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丑录》 楔子 夜已经深了,谷阳小镇一片寂静。 谷阳驿的屋顶上,一个青年男子正斜躺在上面,单手枕着脑袋,另一只手抓着一只酒瓶。夜空之上,银链如洗。清风徐来,袭人微凉。 男子往嘴里倒了一口酒饮下,忽然开口缓缓道:“既然来了就过来好了,不过我可没酒给你。” 一阵香风袭来,一个妙龄女子飘然落在他身边,竟似是御风而来。女子收拢了一下衣裙,端坐下来,道:“那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男子并不看她,道:“这酒我喝过了,就不给你了。”哪知那女子伸手就将酒瓶抢过去,狠狠灌了一口:“你喝得,我为什么就喝不得?本姑娘不嫌弃你,莫非你还要嫌弃本姑娘?” 男子诧异地看向女子,半响才道:“这整整一年半你紧追不舍,我原以为你是奉命追杀我的,难道我猜错了,你是看上我了?” 女子“呸”了一声,道:“本姑娘是自己拿钱自己干,奉个屁的命!”她说着将酒瓶放在一边,站了起来,“要不咱俩再比划比划,我就不信还打不过你!” 男子歪头看向女子,没好气地说道:“钟离雪,你还真没完了,这么好个晚上你又要来搅和。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 钟离雪道:“因为本姑娘做的就是打打杀杀的营生,接的单子哪有不做的道理?”说罢手一抖,一柄软剑豁然出现在她手中。 男子无奈摇了摇头,忽然探手抓住酒瓶,另一只手往身下屋顶一拍,整个身子便猛地飞了出去。半空中,男子身形一变,身法精妙,仿佛一只翻身的鹞子。 钟离雪俏脸一冷,“哼”了一声,朝着男子方向喊道:“慕容靖石,你就算跑到天边我也不会放过你!”却听得远远飘来那男子一句:“你要是为了嫁给我,我早停下了!”眼见男子身影越来越远,钟离雪跺了跺脚,收起软剑,施展轻功追了上去,身法也是曼妙无比,竟如天女下凡。 屋子里,一片漆黑之中,轻轻传出一声冷哼,却又似被一阵微风悄悄吹散。 第一章 面摊 上官鹏飞静静地翻看着手里的书册,茶盏里的香茗早已经凉透了。窗外的知了不耐烦地叫着,就连那颗大柳树也被知了吵的烦了,无精打采地垂着枝叶。 书房里另一边,公孙明也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地砖,仿佛要将地砖缝隙有多少厘多少毫都目测出来。 终于,上官鹏飞放下书册,端起早凉了的茶,一口饮尽,问道:“多长时间了?”公孙明也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不长,两年。不过——”他似有些迟疑,“穆小双追踪了半年,却突然不知所踪,如今是钟离雪一直跟着。这案子总归是有蹊跷的。” 上官鹏飞看了他一眼,问道:“哦?何以见得?” 公孙明道:“先前穆小双失踪,而后钟离雪一路紧跟,慕容靖石自始至终没有对二人下杀手的意思,甚至好几次如果不是慕容靖石暗中出手,恐怕钟离雪也要不保。” 上官鹏飞敲了敲桌面,他的食指消瘦而修长,也不知是如何修炼成这样的。公孙明问道:“我欲再派岑凝暗中跟踪调查,兄长以为如何?”上官鹏飞收起了食指,摇摇头道:“慕容靖石不是笨蛋,恐怕这事情已经引起他的注意了,倒不如任由阿雪先跟着。另外,让杨翰去查查小双的事。对了,止戈山庄那边情况怎么样?” 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公孙明随意擦了擦早已渗出的汗珠,道:“不知道止戈山庄到底什么态度,毕竟出事的人和止戈山庄关系匪浅,但看他们态度,似乎想置身事外。” 上官鹏飞轻轻笑了:“这帮老狐狸,想的倒是不错,只可惜了止戈山庄这数百年的威名。看来如今的止戈山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掌握坤极佩、巽极佩和兑极佩,风光无限的止戈山庄了!”他想了想,又道:“这帮老狐狸不露面,咱们也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是什么。凝儿心思极细,让她去暗中盯着,希望这件事不至于让我动用寒字营。” 屋外的知了似是叫的累了,顿了顿,又继续叫了起来,柳树依旧无精打采。公孙明慢慢饮尽最后一口茶,起身道:“我先去了,有什么事,让阿轩通知我。” 即墨总归算是一座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泰来客栈或许并不是即墨最大的客栈,但也算是菜肴精美了。就在这么一个菜肴精美的泰来客栈旁边,不知哪里来的一个不长眼的年轻小贩推着小车早早就来“安营扎寨”,车上竖着根小旗子,“阳春面”三个大字随风飘舞着。小贩摆好家当,也不过一张桌子四条长凳,一口锅一个炉子。 摆好了桌凳,小贩又拿出个小马扎,端端正正坐了下来,仿佛又不是来做生意的。 慕容靖石径直走了过去,扔了三枚铜板到小贩怀里,然后坐下道:“一碗阳春面!”哪知那小贩看了他一眼,却不起来:“钱不够!” 慕容靖石一愣,问道:“莫非即墨的阳春面比别处贵些?” 小贩指了指他身后,说道:“一共六文钱,三文钱一碗!” 慕容靖石头也不回:“她的不算,你只收我的就好!” 钟离雪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他旁边,道:“就请我一回又能怎样?莫非你没钱?”看样子,竟是追了一夜。 慕容靖石毫不客气:“你自己掏钱又能怎样?莫非你没钱?” 钟离雪恨恨一跺脚,道:“打不过你,哪里来的钱?你若肯随我归了案,好歹我还有七成的赏金可拿!” 慕容靖石又掏出三文钱来,随手扔了过去。小贩接过,开始忙活。钟离雪看着慕容靖石,仿佛怕他丢了一样。慕容靖石被她看的心里有些发毛,没好气地道:“你看上我了就直说,我这个人经不起美人诱惑,说不定心一动就和你成亲了!” 钟离雪俏脸微红,嗔道:“休要胡说,要不是你还值点钱,鬼才愿意看着你!” 这时,那小贩端来两碗面,放在了二人面前,笑嘻嘻地道:“二位郎才女貌,要是在我的面摊子前成就了几世姻缘,那可真是我的福报,说不定回头我也能娶上一房美娇娘呢!”说着,拱了拱手:“面好了,二位慢用!” 慕容靖石还未说什么,钟离雪抄起筷子挑了挑碗里的面条,然后扭头看向小贩,道:“这面不太对吧。” 慕容靖石则是嘴角一翘,笑道:“五春散,用量少了些。” 钟离雪听吧,俏脸一寒,柳眉倒竖,一把将筷子摔在桌上,怒喝道:“说,给本姑娘下五春散,你是何居心!” 那小贩慌忙退了两步,慌慌张张说道:“我好好的做我的面,何曾下过什么毒?” 钟离雪冷哼一声,轻笑道:“我何曾说过五春散是毒药?” 慕容靖石看了看钟离雪,缓缓站了起来,道:“你若是不来,便是足量的五春散了。这五春散用量少了,便是极烈的春药,用量足了,便可使人如临倒春寒,针石枉救。到时候,这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下在面里,我可分辨不出来。”他说着,看着同样变了脸色的小贩,声音渐渐变冷:“足下这等手段对付我,想必也是没什么正经名字的鼠辈,还有什么阴招,不妨全使出来吧!” 那小贩眼见已经被识破,别无他法,顺手抄起锅里的汤勺,一勺“暗器”便扬了过去。紧跟着,汤勺一转,脚下一动,一个标准的剑招动作攻向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全防备着小贩摸出暗器毒药,谁料到他以滚汤为暗器,以汤勺为剑一招接一招攻了过来,当下想也不想,伸手掀起桌子砸了过去。 钟离雪吓了一跳,手一抖,取出软剑,还未动作,便见慕容靖石不待桌子落地,早已一脚踢了过去。 那小贩吃了一惊,急忙收招,来不及躲闪,硬生生抗下了桌子,岂料桌子后面还有一人,被一脚掀翻在地。 慕容靖石担心他身上另有暗器毒药,不敢大意,道:“现在你不妨跟我说说,我这颗脑袋现在值多少钱了!” 小贩恨恨地看着他,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 钟离雪心中一阵恶寒,好厉害的追云腿,幸亏他从来没踢我。 慕容靖石似笑非笑地看着小贩:“你说不说其实无所谓,你死了,我可以问下一个人,总归只要我保证不死,你们这些人是不会收手的。” 钟离雪心中一动,走上去,长剑顺着小贩的脖子画着圈,俏声微寒:“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不知道他慕容靖石是我的目标么?” 小贩慢慢转头看向她,面露讥讽,恨声道:“就是因为你屡屡不得手,所以楼主才派我来。楼主说了,你太自在了,如果不能收收性子,他不妨亲自动手!” 钟离雪一下愣在了那里,回过身对慕容靖石说道:“这可能真是上官楼主派来的人!” 慕容靖石摇了摇头,道:“可能真的符合你的那位上官楼主的手笔,但不一定就是他派来的人。”他说着,对那小贩道:“你可以死了,自己咬破毒药吧!” 第二章 探丸 “敢这里行凶,还不束手就擒!”随着一声断喝,一个身着皂衣的男子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一把抓向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吃了一惊,连忙举掌相迎,心中暗道:“这人难道是朝廷的不良人?不然怎么管的这样宽。” 那男子见他竟敢反抗,“咦”了一声,嘴角微扬,道:“果然是侠以武犯禁,且吃我一掌!”说罢,跟上去便是一掌。 双方甫一交手,便知对方内力不下于自己,于是各交小心。慕容靖石内力灌于双臂,却见那男子双掌一合一分,看似中规中矩。慕容靖石心中不由一动:“这莫不是师尊当年提起过的大悲掌?”心中不由得更加小心,眉头也拧了起来。 钟离雪眼见得二人交手,不明具体情况,但也从慕容靖石表情中看出形势不对,不由得暗暗揪心。 那男子招式一起,便是一掌跟着一掌,朝着慕容靖石攻了过来,掌势猛烈,步法奇妙。慕容靖石一时间竟只有接招之机。 慕容靖石只觉烈风袭来,知道他用足了真气,当下不敢大意,双脚虚点,连忙后退。男子见他急退,也不容他思索变招,跟上去又是一掌,速度之快,竟不下于慕容靖石。慕容靖石心中凛然,抬手便是双拳迎上。 但见男子掌风之下,慕容靖石猛然后退数步,然后一个转身,道了声:“走!”双脚变换,竟然……跑了! 男子明显一愣,随后恨恨一跺脚,骂道:“果然是个没种的!” 明显一愣的还有钟离雪,但她随即便想明白了,慕容靖石只怕是借着这个机会摆脱她。 钟离雪看着慕容靖石消失的方向,不急不忙地自言自语:“跑,你接着跑,我再让你十个数!” 即墨城外的官道上,当慕容靖石终于被钟离雪追上的时候,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姑娘啊,你何必这么执着!” 钟离雪却道:“你欠着我钱呢,我得跟着你!” 慕容靖石奇道:“我几时欠你钱了?” 钟离雪道:“你若归案,我也好拿赏金。可你一直不归案,我又打不过你,这岂不是你欠我钱了?” 慕容靖石觉得心中悲凉,仰天长叹道:“这几年来,从穆小双到你,总是紧追着我不放。我就想问问,当年的那件事,你们十二楼的人到底查清楚了没有,为何非要认定是我做的?” 钟离雪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我接的任务是让你归案。” 慕容靖石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刚才那个小贩,你熟悉不熟悉?” 钟离雪仔细地想了半天,然后依旧老老实实回答道:“不熟悉,一点都不熟悉。” 慕容靖石却一字一句地道:“可是我却很熟悉!” 钟离雪明显吃了一惊,问道:“你熟悉?难道你认识他?” 慕容靖石道:“我不认识他,但我认识他的剑招,虽然他当时拿的是大勺,而且只使出了一招。” 钟离雪也是使剑的好手,仔细思索了半天方才的情景,小心翼翼地道:“塞外剑谷,醉枫剑法?”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想必他也是初学醉枫剑法,不然哪有那么容易被我制服。”他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动:“他既然是剑谷的弟子,为何要来暗算我,而且还用下毒这种手段?”随即又道:“毒?不对!” 钟离雪听他自言自语,心中茫然,忙问道:“他既是要刺杀你,下毒不是方便多了吗?”却听慕容靖石问道:“你在十二楼时,当真没见过他?” 钟离雪又想了想,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确定没见过这个人,以十二楼的手段,不可能派来一个还不如我的人,况且你的武功还这么高。” 慕容靖石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没想到这些当初专挑朝廷大员的杀手刺客,也有饥不择食的一天!” 钟离雪可没有想明白,连忙问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慕容靖石笑道:“当然知道。”说着,掏出枚铜钱,内力暗使,捏成个球,然后扔给钟离雪,道:“借给你,你把这个想明白了,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钟离雪一脸茫然:“这是个什么东西,铜球?你是说他是铜球?或者他的组织叫铜球?” 慕容靖石忍无可忍地一把将铜球抢了回来,没好气地说道:“我铜你一脸的球!这叫探丸借客!” 钟离雪仿佛被踩着尾巴一般跳了起来,叫道:“我探你个鬼的丸,借你个头的客!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得打哑谜!”随即又道:“你是说,他是探丸楼的探丸郎?”说着,又狂摇头道:“不至于吧,好歹也是有名的杀手组织,怎么派这么次的家伙来,感觉我一个都能打十个。” 慕容靖石皱着眉头,道:“这也是我没想明白的地方。这人明显是初入行,临事紧张,并且并不懂得用毒,起码并不懂五春散到底是什么,锅里的毒,应该是提前下好了的。也就是说——”他说着,看向了钟离雪,“不止他一个红丸,还有一个红丸负责下毒。待我中毒后。由他完成最后一杀。” 他再次仰天长叹:“我都让探丸楼破例出动两个红丸了,当真是值得庆祝一下!” 钟离雪一愕,问道:“庆祝?去莱州府好好吃一顿?只要你请客,吃什么都行,松花肘子酱板鸭,我都不嫌腻!” 慕容靖石面无表情地扭头瞥了她一眼,道:“我几时说要带你一起了?” 莱州府府治在掖县,有点远,而俩人跑了一夜没吃东西,入了即墨原本想好好吃顿面条,岂料到竟然被人暗算,虽说对方没有得手,但二人终究是什么也没吃着,此时提起吃的,顿时两个人都觉得肚子里在打鼓。 于是二人商量了一下,随便找个村头酒肆吃点。只是在方向问题上,二人意见颇为不一样,一个坚持往东走,理由是往东走有鱼吃,弄不好还有诸多海味;另一个则坚持往西走,理由是往哪里走都有鱼吃,但往东走了,最后还得往西走,因为再往东走下去,便是大海。 二人争执不下,决定扔币决定,正面往东,反面往西。 一枚铜钱抛上天空,而后落下。随后钟离雪喜笑颜开地拿起铜钱,冲脸色铁青的慕容靖石显摆:“看,这就是天意!大老爷们不能反悔,咱们往西!” 慕容靖石愤愤地抢过铜钱,道:“这是老天不开眼。” 钟离雪道:“不管怎么说,反正是我赢了,你得跟我往西走!” 慕容靖石生无可恋:“往西就往西,无所谓。” 钟离雪仿佛是在劝慰他:“我知道你想出海,但探丸楼毕竟出动了两枚红丸来杀你,要是在船上被他们暗算,你又有几成胜算?他们敢在这里动手,只怕会算到你想出海,船夫里也肯定埋伏的有人。” 慕容靖石仍然生无可恋:“无所谓。” 钟离雪道:“我有所谓!” 慕容靖石心中一动,却听钟离雪又道:“毕竟你还欠着我的赏金,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得手了!” 第三章 酒肆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胡姬酒肆的盛况毕竟得大城市才能见到。 慕容靖石和钟离雪二人走得前胸贴后背了,才勉强看见一个小村子,便如同看见了活路,争先恐后地朝着村子跑去,各种轻功施展开来,谁也不让谁。 待村子近了,一马当先的慕容靖石一脸得意,望向钟离雪,道:“你付钱!” 紧随其后的钟离雪恨咬银牙:“愿赌服输,我付钱就我付钱!不准宰我坑我!” 随后二人走进了村头唯一的简陋酒肆,慕容靖石喊道:“主人家,先打些酒来尝尝,随意做些饭食,咱们这位女菩萨会钱与你!”然后回头问道:“怎么样,我还不算坑吧?” 然而待两人坐下,才从里间走出一个赤着脚的小姑娘,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皮肤黝黑,学着大人的口气说道:“主人家有事出去了,此间的酒水饭食也早被定下了,二位不妨另投他处?” “啊?”钟离雪一脸沮丧,原本强打起来的精神瞬间崩溃,几乎都瘫在了坐席上。原本二人就长时间未进食,早饿的不行,方才又因为打赌,谁后到村子谁付钱,二人更是不惜体力地狂奔,哪曾想到才到地方就被下了逐客令。 慕容靖石也有点没力气了,耍无赖地问那小姑娘:“多少酒水饭食,全都被定下了?一粒米都没剩下?” 小姑娘摇头,道:“没剩下,村正家娶亲,早定下了。” 慕容靖石眼睛一亮:“村正家娶亲?我们便是村正的远房表亲,特地来看他的。” 钟离雪也眼睛一亮:“没错没错,我们是村正的远房表亲。” 小姑娘明显不信,撇嘴道:“你们都当我是小孩子,都来骗我,村正一家人又黑又矮,和你们根本不像!” 慕容靖石忙道:“都说了远房表亲,自然不会太像。” 小女孩将信将疑,“哦”了一声,道:“既然是村正家亲戚,我做两碗麦饭给你们吃,稍等片刻。只是酒却是真的没有了。”说着,转身回到了里间。 慕容靖石待小女孩走了,兔子般跳了起来,东翻西找了半天,然后失望地重新坐下。 钟离雪知道他在找酒,本想呛他两句,但又实在饿得没了力气。 等到夹杂着野菜的麦饭下肚,两个人仿佛是瞬间满血复活。扔下几枚铜钱后,两人在小女孩疑惑的目光中,又开始了抛硬币。 钟离雪也有点疑惑,一把按住落下来的钱币,问道:“要不,咱俩先凑凑村正娶亲这个热闹?” 慕容靖石道:“难道要把另一个红丸引过来?诶,你快把手拿开,说好了正面往西反面往东,可不准反悔!” 钟离雪听话地挪来了手,掌下的豁然是——“乾元重宝”四个大字。然后钟离雪便一脸得意的看向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一脸的不相信,拿过铜钱,道:“谁让你翻了?这把不算,重来!” 他还没来得及再抛,钟离雪凑了过来:“没想到堂堂寒云剑客居然赌不起!” 慕容靖石赶紧将铜钱收起来,一脸正色大气:“谁赌不起,往西就往西!” 这时候,一个体格健壮的男子从外走了进来,笑呵呵地说道:“客人既然来了,不妨多待几日。” 慕容靖石脸色一变,一个翻身挡在了钟离雪身前,冷冷看向了来人,戒备森严。 钟离雪看慕容靖石动作,瞬间明白了什么,随即心中一暖。 没等二人再说什么做什么。那男子轻轻一笑,道:“师兄何必如此,当年的事,过去便过去了。” 慕容靖石仍是小心戒备,道:“风灵越,你可不是息事宁人的人。” 那风灵越却笑道:“不息事宁人又怎样,咱们八家,其实早就被人盯了几百年了。当年那件事之后,我便找了机会将玉佩埋藏了起来,然后辗转千里,多次变换姓名,才躲在这个破村子里,如果在被发现,我大概只有架船出海了。” 慕容靖石心中微动,道:“你将玉佩埋了?” 风灵越点点头,道:“现如今,我也忘了埋在了什么地方。我劝你也赶紧处理掉,咱们没有止戈山庄和剑谷那么大的势力,靠自己怕是保不住八极佩。” 钟离雪从慕容靖石身后探出脑袋,一脸疑惑:“剑谷里有八极佩?我在剑谷呆了十来年,我怎么不知道?” 风灵越道:“剑谷师承当年萧劲山,萧劲山的东西自然在剑谷。” 这时候,小女孩却凑了过来,认真地说道:“要是玉佩不埋起来,是不是可以换来好多好多粮食?” 风灵越看着女孩,柔声道:“阿怜乖,去里屋玩吧。” 哪知小女孩却没有动,一双水做的般大眼睛看向他,道:“干爹,要是将你们绑了,是不是可以换来其他六枚玉佩?” 风灵越脸色一变,看向小女孩,道:“阿怜,你说什么?” 阿怜指了指慕容靖石的方向,道:“你看,他们撑不住了。” 风灵越扭头看了一眼,脸色大变。钟离雪连桌子都扶不住了,慕容靖石虽然强撑着,却也是摇摇欲坠。 阿怜笑着看向风灵越,道:“将他们绑了,就能换来其他六枚玉佩吧?” 风灵越一脸不可置信,指间已经摸到了飞刀,问道:“你怎么知道还有其他六枚玉佩的?” 阿怜却看着他,咯咯笑了起来:“八极佩一共八枚,除了你将艮佩埋了,这姓慕容的不知道将乾佩藏在了什么地方,不是正好还有六枚?” 风灵越脸色凝重,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阿怜笑呵呵看着他,道:“我是你的乖女儿啊。”说着,微微抬手,便见一点点青芒从她指间散发出来。紧接着,风灵越便觉双腿发软,脑袋发沉,一个站立不稳,便倒了下去。 晃晃悠悠不知过了多久,风灵越终于醒了,微微动了一下身体,却发现双手双脚早被绑了起来,身体经脉穴位也被尽数封了。只是身上为何多了两双腿? 他顺着双腿看去,但见无良的男女正满不在乎地看着自己。 慕容靖石一脸淡然,道:“你醒了?”大概算是打个招呼。 钟离雪却道:“你怎么这么快醒了?就不能晚点醒?” 风灵越莫名其妙地道:“你什么意思?” 钟离雪还没说话,慕容靖石道:“老风你别误会,就是我和她打了个赌,赌你什么时候醒,她输了。” 钟离雪抢上一句:“谁输了谁请吃饭!” 风灵越目瞪口呆,随即苦笑道:“都这造型了,你们还有空玩闹?” 慕容靖石一脸理所当然:“为什么没空,反正内力一时半会又不能恢复,他们的马车一时半会也不会停下来,咱们不找点乐子怎么行?” 钟离雪又抢上一句:“就是,他们又不会突然进来给咱们唱曲儿!” 风灵越继续目瞪口呆:“你们……活的真轻松!” 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行。 钟离雪突然道:“要不然,咱们赌这是往哪个方向?还是赌输的请吃饭?” 慕容靖石道:“我赌往南!” 钟离雪道:“我赌往北!”然后看向风灵越,“你呢?” 风灵越有点不想理这两个家伙,随口道:“往东!” 第四章 往北 马车不知道晃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当车门打开的那个瞬间,钟离雪兴奋地问道:“咱们这是去哪?” 开车门的人明显一愣,这是缺心眼呢还是缺心眼呢?被绑架了还这么高兴?于是随口说道:“这是沧州的方向,你们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钟离雪两眼放光,连忙点头:“要要要!”随后看向慕容靖石和风灵越,“你们都输了,一人欠我一顿饭!” 慕容靖石连忙点头道:“对,就欠一顿饭!” 风灵越则摇了摇头,懒得理会。 不多时,三张麦饼扔进了马车,那人道:“赶紧吃吧,吃完了接着赶路,我也只是累了歇一会。” 钟离雪一脸失望:“我还以为到地方了!”接着又问道:“我们这双手双脚都绑着,怎么吃?” 那人爬进马车,将钟离雪双手解开,然后齐肘重新绑牢,将麦饼塞到她手上,转身下车。 慕容靖石赶紧问道:“我呢?” 哪知那人头也不会:“我只信漂亮姑娘,大老爷们自己解决!” 慕容靖石“啐”了一口,道:“真不是条汉子,居然屈服于美色!”然后眼巴巴望向了钟离雪。 钟离雪看着手中的三个麦饼,道:“想吃不?想吃就给我好好说话!” 风灵越撇撇嘴,还没作声。慕容靖石笑道:“钟离女侠,你看咱们是三个人,麦饼也是三个,正好一人一个,你分我一个呗?” 钟离雪没好气地指了指风灵越,道:“我不认识他,而且要不是他的那个‘干女儿’,咱们也不至于被绑在马车里,所以我不想给他。” 慕容靖石赶紧道:“对,不给他!咱俩一人吃一个半!” 一边的风灵越脱口而出:“真不是条汉子,居然屈服于美色!” 钟离雪将麦饼递给慕容靖石,哪知慕容靖石却道:“咱还被绑着呢,要不钟离女侠您老人家辛苦辛苦?” 钟离雪一脸不开心:“我还得伺候你?” 慕容靖石没脸没皮:“等回头,我也伺候伺候你!” 一边的风灵越看不下去了,真觉得吃不吃麦饼也无所谓了。 钟离雪自己吃一口麦饼,将另一个麦饼送到慕容靖石嘴边。慕容靖石弯下身子用嘴去接,瞬间一阵香风袭来,竟是沁人心脾,说不出的舒畅。他愣了一瞬,赶紧赶走心中那个念头,咬下一口麦饼,三下两下咽了,然后又是一口。 钟离雪不开心了,道:“你赶紧起来,我才吃一口!你挡住我了!” 慕容靖石这才不舍地起来,也不知是不舍麦饼,还是不舍香风。 风灵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一时觉得酸的慌,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响,说道:“你们吃完了,能不能给我留一口?” 大概也是饿极了,钟离雪和慕容靖石也是吃的飞快,又将剩下的一块喂给了风灵越,这时,马车外门那人问道:“吃完了没?吃完了咱就赶路了!” 钟离雪声音清脆,回答道:“吃完啦!谢谢大哥!” 马车晃晃悠悠又出发了。 慕容靖石道:“这人把咱们绑在车内,大概也不算是好人,你干嘛叫他大哥?” 钟离雪道:“咱们得客气点,不然套不出来话啊!” 慕容靖石满眼震惊:“你居然还懂得这一套?” 一只白鸽扑棱棱落下,一个小厮赶紧上前,取下鸽子腿上的小竹筒,然后一路小跑。 当公孙明看着飞鸽急书,双眉不由得拧紧了,在屋内来回地踱步:“居然牵扯出来这么多势力!探丸楼也扯进来了,看来当年的事情确实不是那么简单的!”随后对着传递消息的小厮道:“通知杨翰,火速去沧州,务必救下钟离雪和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一点也没有当俘虏的觉悟,双手被绑着,居然还在高喊:“怎么一人只有一个麦饼,不够吃啊!” 赶车人不予理会。 慕容靖石又喊道:“有酒么?没有麦饼总该有酒吧?” 赶车人一阵沉默。 慕容靖石毫不死心:“咱们去沧州干什么?你家主子打算请我们吃饭?” 赶车人仿佛哑巴了。 钟离雪仿佛看傻子一样看了慕容靖石一眼,然后道:“要不咱们再赌一局,就堵去沧州干什么,还是输的请吃饭!” 赶车人终于忍无可忍,鞭子“啪”地一响,道:“咱们不去沧州,还往北!” 慕容靖石脸色变了变,看了看钟离雪,然后朝车厢外问道:“安东都护府?” 钟离雪不解:“安东都护府怎么了?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赶车人又沉默了。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车厢外响了起来:“你为何不再往北猜猜?” 钟离雪吓了一跳,叫到:“你连呼吸都没声音的么?不要告诉我,你这十一二岁的孩子有这么高深的内功!” 说话的正是阿怜。阿怜轻轻敲了敲车厢门,缓声说道:“你要是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能在水底潜上一个时辰,那你也能做到呼吸没声音。” 慕容靖石却道:“你能在水底下潜一个时辰也好,潜两个时辰也好,我统统没兴趣。我就想知道,咱们这是往哪里?不是辽西郡,难道是辽东郡?” 阿怜也沉默了一阵,然后道:“你就不能再往北猜猜吗?再往北。” 慕容靖石脸色瞬间青了,沉声道:“停车,我要下车!” 钟离雪吓了一跳,风灵越也下了一跳,他赶紧问道:“往北就往北,难道那里有你仇家?” 阿怜又是一阵沉默,似是思索了很久,言语中已满是哀求之意:“慕容先生,阿怜先前多有得罪,还望慕容先生大人大量,帮助阿怜这一次。阿怜感激不尽!” 慕容靖石冷笑道:“还装?你根本不是阿怜!而且就算你将我带到地方,我也绝不会帮你!” 阿怜叹了口气,道:“若是我以这位漂亮姐姐作为威胁呢?” 慕容靖石依旧冷笑:“她就是来向我讨债的,你大可以付诸于行动!” 风灵越劝道:“你怎么也不听听她到底需要什么帮助?” 钟离雪也道:“就是,也许正是咱们能帮得上的忙!” 慕容靖石看了看风灵越,又看了看钟离雪,一脸严肃地道:“你们两个,也许活的太轻松了。如果她是要谋一国呢?”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厢打开,阿怜走了进来。但见她“唰”地抽出一柄短刀,割断了三人身上的绳子,又伸手在三人身上点了点,然后将短刀往旁边一扔,道:“你们走吧!” 慕容靖石想都不想就跳出车外,钟离雪和风灵越对视了一眼,钟离雪赶紧追上慕容靖石。风灵越问向阿怜:“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阿怜苦笑了笑,道:“慕容先生说的对,我要做的事,又岂是几个江湖草莽能帮的了的!”她看向风灵越的目光突然噙着泪,泪珠闪动,“而且他说的很对啊,我确实是要谋国,因为那才是我的故土。” 风灵越越发不解了,问道:“你怎么故土在那里?不是在莱州?” 第五章 渤海 面对风灵越的询问,阿怜似乎并不想回答,只是轻声言道:“你也下车吧。” 风灵越对这个回答不满意,目光冷峻地看了过去,道:“阿怜,你若是还叫我一声干爹,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车厢外遥遥传来慕容靖石的声音:“你当她干爹?她的身份只怕比你高贵多了!” 风灵越没有理会慕容靖石的话,而是仍旧看着阿怜,道:“不管你的身份有多高贵,先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阿怜又轻轻长叹了一声,哀愁的一点也不像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这个年龄的孩子,多半还是天真烂漫的。她看着风灵越,努力往脸上堆出笑容,道:“对不起,风先生,瞒了你这么久。可是如今我要做的事情凶险万分,没有慕容先生相助,我简直看不到任何希望……” 未待她说完,风灵越道:“凶险又怎样?石头不帮你,我帮你!” 