 听到小男孩的声音,何瑞颐忍不住看了看手表,下午一点半,小男孩怎么会在家? 难道真是为了照顾受伤的父亲,没去上课? 就算林灵曾说过小男孩智商高,又因为丧母变故,比一般同龄小孩早熟、世故,她还是觉得,他不应该留在家里。 这样很不好! 再怎么样,都不应该牺牲小孩的学习啊。 久久没得到回应,男孩又问了一次,语气依旧是不疾不徐。「请问找谁?」 何瑞颐赫然惊觉自己停顿太久,急急回道:「你好,我是何瑞颐,来应徵管家。」 「我开门了,麻烦你推开栅栏自己进来。」 父亲跟他说过,她是林灵老师介绍的,老师也和他说过何瑞颐的事,并强调她是如何适合当他们家的管家,所以他一直期待她的到来。纵使他因为美好的未来而澎湃激动着,但声音仍是十分淡定。 「好,谢谢你。」 「不客气。」 听到小男孩有礼的回应,何瑞颐不禁有些期待,林灵口中的高智商儿童是什么模样? 现代人生得少,人人都是家中的小王子、小公主,哪一个不是被惯得无法无天、目中无人? 如此有礼的实在少之又少。 何瑞颐循着小庭园的白色鹅卵石踏上小石子台阶,脚步才定,便发现拴着安全门链的雕花铁门开了个缝,一双乌黑的眸子露出,打量着她。 她走上前,看见藏在门后的小孩,瞧着那双澄澈有神的眼,她露出让小孩撤掉心防的甜笑。 「嗨,我是何瑞颐,来应徵管家,可以帮我开个门吗?」 其实她不用再次自我介绍,成朗桓知道是她,只是想趁未说话之前,多打量她几眼。 从她走进花园后,他就打开门缝,偷偷看着她,发现她比林灵老师还要年轻、漂亮。 她有一头长鬈发,打扮简便却优雅,无袖亚麻上衣搭米色七分裤,脚上穿着白色罗马凉鞋。 视线往下,他可以看见她的脚趾嫩白修长,趾甲修得短短的,没有涂上指甲油,看起来很干净舒服。 只是……这样的人真的适合他们家吗? 她……真的会做菜吗? 「请等我一下。」他抱着怀疑的心态,踮高脚拿掉门链,将门打开。 「麻烦了,谢谢。」 何瑞颐扯出一抹温柔又灿烂的笑,在看见对方后,终于知道,林灵为何会说,她不接下这个工作是损失。 因为看着这俊秀到让她无法移开视线的小正太,让她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竟会有这么美好的事物! 他的脸蛋比一般男孩白嫩,褐色的软发在午后的阳光下泛出巧克力色的诱人光泽。深褐色的眼瞳泛着微微水光,好像天上最亮的星星陷溺进他的眼底不舍离开。上薄下厚的唇色宛如新樱,粉粉嫩嫩的,让人想凑上去亲他一口。如果不是褐色的浓眉生得英气,真的会让人误认他是女孩。 长得这样好的男孩,让她开始好奇孩子父母的长相了。 成朗桓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因为大家都这么说,但从没有人这样专注、失神地看着他。 她嘴角微扬,像猫咪一样的眼睛眯眯的,像是看中了喜欢的东西,准备将他买下的感觉。 这个可能让他微微拧眉,他不喜欢被当成商品,即便如此,他依旧抑下不悦,开口问:「请问何小姐要进来吗?」 那嫩嫩的询问让她如梦初醒,表情尴尬地吐了吐舌。「对不起。」 如果向小男孩坦承,她喜欢小孩,对小正太、小萝莉向来没辙,他会不会以为她是变态阿姨? 成朗桓耸耸肩,等她脱好鞋,才将室内拖鞋放在她面前。 「谢谢你的服务。」小男孩家教这么好,可以想见他的父亲应该也是个温文有礼的警察。 「不客气,请坐。」对人有礼是基本的态度,就算她即将成为他家的管家也一样。 何瑞颐找了个位置坐下,暗暗打量着客厅,发现没有想像中凌乱,她直觉认定,帮忙打理这个家应该不会太辛苦。 尤其又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小正太,就算累了,他美好的模样也具有消除疲惫的作用吧? 她暗暗的想,却因为迟迟等不到男主人来谈话,回过神才发现,小正太已经帮她倒了杯茶。「请喝茶。」 按理说,她不应该喝陌生人给的茶……就算只是个十岁的小男孩也不行,天知道,在人心不古的社会里,险恶的环境是不是连小孩的纯真也被侵蚀了。 但她被他的萌样蒙蔽神智,加上天气真的太热,那一杯冰茶与天降甘霖无异,她道完谢,马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才问道:「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问。」 「这个时间你怎么没在学校上课?」何瑞颐问出心里的疑惑。 「今天星期三,学校只上半天课。」他有条不紊地回答。 闻言,何瑞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才离开学校多久,她居然忘了,国小学生星期三只上半天课,他会在家并不奇怪。 确定这一点后,她终于放下心。 暗暗观察她的同时,成朗桓犹豫着要不要进房间去喊父亲出来,和她见个面、好好谈一谈。 但想到父亲可能在房中看资料或小歇,他心里有了决定。「可以请你利用冰箱的食材做一道菜吗?」 今天他赶着回家,来不及去超市采买,家里的冰箱只有鸡蛋、牛奶和半罐番茄酱。 他刚刚已经吃了学校的营养午餐,但他不在家,父亲一定是随便吃个面包填饱肚子,或者根本就没吃。 让她利用现有食材,除了考验她的厨艺应变能力,还可以让父亲有热腾腾的食物吃,等父亲监定过她的厨艺后再和她谈,就不会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听到小男孩的要求,她不确定地问:「现在?马上吗?」 他点头,坦然说出需求。「我想我爹地可能饿了。」 她皱起雅致的眉问:「你爹地没吃午餐吗?」 「也许没有。我不在家时,他都随便吃吃就开始研究他的档案。」说完他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我爹地对自己不太好。」 由孩子的口中听到这一句话,何瑞颐不由得好奇,这个正气凛然的刑警大人究竟是怎样的男人? 何瑞颐点头,起身望着他问:「我知道了,厨房在哪里?等我五分钟,好吗?」 成朗桓点头,顺便带她进厨房,站在一旁观看。 何瑞颐打开冰箱,问了他有没有其他食材后,轻拧着眉思考了下,才开始动手。 五分钟后,加了牛奶,用糖、盐提味的玉子烧出现在成朗桓面前。 「对不起,现在只能做这个,若你愿意,晚一点我会去超市买菜。」她完全忘了,自己根本还没录取。 「没关系……」他答,双眼却不由自主直盯着玉子烧。 他知道,蛋也可以煎成玉子烧,但他以为只有在日式餐厅才吃得到。 亲眼看着何瑞颐一边倒蛋液,一边等蛋液凝固再卷叠成一定的厚度,最后斜切,美美的摆在盘子里,他觉得不可思议。 看着小正太直盯着玉子烧,她柔声问:「你想吃吗?冰箱还有蛋,我可以再帮你爹地做一个喔。」 「可以吗?」 看着他澄澈的眸子绽出耀眼星芒,她怎么可能拒绝。「当然没问题,等下做好的玉子烧要送到哪儿呢?」 他伸出小嫩指,指着厨房另一端的通道。「爹地跌断腿了,行动不方便,所以睡在一楼的客房。」 何瑞颐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那我可以开动了吗?」 空气里尽是蛋香,热呼呼的玉子烧看起来柔软多汁,十分诱人,害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当然。你趁热吃,不够我再想办法。」 她温柔的语气立即博得成朗桓的好感,他却不忘问:「那你还会做其他料理吗?」 「看你和你爹地喜欢吃什么,我们再来讨论每日菜色好吗?」她边说边动手煎起另一份玉子烧。 成朗桓吃下松软多汁的玉子烧,心里已经作出说服爹地聘用她的决定,还来不及开口,煎好玉子烧的何瑞颐让他继续享用美食,端着餐盘往男主人所在的房间走去。 来到房前,何瑞颐才发现,自己着了魔。 她原有的隐忧全因为小正太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她竟然站在陌生男人的房前,准备将点心送进去。 第三章 不过说实话,现在要后悔也来不及了,定了定心神,她这才发现,房门半掩,透过门缝她看见大床上躺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男人长长的左腿因为打了石膏、裹着纱布,比正常的右腿粗了一点,赤裸的上半身黝黑精壮,映照着窗帘隐隐投下的日光,泛着软金色的光泽。结实的手臂十分强壮,肌肉纠结,像希腊神话里的阿波罗。 可惜他不知是闭目养神,或是睡着了,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却可以确定,小正太漂亮的剑眉遗传自父亲——比父亲还秀气的版本。 收回打量过久的视线,何瑞颐深吸了口气抑下心里的骚动,犹豫了片刻,敲了敲门说:「成先生,我替您送点心来了。」 大约等了一分钟,房里没有动静,男人没睁开眼看她,她思索了片刻才推门进去,决定放下点心后离开,再请小男孩喊醒他吃东西。 将餐盘放在床边茶几时,何瑞颐突然瞄到,薄棉被滑到地板上。 她直觉想捡,却不知薄棉被一角压在男人的屁股下方,这一扯动,惊醒了熟睡的他。 成介彻睁开眼,视线尚不及聚焦,加上在背光的状况下,他惊觉床边多了一抹黑影。 家中除了他与儿子,没有第三个人,他直觉认定,闯入的是小偷!于是出于本能,他忘了自己的左腿还打着石膏,便厉声疾呼—— 「是谁?!」 开口的同时,他奋不顾身地扑向杵在前方的暗影—— 何瑞颐眼见着健美如阿波罗的男人朝她飞扑而来,明知道自己该闪开,但惊吓过度的她却像被点了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于是,男人在飞扑她时,打翻了她搁在一旁的点心,重重地压在她身上。 「噢,该死!」男人发出吃痛的低咒,他的左腿啊…… 「呜呜——」强猛袭来的力道让女人发出被压坏的闷哼。 压在身下的身体太柔软,不像是男人,让成介彻的思绪在极痛中猛然一震。 他定睛一看,只见一张皱得像包子的嫩脸发出痛呼,双手无济于事地推着他伟岸厚实的胸膛。 「呜,你好重,走、走开!」 是个女人?! 那柔软的小手不断推抵着他赤裸的胸膛,一刚一柔、一凉一热的反差,几乎要勾唤起他久未纾解的情慾。 他忍痛翻过身,怒咆道:「你闯进来想偷什么?」 压在身上的惊人重量终于移开,何瑞颐用力深吸了几口气,确定自己没有被压断肋骨或被压出内伤,才欲哭无泪地开口:「我叫何瑞颐,是来应徵管家的……」 天哪!她的霉运还没走完吗?还没确定是不是得到工作,立刻就被勇壮的男主人赏了个飞身扑? 还是这是警察的职业病? 就算如此,她也不是坏人好不好? 她没被压出伤,可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管、管家?!今天星期几?」 何瑞颐勉强挤出声音。「星、星期三,我以为林灵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进来只是要送上刚刚做好的点心……」 闻言,成介彻瞥了瞥手表上的日期,低咒了一声。 他是有听林老师提过,星期三会有人来面试,偏偏放假过久,一成不变的日子竟让他忘了今夕是何夕。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说你送了点、点心过来?」 不用多问也知道,儿子应该已经见过她了,请她送点心进来的应该也是那贴心的小子。 他惊吓过度的模样让何瑞颐很想笑,但非常时刻,她只有忍住笑意道:「点心飞出去了……」 实话说,她也不知道,玉子烧飞到哪儿去了。 「天哪!搞什么……」 他挫败地拍额往后躺在地上哀呼,突然听到啪哒一声,紧接着温温热热的感觉贴上后背。 粗犷刚毅的脸部线条一抽,成介彻想,他应该知道,她送上来的点心到哪儿去了。 【第二章】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断了一条腿的成介彻再次被送到医院。 经医师的诊断以及x光片看来,成介彻又受了伤,而且从与成介彻很熟的康医师爆料听来,他不是个合作的病人。 听说打从他跌断腿被送进医院、打上石膏开始,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在非回诊时间回到医院。 当然,刑警大人回诊不是因为伤势好转,而是他体内的正气作祟,忘了自己的伤腿,贸然行动,对会造成二次、三次伤害。 而他这次会受伤,是因为她突然进入房间,被他误当成小偷,本能反应让他忘了腿伤,失控地飞扑压制她。 成介彻的反应虽然离谱了点,但她难辞其咎。 在听完医生慎重的咐咐后,何瑞颐替他批价领完药,有些懊恼地问:「请问一下,我已经录取成为你们的管家了吗?」 经过这样的事,她怀疑自己还会被录取,若真的幸运被录取了,她得准备采买晚餐的食材。 成介彻思索了片刻才道:「我过几天再通知你好吗?」 「没问题。」略顿,她问:「需要帮你们叫计程车,或是送你们回去吗?」 刚刚是开她的车来医院,双方又不熟,她不知道怎么做比较好,只好开口询问对方的想法。 还没决定是否要聘用她,成介彻不好意思麻烦人家。 「没关系,刚刚已经麻烦你一次,我们自己叫计程车回去就好。」 看对方过分有礼,反而让何瑞颐感到不自在,说什么都是她害的,就算他要求她送他们回家也不过分。 但他坚持,她也不好说些什么……就算她很希望天天看到萌到爆的小正太,来抚慰自己诸事不顺的心灵。 但……这事毕竞不能强求,也得人家满意她、愿意聘请她才行啊!就让事情顺其自然吧。 暗暗压下内心的失落,她对着他们道再见后离去。 看着内心认定的管家渐渐消失在眼前,成朗桓惊讶地望着父亲。「爹地,这个漂亮阿姨不好吗?」 听到儿子的询问,成介彻摸了摸他的头道:「儿子,我想我们应该回家好好开个会,再来决定要不要聘用她。」 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只是一想到何瑞颐做的玉子烧,他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可是阿姨做的玉子烧很好吃……」 提起那个「壮烈牺牲」在他背上的玉子烧,成介彻粗犷俊朗的脸扯出一抹没好气的笑。 「总不能为了个玉子烧就录取她吧?」 让他意外的是,儿子那么机车,居然会被一个玉子烧收买?还真奇怪。 若不是何瑞颐的手艺好到用一个玉子烧就收服了他,便是儿子过分心疼他,希望赶快找个人减轻他的负担,这才让何瑞颐轻松过关。 只是当他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后,多年来缉拿罪犯的职业病让他开始猜疑,何瑞颐那么年轻、那么漂亮,为何会来应征管家? 即使她是林老师介绍的,但他不免感到疑惑。 他虽想利用职权深入调查她的背景,但这对正义凛然、有着超高道德标准的他来说,似乎有窥人隐私的嫌疑,不够光明正大。 他唯一可以做的是,好好观察她,瞧瞧她究竟是真的想应征管家,或有其他意图? 「为什么不能马上作决定?」 「傻孩子,管家是进入咱们家,为我们打扫家里、洗衣、煮饭的陌生人,家里就你跟我两个人,虽然爹地很壮,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林灵老师在介绍管家之前,已经事先联络过他,但他最近忙看着档案,所以还没看过她让儿子带回来的应征者资料。 而且成介彻一想到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双尸命案,便觉得人心险恶,不得不防。 他无所谓,但儿子还小,他可不想冒险。 成朗桓提出自己的想法。「我们是男的,而且阿姨看起来不像是会劫财劫色的人。」 幸好成介彻口中并无任何饮料,否则一定会立马喷出。 「有没有听过人心隔肚皮?我们无论如何都得慎重考虑,不要为了玉子烧就作了错误的决定,知道吗?」 「噢。」 成朗桓难掩失落地应了声,心里默默祈祷,漂亮阿姨可以成为他们的下一任管家! 等了两天,何瑞颐心想,这份管家工作应该是飞了,小正太也掰了,失落归失落,她还是上网登录了履厉,刚刚才由一家安亲班面试回来。 一回到家,她低落地想躺上沙发发懒,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一听到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她马上接通。 第四章 「喂,您好……」 「请问是何瑞颐小姐吗?」 一听到纯阳刚的男性低嗓由手机另一端传来,她心一促,故作镇定答道:「我是。」 「我是成介彻,可以请你今天拔个时间过来谈谈吗?」 这出乎意料之外的结果让她双眼发亮,心情偷悦。「没问题,我大约三点到可以吗?」 「好,那我等你。」 按下结束通话键,何瑞颐松了口气,除了因为有可能当上小正太的管家外,她最开心的是即将终结无所事事的米虫日子! 两个小时后,何瑞颐出现在成家客厅,和成介彻简单寒暄后,两人各自选了位置坐下。 面对面,何瑞颐总算真正看清楚他的模样。 他的五官十分立体深邃,脸部线条刚正,两道粗粗的浓眉斜飞入鬓,高高的鼻梁挺直,上薄下厚的宽唇显得坚毅,加上他强壮的身形,给人阳刚的感觉。 这个男人如果生在古代,应该是武功高强的侠士,而在现代,他高大威猛的身材,会激起女人内心的柔弱,兴起一种想被他保护的渴望,连不欣赏猛男的她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因为一心悬在如何找个好管家之上,成介彻根本没发现被偷偷打量着,只是开门见山地切入主题。 「何小姐,你年纪这么轻,为什么会想找管家的工作?」 虽然他已经看过林灵老师给的资料,但还是想听听她的说法,观察她的反应。 他盯着她的眼神严肃认真,宛如宙问犯人做的口吻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看起来顶多三十好几,怎么一副当了一辈子警察的嘴脸呢? 难怪上一次那个康医生会说他体内正气分泌过于旺盛,他根本是时时处在刑警大队队长的模式中嘛。 他皱眉,不懂自己问的话有什么好笑。 「笑什么?」 「你的语气让我觉得自己是被你抓到的犯人。」 刚俊黝黑的脸一赧,成介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职业病又犯了,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 「不……不好意思。」 他不自在的模样让何瑞颐感到意外,没想到硬汉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那份不自在让他刚毅的脸隐隐泛着红晕,变得好可爱。 但这时候笑出来难保他不会大暴走,她只有敛住笑,乖乖解释。「工作是以前的同事林灵介绍的,我已经取得教师资格,只是一直找不到需要老师的学校,为了生活,我只能找一份适合的工作来养活自己。」 当然,她没敢说是林灵拜托她接下这份工作的,也不可能表明,自己是被他那小正太儿子给萌到没了理智,异安亲班老师不当,跑来当个管家。 「原来如此。」成介彻虽听林灵提过她的事,却是直到今天与她坐下来谈,才对她有了具体的印象。 也难怪她对孩子说话的表情温和而坚定,整个人散发着优雅的书卷气,加上长得漂亮,让人很难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成介彻点头思索着,却赫然发现,自己竟把思绪转到她长得漂亮的念头上。 不自在地甩开想法,他敏锐地开口问:「你应该有很多选择才是?当安亲班、家教老师都比这个工作来得适合你。」 他犀利的问话一再提醒着何瑞颐,他是个刑警,她得尽快适应他说话的方式。 「是啊!我这几天也找了安亲班、家教老师的工作,不过你早他们一步给我回复,所以我就来见你了。」 她这个人其实也挺宿命论的,总觉得凡事随缘、顺其自然,该是她的,自然就会是她的。 而此时,她相信,她和成家是有缘的。 成介彻点了点头,接受了她的说法。 「我的要求不多,就是要我儿子拥有正常小孩该拥有的,他虽然聪明,但环境让他失去当小孩的机会。」 每每想到这一点他便为儿子感到心疼。 见他提到儿子时,脸上刚硬的线条变得柔软,语气充满无奈与心疼,何瑞颐的心无法抑制地怦怦乱跳。 起初她认为他是个只想维护正义,不管儿子死活的大老粗,但这一番谈话下来,她稍稍对他改了观。 刚刚她就贪看他充满阳刚魅力的外表,这会儿又因为他流露父爱的一面,何瑞颐竟有种被电到的感觉! 宁定心思后,她故作镇定道:「我懂你的意思,我既然应征当你家的管家,就会帮你到底,让朗桓可以得到正常小孩该拥有的,也不用烦恼这个年纪不该烦恼的事。」 显然两人的想法达到共识,他开口道谢。「谢谢,那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上班?」 「就今天开始吧?你们总要吃晚餐,家事也该有人帮忙做吧?」 「对。」 