阿怜心中一动,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一丝欣慰,而后又恢复如初。她摇了摇头,道:“我暗算你,你不计我的仇,我很感动,但是这件事只有慕容先生能帮我!” “你为何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风灵越道,“被你暗算,是我大意了,但你也没有完全害我。” 慕容靖石突然杀了回来,没好气地道:“在讨论下去,就肯定要害你了!”他看向一脸激动的阿怜,说道:“别这么期待,我只是来把这个笨蛋拽走的!”想了一下,一字一顿:“阿怜郡主!” 风灵越吃了一惊,看向阿怜的目光充满了询问。钟离雪也吃了一惊,生生停在了慕容靖石身后,不可思议地问道:“她,阿怜,郡主?” 阿怜闻言,苦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确实是郡主,但我不是大唐的郡主,我是大渤海国的郡主。我的先父,便是大都利行世子!” 风灵越震惊了,几年以来他第一次知道,这个叫他干爹的小女孩,身份竟是如此高贵。可是即便如此,她仍旧活的如同大唐民间最普通的女孩。 钟离雪惊叹道:“还真是郡主啊!”继而问向慕容靖石:“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还看的这么准?” 慕容靖石道:“谢谢夸奖,但我是猜的。” 钟离雪伸手掐向慕容靖石腰间,却不料慕容靖石“正巧”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手便掐空了。 慕容靖石看着阿怜,道:“她说只有我能帮她,是因为我的乾佩!” 钟离雪和风灵越同时看向慕容靖石。 阿怜点点头,道:“慕容先生说的没错,我们大渤海国此时最需要的,正是先生的乾佩!” 风灵越眉头皱了起来,道:“先天兵法?”却见慕容靖石和阿怜同时点了点头。 八极佩自古传来,共分八枚,称为乾佩、坤佩、震佩、艮佩、坎佩、离佩、兑佩、巽佩。据传,八枚玉佩隐藏着八种不同的秘密,其中乾佩中隐藏着先天兵法,坤佩中隐藏着铸造神兵利器的法门,震佩有关星相占卜,艮佩有关山川地理走势,坎佩有关富可敌国的财宝,离佩可调动隐藏于民间的高手将士,兑佩暗藏着超脱生死的医术,巽佩则隐藏着神奇的武功。 只是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人参透过其中的秘密。只有几百年前,离佩的主人沈君承暗中训练出了一支悍勇无畏的士卒,对外宣称是离佩召唤而来,故名离军。 阿怜道:“慕容先生不愿相助,阿怜也别无他法,唯有回到国中,同诸将士一起,抵挡回鹘!” 慕容靖石却道:“先别说的那么悲壮,第一,大唐和回鹘,还有你的大渤海国,早已合兵,去揍安庆绪和史思明了;第二,我脸色没写字,你当时是怎么认出我的?” 阿怜笑了,道:“我去做麦饭的时候,有人告诉我的。”说着,她看向了赶车人。 赶车人手一抖,长鞭便绕向阿怜纤细的脖子。 风灵越“咦”了一声,一抬手,只听一阵破空声,鞭子应声而断。风灵越道:“就这手段,还想当着我的面杀人?” 赶车人觉出情况不对,不假思索,一跃而起,便要逃走。哪知他刚动,风灵越身形也是一提,竟然后动先至,一把按在了他肩膀上,说道:“别急着走啊,咱和和气气好好聊聊?” 钟离雪看着被制住的赶车人,又看了看慕容靖石,小心问道:“红丸?” 赶车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早知道就早点解决掉你们!” 慕容靖石道:“可你并没有第一时间杀了我们,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听她的?” 赶车人道:“都怪我太贪了。” 慕容靖石点点头:“我明白了。” 钟离雪一脸懵逼,问道:“你怎么又明白了,你到底明白什么了?” 慕容靖石扭头看向她,又有点生无可恋:“十二楼怎么不派出个脑子好一点的来追查我?” 风灵越也是懵的:“我想知道,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这时候,赶车人突然软软倒地。风灵越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却听耳边传来慕容靖石的声音:“不用管他,服毒自杀了。” 钟离雪长“吁”了一口气,道:“两个红丸都死了,他们的刺杀任务是不是就结束了?” 慕容靖石摇摇头,道:“还得看他们的黑丸怎么决定。” 探丸楼的探丸楼,一向以来都是三丸出征,分红丸、白丸、黑丸。其中白丸负责调查清楚目标的一切行动规律和路线,红丸负责杀人,事后又由白丸接应离开,白丸还负责料理后事。而当中的黑丸则负责在红丸白丸失手之后,将他们当中不愿自尽的人尽数灭口,或是暗中出手,消灭目标。 慕容靖石道:“一开始我就奇怪为何会有两个红丸,现在想来,大概是我错了,那毒八成是白丸下的,只是白丸隐藏的太深,一般人都会忽略。” 钟离雪道:“可惜咱们不可能知道隐藏在背后的白丸,甚至黑丸。” 慕容靖石却道:“咱们应该见过那个白丸。” 钟离雪惊讶地抬头看向慕容靖石,道:“什么?” 慕容靖石继续道:“下毒被发现,杀手被我一脚踢倒,唯有白丸最担心我会从下毒痕迹推测出他们平时的身份,甚至探丸楼的地址。也就是说,白丸会第一时间出面,不着痕迹的将我赶走。”他看了看钟离雪,“虽然我未必会推测出这么多东西,但是他绝不会掉以轻心!” 钟离雪眼睛一亮,道:“你是说,那个不良人?”随即疑惑起来,“不对啊,不良人怎么会是杀手?不良人不是专缉不法的么?” 慕容靖石道:“只怕他不良人的身份是假的!试想现今天下,河南道东部北部仍旧乱着,河北道也不安宁,这些地方怎么会出现朝廷的不良人?” 他话音刚落,风灵越道:“所以,你们讨论出是否前往渤海国了吗?” 慕容靖石摇头道:“不用讨论,我不去!乾佩里也没有任何的先天兵法!” 风灵越道:“那好,后会有期。我就往渤海国走一趟。” 阿怜有些哽咽:“谢谢,可是……” 风灵越道:“没有什么可是,虽然没有先天兵法,但是艮佩代表的是地理山川,用好了一样堪抵百万雄师,先天兵法!” 这时候,一阵破空声突然微微响起,风灵越耳朵动了动,嘴角一翘,迎着方向就去了,一双鹿皮手套瞬间套在手上,将一支透着寒芒的箭抓在手上,道:“等了半天,终于动了。” 第六章 城下 慕容靖石身形突然一动,身法极快,朝着箭射出来的方向疾驰而去。片刻之后,又急速回来,道:“跑了,速度不慢。” 钟离雪奇道:“你的追云腿也追不上?” 慕容靖石道:“他那日使出的掌法应该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沈家绝学大悲掌,那他也一定会行云流步和惊鸾剑法,怕是不好对付。” 风灵越把玩着手中的箭,突然道:“只怕还不止如此,这是一支血箭。” 钟离雪凑上去看了半天,道:“胡说八道,这就是一支普通的箭。” 慕容靖石道:“你是说……肖家?” 风灵越点点头,道:“看这箭的造型和质地,应该是血箭肖家无疑了。” 慕容靖石摇头,道:“不可能,肖家早已经消亡好多年了!” 风灵越道:“这血箭总不是假的吧。” 慕容靖石猛然醒悟,道:“当年的肖家除了十三发血箭之外,最得意的就是下毒的手法。莫非肖家还有传承?” 风灵越想了想,道:“按照你说的,这个白丸既会肖家的手段,又会沈家的功夫,只怕不是易与之辈。要不你跟我一块去渤海国得了?” 慕容靖石摇头道:“我想知道他到底是谁,别忘了,沈家有离佩!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决定去渤海国?” 风灵越点头道:“没错,你真的不去?” 慕容靖石也点头道:“没错,我不去。入了渤海国,再想出来就难了。如今这乱世,真去了渤海国,不入朝堂便要入军帐。” 风灵越却道:“如今这乱世,不如努力造福一方百姓,使其安定。” 慕容靖石突然向看怪物一样看着他,道:“你别告诉我你的理想是考状元当官!” 风灵越笑道:“当官这个梦,我风家的老祖宗都做了上千年了,考状元这个梦,也做了几百年了。只可惜我们风家没一个愿意安分守己的。” 钟离雪啃着从赶车人身上搜出来的麦饼,分给了阿怜一个,道:“要不,咱们去渤海国转转?反正吃饭睡觉不花钱,对吧阿怜。” 阿怜回以肯定的笑容。 慕容靖石顿了一下,突然冲风灵越一拱手,道:“师弟,此去渤海路途遥远,还望师弟保重,师兄就此别过!”说完停也不停,扭头就“飞”了。 钟离雪嘴里的麦饼掉了一地:“我去,又是一言不合就跑路,你等着你等着!”然后回过神一般对风灵越道:“咱们也后会有期,记得你欠我一顿饭!”说完也施展轻功,朝着慕容靖石的方向追去,一边追一边喊道:“你跑什么,欠了钱想赖账不成?” 风灵越目瞪口呆。 阿怜也目瞪口呆。 半响,风灵越道:“咱们也上路吧。”说着,将阿怜扶上了马车。其实阿怜根本不用人扶,可是当风灵越的手扶过来的时候,阿怜下意识的便从了。接着,风灵越拉起缰绳,轻轻晃了晃,赶起了马车,倒也平稳。 慕容靖石突然停下来看向追上来的钟离雪,道:“要不咱们再赌一次,以下一个村镇为终点,谁后到谁请吃饭?” 钟离雪一脸不在乎:“赌就赌,谁怕谁啊!”还没来得及准备,慕容靖石突然启动,又“飞”了。 钟离雪直跺脚:“你又耍赖!”赶紧追了上去。 不远处的草丛里,站出一个人,一身普通裋褐,如果不是手中的铁胎弓和背后造型奇特的箭,大概很容易被当做普通百姓。 这人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好厉害的慕容靖石,看来这次的白丸信不得!” 从莱州即墨附近北上渤海国,大体上要先到密州安丘,然后转道进入青州北上。先前马车只是在赶往安丘的半路就停了,连潍水都还没过。 慕容靖石和钟离雪二人此时一路狂奔,不寻方向,竟然意外地没有如二人所愿,向着东方或者西方而去。不多时,二人竟看见了密州城城墙。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猛然同时跃出,又是争先恐后地抢第一。可最终结果仍是慕容靖石赢了。 钟离雪跺跺脚,道:“你老耍赖,每次都先跑!” 慕容靖石却道:“愿赌服输,你不会没钱了吧?” 钟离雪没好气地道:“我几时有过钱?” 二人便这么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地走向密州城门。可令人奇怪的是,密州城城门紧闭,吊桥高悬。 钟离雪看了看城头,扭头问道:“咱们翻墙进去?” 慕容靖石摇摇头,道:“翻不进去,有弓弩手。”说着,他皱了一下眉头,自言自语道:“莫非这里还有仗打?朝廷的军队不是早就收了大半个河南道?” 钟离雪问道:“朝廷收了几个河南道我不管,我就想知道,要是不进城,咱们今晚上睡哪里?” 这确实是个实际的问题,跟不进城吃什么一样实际。 自被阿怜郡主扔进马车之后,他们已经不辩日月了,也不知道在马车里待了多久才醒来,现如今狂奔到密州城下,天色已然渐晚。如果不能进城,确实是个麻烦事。 慕容靖石仔细思索了一下,道:“完全没道理,按理说整个河南道的兵马应该全部赶往了邺城,那么这支驻守密州的部队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想着想着,弯下身去,看了看脚下的地,突然发现了什么,随即蹲了下去,双手在地上摸索着,竟摸索出一小块破残的粗布,布上带着暗褐色的血渍。 看着指间的破布,慕容靖石脸色冷峻,双眉紧锁,沉声道:“这里还真发生了战争,但又不像是叛军攻城。莫非是……流寇?” “流寇?”钟离雪吃惊地看向他指间的破布,道,“什么样规模的流寇才能让密州城紧闭城门自保?” 慕容靖石道:“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看这破布,必然是攻城一方留下的,穿这种布料的,一般都是普通百姓,百姓活不下去了,便成了流寇。可一般的流寇哪里有这般厉害,能攻城略地了?” 此时的密州城墙上面,一个头顶着竹盔的俊朗男子正密切地看着城下这对男女,只盼着他们快点离去,不要走近弓弩的射程。 方才一场看似惊心动魄的攻城战中,他只一声令下,城头弓弩齐射,城下便是一片哀嚎惨叫。他不用看也知道,那些流寇必然伤亡惨重。 可那是大唐的百姓啊! 原原本本应该是或老实巴交或热情好客的大唐百姓啊! 就是这该死的战争,将大唐百姓的活路生生摧垮,使得没有了活路的百姓,从此走上了流亡为寇的地步。 也让他这个曾立志于让大唐恢复荣耀,让大唐百姓重新过上安宁生活的人,亲手在大唐的土地上,射杀了大唐的百姓,满手沾染着大唐百姓的鲜血。 他不想再杀下去了。 可是这时候,慕容靖石突然动了,轻功一施展,仿佛一只鹞子,连连躲开城头射出的箭矢,稳稳地落在了竹盔男子的旁边。他先前观察过的,知道此人定然身份匪浅。 钟离雪眼看着他飞落城头,叹道:“又是一言不合就……诶,你不是说有弓弩手会射你吗?你怎么自己就去了!” 第七章 流寇 城头之上,那男子摆了摆手,示意紧张的守军将手中的弓弩全部放下,然后看着慕容靖石的眼睛,问道:“你们是那位朱大王派来刺杀我的么?” 慕容靖石摇头,然后反问道:“猪大王是谁,我们不认识养猪的。” 男子轻轻一笑,道:“先生真是幽默。” 慕容靖石举起手中的破布,问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规模的流寇?都能攻城略地了?” 那男子脸色黯然,长叹了一口气道:“叛贼未平,始终是大唐的毒瘤。朝廷的大军想要平叛,总需征调民用。乾元元年,朝廷调集大军围攻邺城。但直至今年,除了将安庆绪围困在邺城中,并无太好结果,与史思明一战,也是两败俱伤。如此一来,为了战胜叛军,朝廷又加了赋税,百姓活不下去,这便聚众造反。” 慕容靖石脸色一变,脱口而出:“朝廷加了赋税?我一路从河东道辗转到这河南道,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男子一愣,道:“你说什么,其他地方没有加税?” 慕容靖石看向那男子,一字一句问道:“密州郡守现在是谁?” 男子道:“密州郡守现如今还在围困安庆绪的前线,是他叫人传信回来,朝廷加税了,待百姓重新交了税,直接运至军帐之中。”他看向慕容靖石的目光忽然有些慌了:“你是说,他说谎了,朝廷并没有加税?” 慕容靖石沉默了半响,道:“只怕没这么简单啊,流寇都能攻城了,只怕不止一地一城假传了圣旨。你不是郡守,你是谁?” 男子道:“在下刘珙,忝为这密州别驾。” 慕容靖石正色道:“刘别驾,若真是朝廷颁旨,不顾百姓,强加赋税,激起民怨,你还会效忠朝廷吗?” 刘珙摇了摇头,望向城外,良久才道:“我也不知,效忠朝廷,可这百姓何辜?不效忠朝廷,再来一个只知道升官发财的别驾,百姓又该怎么办?莫不是要学做安禄山之流?强征百姓为兵卒,那与不顾百姓的朝廷又有什么不同?” 慕容靖石点点头,若有所思。 这时候,他身后传来钟离雪的声音:“你跑那么快,我还以为你把晚饭都准备好了!” 慕容靖石回头:“不是说好的你请客?” 钟离雪没好气地说道:“请你个头,是你自己跑掉的!没义气!” 刘珙看了看钟离雪,然后笑着对慕容靖石道:“和女孩子一起吃饭,还要女孩子掏钱,你可真行!” 钟离雪瞬间对这个带着竹盔的男子有了好感,凑上去笑眯眯说道:“是吧是吧,我也觉得,哪有女孩子掏钱的道理?” 慕容靖石看着二人,忽然觉得他们要是再勾肩搭背一下,还真有种不一样的般配。想到这里,他忽然心情有点沉闷。 钟离雪没看出来这些,正要强调晚饭和夜宿的问题,哪知慕容靖石突然脸色一变,道:“我们走!”说完完全不给理由,从城头一跃而下。 “诶?”钟离雪完全懵了,“人家……不是,本姑娘刚上来,你就不能让我喘口气?”然后歉意地朝刘珙笑了笑,也学着慕容靖石一跃而下。 二人一前一后,在满城守军羡慕崇拜的目光中快速消失。 密州城头,刘珙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轻声自言自语道:“我知道是你,白家的传人,我从你的轻功就猜出来是你,虽然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已经露面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再回来的!” 一路小跑追上慕容靖石,钟离雪终于爆发了:“你发什么神经病?好不容易进城了,你又出来干什么?现在好了,睡哪里?吃什么?” 慕容靖石回头看了看她,说道:“要不你吃我?” 钟离雪俏脸一红,啐道:“呸,你个流氓,就不能正经点?” 慕容靖石想要说什么,突然又忍住了,转过身去,道:“天黑之前,我帮你找到休息的地方,不然我就跟你归案。” 钟离雪一愣,一点也不敢相信:“你受什么刺激了?” 慕容靖石没有理会。 一路之上,两个人一前一后,俱是一言不发。慕容靖石出乎意料地心情不好,不言不语。钟离雪察言观色,什么也不敢问,也是不言不语。 天黑之前,二人终于找到一个破旧的村庄,荒无人烟。 二人随意找了间屋子住下,慕容靖石收拾了灶台,拆了门窗做柴,找了口井打了水,又挖了些野菜,随意煮了。 两个人吃了野菜汤,各怀心思地坐在那里,仍旧饥肠辘辘。 过了一会,钟离雪终于忍不住了,从怀里掏出一个麦饼来,撕成两半,递给慕容靖石一半,小心翼翼地问道:“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慕容靖石伸手接过麦饼,啃了两口,突然抬头说道:“我去邺城,你别跟着。” 钟离雪愣了半天,问道:“你去邺城做什么?” 慕容靖石静静地一边啃着麦饼,一边说道:“去将安庆绪和史思明都杀了,结束这场无休无止的战争。” 钟离雪猛地站了起来,道:“你怎么就知道把安庆绪和史思明都杀了,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慕容靖石自信坚定地点点头,道:“我就是知道!” 钟离雪不解:“你凭什么知道?” 慕容靖石沉默了片刻,道:“当年,太上皇下诏赐死安庆宗,几年前,安庆绪弑父,现如今我再杀了安庆绪和史思明,叛军便群龙无首了。” 钟离雪仍是有些担心,道:“两军阵前,凶险万分,你怎么能一个人去?” 慕容靖石道:“你不能去,以你的武功,帮不上我。” 钟离雪轻声问道:“你就没有可以帮你的人么?” 慕容靖石摇了摇头,道:“以前有,现在……” 钟离雪柔声道:“现在不是依然还有么?咱们去一趟渤海国,找风灵越帮忙不行么?” 慕容靖石看向钟离雪,道:“不行,你以为阿风去渤海国是心血来潮或者关心阿怜?阿风向来心思细腻,被阿怜暗算一回,只怕已经不信任她了。此番他肯去渤海国,只怕也没那么简单——如今的大唐,不能再树一个敌人了!” 钟离雪试问道:“叛贼祸乱中原,导致民不聊生,咱们总能够找到志同道合的侠士吧?” 慕容靖石却摇摇头,道:“如果是别人去刺杀安庆绪和史思明,说不定还有人肯帮手,我若去,就不会有人相帮——我早已不容于中原武林,我自己知道。” 钟离雪知道他说的是当年那件事造成的后果,但她仍不死心:“我去十二楼找帮手!” 慕容靖石道:“不需要,而且十二楼是不会出手的!毕竟在十二楼看来,我是有案底的,一个人前往,不论生死,将功赎罪才是是正确选择。” 钟离雪终于发火了:“慕容靖石你什么意思?执意去送死是不是?” 慕容靖石没理会她的怒火,只是继续啃着麦饼。 钟离雪见他这个样子,气呼呼地走到一边,愤愤坐下,道:“好,你走!你要能把我打死,想去哪里都行!” 慕容靖石一愣,抬头看了过去:“什么意思?” 钟离雪冷“哼”一声,说道:“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什么意思?我还能有什么意思?老娘要捉拿你归案!”说着,手一扬,一柄软剑划出袖子,“吃完了就动手,别磨磨唧唧想着逃跑!” 第八章 微动 慕容靖石眉头一皱,道:“你胡闹个什么?” 钟离雪软剑一抖,俏眉微扬:“谁跟你胡闹!” 慕容靖石扭过头去,道:“我不和你打,你也打不过我。” 话音刚落,便听得钟离雪声音微寒:“你凭什么这么自信!”随即便是剑刺破空之声。慕容靖石吓了一跳,赶紧错开一步站了起来。看向钟离雪的目光也冷了下来:“你还真没完了?” 钟离雪道:“我本来就是负责抓你的!怎么,几天不和你动手,倒把你惯坏了?” 慕容靖石也有些微愠,却仍道:“别闹,邺城一行,我心中已有计较,不必担心。” 钟离雪却道:“邺城我管不着,但当年的案子你总该交代个说法!不然就吃我一剑!” 慕容靖石有些忍无可忍了:“看来我不给你点厉害,你是不知道本大爷是个爷们!”说着,身形一动,一掌假意朝钟离雪胸前拍去。 钟离雪一愣,随即俏脸微红,“啐”道:“呸,你个登徒子!看剑!”手中软剑抖了一下,剑尖便向慕容靖石手腕刺去。 慕容靖石手腕微微一翻,便欲空手夺白刃,谁料钟离雪软剑一抖,又划向他手掌。慕容靖石“咦”了一声,招式又变,钟离雪软剑抖擞,亦追随而来。二人都是用剑的好手,都能猜出对方下一招要做什么,如此一来。二人你来我往间竟有些喂招切磋的意味。 便在这时,慕容靖石突然听到细微的破空声,连续三箭,然后又是三箭…… 阴魂不散! 慕容靖石心头一沉,几步一转,已到了钟离雪身后,一手抱住钟离雪,一手抓住钟离雪握剑的手,然后手腕微动,脚下步伐也是诡异变换。 钟离雪被他突然一抱,脑中便是突然一空,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被他带着连连变换脚步。 “叮叮叮!” “叮叮叮!” 连续六下,挡下六支箭。 慕容靖石看也不看脚下的箭矢,放开钟离雪,朝着箭矢来的地方便追了过去。 钟离雪愣愣地站在那里,心中如同小鹿撞怀,扑通扑通乱跳。她心道:我被男人抱了,我居然被男人抱了!然后抬头看向慕容靖石追去的方向,一脸回味不及:他还没抱完就跑了…… 他还没抱完就跑了? 闹呢是吧?本姑娘不招人待见是吧? 钟离雪一跺脚,突然冲着慕容靖石的方向也追了过去。只是这姑娘,显然误会了慕容靖石的心思,把当下情况里的主次矛盾也给搞反了。 慕容靖石细细观察了一下眼前的位置,确定方才有人站在这里,施展了两次三箭连珠,只不过现在人已经走了,走的很彻底。 这个肖家的传人到底是谁,看来已经尽得肖家真传。这么个人物,当真只是探丸楼里的探丸郎? 他正思索着,突然屁股就挨了一脚,才一回头,就看见钟离雪寒着脸站在那里。 “你刚才为什么突……”钟离雪气冲冲地,才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住了嘴。说什么,怎么说?说为什么突然不抱我了?不行,太羞了! 慕容靖石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错”,皱着眉头,道:“你还真没完了是吧?非要被人穿成刺猬才高兴是吧?我救你救错了是吧?”说着,紧紧皱着眉头,理也不理钟离雪,朝着来的地方走去。 “诶?”钟离雪才反应过来,不对,应该说是才正常过来。她转过身,也跟了过去。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眼看着慕容靖石捡起地上的六支箭矢,坐在那里慢慢看着,钟离雪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安静地像只被罚了的小狗。 慕容靖石看了一会手中的六支箭,然后嘴角一扬,道:“这探丸郎真够意思,怕我此去邺城没有兵刃无法成事,竟给我送来六支箭!”他说着,将其中五支用布条绑了,背在背后,剩下一只直接别在腰带里。看这架势,他是准备拿六支箭当六把剑用了。 钟离雪看了一会慕容靖石,小心翼翼地道:“那个……刚才,对不起啊。” 慕容靖石闻言,白了她一眼,没理会。 钟离雪赶紧又道:“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慕容靖石没好气地道:“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能上来就踢屁股?要不你趴那里,我也给你来一脚,然后跟你道歉说不是故意踢你屁股的?” 钟离雪脸忽然红的好像能掐出水来,声音也细如蚊吟:“男女授受不亲,不能随便踢屁股!” 慕容靖石看着她的表情,心中忽然一动,眼神也恍惚了一个瞬间。钟离雪脸更红了。 慕容靖石摇摇头,道:“你要是再这样,别怪我真的不客气了。” 其实慕容靖石看的很清楚,钟离雪此时基本已不设防了,他若是此时主动一步,俩人关系便更进一步,甚至打破男女双方的那层纸都是有可能的。 只是眼下的他根本没有心情想这些,或者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这些。 民生凋敝,最重要的源头便是这场叛乱。 他没有治国之才,没有统兵之能,有的只是一点血勇之气,以及江湖中人对天下百姓的一个承诺。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仅此而已。 眼看慕容靖石没有再追究什么,语气也由之前的微恼变了回来,钟离雪忽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瞬间心里一空。 “哦。”她回答道,心情黯然。 慕容靖石看着他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 钟离雪心中对自己失望及了:他已经看不上我了!却全然没想到自己已经智商不在线了。 不远处的一片废墟里,一个背着弓箭的男子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好快的速度啊!这次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正想着,一个矮小的身体突然冲了过来,刹那之间,他便被撞了个满怀。 他不假思索,顺着被撞的方向,整个人倒飞出去,一路双脚连点,然后转身便跑。 那矮个子朝着他倒退的方向吐了吐口水,道:“这探丸郎也太次了,还是肖家人。” 一个瘦高个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道:“跟你说过不要着急,你总是不听,看吧,又打草惊蛇了。像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 矮个子道:“你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太慢,咱们现在已经捉住他了。自打先帝死了,陛下已经几乎掌控不住手下的兵将,他让咱们出来帮他物色英雄好汉,你竟全然不当回事!等回去了,咱们再陛下面前得好好说道说道!” 瘦高个“嘁”了一声,说道:“英雄好汉就能上战场杀敌?英雄好汉就能统帅三军?英雄好汉就能帮陛下打唐军?陛下有些着急咱们可以理解,可咱们不能再犯糊涂。” 矮个子理直气壮地道:“这也不是你慢慢吞吞,做事不积极的理由!” 瘦高个道:“咱们的真正目标,不是什么肖家。咱们的目标,是现在这个肖家传人要杀的人,慕容靖石。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咱们能将慕容靖石请回到陛下眼前,便是大功一件!” 第九章 夜村 二人这边争论不休。那边慕容靖石没有理会正在纠结的钟离雪,找了个角落,垫了些草,便合衣睡去。 一边的钟离雪见他全然不理会自己,贝齿咬唇了半响,想睡,又不想和男子同屋,想另找个房间,不知怎的心中又舍不得离开。终了还是叹了口气,也学慕容靖石,垫了草,合衣躺下。 只是她此时心情复杂,耳听得屋里屋外稀稀疏疏地虫叫声,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的。 又过了半响,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慕容大哥,你睡了吗?” 慕容靖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睡觉就睡觉,怎么那么话多……”他忽然跳了起来,看怪物一样看向钟离雪:“你刚才叫我什么?” 钟离雪心中一慌,连忙将头埋到胸前,低声道:“没什么,慕……慕容大哥,睡吧!” 慕容靖石听得仔细,心中也有点慌了:“我说钟离雪,咱们能不能正常点,你这样我很害怕。” 钟离雪听得心中有些恼怒,想要起来发火怼人,想了想还是忍了。你才不正常呢,你全家都不正常!她这样愤愤想着,将头埋的更低了,仿佛抬了头就会被慕容靖石看见心思一般。 慕容靖石喘了口气,又躺了下去。 忽然,他又起来了。 钟离雪渐渐要陷入梦乡了,忽然肩头被摇晃了几下,瞬间醒了。毕竟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在外睡觉从来不敢真正睡着。她抬头一看,只见慕容靖石正看着她。这么近的距离,使得她脸又红了。 慕容大哥想要干什么?我是不是该反抗打他一拳?这一拳打多重才合适呢? 钟离雪正这样想着,却听慕容靖石轻声道:“别出声,抱住我!” “啊?”钟离雪瞬间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慕容大哥这么直接的么? 眼见钟离雪毫无反应,慕容靖石简直忍无可忍,一把抱住钟离雪,轻功施展,便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对于被男人抱这件事来说,钟离雪也算是二进宫了,而且还是被同一个男人抱,可是她还是不争气地小鹿撞怀,心里头扑通扑通乱跳。 “好险,你下回反应快点。”慕容靖石道。 钟离雪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抬头看向慕容靖石,却见慕容靖石看着脚下。她下意识地也看向脚下,才发现原来二人正站在一颗树上,树下嘘嘘律律到处是爬虫,也不知是有毒的还是无毒的。 慕容靖石看了看钟离雪,道:“这些虫子不对,规模太大,也太密集了,定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钟离雪想了一下,道:“确实不正常,难道是金铃教?” “金铃教?”慕容靖石若有所悟,但随即又摇头:“可是附近并没有传来铃铛声,也许不是金铃教。” 钟离雪道:“关于金铃教,十二楼中有人搜集到资料,他们驱赶毒虫并不用铃铛,倒是下蛊用蛊的离不开铃铛,这点倒和南诏某些地方类似。” 慕容靖石恍然大悟,道:“只怕这金铃教的手段,就是从南诏学来的。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积极地对付我们,难道他们金铃教也投靠探丸楼了?” 钟离雪道:“此事我也不知道。关于金铃教的底细我也不是太清楚。当初那位调查金铃教的前辈被发现后,被金铃教的教主用来喂蛊了。”她说着,神色又黯然下去。 “我去!”慕容靖石却听得刺激:“用活人来喂蛊?这金铃教教主当真残忍,他到底什么来头?” 钟离雪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十二楼的情报阁中没找到类似的内容。” 慕容靖石道:“不管怎样,一会自己小心些,千万别碰到这些虫子。”他说着,放开了钟离雪,然后又道:“你跟着我,我跳向哪里,你就跟向哪里。” 钟离雪重重点头,道:“嗯,放心吧,我的轻功肯定比你好!” 慕容靖石没空和她斗嘴,在黑夜中仔细辨认了一番,双脚忽然离开了树枝。钟离雪借着微弱的月光认清了方向,然后双脚一点,也离开了树枝。慕容靖石方落在一处房顶上,钟离雪便到了。 慕容靖石点点头,双脚又忽然离开了房顶,钟离雪不假思索也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挑选着几乎没有毒虫的地方落脚,几个起落间,便到了村口,却忽然停在了那里。 村口处,黑暗中,微风过处,竟带来一丝血腥之气。 慕容靖石将血箭紧握在手中,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他的身后,钟离雪轻轻将软剑拔出,跟在后面。二人走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 眼前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趴着十来具尸体。钟离雪神色黯然,问道:“这些人,都是这里的百姓?” 慕容靖石双瞳微缩,道:“也许是,不过他们已经被称为流寇了。” “什么?”钟离雪吃了一惊,连忙仔细看去,只见这些人虽然一身褴褛的麻布粗衣,可是他们的手畔竟是些粗制的武器。看上去,很明显这是一伙流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脱离了大部队,但是此时他们却是横尸此处。 慕容靖石轻叹一声道:“这些百姓不过是生活不下去,才会不得已为寇,现如今也不知道是谁,竟连他们也不放过!” 钟离雪道:“会不会是密州别驾?” 慕容靖石摇摇头,道:“应该不是,如今密州兵力都已被调往邺城,密州城应该只有自保之力。”他忽然抬头,看向了天际朦胧的月亮,道:“也就是说,有人杀了他们潜入了这个荒村。” 二人同时脱口而出:“金铃教!” 钟离雪随即又道:“不太对,金铃教杀人都是用毒虫,不会像这样直接用刀剑杀人,那不是他们的风格。莫不是那个肖家人?” 慕容靖石眉头皱了起来,俯下身去,细细检查了一遍脚边那具尸体,道:“颈上中刀,伤口长约四寸,深约一寸,刀宽可忽略,一刀毙命,刀身不见血。好刀法!” 钟离雪也捏着鼻子蹲了下来,问道:“你怎么知道刀身不见血?” 慕容靖石道:“若是一刀下来,刀身见血,则这具尸体前的地面上多少有喷射血迹。但是你仔细辨认一下,便可看出,地上只有流淌出的血迹。这说明杀手杀人时,不知是因刀法太快还是因刀身太薄,血还未来得及喷出,血管和皮肉便重新合在了一起。待尸体倒下后,血液才从伤口处流出。” 他看了看这具尸体,又道:“也许他倒下前,还未完全死去。” 钟离雪不解:“这种刀法倒常见,但是这种刀身太薄的刀,我十二楼都没有任何情报数据。” 慕容靖石道:“这种刀,铸造起来必定极为复杂繁琐,毕竟刀身如此之薄,所用材料必定罕见,捶打过程中,也定然有些不为人知的步骤。”他顿了顿,又道:“中原武林中,确实曾经出现过这样的刀。只不过,后来因为天下大义,刀和刀客最后的结果是刀毁人亡。” 钟离雪道:“难道刀客最后没有死,还收了弟子,传承了衣钵?” 慕容靖石道:“不知道,我只担心,凭他这般刀法,还有这等宝刀在手,若是咱们的敌人,恐怕不堪设想。” 第十章 黄雀 钟离雪有些后怕,她虽然平时打打闹闹地不服慕容靖石,但是她心里清楚,慕容靖石武功和轻功都在她之上,而且高出好几层。要不是她发现慕容靖石没什么杀心,只怕老早就请求调离任务了。 及时发现短处,请求重新安排,这并不全是怂,也许还事关资源及人员的合理调配。 既然此时,慕容靖石都说对方棘手,那么这人的武功定然极高。 钟离雪看向慕容靖石,却发现他似乎并不在意。 可是慕容靖石此时心中却如潮涌,激荡澎湃。 此人是谁,来此目的何在?为何一来就杀了这么多无辜的百姓?此人到底是敌是友? 在二人看来,无论如何,这小村子已经不能待了,且不说满村子的毒虫毒物,单论挤进来的三方势力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 血箭肖家的传人,深得肖家祖上的暗杀技巧,时不时地来几箭,让你疲于应付;金铃教暗中催动各种毒虫,让你防不胜防;如今又来了刀法如此了得的刀客。这个小村子,真是热闹起来了。 慕容靖石并没有多想,起身道:“咱们走!”话落便是轻功一展,如鹞子般落在远处。 钟离雪也早已习惯了同他的追追赶赶,见他动身,也是毫不犹豫追了过去。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相伴远去。 一具“尸体”静悄悄地坐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看来以后得换把刀行事了。这次差点被认出来!”然后将旁边的破刀捡了起来,“就这把刀吧。” 然后他擦拭了一下刀身,目光冷峻:“大圣周王果然没有料错,安庆绪还真是不死心,当真派人来寻乾佩。”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朝着村子,悄悄摸了过去。 村子里面,嘘嘘律律的毒虫依旧没有消停。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站在先前慕容靖石待过的屋子里。 瘦高个道:“矮子,我说什么来着?不要那么急,你偏不听。现在可好,人已经被你吓跑了!” 矮个子却道:“我既然已经催动毒虫,你为何还要慢慢吞吞不肯同来?” 瘦高个道:“你既有毒虫,为何还需要我一同前来?” 矮个子道:“凭你我武功,谁是那慕容靖石敌手?若是他警觉,没被毒虫咬过,我又如何对付他?” 瘦高个理直气壮:“你不能对付,我就能对付了?而且,陛下让你请他,你就这么请?你能不能有点诚意!” 他话音刚落,却听得一声:“我打算借你们首级来玩玩,你看看我有没有诚意!” 声音轻的仿佛是被微风送过来的,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耳畔炸响。他想也不想,伸手就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身边的矮个子也将佩剑拔在手中,同时左手取出了铃铛。 微弱的月华照地。 月华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末世杀神一般,手拎着一把大刀,缓步走了过来,所过之处,地上毒虫纷纷避退。 杀气外放! 两人心中警觉,俱是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那人走近了,面无表情地道:“按照光烈帝老规矩,你们对砍,谁赢了谁活下来。你们——”他说着,邪魅一笑,“二位可有意见?” 一高一矮二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决绝。 矮个子举起左手的铃铛,不要命的晃动了起来。整个荒村似乎都被这铃铛声镇住了,毒虫纷纷躲避。 可是片刻过去了,荒村里除了铃铛声,什么也没发生。 好重的杀气,就连最厉害的杀心蛊都不敢露面!矮个子心中凌然。他将铃铛重新收了起来,剑一晃,便摆开了架势。 男子伸出左手,轻轻弹着刀身,当当作响。 他缓步走向二人,平稳安静地不像是来杀人的。 矮个子不待他走近,当先便是一剑刺了过去。他虽然矮,但这剑刺出,却是极为讲究,看的出造诣已经不低。可是那男子只轻轻挪了一下步法,便轻巧避开了这剑。 他步法精妙无比,竟如当年的洛水仙子一般,脚下无尘,轻轻转身,便到了矮个子身后。 瘦高个眼见同伴将要遭难,哪里还等得了,一剑便刺了过去。 这时,只见那男子脚步轻挪,竟巧巧地避开了这一剑。 瘦高个大吃一惊,连忙收势,却是为时已晚,长剑“噗”地一声刺入了矮个子身体。鲜血瞬间喷出。 矮个子艰难地转身看向了瘦高个,伸出手指了过去,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嘴里“咕咕”地吐出些许血沫,然后轰然倒地。 那男子故作讶然地道:“你这人好生残忍,就算两个人有所争执,可他毕竟是你同伴啊!你怎么连同伴都杀!” 瘦高个心如死灰,抬头看向男子,双目赤红:“阁下何人,为何要来为难我兄弟二人?” 男子轻笑道:“你是不想死不瞑目吧?也罢,我便告诉你。”他说着,看着瘦高个,一字一顿地道:“我便是浊浪刀李重衣!” 瘦高个身子一震,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你是史思明的人!史思明果然要图谋不轨!” 男子轻轻弹着刀身,道:“安庆绪的天下不也是来路不正么?怎么他掌控不了,还不许别人动手抢过去?” …… 片刻之后,一阵微风吹过村子。 村子里的废墟中,一个年轻男子默默将那破残的刀用布包了,自言自语道:“还有一个血箭肖家,有点意思。” 他将刀枕在了脑后,整个人惬意地躺了下来,又道:“慕容靖石,不管你想不想效力史思明,你的乾佩,我拿定了!”说完,他闭上双目,心满意足地睡了。 慕容靖石和钟离雪二人离开荒村,一路赶来,竟又到了一处荒山,刚刚停下脚步,便听得“呜呜”声作响,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便暗自警觉。 不出片刻,一群野狼便围了过来。 钟离雪心惊胆战地拔剑,还没动作,慕容靖石一把抢走了她的软剑,冲进了狼群。 再过片刻,群狼四散逃开,只留下了几具狼尸。 慕容靖石兴高采烈,将一具狼尸开肠破肚,切下几块肉来,又让钟离雪升起一堆篝火,将狼肉串了,架在了火堆上。 二人便这么兴致勃勃地烤起了狼肉来。 虽然荒山上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水源,这些狼肉洗都没洗,但这对好几顿没正经吃饭的二人来说,简直是珍馐美味,大补之物。 眼见狼肉要烤好了,钟离雪两眼都要放光了。 便在这时,一支血箭突然“嗤”地一声穿肉而过,正射向慕容靖石。慕容靖石吓了一跳,连忙抬手,内劲运处,双指一夹,竟将那血箭夹住。 慕容靖石将血箭扔在一边,却听钟离雪惊呼:“慕容,这肉怎么变颜色了?”他连忙看过去,但见狼肉慢慢变绿,脸色便也冷了下来,道:“这肉有毒,别吃!” 钟离雪连忙凑了过来,抓起他的手仔细查看:“你的手没事吧,痛不痛痒不痒?” 慕容靖石抽回手,道:“没事,箭杆上没毒。”他目光冷峻看向了血箭来处,冷冷地道:“我本不想深究,你要真自己找死,我倒是不介意让肖家从此真正消失!” 第十一章 血箭 慕容靖石拿过钟离雪的软剑,重新削了几块狼肉,拿树枝串了,又放在火上烤了起来。毕竟就算要和对方打架,也需要个好体魄,没有吃饭哪来的力气。 钟离雪接回软剑,却不敢将剑收了,只好一只手拎着剑,一手托着腮,安安静静地等慕容靖石烤肉——她已经很饿了,饿得已经怀疑人生了。她甚至觉得,慕容靖石重新割下来的肉根本不够她一个人吃。 慕容靖石静静地转动手中的大肉串,动作轻柔、安静。 烤肉,或者说烤制食物,都极其讲究烤制手法,其实说白了,也就是烤肉的人必须要有耐性。性子太慢,肉就容易烤老了,性子太急,烤出来的肉一般都是外焦内没熟。 慕容靖石此刻极其有耐性,几乎已经融入到了整个动作中,身外无物了。 肉的香气慢慢地又弥漫开了,第二次烤肉,终于要好了。 慕容靖石突然全身绷了起来,仿佛将要发力的豹子。 忽然,他抬手将手上所有烤肉朝着一个方向狂甩过去,然后毫不停留,朝着那个方向施展出最精妙的轻功。 “我去?什么情况?”钟离雪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起身跟过去。半路上她顺便看了一眼被甩出去的烤肉,只见烤肉上不知何时已经穿上了血箭,而且肉又绿了。 慕容靖石追云赶月般追来,那人明显准备不足,愣了一瞬,然后瞬间回过神来,三支箭搭在弓上,朝着慕容靖石急射过去,然后看也不看,转身就跑。 慕容靖石身形急变,躲过三箭,然后其势不减地朝着那人冲了过去。跟在后面的钟离雪暗自心惊,自忖若是自己遇见这三箭齐发,多半只能避让,却让对方正好趁此逃离。 等慕容靖石鹞子翻身般落在那人身前,那人终于停了下来,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清脆,惹得慕容靖石和钟离雪脸色俱是一变。 慕容靖石讶然道:“女子?你不是肖家人?” 那女子笑意未绝,道:“你怎就知我不是肖家人?” 慕容靖石叹道:“原来肖家最后的传人竟是一位女子!” 那女子仍旧笑道:“怎么,你这便怜香惜玉了?” 慕容靖石摇头道:“本来打算杀了你,可是眼下我还有问题想要问你。” 那女子道:“什么问题?” 慕容靖石看着她,问道:“肖家人为何投靠探丸楼?” 那女子却道:“不是所有的肖家人都投靠了探丸楼,只有肖寒那种畜生,才会想要借杀手组织名扬天下!” 慕容靖石心思一动,忙问道:“你们肖家还有几个人?” 那女子心生警觉,却仍是眉眼一挑,笑得邪魅:“我凭什么告诉你?” 话音刚落,一柄软剑便出现在她后颈。 慕容靖石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那女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告诉你,可你千万要保密。整个肖家,现在还能喘气的只有我和肖寒。顺便说一声,小女子肖妍,今一十有六,父母双亡,至今未曾婚配……” “行了!”慕容靖石没好气地打断她,“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肖妍却嫣然一笑,道:“如今这乱世,碰上一个不会轻易被朝廷或者叛军捉徭役走的男子可是非常不容易的,我哪里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慕容靖石还没说话,肖妍背后的钟离雪张口就道:“你早就错过了这样的机会了。慕容大哥怎么可能看上你!” 慕容靖石强忍住鸡皮疙瘩,没办法,同钟离雪相处久了,真认同不了这种转变。他的心中还是觉得之前那个喊着:“慕容靖石,和我打架!”的女子更可爱些。 肖妍掩嘴笑了笑,道:“原来是你的相好啊,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二位,要不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 慕容靖石没好气地道:“我话还没问完,等我问完了你你再走也不迟。” 肖妍突然朝他抛了个媚眼,魅声道:“慕容大哥,你问吧!”然后便见眼前的慕容靖石全身一抖。奇怪的是,她后颈上的软剑也是一抖,吓了她一跳。怎么,你这么喊的时候没觉得酸的慌么?别人学你喊,你抖什么鸡皮疙瘩? 慕容靖石看着肖妍的表情变化,心头不由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你既然不是探丸楼的人,那为何还要置我于死地?” 肖妍一脸惊讶,道:“我何时要置你于死地了?” 慕容靖石拿出一支箭来,这是他身上的第七支箭。 肖妍面不改色地道:“我射的箭,怎么了?” 这女人脸皮真厚!钟离雪心中暗想。 慕容靖石也是这样想的,他道:“我记得血箭肖家有规矩,箭上绝不淬毒,可你的箭上为何有毒?” 肖妍脸色一变,道:“我承认是我朝你射的箭,但是你看看清楚,我的箭上没毒!我的箭从来不淬毒!” 慕容靖石伸手拿过肖妍箭囊里所有剩下的箭矢,仔细查看了一番,心中不由疑惑起来。他和钟离雪对视了一眼,问道:“那为何你的箭射中的肉块全部都毒化了?” 肖妍咬牙切齿,简直要跳起来了:“慕容靖石!你眼瞎是不是?没看出那些狼中了蛊毒了是不是?还敢烤来吃,不怕变成金铃教的傀儡是不是?怎么不吃死你?” “什么?”慕容靖石一脸震惊,道:“蛊毒?你怎么知道?” 肖妍道:“金铃教的人一直暗中研究操控蛊毒,将一些动物变成了听指挥的傀儡。于是他们便突发奇想,想要将活生生的人种上蛊毒,炼成傀儡。可他们最终失败了。他们当中的有些人不甘心失败,所以一直寻找不同的方法。”她一双妙目瞪向慕容靖石,继续道:“你们在山上遇见的狼群,或多或少身上都有蛊虫。不要说狼群,只怕整个山上的动物,身上都有蛊虫了,你还敢吃?” 慕容靖石眉头紧锁,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肖妍冷哼一声,道:“那是因为一年前,我负责调查这个金铃教。原本我都不用如此近距离接触他们,可惜几个月前,我的鹰被他们的蛊虫吃掉了脑子!” “你负责调查这个组织?”慕容靖石不解,问道:“你到底是谁?” 肖妍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来,道:“十二楼外八楼凌霄楼凌霄令主,肖妍!” 钟离雪赶紧收了软剑,道:“十二楼外八楼寂雪楼寂雪令主钟离雪。” 慕容靖石诧异地看了一眼钟离雪,心道:这姑娘莫不是刚才跑的太急,把脑子掉在半路上了?怎么随随便便就相信了? 肖妍却道:“我便知是我们十二楼的人,此时能跟在慕容靖石身边的,只有我十二楼的人!” 一边的慕容靖石道:“钟离,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她怎么就能看出你是十二楼的人,你怎么就看不出她是十二楼的人呢?你们两个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钟离雪冲他吐了吐舌头,没好气地道:“你知道个狗屁,十二楼里外八楼经常在外执行任务,彼此不认识太正常了!” 她刚说完,肖妍突然脸色一变,快速从箭囊抽出一支箭来,张弓搭箭,“嗖”地一声射了出去。耳听“叮”地一声,便不知和什么东西撞到了一起。 慕容靖石看着她,却听她咬牙切齿地道:“肖寒!你还敢来!” 第十二章 夜计 慕容靖石奇道:“他不是你肖家人?你怎么好像对他恨之入骨?” 肖妍道:“他是肖家的叛徒,若不是他,肖家不至于只剩下我和他!” 钟离雪凑了上来,一脸愤然地道:“这种叛徒最可恶了,肖姐姐别担心,我帮你干掉他!” 慕容靖石看着这个似乎真把脑子丢在半路的姑娘,忽然问道:“你们俩,到底谁大?” 钟离雪瞪了他一眼。肖妍却是邪魅一笑,道:“女孩子永远不会老于十六岁,你莫非不知道?”再看钟离雪,听了此话也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慕容靖石忽然发现多了对手,平时他和钟离雪斗嘴,从来还没输过。可是如今多了个套路不明的肖妍,他忽的就落在了下风。 其实他平日里和钟离雪斗嘴,那是因为钟离雪纯的像张白纸,而他当真是吃过见过的,所以钟离雪吃亏吃大了。可是这个肖妍,看这样子,只怕经历过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 慕容靖石干笑了一下,道:“这个肖寒只怕不会再露面了,毕竟咱们有三个人在这里。” 肖妍却道:“未必,肖寒心狠手辣,内心坚韧而又残忍。只怕不会如你的愿。”她话音未落,却突然又从箭囊抽出箭来,一箭射出,“叮”地一声,又撞上了肖寒的箭矢。 而后,肖寒似乎又消失了。 慕容靖石想了想,忽然问道:“他为何会背叛肖家?” 肖妍沉默了一会,缓声道:“因为家族里打算推举姐姐为当家人,他气愤不过,引来外族灭了整个肖家。” 慕容靖石一脸惊诧,忙问道:“怎么还有家族推举女当家人的么?” 肖妍道:“我朝风气开放,女子身着男装圆领袍上街都是常事,推举女当家人又怎么了。再说,我肖家祖上也曾经出现过女当家人,那当真是英姿勃发!”她说着,竟是一脸的崇拜。 慕容靖石摇摇头:“你们这些家族的事,我这个孤家寡人真的闹不明白。” 肖妍道:“何须闹明白,等真明白了,或许你不生活在这种家族里也会感觉身心疲惫。”她一边说着,小巧的耳朵一直在轻微抖动。忽然,她忽然张弓朝着一个方向急射,竟是没有用箭。 慕容靖石看得分明,她射出去的,只是一个丸状的物品,也不知是何材质。 未待片刻,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闷哼。 肖妍张弓搭箭,一箭射了过去。然后整个人便扑了出去。 “喂!”慕容靖石拦之不住只要也跟了上去。 钟离雪软剑一抖,速度竟比慕容靖石还要快。 然而三人仍是扑空了,荒野之中,已是分辨不出来肖寒逃向了哪里。 慕容靖石摇了摇头,道:“这厮倒是深得暗杀精髓。” 肖妍柳眉倒竖,十分不快:“他这是被我揍的!”说罢,将刚才射出的箭又捡了回来。道:“自打家族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便知道是他做的。从那时起,我只要发现有半点他的线索,就会追上去追杀他。而他也自那时起,学会了这等逃命的本事。” 慕容靖石道:“所以他一箭又一箭的防不胜防,咱们想要找到他,简直像登天一样难。” 暗夜沉寂,四野无声。 肖妍不得不承认,慕容靖石说的是对的。这个天杀的肖寒! 三人重新寻了背风处,捡了干柴生火。肖妍取出一些干粮,分给慕容靖石和钟离雪一点。 钟离雪在心底叹了口气,认命地吃起了干粮。 慕容靖石则是欲哭无泪。好好的想吃顿狼肉,可为什么狼肉会有蛊虫呢? 钟离雪忽然问道:“肖姐姐,你说你是一路追查金铃教至此,可有些什么线索?” 肖妍道:“什么都没查到,我只知道,他们一直是失败,却一直在尝试,为此还不惜鼓动平民百姓为寇。这些百姓为寇后,便被他们种下蛊虫,虽然并不致命,但却影响心智,做出疯狂举动。” 言者或许无心,听者却是有意。 慕容靖石突然抬头看向了她,脸色铁青,声音冰冷地说道:“你是说,这帮畜生会以百姓为温床,种下蛊虫,以此实验,那些百姓为寇,也是他们的杰作?” 肖妍下了一跳,道:“没、没错,怎么了?” 慕容靖石冷哼一声。钟离雪赶紧凑过去,将之前密州城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肖妍恍然大悟,这才道:“没错,确实是他们。” 慕容靖石愤愤地坐在那里,看上去安静极了。钟离雪和肖妍下意识地都离慕容靖石坐的远了点。 怪不得他们这些老老实实的农民,连兵器都凑不齐,却敢攻城略地。怪不得方才村子里到处都是毒虫。原来是这些畜生不如的东西在搞鬼。只是不知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们的背后,是否还牵扯其他的势力。还是说,他们想趁中原大乱之际,以蛊虫暗中施为,掌控百姓? 慕容靖石想到这里,目光突然一冷,一股莫名地杀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钟离雪和肖妍觉出异样,俱是惊疑地看向他。 不远处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在月光下浑身一抖,低声道:“好重的杀气!”然后急速离去,片刻也不停留。 一夜安安静静地过去了,当钟离雪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就看向了慕容靖石,却见慕容靖石仍旧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竟是一夜没睡。 这时候肖妍递了些干粮过来,钟离雪赶紧接过吃了,还意犹未尽。这些天真的不曾好好吃东西,昨晚上好不容易以为终于可以吃顿肉了,而且还管够,可是谁曾想,那肉居然被下了蛊。 一直安安静静的慕容靖石这时候突然道:“我帮你们十二楼杀了金铃教这帮畜生,然后再去邺城。肖令主,到时候你将钟离带回去。” 一边的钟离雪柳眉倒竖,还没说什么,肖妍却道:“你帮不帮我们灭了金铃教,我都不可能带钟离回去。她有手有脚,恐怕不会听我的。” 钟离雪也道:“你为什么就是想把我甩开?我就这么拖你后腿?” 慕容靖石看向她,不知怎的,目光突然就戏谑起来,怪异的连他自己弄不明白,似乎就连语气也在这一刻变得戏谑:“你这不是拖后腿了,你拖着我的大腿根了,甩都甩不开。” 他说的挺痛快,可钟离雪却是瞬间脸就红了。你才拖大腿根了!臭流氓! 肖妍在一边看得直摇头。看起来挺正经的俩人,怎么瞬间气氛就能变得不正常?她实在有些收不了这种氛围,赶紧道:“你怎么帮我们灭掉金铃教?” 慕容靖石道:“我想了一夜,试想他们的目的不管是什么,总之有一点,他们需要掌控百姓。也就是说,他们要么想自己占一片天地,自立为王,要么就是投效了某支势力。总而言之,若是有什么是他们需要的,那他们必然会趋之若鹜地过来抢。届时,咱们便等着他们送上门来。” 肖妍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钟离雪却道:“咱们有什么是他们需要的呢?而且你怎么确定他们一定需要呢?” 慕容靖石神秘地说道:“只要我分析的没错,我手里的这东西,必然是他们需要的!” 钟离雪奇道:“什么东西?” 慕容靖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乾佩,先天兵法!” 第十三章 密州 钟离雪一愣,脱口而出:“先天兵法这种东西,真的存在?” 慕容靖石神秘笑道:“如果没有,我慕容一族当初是如何在诸侯环伺的环境里开创了大燕国?” 肖妍也惊呼道:“你是鲜卑人啊,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慕容靖石却道:“如果你们十二楼的人都看不出来,那么别人一定更看不出我到底是不是鲜卑人,是不是当年慕容垂的后代子孙。反正,只要我说是,就一定没有人怀疑。” 钟离雪将信将疑。 肖妍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久,道:“此计似乎可行。” 钟离雪却道:“我们要如何才能将这消息送到他们手中呢?” 慕容靖石嘴角一扬,道:“密州城!” 密州,设县于西汉初,称为东武县,隋代改称诸城。隋开皇五年,大隋文皇帝改胶州为密州,以东武为治所。开皇十八年,又改东武县为诸城县,仍为密州治所。大业三年,大隋炀帝改密州为高密郡。 唐武德五年,大唐高祖皇帝又将高密郡改回为密州;天宝元年,现今的太上皇又改密州为高密郡;乾元元年,当今圣上又将高密郡复改为密州。 这是慕容靖石所知道的关于密州城的信息,虽然只是一部分,却也足以让钟离雪下巴掉在地上。 慕容靖石心里直摇头,这女人,到底是多没见识。可是他到底还是忽略了,不是任何人都能像他一样,碰上那样学识渊博,武功又高的师父。 钟离雪看怪物一样看着慕容靖石,看得他浑身发毛。 这时候,肖妍道:“此计过于冒险,若是密州郡守也是有意开拓天下的人,咱们岂不是正好送上门去的?” 慕容靖石道:“密州郡守此时正在邺城听后郭子仪的调遣,没时间回来。只要咱们能说动密州别驾,那么就可以在密州以逸待劳等他们攻城。” 钟离雪突然道:“你不是对利用百姓这种事一向咬牙切齿么?今日为何不担心来攻城的大唐原本朴质的百姓?” 慕容靖石正色到:“我就算担心又能如何,这些人怕是已经被蛊虫影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金铃教只怕已经成功了一半。我想,他们现在还在这里的原因就是这个。” 肖妍点点头,道:“那咱们就去密州城,想办法说服密州别驾。” 见两个人都打定了主意,钟离雪本来对过程还是有些怀疑,但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好也点头同意。 三人商量妥当,当下也不停留,朝着密州的方向狂奔而去。 其实,原本三个人也可以说说笑笑地走过去。可是慕容靖石和钟离雪又打起了赌,又是后到的请吃饭。 开始肖妍以为没她什么事,可是钟离雪却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肖姐姐,再不跑来不及了,那个慕容,从来都是耍诈的!”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被他们算进去了。 当慕容靖石第一个站在密州城下的时候,身后的钟离雪却远远地避开了他。 肖妍赶到的时候,正见钟离雪离慕容靖石远远地,于是凑上去,道:“离这么远做什么?” 钟离雪悄声说道:“肖姐姐,你看他正常么?” 肖妍一脸茫然,道:“什么意思?” 钟离雪道:“他昨天就吃了一点干粮,今早上又什么都没吃,居然还能跑的这么起劲。他怎么就不知道饿?” 慕容靖石原本酿好了情绪,准备“赋诗一首”,却被这句话一下给怼偏了:“你才不知道饿!不赶紧到密州城,中午吃什么?” 肖妍哑然,实在没料到,这人在又饥饿又困顿的情况下跑第一,原因竟不是轻功太好,而是太饿了,跑快点找吃的! 密州城上,那个头戴竹盔的刘别驾此时正看着城下三人,心中激荡澎湃。 你果然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 密州府衙之中,肖妍和钟离雪还在安安静静地喝着粥吃着饼,慕容靖石却是一仰头,一碗粥便见了底,然后喊道:“再给我来一碗!” 刘珙哈哈大笑着亲自接过碗去盛了一碗,然后递过去。 慕容靖石也不在乎,接过碗又希希律律地喝了起来,桌上的饼也是伸手就抓来吃,餐沫横飞。 “昨天没有流寇攻城吧?”慕容靖石吃得快饱了,一边开始“细嚼慢咽”一张饼,一边问道。 刘珙道:“攻了,怎么没攻城。现如今,每日一次攻城几乎都成了这帮流寇的日常任务,而且还是定点定量,过期不候。” “嗯?”慕容靖石眉毛一挑,显然也是没听说过这等事。 攻城还挑时间?还一天一次?还打完就走? 这是流寇攻城呢,还是军队攻城演练…… 军队攻城演练?! 慕容靖石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都变了。莫非老子成了乌鸦嘴,真给说中了? 刘珙见他变了脸色,也没明白自己哪里说的不对,惹他生气了。 慕容靖石忽地就凑到刘珙跟前,道:“下次尽量放一两个到城头,然后生擒了好问话。” “问话?”刘珙有些不解,又看向慕容靖石。慕容靖石道:“问问他们,那位朱大王的行辕到底是在哪里,除了他们这些密州本地百姓,队伍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刘珙不解,问道:“为何?” 慕容靖石道:“我在城外走了一圈,怀疑是有安庆绪的势力渗透了进来。反正万事咱们都要小心。” 刘珙恍然大悟,道:“多亏慕容兄提醒,我倒是把这个给忽略了。郡守亲自领兵前往邺城参战,咱们是得防范安庆绪派人来背后搞鬼,煽动百姓!” 而另一边的两位美少女同时抬起头来,一脸震惊地看着慕容靖石,心中均道:难得碰上信口开河仿佛密谋已久一般!不是打算用密州城吸引金铃教露面么?什么时候又跟安庆绪扯上关系了?这个男人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密州城外,荒废不知多久的村子里,一个男子正躺在地上,突然一个翻身,一脸砸向残砖。 然后便见那男子猛地跳了起来,高声叫道:“谁!”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然后又看了看地上的残砖断瓦,不由得笑了。 他然后看了看早已经从头顶往下偏去的太阳,自言自语道:“真是好久都没这么痛痛快快地睡觉了,还是这种环境下睡得舒服啊。大床睡觉,当真是浑身都酸。”然后又从怀里取出了些干粮,就着腰畔水囊里的水就吃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将干粮和水收好,将地上包好的刀拿起来,背在背上。看了看不远处的两具尸体,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扔了不少砖头过去,将两人掩盖住。 掩埋?不存在的,还得挖坑,谁有那个清闲时间?扔几块砖头就不错了! 他这样想着,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荒村,然后又犹豫了。 史思明让咱找慕容靖石,可是我上哪里找他?也罢,不如前往密州,就算找不到,起码也好打听消息,不像这种废弃了不知道多久的荒村,除了土砖就是茅草,好不容易见着个人,却是需要动手杀掉的人。 他决定好了,便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来展开,但见上面粗画着一些线条,豁然便是一张十分草率的地图,上面竟然连字都没有。 “密州,我来了!”男子看完地图,心满意足地收了起来,抬脚便向和密州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十四章 肖妍 密州城内的某个人此时正开开心心地躺着,还不知道那个神奇的刀客神使鬼差地避开了密州城。 吃饱喝足,当然是先睡一觉才能对得起自己! 慕容靖石正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才能开开心心躺下去,虽然肖妍和钟离雪被刘珙拉去出谋划策,商量守城事宜了。可是这跟他有个狗屁的关系,不好好睡一觉,等到那帮流民真攻城的时候,哪还有什么精力去对付可能出现的金铃教高手? 诶?不对,乾佩的消息还没传出去,金铃教的高手应该不会这么快露面吧? 算了,管他呢,先睡,睡醒了再说。 肖妍站在密州城头向外眺望了良久,皱了好几次眉,终于回身问道:“刘别驾,我对军事不在行,你到底单独叫我来看什么?又想和我商量什么?” 刘珙看着她,面色平静地仿佛湖水:“十二楼外八楼的令主?凌霄楼肖妍?你藏得可够深的!” 肖妍脸色微变,道:“刘别驾,虽说江湖与朝堂不共存,但此时此地,我可是代表十二楼的势力来帮你守城的!” 刘珙却轻轻一笑,道:“你是代表十二楼来守城的?若是不巧城破了,是不是就代表着十二楼与流寇为伍,暗通叛贼?” 肖妍脸色寒了下来,道:“刘别驾,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切莫再胡说,寒了天下英雄的心!” 刘珙脸色也冷了下来:“你这样藏头露尾的人,怕是称不上天下英雄!” 肖妍脸色冷峻,目如寒刃,冷声道:“姓刘的,你什么意思?” 刘珙冷笑道:“他们不知道你是假的,可是你瞒不过我。因为我见过真正的凌霄令主肖妍!” 肖妍听他此言,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我做事留下了破绽。”她大笑着朝刘珙道:“你现在不妨去跟慕容靖石和钟离雪说,我这个肖妍是假的。且看看他们谁会相信!” 刘珙闻言一愣,瞬间沉默了。是啊,这本就毫无直接证据的事实,虽然是事实,但却难以让不知真相的人相信。 或许,某些时候,真相是不堪一击的。 见刘珙沉默,肖妍笑得更得意了,她笑呵呵地走过刘珙身边,轻声道:“所以,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不会相信你的。而你——”肖妍戏谑地拍了拍刘珙的肩膀,“你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如何是我的对手?” 她就这么走到刘珙身后,一柄小巧的匕首便出现在她手中,她抬手,匕首慢慢划上刘珙的后颈:“不如我现在就将你杀了,然后易容成你的模样,对他们说我被你骂走了。这样一来,朝廷和十二楼就更不对付了!” 这时,钟离雪的声音突然远远传来:“刘别驾!肖姐姐!你们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的?为什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刘珙心中一动,却觉脑后匕首突然一紧,肖妍低声喝道:“别轻举妄动,不然你和钟离雪的命不保,满城百姓也得给你陪葬!” 刘珙安静了下来,只是谁也不知道,悄悄安静下来的,还有他藏在袖中的剑指。 肖妍轻轻一抖手,匕首便收了起来,接着,她不顾一个女子形象,假装勾肩搭背地搂着刘珙,冲刚上城墙的钟离雪喊道:“刘别驾正邀我商量如何防守才最合适!” 钟离雪一脸不开心地走近了,然后道:“刘别驾,你也太看不起我了,竟然不请我!” 刘珙看了一眼肖妍,没有理会肖妍眼中暗藏的杀气,道:“本来打算让你照顾一下慕容先生,现在看来,咱们那位慕容先生是不要人照顾了。” 钟离雪没好气地道:“我照顾他个头!不过是睡觉而已,还要人照顾?又不是喝醉了露宿街头!” 肖妍“噗嗤”一笑,道:“雪妹妹说话当真风趣,不过也颇为有理,睡觉照顾什么照顾,就算喝醉了,咱也不去照顾他,让他露宿街头自生自灭!” 刘珙笑着摇了摇头,道:“此处风大,咱们还是下去府衙说话吧。” 哪知钟离雪却道:“这里很好啊,咱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说话?” 她话音刚落,很不好的事情就来了。流寇浩浩荡荡地攻城来了。 钟离雪目瞪口呆地看着城下破残的几个方阵,半响才回过神来:“果然有好多人攻城啊!” 肖妍也做出震惊的表情道:“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一边的刘珙却在心底笑了起来,城内不知道多少个金铃教教徒,但那些都不重要,可是城内却有一个金铃教徒,这才是最关键最要命的。 眼看着面如菜色,衣衫破败的流民,不,流寇,提着破残不堪的兵器,扛着简易云梯上来攻城,钟离雪赶紧喊道:“快去请慕容先生!” 当慕容靖石不情不愿地来到城头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卧槽,还真超乎我的意料啊!” 看着眼皮底下兴奋地往城头爬的流寇,慕容靖石不由得安抚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就这水平了,还来凑热闹?真不怕爬一半饿得没力气掉下去? “放箭放箭放箭!”慕容靖石没好气地喊道:“先把这帮让人受伤的家伙打回去!” 刘珙被他下了一跳,忙问道:“不是要抓活的?放箭作甚?” 慕容靖石却道:“先打回去,回头再抓!” 钟离雪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家伙。然而还没等他动身,肖妍一个错步闪到她跟前,拍掉一支斜斜射来的箭。 钟离雪忽然又觉得需要提醒一下这个新认识的姐姐了,她噘着嘴说道:“肖姐姐,我好歹也是一楼令主,哪里就弱到需要你来保护了?” 肖妍却笑道:“我整个家族都没了,好不容易有了你这么个妹妹,怎么能不多照顾照顾呢?” 钟离雪心中感动,嘴上却仍是说道:“没事,以这帮流寇,怎么可能伤我!” 肖妍还想再说什么,另一边的慕容靖石忍不住了,喊道:“这帮骨瘦如柴的流民怎么可能伤的了咱们?她钟离雪说了不用就一定是不用,你们十二楼是不是都这么墨迹?” 肖妍忍了忍,钟离雪却道:“慕容,肖姐姐好歹也是咱们同路中人,说话不要火气这么重行不行?” 慕容靖石没好气地说道:“我可以不发火,但是你们也看清状况。刘别驾虽然披甲执锐,但他毕竟是一个文弱书生,你们没一个人来保护他,反而在那里珍惜你们的姐妹情谊!” 钟离雪心中软了下来,道:“刘别驾,呆在我身后!” 肖妍也道:“刘别驾,别慌,我也来保护你!” 刘珙心知肖妍心里想的是什么,朝几人摇了摇头,大步流星走到垛口,道:“我为密州别驾,郡守出征后,我为密州上官!此时流寇攻城,我不身先士卒鼓舞士气,反而躲在两位姑娘的身后,这让密州的儿郎谁还有心思跟着我御敌?” 这时,一支箭歪歪斜斜朝着刘珙射来,他还未动作,肖妍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推开,接着便一边到底一边按住了被箭射中的肩膀,暗中使劲,将箭生生又推进去一寸。便这一下,疼的她汗珠直淌,眼泪也几乎下来了。 第十五章 刘珙 慕容靖石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住肖妍。钟离雪也一脸关心地凑了上来,问道:“肖姐姐,伤的怎么样?重不重?痛不痛?” 刘珙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却听肖妍忍着疼,说道:“没事,还好被我看见,不然射中刘别驾,那就不妙了!” 钟离雪回头道:“刘别驾,都说了站在我们后面。你说你一个书生,又不会武功,硬扯什么能?” 慕容靖石却是眉头一皱,看了看射上城头的箭矢,又看了看肖妍的伤势,十分诧异地道:“这箭射出来的力道当真与众不同?其他箭矢都是软绵无力,偏偏这一支便重伤了你!”随即眼睛一亮,“莫不是肖寒射来的,他也在流民阵中?” 刘珙理了理心思,道:“不管这箭如何射来,谁射来,肖姑娘这箭伤却不能等了。来人,扶肖姑娘下去疗伤休息!”说着,竟是当仁不让,指挥起守城事宜。 慕容靖石看他指挥从容,心中暗道:亏得有个密州城,密州城有个刘别驾,不然这计划还没法子施展了。毕竟他又没打过仗,真心不懂兵法。 他看了一眼钟离雪,然后一下跃出城墙。钟离雪一眼看出他的心思,防守城墙,保护刘珙的同时,也密切关注城下慕容靖石的情况。 但见慕容靖石脚下如风急转,双手如电乱舞,在人群中腾挪自如,所过之处,流寇纷纷到底。 突然,一支箭“嗖”地射向城头,劲头十足,远超其他箭矢。 肖寒? 慕容靖石心头一警,却突然反应过来,城头只剩下钟离雪了。 眼见这支箭射向刘珙,钟离雪软剑一挥,用了个巧劲,轻巧挑开。她正要提醒刘珙,谁料第二箭接踵而来,她不及说话,连忙又是一剑上去,不料那箭上的力道陡然增大,她这一剑又是匆匆忙忙,准备不足,被那箭上的力道一震,软剑险些脱手。 她正庆幸,第三箭又来了。她来不及细想,跟上去又是一剑,却是突然虎口一麻,软剑终于拿不住,被一箭震落。 糟了!钟离雪心中暗叫不好,还没来得及反应,第四箭已然射至。 便在这时,刘珙忽然抬手,剑指一挥,竟将那射来的箭生生挡住。 钟离雪愣住了。这就是被她吐槽文弱书生的刘别驾? 刘珙以指为剑,挡住一箭,第五箭又已射来。刘珙想也不想仍是剑指迎上,冷喝道:“好个血箭十三发!好个肖家!龙尾伏辰!” 钟离雪呆呆地看着刘珙表演,心中起伏跌宕:这是刘别驾?他居然会武功,而且武功还这么厉害!只是他这是什么武功,为何十二楼里没有任何记载? 十二楼里居然漏掉了这么厉害的武功!居然漏掉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刘珙双指连续挡下十箭,对面那个肖家的叛徒便突然又消失了。慕容靖石本想要捉住他,但自他第一箭射出,到他射完第十三箭,也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这便是肖家的血箭十三发。远超五箭连珠的十三发! 射完这十三箭,不仅肖寒又消失了,整个攻城的队伍也如潮水般退去,至于无法撤走的同伴,则完全不管了。 “诶,等会?”慕容靖石这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你们怎么就走了?我还没交代重要的事情呢! 然而对方完全没人理会他。整个战场,瞬间就剩下他一个人,不,应该是就剩下他一个人站着。 慕容靖石一脸郁闷:“我去,我还有几句话没交代,你们跑什么!” 刘珙看着撤离的流寇,心中稍稍舒缓了些,一回头,却撞上了钟离雪惊诧疑问的目光,想了一下,道:“祖传绝技。” 慕容靖石也回到了城头,看向刘珙,道:“没事吧,你的功法跟谁学的?” 刘珙道:“家传武功,不足一哂。” 慕容靖石却道:“这等功夫,岂敢说不足一哂?刘别驾深藏不露,一出手便惊世骇俗,靖石佩服!” 刘珙摆了摆手,道:“只是家传的功夫和别家不一样罢了,如何敢称得上深藏不露和惊世骇俗?” 慕容靖石看着他,双目放光,道:“刘别驾,休要瞒着我,你这武功,我幼时曾见过!” 刘珙一愣,问道:“你在何处见过?” 慕容靖石一字一句地说道:“止戈山庄!” 刘珙并不承认他的功夫源自止戈山庄,慕容靖石也懒得深究。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下了城墙。钟离雪跟在二人身后,刘珙全程没提肖妍的事情。 三人结伴而行,第一件事便是前往伤兵营。 肖妍身上的箭正被拔出,止血药也准备敷上。慕容靖石走了过来,细细查看了一番伤口,道:“自己注意些,不要再碰到伤口了。”刘珙也对随军医师说道:“这姑娘是为了救我才负伤的,给她疗伤的时候仔细些!” 钟离雪却全然不管这些,扑上去想要查看伤口,又怕弄疼肖妍,小心翼翼地道:“肖姐姐,疼不疼?好些了没?” 肖妍笑道:“本来很疼的,看见你来了,立马就不疼了。” 慕容靖石道:“你们姐妹俩聊着,我和刘别驾去别处巡防。”说着,当先走开。 刘珙冲二人笑了笑,也走了。 长街上,慕容靖石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刘珙,道:“这个肖妍,只怕喜欢你!” “啊?”刘珙被他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慕容靖石眉毛一挑,笑容诡异:“如果不是喜欢你,怎么会拼着受伤来保护你?如果不是喜欢你,怎么会用加重受伤这种手段来吸引你的注意?” 刘珙长出一口气,道:“按照你这么说的,如果她不是喜欢我,那岂不是很可怕?” 慕容靖石皱了皱眉,道:“如果不是喜欢你,那的确很可怕。可是谁会无缘无故把原本只是叮在皮肤上的箭矢生生按在了骨头上?” 刘珙道:“只希望她不是安庆绪的人。” 慕容靖石却忽然道:“如果她真是敌人派来的,也必然是来施展美人计的,要不你就接了?” 刘珙看向慕容靖石,没好气地道:“是不管好坏照单全收啊,还是吃干抹净不认账啊?” 慕容靖石道:“那岂不是随你的意?”话锋一转,又道:“眼下没有别人,你就不要瞒我了,你的武功到底是不是从止戈山庄学的?” 刘珙反问道:“我的武功为什么一定要是从止戈山庄学的呢?” 慕容靖石想了想,道:“你这套武功的传承,当初是落在了止戈山庄,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套武功。” 刘珙却道:“天下之大,又不是什么事都能被你尽知的!” 慕容靖石点点头,也不再问了。 密州城的一角,一处毫不起眼的民房。 一个麻布粗衣着身的驼背老太婆,从屋里抱出一只和这间民房还有她身上的衣服毫不相称的灰白色信鸽。她一松手,信鸽便扑棱棱飞向了远处。 眼见信鸽飞得远了,老太婆满意地笑了,笑得满脸皱纹都堆在了一起。 第十六章 奸细 一日一度的“攻城演练”毕竟已经过去了,城墙上除了留下必要的巡守步卒之外,其他人也就按部就班地离开城墙,各自散去,等待第二天的“防守课程”。 刘珙和慕容靖石分别后也回到了府衙,褪去甲衣,嘱咐人做了饭食,便翻开了案上的竹简。 肖妍的事,他还不准备告诉慕容靖石和钟离雪,毕竟三个人是一起来的。且先不论信任不信任,就算他信得过慕容靖石这位“白家的传人”,但慕容靖石不一定信得过他,不一定相信这个肖妍是假的。 如果这时候,他告诉二人,肖妍是假的,只怕会适得其反,最后的结果是分道扬镳。况且,这个假肖妍到底是谁?是怎么混入十二楼的?又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一切都需要查清楚,若是打草惊蛇,只怕后果更是不堪。 所以刘珙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城楼上施展一次武功,让肖妍知道,他这个密州别驾并不仅仅是什么“腹内五车书”一类的人物。 不消片刻,饭食准备好了,刘珙将竹简放到一边,刚准备吃,府衙大门就差点让人给卸了。 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了! 他刚要放下筷子,想了一下,还是挑了几根面条,“哧溜”一下吸进了嘴里。 一群甲兵闹哄哄地将几个不知身份的人摁在地上跪着,等到刘珙到了,一问,才知道这是捉住奸细了。 只是…… 刘珙真的有点怀疑,这奸细也太明显了,骨瘦如柴,身上有毒虫……这是故意送上来的吧。 刘珙心里郁闷,挥手吩咐押下去,然后风风火火又回来吃面条。 然而,他一口面条刚下去,府衙大门又差点让人给卸了。 管他呢!刘珙这样想着,几口将面条吃完,汤都没剩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准备过去看看。 “刘别驾!”外面人喊着,“这人无故殴打老妇,我已经将他扭送过来了!” “喊什么喊,谁是扭送过来的?大爷是自己走过来的!” 刘珙一听这声音,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慕容靖石?他打老人?这特娘的是个什么情况?他赶紧飞一般地跑过去,却见慕容靖石一脸满不在乎地四处观望,那个被打的老人此时却满面愁容地坐在一个马扎上。 看见刘珙出来,慕容靖石张口就说道:“刘别驾,这老东西是个奸细!” 刘珙欲哭无泪,怎么又是奸细! 一边的路人不干了,纷纷指责道:“这人是谁啊,怎么年纪轻轻就学着平白无故地污人清白?” “谁说不是呢!李婆婆在这密州城住了大半辈子了,怎么可能是奸细?” “要说奸细,我倒觉得这个小白脸不是个好东西!” “你不说我还没注意,以前没见过这个小白脸!” …… 慕容靖石笑呵呵地看着闹哄哄的场面,看上去挺心满意足的。 你有病是不是?刘珙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着。 然而肇事者此时却显得优哉游哉,完全不把这种场面放在眼里。 刘珙闹心地当堂坐下,屁股还没坐稳,那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就往跟前凑,吓得他赶紧起来扶住,还没说话,那老太太就诉苦道:“刘别驾,你可要给老婆子做主啊!” 一番哭诉下来,刘珙也知道了大概的情况。说白了,就是逛街的慕容靖石突然打了李老太婆,并说她是奸细。 原本刘珙的意思,是让慕容靖石好好给老人道个歉,毕竟这个老太婆他也知道,在城里居住多年,怎么可能是奸细? 可是慕容靖石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脑子进水了,就是不道歉,李婆婆的左邻右舍也都不干了,硬说慕容靖石是奸细。最后没办法,刘珙只好先判个监押。可是看慕容靖石那表情,怎么还有点得计了的意思?他到底想干什么? 刘珙想问问他,可是这位慕容大爷毫不在意地从他面前走过,大步流星地跟着差役往监牢去了。 看着慕容靖石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刘珙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的在心里叹气,但是又毫无办法。 他自己选的。 刘珙这样安慰自己:他非得这样选,我能怎么办。 待众人散去,刘珙忽然觉得一碗面条实在吃不饱,赶紧去吩咐下人再来一碗。 然而第二碗面条还没有到手,府衙大门又差点让人给卸了。 “姓刘的!你什么意思!” 有完没完!刘珙这样想着,黑着脸,步法六亲不认。 然而他一见来人,还是先怂了一下。但见钟离雪绷着俏脸,气势汹汹地朝他走了过来,那声音,简直要惊掉飞鸿:“慕容帮你守城,你关他做什么?还诬陷他是奸细!” 刘珙一脸茫然:“他没跟你说?” 钟离雪本来是发火的,被他一问,瞬间一愣,但是语气仍然如火中烧:“说什么?” 刘珙道:“说冒充奸细混进牢营啊!” 钟离雪眼睛突然一亮,问道:“你是说,他是故意混进去?” 刘珙心道:要不是你脑子不好使,我连解释都省了,要不是我脑子好使,他慕容靖石别说进个密州牢营,就是上了刑场,我都还被他满在鼓里。 他点点头,道:“没错!” “为了之前那批奸细?”钟离雪突然显得有点小兴奋。 刘珙点点头,小声说道:“别声张,密州城还有其他隐藏更深的奸细。” “原来是这样,”钟离雪显然没听见他说什么,一脸兴奋地道,“我也去!” “什么?”刘珙吓了一跳,赶紧道:“他胡闹,你也胡闹?” 钟离雪收起表情,一脸严肃:“慕容既然自己选择进入牢营,那必然是看出了什么,想必那**细里有什么不得了的情报……” “你得了吧!”刘珙眼看是真的阻止不了这姑娘,只好说道:“你要真想去,回头我亲自送你去!” 真是没见过坐牢还这么积极的人,而且还一见就是两个! 说起来,原本打算留下慕容靖石,只是看中他白家传人,乾佩传人这种身份,毕竟八极佩里,无论是哪一家传人,都是实力不俗武功不凡的。 开始见他三个人来密州,还以为正好得了三个助力,哪成想刚一见面,就发现了一个假冒伪劣的肖妍,而且还没打什么仗就伤了,虽然伤的很古怪,但是伤了就是伤了。接着,三人中看起来最有实力的,脑子绣了非得把自己弄进监狱。我用得着你潜伏进去调查?? 这还不算,剩下最后一个,也嚷着要进监牢。一个个都有病呢是吧! 这时候,一个亲卫突然创了进来,拜也来不及拜就喊道:“别驾,流寇又攻城了!” 刘珙瞬间烦躁起来,面条也不等了,气冲冲地就上城墙去了。 真是一个个都不按套出牌,真不让人省心! 钟离雪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军令传下,原本以为可以休息半天的军士步卒,又瞬间在城头活跃起来。 站在城头指挥这草率的“战斗”,刘珙突然心中一警,为什么今日对方突然增加一次攻城? 按理说,城下这帮流寇也不过是一帮饥民,粮食不足,一天攻一次城,然后回去喝喝稀粥,然后休息休息,哪里还会有体力攻第二次城? 可是今天,刚刚收押了一批“奸细”,他们就来第二次攻城。莫非,是想让我没时间去细审那批奸细? 第十七章 二攻 刘珙突然就明白慕容靖石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毛遂自荐”地去大牢了,简直是神算啊! 可是这样太突然了,先是肖妍的受伤,跟着是被查出奸细,接着就是慕容靖石搞事情,再接着,这帮流寇就来攻城。这个四连发哟,简直卡的太妙了! 虽然这些事情过于巧合,但是刘珙还是暂时选择相信慕容靖石,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基于自己的判断。总不能慕容靖石这边刚下狱,那边流寇就得到消息了吧。 攻城依旧软绵无力,守城也是随随便便。 钟离雪兴冲冲地跟上城墙,结果什么都没做。这个不标准的小太妹瞬间就无聊了,看着刘珙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上前问道:“你不是说他们都是一天一次,过时不候吗?怎么今天改变套路了?” 刘珙也正在思考这个事情,道:“自流寇攻城以来,正常情况下,他们确实是一天来一次,因为他们粮食不够,支撑不住。今天发生的一切,确过于反常。” 钟离雪表示有点难以理解:“正常情况?攻城有什么正常情况是一天一次的?他们粮食不够,不应该不要命地攻城吗?” 刘珙只觉脑子里“轰”地一下就炸了! 是啊,粮食不够支撑,应该不要命地攻城,然后进城吃大户啊!他们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这么多天,攻城都跟闹着玩似的。莫非,他们的目的不是攻城? 放眼整个密州,不当要冲,也不是兵家必争之地,相信没哪股势力闲着无聊在这里耗时间。可是眼下攻城的,到底是谁,当真只是一帮流寇?还是谁裹胁着一帮流民?他们围困密州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钟离雪见他发愣,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刘珙没有回答她,应该说,他根本就忘了身边还有人,甚至忘了他自己此刻正站在城楼上,也忘了这个密州城还在防守着流寇的进攻。 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问题:这帮人,围攻密州,到底是为了什么? 潮水般地攻城队伍,片刻之后又潮水般退了回去。再过片刻,潮水又涌了上来。攻城不利,片刻之后,又退潮了,然后再涨潮,再退潮…… 钟离雪忽然觉得不对,按照正常套路,这帮人应该回去休整去了,怎么今日这第二次攻城变得这么执着? 她赶紧拍了拍刘珙的肩膀,道:“你是不是把慕容弄出来再说?这帮流寇不对劲!” 刘珙猛然回魂,看着城下的队伍,一脸迷茫:“流寇怎么不对了?” 钟离雪道:“刚刚我留意了一下,他们发动了一共十一波进攻。可是上午才发动了三波就撤了,想必之前也是。” 刘珙点点头,道:“之前也是一天两三波,不是上午就是下午。今天突然这么猛,的确说不过去,怕是情况有变。”他说着,招来一边的亲卫,道:“快去牢营,请慕容先生!” 钟离雪赶紧道:“我也去!” 等到钟离雪随着亲卫兵到达牢营的时候,整个人都傻在那里了。只见两三个瘦骨嶙峋的汉子正按着他的双腿,两三个瘦骨嶙峋的汉子正按着他的双肩,然后还有一个瘦骨嶙峋的汉子正在把一杯不知道什么东西往他嘴里灌。 钟离雪来不及思索,上去几脚就将人踢飞,然后伸指在慕容靖石身上连点。这时候,却听慕容靖石大喊道:“钟离雪,你点我穴位干嘛?” 钟离雪一愣,俏脸一红,然后赶紧伸手又点了一遍。 慕容靖石缓了口气,没好气地道:“钟离雪,你来捣什么乱?” 钟离雪俏眉剑竖,道:“我明明是救了你!” 慕容靖石双目瞪得滚圆,道:“你把我好不容易敲诈……好不容易赢来的酒给踢飞了,还把给我按摩捏肩的人也给踢飞了!救人?有你这样救人的?” 钟离雪目瞪口呆,半响才道:“刚才,他们给你按摩?你是来坐牢的,还是来享受的?” 慕容靖石道:“我来干什么的,才不告诉你。瞎捣乱还不道歉!” 钟离雪哪里是会轻易道歉的人,她火气冲冲,就差没蹦起来:“道歉?我知道你是在享受?你跟我说过你在享受别人的服务,在喝别人倒的酒?你干嘛往大牢里挤你跟我说过?” 慕容靖石眼底一丝得意一闪而过,然后也站了起来,针锋相对:“你不知道你就敢上来打人?我没跟你说过,你就来捣乱?” 钟离雪想要反驳,却又被说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狠狠跺脚,转身就走。只是慕容靖石没看到,钟离雪转身的那个瞬间,一滴清泪随风而逝,然后她擦了擦眼睛,倔强地朝门口快步走去。 慕容靖石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忍了半天,还是叹了口气。这丫头,生气就生气吧,老让她跟着,万一真有危险怎么办。想想看,之前的穆小双是突然怎么失踪的,到现在还是个谜,虽然他当时觉得不对,还特意探查过,但是对方将一切蛛丝马迹都特意清扫过,线索根本没有。 如今这个钟离雪傻姑娘,可不能再因为他而出事。 况且,事后他还要去邺城,刺杀叛军里的领头人物,凶险异常。 一边的亲卫兵凑了上来,道:“慕容先生,别驾请先生到城楼,流寇又攻城了!” 慕容靖石感到有点奇怪,道:“攻城就攻城呗,之前几天的攻城不是都被你们自己防下来了么?怎么这次还特意请我去?” 亲卫道:“这次,他们认真了!” 慕容靖石眉头一皱,道:“认真了?什么意思?” 等到慕容靖石带着一肚子疑惑来到城头,瞬间就兴奋了。 这帮流寇,居然能有人攻上了城头,简直太不容易了! 然后他飞奔过去,一脚将那人踹了下去。 正在防守的守城步卒吓了一跳。一边的刘珙也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他,瞬间就放心了,喜笑颜开,道:“慕容先生,大牢里可没架打吧?” 