成介彻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再拖下去,他怕又要连累儿子跟着他一起受苦,而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 确定得到这份工作后,她问:「那你们晚餐想吃什么?」 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她可以去超市后,再回来看看有什么家事需要做的。 「以健康、清谈为考量,我儿子十分重视这一点 。」他委婉开口,把「机车」用「十分重视」取代。 她认同地点头道:「这种小孩很少见,但这样才是对的。」 成介彻笑而不语,心想,等她真正接触到儿子后,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招架得了他的龟毛诉求,甚至认同儿子的想法? 不管如何,那是未来的事,现在,他暂时不去想这些。 何瑞颐的出现带给成朗桓莫大的惊喜。 成介彻看着儿子吃完何瑞颐做的菜后,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就知道他十分满意她的表现。 之后的每一天,成朗桓的食欲明显增加,而身为受惠者之一,成介彻不得不佩服何瑞颐的细心与用心。 一道菜在她手上,可以用最健康的方式呈现出无限型态,延伸出无限可能,甚至兼顾视觉的享受。 他想这是她受儿子青睐的原因。 而他的家更因为何瑞颐的出现,开始多了点女性特有的温柔变化。 餐桌上、客厅的某个角落,甚至他的房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朵来自花园的小花,它们插在小玻璃罐里,有时是小雏菊,有时只是一把青绿色、散发着淡淡香味的香蜂草。 看似多余的摆役,却为他冰冷、纯男性的空间生入温馨的元素,让人感到温暖、美好,也让他不再烦恼家务琐事,可以将所有思绪放在档案资料上。 这一晚吃完饭,他打开交通大队同事替他送来的资料,思绪便完全专注在上头。 何瑞颐刚洗完碗,不自觉望向他没关的房门,忍不住好奇地问:「桓,你爹地在家休息,还会请人把工作带回家哦?」 不只今天,有好几次她想送饭进房里,看到成介彻心无旁鹜的慎重表情,她也跟着紧张起来,不知该不该喊他。 成朗桓在客厅的书桌前写作业,闻言顿了几秒才开口道:「嗯,爹地在查妈咪出意外的案子,查好多年了。」 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秦,感觉像探人隐私,又怕孩子触景伤情想起母亲,她连忙道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提起母亲的死,虽然好奇,却不敢多问。 垂下密长的睫,成朗桓淡淡地道一一 「没关系,妈咪是出车祸过世的,没找到肇事者,但爹地说事故发生的原因不单纯,他想查清楚。」 他对母亲的印象很淡,全是由过往的相片勾勒出她的模样,即便如此,他还是很想念母亲,当然,这是他藏在心中的秘密,因为他知道,死了就是消失在人间,唤不回来的,想也没有用,只会徒增伤心,他不喜欢这样,索性就不去想…… 「噢。」 何瑞颐看不出他的情绪,淡应了一声后赶紧转移话题。「今天的功课写得怎么样?」 怕成朗桓认为作业太简单,草草写完交差了事,她会再帮他看过一遍,才让他将作业收起来。 「没问题。」 她点了点头,拿出笔记本开始写东西,成朗桓却在这时抬头问:「阿姨,你在做什么?」 何瑞颐刚刚的问题让他有一点感伤,他想与她聊些别的,转移心里讨厌的情绪。 「星期六我想去一趟大卖场,把需要的食材买齐,这样就不必再特地跑出去买了。」 「那……我可以去吗?」他问道,忐忑的语气里有着难掩的期待。 「你也想去?」 他用力点头,澄清漂亮的黑眸流转待期待的光芒,在她面前闪闪发亮。 第五章 「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你要先问过你爹地。」 对于要去大卖场这件事他似乎很感兴趣,只见成朗桓放下手中的笔,立刻冲进父亲的房里,没多久便听到他询问成介彻能不能跟她去大卖场的事。 难得儿子对他有所求,成介彻问:「什么时候去?」 「星期六。」 闻言,成介彻沉默思索着。 晚餐后何瑞颐都会陪儿子写完功课再离开,他在房里就听到客厅传来儿子的笑声,笑声中不时掺着何瑞颐温柔的声调。 那总让他有种错觉,仿佛何瑞颐是他的妻子,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 最近只要看到儿子脸上因为笑而绽放光采,甚至向他提出一般小孩会提出的请求,成介彻的心里就五味杂陈。 就算雷蜜去世时,儿子才刚上幼稚园,不一定记得妈妈的样子,也不一定记得妈妈的温柔,但终究还是在他心里留下阴影。 因为智商比一般孩子高,加上面对丧母,他呈现出超常的成熟度,所以他一直以为,儿子不需要妈妈。 但直到现在成介彻才明白,儿子不是不需要妈妈,而是把那份需要压在心底,不愿表露,不愿让他这个当父亲的担心罢了。 他或许可以用工作麻痹丧妻之痛,雷蜜过世许多年了,痛的感觉已经被时间给平抚,他是不是该再谈恋爱,找个好女人,弥补儿子得不到的母爱,过过正常孩子应有的生活? 对象可以是……何瑞颐? 这样的想法让他的心一紧,感觉有股隐隐骚动…… 「爹地,可以吗?」 儿子的声音让他打住思绪回过神,他给了他一个出其不意的答案。「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他突然想起何瑞颐在面试那天说的话,她说她只是顺着事情的发展来见他,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让这些理不清的感觉,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呢? 一得到父亲的答案,成朗桓难掩兴奋地跑到客厅向何瑞颐报告。「阿姨,爹地说要跟我们一块儿去,可以吗?」 听到成介彻要跟着,她有些讶异,虽不自在,还是点点头。「当然可以啊!」 两父子都去,她至少可以藉由采买知道他们的口味。 「那你可不可以等我写完作业再和你一起列采买清单?」 这样势必会拖到她的下班时间,但当成朗桓用那张萌到爆的脸望着她时,她实在很难拒绝,甚至想要全心疼惜他,只为看到他灿烂的笑。 为自己拿小正太完全没辙的行为暗叹了口气后,她朝他露出一抹笑。「好呀,我等你,你慢慢写。」 闻言,小正太这才定下心继续写他的功课,何瑞颐正巧利用这个空档,帮成介彻送擦澡水进房里。 「成先生,我帮你把擦澡的热水送进来了。」 一如往常,他整个人埋在床上的小方桌,身旁摆满厚重的资料夹,他看得很认真,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谢谢。」 看他沉浸在思绪里,何瑞颐不由得想,他是因为深爱亡妻或是天生正气使然,才会坚持这么多年,也要查出亡妻死亡的真相? 隔了许久,成介彻发现,何瑞颐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他抬起头好奇地问:「怎么了吗?」 神游太虚的思绪猪地被抓回,她迎向他,心脏心虚地狂跳。 除了怕他看穿自己的胡思乱想,她是真的被那张阳刚的俊脸给电到神恍了,只能胡乱在脑中抓了个想法。 「桓要我等他写完作业,再一起列购物清单,上一次看你自己擦澡似乎不太方便,我想问你需不需要帮忙?」 说着说着她尴尬地脸红了,真要命!她什么不说偏挑这个说,他会不会觉得她别有心机啊! 突然听她这么说,成介彻挺讶异的。 他虽然手没受伤,但自己擦身体还是很不方便,儿子虽可以帮忙,却仍是个小孩子。 他不放心要朗桓替他调好热水再端进房里,更舍不得让他那双软嫩嫩的小手去拧热毛巾,再费劲地爬上床,帮体型将近他三倍大的父亲擦背。 何瑞颐出现后,他曾兴起请她帮忙的念头,但想归想,始终没勇气开口,提出这会让她不自在的要求。 但她主动提了,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如果你方便的话,就麻烦你了。」 听他这么答,何瑞颐有种想要拿头撞豆腐的冲动,她这摆明了是自寻死路啊! 从一开始,她便被他浑身肌肉的猛男样给电到神魂颠倒,如果真碰到、感受到他结实肌肉的温度触感,她会不会失控扑倒他啊? 她又羞又赧又懊恼,心情复朵得不得了,脸上却不得不故作镇定地扬起笑。「噢,好、好啊!不麻烦、不麻烦。」 成介彻见她的脸烧得通红,话说得结结巴巴,心里不禁莞尔,是她说要帮忙的,怎么反而害羞了起来? 他不由得兴起想要逗她的冲动,却终究忍下了。 难得找到一个儿子喜欢、满意的管家,他不想吓跑她。「那你帮我擦后背就好,这里我比较难擦到。」 「好。」 在骑虎难下的状况下,她硬着头皮,弄湿毛巾后开始帮他擦背。 当她拿着毛巾,由他宽阔的肩膀擦起时,她不由得在心里发出赞叹,这男人的肌肉真是漂亮得惊人呀! 黝黑的肌肤光将有力,每一寸线条结实得没有一丝赘肉,这样的好体格,实在太引人犯罪了! 何瑞颐浑然不知,当她的手上下移动的同时,成介彻被她温柔的手劲给诱惑了。 她无心的碰触,每一下都带着挑逗,让他的身体渐渐发热,呼吸变得粗重,恨不得抽掉她手中的毛巾,让他的肌肤确实感受软嫩手心带来的美好触感。 当她手中的毛巾顺着他的背脊向下将向腰际时,一股触电般的酥麻窜向全身,血液宛如一股热浪,在体内翻腾,他沉着嗓开口道:「好了,其他的……其他的地方就让我自己擦吧!谢谢你!」 「好,那我先出去喽! 」 虽然不是很明白他的声音为何突然变得粗嘎,身体灼人的热度更是透过毛巾沁入掌心,连肌肉也变得紧绷,但她乐于结束这让她脸红心跳的一切! 何瑞颐收拾完水盆毛巾后,落荒而逃…… 【第三章】 星期六中午,何瑞颐开着成介彻的车,与成氏父子来到附近的大卖场,准备大肆采购。 因为早餐吃得简单,两父子未到中午用餐时间,便嚷着吃完午饭再去采购。 卖场里有几家餐厅,免去了他们找地方停车吃饭的麻烦。 何瑞颐并不饿,但见他们兴致勃勃,便顺了他们的意思,假日的餐厅人潮众多,提早用餐避开巅峰时段也不错。 车子来到大卖场的停车场,停妥车后,何瑞颐从后车厢将成介彻的轮椅拿出来推到门边时,成介彻正打开车门准备自己坐上轮椅。 「等等!」何瑞颐急急将轮椅推到他身边,踩下固定板后,走到他身侧想扶他。「我扶你。」 想起康医生说过的话,成介彻不是一个听话的病人,她既然接下管家的工作,就应该确保他不会再受伤。 闻言,成介彻不以为然地挑眉道:「我自己可以一一」 看着他健壮的手臂为了撑起身体,绷得紧紧的甚至冒出青筋,她瞧得心惊胆跳。「还是让我扶你,好吗?」 「我说没这个必要。」 他面有愠色地嘟嚷,浓眉拧得更紧。 他还没这么窝囊,需要人扶才能坐上轮椅,况且她看起来那么娇小,哪有办法分担他的重量?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知道这个男人就算受了伤也不忘使命,忠诚扮演着维护正义的角色。 现今社会很需要像他这样的人,但为了不让小正太的爸爸变残障,她这个管家有义务介入帮忙。 她忍不住板起脸,「在未受伤前你是条硬汉、是正义超人,但受伤后,你这些特质请跟着休假,安分当个伤患,好好养伤。」 见这不知死活的小女人胆敢反驳他,他撇了撇嘴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儿子温徐的嗓音介入。 「爹地,医生叔叔说你不能再让腿断一次,我看你还是让阿姨帮你比较好,我去推推车喔!」 像是预料到父亲会暴跳如雷,说完,他一溜烟地跑开。 「喂,奥小子你一一」他跑得太快,成介彻连怒气都还没飙出,便不见他的踪影。 若是平常,他早把他揪住了,哪会让他跑得不见人菱? 何瑞颐被他咬牙切齿的模样逗笑了。「刑警大人,您还是勉为其难攀着我的肩吧!」 第六章 成介彻眼底映入她弯唇浅笑的模样,黑眸微微一眯。 她只是微微一笑,怎么有种连眼睛都在笑的感觉?而且那笑容该死的甜美,竟让人忍不住想回她一抹微笑…… 隐隐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微微扯动,他赶忙抿住唇,心想自己真的是发神经了。 他甩了甩头,甩去奇怪的想法,嘟嚷了句,将健壮手臂攀在她纤细的肩上后,整个人一僵。 她的肩膀圆润小巧,仿佛只要他多出一分力,她的肩头就会被他折断。 见他沉重的手臂搭上肩,何瑞颐的心怦然一跳,这样的姿势是不是太亲密了? 他的手好重,略高的体温朝着她的颈后不断辐射出暖流,让超级怕痒的她无来由泛起疙瘩。 她知道,她的每一颗细胞都强烈感觉到他的阳刚、他的男性费洛蒙。 为什么会这样? 何瑞颐还没时间去厘清,却感觉他为了站起来,整个人朝她贴近,那太过亲密的距离让她全身紧绷、发烫。 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即便心里这么想,她仍必须让他依靠,让他顺利坐上轮椅,而把自己逼进这样窘境的,就是她自己。 面临窘境的不只是何瑞颐,成介彻一靠向她便觉得事情不妙。 她的娇柔与甜甜的香味不断窜入鼻息,透过呼吸系统进入他的身体,沸腾了他沉寂多时的血液。 他有股想将她拥进怀里、吻住她的冲动……一察觉到自己宛如色鬼般的想法,他暗暗低咒了一声。 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因为她身上的香味是具有挑逗成分的香水,还是他的自制力也跟着腿伤休假去了? 想到这一点心头涌上说不出的烦躁,他不敢与她有更多的接触,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坐上轮椅。 轮椅因为他粗暴的动作发出砰哐一声,何瑞颐被他的动作以及发出的声音吓得没了绮思。 「你……还好吧?」 成介彻的体型原本就很高健壮硕,坐在轮椅上有种巨人坐小板凳的诡异视觉效果,加上他粗暴的动作,她真的挺怕轮椅会被他坐坏。 塞进用以代步的狭小天地,他绷沉着脸回道:「我好得不得了!」 正想着他看起来有些言不由衷,成朗桓推着推车走了过来,「我们可以走了吗?」 甩开方才与成介彻的暧昧,她在成朗桓推着推车走到身边时点了点头,两大一小选了间餐厅,准备填饱肚子。 进入餐厅点完餐后,何瑞颐带着成朗桓去洗手,成介彻因为行动不便,就直接用纸巾擦手,做餐前的清洁动作。 洗完手,成朗桓跑到餐厅的阅读区看书,座位上只剩两人独处。 因为成朗桓不在,又加上刚刚扶他坐上轮椅的暖昧,两人间充斥着说不出的尴尬氛围。 何瑞颐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打破尴尬的气氛,前方突然传来怒咆、争吵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死三八!不是已经说好,孩子这个星期来跟我过周末,你野到哪儿去了?居然把孩子丢在家里?」 男人气得脸红脖子粗地咆哮,女人不甘示弱地激动叫嚣。「孩子跟你过周末有什么用?你不是成天带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嗯嗯啊啊?就算她一个人留在我家,也好过去你那边看活春宫!」 男人被激得火了,揪起女人的领子就要揍她一拳,十多岁的小女孩见状,哭哭啼啼地拉住爸爸的手哀求。 「呜……爸爸不要打妈妈…… 」 「你滚一边去!」男人甩开小女孩,小女孩一个重心不稳,撞上餐厅的桌子。 这家人上演的家庭伦理悲剧引起骚动,餐厅里三三两两的客人朝混乱源头望去,交头接耳讨论着。 「这实在太不像话了!」 不像人们只是好奇、担心会不会上演社会案件,甚至怕被波及,成介彻内心的正义之铃大响。 知道眼前的暴龙行动起来有多吓人,何瑞颐情急之下,压住他的手。「不要冲动!」 「冲动?」他半眯起眼盯着她,直觉认定她与那些在一旁看戏的人一样,脸色变得紧绷。 「你知不知道冷眼旁观会造成什么结果?」 她可以听得出来,他几乎是咬牙挤出这几句话,嫩掌下的肌肉也因为他胸口沸腾的正义感,变得火热、坚硬得像石头。 「我当然知道……」 不等她说完,他粗声粗气地问:「那你还阻止我?」 「你现在不适合介入……」 不阴止他,万一又受了伤怎么办? 若得再进医院,见到康医生,她不敢想像,康医生脸上的表情会有多精采。 「不管会出人命的!」 维护社会治安、保护人民的人身安全是警察的首要工作,不管人心是否险恶、世态是否凉薄,都不该放任这种情况在面前上演! 相较于他热血沸腾的激动,何瑞颐就显得冷静多了。「会管,但我会直接报警,请警方处理。」 太阳穴隐隐抽痛,她头痛地想,如果抑制他旺盛的正义感也是她的工作,那么她会很累。 「我就是警察,还报什么警?再说要等警察来,他们可能早就大开杀戒了。」 她忍住叹息,没好气地浇了他好大一桶冷水。 「不要忘了,你是休假养伤中的警察!还有,餐厅的保全人员会制住他们,应该很难大开杀戒。」 因为何瑞颐的话,成介彻胸口越得沸腾的正义之火,瞬间被浇熄。 火源被浇熄,情绪却依旧激动,健壮胸口甚至因为呼吸急促而远烈起伏,可无奈的是,这份激/情没办法持续太久。 因为眼前拿着手机报案的女人,一手压在他的手臂上。 原本想开口反驳什么,但当视线定在两人交缠的手上时,他恍了神,连想说什么也忘了。 他的手黝黑结实,她的手秀气白嫩,强烈的肤色差异以及肌理质感,对比出两人的不同…… 蓦地,成朗桓听闻动静,神情紧张地冲回座位。 「爹地!」 脚步一定他便发现,父亲破天荒的没上前阻止前方激动的状况。 瞅着儿子紧张的模样,成介彻心里一片温暖。 这小子虽然老成得令他无言,但不可否认,若没有他,失去雷蜜之后,他没有办法这么快站起来。 「我……忍下了。」 成朗桓垂下如墨玉般的眼,看着那搁在父亲手上、白皙秀气的手,淡淡地道:「如果阿姨没压住你,你应该早就暴冲了吧!」 虽然他不是很懂,那么秀气文雅的何瑞颐怎么有办法压制住父亲野兽般的惊人力气? 但他却怕这句话一问出口,会让父亲挂不住面子,所以忍住没问。 何瑞颐一报完案、结束通话,听到成朗桓的话,尴尬地连忙抽回手,懊恼自己怎么会忘了把手缩回来。 这男人也真是的,居然任凭她压抓着他的手臂,是存心让她发现自己忘了缩回手而尴尬吗? 她一缩回手,男人黝黑的肌肤立即留下被紧抓过的掌痕,显示她握住的力气有多大。 幸好他够黑,若不是凑近看,应该看不出来,但很不巧的,三个人的视线全落在他的手臂上,要不发现也很难。 成朗桓露出恍然大悟的微笑。 「噢,原来阿姨的力气挺大的。」 何瑞颐尴尬地一楞,但随即释怀,力气大总比被误会自己对成介彻别有意图来得好。 「坐好,准备吃东西了。」 成介彻的眼角余光瞄到,那对吵得几乎要杀了对方的怨偶已经被餐厅人员架开,请到另一个角落去。 成朗桓点了点头,何瑞颐乐见他们不再追究她刚刚忘了把手收回来的窘况,才拉着椅子准备坐下,却见某个不明物体朝成朗桓的后脑勺飞来,她的心藏几乎要停了。 「朗桓,小心!」 出于直觉,她不假思索的奔至成朗桓身后,张开双臂,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地抱住他,替他承受突如其来的危睑。 事情发生得太仓促,成介彻来不及制止事情的发生,只见何瑞颐一声痛呼,蹲了下去,那无端飞来的武器也跟待落在地上。 成介彻看看掉在地上的「武器」,脸都青了。 那是一只有着三寸细跟的红色高跟鞋,来源处便是刚刚争吵的那对怨偶。 两人在各自被保全人员架开后,还想和对方决一死战,高跟鞋便是女方祭出的杀手锏,可惜方向感太差,砸中了餐厅里的人。 他生平最讨厌生起气来就像发疯的女人,无论再怎么生气,也该看看场合再撒泼啊。 第七章 这下好了,波及无辜,若不是何瑞颐护住儿子,那只高跟鞋就要砸中他的后脑勺了。 足以想见,细鞋跟对上小孩子的脑袋瓜,会导致什么结果。 想到这点,他沉绷着脸,捡起高跟鞋,当着那女人的面,将那只肇祸的高跟鞋单手折断,冷冷地道:「管好你的脚以及方向感!」 被成介彻凌厉的黑眸一瞪,女人吓得花容失色,「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我不是要丢你,有有、有没有受伤?」 成介彻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直接转向何瑞颐问:「你没事吧?」 她一手扶着餐桌边缘,一手压着被高跟鞋砸到的肩膀,不确定地说:「嗯……应该还好吧?」 她压着痛处,没有感到湿意,猜想应该没有流血。 听她似乎颇为痛苦,成朗桓由她的臂弯下钻了出来,心里有着满满的感动与忧心。 「阿姨……你很痛吗?」 何瑞颐直觉护住他的反应,滋润了他没有母亲疼爱的心,让他不自觉对她流露出不仅仅只是对「管家」的关怀。 看着他俊眉微拧、脸容带愁,如水晶般的眸子仿佛会涌出水来,何瑞颐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朝他摇了摇头后,强忍着痛,扯出一抹微笑。