慕容靖石道:“怎么没有,就是打的不痛快,三两下就把那帮假奸细打服了。” 刘珙道:“先生已经确定了?” 慕容靖石猛然跳上垛口,抓住一个刚刚爬上来的流寇,一把扔了下去,回头道:“已经确定了,没一个是真的!” 刘珙眉头一皱,道:“看来真是有蹊跷。” 慕容靖石往城外一跃,双脚踏上一个正在往上爬的流寇的双肩,然后顺势借力又跃回了城楼。那个被他借力的流寇,瞬间顺着长梯滑了下去,带崩一路友军。要说这帮流寇,的确也穷,根本没有像样的可以运兵勾住城头垛口的云梯,只能找一些长梯接在一起。 刘珙赞道:“先生好轻功!”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金铃般响起:“功夫好就能随便欺负我妹妹了?” 两人回头,正见肖妍在钟离雪的搀扶下走了过来,面含微笑,一双美目紧紧盯着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心头“咯噔”一下,这是笑里藏刀?呃,不对,这应该叫含威不露…… 刘珙没这么多想法,虽然他对这个肖妍的身份表示怀疑,但是看见两个美女一个笑中含怒,一个愁容满面,他还是很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将慕容靖石晾了出来。 第十八章 飞雪 慕容靖石也轻轻挪脚,准备后退。 肖妍一步上前,嘴角轻扬,微笑着说道:“怎么了,慕容先生是怕小女子化身为妖,吃了你不成?” 慕容靖石想也不想,赶紧后退一步,道:“没,不是……” 肖妍不给他好好说话的机会,又上前一步,凑得近了些,道:“怎么,先生不是怀疑小女子是妖么?不然为何怕成这样?” 慕容靖石再退一步,连连摆手,道:“没,不怀疑……” 肖妍笑得妖媚,又凑上一步,柔声道:“要不要先验明正身再说?” 刘珙终于看不下去了,很干脆地转过身去,选择不看。 另一边的钟离雪也感觉看不下去了。肖姐姐你什么情况,我是请你来帮忙教训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的,你怎么可以勾引他? 慕容靖石双眼不自觉地瞄向了肖妍的胸部,然后快速移开,喉咙里传来了“咕咚”一声,然后转过身去,道:“不用,不怀疑……”然后几步跑到垛口,一脚跺在了一个刚要爬上来的流寇的脑袋上。 刘珙也赶紧指挥起来。原本几天的攻城,最多消耗一些箭矢,偶尔会用到滚石。可是今天这第二次攻城,使得守城一方消耗了大量的守城器械。 其实,因为之前几天,流寇攻城都很草率,所以刘珙也并没有准备那么多东西。今天这么一消耗,就更捉襟见肘了。 慕容靖石简直就像是定了位一样,指哪打哪,毫不含糊。 钟离雪终于觉得有什么不对了,底下敌人正在攻城呢,她居然只想着给慕容靖石这个家伙一点教训。好像……是有点无理取闹…… 想到这里,钟离雪赶紧拉了拉肖妍的衣袖,道:“肖姐姐,要不先算了吧?” 肖妍回过身来,一只手捧住了钟离雪的小脸,道:“怎么了,心疼啦?” 钟离雪微微含羞道:“肖姐姐胡说什么呢,眼下敌人攻城,战况激烈,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肖妍听得疑惑,回头看了一眼战况,然后眉头微展,道:“的确够激烈的,看你家慕容,简直忙不过来了。旁边竟然只有一堆拍手叫好的……” “什么叫我家慕容?”钟离雪面容窘迫,赶紧道:“跟着慕容,这是上官楼主给的任务啊!” 肖妍笑道:“上官楼主让你跟着一个叫‘慕容’的人?不是慕容靖石?那你紧张什么……” 钟离雪终于受不了了:“哎呀,好姐姐,你别说了。咱们这时候不添乱好不好?” 肖妍一脸正经:“我没捣乱啊?”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飞落在二女旁边,正是慕容靖石,只见他手中抓着三支箭,道:“又来了,是你肖家的血箭手法,但是箭却不是血箭。” 肖妍叹了口气,道:“要不是我肩膀还没好,非杀出城,干掉这个畜生!”她一抬头,一脸惊惧:“刘别驾,小心!”众人闻声望去,但见一支箭矢,力道十足,朝着刘珙飞来。 刘珙心中警觉,猛然抬手,双指一夹,便将那支箭矢稳稳夹住。 肖妍眉头一皱,脱口而出:“接雨三式!你是止戈山庄的人?” 刘珙没空回头,刚扔下一支箭,又抬手夹住一支。 肖妍疑道:“止戈山庄背负着坤佩的秘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与朝堂为伍?” 刘珙仍是没有回头:“谁给说我是止戈山庄的人了?谁又规定只有止戈山庄的人才能使用接雨三式了?” 肖妍心头一紧,暗道:这人不老实,恐怕这密州城内的兵马迟迟不肯出城剿灭流寇,也是止戈山庄的意思。而且他之前说见过真正的肖妍,莫非止戈山庄和十二楼也有联系? 她想到这里,眉眼中疑惑更甚。 她想不明白,可也没时间去想了,空中传来了剧烈的破空声。 “这是什么,肖家的血箭十三发没有这样的动静!”肖妍惊疑道。 刘珙闻声往半空一看,大吃一惊,喊道:“是床弩!”然后快速拿起竖在一边备用的长枪,一步踏上垛口,以枪为剑,迎上了床弩射出的巨箭。 但见他步法诡异,踏在垛口上来回腾挪如履平地,单手持枪,使出精妙剑法,瞬息之间便将第一轮数支巨箭悉数击落。 钟离雪目瞪口呆。肖妍也目瞪口呆。 慕容靖石却叹道:“你真不是个老实人!” 钟离雪赶紧问道:“你不会又跟我说,你认得这个剑法吧?” 慕容靖石白了他一眼,留下一句:“孤星赶月。”然后便去帮忙了。 钟离雪一头雾水:“孤星赶月?什么意思?他这招叫孤星赶月?那是什么剑法呢?” 旁边的肖妍却“噗嗤”一笑,道:“你没有听说‘孤星七式’?” 钟离雪摇头,老老实实回答道:“没听说过。” 肖妍道:“这‘孤星七式’乃是当年八极佩中巽佩主人姬星痕的武功,虽然只有七式,却精妙无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心中却道:孤星七式!巽佩,终于出现了! 慕容靖石挡过几轮巨箭,然后将已经裂开的长枪扔下,回来再取一杆,顺便对二女道:“你们不如先下去,回头再说!” 肖妍点点头,拉住蠢蠢欲试的钟离雪,道:“的确,今日帮不上什么忙,雪妹妹,咱们走吧!” 钟离雪不情不愿,被肖妍拉着走了。 慕容靖石赶紧又飞身上了垛口…… …… 一番防守,床弩停了,城下攻城的流寇又一次散了回去。 慕容靖石看向刘珙,道:“我数了,一共十三波,他们够执着的,不射完十三波不撤军。” 刘珙却道:“他们已经成功了!” 慕容靖石一脸疑惑:“你说什么?” 刘珙看向他,摇了摇头,苦笑道:“他们就这么随意地测出了我的功夫!” 城楼下,钟离雪一脸不开心,却仍是搀扶着肖妍,引来肖妍一阵调笑。 看着钟离雪噘着嘴,肖妍笑道:“好了,我的阿雪妹子,别担心。你也不看看他慕容靖石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伤到,更何况刘别驾可是姬星痕这一脉的传人,会孤星七式,谁会伤到他们?” 钟离雪仍然噘着嘴,道:“好姐姐,我不是担心啊,只是……” 肖妍问道:“只是什么?”说话间,袖中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 “只是……”钟离雪来不及说完,整个人突然倒在了地上。 一边的房舍中,一个老太婆拄着拐杖,老态龙钟地走了过来。 肖妍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你能不能不要再装了,我都要吐了!” 那老太太摇了摇头声音清脆地回答道:“人呢?” 肖妍用脚踢了一下昏迷不醒的慕容雪,道:“这不是么。偷偷带回去。” 老太太道:“好吧,什么脏活累活都得我这老婆子一个人干!”声音在一个瞬间就变得苍老起来,眼神也微微一挑。 肖妍心知肚明,赶紧付下身来,假装查看钟离雪的情况。 待得几个兵士匆匆忙忙走了,他们赶紧将人抱进了一间破屋子里,放进了一口大箱子。而后老太太对着肖妍点了点头,道了声:“保重!”然后一拐杖戳进了肖妍的另一只肩膀。 第十九章 暗火 慕容靖石看向刘珙,问道:“不应该吧?他们真测出你的武功了?” 刘珙道:“我只会接雨三式和孤星七式!” 慕容靖石目瞪口呆,问道:“你不是巽佩传人么?怎么只会孤星七式?那步天剑舞呢?” 刘珙叹了口气,道:“我们老刘家,的确传承着巽佩一脉的武功,但并不是巽佩传人。所以,刘家人并不会步天剑舞,因为步天剑舞是随着巽佩一起流传的!” 慕容靖石有点没明白,问道:“既然你们继承着巽佩姬家的武功,没道理不继承巽佩啊!” 刘珙看着他,半响才道:“其实我祖上并不是汉人,而是鲜卑人。” “嗯?”慕容靖石不明白这跟巽佩有什么关系。却听刘珙继续道:“我们家族原本也不姓刘,而是姓独孤。” 慕容靖石若有所思地道:“你是指孝文汉化?” 刘珙道:“没错!便是那一次,我们独孤家几乎都改为刘姓,只有一人,仗着手中长剑和巽佩,拒不改姓!” 慕容靖石恍然大悟:“玄音剑客独孤珏!” 刘珙道:“没错,就是独孤珏前辈!独孤珏前辈继承了巽佩,以及姬家的武功,但并没有在独孤家族里挑选传人,而是选择了其他人。但他也并没有过于薄待独孤家,眼下我们刘家的孤星七式便是他传下来的,接雨三式据说是他当年从止戈山庄的大小姐姐那里学来的。” 慕容靖石彻底明白了:“原来如此,你竟然是鲜卑血统!还是独孤珏一脉血脉!” 刘珙却摇头道:“如今也不敢称是鲜卑血统了,这几百年来,我们这支改姓刘的独孤家人,代代娶的都是汉女,学的都是汉学,如今更是大唐子民。也不敢称是独孤珏一脉,独孤珏那一脉,早已没了音信。” 慕容靖石叹道:“可惜了,八佩现如今大概只剩下七佩了。” 二人正在城楼上感慨万千,叹息世事,似乎已经把将来可能面临的危险置之度外了。 肖妍肩头一片殷红,挣扎着往城楼上爬。早有那相识的士卒看见,赶紧过来搀扶。肖妍挣扎着说道:“快……快带我……去见……见慕容先生……”声音微弱,看似极难支撑。 那士卒不敢大意,赶紧招呼几个人过来,将肖妍稳稳扶住,去找慕容靖石和刘珙。 当慕容靖石看到肖妍的时候,便被她肩头的殷红和脸上的苍白吓了一跳,不由得心头“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赶紧问道:“你这是什么情况?钟离呢?” 肖妍面色痛苦,看上去似是苦苦支撑:“钟离……阿雪……被人……掳走了,不知……不知道是谁……” 慕容靖石猛然倒退两步! 刘珙双瞳也开始微缩。 二人同时咬牙切齿地道:“好手笔!好狗胆!” 慕容靖石看了一眼刘珙,突然朝着城下走去。 刘珙赶紧问道:“慕容先生,你去哪里?” 慕容靖石头也不会,声音也依旧沉稳:“去找家铁匠铺子,打一把剑!” 眼看着慕容靖石走远,刘珙皱着眉头道:“掳走钟离雪,调走慕容靖石,你们已经做到了,为何你还要回来?” 肖妍道:“因为……我没料到……她会对我……出手……”她顿了半天,终于挣扎着又道:“可以……帮我……疗……” 刘珙看了她一眼,打断道:“那等会就恕我得罪了!”然后伸手连点她肩头,心中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愣了一瞬,然后又恢复如初。 止完血,他便将肖妍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地朝府衙内院走去,一路上惹来侧目纷纷。 到了内院,刘珙将肖妍放下,然后吩咐下去准备热水毛巾,伤药止血药,还有锋利匕首和纱布等。 待所有东西准备停当了,留下两个婢女,其他全部遣出屋外。 然后他转身面向肖妍,毫不留情一把将她肩头的衣物撕掉。 肖妍吓了一跳,心道:你这么霸气的么?其实衣服没黏住,可以脱下来的…… 刘珙明显并没有理会她的想法,只是认真地将她肩头的衣物撕了个干净,然后用毛巾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丝停顿。 肖妍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种挫败感:难道老娘不白么?他怎么都不正眼看?屋里可只有他一个人啊! 她明显将两个婢女忽略了。 大概是已经疼的麻木了,又或者刘珙点血技术太好,肩头的血迹全部擦净了,肖妍都没感觉到疼。 上药包扎一套完成之后,刘珙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长出了一口气,道:“你好好休息吧!” 肖妍却柔声道:“刘别驾,不如留下吧,我担心……他们会再回来杀人灭口。” 刘珙摇了摇头,道:“不用,我这内院,他们进不来!”说完,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走。 等走到门口,凉风一吹,刘珙突然一愣,脱口而出:“这不是应该军医干的么,我怎么干上了?”随即又想到:“她说的疗伤不会是传功疗伤吧?莫非当我真傻,不怕她突然内力倒灌?” 所幸这个肖妍这次伤的够呛,一时半会也捣不了什么乱。 刘珙决定不再想这些了,还是去找慕容靖石的好。 找慕容靖石,其实很简单,找铁匠铺子就行了。城北的铁匠铺子都汇聚到一起了,眼下为了应付攻城防守,铁匠铺子都是一起开工。 刘珙来到铁匠铺子的时候,但见慕容靖石居然光着膀子,在那里捶捶打打。他的心中不由得愣了一下:他还会打铁? 慕容靖石并没有注意到刘珙的到来,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手中那未完成的剑中。他捶打、淬火,一锤锤,一次次…… 当他最后一次举起那把剑的时候,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满意神色。然后他便转动砂轮,将剑刃凑了上去。 打磨完毕,又装上了木柄,一柄宝剑便这样制成了。 剑身寒光四射,如鉴照人。 刘珙忍不住叹道:“好剑!” 慕容靖石这才觉察出旁边有人,然而他却轻撇一下,道:“真正的好剑,需数日数夜的捶打。这把剑很普通,我拿来应急还是可以的。”他说着,拿起旁边一根木头,一剑通了进去,然后一点一点地开始削木头。 刘珙看出他是准备削出一个剑鞘,也不好拦着他,只是微笑着问道:“你打算去哪里找钟离姑娘?” 慕容靖石十分干脆地回答:“城外,流寇大营。” 刘珙又问道:“流寇大营在何方?” 慕容靖石道:“不知道。但他们白天两次攻城,顺着痕迹找,总能找到。” 刘珙再问道:“你怎知是流寇的手笔?” 慕容靖石抬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流寇干的,但是肯定跟他们有关系。”他说话间,手上动作不停,顷刻便削好了剑鞘,双手交换着握了握,然后道:“好了,走吧。” 二人一路上一言不发,一个心思不在,另一个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就这样沉默间,二人回到了府衙,准备各去休息,养足精神对付明天的事情。 可是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们惊呆了。 府衙内院,走水了! 第二十章 追踪 刘珙赶紧朝内院飞奔跑去。 慕容靖石紧随其后。 当到达内院的时候,刘珙突然送了一口气,肖妍连同她躺的那张床,都被人整个抬了出来。 慕容靖石看了看肖妍,又看了看刘珙,突然笑了。 肖妍看见刘珙,也突然笑了。虽然只是微微一笑,但就是笑了。 刘珙看见肖妍没事,不由得苦笑起来。原本以为是她放的火,但眼下看来,根本不可能。就算她想放火,也没那个条件。 第一,她的伤不是假的,确实不轻;第二,他留下的两个婢女,其实只是刘家受罚的弟子,武功并不弱。 如此想来,放火的定然是另有其人。 什么人能绕开防守,避开刘家暗哨,潜入内院放火? 于此同时,慕容靖石也想到:莫非这密州城内真有奸细? 二人心照不宣:这厮到底是谁,隐藏的当真够深! 慕容靖石淡然道:“不打扰你安排美人入宿,我先走了!”说完,扭头就走,也不给刘珙辩解的机会。 刘珙似乎也懒得解释,一边指挥着灭火,一边安排了两个人,将肖妍扶到离火源比较远的一间屋子安顿下来。 所幸火并不太大,只烧了半间屋子,便被他们灭了。 刘珙喘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这火,不太对啊!”他猛然间想到,这火烧的时间不太对。按理说,这个点放火,火势一起来,便容易被人发觉,就算发现的再晚,火势也大不到哪里去。 要是真想杀人放火,必须得是后半夜,夜深人静,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做着梦。这时候放火,别说火势起来的时候,就算你玩着杂耍去点火,也不会被发现。等到被发现的时候,火势便已经到了控制不住的地步了。 这火,的确有点蹊跷。 他忍不住朝肖妍的房间看了过去,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你在想什么?”慕容靖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刘珙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这个肖妍怎么样?” 慕容靖石道:“我就是来提醒你的,这个肖妍,怕是有点古怪!” 刘珙愣了一下,道:“为什么?” 慕容靖石道:“她出现的太突兀了,虽然她解释说她是十二楼的人,但是我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而且她说她是肖家弟子,可我并没有在她手上看出什么异常。要知道,正常的肖家弟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要经受训练,将自己的右手练得百毒不侵,称为青乌手。而且,肖家的人怎么可能进入十二楼,当十二楼的密探都是吃白饭的?” 刘珙笑着摇了摇头,道:“真正的肖妍,确实是肖家弟子,也确确实实是十二楼的人。” 这次轮到慕容靖石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刘珙道:“她不是真正的肖家人,不是真正的肖妍!” 慕容靖石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可是她为什么也会血箭十三发?” 刘珙道:“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冒充肖妍?真正的肖妍又在什么地方?” 慕容靖石这才反应过来还牵扯到了十二楼,他道:“如果真正的肖妍知道有人冒充她,定然火冒三丈,跑过来问罪。但是事到如今,没有人来动这个假肖妍,说明真肖妍此刻也陷入了危险之中。” 刘珙瞥了他一眼,道:“你直接说遇害了便是,又没有肖妍的亲属在这里。” 慕容靖石却道:“如果真正的肖妍死了,她弟弟肖寒应该开心的要死。可是就目前看来,他并不知道这个消息,或者,他知道真正的肖妍在哪里。” 他随即又想到:“如果她之前说的都是假的,又或者她说的是真的,但她是假的,那么——” 刘珙道:“那么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慕容靖石微微一笑,道:“简单不简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明天我必须去了,不管是为了什么,必须去一次。” 暗夜沉寂,一夜无风雨。 这一夜,刘珙将刘家弟子分为几波轮流守卫,一夜安稳。 翌日的阳光照进院子的时候,慕容靖石已经走出了内院,身后刘珙喊道:“真的不吃了?那我就把这饼消灭了!” 慕容靖石签过马,缓缓走出城门,来到昨天流寇逗留过的地方,仔细探查着信息。 看到慕容靖石出了城门,一个渔翁悄悄眯起了眼睛,手中提着的两条大鱼似乎也兴奋了起来,连抖了几下。 然后这个渔翁加速几步走向一个酒肆,一头扎了进去。 不远处的街角,一个身着灰布裋褐的男子低着头,走到一边的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趁着热气腾腾,狼吞虎咽。 刘珙可不知道这些。 经过换房折腾,原本就虚弱的假肖妍今日居然病了。 看上去像是感染了风寒。可他没时间慢慢照顾,毕竟回头流寇攻城到底是什么路子,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保证。 慕容靖石也不知道这些。线索就在眼前,他看清楚流寇运送床弩的车辙印记之后,辨了辨方向,骑上马,便快马加鞭地飞奔过去。 不多一会,在一个废弃的村庄前,慕容靖石停了下来。 他眉头紧皱,看着荒废的村庄里竟冒出屡屡炊烟,心中暗道:就是这里了,不知道他们将钟离藏带到什么地方了。 他翻身下马,拍了拍马身,任由马儿自由离去。 然后他将宝剑背在了身后,悄身靠近荒村。 两个裋褐男子悄悄靠近了他留下的马…… 绕过几个岗哨,慕容靖石心中暗暗心惊:这领兵的到底是谁,也不像是不知兵的,怎么每日攻城都那么草率? 然而他来不及细想,毕竟找到钟离雪才是最重要的。 他悄悄翻过一个矮墙,正屈身准备观察周围,却听整个荒村突然行动了起来,到处嚷着:“捉奸细了!” 他一愣,没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暴露的。 只是眼下不出手,但凭瞎摸,只怕是真的摸不到钟离雪被藏的地方。于是他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双脚变换,如同浮云幻影。 “是他!密州城的那个家伙!”有攻城没攻上去,撤下来的流寇认出了他,连忙惊呼。 “是他?他怎么来了?” “难道真是单枪匹马准备做场英雄事迹?” “哼!想拿咱们弟兄的首级来给他晋级官爵铺路,想都别想!” “弟兄们,上!” “将他拦住!” 慕容靖石看也不看众人,对他们的话也充耳不闻,脚下步法施展开来,让人防不胜防,双手连点,中者纷纷倒地。 “住手!”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 流寇们纷纷停了手,分开两边。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缓步走了过来,看向慕容靖石,道:“江湖中人,却自甘堕落,做了朝廷的鹰犬。真是让人恶心!” 慕容靖石不理会他说的是什么,目光如炬,看了回去,道:“钟离雪在什么地方?” 那男子嘴角一扬,轻蔑地笑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慕容靖石脚下一动,快速绕向男子身后。岂料那男子心中警觉,脚下也是一动,堪堪将身一错,避开了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心中骇然,道:“你……” 那男子却是轻笑道:“不就是流云步么,你真当这世上只有你一人会?” 第二十一章 凌云 慕容靖石心中警觉,厉声道:“似是而非,装模作样!”然后一步踏前,一脚踢出。 那男子目光一冷,也是一脚踢出。 慕容靖石见他力道十足,连忙变招,又是一脚踢了过去。谁知那人依样画葫芦,也变了招。 慕容靖石暗道:“这人是谁,为何会追云腿?不行,我得再试他一试!” 他想到这里,抬手拔出了宝剑,一剑刺了过去。 那人吃了一惊,脚下微动,堪堪避开。慕容靖石得势不饶人,又是一剑过去。 二人一攻一防,一来一往,好不热闹。只是速度之快,电光石火,那男子根本来不及取兵器,只得任由慕容靖石一剑又一剑地嚣张。 慕容靖石越打越是心惊:这人到底是何来路?为何会我师门的武功?莫非我师父当年还有其他师兄弟?细思之下,手中剑势便稍有滞缓。 那人得此之机,闪过一边,拔出一把宝剑来,道:“你以为我便不会剑法么?” 慕容靖石暗暗后悔,却也打起了十二分小心。他见那人剑势攻来,心中凛然,道:“凌云剑法!”连忙举剑相迎。 二人剑法相同,又都身手不凡,一来二去都似是在给对方喂招。 慕容靖石挡过一剑,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会我仙云岛武功?” 那人冷笑一声,道:“仙云岛?你们白氏一脉也配称仙云岛弟子?快快将乾佩还来!”话落,又是一剑。 慕容靖石偏身躲过,然后一剑刺去:“你是何人,胆敢染指乾佩?” 那人依旧冷笑:“你们白氏一脉盗取我仙云岛的乾佩,现如今还反问我是谁!告诉你也无妨,我便是仙云岛李延玉!”说罢,手中剑势更加凌厉。 慕容靖石眼见争执难休,当下懒得作声,全凭手中长剑说话。 李延玉见他不再相问,反而打开了话匣子,一边长剑相迎,一边道:“好一招‘云秀山峦’,竟被你使的这般软绵无力……这招‘彤云出岫’也太过于刚猛了……这招‘浮云万千’本是料敌先机,你怎么使出来跟送死的似的?” 慕容靖石从来没见过打架还这么能啰嗦的,心中简直烦不胜烦,当下也不管什么招式不招式了,狠狠一剑劈下来,道:“你再说,我剁不死你!” 李延玉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一脸的惊魂未定:“你他妈真想要我的命?!” 慕容靖石眉头一皱,不解问道:“难道你不是在和我生死相搏?” 李延玉“呸”了一声,道:“就凭你的身手,也配让我‘生死相搏’?我只想替仙云岛收回乾佩!” 慕容靖石将剑举起,道:“还说不是生死相搏,我师门规矩,当以性命守护乾佩!” 李延玉也将剑举起,道:“既然如此,你们白氏一脉便灭族吧!” 二人同时动作,两把剑化作两条银蛇,纠缠在一起。 然而两人未过两招,一阵嚣张的破风之声灌入二人耳中。两人心中一紧,赶紧分开两边,便见一支造型奇特的箭从二人面前飞过去。 李延玉拧着双眉,怒道:“肖寒,你给我出来!” 慕容靖石也是怒气难消,看向箭飞来的地方。但见一个少年人手持一柄铁胎弓,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李延玉道:“肖寒,你是不是连我也想杀死?” 肖寒平淡地道:“我的任务只是杀死慕容靖石,与他人无关。”说着,顿了一下,目含锐光地看了一下那人,道:“但是如果有人正好挡着路了,那便一起杀了!” 李延玉冷笑一声,道:“有本事你就试试!”说着,便是一剑劈向肖寒。 慕容靖石愣了,肖寒不是这帮流寇的人么?不是还利用血箭十三发协助攻城了么?怎么他们自己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这样……太出人意料了吧! 原本,以肖寒的武功,不出几回合就会被李延玉拿下,可是李延玉似乎挺享受这个打架的过程,每每眼看着就要将肖寒刺于剑下,却突然剑锋一转,主动避开。 慕容靖石看了半天,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来找人的,然后长剑一指,道:“李延玉,将钟离雪交出来!”哪知李延玉手下一停,肖寒却张弓搭箭,一箭射了过来。 慕容靖石连忙将箭挑开,却听李延玉道:“从一开始我就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钟离雪?倒是你,快将乾佩还回来!” 简直越来越乱! 于此同时,密州城内,刘珙心乱如麻。 因为戍卒来报,敌人攻城了! 戍卒并没有说是流寇攻城,而是说敌人攻城,这其中还是有区别的。但是刘珙只盼着是自己想错了。 可是当他来到城头,往下一看,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之前几天的攻城战,都是一帮流寇打打闹闹,虽然昨天下午疯狂了一把,但是攻城方式并没有什么改变。 可是今天情况大不相同,他看见了冲车和楼车! 甚至还有投石车! 好专业的攻城部队! 这怕不是要将密州城夷为平地吧! 慕容靖石并不知道刘珙的密州城正在遭受最严重的的威胁,他现在只想找回钟离雪。可是原本以为是幕后黑手的流寇首领李延玉,却偏偏否定他绑架了钟离雪。那么钟离雪到底能去哪里呢? 他来不及细想,因为肖寒和李延玉同时攻来。他举剑连挡,却不料李延玉一剑砍向肖寒,怒声道:“他是我的,你再乱插手一个试试!” 肖寒也不相让,道:“他是我探丸楼的目标,你乱插手一个试试?” 李延玉冷哼一声,道:“好啊,那我就试试!” 说罢,长剑仿佛有了灵性,一剑一剑出乎肖寒的意料,出奇的凌厉霸道。肖寒无力还手,只能一招一招躲避。 慕容靖石看着他们打架,不由得心中一寒,暗道:“好厉害的剑法!” 他一边看着,一边不自主地开始揣摩李延玉的剑法,岂料才揣摩了两三招,李延玉手中长剑便架在了肖寒脖子上。 这让他大失所望。 李延玉道:“要不要试试看,我插手之后会发生什么?” 肖寒心如死灰。 这是,一道凌厉的掌风朝着李延玉当面扑来。 李延玉不敢大意,连忙松开肖寒,飞身躲开,接着厉声道:“阁下何人,何必藏头露尾!” 慕容靖石却是心头一紧:“大悲掌!” “我来看看会发生什么!”那人说着,一步一步走来,脚下平稳,不疾不徐。当他路过肖寒的时候,扔下一句:“好自为之!” 慕容靖石心中焦急,原本他只是出来寻找被绑架了的钟离雪,谁知道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事。 他懒得和几人废话,可是偏偏这里是唯一的线索。 那人走的离慕容靖石近了,便停下了脚步,道:“你怎么就确定每日攻城的一定是这些流寇?凭什么确定周围没有第二支队伍?” 慕容靖石心中一紧,暗道不好。从一开始听到钟离雪被绑架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被流寇绑走的。甚至一开始听到有奸细,第一反应也是流寇。 可是如今开起来,这些想法都是错的,而且错的可笑。 那么,如果李延玉真的没绑架钟离雪,那么绑架钟离雪的到底是谁?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一切,和当年穆小双的失踪又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第二十二章 多方混战 那人慢慢走向李延玉,道:“我不知道江湖中是怎么多出你这么个人物的,不过你也真的很厉害,居然能够调动流民为你所用,足见心存高志。