「阿姨没事,你没受伤真是太好了。」 成朗桓不是傻瓜,看着她疼得脸色发白,大概也猜得出,她一定很痛,只是为了不让他自责,才忍着说没事。 那份温柔,让成朗桓俊美精致的俏脸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 他从不知道这就是被人疼爱保护的感觉,虽然父亲对他很好,但她却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成介彻虽然喜欢看着儿子与她相处时所散发出的温暖氛围,但还是不得不开口介入。 「先让我看看你伤得怎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只是不想让儿子担心,才说自己没事,但他知道,她其实很痛。 看她强忍着痛,他心里有些担心也有些生气,气她只顾着别人的感受,却不懂得爱惜自己。 见他推着轮椅来到她身边,伸手就要扯她的衣服,何瑞颐一阵羞赧,尴尬得脸都红了,连话也说得结结巴巴。 「你、你……真的不用帮我看啦!我没事……」 成介彻皱起浓眉,说得理所当然,「不帮你看伤得怎么样,怎么做后续的处理动作?」 太久没和女人相处,加上热心率直的个性,使他一时没想到两人的性别差异,也没想到正在公众场合,伸手就要拉她衣服的举动有多唐突,只当她是个生病却不愿看医生的小孩。 何瑞颐慌了,像遇上恶徒色魔的小可怜,将手交叉护在胸口,誓死扞卫自己的清白。 「不要,你别这样啦!」 说着的同时,一双眼还紧张地扫着四周,深怕他们就会成为下一组被关注的焦点。 成朗桓在一旁看着,从容不迫地说出心里想法。「爹地,你这样很像强抢民女的恶霸……」 儿子这番话猛地打醒成介彻,他不自在的抓了抓短得不能再短的发,窘红着脸僵在原地。 「我帮阿姨看就好。」 不理会父亲手足无措的尴尬模样,他转向何瑞颐问道:「阿姨,那我们去厕所,我帮你看看,好吗?」 因为何瑞颐刚刚奋不顾身保护他的关系,他现在只希望能为她做些什么。 成朗桓的询问让她羞红了脸,虽然他也是男的,但年纪还小,不足以造成她的不自在,而且男孩显然比他的父亲多了丝细腻。至少知道要把她带进厕所看伤处,而不是要她当众拉下袖子露出肩…… 只是话说回来,若成介彻有那一份细腻,要将她带进厕所看她的伤处,她也不会答应。 男人与男孩的危睑性差太多了,她若真的让他带进厕所看伤口,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毕竟这一阵子的相处下来,她可以强烈感觉到,两人之间有一股说不出的暖昧氛围。 但也许是她对他有所感觉,才会有一厢情愿的想法,无论是不是她想太多,她还是得避避这种会让她陷入菩迫的状况。 「那……麻烦你了。」 无法拒绝他是一回事,没有人帮忙,她也没办法看到自己的肩膀伤到什么程度。 成朗桓回以一抹足以让天地失色的灿烂笑容。「不客气。」话落,他转向父亲道:「爹地,我们马上回来。」 看着变节的儿子,成介彻僵着脸,不自在地点了点头。「看仔细些,回来再回报状况。」 「yes,sir! 」 成朗桓做出帅气的敬礼动作,同时逗笑了两人,让气氛多了和谐欢乐。 殊不知,他们此时的互动在外人看来,根本是共享天伦之乐的美好画面! 【第四章】 在成朗桓帮她看过肩上的伤,证实被砸到的地方只是微微红肿后,何瑞颐在逛卖场采买食材时,顺道在附近的药局买了贴布,打算回家再贴。 见她无大碍,成介彻没多说什么,直到她煮完晚餐,将衣服洗过晾好后,来到他的房前敲门告知准备下班时,他才说:「门没锁,你方便进来一下吗?」 听到他低沉的回答,她的心扑通扑通乱跳。 这一阵子相处下来,每一次的接触都让何瑞颐强烈感受到他的男性魅力,使得她再也没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他。 即便紧张,她还是整了整情绪,应了声后,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房她便发现,这个男人超级怕热,一回到家就是脱掉上衣,裸着上半身,躺在垫着凉席的床上。 掉到腰线下的宽松运动裤露出内裤裤头,以及隐隐可见的浓黑卷曲毛发……只要再往下一点就会露出他的一一 她打住思绪,脸蛋红透。 她不得不承认,成介彻强壮健硕的好身材,会让女人大喷鼻血。 奇怪的是,她一向对浑身肌肉的男人反感,但最近看着成介彻,总觉得他愈来愈可口,让她好想咬他一口,试试他的肌肉口感。 突如其来的遐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脑中居然浮现这么奇怪的想法。 她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找回平静的声音才问:「有……嗯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发现她尴尬得不知往哪儿摆的眼神,他拉了拉薄被遮住自己才说:「电视柜上的那瓶药给你。」 看着他的动作,何瑞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太明显了,很没有礼貌。 只是这时若开口道歉,不就让他知道,她会脸红的确是因为他? 她只能粉饰太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将视线落在电视柜上那一瓶跌打药膏上。 「这是……」 「推拿用的,对撞伤很有效,药膏是纯中药制成,不含化学药刑,是警察同济们一致推荐的品牌。」 对过于拚命、时常撞出一身伤的他来说,是很实用的必备良药。 何瑞颐以为他已经忘了她受伤的事,毕竟从在大卖场采买,一直到回成家,他都没再提起这件事。 直到看到那罐跌打药膏,她才知道,他并没忘记。 「噢,谢谢。」 她言不由衷地道谢,其实心里颇为苦恼。 买完贴布后,她一直想着该找谁帮她贴?现在就算有一罐好用的跌打药膏,她自己也很难抹得到啊! 见她面有难色地皱起雅致的细眉,他开口道:「回去有人可以帮你吗?药膏薄搽一层后要推一下,效果才会好。」 她受伤的位置是离肩约一寸的地方,她自己就算可以抹得到,也很难施力推抹,如此一来,药膏的效果会降低许多。 何瑞颐一脸不自在地回道:「没,没有……但我想……我应该自己可以……」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 心跳因为他的话漏了几个节拍,她惊诧地瞅着他。 看她夸张的反应,他解释,「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很感谢你帮桓挡了一劫,也顺便为下午的唐突举动向你道歉。」 没想到他会道歉,何瑞颐反而有些不自在。 「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关心我。」 这话讲出来后她却觉得有些不妥,这么说,会不会有往脸上贴金的感觉? 多怕她会因为他唐突的举动而产生不好的印象,成介彻暗暗松了一口气。「那要我帮你吗?」 这时候她若拒绝,是不是反而显得她想太多了?况且她的确熏要帮忙。 犹豫了片刻,她点头道:「好、好吧!」 她将跌打药膏递给他后,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心里不断说服自己,只是碰个肩膀,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八章 因为今天穿的是格子衬衫,她得解开几颗扣子,将衣服往后褪一些,才能顺利露出肩膀。 虽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她却羞得面红可赤。 庆幸她是背对着他,不会让他发现她脸红了。 但何瑞颐猜错了,即使她背对着他,但成介彻还是可以发现,她线条柔软的侧脸染着粉色红晕。 成介彻看着她害羞的模样,动作僵硬地拉下她的袖子,露出小巧肩头,幽黑眸底越起火苗,喉咙干哑。 她好白,那一截线条圆润的巧肩水嫩白皙,让他情不自禁想伸手亲抚,验证是不是如想像中的渭腻。 久久没听到他的动静,何瑞颐侧过脸问:「看到伤处了吗?」 抑下心中属于男人的兽性,他清了清喉才道:「我先抹上一层药,再帮你推,这个动作会有点痛。」 「好。」 听着他打开药罐的声音后,她感觉他手心的温度贴近,整个人像突然靠近火源似的,全身绷紧。 察觉到她的僵硬,他问:「你很怕痛吗?」 其实她最怕痒,但这么回答似乎挺奇怪的,她只好避重就轻。 「一、一点点。」 「我会尽量轻一点。」 难得大老粗会说出如此体贴的话,她轻声道谢。「麻烦你了,谢谢。」 「你是为了桓受的伤,帮你是理所当然,你不用这么客气。」他边说边用粗指挖取一些药膏,涂抹在她肩上红肿之处。 也许是因为怕弄痛她,何瑞颐可以感觉他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推开,动作十分轻柔,内心不由得一阵温暖。 「换作是任何人,都会和我作相同的决定。」何瑞颐如实开口。 「或许。」 变质的社会风气让人心跟着变得丑陋,他不认为有人会为了保护陌生小孩而受伤。 虽说她是他的管家,但毕竟才刚上任,能在面对危险的当下,毫不犹豫地以朗桓的安全为第一考量,让他无法不感动,也因此对她的好印象大增。 「其实桓那么可爱,谁会舍得他受……啊!」 想起成朗桓那小正太,她嘴角才扬起笑,却因为他突然加重的力道而惊呼出声。 成介彻连忙顿住动作。 「弄痛你了吗?」 她的肌肤本就娇嫩敏感,受伤之处被他粗糙的指腹摩揉得更加红肿,显得格外突兀,他不由得懊恼地皱起眉。 明明他已经放轻手脚,怎么还是弄痛她了? 「有、有一点。」 不知道是因为药膏,或是他粗糙的指腹带着火种,被他揉压之处像被种下无数簇火苗似的,发痒、发麻、发热,让她不由自主想缩起肩膀,呼吸愈来愈困难……连发出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带着勾人的微哑。 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帮她揉到这里就好了的同时,成介彻开口道:「我想应该差不多了。」 再帮她揉下去,他怕她娇嫩的皮肤会破皮,让她受到二度伤害。 不只如此,看着她在他轻柔的揉抚下,甚至情不自禁发出痛吟…… 种种反应,加上那一截嫩白的肩,加强了他脑中的想像,形成天大的诱惑,影响着他的理智。 不!不能再任由思绪放纵下去!否则他肯定会失去控制,顺势把她的衣服脱了,再将她带上床! 当这样的画面浮现脑短,竟有种野兽将猎物拖进洞里,准备大快朵颐的错觉…… 意识到脑中浮现如此下流的想法,他心一凛,暗自咒骂着自己像发情野兽的行为,顺便将那幅不可能会发生的画面抹去! 他怎么也没办法理解,早已麻痹多年、波澜不兴的心,怎么会因为她的出现,而起了波动? 闻言,何瑞颐暗暗松了口气。 「噢,谢谢你。」 话落,她赶紧将衣服往前拉,再扣上扣子,「成先生,那我先下班了,明早我会过来准备早餐,顺便送朗桓上学。」 他暗暗深暇了一口气,直到紊乱的呼吸恢复原有的频率,才开口。「我不送你了,你路上小心。」 「我知道,你好好躺着休息,不要到处乱跑,晚、晚安。」 成介彻看着她一说完话便逃之夭夭,又是好笑又是懊恼,她铁定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了。 只是……她会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说了明天早上会过来送儿子上学,他还真担心,自己会吓跑这位千挑万选出的管家。 何瑞颐压根儿不知道他的懊恼,只是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冲出房间,直到拿好包包,来到大门口,感觉由庭园吹拂而来的空气有多新鲜、多凉爽,她这才惊觉,自己绷得有多紧、他房中的空气有多么稀薄……气氛有多么暧昧! 天哪! 她捧住热潮上涌的脸,懊恼地低吟了一声。 她才二十多岁,感情史并不羊富,大学至今谈过的恋爱均无疾而终,直到拿到教师证照后,她才决定将所有感情投生在教学上。 可借,她的运气一直很不好,找不到学校的窘境让她不得不在目标上暂时转个弯。 来到成家,顺利得到管家的工作后,她期许能有崭新的未来,却没想到,竟因为遇上正气凛然、男性费洛蒙分泌过盛的男主人。 而撩动平寂已久的心期,犯起花痴? 更要命的是她不只为男主人犯花痴,也爱死正太小主人啊……想到这点,何瑞颐内心不由得一凛,希望她不要因为这一点,被他们吃得死死的啊! 晚冬,阴雨绵绵下了一整个早上,过了午后,雨终于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出,阴霾天气瞬间被晴空取代。 见到暖呼呼的冬阳,何瑞颐赶紧将移到屋内的衣服,重新挂回晒衣竿,接着又匆匆下楼,脚步一定,她突然想起,从早餐后似乎就没看到成介彻了。 才想起他,何瑞颐忍不住脸红了。 来此当管家,转眼将近两个周了,这两个月来,她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快适应管家生活。 有大部分的原因是,成介彻还挺好伺候的,为他准备三餐总是带给她莫大的成就感,因为不管她煮什么,他都一扫而空,不留半点剩菜。 成朗桓的转变更令她的成就感飙到最高点。 几个月前的成朗桓看起来虽健康,但还是偏疲,没想到她才接管他的饮食几个月,他的身高与体重便因为营养美味的伙食,长到这个年纪该有的程度,连心情也比她初来时开即许多。 看着他的转变,她心里总是不由得感叹,再怎么早熟毕竟只是个孩子,还是需要母亲的呵护与照顾啊。 而唯一让她无法适应的是,她与成介彻的相处…… 只要在成朗桓去上学、家里只到两人时,气氛便会陷入一股说不出的暖昧中。 就像那晚他替她抹药膏、揉压痛处的感觉一样,空气像被抽光似的,呈现着令她无法呼吸的稀薄,症状之严重,总让她以为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但她知道,问题出在成介彻身上。 虽然两人刻意维持着距离,但她还是可以感觉,他们像是两块正负极的磁铁,就算想逃避,却无法控制的愈靠愈近…… 这情况让她感到纳闷,究竟是因为两颗同样孤单的心互相牵引,或纯悴是男人、女人之间的吸引? 这是她头一次对男人产生这样的感觉,她不知道是因为喜欢小正太,所以连带看「爱屋及乌」,还是……她真的被他给迷住了? 只要思及成介彻,她便觉得思绪混乱,脑袋无法正常运作,到最后,她放弃思索,决定继续顺其自然。 打定了主意,她这才能与成介彻「相安无事」地相处,尽责当他的管家,做好该做的事。 心里虽是这么想,她却忍不住绕到他的房前,找了个藉口敲了敲门才说:「成先生,需不需要帮你送怀咖啡进去?」 何瑞颐在门口等了大约一分钟没有回应,于是敲了第二次,又等了一会儿得不到回应,她好奇地想,他睡着了吗? 这也不可能,成介彻这男人像过动儿,十分钟没动腿会痒得像长虫似的,睡觉绝不是他的选择。 一般骨折的愈合期是两到三个月,但依受伤的状况,时间可能缩短或拉得更长,有的甚至需要半年以上的休养。 如今虽然还不满三个周,但显然这个请假在家的男人,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她曾经看过男人不安分的在床上举着哑铃,训练强化他那已经完美到不行的胸肌以及结实的手臂。 第九章 如果他不是一只脚打上石膏,她觉得他会做上所有健身运动,不过如果他能动那么多,应该也不会心不甘情不愿的请假在家了。 想着,她心里隐隐浮现不妙的念头。 他的房间外有一条通往后院的走道,小小后院有个后门,走出去约十五分钟,可以到达社区公园。 社区公园规模不大,但绿木扶硫、有池塘和简单的运动游乐器材。平时有不少老人会在大树下下棋、聊天。 这男人不会是溜出去了吧? 上一次,他偷偷溜了出去,救了个在公园池塘溺水的小孩,果断的做了cpr急救后,拴回一条小命。 刑警大人奋不顾「腿」的英勇行动,除了让他的伤势加重外,更再度成为这附近的风云人物。 为此他沉寂了一阵子,在她以为他会好好弄伤的时候,刑警大人又不见了? 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成介彻真的不在房里,她感觉一股怒气由胸口缓缓窜起。 自从上一次的救人事件后,成介彻安分地没再让自己的腿受到n度伤害,她以为自此天下太平,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男人过动的程度。 只要一想到他可能再次受伤,她的一颗心不由得吊得老高,何瑞颐恼怒地放下手中的托盘,由后院走了出去,循着往社区公园的路线沿路找人。 过午的社区街头不见半个人影,何瑞颐却不放过半点细节,张大眼四处张望。 在那同时,脑中却突然冒出可笑的想法。 其实要找成介彻不难,只要高呼一声「救命呀!」,正气过旺的成介彻一接收到,应该就会像穿梭城市打击罪犯的蜘蛛人一样,唯地出现在她面前吧? 不过那只是脑中想像,她才不会直到学电影情节,呼唤英雄出现,这么找下去,她要找多久才能找到他? 走过有着大树遮阴的社区公园,她望向空无一人的运动游戏区,后悔刚刚走得太仓促,忘了带手机,也没注意成介彻是不是将手机带了出去,现在只能四处走走看看,碰碰运气。 在她逛了社区公园一圈后,热得浑身发汗,心里有些烦躁,她把这归因于这又是雨又是大太阳的关气,把人的心情搞得阴阳怪气。 走了会儿,看见前方一裸大树随风摇曳发出沙沙声响,阳光从树叶间筛落,映了满地细碎光影,看起来美极也凉极,何瑞颐不自觉朝那片阴凉走去。 纳了会儿凉,她准备放弃走回成家时,眼底蓦地映入一幕奇怪的景象一一 远远的,有个手拄着拐杖的强壮男人背着老婆婆朝她缓缓走来,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手拄着拐杖就表示脚有问题,既然脚有问题又怎么背人?! 何瑞颐还来不及理清,便因为男人愈靠愈近,清楚看见他的长相,不禁脱口而出:「成介彻!你到底在做什么?」 乍见他时,她无法否认,这个充满正气的男人带给她多大的震撼、感动,以及更多、更多的喜欢。 试问,往现今的社会,还有谁愿意无私地付出满腔热血,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呢? 只是感动归感动,她还是为他荒谬的行为感到生气,这个男人根本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成介彻看到她,先是一楞,接着心里暗叫了声苦。 自从何瑞颐成为他的管家后,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自由的拄着拐杖,想上哪儿就上哪儿。 因为何瑞颐百分百遵循康学谦那混蛋医生的话,把他看管得死死的,哪儿都不准他去,就算只是到社区公园呼吸芬多精也不行。 原因就在家里到社区公园那一段大约十五分钟的路程! 天知道,他就算拄着拐杖,也只需要花不到十分钟就可以到公园,她偏偏固执的要他坐往家中庭园透气,就只是希望他好好的、静静的休养,等待脚伤侄愈? 因为行动被限制,这一阵子他真的闷坏了,所以才会趁她煮饭时偷偷溜了出去。 到社区公园晃了一大圈,遇到一阵雨,他在便利商店坐了一下,等到雨停,又看见在树下下棋的老人重新回到原地继续厮杀,他观了会儿棋,便遇到此时背在身上的阿婆,接着,走不到两步,他就看到她一脸惊讶的出现,对着他丢出愚蠢的疑问。 「婆婆摔了一跤,我准备送她回家啊!」 下棋的老人将他视为英雄,就算他的脚打着石膏也仿佛没看见,很自然的帮他把老婆婆扶上背,让他这个断腿英雄背老人回家。 何瑞颐快被他气死了,她不是没眼睛,当然看到他的举动显然是要背老婆婆回家。 但他有没有考虑到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断了一条腿耶!断了一条腿的人居然还可以背人回家,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状况? 「我当然知道你要背婆婆回家!」她挤出忍着怒气的声音。「我是问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她当然相信他有绝对的体力可以背老婆婆回家,但难保中间不会出什么意外,让他的断腿受到n度伤害啊! 她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如果他安分一点或许过不了多久,回医院照过光片,确定骨头愈合了,应该就可以拆石膏了。 但依他如此过动的情况看来,她实在不敢乐观困。 阿婆也知道背着她的少年家腿不方便,于是拍了拍他宽厚的肩道:「少年家,没关系,刚刚只是脚拐了一下,我自己慢慢走回去就可以了。」 成介彻不敢置信地咸:「怎么可以?」 「你的腿当然不可以!」驳了他一句的同时,她瞥见他的额角冒出汗珠,忍不住掏出手帕替他擦汗碎碎念。 「你真的是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过动儿耶!」 随看她留在身边的时间越长,成介彻已经很习惯她时不时的明念,却又情不自禁关切的举动。 这会儿听到自己的义举被形容成过动儿,他有些不满,很直觉的作出想张嘴咬她手的动作。 「我知道自己当然可以!」 阿婆属于矮瘦体型,背着她,他几乎没什么感觉,加上有拐杖可以支撑,他并不以为自己会因此受到二次伤害。 看着他作出龇牙咧嘴想咬她的动作,她忘了阿婆的存在,没好气的拿手帕在他刚俊的脸上胡乱抹了几下,才恨恨的提醒。 「你最好不要一个不慎,反而让婆婆摔伤,到时就成了『好心做坏事』的最佳典范。」 成介彻好脾气地任她把他的脸当桌子擦,等她拿开手帕才说:「好啦!不然你回去开车,我们一起送婆婆回家?」 他一心想帮人,一时间也没想那么多,经她这一提醒,他才发现她的顾虑没有错。 见他黝黑的脸庞隐隐透着被她粗鲁擦过的红痕,又受教的打消背阿婆回去的直念头,她愧疚地问:「没有弄痛你吧?」 「有,回家后你得补偿我。」拗她做个甜点来祭祭五脏庙也不错。 何瑞颐也没多想,巴结地道:「好啦!我会好好补偿你。」 讨了甜头,成介彻满意地点了点头,忙着和她说话,浑然忘了阿婆伏在他的背上,嘴角含笑地看着两人看似亲密的互动,迳自猜想他们的关系。 看看何瑞颐匆匆离开的背影,成介彻没好气地咕嚷了句。「这女人,真的是名副其实的管家婆。」 伏在他宽肩上的阿婆听到他的嘟嚷,笑着安慰他。 「少年家,听某嘴,大富贵啊!」 成介彻一愣,随即尴尬地笑了笑。 「她……不是我老婆啦!」 「哦,所以不是老婆,就是女朋友喔? 」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她再笨也猜得出两人的关系。 「也、也不是女朋友啦!」 阿婆不可思议地惊呼。「厚,那就卡紧让她变女朋友啊!身边有水当当的小姐,可不要错过啊!」 虽然她不认识两人,但见两人不但外型登对,又都是热心善良的人,所以忍不住以过来人的心态提醒他。 「我知道……」 这几个月来,成介彻可以强烈感觉到,两人之间有看无法漠视的吸引力,他相信何瑞颐也有相同的感觉。 最重要的一点是,儿子喜欢她,看着朗桓因为她而日渐开朗,他对她有说不出的感激。 其实成介彻心里很清楚,他迟早会展开行动的,只是仍犹豫看,该怎么开始才不会吓到她? 这是个需要好好思考的问题…… 第十章 【第五章】 在他陷入思绪的同时,阿婆拍了拍他的肩。「车子来了。」 成介彻回过神,打开后座的车门后,才让她将圈着脖子的手松开,直接滑坐在椅子上。 一切准备就绪,车子才上路,阿婆便大力鼓吹两人要把握彼此,甚至开始推销对方的好处。 阿婆说一一 你不要看他跌断腿拄着拐杖,这手臂的二头肌可有力的呢!肩膀又宽又厚,手臂强壮勇健,就是要这款「汉草」的查雨人才可以带给女人安全感啦! 何瑞颐尴尬地笑而不语,她不否认,成介彻阳刚酷帅,充满性感魅力,他的二头肌也的确强壮迷人,连体格也让人充满安全感。 但此时,她没办法回应阿婆所陈述的外型优势,只想掐死从头到尾一直没说话,只是用饶富兴味的眼神看着她的成介彻。 这恶劣的男人存心想看她被阿婆逗得脸红吧? 她好想踩他一脚「重重」地提醒他,适时说些什么,转移阿婆的话题,却碍于阿婆在场、她还在开车,只好勉强分神赏他几记狠瞪。 接着,阿婆说完成介彻的好后,开始说起她的好,宛如媒人婆的行为,让她脸红得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成介彻瞬也不瞬地凝视她红粉脸,嘴上含笑,眸底却藏着怒气的眼,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与欢喜。 在她成为他的管家后,他发现他枯燥乏味的日子变得有趣。 明明她长得就不是一副管家婆的脸,却管他管得彻底,每当他违筒她的意思时,她就会露出恨他恨得牙痒痒的模样。 那时的她没有平常温柔端庄的气质,却让他深刻感觉到,她对他付出的关切。 那份关切,滋润了他失去妻子后,孤单的心,而阿婆的话,让他意识到,他要把握她! 于是就在各怀心思的情况下,他们顺利送阿婆回到家,两人收到一大罐腌萝卜干当回礼,回程只剩两人的车上,陷入一片静默中。 成介彻因为认真思索着他与何瑞颐的事,根本没发现,车子已经回到庭院边的车库里。 何瑞颐停妥车,不经意瞥到他的表情,心一促,连忙打破沉默,急急问:「怎么了?腿在痛吗?」 她就不相信他这个正气英雄是铁打的,尝到逞强背人的下场了吧? 定定凝视着她无法掩饰的关心,成介彻的心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没有。」 就算与雷蜜结婚后,她也不曾主动给予关心,她对他说的话,永远是他如何冷落她、漠视她,或许一直到她死,她也没发现,自己是一个多么自私的妻子,没发现为了两人将来打拚的丈夫,其实也需要她的关爱,就算只是一句问候也好。 而何瑞颐此时的身分只是他的管家,但她对他以及儿子付出的关爱,已经远远超过一个管家该有的职责。 与这个万分重视他的女人朝夕相处,他如何不心动?如何不对她产生想进一步发展的想法? 见他眸光沉沉地望着她没说话,不知想着什么,何瑞颐以为他心虚,略微强硬的语气里有,小小的威吓。 「总之,以后你不要再自己跑出去乱晃了啦!让脚废了,你就什么事也不能做了。」 正义感泛滥到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她真的不会怀疑,他很有可能搞废自己的腿。 听着她像告诫小朋友的语气,他忍不住笑道:「我不是三岁小孩,懂得逞强是什么意思,也很爱惜自己的脚,不会让它废了。」 就算真的不幸废了,他还是有办法执勤……当然,他没笨到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因为很有可能会讨骂挨。 何瑞颐不以为然地睨了他一眼。「你若是知道,就不会趁我煮饭时溜出去了。」这男人总是让她防不胜防。 成介彻颇无奈地说:「休养期那么漫长,我不偶尔到公园拉拉单杠、练练臂力、晒晒太阳,早晚会因为过度忧郁以及无聊而死掉。」 她忍不住吐他槽。「刚刚你出去的那段时间好像是在下雨耶。还有,如果你因为这么奇怪的名目而死掉,还真是难为朗桓如此崇拜他的父亲。」 「我不会让桓失望,我会尽快养好伤再重回职场,做我该做的事!」 不难听出他的语气有压抑的激昂热血,她却忍不住提醒。「这种事根本急不来。」 「我知道。」 「你知道还频频找自己那只伤腿的麻烦,它真是可怜啊!还有,要想想康医生对你说的话。」 成介彻再次确定,何瑞颐被康学谦洗脑了。「我觉得自己不过是跌断腿,怎么被你和那个臭小子管得像失智老人一样?」 何瑞颐哭笑不得。「天哪!你可以再夸张一点。」 「我只是打个比方。」略顿,他深深地望着她问:「你……很担心我,对吗?」 就算她否认他也不会相信,因为她的声音难掩着急,脸上的神情也是。 头一次见他沉稳而宁静的表情,语气认真,望着她的眼眸瞧不出情绪,她突然慌了。 「我……我是你的管家,当然会担心你……」 不让她有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他紧接着问:「如果撇开管家的职责与义务呢?你还会这样关心我吗?」 他想确认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刑警大人问供已是家常便饭,但当他将咄咄逼人的询问拿来对付她时,何瑞颐几乎没有招架能力,失去该有的镇定。 「你、你在说什么喔?」 「我在想,是不是要证明我们对彼此有兴趣。」 何瑞颐凝视看他仿佛透出灼人热度的双眼,突然发现,成朗桓其实有几分像他,只是成介彻是粗犷版。 当他用与成朗桓一样澄亮的眸子瞅着她时,她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但这不是重点,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说……他要证明他们对彼此有兴趣?他们对彼此有兴趣?!她是被过动的他搞得太累,才会产生幻听吗? 成介彻看看她惊慌失措的可爱憨样,心一颤。莫名兴起想要吻她、尝尝她是不是如想像中甜蜜的冲动。 何瑞颐还没好好想清楚,便感觉男人粗犷的大手勾住她的后颈,将她朝他拉近。 两人的距离一缩短,阳刚的男性气息灌入鼻息,随看呼吸冲上脑子,脑部的运作瞬间停止。 她没有躲开,只是怔怔地任他宽厚的嘴唇贴上她。 唇与唇的碰触柔软得不可思议,却因为他主动的强势,加深了彼此的不同。 嫩唇被他厚实的唇瓣碾压着,唇边周围的细腻肌肤被粗硬胡须刺得又痒又痛,那感觉仿佛窜进心口、漫遍四肢,有一点不舒服,她却无法将他推开。 当他轻轻含咬住她的唇时,她不自觉张开口,他刚健灵巧的舌钻进她口中,入侵她芳腔里的每一寸柔嫩。 在她青涩的舌被他亲密地挤压推缠时,何瑞颐心颤得几乎不能呼吸,搁在他厚实胸口的软白小手该是推开他,却不自觉的绕到他的粗颈后,轻轻勾住。 因为她的动作,两人的唇因此更加贴近,密不可分,他狂忽火热地在她口中吮搅,她不住颤抖,晕眩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从没让人用这样色情的方式吻她,她觉得好热,肺里的空气快要被他吸光了…… 她的唇比他想像的还要柔软,昧道比他以为的还要甜美,那美好,让他兴奋得全身紧绷,呼吸变得急促凌乱。 即便此时的姿势让他没办法吻得尽兴,却也不想结束,不想离开她的唇…… 蓦地,突然响起的室内电话声打破两人之间的魔障。 「啊……电、电话!」 何瑞颐率先回过神,勉为其难地吐出声音,勾住他的手改抵在他的胸前,试图要推开他。 「该死!」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结束这个吻,抵着她的唇瓣道:「你先去接电话吧!」 「好。」 唇上的压力一消失,她重重地大口吸气才找回声音,却把他呼出的粗重气息一股脑儿吸入,融入自己的呼吸当中。 何瑞颐想,他的呼吸一定带有吗啡的成分,跟着她的呼吸进入血液里,让她整个人晕沉得厉害。 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口,感觉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她的心跳跟着被弄乱,忘了自己应该要赶快拉开距离,冲回屋子里接电话。 近距离看着她垂着卷翘的眼睫,不知想着什么,迟迟未有动作,两薄唇被他吻得红肿水亮,他哑声开口:「想什么?如果不想接电话,我会继续吻你喔。」 第十一章 听到他低嘎的嗓音落下,她猛地回神,脸蛋烫红得像是要烧起来。 真是要命,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我去接电话。」 撂下话,她急匆匆的打开车门冲进屋子里,成介彻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笑咧开来。 他是真的让她很害怕吗? 怎么每一次都是落荒而逃的反应? 晚上九点半,何瑞颐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目光却落在成介彻的房间外。 这个男人到底怎么了? 自从下午接了那通打断他们的电话后,他就变得怪怪的,晚餐也没吃多少,便推说没胃口回了房。 她没敢追问他情绪低落的原因,只是不断在脑中揣想推演各种可能。 他……后悔吻她了吗? 她毕竟只是他的管家,他会吻她。或许只是一时的冲动,并不代表什么。 再说很多人都不喜欢公私不分,她如果是他的管家又是他的情人,很有可能会玩忽职守……他是这么想的吗? 思及这个可能,心脏像被狠狠掐拧了一下,顿时涌上说不出的委屈。 她并没要求他吻她,也不是她「色心大发」飞扑上去强吻他,是他主动靠过来的,她只是没有反抗到最后,甚至是完全投入。 结果他吻了她,弄乱她的心后,却什么也没说,便陷入莫名的低落情绪中?又或者,是那通电话的原因? 胡乱在脑中猜想了一堆,得不到答案,她想得头都痛了,电铃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会是谁? 何瑞颐回过神,放下手中的包包,拿起对讲机问,「请问是哪位?」 「严霖庭,我找阿彻。」 对方的声音娇柔柔的,用很亲密的口吻叹着成介彻的名字。 这是她来到成家这么久,第一次遇到有女人来找成介彻,又是在她与他接吻后……她无法不因为女人的出现而感到不舒服。 她知道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是嫉妒,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吃起某个女人的醋,她自嘲的扯了扯唇,暗斥自己一声。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都说服自己,成介彻只是一时冲动吻了她,并不代表什么,她有什么资格吃醋? 想是这么想,但要说自己对突然到访的女人不好奇是骗人的。 她对成介彻的了解其实不深,她甚至不知道,丧妻单身的他是不是有交往对象……难道是按门铃的这一个? 思绪被搅得更加混乱,她甩甩头,按下电控锁,打开客厅大门,迎接女人的到来。 大约一分钟后,就着玄关的光线,她看清女子的模样。 女子的身材纤俪修长,穿着剪裁合身的白色短裙套装,浅粉色衬衫,微卷的中长发披在肩上,她有着深邃五官,因为化了浓妆,整个人看起来妩媚多情、艳光四射。 仿佛对这个家十分熟悉似的,她将高跟鞋脱掉放在门边的鞋柜上,才瞟了她一眼问:「你是谁?」 不知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或是她的语气,何瑞颐有种被轻视的感觉,她强抑下心里的不舒服,淡应道:「我是新来的管家。」 妆点过的媚眼不客气的将她由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严霖庭心里纳闷不已,不懂成介彻怎么会请个年轻貌美、气质出众的女人来当他的管家。 她真的只是他的管家吗? 这个猜测让她心中警铃大作,更挑起她心头浓浓的不悦。 她的父亲是警政署署长,哥哥与成介彻曾是同一个大队的队员,在公开场合见过他几次后,她便深深爱上他。 可惜,她还没机会表露心意,便听到他已经娶了老婆,甚至有了孩子死会了。 她对他有相逢恨晚的遗憾,但上天是眷顾她的,因为没多久他的老婆便因意外过世,她有了接近他的理由,更无法放弃对他示好的机会。 他明明感受到她的情意,却总以不想谈感情为由拒绝她,如果不是她这些年老用父兄的名义死缠着他,说不定他早忘了她是谁。 既然她没办法得到成介彻的心,也不允许成介彻身边出现任何女性!何况她手上握有可以得到他的有利条件,更是不许有人挡在他们中间,当碍事的电灯泡。 她趾高气扬地开口宣布:「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下班了。」 看着她摆出高姿恋直接下达命令,何瑞颐心里不悦,却维持着基本礼貌问「请问你是谁?」 严霖庭听见她丢来的疑问而微微拉下脸,美艳的表情因为没办法理直气壮给她答案,露出不悦的神态。「你不过是个管家,会不会管太多、问太多了?」 抑住怒意,何瑞颐不疾不徐回道:「我是这个家的管家,只要是与这个家有关的,我都会管,我没见过你,自然会多问一些,而且我的老板是成先生,我得知道成先生是不是需要我,我才能确定可不可以下班。」 她的态度温和恭谦,话说得有条有理,让严霖庭一句也反驳不了,最后只能悻悻然道:「我是阿彻的好朋友,和他约好要谈很重要的事,外人不方便在场。」 撇开第一眼对她的感觉,何瑞颐还颇讶异,成介彻竞会有这么高姿态的好朋友,而「外人」两个字更让她的心刺了一下。 「那么请你在客厅坐一下,我去知会一一」 「不用了,我知道他的房间在哪里。」说看,她脱下白色套装外套递给她。「既然你还不打算下班,帮我泡一杯咖啡,两颗奶油球,半包糖,送进来。」 就算是成介彻父子也未曾用这样无礼、命令的口吻请她做事,她试着不去理会,怔怔地看着她脱掉外套递给她。 看看她浅粉色衬衫的领口敞开,露出迷人锁骨,以及隐隐可见的傲人事业线……穿成这样和男人在房间里谈事情,合宜吗?害她更加好奇她和成介彻的关系。 「我还是和成先生说一下比较好。」 严霖庭瞪了她一眼。「谁要你多事。」 话落,直接朝成介彻的房间走去。 何瑞颐错愕地跟在她身后。「小姐你不能……」 严霖庭甩都没甩她,脚步定在成介彻的房门前,敲了敲门便通:「阿彻,我是庭庭。」 门里一阵沉默,大约一分钟后,成介彻才开口:「进来吧!」 严霖庭回过头留了她一眼,嘴角扬起胜利的微笑,那抹笑仿佛在对她说,看吧!我与成介彻的关系是待别的,你这个佣人凉一边去吧! 她那抹笑映入眼底,刺眼得让她心发涩,虽然她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什么身分,与成介彻又是什么关系,但无论如何,她的立场是矮了对方一截。 她无权说什么或阻止什么,或许她真被那个吻迷了心魂,才会以为,一个吻之后,两人之间会有所不同。 此时想来,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成介彻的声音透过半掩的门、及挡在身前的严霖庭,落在她耳里。「瑞颐,你先下班吧!」 听到他让她离开的话,她的心紧紧一揪,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严霖庭也不等她回应,当看她的面将门关上。 「就这样了,bye!」 门砰的一声关上,她被排除在外心底因为那个吻而沁出的羞涩甜蜜,也因此被残忍抹去。 现在她可以确定,下午与成介彻发生的暖昧,与那个激狂到不行的吻,只是意外,在现今开放的风气,根本不算什么。 是她太保守,才会以为,只有喜欢才能吻对方。 她自嘲的扯了扯唇,她与他还是主雇关系,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房里,成介彻还没听到何瑞颐的回答,门便被严霖庭给关上。 他感到不悦,却又因为急着想知道严霖庭带来的消息,只得暂时抑下想将何瑞颐留下来,好好说说心里想法的冲动。 整理好情绪,他拧眉望着严霖庭。「你会不会来得太晚了?」 下午接到她的助理拔给他的电话时,他的心情一直很不平静。 她告诉他,她有一份与雷蜜车祸有关的资料要给他,那当下,他心里有看莫大的冲击。 那冲击让他没心情去细思她为何会晓得他在查雷蜜的意外,只想知道事情的答案。 见他又露出拧着眉、不荀言笑的表情时,她轻跺脚,甜腻腻地娇嗔一一 「唉哟,你很讨厌耶,这么久没见人家,不问人家过得好不好,就先急着要拿好处,不会太现实吗?」 严霖庭对他的兴趣一直是他的困扰,偏偏,被家人、男人捧在掌心上的娇娇女根本不理会他的拒绝,仍缠着他、黏着他,拚了命想要得到他的蛮劲,让他格外苦恼。 第十二章 成介彻浑然不将她的娇嗔当一回事,淡淡的说道:「我们见面就是为了那份资料。」 若是换作别的男人敢这样对她,早被她踢到一旁纳凉,偏偏她就是爱死他粗犷的酷样,才会心甘情愿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她微恼地走到他的床边,准备整个人挨到他身边时,成介彻早一步识破她的意图,俐落地用没受伤的那只脚,将床边的椅子勾推到她面前。 「请坐。」 严霖庭嘟起艳红的樱唇,嘟嚷了句。「真无情。」 「你为什么知道我在查雷蜜的事?」 雷蜜死后没多久,他就察觉雷蜜的死并不似表面上那么简单,于是开始收集资料,暗中调查。 直到最近,随着愈来愈多的蛛丝马迹浮现,逐渐勾勒出真相的关键时,他却莫名受阻,再也无法找到相关线索。 他感到纳闷,没多久便接到严霖庭的电话,一通可以解开他多年疑惑的电话。 「你最近这么大动作的查案子,我爹地怎么会不知道?」 他忘了,严霖庭要知道他的事不难,光是在家里听父兄的对话,就可以拿到不少资讯。 成介彻接着问:「你又怎么会有手上的资料?」 说起她帮成介彻找到的这份资料,她可得意了,她偎向他,纤长的嫩指在他健硕的手臂上上下移动。 「你知不知道,人家为了把这些资料偷渡出来,花了多少功夫?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是不是要有一点表示?」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严霖庭骚扰,他不受半点影响地拔开她的手,正声问:「你到底帮我拿到什么?」 