不过,眼下神州浩劫未平,你这样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免得将来惹来战乱兵祸。” 李延玉冷笑一声,道:“怎么,朝廷的人?怕我做太平道?” 那人道:“你也知道太平道?那你应该知道,太平道当年并没有将百姓引入太平盛世,而是引来了诸侯纷争,最终形成三国争霸的局面。” 李延玉却道:“现在可不是当年!当今之世,大唐朝廷正在向大燕用兵,我值此之际拉拢队伍,发展起来。待二虎争罢,伤残未愈之时,我再起兵,便可定了这天下!” 那人微微摇头,道:“真是孺子不可教也!”说罢,手一摆,道:“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何能耐,敢染指这天下!” 李延玉看他架势,便想起方才那一掌之力,便是他全力以赴,也不敢硬接,当真称得上是掌力浑厚。他将剑挽了个剑花,道了声:“得罪了!”便一剑刺了过去。 那人冷哼一声:“云石裂生,好剑法!”脚下一个错步,手腕一抖,往剑身连拍三掌,内劲吐处,剑身嗡嗡作响。 李延玉被他拍中剑身,顿时觉得手中长剑重愈千金,手腕都麻了。他心中一凉,连忙撤剑后退数步,剑交左手。 那人也不追击,仍站在那个地方,道:“原来你有这般志气,却无这般能力,真是可惜了!”说罢双脚一错,脚下虚点,朝着李延玉一掌拍来。 李延玉见状,脚下一滑,身形诡异一动,巧巧躲过。 那人“咦”了一声,道:“流云步?不对,你这是倾舟步!你不是仙云岛弟子,你是昔日云梦山庄的传人?”他眉头一皱,又道:“云梦山庄覆灭了数百年了,你到底是谁?” 李延玉道:“云梦山庄是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那人道:“你的武功看起来像是仙云岛一脉,但很多地方似是而非。且当年仙云岛的乾佩是由岛主传与白家,仙云岛历代岛主不可能不知,你却要强行抢劫乾佩,看来也是为了先天兵法。”说着,目光一冷,语气一沉,道:“那我确实留你不得!”说罢,飞身又是一掌扑向李延玉。 李延玉连连躲避,不敢硬接,转身看见慕容靖石站在一边,心中一动,脚下虚步连连,朝着慕容靖石这边便跑了过来。 慕容靖石见他动作,便知他心思,心中暗叫一声:“来得好!”暗将内力运于双脚,紧紧吸住大地。待李延玉近了,突然半个身子探了出去,一剑划向他双腿。 李延玉吓了一跳,脚下赶紧变招,诡步连连,生生避开了一剑。 那人看了一眼慕容靖石,道:“你且不要出手,我将他擒下,然后再和你聊聊颜常山的事!” 慕容靖石心中明了,怪不得探丸楼的人会接这个单,还一直穷追不舍,原来真的是跟当年的案子有关。他忽然心中警觉,猛地扭头看向旁边,但见肖寒双目赤红,看向他:“你老老实实回答,当年颜太保之子是不是你害死的?” 慕容靖石摇头,道:“颜季明之死,与我无关!” 肖寒盯着他,道:“那和谁有关?” 慕容靖石道:“我一直不曾去过常山县,哪里会知道?” 肖寒不信,道:“那安庆宗之事,是不是你做的?”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安禄山反叛之事又不曾通知安庆宗,太上皇无端降罪,我只好将人救出,以死囚代之。” 肖寒狠狠啐了一口,道:“真是巧舌如簧,为这等逆贼做事,竟然如此心安理得!” 慕容靖石懒得理他,却不料肖寒手速如电,迅速张弓搭箭,一箭射来。慕容靖石吓了一跳,赶紧侧身躲过,双眉一竖,怒道:“你们还真是没完没了是吧?” 肖寒又是一箭射来,道:“十二楼追查一半,突然不愿查了,那我们探丸楼便接过任务,将你这个江湖败类除去!” 耳听他提到十二楼,慕容靖石心中一沉:到底是谁掳走了钟离雪! 他关心钟离雪,但是其他人并不关心。 肖寒张弓搭箭便要射来,慕容靖石心中警觉,脚下连连动作,几步闪到肖寒身边,一把将他箭囊里的箭全部取出,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肖寒心中一凉,随即道:“你今日不杀我,他日我必杀你!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是杀你又不用打得过你!” 他话音刚落,那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厉声问道:“你跟他提起探丸楼了?” 肖寒猛然间心如死灰,声音也变了,道:“没错,提了。” 那人目光冷峻,道:“看来这次任务的红丸全部死绝,任务可以取消了。”他想了一下,还是一掌拍向肖寒。 慕容靖石愣了,连李延玉也愣了。 他们不是一伙的?方才这人出现不是为了救肖寒?那你救了他,但杀他又是为了什么? 慕容靖石不明白,李延玉也不清楚。 这时,一个清脆地声音突然响起:“想杀我弟弟,只怕你胆子也太大了!” 慕容靖石扭头一看,登时愣住了。肖妍?她不是在密州城内?还有,她的伤是什么时候好的? 但见肖妍看着那人,平静地取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缓缓走近了些,将箭对住那人,道:“止戈山庄三庄主韩震,虽然我不知道你混入探丸楼到底是为什么,但今日你敢动我弟弟一下试试看?” 慕容靖石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这姐弟俩不是不对付么?现在不仅伤好了不说,怎么这么同仇敌忾?然而他再一看,立马推翻了自己心中所想:这算什么同仇敌忾。这个“肖妍”箭指韩震,肖寒却面如死灰。 韩震轻笑一声,道:“那你来试试看?” 一边喘息了半天,慢慢恢复了右手的李延玉终于将剑又交付右手,也凑了上来,道:“不如我们联手,先将他除去!” 肖妍却道:“我还不想和止戈山庄为敌,不如你牵制住他,我将肖寒带走。” 李延玉愤愤退开一边,暗骂道:臭婆娘,老子不出手,且看你走得走不得! 韩震看向慕容靖石,道:“当年颜常山之事,确有蹊跷。你不妨先去追寻钟离雪,我待此间事了,也来相助,帮你查明当年冤情!”然后冲肖妍和李延玉道:“想除掉我是么?有胆便来吧!”说罢,当先施展轻功飞了出去。 肖妍一箭射出,却慢了一拍,一跺脚,便也跟了出去。 李延玉抖了抖剑,也跟了上去。 慕容靖石目瞪口呆:“你说完就走了?好歹也给指个明路啊!钟离雪到底是被谁掳走的?” 此时的密州城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庞大的楼车上装载着云梯,巨大的冲车也在不断地冲击着早已被投石机砸的摇摇欲坠的城墙。 刘珙此时已是分身乏术了。 城破,只是瞬间。 到底是谁,无聊地攻防演练了数天,然后一锤定音般地全力攻城,这全然不似流寇所为。 难道,有人要趁着安贼史贼未平,将这大唐江山带入诸侯争霸的乱世局面? 城头一侧,肖妍不顾肩头的伤痛,看向刘珙,眼神中竟有些不舍。 如果慕容靖石看到这一幕,定然要问:“为何会有两个肖妍?你们到底谁才是真的?” 第二十三章 剑势破天 慕容靖石完全没有头绪。 当日他一听到有人掳走钟离雪,第一反应就是流寇作案。直到现在,才有人告诉他,攻城的不止流寇。也就是说,密州郡境内,还有一支神秘的反贼部队正在攻打州府。 可是他又突然想到,先前在荒村的时候碰上过金铃教的毒虫,还差点遇上那个神秘刀客。 他忽然觉得自己完全找偏了方向! 那么掳走钟离雪的到底是反贼还是金铃教?抑或是那个神秘刀客? 他忽然后悔当时没有仔细询问肖妍当时的情形…… 肖妍? 慕容靖石心头猛然一震。 肖妍当时看起来伤势不轻。可是刚刚她出现的时候,张弓搭箭一气呵成,血箭十三发的气势十足,完全不像是受过重伤的人。 这其中,必有蹊跷! 他想到此处,哪里还呆得住,脚下绝尘,将流云步施展到了极致,朝着韩震的方向追了过去。 韩震完全没料到他还会跟来,吃了一惊,道:“你怎么还是来了?我故意告诉你攻城的不止流寇,你就没想过你离开了之后,还会有人攻打密州城么?就没想过回去协助刘别驾守城?” 一边的李延玉却道:“别听他花言巧语,他不过是想支走你。不如咱们联手,将他制服。到时候你想问谁的下落,岂不是都方便了许多?” 韩震怒道:“李延玉!别以为你和你哥哥的那点心思没人知道!大唐境内,容不得你高句丽残党胡来!” 慕容靖石浑身一震,他本来是来找肖妍的,却被这句话生生挡住了。 高句丽?残党? 怪不得组织流寇攻城!怪不得不止一支队伍!他还有个哥哥! 慕容靖石完全忘了肖妍的存在,也忽略了韩震,他看向李延玉,问道:“你当真想复国高句丽?为此不惜煽动流民为你所用,只为复你那个早已经消亡的高句丽?” 李延玉看着他,眼中尽是复杂的情绪,他道:“高句丽难道活该被你们大唐灭掉?难道现如今大唐的天下大乱,我高句丽还不能复国了?” 慕容靖石的怒火慢慢烧了起来:“所以你哥哥便遣人掳走了钟离雪,用作攻城的人质,是也不是?” 李延玉“哼哼”冷笑了两声,道:“我哥哥如何行事,那是他的事!就算他掳走了那个什么钟离雪,又能怎样?你如果想要钟离雪,待我复国,将她赏赐与你便是,只要你做我高句丽的顺民!” 慕容靖石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声音也突然变得出奇的平缓:“你、该、死!”一股奇怪的内力缓缓灌入长剑之中,竟将长剑撑的烈烈风响,已混不似一把长剑。 “狂风真气!”李延玉大吃一惊。 不止是他,就连韩震和肖妍也吃了一惊。 传说传承八极佩的八个家族,都有自己独特的神秘修行真气,而巽佩传承的便是狂风真气。据说只是当初独孤珏练成过,便连巽佩一脉的传说人物姬星痕都不曾练成。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本来应该传承乾佩,修炼飞云真气的人,却偏偏会狂风真气。 李延玉目光一冷,心知无法避免一战,虽不甘心还有个韩震在一边,却也只能暗暗运转真气。 慕容靖石将功力运至极致,突然一剑挥出,剑气如同狂风一般吹过,仿佛宝剑突然长了一大截出来。 李延玉慌忙后退,堪堪避过。韩震见状,飞身而上,一掌拍向李延玉。肖妍张弓搭箭,内力灌注,一箭射向韩震。 韩震识得厉害,知道血箭十三发当中,第一箭威力并不大,重点在于后面几箭。于是他急忙落地,双脚连点,侧身飞掠。第二箭第三箭与他擦身而过。 那边李延玉刚刚避开一剑,慕容靖石双目赤红,又是一剑跟上。 李延玉不急思索反击,连忙避开,目光所及,但见慕容靖石持剑的手臂上,青筋斑驳,已不似人类手臂。他心头一紧,暗暗惊道:“烈魔心法!这小子到底会多少家功夫?” 他正自心惊,慕容靖石又是一剑劈来。他也不敢硬接,只好再次飞身后退。 肖妍血箭施展,完全停不下来,数箭连发,朝着韩震飞去 韩震躲过几箭,身行微变,脚下生风,朝着肖妍而去。 四人捉对厮杀,泾渭分明。 李延玉完全没料到慕容靖石隐藏了这么强的实力,输掉了开局,便再无反抗的余地,只能一直躲避。他眼见韩震轻松避开血箭,朝着肖妍飞去,心中一动,赶紧也朝着肖妍飞掠而去。 韩震被他动作搞的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却见肖妍被他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开什么玩笑,慕容靖石此时跟个鬼似的,谁愿意跟他纠缠! 韩震再看向追在最后面的慕容靖石,也吓了一跳:“窝草,烈魔心法!” 他家学渊博,知道烈魔心法乃是当年汉末,西羌之地崛起的一支什么天邪教中,最至高无上的心法。据传,当年巽佩之主姬星痕和天邪教大弟子水云山交往甚密。 莫非,水云山将这天邪教的心法教给了姬星痕? 可是就算这样,乾佩的传人是怎么学会巽佩一脉的武功的? 肖妍在前面不要命的跑,生怕被最后面的“怪物”追上;李延玉不要命的追赶肖妍,生怕被后面的“怪物”追上,想要肖妍帮忙抵挡一阵。 最后面的“怪物”慕容靖石一门心思追赶李延玉,只想将他擒住。 韩震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就这么被扔下了? 跑了不知道多久,肖妍感觉再跑下去,两条腿都要断了。她喘着粗气转身,一箭射向李延玉,怒道:“你别跟着我!” 李延玉吓了一跳,连忙闪身躲过,那支箭便朝着慕容靖石飞去。 肖妍肝胆俱裂,看也不敢看,转身又跑,恨不得自己多长两条腿。 李延玉躲避血箭才一顿身,身后狂风便至,他赶紧再次起速,脚下如同御风,将倾舟步发挥到极致。 烈魔心法一起,慕容靖石速度便缓缓加快。李延玉一顿身之机,他便已经追至。虽说李延玉反应神速,又躲开了,但他第二剑瞬息而至。 李延玉听得耳后风声,知道再也避不开了,情急之下,脚下转了个急弯,身子扭出诡异的幅度,一剑刺向慕容靖石。 “来得好!”慕容靖石暴喝一声,急切变招,再次出剑。 李延玉不敢硬接,又是一个诡异的动作避开,再出一剑。 但见慕容靖石一剑对了上去。 双剑一对,李延玉就后悔停下来打架了。他手臂一麻,连着肩膀也麻了,手中长剑一个握不住,便掉在地上。 慕容靖石宝剑遥指向他,问道:“你哥哥在哪里?”声音之中,竟然听不到半点情绪,无悲无喜。 费劲追在后面“看热闹”的韩震此时心中觉得自己也应该无悲无喜。 烈魔心法和狂风真气,施展起来原本就不可控,心思极易被侵蚀,是故烈魔心法自天邪教后便几乎销声匿迹,狂风真气更是只有独孤珏练成。 可是这个慕容靖石是怎么压制住自己可能狂化的心智的? 莫非乾佩一脉还有压制的心法不成? 第二十四章 烈魔 慕容靖石面如平湖,问道:“李延玉,我再问你一次,你哥哥到底在哪里?” 李延玉强笑了笑,道:“我那个哥哥,向来跟我不和,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 慕容靖石面色渐渐变冷,周围连风都静了。 李延玉心中警觉,一旦慕容靖石有所动作,他准备拔腿就跑。 这时候,韩震走了过来,道:“你和你哥哥大概是真的不对付,但你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 慕容靖石看向韩震,一脸莫名其妙。 李延玉看向韩震,一脸苦笑。 肖妍也看向韩震,一脸“你继续说啊”的表情。 韩震并没有理会他们三人,而是嘴角一扬,从怀里掏出一张帛布来展开,只见其上密密麻麻地写了不少文字。韩震瞥了一眼李延玉,道:“这是我所搜集到的情报,你哥哥密谋造反已久,这一切你不应该不知道。你说你们俩不和,我开始以为是你不愿意不义于百姓,但是后来一想,如果你真是这么为百姓着想,便不会蛊惑流民攻打密州城。那么,你们的不和,大概是因为分兵还是合兵的问题吧?” 慕容靖石一愣,又看向李延玉。 李延玉苦笑着摇头,道:“这天下事由朝廷操心就够了,你们这些江湖草莽为什么还要来关心这些?” 韩震却也摇了摇头,道:“我是不良人!” 李延玉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了。 慕容靖石心中也是一愣,随即暗道:原来他真的是不良人! 不良人啊……肖妍悄悄后退了一步…… 韩震继续道:“江湖中人如何行止,只要不犯下大错,朝廷都不会管。但是你们兄弟二人居然密谋造反,还煽动百姓,又妄图利用江湖豪士,这等大罪,我却不能任由你肆意妄为了!” 慕容靖石淡淡地道:“先来后到,我先审出他哥哥的下落再说!” 韩震道:“不用审了,他们兄弟二人选择用流寇攻打密州城,定然是有用意,就眼下缺兵少将的他们来说,必然是先派流寇草率地攻城几天,消耗守城器械的同时,给守城将官一个错觉,他们就这手段了。待这时候,守城将士早已被麻痹,他们再派上精锐,打上一个措手不及,便能攻破城池。” 慕容靖石心中一凉,突然道:“这个李延玉交给你处理!”话还未落,人已经炮弹一样冲出去老远。片刻之后,他又回来了,问向肖妍,道:“阿雪好歹喊你一声姐姐,你不去?” “诶,”肖妍吓了一跳,道:“去!”心中却暗想道:阿雪是谁?很熟么?她为什么要哦喊我姐姐? 她看了看李延玉和韩震,然后一言不发地跟上了慕容靖石,道:“去李禄玉营中救人之前,我想先带走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慕容靖石突然停了下来,瞪向“肖妍”,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肖妍”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扔道:“我是肖妍啊,阿雪她姐姐啊!” 慕容靖石看着她,道:“阿雪虽然喊你一声姐姐,可你并不是她亲姐姐。而且,肖妍和肖寒应该关系没这么好。一个是探丸楼的杀手,一个是十二楼的人。” 那“肖妍”奇道:“虽然一个是探丸楼的杀手,一个是十二楼的人,但应该挡不住亲姐弟的关系吧?” 慕容靖石嘴角一翘,道:“你应该不是十二楼的人,也不是肖家人。” “肖妍”一愣,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不是肖家人了?莫不是你想试试血箭十三发?” 慕容靖石却道:“血箭十三发并不能说明问题——你的青乌手呢?” “肖妍”整个人愣在了那里,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慕容靖石道:“我一开始就怀疑你是假的,但是我也不知道真的在什么地方。” “肖妍”替他道:“所以你就装作不知道,是想打探出我冒充肖妍的目的吧?”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没错。” “肖妍”道:“你的确眼光毒辣,我也确实不是肖妍!我是大齐营中校尉,金铃教护法。” 慕容靖石眉头一皱,道:“大齐?李禄玉造反的大号?这么说来,金铃教和李禄玉当真勾结在一起了?”他突然动作,一手掐住“肖妍”脖子,狠狠地道:“告诉我,你们把阿雪藏在哪里了?” 那“肖妍”未曾料到这等局面,喘着气,艰难地说道:“李将军带着钟离雪攻城去了!” 慕容靖石怒气未消,双目又变得赤红起来,原本已经渐渐归寂的手臂上的青筋,此时又开始斑驳起来。 他手中力道越来越大,“肖妍”感受到他的变化,心中惊骇莫名,拼命挣扎,却怎么也争不过慕容靖石。 片刻之后,“肖妍”渐渐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渐渐麻了…… …… 慕容靖石扔下“肖妍”的尸体,脚下频繁变换,竟是已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一路朝着密州城狂奔。 当他到达城下的时候,心中突然就崩溃了。 城……破了! 就在他冲冠一怒,杀出城外找钟离雪的时候,却有人将钟离雪当做人质,攻破了密州城大门! 刘珙呢? 钟离雪呢? 他不敢想象,城破之后这两个人的下场。 一个是死守城池的敌将,一个是攻城的“工具”,城破之后,谁还会留下他们? 一个不经意间,烈魔心法突然自行运转了起来,他的双目又变得赤红,就连他的剑,此时也散发出了强大的杀气。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城内。 此时,攻破城池的叛贼应该还在城内肆意地抢劫着百姓,肆意地狂欢。 他渐渐地听见了城内传出来的声。肆意嚣张的笑声,还有哭喊声,卑微而又无奈地求饶声、叹息声。 他渐渐地接近了城门口。一个奉命守住城门的叛军兵卒拦了过来,却被他一剑斩成两段。 但凡肆意欺辱百姓的人,都该死! 这是他师父当年的话,是他师门的金科玉律,更是他那个尊敬的师父一生行事标准。 师父的话,没有错! 这些人,不把百姓当人,肆意欺辱, 都、该、死! 他一边朝着城内走着,一边不断地挥剑,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挥出一剑便是一人倒地。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他,却没有人愿意真正的靠近。 慕容靖石扫了一眼众人,面容变得狰狞起来。 这些人,都该死! 他突然冲到最近的一人面前,挥剑便砍。只听“当”地一声,他的长剑被一把古怪丑陋的锈刀挡住了。 他顺着刀看过去,只见一个少年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中突然一阵烦闷。 便听那少年道:“你想打,我陪你打!何苦为难他人?” 慕容靖石声音冷得仿佛九幽地府里的寒霜:“我不想打,我只想杀。你打算伸出脑袋让我杀一杀么?” 那少年失笑道:“好啊,有本事你就来杀一杀好了!” 慕容靖石心中一动,还未动作,那少年又道:“如果你杀不了我,便听我一句吩咐,如何?” 慕容靖石心中又是一沉,一剑刺出,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少年人见他剑势霸道一场,暗道了声:“好!”手中动作不停,竟是稳稳将慕容靖石的宝剑托住,道:“以你的武功,你觉得你凭什么可以不听我的?” 第二十五章 浊浪 慕容靖石又是一剑挥出,剑风呼呼作响。 那少年吓了一跳,赶紧躲闪,心中暗叫道:狂风真气?这厮不是应该会飞云真气么?怎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还来不及细想,又是赶紧错身一躲,暗暗心惊。 慕容靖石一剑接着一剑,完全不给他反应变招的机会。 少年连躲了好几剑,心中也是越来越惊,暗道:“莫非,安庆绪千方百计追求的烈魔心法在他身上?那当初安禄山学的是什么?” 想到安禄山,少年人浑身毫无道理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慕容靖石的长剑便已划至。他吓了一跳,赶紧侧身一滚,险险躲过。然而慕容靖石长剑又至。 少年人见状,身子巧巧错开,不顾手中的刀已经破残不堪,一刀砍向慕容靖石。慕容靖石杀心已起,内力灌注,一剑荡开破刀。 只听一声脆响,少年人手中原本就破残不堪的刀彻底碎了。 但见少年人不慌不忙,弃刀后退,接着双手一抖,两柄薄如纸片的短刀便从袖中滑出。他双刀一摆,内力已然运出,一股惊涛骇浪之势似欲涌来。 慕容靖石眉头一皱,道:“碧海真气?秦家人?”手上青筋又慢慢隐去,双目也开始恢复正常。 那少年却眉毛一扬,道:“什么秦家人?小爷姓李!”说罢,双刀便已砍向慕容靖石,刀势如同泼天涛浪。 “碧海逐浪刀法!”慕容靖石忙举剑相迎,暗道一声:“好刀法!”剑招一引,化开一招,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秦家的功夫?” 少年一刀未遂,又是一刀砍来,嘴上却骂骂咧咧:“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浊浪刀李重衣!姓秦的老家伙教我功夫,传我宝刀,却唯独不肯将坎佩传给我!不然,老子还用得着帮别人打架赚钱?” 他招式连连,一刀比一刀刁钻,一边打着,一边继续骂骂咧咧:“你们这些八极佩的传人都矫情!不就是个破玉佩么,传给我会死?” 慕容靖石知道他的双刀乃是秦家家传宝刃,心中不敢大意,举剑相迎时,内力灌足,心中却暗自奇道:“秦家的浊浪刀原本是一把,怎么如今变成了两把?”再看李重衣刀法,又自心惊:“这碧海逐浪刀法,当初师尊曾与我说过,是单刀刀法,乃使的是重刀诀,其力之大,足可裂石断甲。这李重衣,虽然两把刀都使得是碧海逐浪刀法中的招式,内力运转,也是碧海真气,但却走的是轻盈路子。可他刀势到时,力量却陡然加重,当年秦家人——莫不是真的得了什么机缘?” 李重衣将刀法发挥已极,心中也是暗自称奇:“秦老头说我力量天生不足,与人对敌,不可久战,今日果然应验了!” 原来当初他学艺之事,秦家人曾言明,他的力量不足,不足以掌控真正的浊浪刀,所以他才将刀溶了,重新打造了这两把刀,又将刀法分左右阴阳重新练成了双刀刀法。他自问天下并无人知他刀法,自出道以来多少人折在这出其不意的刀法上。可如今却被慕容靖石一剑挡住。 两个人刀来剑往,锐光闪闪。 李重衣心叫:“早知道就不在这时候找他打架了!” 慕容靖石心中也叹:“这般人物,怎么就成了叛贼?” 二人一个心生退意,还异常强烈;一个起了爱惜之心,却显得莫名其妙。打着打着,两人招式便慢了起来。 李重衣瞧准机会,双刀上下连翻,接着双脚连点,虚步向后,冲慕容靖石喊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下次接着打!”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施展轻功便跑了。 慕容靖石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是奇怪的少年人,明明是秦家的传人,偏偏不说秦家好的。打架打的也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冒出来,正打着,又莫名其妙地跑走了。 他收了剑,才一回头,心中暗叫一声:“坏了!”他原本是来找刘珙和钟离雪的,被这少年一拦,差点忘了! 他再看向周围,原本攻入密州的叛军不知什么原因,正在疯狂地撤出城门,仿佛正在逃避着什么。 那是什么? 城内难道还藏着什么猛兽不成? 他眼睛突然一亮:莫不是城内还有地方未被攻陷,刘珙他们正巧组织兵卒反攻了出来?想到这里,他迎着叛军扯出来的方向就跑去。 然而没跑两步,他又停了下来。远处逃不及的人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片倒下,然后抽搐挣扎,直至不能动弹。 那是什么?中邪了不成? 慕容靖石轻轻拔出了宝剑,逆着人流,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突然,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 慕容靖石脸色大变,脚下一动,轻功一展,便如飞鸟落在了一处房顶上。他才站稳,但见房顶上簌簌爬来无数毒虫,心中一凛,又是轻功施展,如鹞子般翻身落地,内功运处,剑气外放,将周围的毒虫纷纷震开。 “金铃教?”慕容靖石看着周围的毒虫,心中诧异莫名。金铃教不是和叛军一伙的?怎么还对掐了起来? 城外一片废墟中,李重衣停下了脚步,却突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不断喘着粗气。他挣扎了几下,脸色却越来越惨,嘴唇也开始变得惨白。 他强撑着,哆嗦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枚药丸服下,然后努力站起身来,步法迟缓地朝着废墟中唯一还能称得上是房子的地方走去。 他的身后,一个男子轻轻取下背上的长弓,张弓搭箭,一箭呼啸而出。 李重衣吃了一惊,脚下一个不稳,又跌倒在地。 那男子不待他反应,连珠三箭,叠浪般射来。李重衣慌忙一抖右手,取刀在手,强撑着拍开三箭,然而第四箭又已射至。他已是强弩之末,又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双刀同时掷出,便如两柄飞刀般射向那人。 那人惊“咦”了一声,又是一箭射出,正中一刀,却仍是躲不开第二刀,被那薄如纸片的宝刃从肩上一划而过,惊出一身冷汗。他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初时还不见有伤口,可血迹却在片刻之后突然显现,瞬间染红了他整个肩膀。 那人看向李重衣的方向,但见李重衣一手握住扎在肩膀上的箭矢,冷冷地看向他。他心中咯噔一下,不敢大意,连忙点穴止血,收了弓箭,远遁而去。 李重衣见那人似是已经离开,握紧箭杆的手缓缓松开,整个人便支撑不住,躺在地上,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一个女子从废墟中走了出来,一见他躺在地上,马上跑了过来,没好气地道:“就知道是这结果,都跟你说了你打不过慕容的!” 不远处的荒地上,一个原本应该已经死了的女子慢慢爬起身来,冷哼一声:“好个慕容靖石,下手真狠!若非老娘学了归寂功,这把还真折在他手上了!”她拍了拍身上的土,抬起头,赫然便是之前被慕容靖石掐死的“肖妍”! 只见这“肖妍”看向密州城的方向,冷笑道:“就算你这时候赶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师姐怕是已经得手了!刘家?独孤家?只怕这世上再无真正的巽佩传人了!” 第二十六章 城内回望,狼藉一片 慕容靖石抱着十二分的小心,屏住呼吸,将狂风真气运足,一步一步又朝着那个方向前进。一路上,毒虫纷纷被无形的狂风吹得七零八落。 沿路扭曲倒地的兵卒,狰狞地张着嘴,仿佛在无声的诉求着什么。数不清的毒虫从那些已经僵硬变样的七窍爬进爬出。 慕容靖石心中一阵阵恶寒,这金铃教的手段当真残忍不堪! 他紧了紧手中的剑,心想:“这密州城可能已经成了金铃教的天下,可若是这时候逃避离开,将来金铃教的人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的祸害他人?”他心中也是一紧,再次运足真气,继续前进。 前方的毒虫仿佛有所知觉,未待他来,便已纷纷避开。 慕容靖石继续走着,心中却慢慢疑惑起来。这条路,不是通向府衙的么?怎么府衙里有金铃教的人?他随即想到,是了,定然是金铃教随李禄玉的叛军攻入城中,占领了太守府,然后发生了内讧,金铃教将叛军收拾了,自己独霸太守府了。 想到这里,慕容靖石的心更紧了。钟离雪和刘珙会不会还在太守府中? 他不敢去想象后果,脚步却不由得加快了。 府衙大门敞开。 慕容靖石小心地走了进去,却见满地狼藉,但一路上并无毒虫。 他奇怪地走到后院,才见后院正当中盘腿坐着一个人,一个被他“掐死”了的人。 准确地说,这人是似极了一个已经“死”在他手上的人。 “肖妍?她怎么在这里?”慕容靖石心中惊疑,一步一步靠近,但那肖妍却仍是一动不动。 待慕容靖石走的近了,才发现她的身后躺着一人,正是刘珙! 他大吃一惊,赶紧俯下身去,双指一探,心头立马松了一口气。还好,人还活着! 慕容靖石再看向肖妍,心中不由得疑惑不已,肖妍为什么要救刘珙?他们又为何在这里? 他先扶起刘珙,内力缓缓输了过去,接着心头又是一松。还好他不是受伤,只是力竭,整个丹田之内空空如也。 内力灌输了好一会,刘珙终于恢复过来。他抖了抖手,回头看了看,突然说道:“你怎么回来了?钟离雪呢?” 慕容靖石道:“没找到。怎么,叛军阵中也没有?” 刘珙道:“原本叛军还真拿她做威胁,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可是这时候突然杀出一个奇怪的人来,非说叛军不地道,愣是把人劫走了,说谁赢了,钟离雪就归谁!”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问道:“什么样的人?” 刘珙想了一下,道:“是个刀客,挺年轻,但是那刀也太破太丑了。” 慕容靖石一听“刀客”二字,马上想到李重衣,但又听刘珙说刀破,瞬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重衣的刀可是精致的双刀啊!他这样想着,却完全忘了李重衣初与他打斗之时,手中用的正是一把又破又丑的刀。 慕容靖石冲仍然端坐那里的肖妍努努嘴,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刘珙挣扎着起来,走到肖妍身边,道:“她救了我。”然后一脸不可思议:“她居然救了我!简直不可理喻!” 慕容靖石目瞪口呆地问道:“她救了你不是挺好?说明这是真爱啊!” 刘珙却摇头,道:“别闹,她救了我,这本身就很不正常!” 慕容靖石奇道:“怎么就不正常了?人家姑娘看上你了,收了不就好了?怎么这么纠结?别忘了,人家可是不要命地救了你!”他随即又问道:“金铃教的高手在这里,她是怎么救的你?这院中怎么没有金铃教的毒虫?” 刘珙苦笑着道:“有她在,怎么还会又毒虫进来?” 慕容靖石道:“怎么,她是属蛤蟆的?毒虫都怕她?” 刘珙道:“她不属蛤蟆,但是毒虫的确怕她。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觉得她一定是金铃教的人!” 慕容靖石脸色变了:“金铃教?你是说她潜伏在咱们身边,一直做着密谍的事?” 刘珙道:“我也拿不准,按理说她是金铃教的人,应该是埋伏在咱们身边,策应城外攻城,可是她为什么要救我呢?”她为什么要救我?她是金铃教的人,却一直冒充十二楼的令主,而他刘珙却是真正的令主,而且是见过凌霄令主的人。按照这样的分析,这个“肖妍”没道理救他。 可事实却是,她救了,而且是豁出性命地救了他。 慕容靖石道:“不然咱们把她弄醒吧?” 刘珙欣然道:“好!”却是一动不动,期盼地看着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知道他的心思,没好气地道:“行,算我倒霉大出血!”才一站起来,眼前便是一片空白,双脚也是一软,整个人又跌坐下来。 他自追到李延玉那里,便一直在打架,对手还都是武功不俗,这原本就极耗功力,再加之他又一路施展轻功狂奔回密州城,入城后有施展真气一路扫开毒虫,这就更加的消耗功力了。 等到他看到刘珙,又为他输送真气。此时的慕容靖石早已经内力耗尽了,只是他所修功法特殊,恢复极快,便不以为意。可是谁知刚刚一起身,还是支撑不住了。 他缓了好一会,才听到刘珙关切地问道:“没事吧,你这是饿的么?你走之前,我让你将最后一块饼给吃了,谁让你不听来着!” 慕容靖石没好气地道:“你才是饿的!”想了想,又觉得刘珙这是将话题带偏了,他得正回来,于是又道:“你要有力气,不妨自己动动手,这姑娘可是为了救你才这样的。” 刘珙扭捏了半天,才慢吞吞坐在了肖妍的身后,双手还没抵上她的后背,便听她嘴里传来一声:“老娘没事,你要有力气,快点扶老娘起来!” 刘珙吓了一跳,慕容靖石也吓了一跳,两人同时心想:她居然醒着,那刚才的那些话…… 见身后半天没有动静,肖妍没好气地道:“快点扶我起来啊,坐时间太长了,腿都麻了……” 刘珙长出一口气。慕容靖石也在心底暗骂道:“窝草!” 原本见她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双目又是紧闭,料想着她是不是受了伤,或者是拼尽了全部内力陷入了昏迷。可是谁知道她居然醒着,只不过腿麻了…… 刘珙扶起她来,但见这个腿麻了的女人半个身子都挂在了刘珙身上,简直完全站不起来了。 慕容靖石觉得真心是看不下去了,赶紧怼了一句:“你们俩可别这样,可不能当着我的面就洞房了!” 肖妍白了他一眼,道:“就你最没正行!” 哪知慕容靖石下一步就问道:“你不是真正的肖妍吧?你到底是谁?” 那“肖妍”愣了一下,明显没跳过节奏来,愣愣地看向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又问道:“真正的肖妍在什么地方?” 那“肖妍”突然轻笑一声,道:“我是肖妍,原本我可能不是真的肖妍,可是如今我是真的了。”她看向慕容靖石,道:“你知不知道这样一句话:当真的不在了,假的便成了真的!” 第二十七章 不见真身,假中又假 慕容靖石心中惊骇,还未说什么,却听那“肖妍”又道:“你将我师妹杀死了一次?” 他才突然想起,之前还杀死过一个“肖妍”,便不由得问道:“你和你师妹两人,为什么都要扮演肖妍?” “肖妍”却道:“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的世界里,只有命令!而冒充肖妍,却是师尊的命令。” 慕容靖石感觉慢慢恢复了一些内力,便悄悄运转起封尘诀,加速了内力的恢复,同时道:“你们金铃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蛊惑百姓,还是争夺天下?” “肖妍”摇了摇头,道:“我统统没兴趣。我感兴趣的,便是想方设法地冒充别人。” 刘珙看向她,目光已冷,问道:“真正的肖妍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肖妍”娇笑道:“什么真正的肖妍,我不就是真的那个么?” 刘珙啐了一口,道:“你就算装得再像,也始终是假的,不可能成为真的!” “肖妍”脸色一变,道:“老娘刚才真是白救了你!” 刘珙道:“你救了我,这是咱们私人恩怨。但你冒充肖妍,却是危及到整个十二楼,我又岂能容你?” 慕容靖石闻言一惊,脱口问道:“你也是十二楼的令主?” 刘珙看了他一眼,道:“我是十二楼内四楼飞星楼令主!” 慕容靖石正自惊叹,却听那“肖妍”恍然大悟般道:“难怪那日你就将我认出来了,原来你也是十二楼的令主!” 慕容靖石道:“同样是令主,你跟钟离雪也相差太多了!” 刘珙并没有理他,而是仍旧看向“肖妍”,道:“听你口风,怕是真的肖妍已经不在了。我只要将消息送至总楼,凌霄令主便会换人,你以为你冒充就行了?” 挂在刘珙身上的“肖妍”不屑一顾地扫了他一眼,道:“如果我让你送不出消息呢?” 刘珙手上轻轻一动,便连点了“肖妍”几处大,然后道:“我很想看看,你怎么让我送不出消息。” 慕容靖石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下可好了,这姑娘该任你摆布了。” “肖妍”总觉得这人说话带着话,总没个正行,怒斥道:“你给我闭嘴!” 慕容靖石笑着冲刘珙喊道:“你怎么搞的,怎么让她对我发火?让开,我要揍她屁股!”说着,真的站起身来,扭动着手腕走了过来。 “肖妍”吓了一跳,紧紧盯着慕容靖石,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你、你、你要干什么,别过来!” 刘珙见慕容靖石动作,很配合地将“肖妍”身子一扭,正好将她身后位置露了出来。 “肖妍”感觉到慕容靖石邪恶的大手就要落下,眼泪突然就下来了,抽泣着道:“别、别打我屁股好不好?我什么都告诉你们好不好?” 刘珙一愣,忙将“肖妍”正过身来,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慕容靖石也是一愣,问道:“怎么,还有人冒充假肖妍?”他上前在“肖妍”脸上捏了又捏,扯下一块人皮面具来。他看着这张陌生的脸,也不由得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女孩被他二人吓得不轻,抽泣着道:“师父救了我,收我为徒,就要求我一件事,就是一直坐在那里不准动。我照做了,可她没说会被人欺负啊!” 慕容靖石心中明了。怕是之前那个“肖妍”在城破之后救了刘珙,恰巧此时刘珙真元耗尽,陷入昏迷。于是她便找来其他人,易容成她的模样,教了她如何打坐,便让她坐在刘珙身前,接着,她便自己离开了。 真是布得好局! 慕容靖石心里感叹。 刘珙亦在心中发出一阵叹息。这样一来,真肖妍的线索还是断了。谁曾料到攻城的有前后两支队伍,第二支队伍才是主力。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抬头看去,却见慕容靖石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他正要询问,却听慕容靖石道:“正主不在,怎么办?要不,这小妞你先凑合凑合?” 刘珙明显感觉手中的人浑身都颤抖了一下。他没好气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闹?” 慕容靖石正色道:“什么时候,阿雪和肖妍都下落不明的时候啊!这么忧郁的时刻,当然得自己找点乐子!” 听他说找点乐子,刘珙手中的女孩顿时不自在了,想挣扎,却挣不脱刘珙的点穴,于是仿佛知天命似的满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慕容靖石也没心情玩闹,愁眉不展地道:“也不知阿雪现在到底被那个刀客带去了哪里……” 刘珙也道:“不知道那个刀客到底是何来路。他武功和轻功都是极快,我看不出他的师承。” 他二人正在这里惆怅着,府衙外面突然响起了古怪的铃铛声。 二人心头猛然一紧,对视一眼,各自暗道:“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时候来!” 可是这时候,原本被点了穴位的女孩突然倒在地上,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又不停抽搐,过不多时,便彻底不动了。 她的嘴却在此时微微张开,一只古怪的虫子慢慢爬了出来。 慕容靖石惊呆着看向刘珙,却见刘珙也是一脸惊魂未定。 一个女子笑盈盈地从大门走来,道:“原来二位对小女子这么上心啊!既如此,二位不妨请随小女子走一趟吧?” 慕容靖石看着她,道:“肖妍?不对,你不是肖妍,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笑道:“我是金铃教的护法,我叫贺铃儿。怎么样,这个名字比肖妍好听吧?” 慕容靖石看着她,但见女子一步一步走来,身形竟是曼妙无比,散发出一种野性的气息。 刘珙却在此时提醒道:“小心,多情蛊!” 慕容靖石猛然惊觉,长剑遥指,道:“收起你那点心思!我打架,从来不管你是不是女人!” 刘珙却在一边道:“你就当她是个爷们好了!” 贺铃儿听得他们说话,并不气恼,反而拍手叫好,道:“那你们就出手啊!我倒要看看,逼得我师妹以死脱身的慕容靖石,到底有何能耐,不就是追云腿和凌云剑法么,就算你会凌云剑法又能怎样!” 慕容靖石心中一动,问道:“你怎知我杀了你师妹?你师妹没有死?” 贺铃儿呵呵笑道:“你也太小看我金铃教的手段了!就你,想杀她?你知道她身上有多少替死蛊么?你问我怎么知道她死过一次?那是因为她和我原本就是同母异父的姐妹,而且我们还相互种下了知心蛊!” 慕容靖石听她说完,点点头,道:“谢谢你解释的这么详细。” 贺铃儿瞪向他,问道:“什么意思?” 一边的刘珙笑嘻嘻地道:“意思就是,我们的内力恢复的差不多了!”他说着,手中豁然多了一柄长剑,又道:“可以开始打架了!” 慕容靖石道:“正是这个意思!” 贺铃儿脸色变得铁青,她此番前来,并没有带上那柄大弓。也就是说,她原本没打算动武,就算要动手,也是出其不意地用蛊虫和毒虫,可是眼下二人定然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毒虫还是蛊虫,只怕都很难直接凑效了。 她缓缓抬手,一支袖箭呼啸着朝着天际飞去,然后“啪”地一声炸开。 第二十八章 阿莲 慕容靖石看向刘珙,一脸懵逼:“她这是什么东西?” 刘珙脸色冷峻,道:“莫不是金铃教的响箭?” 贺铃儿笑道:“正是我们金铃教的响箭!令箭一响,金铃铛铛!” 慕容靖石冲刘珙道:“这什么破词,你要不介意,我先揍她一顿?” 刘珙道:“我没意见!” 慕容靖石身形突然施展开来,快若闪电,一剑劈向贺铃儿。 那贺铃儿武功不低,是故反应也是极快,眼见剑招扑面而来,赶紧连连身退,一招又一招地避开慕容靖石的长剑。 慕容靖石丝毫不给她出手反击的机会,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他心里也知道,若是等贺铃儿抽出空来,那他就不是和贺铃儿打了,怕是要先和贺铃儿的毒虫毒蛊先较量较量。 刘珙看着二人打斗,神思外放,密切关注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那贺铃儿虽然被慕容靖石长剑逼的毫无还手之机,但腾挪躲闪之间,还似游刃有余。慕容靖石怕她召唤毒虫,是故剑招越来越快,但他心中却不免有些焦急。 原本他给刘珙传功之时,便已经耗尽了内力。在此之后,虽然他修炼的狂风真气恢复内力极快,但却仍然不足以制服眼前这个金铃教的护法。方才他思来想去,想要制住贺铃儿,唯有凭借手中长剑,将凌云剑法发挥到极致,凭剑招之快来取胜。 可是眼下斗了数招,贺铃儿虽然没能还手,但却也未束手就擒。慕容靖石心中担忧,再斗下去,被贺铃儿看出来。但他眼下又不能直接喊刘珙帮忙,倒不是担心江湖名声,而是这样一来,贺铃儿便知道二人虚实。 想到这里,慕容靖石手中的剑不由得又快了几分。 贺铃儿越斗越是心惊,暗道:“老娘之前趁着刘珙力竭昏迷,用陷空蛊将他丹田罩住,这慕容靖石想要渡他内力,必然付出超出一倍的代价,怎么现在完全看不出来?” 刘珙看着不分胜负的二人,心中已知若是自己一直不出手,在斗下去,慕容靖石迟早要败。于是他暗暗运转真元,恢复内力。可当他将内力运回至丹田,浑身却陡然一震。那股内力消失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贺铃儿下了蛊,心中不由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方才昏迷之中,有人将我丹田封了?那刚才慕容先生又是如何渡我内力的呢? 他眼看慕容靖石的招式已经开始略有迟缓,心中一横,再次运转内力,那股内力又再次消失。 慕容靖石原本就内力不足,与养精蓄锐以逸待劳的贺铃儿打斗了好一阵,便愈发消耗殆尽了。他心中焦急,想要继续对贺铃儿施压,但内力即将耗尽,剑招也慢慢迟缓下来。与之此消彼长的是,贺铃儿开始反击了! 贺铃儿武功并不高,但此时内力仍然充沛,她看出慕容靖石将要力竭,便赫然还手。她一还手,慕容靖石心中猛叫道:“不好!”却无可奈何。 刘珙见势不好,便要上前相助,可是才一动手,丹田便是一痛,浑身力气都使不出来。 贺铃儿瞥在眼里,嘴角微微一翘,袖中把短笛滑出,挡住慕容靖石一剑,道:“原来赫赫有名的八极佩传人竟然弱成这样!要是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地配合那个蠢货攻城!”她以笛化剑,连攻几招,迫开慕容靖石,然后又道:“就你们这点能耐,不妨将乾佩和巽佩都留下吧!” 慕容靖石冷笑道:“想要乾佩?就凭你?” 贺铃儿却笑道:“想要守住乾佩?就凭你?” 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声音陡然响起:“如果加上我呢?” 三人俱是一愣,纷纷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但见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孩正一步一步从大门款款走来,姿势优雅,体态优美。看着姿态,非富即贵,绝对是个有身份的人。 贺铃儿眉头一皱,道:“你是谁?” 刘珙心头一紧,暗道:“一个小姑娘敢一个人行走于乱世,必然不简单,或许她背后还有其他人。只是,来者到底是敌是友?” 慕容靖石眉头也是一皱,试探地问道:“阿怜?” 那女孩冲他一笑,道:“你说的是我表姐吧,她叫阿怜,怜惜的怜。而我叫阿莲,莲花的莲。” 慕容靖石道:“阿莲郡主是吧,此地凶险,你不该来!” 阿莲笑道:“表姐是郡主,我可不是。况且,若是让慕容先生身陷险境,才是不该。”她说着,又冲贺铃儿一笑,眼角媚极。即便贺铃儿身为女子,亦觉得这眼神似能勾魂夺魄。 贺铃儿赶紧紧了紧心神,怒叱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还不快滚!” 阿莲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声音也变冷了:“你骂谁野丫头?” 贺铃儿短笛遥指过去,道:“就是说你这个野丫头!”她话音刚落,却听见阿莲大喊道:“令狐帛!你家主子被人欺负了,你还不出手?” 众人吓了一跳,但见一个虬髯大黑汉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走到阿莲身前,一拜到地,用蹩脚的汉话问道:“主人是要包饺子还是要看把戏?” 众人都是一愣。这竟然还是个昆仑奴! 阿莲道:“不妨看看戏,然后包饺子!” 那汉子恭恭敬敬地道:“就依主人!”然后突然出手,抓向贺铃儿。贺铃儿不妨他说动手就动手,连忙将笛做剑,迎了上去。但见那昆仑奴不闪不避,一掌拍下,只听得“喀啦”一声脆响,那笛子便被拍得裂开。贺铃儿吓了一跳,赶紧弃了笛子,引身急退,心中暗自心惊:好强的力量啊,这昆仑奴练得莫不是横练功夫? 令狐帛不待她再反应,飞身扑了过去,双掌如同巨罩盖地般朝她拍来。 贺铃儿知道不能硬拼,又是一阵急退。 二人一个追着打,一个急着躲,竟将打斗的气氛又重新活跃了起来。 慕容靖石看了一会,便知道不用操心。于是他走到刘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现在功力回复了多少了?” 刘珙抬头看向他,双目无神,颤声道:“我的丹田……废了!” 慕容靖石愣了一瞬,道:“你说什么?” 刘珙将之前运功的事情说了,然后道:“看来我是真的帮不上你的忙了!” 阿莲走了过来,伸手探住刘珙的手腕,片刻之后,松开道:“原来是陷空蛊,怪不得。”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个黑色的药丸递了过去,道:“把这个吃了,蛊虫就会自己离体。” 刘珙看了看她,伸手接了过来,道:“我为什么要信你?” 阿莲巧笑道:“你若是真的不信,又怎么会接过去?” 刘珙将药丸收了起来,道:“抱歉,虽然接了,但是我还是不能完全信你。” 慕容靖石这时候也道:“我也不能完全信你,你怎么和你表姐长得一模一样?” 阿莲笑道:“那毕竟是我表姐啊,长得几分相像,又有什么稀奇的?” 刘珙却道:“她表姐长什么样子我倒不知道,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懂得金铃教的蛊虫?” 那阿莲闻言,笑得更甚了。 第二十九章 荒村又遇谁 刘珙奇道:“你笑什么?” 阿莲道:“就金铃教这点手段,不也是从南诏学来的?我可是自幼在南诏长大的,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岂不是白活了?”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阿雪之前也说过,金铃教是从南诏学来的蛊毒功夫。” 刘珙也点点头,道:“这是十二楼里的情报。只是——”他又看向阿莲,道:“十二楼势力无法渗入南诏。你说你是在南诏长大,所以才会这些。那么你来中原的目的又是什么?” 慕容靖石觉得这个汉子也太耿直了,刚想拦住,却不料那阿莲冷哼一声,道:“大唐的汉子都这么脆弱的么?被安禄山这么一闹,都这么没安全感了么?”她白了刘珙一眼,又道:“你放心,我不是来争你们汉家江山的。我早已经离开了南诏,也对这朝争国战不感兴趣。” 刘珙还想说什么,慕容靖石赶紧拦住他,道:“你就这么放心你的昆仑奴啊,那贺铃儿可是金铃教的护法!” 阿莲摇摇头,道:“我一点都不担心他,毕竟他身上有药囊。倒是你们,如果再不出城,小心李禄玉再次组织兵马攻城!” 二人登时一愣,慕容靖石思忖一会,道:“有道理,这李家兄弟本来就是奔着裂土封疆来的,没道理放弃密州城。”他扶住刘珙,对阿莲道:“咱们这就走吧!” 阿莲见他反应挺快,行动迅速,瞬间就有了好感,道:“你们跟我来吧。” 慕容靖石跟在阿莲身后,所走尽是荒凉地,一路不见半点人影。也真是为难了这么大的小姑娘,走这样的路竟然不怕! 走了不知多久,一个破残的村子出现在几人面前。 慕容靖石心中感慨着,又是这样的地方啊,这密州郡境内,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破败的荒村?这密州郡守到底要把密州折腾成什么样子才甘心? 他这边想着,心中愤愤不平。那边阿莲已将一处勉强还能存身的破屋收拾了一下,招呼道:“先在这里暂避一下。李禄玉想要密州,且让他先占着,回头自会让他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慕容靖石扶着刘珙坐下,道:“听见了没有?你给老子好好休息,回头再想夺回密州的事情!” 阿莲冲着他也喊道:“你也给姑奶奶好好休息,其他事情就交给我和令狐帛了!” 慕容靖石奇道:“说起来,你那个昆仑奴呢?还有,他为何有汉姓?” 阿莲道:“他确实是海外来的额昆仑奴。他的前主人复姓令狐,是个商人。买了他之后,为图生财吉利,便赐名为帛,后来又因他救主立功,所以赐以主姓。” 慕容靖石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居然是救主立功得姓,那他又是怎么跟了你?” 阿莲道:“我从南诏出来,遇上他们家商队,便出了钱,跟着他们前行,不料被史思明的大军围困,杀人越货。所有人都死了,是我教了他怎么将那群叛军杀了,给他的主人报仇,所以他便跟着我了。”她说完,问道:“还有什么问题么?” 慕容靖石咧嘴笑了一下,道:“还要一个问题,你的昆仑奴到底武功怎么样,真能将那贺铃儿活捉么?” 阿莲奇道:“为何一定要活捉?” 慕容靖石道:“当然是给我刘珙兄弟了!好让他们洞房嘛!” 阿莲俏脸一红,啐道:“没个正形,都这德行,还想着这些破事!”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刘珙看向慕容靖石,没好气地道:“我要不是没劲,早就蹦起来揍你了。” 慕容靖石却悠哉悠哉地道:“想恢复力气,蹦起来揍我?那你还不把那个药丸吃了?” 刘珙一愣,随即道:“也对,她要想害我们,就没必要再给个药丸。咱们俩现在确实是谁也打不过。”说着,取出药丸来,一口咽下。瞬时间,他只觉丹田处有什么东西挣扎了一下,然后便消失了。 这便是陷空蛊?陷空蛊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也不像是虫子啊……、 慕容靖石看他表情,便知蛊毒已经解了,忙凑上去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要蹲个茅坑,将蛊虫拉出来?” 刘珙一把将他推开,道:“你怎么不说尿出来?” 慕容靖石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副震惊的表情看向他,问道:“你确定?会不会堵住?” 两人正在屋内开玩笑,阿莲又进来了,对慕容靖石道:“不好意思,我的昆仑奴没有将人活着回来。要不,先让你刘珙兄弟憋着?” 刘珙一脸臊得慌。 慕容靖石却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两眼一亮,道:“说的好有道理,那下次再帮他解决这个问题吧!” 刘珙实在受不了这个家伙了,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就不想想去哪里找钟离雪?” 慕容靖石脸上神色一收,道:“我知道去哪里能找到她,不过眼下我得好好休息一下,恢复功力。” 刘珙点点头,道:“也对,毕竟能在叛军阵中将人劫走,武功定然不凡!” 慕容靖石却道:“除了他,只怕到时候还要面对李禄玉的军队。” 他二人正在讨论,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吵闹,似乎要动手了。二人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这种破地方,还能有人? 二人抱着满肚子的疑惑走出门去,但见阿莲手中持着一根短笛,正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一男一女。昆仑奴令狐帛也站在她旁边,全身戒备。 慕容靖石看着对面那少女,心里头突然一阵激荡,喊道:“阿雪!”再看向那男子,眉头不由一皱:“李重衣?” 钟离雪听见有人叫她,马上抬头一看,瞬间心花怒放眉开眼笑,道:“慕容!我在这里!”刚要抬脚过去,却不料手腕一紧,被人狠狠拉住。 她回头看向李重衣,道:“你怎么了?”却听李重衣道:“走!”说罢,不容置疑,拉着她就走。 她愣了一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慕容靖石见状,一个飞身便奔了过来,同时怒喝道:“放开她!” 李重衣一回头,袖中宝刃挥出,拦住了慕容靖石,然后脚下一点,拉着钟离雪便跑。 钟离雪一脸懵逼,不断道:“李重衣,这是慕容啊,你们不是见过面了?为什么要跑啊?”眼见李重衣不答话,钟离雪也问得烦了,连甩了几下,却甩不开李重衣的手,不由得有些怒气:“李重衣,你给我松开!” 身后慕容靖石也已追至,喝道:“李重衣,你给我松开!” 李重衣头也不回,道:“松开?就凭你?” 他话音刚落,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若是凭我呢?”他才反应过来,连忙一松手,往旁边一躲,险险避开一掌,再看去时,但见一个虬髯大汉正怒目圆睁地看着他,赫然便是令狐帛。 慕容靖石赶紧上前,一把拉过钟离雪,问道:“阿雪,你没事吧?” 钟离雪怔怔地看着他,道:“没、没事。” 李重衣冷冷地看向钟离雪,道:“莫非你身上的毒不想解了么?” 第三十章 做计 慕容靖石猛然看向他,道:“你什么意思?” 李重衣道:“金铃教的人在她身上试了新的毒!” 慕容靖石瞳孔缓缓收缩,一点赤红慢慢覆上他的眼睛,却听钟离雪道:“没事啊,他们只是试毒,那毒药根本不起作用!” 李重衣道:“不起作用?那你为何时不时喊冷?我便是渡了多少内力给你都不起任何作用?” 钟离雪皱着秀眉,道:“李重衣,你别说了!” 慕容靖石看向钟离雪,问道:“你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么?” 钟离雪被他盯得心里直跳,道:“没事的,我能撑住……”她话未说完,慕容靖石一字一句地道:“能撑住?不用撑,我这便去给你找解药!”说着,便要朝着密州城的方向而去。 跟上来的阿莲和刘珙赶紧将他拦住。阿莲道:“此时再回密州城,金铃教的人也不一定在城内……” 慕容靖石突然回头吼道:“不在城内?那你告诉我那帮人会在哪里?你说啊!” 阿莲心头一震,竟是愣在了那里。 一边的令狐帛赶紧挤了上来。 刘珙也赶紧拦住,道:“就算金铃教的人在城内,以你现在的状况,真能拿回解药?” 钟离雪也劝道:“是啊,如今金铃教和流寇勾结,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咱们凡事从长计议!”她始终不知攻城的不是什么流寇,而是成了小规模的叛军。 慕容靖石看着钟离雪,心中不由有些动摇,眼中的那点赤红也慢慢褪去。 几人劝住慕容靖石,又进了破屋。李重衣远远坐在墙角,令狐帛警惕地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刘珙吃了药丸,除去了陷空蛊,此时便稳稳坐下来打坐。 慕容靖石也扶着钟离雪坐下,此时的他已经无法避开自己的内心,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钟离雪的关心已经彻底升华了。 阿莲叹了口气,默默地搬来柴火,架起了火堆,然后找了口井,洗了个破锅,吊在火堆上面烧水。然后她又出门捡了些野菌,洗干净了,扔进锅里。 钟离雪看不下去了,赶紧起来帮忙。 阿莲对令狐帛道:“你去打些野味来吧!” 一边坐着,浑身不自在的李重衣赶紧起来,道:“还是我去吧!” 阿莲摇摇头,道:“我信不过你!令狐帛,你快去吧!” 令狐帛站起来,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李重衣。阿莲见他表情,知他心中所想,遂道:“放心,就算他武功再高,我想让他倒下就让他倒下。” 钟离雪目送着令狐帛离开,然后回头看向阿莲,登时就愣住了。 “阿怜?”她一脸疑惑地道,“风灵越呢?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阿莲心里头苦笑了一下,道:“你大概看到的也是我表姐吧,她叫阿怜,怜惜的怜。我也叫阿莲,却是莲花的莲。”她说着,伸手摸了摸钟离雪的脉象,眉头突然紧皱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过去,道:“这里头的药,大概能帮你抗毒,不过效果怎样,我却不知。” 钟离雪接过锦盒,心存感激地道:“谢谢你啦!” 