严霖庭娇声抗议。「你真的对人家很不好耶!」 话虽这么说,却还是讪讪地将牛皮纸袋递给他。「答案就在牛皮纸袋里,你自己看。」 不知为什么,看着她手中的牛皮纸袋,成介彻有种不敢伸手去接的恐惧。 他有一种直觉,牛皮纸袋里的资料会像播朵拉的盒子,冒出让他不敢面对的邪恶。 看穿他的迟疑与挣扎,严霖庭意味深长地开口。「或许答案会让你由对不起她的罪恶感中解脱喔。 」 她赌的就是这点,只要成介彻看清楚亡妻的真面目,就不会再对她有所依恋,那么,她就能顺理成章的走进他的生活里、他的心里。 听着她的话在耳边回荡,成介彻屏息打开手中的牛皮纸袋,一盛相片由里头掉了出来一一 【第六章】 相片里有一男一女,成介彻一眼便认出,男的是严霖庭的哥哥、他的同僚严正杰,女的是……雷蜜! 不该一起出现的两人皆是已婚身分,亲密的一举一动像是陷在热恋中的爱侣,成介彻盯着照片,宽厚胸膛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 「这是我爹地在雷蜜死前,由狗仔那边买来的相片,雷蜜出事那天,是我哥哥开的车……当时我哥只是轻伤,但雷蜜却送了命,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调查动作愈来愈大,我爸爸也不会斩断你查到的最后线索。」 为了得到成介彻的爱,她不惜出卖父亲死也要压下的哥哥婚外情丑闻。 他原以为雷蜜的案子只是一桩很单纯的车祸,没想到,陆续查到的资料显示,车上还有另一个人,更奇怪的是,他怎么也查不到那个人的身分! 如今确定车上另一个人的身分,他才知道,这是因为有心人士为了掩饰不愿曝光的事,刻意隐瞒、甚至抹去真相的结果,却也因此误导了他。 想通这一点,成介彻这才想起,在雷蜜出事后,严正杰跟着请了长假,没多久便调到外县市……仔细回想过去发生的点滴,所有疑点串连成让他伤痛的事实。 雷蜜的背叛让他感到痛楚,却没有鲜血淋漓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两人在她死前渐渐变淡的感情以及不断的争吵,让他再也感受不到对她曾有的爱恋。 但说不气是假的,没有一个男人愿意戴绿帽,尤其对象又是数度与他一同执行任务的同济。 看看他越发冷峻沉重的表情,严霖庭拉住他的手,心疼地劝道:「阿彻,雷蜜都死了,过去的就让它留在过去吧!」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就是希望他可以接受她,让她所做的一切得到等值的回报。 成介彻叹了口气,让激动的情绪平复后,才认真地看着她,「庭庭,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事,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这回轮到她脸上出现大受打击的表情,她错愕地问:「为、为什么?」 他一直在想,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被捧在掌心的严霖庭不会因为他的拒绝受到伤害,所以他一直委婉地拒绝她。 没想到反而激起她的执念,这份执念根本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他认真地望看她,肃声道:「我要的女人,除了我爱她,也是要能帮我照顾儿子,给他母爱的女人。」 「我可以一一」 依他对她的了解,怎么会不知道,事事需要人呵宠、爱自己胜过一切的严霖庭不会是个好母亲。 成介彻打断她的话。「庭庭,你值得拥有更好的男人,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严霖庭瞪大眼睛瞅着他,不敢相信在她为他做了那么多后,他竟无情的把她甩到一边。 她美艳的脸上透出一丝痛苦,恨恨地问:「不要告诉我,你真的爱上那个管家了?」 不愿将何瑞颐牵扯进来,成介彻避重就轻道:「不管何瑞颐有没有出现,我们都不可能在一起,你很聪明,一直很明白这一点不是吗?」 她当然知道,打从一开始,他就明白拒绝她的热情,是她不服输,不愿放手,她才与他纠缠至今。 但他怎么能? 怎么能够对她这么残忍? 被众人疼宠的她愈想愈委屈,抬高手,用力的、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成介彻,你混蛋!」 成介彻默默挨了她一巴掌,许久才嘶哑地吐出一句话。「对不起。」 见他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嘴」的模样,严霖庭心里的不甘挟着怒火冲窜而出。 「说对不起有屁用!成介彻,没人敢辜负我,你混蛋,你真的是天字一号大混蛋!」 她像被惹怒的猫,伸出她的和爪,失心疯的打他、抓他,成介彻却如入定老僧,任她发泄着。 这是他唯一能给严霖庭的小小补偿…… 接连着两天,何瑞颐没有出现在成家,除了心里抹不去成介彻那天吻她的举动外,严霖庭的出现,也给了她不想面对成介彻的理由。 这一次,老天爷显然感受到她的想法,让她很没用的感冒了。 怕把感冒传染给成朗桓,她请了病假,足足有三天没出现在成氏父子面前。 这三天的身体不适,同时挂记着那对父子,让她身心俱疲。 时间浑浑噩噩来到晚上,她突然瞥见一直放在房中角落的墨绿色行李箱,想起来到成家前,为了一圆教师梦,终结居无定所的漂泊感。 如果可以,她不想再漂泊、不想再流浪,想安定下来,但……若身边没有那一对父子,就算安定下来,她会快乐吗? 拿眼前的状况来说,她与他们才分开三天,却很没用的想着他们,非常、非常想…… 想着与那对父子的点点滴滴,那浓浓的思念化为有形,重重压在心头,压得她无法喘息。 这样的自己简直像风烛残年的老呕,在有限的岁月里,回忆着过往的美好。 当她窝在床上,陷入哀哀自怜的情绪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瞥了眼来电号码,心突地一促。 是成介彻! 仿佛随时会停止跳动的心脏瞬间活了过来,用力地撞击着她的胸腔。 她没想到成介彻居然会主动打电话过来……偷偷深吸了几口气,压抑内心的激动心情后,她按下通话键,接起电话。 听着她略哑、度弱的声音,成介彻难掩忧心地问:「你的感冒好一点了吗?」 也许是因为太过想念他的声音,他低哑的声音听起来出奇温柔,悄悄抚慰了她这几天低落的心情。 「嗯,已经好多了。」 「桓说他打了你的手机,但转进语音信箱,我们都很担心,你一个人住,会不会病到没办法下床?」 至少在他们心中,她还占有一席之地,分量轻或重她不愿去想,心里油然而生的幸福感,让她胸口漫着一股温暖。 她沉默了半晌才哽声道:「噢,可能是没电了,这几天不舒服,忘了充电,几个小时前才想起,刚拔下充电器,就接到你的电话了。」 第十三章 这一刻她好感谢林灵,如果不是因为她打手机找不到人,直接杀到家里找她,把她由沮丧低落中挖出来,她也不会有此刻的感动。 「那……你可不可以现在过来?」 在她感冒请假的这几天,他好好整理了自己对亡妻复杂到无法理清的心情。 两人虽早没了感情,但妻子会背叛他,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怎么可能不恨?但在他定下心反复思索后,无法否认,让妻子背叛他的始作俑者是他自己,如今逝者已矣,他选择原谅。 让他头痛的是,他该怎么告诉儿子,他母亲的死应该成为秘密,不该被揭露?还有何瑞颐……他得告诉她,他那一天吻她的原因,他得告诉她,他心里的想法。 当这个念头一成形,想见她的渴望益发强烈,若不是不能把儿子一个人留在家里,他一定拄着拐杖去找她。 他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她紧张了一下。 「现在?怎么了吗?」 这个时间成朗桓应该已经睡了,她现在过去做什么?难道是家里有什么需要她过去处理的急事? 「我想见你。」 简单几个字饱含着深浓的情绪,她不敢多想,心却像被无数只蚂蚁撩动着,痒痒的、麻麻的。 「为、为什么?」 「我……有些事得告诉你。」他放缓了语调,低沉的男性嗓音因此变得更加沙哑,将她困惑、紧绷的心搅得更加混乱。 「你想说什、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你……要不要过来?」 讶异果决、豪迈的他竟然卖起关子,她有些气恼,心却像被鱼饵诱惑的鱼,不争气的上了钩。 「好,我现在就过去。」 得到答案,成介彻的宽唇扬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他没被拒绝,她愿意来就表示,他还有机会得到她的心!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因为成介彻的一句话,在大半夜匆匆抓了钥匙出门。 要命的是,出门时,天空还落下雨丝。 她的心情原本就不太好,下了雨,空气里潮湿的雨味,莫名多了几分惆怅,落在车窗上的雨珠映着街灯,让视线蒙蒙不清,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如果成介彻是要告诉她,他要和前几天出现在他家的女人结婚,不需要她了,怎么办? 想到这个可能,她有些后悔,不该被他一句「我想见你」给蛊惑,什么都没多问就冲了出来。 「我想见你」接下来可以有很多解释,并不一定是她所以为的一一需要她、想念她的意思。 她轻叹了口气,气自己遇上成介彻后,变得傻了、笨了。 一到成家,进入他的房,原以为会被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弄得浑身不自在,没想到,映入眼底的却是成介彻的大花脸。 「你怎么了?被猫抓了吗?」 忘了刚刚还在烦恼的事,她着急地问,身子已经转向他身旁不远处的柜子,准备将医药箱给拿出来。 「没事。」他答得漫不经心,根本没将脸上被严霖庭抓伤的伤痕放在心上。 「怎么会没事呢?你没有抹药吗?」 看着她一脸紧张,成介彻唇角扬起一丝笑意。「真好。」 瞧他古古怪怪的,何瑞颐不解地瞥了他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险些跌进那荡漾着温柔的幽黑深眸里。 他在笑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 她微微整起后嘟嚷,「怎么了?你、你好奇怪……」 「真好,你还关心我。」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伸长手臂,一把将她带进怀里。 突然被他抓了一把,接着撞进他强壮厚实的怀抱里,何瑞颐还来不及惊呼出声,他将唇抵在她的耳边,发出宛如呼吸般的轻语。 「我会吻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笼墨在他的体温以及强烈的阳刚气息之下,她全身紧绷,根本听不清楚他凑在耳边说了什么。 只在他低低的嗓音伴随着暖暖的呼吸中,隐约捕捉到几个字……那几个字,几乎要让她以为,那是因为她心里极度渴望所产生的幻听。 他真的说出那一句话吗? 对他,她想表现得很洒脱、装作不往乎,到头来却只是在逞强。 其实内心深处,她还是渴望得到他的回应,渴望得到他的爱! 何瑞颐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艰困地挤出声音。「你……你刚刚说什么?你、你不要又玩我……」她咬住唇,不想再说。 上次一个吻,已经把她搞得天翻地覆,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其实陷得比他还深,这一次,她不要捕风捉影,轻易揣测他的心。 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他皱起眉反驳。「我没有。」 果然是她误会了,是吗?她尴尬不已地想由他的怀抱挣脱,他却抱得愈紧,她又羞又恼地问:「你到底想怎样啦?」 这小女人是真的被他迟迟未言明的态度给弄得忐忑不安,哪来平时的高eq? 他捧着她的脸,任由体内压抑太久的情感吐逸而出。「何瑞颐,我说,我爱上你了,会吻你是因为我已经爱上你了!」 他清清楚楚的字句撞入耳底,她感觉心脏愈缩愈紧,紧到她根本无法呼吸,说不齐一句话。「你、你说……」 「我爱你。」 他啼笑皆非地将有些干燥的唇贴上她因惊讶而微启的唇,再吐了句爱语。 她难以置信的眨眼再眨眼,好久好久才消化理解他说了什么。 理智一回到脑中,她想到自己的感冒还没好,伸手推了推他。「我……我的感冒还没好……」 「没关系。」他含着她的唇,轻轻的说:「这句话早该告诉你的,对不起。」 他的话、他的气息、他的吻让她浑身软绵绵、热烘烘,哪还有力气坚持自己感冒未愈,不要靠近。 当他的舌尖钻进她口中,用力吸吮她口中的甜蜜汁液,细舔翻搅着她口中的每一处软腻。 他激狂的吻带来令人麻痹的电流,她浑身沸腾发热,仿佛化成一汪春水,任他忽意掬弄。 她晕了、醉了,亲吻后,他让她靠往他的怀里,听着他将事情的原由一五一十告诉她,从与雷蜜的相识、到意外怀孕生子,一直到她的死,以及隐藏在她的死因下、见不得光的秘密。 听着他平静地诉说那段过往,她的心像被紧紧掐住似的,狠狠揪着、痛着。 突然间,她觉得他好可怜。 一个大男人在丧妻后要生活、要工作,还得带着嗷嗷待哺的稚子,是多么为难的一件事?他挺过来了,但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亡妻外遇的事实。 她情不自禁地张开手,紧紧搂住他强壮的身体,想安慰他,给他力量。 他坦然接受她的拥抱,将脸埋在她的颈窝,用叹息的语气轻喃。 「其实雷蜜的事,我已经不痛了……她的背叛带给我的打击,与当年我带给她的寂寞,算是扯平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悲伤,只有淡淡的惆怅,却莫名地揪得她的心愈来愈疼。 「我把最美的她留在我的回忆里悼念,所以我应该不会让桓知道,他的妈妈其实不想要他、也不爱他的爸爸。」 何瑞颐觉得,这个男人绝对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愈平静,愈没有忿忿不平的情绪,就让她愈心疼、为他不平,不懂他的前妻,为何没有静下心来好好与他沟通,好好体会他的好?那宛如孤独黑狼的形象,让她奋不顾身的想要好好爱他! 「现在你有我,桓有我,不会孤单了!」 她说着,深深地望进他幽黑的眸底,拉起他的手,轻轻地、虔诚地吻着。 她湿润的唇瓣贴上他相长的指、掌心、手背,那些掩在黝黑肌肤下,执勤时受伤留下的伤疤、煮菜时烫到的痕迹,以及切菜时切到的伤口。 热热的、暖暖的感觉不断由她贴上的唇传来,让他的身体,胸口像是冒出无数只蝴蝶般的骚动,又像被一泓暖泉浸润的温暖,眸底一直压抑持的清冷孤单被融化,越起了两簇热情的火焰。 他没想到,从事让女人感到不安工作的自己、带着个小拖油瓶的自己,竟还有机会遇到愿意包容他的女人。 她的温柔,让他兴起想要一个完整的家的冲动,是个有爸爸、有妈妈,美好温暖的家! 他捧起她的脸,再一次吻她。 这一次他的吻不再只是激烈的唇舌缠斗,而是加入爱抚,感受她身上每一寸的美好。 抚慰的吻瞬间成为燎原大火。 为了让彼此更加贴近,他将她飘逸的长裙推高到腰间,将她的姿势摆弄成双腿大开,跨坐在他结实的腹肌上后,更温柔地吻着她。 第十四章 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在她身上带来惑人心魄的魔力,她受了蛊惑,无法思考此时的动作有多害羞,只想迎合他,甘愿奉上自己。 抚慰他的孤单,温暖他的心。 当他温柔地解开她的针织外套,脱掉她的上衣,直到他黝黑的大手落在她被胸罩包裹的丰腴嫩乳上。 她敏感地轻抽了口气,感觉他的手心烫得像洛铁,被贴覆住的地方,像是要烧起来似的。 「你真美……」 他黝黑的肤色更加衬出她的白皙,让他发出赞叹,激起火焰的黑眸炽热狂烧着。 被他火般的目光盯着,她羞得连耳根都发红,浑身像被点穴似的动弹不得。 当他轻轻拉下胸罩边缘,露出藏在里头的嫩蕊,掐住轻揉,直到它硬挺、绽放出几近充血般的艳色。 这画面太刺激,偏偏她没办法拒绝他,阻止这一切发生,只有羞得倾身,将脸埋进他的颈窝,不去面对。 被她的动作打断,侵略行动并未因而停止,被久违的欲/望主宰一切的成介彻,凭着直觉,将手往下移至她的腿间,隔着丝绸小裤,温柔轻抚娇嫩的秘境。 …… 【第七章】 雨停了,空气里欢爱后的甜腻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呼吸,盘旋在鼻息间,让何瑞颐羞得没办法睡着。 她怎么也想不到,抱病回来的结果是一一 她与她的老板滚上床了! 虽说是在两情相悦的状况下发生的,但事后回想,还是让她羞窘得不想面对。 她实在想不透,自己竞会为了安慰他,让两人间本就暖昧的情愫大肆狂烧,最后还奉上自己的第一次。 她不后悔,只是有些丢脸,毕竟他们是在男方受伤的状况下,采用极可能让男人命根子受挫的高难度坐姿…… 愈想脸愈红,思绪起伏之际,她隐约捕捉到,寂静的夜里除了雨声,还传来若有似无的哭声。 心猛然一震,她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温存,不确定地问:「桓在哭吗?」 在她成为管家后,便建议在一楼清出房间让成朗桓睡。 朗桓毕竟只是个孩子,加上成介彻受伤,孩子在一楼,若有什么状况,也比较好察看。 闻言,成介彻睁开眼,仔细聆听,果然听到一阵阵宛如猫叫的呜咽声,那声音,的确是儿子的声音。 他不假思索地起身。 「我去看看。」 看着成介彻拿起拐杖就要冲出去,何瑞颐随便抓了他的丁恤套上后,也跟着冲了出去。 因为关心着急,她比成介彻早一步进房,一眼便发现成朗桓还躺在床上,眼泪却流不停,嘴里吐出模糊的字句。 「妈咪……我有、有妈咪……只是……她和你们的妈咪不一样……她一直在天上守护……我有妈咪的爱……」 断断续续拼凑他的话,何瑞颐感觉成介彻拄着拐杖来到身后,心疼地叹道:「应该是作了恶梦。」 看着哭得可怜兮兮的儿子,成介彻的心紧紧揪着。 儿子就算年纪尚小,也鲜少提起想念母亲、要母亲回来的傻话。 所以他一直以为他早熟懂事,没想到只是默默忍受着对母亲的思念。 「妈咪别走……」 哽咽着嗓,成朗桓的双手在空中激动挥舞,像是想努力抓住什么,却怎么也抓不到的空虚。 看着他那模样,何瑞颐再也忍不住心疼,轻轻握住他的手,另一手替他抹去额上的汗,柔声安抚。 「别怕,妈咪在这里……」 只要能让他不再害怕恐惧,就算被当成替代品也无所调。 听到那一声宛如天籁的温柔话语,成朗桓在浑噩梦境中醒来,迷茫地眯着蒙蒙泪眼,憨憨地看着她。 泪帘前的那张脸模模糊糊,脸上的温柔微笑却是清晰可见,那抹笑带着包容,仿佛可以为他驱走阴暗。 握住他的手好软、好温暖,替他擦汗、摸脸的轻柔动作,好像是同学妈妈会对他们做的动作。 他微微扯唇,心里好开心,因为他的妈咪就算在关堂,还是守护持他。 「妈咪别走。」 恶梦击垮一个孩子强撑起的早熟世故,让他坦露出纯真脆弱,揪得她的心益发胀痛。 「睡吧!妈咪不走,会在这里一直陪你,不会走…… 」 像是怕她骗他似的,他小小的手紧抓着她不放,那双像极父亲的黑眸睁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雅致的眉宇间透露着浓浓疲意,却执意不肯闭上眼。 他的表情有着太多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悲伤,她情不自禁将他密密护在怀里,才开始轻轻哼唱一一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兔小兔,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这世界,哇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倦的时候有个人暗,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词/曲:张悬) 成朗桓赖在散发持浓浓母爱的怀抱中,恶梦所带来的惊恐黑暗被轻轻拂去,他感到安心。 成介彻静静地倚在门边,凝视着她坐往床边极其怜爱、呵护地哄着他的宝贝,心揪得无法呼吸。 那首歌是张悬的(宝贝),他听歌手唱过,当时只觉这首歌的歌词写得可爱,此时由何瑞颐唱出,却像轻柔的流水反复回荡。 房中晕黄的灯光将她的身影勾勒得更加柔和,一颗颗充满感情的音符流逸,让鼻酸的感觉泛滥,热气一股脑儿冲到眼眶。 他努力眨去想流泪的感动,拿出手机,调整到录音模式,将那让他感动的画面记录下来。 何瑞颐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成朗桓身上,没发现成介彻心头沸腾的感动。 她半垂着眼眉,看着成朗桓的长睫毛覆住明亮双眼,像两排黑色小扇,在白净的脸上留下暗影,直到他均匀绵长地发出微微呼声后,她才将他放回床上。 确定这个动作没惊醒他,何瑞颐又仔细察看他的脸上没有残留汗或泪痕后,才重新为他掖好被子,当她起身准备离开时,整个人却被抱进一堵强壮温暖的怀抱中。 他将她抱得很紧,强壮的身躯因为压抑持情绪,微微发颤,她担心地问:「怎么了?」 她不会知道,他此时的心情有多澎湃、感动,一时间也难以将那情绪宣之于口,久久才吐出一句微颤的咽音。「谢谢。」 雷蜜死后,儿子再也无法钻进母亲的怀里撒娇,他是个大男人,给他再多的爱,也取代不了母爱。 他那激动的谢意,反而让她不解。「谢什么?」 「谢谢你为桓所做的,谢谢你……愿意当他的妈咪。」 闻言,何瑞颐的脸不自往地染上红晕。「我刚刚只是……只是不想让桓那么难过,所以才想一一」 「不!桓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他打断她将说的话,感到如释重负。 如果没有她,他们父子都没办法感受这份平常人就能得到的幸福。 如果没有她,他只是个无助的父亲,永远无法弥补儿子缺少的母爱。 更何况,如果没有她……他满胸的寂寞、内心的情感要向谁倾吐?下半辈子该和谁走下去? 想起这些日子与她相处的点滴,他根本无法想像,没有她相伴的日子,会失去多少热情与美好。 想到这些,他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深深地看看她。「瑞颐,你愿意当桓的妈咪,当我的老婆吗?」 这不是一时激/情后的责任说,而是他看着她走进他们的生活,带来美好的改变,才有这决定! 她望着他,仿佛跌进他瞳孔深处的浓烈情感中,心怦动不已,连考虑都不用,只想点头说好。 但想起他选在这个时间点表白,又忍不住调侃。「就因为我唱了一首歌哄桓睡?」 看来她要好好感谢张悬,一首美好真情的创作歌曲,让她掳获了男人的心,得到他的爱。 「或许我的工作没办法让你安心,但有过一次失败的经验后,这一次,我会努力当个好老公,努力爱你,不会让你寂寞。」他用最虔诚的语气表达心意,期望能得到她的爱。 这次,她没有避开他深深的凝视,浅浅的笑窝在额边舒展。 「好。」 她的心找到停泊的港口,她的爱也找到了依归。 不用再飘泊了,真好! 看看她唇边绽出笑,成介彻跟着逸出一抹得偿所愿,心满意足的微笑,低头再次吻上她的唇瓣。 因为前晚的折腾,何瑞颐的感冒加重了。 成介彻强迫她去看过医生后,不准她回家,要她留在成家好好休息。 但即便把她留在身边,成介彻还是无法放心。 第十五章 他皱眉探了探她的额温。「怎么烧还没退?」 看她病成这样,他心里无法不愧疚。 她的感冒还没好,却被他拐上床,激/情后没睡多久,又为了安抚作恶梦的儿子,拖到好晚才又重新回到他的怀里休息。 翌日清晨,她便开始发烧,一直病到今天。 听见他的低喃,她的心里甜甜的。「药才刚吃下,没那么快。」 「我去开电暖气好了。」 他才准备起身,她却紧紧拽着他健壮的手臂,几近无声地咕嚷。「不要,你好温暖,别走。」 说完,整个人挨得更近,像极了死命抱着尤加利树不放的无尾熊。 成介彻叹了口气,却因为她的依赖,以及她半贴在他臂侧的虚弱模样,刚硬的心不断涌上柔情。 他想不出什么方法可以呵护她,或做些什么来减轻她的不适。 感觉出他的忧心,她连眼都做得睁,吐出宛如呼吸般的低喃,「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够了。」 陷在默沉思绪中,何瑞颐为自己说出如此小女人的话感到不可思议。 不是梦,她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如果林灵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取笑她,贪图小正太的可爱模样,连带把人家的爸爸也给吃了,让这对父子顺理成章变成她的。 但心甜甜的、飘飘的,这不真实的美好让她虽然病着,也觉得世界很美好…… 成介彻见她病恹恹的,只能妥协。「好吧,但如果再过半个小时烧还没退,我们就要去医院。」 「好。」她应道,缩了缩身子朝他贴近一点,没多久便又陷入沉睡中。 在何瑞颐沉沉睡了一天后,再醒来,眼底映入小正太那张迷死人的脸容时,她不由得一惊。 怕把感冒传染给他,她连忙捂住口鼻道:「你……怎么在这里?万一被我传染怎么办?快、快出去!」 突然被赶,成朗桓脸上有着明显的失落。「可是……我想喂……阿姨吃粥。」 听父亲说,何瑞颐病了几天胃口很差,根本没吃什么东西,看着父亲拄着拐杖到厨房煮粥,他也想为她尽一点心意。 「粥?」 「爹地说阿姨烧退了,应该喝点营弄的汤和粥,体力才会恢复得快,所以正在厨房煮这两样东西。」 病了几天,她的思绪浑噩,听他这一说,感动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将她淹没。 大的那只腿受伤了,却在厨房帮她煮吃的,小的这只不畏被她传染感冒,要喂她吃粥。 两父子争相对她表达关心之意,她对他们的付出有了回报,她怎么能不感动? 看看何瑞颐红了眼眶,成朗桓急急来到她身边,探了探她的额头问:「阿姨,你很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爹地?」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看着何瑞颐时,心里会冒出很奇怪的感觉,不是讨厌,而是比喜欢更喜欢的感觉。 她对他的疼爱,让他有种她就是母亲的错觉……成朗桓甩甩头,排除这个想法,在他的小小心灵里,母亲就是母亲,阿姨就是阿姨,怎么可以混淆?妈咪在天上看到,会很难过的…… 何瑞颐感觉软软的小手贴在额上,望向她的双眸盈满关切,她激动的将他抱进怀里,「没有,我没事,我很好……」 话虽这么说,眼泪却失控掉了下来。 她不只得到成介彻的爱,连带也得到他的爱,她感觉涨在胸口的幸福快要把她撑破了。 被何瑞颐娇软的身体抱住,成朗桓起初有些尴尬,后来却因为肩上的湿意才发现,他最爱的阿姨哭了。 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他手忙脚乱地轻拍她的背,同时眼神慌乱地望着门外大喊:「爹地、爹地……」 成介彻煮完粥,盛了碗鸡汤,正苦恼着该怎么送进房里时,听到儿子的声音传事,他连忙拄着拐杖进了房。 一进房,看见何瑞颐抱着儿子哭得唏哩哗啦,他一头雾水地问:「现在是什么状况?怎么了?」 成朗桓一脸无助。 「我只是跟阿姨说,爹地在厨房煮营弄的汤和粥,我想喂阿姨吃粥……然后阿姨就哭了……」 大概猜出是什么状况,成介彻道:「桓,你出去戴口罩,万一被传染感冒就不好了。」 再一次被赶,成朗桓嘟起花瓣般的小嘴抗议。「爹地也没戴口罩。」 「爹地的抵抗力比你好,不用戴。」 摆明了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恶霸行径,但成朗桓还是乖乖出去戴口罩。 由儿子手中接过哭得颇夸张的女人,他没好气地替她抹掉眼泪。「有没有这么感动啊?」 何瑞颐也知道自己哭得太夸张,但不知怎的,眼泪就是停不住。 上台北念书后她就一直留在北部,取得教师资格后,过看流浪教师的日子,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老家,也只有回老家时,她才能感受家人给予的温暖,喝到家人煮的粥汤。 但今天,她的男人居然为她挽袖下厨,还附赠个俊美无比的小正太喂她喝粥,她如何能不感动? 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似的,涩涩的、热热的,许久,她才抽抽噎噎地开口:「我没想到你们会……会对我这么好。」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看看她哭得鼻头通红,他爱怜地揉揉她的发顶,倾身轻轻在她的眼、鼻落下一吻。「你是我和桓的宝贝,为你这么做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有什么好感动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就是感动呗! 感觉他的吻轻轻落下,哭得丑不拉叽的何瑞颐终于止住泪,红着脸推开他。 「你走开,不要靠我那么近啦…… 」 嘴上虽这么说,心口的甜却是满了出来,让她浸润在幸福的蜜味里。 他露出不以为意的痞笑。「就说我的抵抗力好,你那一点小病毒,没在怕的啦!」 何瑞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如果你真的感冒了,就别怪我把感冒传染给你。」 「真的要被你传染感冒,需要更『激烈』的方式。」 他说着,双眸瞅着她略显苍白的唇,宽厚的嘴角噙着坏坏的笑,意图明显不已。 想到他可能吻她,还是最「激烈」的那种,何瑞颐羞窘不已地又推了他一把。「你、你休想!」 成介彻笑着将她拥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好温柔地说:「赶快弄好病,等我下星期回诊看过脚的状况,说不定可以拆石膏了,行动自如后,我们就带桓去郊外走走。」 三个人出外踏青的想像果真让她心动了,她义正辞严地开口:「只要你不骚扰我,让我静静弄病,我会很快好的!」 确定两人的关系后,他尺度大开,完全随心所欲,颇有想对她怎样就怎样的意味,害她就算病着,心也不禁跟着翻翩起舞。 她不敢想像,等她病好了,这男人会待她好到、失控到怎样的地步? 「晤……要不骚扰你很难耶!」他坦承不伟,胸口却挨了她一记带无分量的轻搥,他夸张的痛呼一声。「好啦!总之,我尽量不骚扰你,我和桓会等你。」 「好。」她点头答应,与他相视而笑。 转眼又过了几个礼拜,为了庆祝跨年,以及即将拿掉脚上的石膏,成介彻在自宅办了个小小的聚会。 参加聚会的多是成介彻的同济,何瑞颐为了今天,早已准备好宴会的菜单及良材。 天色刚暗下,空气里飘着食物的香味,庭院里那棵两层楼高的枞树缠着七彩小灯泡,一明一灭的闪烁,增添过节的热闹气氛。 何瑞颐在厨房忙着,不断为食量惊人的男士们端出食物,俗尽主人家善待客人的职责;成介彻久未和同济们聚餐,忙着周旋在每个人身边,说着、笑着、聊着。 突然,在这欢乐的氛围里,一抹修长的身影闯入,落入成介彻的眸底。 一见到她,成介彻明显一愣。「你怎么来了。」 早料到自己不是个受欢迎的角色,严霖庭笑问:「怎么?我不能代替我父亲来参加聚会吗?」 既然人都来了,再怎么不喜欢也不能赶她回去,他僵硬地扯了扯唇。「那你自便吧!」 「一点小心意,大家一起喝!」 严霖庭大方地将两瓶高级红酒递给他后,也没和他多聊,直接走到庭园的长桌边,迳自拿东西喝。 看着她的背影,成介彻颇为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才叹了口气,又见到一个人影朝他走来。 待那人走近,成介彻看清是小他一届的学弟简承奕,惊喜地咧嘴笑道:「没值班的人几乎都到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第十六章 因为消防局推出的猛男月历大受欢迎,刑事局也跟进,票选推出了刑事局型男月历,他与简承奕同时入选,身材精疲修长的简承奕因为话少,还被暗恋他的粉丝们私下封了「刑事局冰山型男」的封号。 可惜,简承奕也死会了。 但因为他与老婆分居中,所以许多女人不畏他的寡言以及万年不化的冰山冷脸,对于死会活标的念头跃跃欲试。 「迟到,对不起。」 成介彻拍了拍他的宽肩表示不在意,接着问:「咏咏没跟你一起来?」 两人虽是学长、学弟,但因为同为刑警大队队员而私交甚笃,他知道简承奕几年前被上级授命侦查一宗全球最大的毒品走私案。 继而渗入犯罪组织追查,后来案子破了,他升了职,却几乎断送婚姻。 重回警察岗位的他由脾气暴躁转为沉稳内敛,却也变得更加寡言、阴郁,总是独来独往,过分沉默的孤寂个性,让他看起来像是随时会被满满的孤单淹没,让成介彻无法不为他担心。 提起分居中的「爱妻」,简承奕那张冷峻的脸沉了几分,许久才掀唇吐出一句话。「我……搞不定她。」 他冷漠如冰山的内心只为妻子沸腾狂热,他想重新赢回她的爱,却不得其门而入。 成介彻大概知道,这冷僻的家伙愿意参加聚会的原因了,如果不是真的无计可施,他不会求助于他,更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虽然……他不是对爱情游刃有余的情场高手,但那家伙孤僻到没有朋友可以出意见,也只能找他了。 递了瓶海尼根给他,成介彻思索了许久才问:「她还爱你吗?」 简承奕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应该……」 应该?! 成介彻两道浓眉微微挑起。「爱或不爱,哪有什么应该?如果只是应该,就赶快去确定。」 简承奕皱起眉,一脸为难。 难得见到永远的一号表情出现为难,成介彻叹了口气,顺手抄起一打啤酒,接着凑在他耳边说:「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不要太骄傲,要随时放低姿态、装弱势,必要时打苦情牌,若她还在乎你,胜算就很大。」 简承奕不信任地睨了他一眼,虽没明说,但怀疑这有损男人尊严的烂招是否有用。 成介彻咧嘴笑道:「我就是用这招,像咱们这样孤独弱势的男人,真的需要女人与生俱来的母性柔情,才能平抚内心的伤痛。」 话落的同时,他想到与何瑞颐缠绵的那一夜……当时他只是下意识说着雷蜜的事,却得到她的疼宠和拥抱,在她成为自己的女人后,他深知这点可以得到她更多更多的怜宠,所以很卑鄙的善用。 简承奕沉默思索着,许久才又开口:「所以……」 「这打给你喝。」 看着简承奕面无表情地接过他递来的一打海尼根,成介彻突然瞥见严霖庭与儿子说着话,眉头不由得一蹙。 严霖庭向来不喜欢小孩子,她会突然出现,还特地找儿子说话,让他很不安,他得去看看她玩什么把戏。 「喝光这些,其余的我来帮你安排。」不等简承奕反应,成介彻朝着严霖庭走去。 【第八章】 在成介彻大步走向严霖庭与儿子时,他们已经说完话,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开。 儿子跑得很快,一下子就跑离他的视线,严霖庭倒是直接来到他面前,巧笑倩兮道:「你家朗桓真的很聪明,长得又好,将来一定很有出息。」 成介彻无法从这场面话里听出其他涵义,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你和他说了什么?」 他还没想到该怎么向儿子说雷蜜的事,或许会选择不说,他认为,儿子知道雷蜜的秘密没好处,他也不想破坏雷蜜在他心中的印象。 见成介彻的脸色益发紧绷,她一脸惊讶地问。「天哪!你不会还没把雷蜜的事跟他说吧?」 他咬牙问:「你说了?」 她耸肩,「没有,我只是看他长得这么好看、这么讨人喜欢,所以和他随便聊聊。」 成介彻总觉得事情没她说的那么简单,「是吗?」 「我是挺想告诉他,你的猪头爹地辜负了我的情意,但后来想想,这没意义,挽不回什么。」 要说,就要说点有意义的事,这才是她的目的。 由她的话辨不出真假,他再丢了句要她自便后,决定再去看看儿子的状况。 他的脚步才走到客厅大门,却迎面撞上何瑞颐。 「啊一一」 「小心!」 成介彻看着纤柔的女人差点被他撞翻,他在电光石火间伸出手扶住她,稳住她的身子。 何瑞颐靠在他强壮的怀抱里,惊魂未定。「你在急什么?幸好我手中没热汤,否则洒了你一身,烫到你怎么办?」 成介彻讨了骂,却因为她今天的装扮,目光盯在她身上,无法移开。 她有一头美丽的长卷发,但做家事时总会把头发梳成高高的发髻,今天她一样把头发梳起来。 听说这叫包子头,大片的刘海遮住她玉白的额心,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又小了几岁,几根顽皮的发丝落在额边,卷卷的,为她增添了可爱的感觉,让他不由得看痴了。 见他杵在原地,她有些担心地皱眉问:「怎么不说话?喝醉了吗?」 「没有。」他答,盯着她的眼神却越来越深退。 那为何露出已经醉了的表情啊? 何瑞颐瞧着他越发热烈的视线,晕红着脸说:「你还没跟我说你在急什么?要拿什么东西,还是……」 讶异自己一见到她,神魂就像被谁抽走似的,他有些不自在地问:「有看到桓吗?」 她点了点头。「有,刚刚我还给他两个杯子蛋糕,等把手中这盘下酒菜送出去,我再帮他送杯柳橙汁。」 「他看起来还好吧?」 「怎么这么问?」 「没事,刚刚看到严小姐和他说话,我还以为她会把雷蜜的事告诉他,听你这么说,应该是我多心了。」 何瑞颐知道他困扰着该不该把亡妻的事告诉儿子,加上对严霖庭的印象不好,于是道:「你的同事们都在,不好突然消失,等我把东西端出去,我再去看看桓,有什么状况再告诉你。」 这么多年来,他为了儿子,牺牲了不少与同济的活动,她希望他可以放松心情玩得尽兴,孩子的事她可以替他分担。 至于严霖庭会出现,虽然让她有些惊讶,但她相信成介彻,她的存在也就不足为惧了。 她的体贴,让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成介彻唇角扬笑地由衷说道:「谢谢。」 何瑞颐回以一抹真诚的笑。「跟我还说什么谢?」 「我还是得表达我的感谢。」他说看,一把将她推到客厅旁的墙柱,墙柱侧边因为高大的枞树竖立,形成没人可以看见的死角,一个方便他表达「感谢之意」的隐密角落。 一时没弄懂他的意图,她一脸呆愕地问:「你做什么?」 「表达我的感谢啊。」他带笑的唇缓缓凑近她的,另一只手往下滑到她的后腰,轻声低语。 何瑞颐手上还端着一盘下酒菜,感觉他温热的呼吸扑上双颊,身体绷紧,晕红了脸。 她知道他想吻她,这个认知吓得她直想逃,家里一堆客人耶,若被人看见不丢脸死才怪。 偏偏她被逼进角落,近距离迎向他黑眸底绽放的光芒,闻着他阳刚的气息,她的双腿没来由的发软。 「你、你不可以在这里……」 管他可不可以,成介彻把她到嘴的话全随着亲吻含进口中,全化为爱的嘤咛…… 元旦假期过后没多久,成介彻终于拆了石膏,安排好复健时间后,他执意销假上班。 医生嘱咐,他的腿伤刚愈,暂时不能从事激烈活动,所以就算他销了假,还是只能留在办公室,虽然办事只能靠监视器档案,不能亲自布线查访打击罪犯,但好过在家无所事事。 何瑞颐原本与他朝夕相处,现在他回局里,白天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家,多了说不出的冷清寂寞。 一如往常晒完衣服后,她拿出放在包包的通知单发了会儿呆,家里的电话响了,她连忙回神接起来。 「您好,请问是成太太吗?」 「我不是,请问您是……」 「我是朗桓的代课老师,可以麻烦成先生或成太太现在来学校一趟吗?」 她听林灵说过,她父亲因病住院,所以请了事假,这一个星期是代课老师,而老师显然不知道成家的状况。 第十七章 听到老师的话,何瑞颐一颗心吊得老高,紧张地问:「朗桓发生什么事了吗?」 代课老师沉吟了片刻才开口:「他和班上的转学生打架。」 何瑞颐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成朗桓会和人打架,对方还是同班同学? 「他没事吧?对方同学没事吧?」 还在学校时,她最怕的就是学生之间玩闹到真的打起来,小孩子激动起来不知节制力道,开起玩笑不分轻重,造成的伤害不容轻忽。 「女同学咬了他一口,让他受了点伤,他则在女同学脸上留下一道抓痕。」 听起来不严重,让她稍稍放了心,却还是感到困惑,个性温和的成朗桓怎会闯出这样的祸? 定了定心思,她说:「我现在马上过去,路上我会联络他的父亲,不过不确定他有没有空去学校一趟。」 代课老师虽然觉得奇怪,她既不是成朗桓的母亲,为何如此紧张?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了,她只好说了句会等她过来,便挂上电话。 何瑞颐马上打给成介彻,却找不到他,情急之下,她不敢耽误时间,匆匆拿了钥匙出门。 一到学校,她看到在训导处前罚站的小男孩与小女孩,于是快步上前。 也不知是什么状况,两人的衣服虽然整齐,但不难由微绉、沾上灰尘的制服看出,两人的争执颇激烈。 她先看看女同学嫩白脸上的抓痕,再抓起成朗桓的手看了看才问:「嘿!你们还好吗?」 小萝莉瘪了瘪嘴,不自在地嚅声回道:「没事。」 「怎么没先去保健室搽药呢?」 那白嫩嫩的脸多了抓痕着实碍眼,她直觉拿出随身携带的ok绷替她贴上,才望向成朗桓。 「那你呢?怎么…… 」 看着何瑞颐一如往昔的温柔,成朗桓的心情复杂得不得了。 他还是很喜欢她,但只要这个念头冒出来,耳边便会回荡庭庭阿姨对他说的话。 可能是因为她的提醒,这段时间他总会不经意看到爹地与阿姨有很亲密的互动。 爹地甚至会趁没人时偷亲阿姨!看看两人仿佛黏在一起的眼神交流,在在让他觉得,何瑞颐来他家的目的不是当管家,而是要由他身边抢走爹地,她是个想取代妈咪的坏女人! 虽然何瑞颐对他很好,但她若当了他的新妈咪。会不会变成童话故事里喜欢虐待小孩的后母? 聪明的小脑袋瓜不断转着这些想法,「抢走爹地、取代妈咪」这八个字烙在他小小的心底,形成不安与恐惧。 爹地是他最爱的人,他不要任何人抢走他,他对妈咪的印象虽然全是靠相片唤起的回忆,很模糊,但他依稀记得,妈咪抱他的感觉……他不要忘记妈咪!没有人可以取代妈咪…… 想起这些,他冲动道:「我的事不要你管!」 听到他冲口说出的话,何瑞颐心口剧痛,血液像在瞬间冻结,僵愣在原地。 自从元旦聚会后,她是觉得成朗桓有些奇怪,不像以前活泼,也不爱缠着她说话、陪她做家事。 她原以为只是错觉,但刚刚他的话却证实了,她的感觉没有错,成朗桓对她的态度很奇怪,是因为他察觉到成介彻与她在一起的原因吗? 看到她的脸变得煞白,成朗桓有些愧疚,想开口说对不起,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冒出来一一 成朗桓,接受她,就代表你会忘记妈咪,你不要妈咪了吗? 咬了咬唇,他好难抉择,怕自己看着何瑞颐,心就会不小心偏向她,所以,他只好偏过头不看她,不去想她是不是因为他的话而受伤了。 他一偏过脸,正巧对上伍翔萦好小巧好漂亮的脸蛋。 伍翔萦板起小脸,斥责道:「成朗桓你为什么对你妈咪那么凶?没礼貌的坏小孩!」 闻言,他生气地回道:「笨蛋,她才不是我妈咪!我的事不用你管!」 「骗人,你上次明明说很喜欢她,你喜欢她,你爹地也喜欢她,我才会说,她很快就要变成你的新妈咪了!」 上一次成朗桓拿何瑞颐的相片给她看,还说了很多关于她的事,她想,何瑞颐迟早会变成成朗桓的新妈咪。 奇怪的是,当时他没反应,怎么这一次却发了这么大的脾气,真是莫名其妙! 成朗桓白皙的脸蛋因为她的话,难堪地胀红。「你不要乱说!我才没有喜欢她!我才不要新妈咪!」 何瑞颐从两个孩子的对话里听出端倪,见成朗桓嚷着,伸手又要推女同学,她抓住他的手,温柔且坚定的说:「桓,不可以对女孩子这么粗鲁……」 话还没说完,她发现成朗桓的手腕有个伤口,类似齿痕,还颇深的,她暂时压下成朗桓可能没办法接受她的黯然,心疼的开口问:「伤口不痛吗?阿姨先带你去保健室搽药,好不好?」 她一如往昔的关切,令他矛盾不已,内心的罪恶感跟着涌上,他费力的挣扎。 「你走开!走开!走开!」 虽然只是小孩子,但激动起来还是让她难以招架,有好几次都被他乱踹的脚踢到,她不觉得疼,只是担心他的伤口会恶化。 「好,阿姨会走,只要带你上保健室,阿姨就走。」 「我不要听你说的话,不要看到你!」 听她不改温柔的语调,还维持着耐心,成朗桓的心又慌又乱,怕一个把持不住,就要背叛死去的妈咪,于是他更用力挣出她的怀抱,推了她一把,像箭似的冲往另一个方向。 只要不要听到她说的话、不要看到她,他就不会被影响,不会抛弃死去的妈咪…… 何瑞颐被他粗鲁一推,重心不稳地跌坐在地上,痛意由臀部往上窜升进心口,她心痛得像是被利刀刺伤,鲜血淋漓。 那孩子怎么会这么对她呢? 他不是成天黏着她,总是对她笑的吗? 一直以来,她都很乐观的看待她与成介彻的关系,没想到,这一切只是她自以为是的认定。 若是成朗桓因为这段关系,开始讨厌她,那……未来怎么办?她与成介彻该怎么办? 当一个个问题浮现,何瑞颐心中那看似圆满幸福的完美泡泡被现实狠狠戳破。 真美,也不过是短时间的绚烂,最后注定要消失……连抓也抓不住,无声无息便消失了。 傍晚,晚餐时间。 不像平时充满欢声笑语的气氛,此时的空气凝滞得让何瑞颐喘不过气。 成介彻坐在餐桌一端,绷沉着脸望向儿子,「成朗桓,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午后他回拔给何瑞颐,竞听到她哽咽的语调,他不安的猜想着发生了什么事? 何瑞颐简单交代成朗桓的事,却独独带过自己难过的原因,因为挂记得儿子突如其来的转变,成介彻决定解决完儿子的事后,再好好和她谈谈。 成朗桓早就料到何瑞颐一定会把今天的事告诉父亲,也知道势必得面临父亲的质问,他已做好心理准备。 「我要换管家。」 听看他淡定地说出这句话,成介彻楞住了。 「你说什么?」 他想问的是,他为什么和女生打架?但儿子他刚刚说了什么?换管家?!他是不是听错了? 强迫自己抽掉莫名偏向何瑞颐的情绪,成朗桓清楚传达他的想法。「我要换管家!」 知道两父子要沟通,何瑞颐不敢介入,悄悄退到客厅等着,但一听到成介彻扬高的语调,她紧紧揪着裙摆,绷痛不已。 虽然心已经痛过一次,但再次听到曾那么喜欢她的孩子说出这种话,她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捏碎了。 听到儿子坚定、清楚的说出那句话,成介彻两道眉整得快打结了,「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要换管家。」 成介彻错愕不已。 「你不是很喜欢阿姨吗?把她换掉,你……我们之后就吃不到她煮的东西了,也一一」 「爹地!」他打断父亲的话,悲伤地问:「她已经不只是我们的管家了,对吗?你已经忘记妈咪了,对吗?」 儿子突如其来的话让他猖然一震,这对意识到事态严重。 他可以不告诉他雷蜜的事,却不能不告诉他,他想娶何瑞颐,她将成为他的母亲。 「桓……爹地有些事得告诉你一一」 隐约猜出父亲想说的话,成朗桓心慌地拒绝接受。「我不要听!我长大了不需要管家,也不需要新妈咪,不要!不要!」 第十八章 头一次面对儿子如此强硬的不合作态度,成介彻绷着脸,试着和他说道理。「你是聪明,但没有聪明到不需要大人的照顾,况且你不是很喜欢阿姨一一」 「我不要就是不要!不要!」像是要挑战父亲的威信与忍耐的底线,他倔强地强调。 他可以理解儿子无法接受其他女人当他的母亲,却不懂,对象是他总挂在嘴边的何瑞颐,他为何无法接受? 他原以为,儿子会很乐意让何瑞颐当他的母亲…… 突然间,脑中闪过一个画面,成介彻抑着怒气,问道:「那一天,庭庭阿姨和你说了什么?」 提起严霖庭,成朗桓心一颤,心虚的别开脸不看父亲,呐呐道:「庭庭阿姨没说什么。」 儿子心虚的反应印证了他那日的忧心,他几乎可以肯定,严霖庭那天一定和儿子说了什么,才会对何瑞颐有这么大的反应。 「成朗桓!不要逼我发脾气。」父子间的和谐与默契被严霖庭破坏了,成介彻的脸色阴郁到了极点。 以为父亲是因为他而生气,成朗桓伤心地嚷嚷,稚嫩的嗓音扶持浓浓的酸涩。「庭庭阿姨说,我的管家阿姨会抢走爹地、取代妈咪。」 庭庭阿姨真的说对了,爹地为了何瑞颐,所以不爱他了,想到这一点,他委屈地大哭一声,接着冲回房间。 「该死!」 成介彻因为怒极,紧握的拳头重重落在餐桌上,一拳又一拳地发泄,恨不得杀了那个可恶的女人。 何瑞颐看着成朗桓冲回房里,又听到餐桌前的动静,立刻冲到成介彻面前,攫住他不断挥动的手臂,让他停止伤害自己。 他的力道之大,数度让她抓不住,最后她索性由身后抱住他,心疼的哽咽道:「好了,你弄伤自己了,是嫌我的心还不够疼,想让我心疼死吗?」 感觉她柔软的身体贴上,紧紧圈住他的瘦弱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过身将她拥入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这样……」 她摇摇头,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看他急促的心跳缓缓回复原有的节奏。「让我看你的手。」 以为她会偎在怀里倾诉自己的委屈与无助,但她没有,只是抓起他泛红破皮的手指,轻轻揉抚过每一个指节,哽咽低喃。「晚一点一定会肿起来、会黑青……」 蓦然间,对她的爱意涨满胸怀,这一刻他竟感到害怕,如果儿子一直不愿接受何瑞颐,那他们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分开吗? 【第九章】 那一天的晚餐谁也没有心情吃,山雨欲来的气氛笼罩在好不容易有了温暖欢乐的成家。 成朗桓对何瑞颐的态度,由热情变成视而不见的冷淡,这让她十分难受。 有几次她逮到机会想向他解释,她并没有要抢走他的父亲,更没想过取代他的母亲,他却消极的不想听她的解释。 她沮丧且困扰,思考再思考后,在春节过后,把成家的钥匙交还给成介彻。 看着她交出钥匙,他皱眉问:「你做什么?」 强忍着离开他、离开成家的悲伤,她逼自己说出思考许久的话。「我想辞掉管家工作。」 成介彻急急地张臂把她圈在怀里。 「不!我不准!我不答应!」 这个动作虽然幼稚,但只要一想到她将离开他的生命,他便无法控制,想要将她圈留在身边的傻气举动。 何瑞颐也不挣扎。只是任他抱着,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享受离开前最后一点属于他的温暖。 好半晌,成介彻才开口:「我们的事,我会慢慢跟桓沟通,一天不行就等两天,两天不行就等三天,桓很聪明,我相信等他想通后,他就会知道你的好,所以你不能走!」 爱情原本是两个人的事,但因为单亲,这就不只是两个人的事,他忘了,他们之间还多了个孩子! 这是他与何瑞颐感情愈来愈深、决定在一起后,所忽略、欠缺思考的部分。 就算儿子曾那么喜欢他的管阿姨,他也该与儿子讨论「新妈咪」的问题,才不会让情况恶劣至此。 他不想逼儿子,更不想像一般大人强迫孩子去接受事实,所以只能采取软性诉求,慢慢把事情分析给他听,直到他接受为止。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嘴角勾起苦涩的弧度,她深深叹了口气,才认同地说:「嗯,现在只能用软性的劝说、沟通来让他明白,别操之过急、逼他接受我们的关系,让他慢慢想。」 虽然她对成朗桓不愿意接受的反应感到生气,却又无法不站在他的立场想。 对一个失去母亲、几乎是让父亲带大,既聪明又敏锐的孩子来说,突然有个女人说要当他的母亲、当他父亲的老婆,就算再喜欢,一旦由管家阿姨变新妈咪,多多少少还是会产生排斥心理。 她可以理解,所以愿意等到他接受这件事情,再出现在他面前,回到他们父子的生活。 她能如此体贴,懂得他在面对情人与儿子时,陷入左右为难的若境,甚至愿意委屈自己,这让成介彻心头弥漫着强烈的苦涩。 他早该想到,儿子不像一般小孩,一直以来,他尊重他的想法,总把他当成大人,与他讨论每一件事,唯独何瑞颐这件事,他不曾与他讨论过,这是他的错。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她摇了摇头。「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我收到一所中部山区国小寄来的通知,是我一直想要的正式教师职缺,我觉得这个时间点挺合适的,所以我想去。」 接到通知单时,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那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因为成介彻父子,她本打算放弃,可如今,这个职缺是让她暂时逃离的好藉口。 她知道,自己留下来不会让状况好转,不能让桓改变心意,所以一直飘摇摆荡、作不了决定的心,有了答案。 想到她要离开他,去中部山区当老师,成介彻心里有一百万个不愿意。 「所以……是因为桓?」 「嗯。」 她声音微涩地应了声,才缓缓又道:「我暂时离开是好的,没有我,桓才能定下心去感受,是不是真的需要我,或许过些日子,他会改变心意也不一定。」 成介彻很想告诉她,别走,但他知道,她的决定或许是个转机。 如他所说,儿子介意她的存在,她若一直留在成家,会影响朗桓的思考,感受不到她所带来的正面意义。 思索了片刻,他才开口保证。「你放心,我会努力说服桓,让他快点接受你。」 她仰起头深吸了口气,不想让眼泪流下,不想让他们的分别充满感伤,接着朝他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故作轻松道:「好,你别让我等太久呢!」 看看她盈满泪意的眼眶,他的心抽痛不已,承诺道:「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他虽心疼儿子,却不愿错过良缘,放掉即将到手的幸福! 他伸出手,为她拉紧圈在脖子上的靛蓝色薄围巾,缓缓叮咛,「山上的天气不比平地,你要小心照顾自己的身体……」 等不及他叨絮把话说完,她哽咽地开口打断他的话。 「我走了后,你要再请个管家帮忙,别累坏自己,也别让桓受委屈,认为自己被爸爸遗弃了。」 她知道他不是失职差劲的父亲,但还是不放心的提醒。 「嗯。」他点了点头后接着问:「什么时候报到?你要怎么去?需不需要我送你?」 听着他急着想为她打点一切,何瑞颐强抑的眼泪差一点就要控制不住。 「月中,这之前我会先回老家住几天,之后我自己开车上去就好了。」这些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成介彻知道她一直很独立,也知道当正式教师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但只要想到她这段时间为他与儿子完全无私的付出,而他却什么也不能为她做,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 「好吧!」胸口一紧,他将她抱得更紧。「不管桓的心意会不会改变,我的心里永远只会有你。」 听看他低哑的嗓音清晰地落入耳底,她的心绪沸腾再沸腾。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不管多久,我会等,因为有桓的祝福才是圆满。」 「对不起……谢谢……」 她与儿子在他心中占有相等的分量,他无法作出抉择,最后只能暂时妥协、放手,委屈她。 第十九章 心一揪,蓄在眼眶中的泪珠一颗颗滑落。「不!不要说对不起,也不要谢谢我,我知道桓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我喜欢那孩子,能有他的认同,我和你在一起才会快乐,才是幸福。」 他突然将圈着她的手臂用力收紧。「拜托,一定要等我……」他难受的声嗓里带着一丝不安,祈求着。 如果不是太爱儿子,他一定不会放她走! 因为泪而蒙胧的视线定定盯着眼前深爱她的男人,她咽声道:「我会……」 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完,便被他的唇重重地压了下来。 那个吻带着分别前的哀伤,将她的情感急切地勾挑出。 她回应看他的吻,让他纯男性的阳刚气息留在她的唇齿间,让他的体温、热情留在她的身体里。 随着一波又一波的激/情缠绵,她忘了将分别的悲伤、忘了横亘在两人间的阻碍,热情回应着她最爱的男人,直到她无力招架的流下眼泪,尝到欲/望的甜美快意。 结束后,成介彻汗湿的阳刚体魄伏在她身上,粗重的鼻息,抚过她颊边汗湿的发,这让他想起两人即将分开的事实。 几近心痛地贴在她耳边,他哑声问:「放假你会回来找我吗?」 她很想,但事实却不容她逃避。 「我放假也等于桓放假……」重回现实世界,她眼眶一热,忍不住又想要掉眼泪。 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闭上嘴,宽唇覆上她的眼、吮去她的泪。「别哭……」 在他温柔的亲吻下,心里的委屈仿佛找到了出口,再度化成眼泪纷纷滑落。 安慰的吻再次挑起渴望对方的情感,漫成情欲大火,此刻的两人多希望,时间能够停留,永远不要前进…… 时间匆匆过了两个月,自从何瑞颐离开后,成家聘了个煮饭的欧巴桑,偶尔成介彻准时回到家,还是会亲自为儿子准备晚餐,生活习惯全依照未受伤前的方式。 唯一不同的是,因为何瑞颐的出现,两父子曾感受过的温暖和乐,也随着何瑞颐的离开而消失。 只剩下他们的家,沉静得像身处在海底深处,没有一丝人气,冰冰冷冷,安安静静。 在这样沉寂的气氛里,成朗桓知道,爹地的心不好受,因为是他赶走了他最爱的女人,但他却没对他发脾气,甚至像以前一样呵护备至……一切都没有改变。 但他可以感觉得出来,爹地是寂寞的、痛苦的,他其实也不好受。 在何瑞颐离开后,他以为自己会因此感到安心,但相反的,他分外想念她,心里惶恐不安。 新的管家不管是煮的东西或做的家事,没有一件让他满意。 爹地明明请她去同个卖场采买食材,但就是没有何瑞颐准备的新鲜。 少油、少盐、健康、低脂是基本需求,却怎么都做不出何瑞颐的细心、美味。 就连摺衣服的方式、放置的位置,甚至连碗盘摆放的方式,都让他觉得,少了何瑞颐,什么都不对了! 最最最令他怀念的是,何瑞颐每晚都会陪他做功课,她走了后,他竟然不想写那些无聊的家庭作业了。 就算爹地提早下班,陪在他身边,也没办法定下心,心甘情愿完成这些简单到不用思考的作业。 每当心头涌上这些想法时,他总会觉得自己好奇怪,明明怕她变成新妈咪后会虐待他,更怕自己会忘了天上的妈咪,为何还会常常想起她? 他觉得自己快被这奇怪的感觉弄疯了。 这一天,拖到快上床前他对将功课解决,正准备刷牙,经过厕所时,他突然听到细微的歌声一一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这世界,哇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倦的时候有个人陪,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要你知道你最美……」 成朗桓屏气凝神,几乎不敢呼吸。 是妈咪回来了吗? 他记得某个晚上他作了恶梦,哭着醒来,没多久变成天使的妈咪就出现在床边,唱着这首歌哄他睡觉。 后来妈咪抱起他,让他躺在软软香香的怀里,耳边不断回荡着妈咪的歌声,一遍又一遍。 那当下,他有一种好温暖、好安心的感觉,虽然之后的每一晚,他都会期待妈咪再次出现,却再也没有…… 循着歌声的方向,他缓缓的、紧张的移动脚步,没多久却发现,歌声来自爹地的房间。 为什么? 他好奇的扭动门把,门才推开,却惊醒了躺在床上发呆的父亲。 成介彻见儿子突然出现,急忙将手机影片暂停,瞥了眼时钟,才望向他。 「怎么还没睡?睡不着吗?」 其实睡不着的是他,转眼何瑞颐已经离开了两个多月,他却无法适应没有她的日子。 他不敢打电话给她,怕自己会抵挡不住浓浓的思念,抛下儿子,或者强迫儿子接受她。 真的想她想得紧时,他会把那晚她哄儿子睡的影片打开,让她温柔似水的歌声充斥在耳边。 影片很短,他只能一再重播,让她的歌声反复回荡,稍稍疗慰心底遏止不住的想念。 成朗桓将父亲的动作看在眼底,心里有着满满的不解。 原来他刚刚听到的歌声是由父亲的手机传出来的,不是妈咪回来唱歌给他听。 当父亲一按掉歌曲,那令他怀念的声音便嘎然停止,他不懂的是,为什么父亲会有那首歌? 他不解地问:「为什么你有妈咪回来哄我睡觉的歌?」 儿子的问题让成介彻一楞,好一会儿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难掩欣喜,一扫沉郁地急问:「桓,你已经想通了,愿意接受阿姨了吗?」 看看父亲脸上的笑意,成朗桓更加困惑了,皱着眉,闷闷地说:「我说的是妈咪,不是阿姨。」 这下换成介彻困惑了,仔细回想儿子的话,他问:「你刚刚说这首歌……是妈咪回来哄你睡觉的歌?」 成朗桓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呐呐嘟嚷。「妈咪一定是在生我的气,才不愿意回来……」 因为他最近很常想起何瑞颐,希望可以回到有她的日子,妈咪一定是在天堂看到了,生他的气! 「为什么说妈咪在生你的气?你做了什么?」 他咬唇,没有说出心里的想法,反问道:「爹地,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有那首歌?」 对话至此,成介彻大概猜出,儿子把当天唱歌哄他睡觉的人,当成去世的母亲了。 他没想到儿子对那一晚的事还有印象,所以一直没把录影给他看。 「我录的,你……确定真的想看?」 在他还没接受何瑞颐前,这段影片会对他造成正面的影响吗?还是会更讨厌她? 感觉父亲的动机很不单纯,成朗桓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录?」 「因为感动。」 父亲的答案单纯得让他无法反驳,那笃定的语气更让他不安,但那股不安却抵挡不住他对那首歌的好奇。 同时,他的心里缓缓涌上失落,既然父亲在现场,就代表那天在场的不是妈咪…… 这个想法打破他原本认定的事实,让他难以接受,沉默地想了几秒,才不由自主地嚅了嚅唇,点点头。「好,我想看。」 讶异儿子会想要看那天的影片,他暗暗祈求,希望儿子看了影片后会改变心意。 成朗桓由父亲手中接过手机,迫不及待地按下拔放键,听得那夜回荡在他心底的美好声音,整个人一僵。 手机画面因为晕黄的灯光显得模糊不满,却可以大概看出那身影是谁。 原有的认定被推翻,成朗桓怔在原地,心情沸腾不已。 原来……一直守护他的天使,不是妈咪,而是他一直不敢承认,自己其实很爱的阿姨?! 当这个想法清楚浮现时,成朗桓知道,他再也不能压抑心里的想法,骗自己根本不喜欢何瑞颐…… 成介彻在一旁偷偷看着儿子抿唇沉思的侧脸,心里隐隐波动,或许……或许他与何瑞颐之间的事会有转机。 【第十章】 五月天,正值油桐花花季,盛开的雪白花海,吸引游客寻幽觅径,特地上山欣赏美景。 今天是假日,何瑞颐回学校把下星期要上的课程讲义做了整理后,正准备回宿舍时,脚步像是受到蛊惑似地,往那一片雪白移动。 学校园区有一片油桐木与笔简树交错的林地,因为位在较隐密处,所以不曾有游客造访,打坏那份宁静。 风一吹,宛如白雪石盖枝头的密麻花瓣摇曳生姿,落下一片缤纷,天地笼罩在白色花雨里。 第二十章 来到随风摇曳的油桐树下,她看着白色小花朵随风旋落的漫妙舞姿,恍了神。 听说油桐花的花语是一一情窦初开,因为对感情有所困惑而心绪不宁……挺符合她的心情。 头一次遇上真正想爱的男人,却因为两人之间卡了个孩子,她不得不离开,暂时从恋爱的甜蜜中抽离。 她走得笃定,其实心里并不快活,毕竟与那对父子相处了好几个周。她是倾尽所有心力、投注满满的感情,全心全意爱着那个男人与那个小孩。 真正分开后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勇敢,不如想像中的洒脱。 课余时,回到学校提供的教师宿舍,占据她思绪的依旧是那对父子。 时间一到,已经被制约的身心,便会不由自主做起在成家时该做的事。 当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早就不在成家了,那股失落总伴随看排山倒海的思念,把她淹没。 那一刻她才惊觉,自己很害怕、很脆弱,故作坚强的内心一直祈求着上天,别让她等太久…… 就算想打给成介彻,听听他的声音,和他说说话,却又怕自己管不住情绪,再次泪崩。 她知道他的为难,也知道他对她的心疼,一旦她失去自制,势必会让极力忍耐的成介彻跟着失控…… 当相爱的两个人不顾一切,受伤害的会是成朗桓,只要想到这一点心里沸腾的渴望就会抑下、慢慢冷却,维持忍耐与等待的初衷。 只是她无法不悲观……怕最后的结果不如预期啊! 在她深深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准备走向校门口时,一抹温谦的嗓音伴随着匆匆脚步声由身后传来。 「何老师!」 闻声,她转过头望向来者,认出那是同校的数学老师一一陈建诚,一个个性温和、超有耐心的老师。 陈建诚追了上来,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陈老师今天也回学校?」 见她嘴角噙着淡笑,温温淡淡、不冷不热的向他打了招呼,他点了点头道:「是呀!这个星期六轮到我值班。」停了几秒,他厚看脸皮又问:「上次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在何瑞颐调到这所学校时,他第一眼就被她优雅的神态吸引,立即兴起想要追求她的想法。 虽然目前提出的邀约通通被她拒绝了,但他还是想再试一次,以博取佳人芳心。 何瑞颐一愣,根本忘了自己答应过要考虑什么,呐呐地问:「不好意思,我……要考虑什么?」 见她忘得一干二净,陈建诚有些沮丧,却好脾气地给了答案。「看萤火虫……这是我第三次约你,你跟我说要考虑的。」 经他一提醒,何瑞颐这对想起,他的确约了她好几次,却被她以最近太忙、要考虑为由推掉了,这一次被点破,她尴尬地道着歉。 「对、对不起。」 「那今天晚上可以吗?今天天气满好的,我想看到萤火虫的机率很大呢!」 「我……」 她的心一直在成介彻身上,就算身处两地,喜欢他的心意却未曾改变过。 所以虽然感觉得出陈建诚的情感,而且她与成介彻的未来并不乐观,她还是没办法接受其他男人的追求。 何瑞颐正苦恼地想着该用什么理由推掉时,一抹略沉的、久违的嗓音介入,帮她回答一一 「她不会去,请你去约别人吧!」 一听到那魂牵梦萦、日思夜想的声音,何瑞颐的心紧紧一促,却不敢回头,怕那声音只是她过度思念而产生的幻觉。 感觉高大强健的身形来到他身边,在他头顶笼下一片暗影,陈建诚仰头望着男子。 「请问先生是……」 怕他没听清楚,成介彻微微提高音量,「何老师的未婚夫。」 那日一察觉儿子看过影片后的动容神情,他乘机与儿子好好讨论,关于要不要接受新妈咪的问题。 也许是儿子清楚感受到没有何瑞颐的这段时间有多难过,这次的讨论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儿子给了一个可以让三人都得到幸福的机会,他欣喜若狂,马上和同济乔了一天假,趁着周休二日直接开车到位在台中山区的学校,准备给何瑞颐一个惊喜。 没想到车子才停妥,却发现何瑞颐在短短两个多月里,身边便多了追求者。 看到那一幕,成介彻的心酸溜溜的,像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小男孩,激动的冲上去,将她抱得紧紧的向对方宣示主权。 何瑞颐突然被男人揽进怀里,感受属于他的温暖以及宽大怀抱,忘了身旁还有人,鼻头泛酸地傻傻瞅着他。 陈建诚见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何老师……你……你已经订婚了…… 」 何瑞颐勉强由乍见情人的震惊中回过神,还来不及回答,便听到成介彻代为答道:「对!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他给予情敌重重一击,果不其然,陈建诚被击得措手不及,斯文的脸庞呈现极度错愕的恍惚神情。 何瑞颐看他那模样,有些愧疚。「陈老师,我晚些再回复你看萤火虫的事,我先走了,bye。 」 说着,拽着成介彻的大手,火速离开现场。 有这个莫名其妙吃起飞醋的男人在场,她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 成介彻被她拽着走,边走边不敢置信地嚷嚷。「什么?你还要跟他看萤火虫?你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我和桓包了,你是我们父子两个人的,谁敢再约你一一」 「好了啦!咱们回去再说!」 因为状况实在太尴尬,何瑞颐根本没仔细听他嚷些什么,只是拉着他愈走愈快。 直到远离陈建诚,何瑞颐才定下脚步,呼吸微紊地问:「你怎么跑来了?」 思绪全落在她刚刚和男人说的话上,成介彻急得宽额冒汗。「你真的要跟他去看萤火虫吗?」 看他一脸着急,两道浓眉像打了好几个结,她踮高脚尖,替他擦掉额上的汗,揉开打结的眉峰,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我不会跟他去啦!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 听她柔柔的声音在耳边荡开,他忿忿地将她压进怀里,沉郁紧绷的脸才稍稍舒缓了些。 「你是我和桓的,这辈子你逃不掉了。」 何瑞颐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静静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扯唇道:「我还是你和桓的啊!这辈子我又没打算要逃。」 这个男人,一见面就吃这么大的醋,展现这么强烈的占有欲,让她以后怎么见人啊! 偏偏,心却因为他的举动变得好暖好甜……正沉浸在这份甜蜜时,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仰起脸望着他问:「今天周末……你不会是丢下桓,跑来找我吧?」 对上她担心的神情,他咧嘴笑道:「桓跟我一起来了。」 「桓也来了?!」 她惊讶地打量四周,正巧发现前方不远处,正蹲在地上捡油桐落花的小小身影。 「桓似乎想通了……」 成介彻才开口,何瑞颐却推开他,发出惊呼。 「啊!那里危险!」 这个位在山区的国小不比平地学校,也因为经费不足,校园里还有几处没填平的小凹洞,甚至有地势落差颇大之处,加上树多、落叶量惊人,常会盖住危险,成为天然陷阱,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跌得鼻青脸肿。 成朗桓所在的位置看似平坦,其实再往前几步便有个小斜坡,只要一个不注意,就会滚下斜坡! 见他愈靠愈近,她急急喊出声,在他要跨出去的那一瞬间,她及时抓住他的手,将他往后扯,她自己却收不住势地往前跌落。 成朗桓受到惊吓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何瑞颐滚下山坡。 「瑞颐!」 成介彻目睹这一切,顾不得儿子,直接冲下小山坡察看状况。 成朗桓僵在原地,一片空白的脑中突然浮现好久以前的一个画面。 那时何瑞颐刚当上他们的管家,在他差点遭到高跟鞋攻击时,她也是这样不假思索、奋不顾身的保护他。 想起那件事,他自责不已,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忘了,她是如此爱他,怎么会以为,在她嫁给爹地后,会像童话故事里的后母一样,欺负他、虐待他? 顿时,激动的泪水涌上,模糊了视线,他起身,小心翼翼来到被落叶掩盖的危险边缘,见爹地抱着穿着湖绿色薄外套,全身沾满尘土,手肘处有明显擦伤、动也不动的女人时,心紧紧一窒。 她……死了吗? 她要像妈咪一样,永永远远的离开他吗? 想到这一点他焦急心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二十一章 他还没有跟她说对不起,还希望吃到她煮的饭,听到她哄他睡觉时的温柔歌声…… 他还有好多话、好多话没对她说啊! 如果她就这么死了,他会很后悔、很后悔…… 他不要她死掉啊! 想到这里,他无助地流下眼泪,也不管身体、衣服是不是会弄脏,手忙脚乱爬下山坡,来到她身边抓着她的手抽噎道:「阿姨,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当我的新妈咪……呜……你不要……不要再丢下我和爹地……我爱你,对不起啦……」 听到他哭得泣不成声,难以言喻的喜悦充盈着何瑞颐的每一颗细胞,她的胸口激动地澎湃着。 他说他爱她啊!他说他愿意让她当新妈咪耶! 她终于等到了! 抑下内心的喜悦,何瑞颐听着他的哭声愈听愈心疼,忍不住挣了挣被男人抱得死紧的身体。 「阿彻,你放开我啦!你吓到桓了!」 她很幸运,跌下小山坡打了几个滚后,身体被一截枯木挡住,没再继续滚落。 枯木上没有半点会刺伤她的突出树枝,附近也没有让她撞得头破血流的石头,所以她只有撞上东西的痛,以及一些小擦伤……或许脚有一点扭到,如此而已。 「我也吓到了!你却只关心桓……」 成介彻眼睁睁看着她滚下去,也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却没儿子受重视,不是滋味地抗议,语气像刚饮了瓶醋般酸溜溜的。 何瑞颐拿他没办法,轻搥了他的胸口。「你讨厌,跟儿子吃什么醋啊!」 说完,她伸手将吓坏的孩子揽进怀里,轻拍着他的背安慰。「好了,没事,阿姨没受伤,你不用担心,别哭了呢!」 感觉她温柔的手轻落在背上,软软的嗓音里有意温柔,一如那夜哄睡时的美好,成朗桓哭得更难过。 上一次为他受伤时,她也是这么说的…… 而他居然忘了那份感动,把她赶走,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好差劲的小孩,难怪伍翔萦要骂他…… 「阿姨……对不起……对不起……」 「傻孩子……没事的,乖乖,别哭呢!」她持续安慰着,眼泪也跟着落下来。 成介彻被晾在一边,默默看着他生命中最爱的两个人,也忍不住鼻酸了。 折腾了这段时日,终于,他的爱情与亲情有了最圆满的结合,如今,幸福就在眼前。 他展开足以包容全世界的双臂,将最爱的一大一小揽进怀里,许久才开口说:「感动完、哭完了吗?我等看两位把泪擦干,一起去吃一顿好的,好好庆祝今天,如何?」 听到他的话,那一大一小极有默契的止住泪,让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拉着他们站起来。 大手搁出手帕替何瑞颐擦掉眼泪以及脸上的尘土后,他翻过另一面替儿子擦掉破坏小俊脸的鼻涕。 「臭小子,想吃什么?」 成朗桓吸了吸鼻子,羞涩地望着何瑞颐。 「妈咪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说着,小小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副舍不得与她分开的依赖模样。 她最爱的小正太重新回来了,何瑞颐感动得只想哭只想笑,心情复杂却欢喜。 看着儿子临阵倒戈的狗腿样,成介彻这个「第三者」佯装生气地咬牙,轻轻拔开儿子拉住何瑞颐的手。 「你妈咪这一跌应该不能走了,我要背她,你这双小手,就由你爹地我,紧紧的握住吧!」 闻言,成朗桓嘟起嘴抗议,「不要,爹地的手好粗,不舒服,我不要!」 听他这么说,何瑞颐忍不住笑出声。「阿彻,我没跌得那么严重,可以自己走啦!」 「不行!我要背着你!」 「不行!爹地要背着妈咪!」 父子异口同声,让她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只有乖乖的、认命的攀上心爱男人的背,成为他甜蜜的负担。 在成介彻背好她,一手拉着儿子找到山径往上坡走时,微微拂来的风将吹落的油桐花洒在三人身上。 何瑞颐怔怔看着她最爱的男人走在落花纷飞的美景中,忍不住红了眼眶。 纷飞飘摇的油桐花困惑不安地随风落在他们的身上、头上、肩上,找到了歇脚停留的理由,一如她的爱情找到了不需再流浪的归属,人生因此而圆满。 这是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美好的幸福,是她可以预期的美丽人生啊! 成介彻一手牵着儿子,一手往后横托心爱人儿的臀部,小心翼翼踩着脚步走在绿意林间,突然想到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解决。 他侧过脸问:「我们吃完饭之后呢?」 她刚到学校报到没多久,如果要她辞掉梦寐以求的工作,回北部当他的老婆、当孩子的妈,会不会太自私了? 何瑞颐误会他的意思,思索了一会儿才说:「刚刚陈老师说,今天天气不错,可以看到萤火虫。」略顿,她寻求成朗桓的意见。 「桓,你觉得怎么样呢?」 虽然有一点对不起陈建诚,但她的心除了这对父子,再没有空间留给其他男人了。 就算与他们在一起,吃的是泡面、喝的是白开水,哪儿都没去窝在她的宿舍,她也觉得,那是世界上最棒的活动! 成介彻还来不及发表意见,成朗桓兴奋地望着她,澄澈的眸底燃着两把跃动的火光。 「我要!我要看萤火虫!」 对于在都市长大的他来说,眼前仿佛由课本里跳出的动植物,都能引起他莫大的兴趣。 见儿子如此兴奋,成介彻吞下「会不会遇到那个家伙」的小气巴拉的话,默许晚上的活动如此定案。 但这并不是他的重点! 他接着开口,把想问的话问得明确。「瑞颐,我说的之后是未来,你还要留在这里当老师吗?」 回到现实,何瑞颐头痛了。 「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会是个大难题,我当然想回到你们身边,但我才来没多久,就这么辞了,有些不负责任。」 她带的是三年级,几个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让她与学生培养出感情,说辞就辞实在不好。 成介彻懂她的为难,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要不就等你带完这个学期,这段时间得筹备婚事,婚后,咱们总不能再分隔两地吧? 」 没想到成介彻没要她马上辞掉工作跟他回家,何瑞颐不确定地问:「我留到这个学期结束真的没关系吗?」 成介彻留向儿子问:「桓,你可以接受妈咪先不跟我们回家吧?」 成朗桓很想说不可以,但又听她似乎很想留下来,他为难地咬了咬唇,作不出决定。 看着儿子一脸为难,成介彻安慰道:「爹地只要乔到假,就会带你来找妈咪,或者妈咪放假,也可以回去找我们,这只是暂时的,学期很快就结束了,对吧?」 何瑞颐听着他如此体贴的话,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悄悄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谢谢,得到他偏过脸,轻轻在她颊上落下一吻的回应,让她又羞又甜。 成朗桓想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没多久又说:「其实我可以转学过来,这样我就不用和妈咪分开了,还可以吃到妈咪煮的菜,让妈咪天天唱歌哄我睡觉!」 光想就觉得很美好,但说是这么说,他当然舍不得丢下爹地,一个人去幸福啦。 成介彻听儿子说得煞有介事,脸都绿了。「臭小子,那你爹地我怎么办?」 怎么到最后,他还是孤单男人,真是好哀伤。 见他宽厚的肩沮丧得垂了下来,何瑞颐安慰道:「桓跟你开玩笑的,我们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 他笑瞪了儿子一眼后,故意说:「让状况演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才要负责,应该是你和新管家留守在北部,我请长假来陪你妈咪,让她天天吃我煮的饭,我每晚唱歌哄她睡觉,再笨的人都会选我,不选你吧!」 成朗桓抗议。「过分!爹地怎么可以这样!」 何瑞颐没好气地轻挞了成介彻一记。「你呀,不要再闹桓了啦!净会胡说。」 成介彻被心爱的女人与小孩抗议着,发出哀叹,嘴角却是扬起满足的笑容,心里充斥着满满的幸福。 他感谢上天如此眷顾他,有心爱的女人与儿子,这一辈子,他再无所求! 至于之后的事,就慢慢再讨论吧,最重要的是把何瑞颐名正言顺的留在他身边,成为他成介彻的老婆,别人肖想不着才是最最重要啊! 编注: *欲知冰山型男简承奕如何急起直追,挽回老婆的心?敬请期待采花近期《型男老公分居中》! 后记 【后记 会不会变太多了啊?! 柚心】 大家好,我是柚心。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正气老公》的档案夹开了很久,大纲也在好早之前就草拟好了,但……那是一个与复仇有关的故事,与完成的故事八竿子打不着,彻彻底底变调的故事啊! 还记得完成大纲的当下热血沸腾,但因为当时有别的故事还在写,所以这本稿子,只能暂时压下想写的想法。 某一天编编在要新书大纲时,柚子打开档案一看,发现当时的想法默默变了调,写好的故事情节竞然变得一点感觉都没有,只好一一叨呼伊去啦! 幸好,新的故事写得还满顺的,而小正太的出现则是因为看到好友大树那长得宛如古代童子的宝贝儿子,突然冒出的角色。 那小子不满一岁,却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红嘟嘟的唇,白嫩嫩脸蛋嗯嗯啊啊的,看起来好吃极了(大误) ,因为柚子被那小子电得茫酥酥,男主角才会多了个儿子,哈哈! 在故事快结束时,袖子约了菜菜子跑到中部去找正气橘子,让她开着车,带着我们上山去赏油桐。 虽然在我们去之前下了场雨,但我们还挺幸运的,还是有看到漫山飞雪的美景。 当柚子走在因风旋落的油桐树下时,想到的便是女主角和男主角重逢、大圆满结局时,一家三口走在白色花雨里的画面,光想就觉得好美好有爱啊! 玩乐过后回到家,袖子虽然感觉天气有渐渐变热,但因为不时有锋面来捣乱,气温忽高忽低,大家要保重身体不要感冒呢! 接下来是又冷情又孤单的简先生的故事,咱们到时候再见了,也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喔!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