阿莲没有理会这些谢意,她原本也不图这些,更何况,这些药,只能缓解一时。 众人等了片刻,只见令狐帛扛着剥皮洗净的两只鸡和三只兔子,满载而归,不由得均想:这人好快的速度啊! 阿莲将三只兔子和一只鸡用棍子串了,架在火上烤。又拔出绑在腿上的匕首,将剩下一只鸡切了,扔进锅里一起煮着。 慕容靖石看着她手中的匕首,心里头暗叹道:“逆水匕!好东西啊!” 令狐帛一言不发地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取出六个碗来,又取出一块盐巴。看这样子,他们似乎在这个破地方安营扎寨了不止一天了。 看着令狐帛和阿莲摆弄着食物,钟离雪突然生出了想要学习的心思。这种心思已经多少年不曾有过了。 慕容靖石只顾看着逆水匕,心中思索着这把匕首的传承来历,却无所获。 几人分食了肉食,又喝了几碗鸡汤,便又回到了各自的角落。钟离雪想要帮忙收拾,却被阿莲又撵了回来,理由是她应该好好陪着慕容靖石。钟离雪满面通红,悻悻回到慕容靖石身边,乖乖坐下。 慕容靖石也在慢慢恢复内力。 一夜的时间过去了,当众人纷纷苏醒的时候,慕容靖石发现令狐帛仍旧双目圆睁,显然是一夜没睡。 而阿莲也已经在忙碌了,她将夜里没吃完的肉食扔进了锅里一起煮了,每人盛了一碗。 慕容靖石一边吃着肉汤,一边对钟离雪道:“吃完了你就好好休息,我帮你把解药弄回来!” 钟离雪听得心中一阵感动,道:“我陪你一起去!” 慕容靖石摇了摇头,还待再说什么,阿莲却走了过来,道:“阿雪姐姐要去,你又凭什么拦着?今日你以为就你一人要去密州城?” 刘珙也道:“无论如何,我也得去。若是阿莲也去,想必令狐帛也会去。难道你心这么大,放心将阿雪交给李重衣?”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问道:“李禄玉可是组织了兵马攻下的密州城,你现在手头没有一兵一卒,去了有什么用?” 刘珙却道:“有金铃教的人,我就算重组了兵马又能有什么用?” 这时,一边沉默着的李重衣突然开口说道:“没有兵马,等杀了李禄玉,就有兵马了。” 众人皆是一愣,然后心中默然。李重衣说道没错,等到杀了反叛的主谋,其他人只要愿意归附,便可以成为密州守军,这便是有了兵马。可是眼下几人讨论的重点明显不是这个。 众人也不言语,只听李重衣又道:“只是,就算咱们以李禄玉为人质,也未必能迫使金铃教的人交出解药!” 慕容靖石脸色沉了下来,转过头去看向李重衣,道:“那你说怎么办?” 李重衣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杀入密州城,控制金铃教的人,将钟离雪的毒血喂给他们!” 慕容靖石一愣,便听阿莲赞道:“好办法!”跟着便是刘珙问道:“现在的问题有两个,第一,咱们要怎么进城,硬打进去可未必能讨好;第二,进城之后,咱们怎么才能找到金铃教的人?” 阿莲闻言,嘴角翘了起来,道:“我有办法!” 青州城外,官道之上。 一个男子正策马疾驰,一路向南。 他的背上背着一把大刀,刀身甚是宽大,不似平日里常见得。 他胯下的马慢慢降低了速度。 但见那男子一个翻身从马上下来,叹了口气,道:“好马儿,我可舍不得将你累死!”说着,但见他身子一拧,轻功施展开来,便离开原地。 这时,周围忽然响起一阵呼哨声。男子心中警觉,才欲动作,便听得一阵嘘嘘律律的声音,扭头看去,一匹浑身雪白的新马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见状,连忙拱手朝着白马一拜,赞道:“好一匹玉狮子!多谢楼主赠马!” 他随即便翻身上马,策马而出,心中道:“让我一路从沧州往密州跑,可别等我到了,你们又不在密州了!” 第三十一章 十二令 一只鸽子扑棱棱地落在鸽舍旁边,一个一身灰布裋褐的男子快速将鸽子抱起,去下鸽子腿上的布条,然后将鸽子放在一旁就走了。 鸽舍外面,公孙明早已等在了那里。 片刻之后,公孙明推开了一扇门,快步走进去,道:“楼主,密州城……失了!” 上官鹏飞淡然地品着茶,道:“城池疆土的得失,自有朝廷操心,你着什么急?” 公孙明道:“但是慕容靖石他们准备夺城!” 上官鹏飞慢慢放下茶盏,问道:“什么意思?” 公孙明道:“先前守城的密州别驾,是咱们的人,叫刘珙,现在和慕容靖石他们在一起。之前叛军攻城的时候,金铃教的人曾出现过,现如今阿莲的情报上说,阿雪已经中了金铃教的毒,只怕他们除了夺城之外,也别无选择!” 上官鹏飞眉头紧皱,道:“杨翰呢?” 公孙明道:“一日前的消息,杨翰才入青州,最快也要两日后到密州境内,毕竟他也要休息。” 上官鹏飞轻轻地敲着茶盏,喃喃地道:“钟离雪、刘珙、阿莲、杨翰。咱们十二楼有十二个令主,眼下居然有四个聚集在了这密州郡,还有一个下落不明,这可真有意思!” 公孙明犹豫了一下,道:“其实,咱们还有一个令主现如今生死未卜。” 上官鹏飞停下了动作,问道:“谁?” 公孙明道:“凌霄令主!” 上官鹏飞略一迟疑,道:“肖妍?”却听公孙明又道:“现今出现了两个假肖妍,却都是金铃教的人!” 上官鹏飞的瞳孔猛然收缩,看向公孙明,道:“看来这些年,咱们对金铃教确实疏忽了!” 公孙明问道:“那咱们是否动用寒字营?” 上官鹏飞略一思索,道:“暂时不动,还是启用五城的力量吧!” 公孙明一顿,随即明白过来,告了声别,转身出去了。 五城十二楼,初为昆仑下都治下之所,天帝下御之处;后轩辕黄帝亦在域内督建相同规格,以迎仙人。 如今的十二楼和五城,与之大有不同,只是江湖势力而已,但又是江湖势力中的顶级力量。 但就是这个顶级力量,如今却碰上了威胁。 公孙明退出书房,抬手一招,也不待人靠近,便道:“传青鳞城令主来!” 吃罢肉汤的慕容靖石终究还是争不过其他所有人,只好答应带着钟离雪一起入密州城。 没错,不是攻入密州城,而是“入”密州。 入,便是潜入。 这是他们“商议”了一早上的结果。所有人都认为,如今密州城已经换成兵将众多的叛军在守城,还可能有金铃教的人,之前想到硬闯,那可能是吃的太饱还没消化。换句话来说,就是太撑了。 可是当他们来的密州城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们确实是太撑了。 叛军手中的密州城,就如同当初刘珙手下的密州城一般,早已禁严,没有半个人进出。 这还考虑潜入密州城? 阿莲提出了入夜再来的建议,刘珙第一个赞同。 几人再次回到了荒村破屋里,继续养精蓄锐。 李重衣也跟着众人一起,却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慕容靖石看着他,却觉得怎么也不顺眼。大概是因为之前他对钟离雪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态度吧。 其实阿莲建议入夜再想办法入城,还是有一点私心的。毕竟杨翰快入密州境内了,若是多拖一会,能等到杨翰来援助,岂不是更好? 慕容靖石主动烧了水,倒了一碗递给钟离雪,说是给她服药丸用。但钟离雪接过来却并没有第一时间送服药丸。她的心中其实早就明白自己对这个看似洒脱任意,其实内慧中藏的男人有了好感,也不知是自己第几次出事,被他救下后就有了。但是有好感便是有好感,感情这东西,可以不承认,但却逃不掉。 好不容易熬到入夜,阿莲却仍旧不动。 慕容靖石看向刘珙,却见刘珙也看向他,摇了摇头,道:“刚刚入夜,不着急,须得后半夜才行。” 慕容靖石了然地点了点头,对钟离雪道:“要不,你睡一会?” 钟离雪摇头道:“睡不着。” 说是后半夜出发,但前半夜又有谁能睡得着? 一群人各怀心思,等到了正子时大概刚过,便纷纷行动起来。 慕容靖石、钟离雪、刘珙三人收拾了一下手中的剑,阿莲、令狐帛二人查看了一下随身的武器装备,就连李重衣也百无聊赖地查看了一下袖中的双刀。 收拾停当,几人便一路来到密州城下。 然后,一起愣在那里,六脸懵逼。 如今的密州城到底有多少人在守?怎么这时候还不见防守松懈? 看着已经灯火通明,披甲执戈之士依旧来回走动的密州城头,六个人的心思似乎都沉了下来。 阿莲从怀中掏出一物来,道:“不妨试试我的南诏秘诀。” 慕容靖石眼睛一亮,道:“对了,如此一来,还可以离间叛军头目和金铃教。” 阿莲将那东西用内力一送扔向城墙。 然而刚扔出去,那东西便如长了脚,陡然飞了回来。 令狐帛反应神速,一把拉过阿莲,然后一掌将东西打飞。 电光石火之间发生的事,却让慕容靖石心中咯噔一下,暗叫道:“不好,怕是有埋伏!”他正想着,周围突然亮了起来,数十支火把将他们团团围住。 几人俱是一愣,但见人群中走出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慕容靖石冷冷地看着二人,道:“原来真的没死。可惜了!”随即又道:“你叫贺铃儿,那你这个师妹又叫什么?” 那贺铃儿呵呵笑了笑,道:“打听那么清楚干什么?莫不是看上我师妹了?若真是看上我师妹,便投了我金铃教好了。” 那女子媚眼一抛,冲着慕容靖石道:“公子何不早说,奴家名叫林珍儿,早有心与公子了!” 钟离雪啐了一口,骂道:“妖女!” 阿莲也啐了一口,同样骂道:“真是妖女!” 令狐帛也想学着啐一口,想了想,大概觉得同身份不符,便放弃了,但仍是骂道:“确实是妖女!” 令人称奇的是,原本跟着众人后面人畜无害的李重衣,此时也是眼角一斜,看也不看,道:“本来就是妖女!” 贺铃儿闻言,仍旧笑呵呵地看着慕容靖石,道:“听见了么?他们可都叫我们妖女呢,你就算真看上了我妹妹,难道就不怕我们姐妹俩将你吃了?” 慕容靖石缓缓将剑拔了出来,声音冰冷,道:“将阿雪身上的解药交出来,我没空跟你废话!” 贺铃儿笑容消失,怒叱道:“真是给脸不要脸!”说着手中长笛一转,便凑到嘴边吹了起来。 众人只觉周围阵阵阴风吹过,仿佛有什么东西靠近了。 阿莲冷笑一声,取出短笛,也凑到嘴边吹来起来,声音急促,却正好将长笛声压住。 贺铃儿脸色大变,道:“南诏白水城?” 阿莲并不答话,而是喝道:“令狐帛,动手!” 那令狐帛也不含糊,出手如闪电,瞬间杀了过去。 林珍儿见状,赶紧出手阻止,二人瞬间斗在了一处。 慕容靖石道:“贺铃儿,你还不将解药交出来么?” 第三十二章 斗转 林珍儿身法曼妙,手中一把短匕若隐若现,时而如白鹤轻啄,时而如苍鹰猛扑,时而又如玄鸟穿梭。 令狐帛却步稳掌沉,一看便是下过苦功夫的。但见他双掌翻处,掌风如刀,一脚踢来,如鞭泰山。 二人原本应该功力悬殊,但此时相斗起来,一个刚猛沉稳,一个灵巧百变,一时间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刘珙看了一眼,竟觉得自己根本插不上手,便将宝剑抽出,遥指贺铃儿,道:“你还是自己将解药交出来的好!” 贺铃儿美目冷冷瞪了他一眼,道:“老娘果然是白救了你!” 刘珙摇摇头,道:“你救我也罢,害我也好,总之,都是过去的事了。你难道能问心无愧地说密州城破,百姓遭劫跟你没有关系?别忘了,朝廷没有下旨降我的职,我仍是密州别驾!” 贺铃儿还待再说什么,一道锐光突然当面划来,却是慕容靖石一剑攻来。她赶紧后退数步,秀眉凝了起来:“慕容靖石!你当真我怕你不成?” 慕容靖石冷声道:“你怕不怕我,我懒得考虑,但我必须拿到解药!”他说着,手中招式不停,剑招仿佛天外长河中的星辰走势,却又似如天际白云变换。 贺铃儿长笛在手,连连闪避格挡,心中暗惊:“这厮当日不是打不过李延玉么?怎么今日的剑法却比当日更甚一筹,莫非这几天下来,他还能突破了,悟出了新剑法不成?”她心中虽然震惊,却仍不敢大意,将一身功夫也发挥到了极致,堪堪挡住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招招精彩,心中却不由得烦闷,一来这个女人不肯交出解药,钟离雪还在受毒药之苦;二来,他一直受制门规所束,除狂风真气外,不敢动用其他七脉武学,导致与李延玉一战之中处于下风。 所以这次一上来,他便将巽佩独孤珏一脉的步天剑舞也施展了出来,也是想凭借步天剑舞拿下贺铃儿。但是他仍然算错一步,多年不曾练习,如今突然施展,便觉剑招滞缓。 可步天剑舞毕竟是八脉剑法中的最上乘者,他虽觉剑招滞缓,但在贺铃儿看来,却是十分精妙,丝毫不敢硬接。 被慕容靖石甩在身后的刘珙撇了撇嘴,回到阿莲和钟离雪身边,道:“看,不是我不够意思,是慕容不够意思。我原本想帮忙,可是慕容不给机会啊!” 钟离雪早已经初步了解了这个人,没好气地道:“你武功差,帮不上忙也没人嘲笑你,何必找借口呢?” 刘珙一阵尴尬。 其实刘珙不是打不过,他怕的是蛊虫。确实,那种东西很恶心。 阿莲看了看令狐帛和林珍儿,又看了看慕容靖石和贺铃儿,一脸毫不在意的表情。 李重衣看向慕容靖石,却是眼睛一亮,心道:“怪不得钟离雪说我打不过慕容靖石,原来不光是我先天力量不足。这个慕容靖石,到底会多少家剑法?是不是连沈家和萧家的剑法他都会?” 这时,密州城内陡然响起了鼓声,鼓点竟如骤雨。 刘珙眉头一皱,道:“他们要出城了!” 钟离雪和阿莲同时问道:“谁要出城?” 刘珙道:“这鼓声,当为军中所用,鼓声意为进军。只怕李禄玉要率领他的军队出城包围我们了!” 他说着,便见城门突然大开,一队队甲兵从城中鱼贯而出,也不知道究竟多少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钟离雪一抖手,袖中滑出一柄软剑,道:“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刘珙叹气摇头,道:“我就怕他们有弓弩手!”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周围一阵阵上弦之声。 阿莲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看向他,道:“说的好,乌鸦嘴!” 惊弦破空,数不清多少支箭飞蝗般射来。 阿莲短笛一抖,竟是舞得密不透风;钟离雪软剑轻盈,也将射来箭矢一一挡住;刘珙右手长剑翻飞,仿佛长了眼睛。 李重衣双刀在手,刀势便如狂风巨浪。 几人这边各施神通,那边捉对厮杀的四人也被这波箭雨吓了一跳,纷纷停下,连忙拦起箭矢来。 贺铃儿挡了几箭,却不料一支箭矢飞来,在她脸上拉出一条血线。 她登时柳眉倒竖,不待第二波箭雨到来,一头扎入阵中,同时怒喊道:“李禄玉!你什么意思!” 林珍儿见状大吃一惊,怕她吃亏,赶紧也跟了过去。 一阵破空声响起,接着便见贺铃儿倒飞了出来,手中的长笛也炸裂几瓣。林珍儿赶紧扑上去,才将人抱住便听又是破空声响起,一支古怪的箭便已射至。她来不及思索,挥舞短匕一挡,登时手臂都麻了,一个握不住,短匕便掉在了地上。 这边几人都是目瞪口呆。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自己人之间又闹内讧了? 几人正想着呢,叛军中走出三个人来,当中一人一身甲胄,手按在腰畔挂着的刀上,看着像是叛军的头领;左边一人拎着一把剑,右边一人却是拿着一把铁胎弓。 慕容靖石看着这三个人,顿时觉得自己可能受骗了。李延玉!他不是被韩震捉走了么?还有这肖寒,不是韩震的人么?怎么他们都在这里,难道韩震也是叛军的人? 他忽然想到之前韩震提醒他攻城的不止流寇,顿时想到:难怪他会知道,原来他也是叛军! 他这样想着,李延玉却笑着朝他走过来,边走边道:“不如你将乾佩交出来,我们便将解药给你!” 慕容靖石一愣,不由得转身看向了钟离雪。 不是他舍不得乾佩,但乾佩乃是师门信物,不可轻易与人。更何况乾佩暗藏先天兵法,实际上就是暗藏支配天下人的武力,如何可交于李延玉等人? 可若是放弃阿雪,他也做不到。一时间,他竟入两难之地。 这时,刘珙缓步走到他身边,道:“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选择动手了!” 钟离雪也走到他身边,道:“乾佩关系重大,你若是以乾佩换来叛军的解药,我说什么都不会吃的!” 那李延玉道:“什么叛军不叛军的?我高句丽族人原本就是被你们大唐胁迫到这陌生之地!如今我们要重组自己的国家,又有何不可?” 慕容靖石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个二傻子,他到道:“所以,你和你哥哥便想方设法地想要复国?” 李延玉道:“没错,我们便是要复国!” 慕容靖石正色道:“大唐境内,岂容你胡来?” 那一身甲胄的李禄玉此时却道:“大唐境内,安禄山还不是想胡来就胡来!” 慕容靖石变了脸色,还未答话,刘珙道:“所以,他被自己的儿子弄死了,这便是天谴!”他看了看李禄玉,又看了两眼李延玉,道:“你这情况,大概有没有儿子都不太好说!” 李延玉脸色一变,正要回身解释,却听李禄玉咬牙切齿地道:“这人诅咒我没儿子,二弟,将他杀了!” 李延玉闻言,再看向刘珙的眼神便如同看见一具尸体。 刘珙却是心头一愣,暗叹一口气:你这什么逻辑?我说了这么一句,举了这么个例子,你不应该开始怀疑你兄弟么?你怎么纠结在“诅咒你生不出儿子”上面了? 第三十三章 捉对厮杀 李延玉拔剑在手,朝着刘珙缓缓走去。 刘珙将剑一横,全身戒备,不料慕容靖石突然站出来,将刘珙挡在身后,道:“这个人,交给我!” 李延玉不屑地道:“手下败将,还不速速还回乾佩!” 慕容靖石轻笑一声,道:“还敢觊觎乾佩?吃我一剑!”他说着,脚下步法陡然变换,一剑急急刺出。 李延玉一愣,脸色一变,连忙挥剑来挡,岂料慕容靖石剑不用老,再次变换,脚下也如踏虚而行。李延玉不得不再次变招,然而他刚刚出剑,慕容靖石剑招再变,竟是诡异无比,出人意料。 李延玉心中莫名骇然,心中暗忖:“这是什么剑法?怎么见所未见!” 他虽心中骇然,但手上反应不慢,高接抵挡总能应付。 慕容靖石心里也甚是烦躁,好好的步天剑舞,却因为长时间不曾练,每次步法剑招都要慢上一步,虽然看起来仍如行云流水,但实际威力差了太多。真正的步天剑舞,据传是得自《巫咸》一书,乃是没落的周朝王室弟子担任了太史令后,从中悟出的剑法,后又在传承的过程中糅杂了《天文》及《天文星占》等关于星辰运行变幻的内容,直至姬星痕将之传到独孤珏手上。 独孤珏天生喜爱观测天象,学武悟性又高,竟将山气、云气等与剑法相融合,最终传承下来无与伦比的步天剑舞。 也就是说,步天剑舞,便如同天道之剑。只可惜,这等天道之剑原本就过于深邃,能悟得剑法的人简直凤毛麟角。 恰巧独孤珏与白家白凌峰是莫逆之交,曾将步天剑舞传与白凌峰。后世白家弟子也多有习练步天剑舞的,但碍于白家家训,乾佩传人多不曾使用。 慕容靖石幼时喜好剑法,师承白氏一族,是故各种剑法要诀都有涉猎。此时他施展起步天剑舞来,确实出乎李延玉意料。 但李延玉武功也杂,既有仙云岛武功,也有云梦山庄武学。 是故二人此番相斗,好不热闹。 刘珙无奈地看着慕容靖石,道:“看,又被他出风头了不是?” 钟离雪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这时候,身披甲胄的李禄玉拔出佩刀,道:“刘珙!咱俩该见个真章了!” 刘珙一看是他,目光也是一冷,道:“好啊,我是官你是贼,咱俩是该见个生死了!”说着,脚下一步踏出,剑势便向着李禄玉而去。那李禄玉挥刀便荡开一剑,进而一刀劈向刘珙。刘珙撤剑回挡,将长刀引向一边,又是一剑刺出。那李禄玉也不含糊,顺着刀势而行,竟与刘珙错了个身位。 这边二人相斗正酣,那肖寒张弓搭箭,一箭便要射向慕容靖石。 阿莲面色一沉,喝道:“令狐帛,把他的弓给我拆了!”一边早就跃跃欲试的令狐帛闻言,直接扑向了肖寒。 肖寒吓了一跳,引身急退,同时长弓一转,一箭射向令狐帛。 这时候,贺铃儿和林珍儿相互看了一眼,悄悄地朝着外围退去,微风拂过,袖中微动。 阿莲眼角瞥到,心中便是一沉,脚下一动,几步到二人面前,道:“你们两个好手段,这时候还不忘设下毒物陷阱!” 贺铃儿冷冷地看着阿莲,道:“就算你是白水城的人又如何,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多管闲事!” 阿莲道:“你既然知道我是白水城的人,便应该知道,今日我不可能放过你们。有多少手段,全都使出来吧!” 贺铃儿长笛已毁,不敢大意对敌,便一抖手,一柄软剑从她袖中滑出。她将剑一挥,摆出了“撩天望月”之势,道:“当年我金铃教能叛出白水城,今日便能将你斩于剑下!” 阿莲握紧短笛,拇指在机关上一按一推,便见两节剑身豁然出现在短笛两端。 林珍儿见状,不由得笑了,道:“师姐,这个小妹妹不如交给我吧?”她说着,短匕在手中不断变换位置。 贺铃儿却道:“南诏之人,化外蛮夷而已,有必要和她讲江湖道义么?她也得听得懂!”说着,便是一剑劈来。 阿莲短笛一挡,道:“大言不惭,金铃教背信弃义,也敢妄谈道义!” 一边的林珍儿早绕到阿莲背后,短匕一闪,便向她后背扎去! 只听“当”地一声,短匕扎上了一柄软剑。林珍儿诧异地扭头一看,却见钟离雪笑盈盈地看着她,道:“你们莫不是忘了还有我吧?”她话音未落,又是一剑朝着林珍儿脖子划去:“他们是为了给我找解药来的,换句话说,老娘才是今夜的主角,你们两个居然敢把我忘了!信不信我砍死你们!” 林珍儿震惊之余,便失了先机,巧妙身法一时也忘了施展,短匕来来回回地格挡钟离雪的软剑。 阿莲嘴角一翘,手中笛剑一个转向,朝着贺铃儿又是诡异地扎去。贺铃儿手中软剑荡开一招,便和阿莲一来一回斗了个热闹非凡。 慕容靖石、李延玉、刘珙、李禄玉、令狐帛、肖寒、阿莲、贺铃儿、钟离雪、林珍儿,十个人捉对厮杀,简直忙碌不堪。 李重衣却悠闲的不得了,好整以暇地看着众人打来打去,心中还时不时地点评着。 此时,谁也没看到,外围的兵卒里,一个漆黑的身影正悄悄消失在夜色中。 李延玉渐渐觉得自己能适应慕容靖石的节奏了,于是满意地笑了一下,手中宝剑陡然加速,几剑压向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一脸嘲讽,喝道:“来得好!”脚下步法诡异,竟是于细微处,巧巧避过几剑。他初时施展步天剑舞,总有滞缓之处,但几番打斗下来,却是越打越顺。但见他一剑挥出,喝了声:“七月流火!” 李延玉正诧异这是哪里的剑招,便觉剑风中带着阵阵寒意,透体而来。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取自诗经,便是讲七月天气正炎热,荧惑星于星际的位置发生了变化,此时便应该准备寒衣。 这招剑法意在“流火”之后的寒处! 李延玉心头一震,脱口而出:“步天剑舞!” 慕容靖石冷笑一声,道:“算你还有点见识。龙尾伏辰!”剑招又是一变,虚虚实实,难以捉摸。 李延玉此时才知自己大意了,连连闪避,不敢硬接,道:“你到底是乾佩传人还是巽佩传人?为何会巽佩一脉嫡传的步天剑舞?” 慕容靖石冷笑着,手中剑势不停,道:“我会的东西多了,你要不要见识见识离佩一脉的逐日剑法和震佩一脉的醉枫剑法?” 李延玉大骇,心道:这莫不是假的慕容靖石,怎的才几天就变得这般厉害? 另一边看热闹的李重衣听闻此言,心里头却是莫名兴奋:我说什么来着,他果然会逐日剑法和醉枫剑法! 仿佛要印证自己的说法一样,慕容靖石剑势一转,全身弯如弓形,长剑陡然刺出,一股沛然之气化作剑气,扫向李延玉。 李延玉慌忙闪身躲过, 吃瓜群众李重衣却叹道:“好一手射日式!” 第三十四章 一战未解二战休 李延玉闻言,心中更是惊骇:“他居然真会逐日剑法!”当下顿时起了退意。但另一边,李禄玉正在被刘珙纠缠。 原本李禄玉武功就不太高,但为了牵制刘珙,使其不能相助慕容靖石,李禄玉还是赶鸭子上架地出手了。但此时的李禄玉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机,也早就没了继续缠斗的心思。 其实,若论实力,李延玉绝不逊色于慕容靖石,但他此时已经完全被慕容靖石镇住了,还没反应过来,便听慕容靖石又是一声爆喝:“寒霜九重!”跟着又是一股剑气扫到。 李延玉再次躲闪,暗忖:果然是醉枫剑法!心下惊惧之余,却不由得暗想:他居然会这么多剑法,之前怎么没用过,若是他已将这些剑法全部融会贯通,在配合上狂风真气和烈魔心法,只怕真的天下无敌,远超过剑谷的那位了! 他突然想到:幸亏他并没有融会贯通! 这招寒霜九重,慕容靖石只是幼时见过剑谷的那位当面练过一次,内力运行则完全不知。还有那招射日式,他完全是照着师父当年留下的沈家剑图里上面比划的。换句话说,这两招他只是学了个招式,还似是而非。 可李延玉并不知道,他先听得慕容靖石那声爆喝,再看招式有模有样,心中便信了。 慕容靖石心中也暗自惊叹:“这李延玉身手当真不凡,若是旁人,这两招总有一招躲不过的,他居然全部避开!” 两人各自心惊,交手更加小心。李延玉不知不觉已踏出倾舟步,将半生不熟的流云步完全抛在了脑后。 李重衣看得不解,“咦”了一声,暗道:“这轻功步法好生眼熟,这厮莫不是要跑?” 他正想着,正见李延玉脚下错步一闪,一剑挡开慕容靖石,飞身便向刘珙扑去。慕容靖石见状吃了一惊,赶紧追上,喝道:“哪里走!” 李延玉理也不理,一剑砍向刘珙。 刘珙正一剑一剑劈向李禄玉,忽然听得风声,转身一看,吓了一跳,慌忙撤剑来挡。哪知那李延玉并不恋战,一剑逼开刘珙,拉住李禄玉便走,对于身后追来的慕容靖石,则是毫不理会。 慕容靖石一愣,不由得看向了刘珙,却见刘珙也是一脸茫然地看了过来。 肖寒虽被令狐帛缠斗,但令狐帛武功刚猛,肖寒则完全是灵巧路子,是故他还时不时关注这边情形。 李延玉和李禄玉一走,肖寒立马警觉,向令狐帛连发三箭,然后转身就跑。 令狐帛也不纠缠,转身就奔向贺铃儿。 贺铃儿见状,赶紧避开。林珍儿也见机不好,抽身就走。两人也紧随着李延玉二人而去。 周围兵卒都是面面相觑,主帅都走了,他们还能干什么? 慕容靖石等人也是面面相觑,怎么打着打着一言不合又跑了? 眼看林珍儿和贺铃儿也跑了,慕容靖石当机立断:“追!” 几人也不含糊,说追就追。 李重衣跟在后面,好整以暇。 几人追追赶赶,竟绕过了密州城往东而去,不多时,一条大河便挡在了众人面前。 李延玉心中一寒,看向李禄玉,但见李禄玉并无惧色,便不由得心中稍安。 肖寒转身,三支箭便搭上了弓弦。 贺铃儿和林珍儿俱是俏脸微寒。 慕容靖石看着五人,道:“交出解药吧!” 李延玉却道:“我们李氏一族,从不受人胁迫。我承认,贸然出城是我们走错了,但要战便战!” 李禄玉哈哈大笑道:“二弟说的好!咱们高句丽的汉子,死也要站着死!” 这话说的十分豪爽,但慕容靖石却道:“那你们就去找地方站着死吧,我又不曾问你们!”他说着,面向贺铃儿,道:“好歹阿雪曾喊过你一声‘肖姐姐’,你忍心看她受苦?” 贺铃儿却笑道:“你也知她曾喊过我‘肖姐姐’,若是我有解药,又岂会不给?”林珍儿却道:“不给!上来就想要我的命,师姐你给了我也要抢回来!” 慕容靖石摇了摇头,道:“何必如此……” 他话未说完,却听贺铃儿又道:“况且有白水城的人在,你们又岂需要我们的解药?” 阿莲面色微寒,道:“你们不肯交出解药,那我就打的你们乖乖奉上!”她话锋一转,便喝道:“令狐帛!”那令狐帛听得指挥,一掌便拍向贺铃儿,掌势刚猛,开碑断石。 贺铃儿赶紧躲避,一边的林珍儿则是绕身而过,手中匕首扎向令狐帛后脑。 阿莲手中笛剑甩出,正中匕首,同时她双掌连翻,以扑向林珍儿。 李重衣看着他们打架,心中却想到:这阿莲和令狐帛打架完全不讲道理,以后还是少跟他接触为好。 他的目光不由得看向李延玉和李禄玉,暗道:“史思明让我来替他物色武林高手,但见他二人,一个擅长蛊惑人心为己所用,一个武功不凡,想来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得想过办法把他们忽悠到邺城才行。” 他再看向肖寒,心中又道:“肖家的血箭十三发名不虚传,看来这肖寒已得了祖上真传,若是能说动他往邺城,也是一个助力。” 李重衣不由得有些头疼了,慕容靖石武功不差,还有钟离雪和刘珙在旁边,他想带走一个都难,更别说三个了。 他这边想着,那边慕容靖石和李延玉早已重新交上手了。 李禄玉也是满心戒备地看向刘珙。 李重衣心里一动,右手抖了抖,抖出一柄薄如纸片的窄刀来,脚步轻挪,便到了钟离雪身边,顺手就将刀架在了钟离雪白玉般的脖子上。 钟离雪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李重衣道:“慕容靖石,你让李氏兄弟走,我便放了钟离雪!” 慕容靖石闻言回头,不由得怒火中烧,但却又无可奈何。 刘珙却道:“放他们走又如何,只要他们不回密州城,去哪里还不都一样?” 李重衣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要你们保证,在他们进入邺城之前,不可对他们动手!” 刘珙眉头一皱:“邺城?你是安庆绪的人还是史思明的人?” 李重衣道:“我不是他们的人,我只是我自己。你们要么答应我,要么便给钟离雪收尸吧!” 慕容靖石皱紧了眉头,许久又舒展开来,缓声道:“我答应你!”说着看向了刘珙。 刘珙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只好也道:“我也答应你!” 李延玉和李禄玉不由得看向了李重衣,没想明白这人到底是什么路数,既然不是安庆绪和史思明的人,为何强调要去邺城? 李重衣没时间废话,冲着二人喊道:“还不快走!”说着,又冲肖寒喊道:“跟在我身边!” 可是肖寒却是一脸紧张地看向另一边,抬手就是三箭连发。 众人大吃一惊,但见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马上一个英俊男子伸手便将三支箭齐齐抄在手中。 奔马速度不减,朝着李禄玉撞去。 李延玉见势不好,赶紧推开李禄玉,再要闪避,却是已经来不及了,被狂奔的骏马狠狠撞飞。 第三十五章 却捏软柿 众人俱是一愣,却见那骑士势头不减,纵马朝着李延玉狂奔而去! 慕容靖石嘴角抽搐。这人也真够狠的,不把人弄死不罢休啊! 他这样想着,却听得一声:“小心!”下意识地看向那骑士,但见那人长臂一挥,三支箭便如流星般,呼啸着朝着李禄玉扎去。 众人吃了一惊:这人在策马狂奔之中,头也不曾回,往身后甩出的箭居然还能这般这般精准! 肖寒见势不好,又是三箭齐发,正撞上那人扔过来的三箭。岂料那三支箭竟将肖寒三箭生生从中劈开,仍朝着李禄玉飞去。便听“当”的一声,三支箭不分先后,齐齐扎上了李禄玉身上铠甲。 李重衣面色一寒,脚下追上几步,朝着骑士一刀挥出,一股刀气排山倒海般朝着骑士汹涌而去。 再见那骑士,丝毫不理会背后情形,一拉缰绳,马儿嘶鸣着人立而起,前蹄踏下便要狠狠踏在李延玉身上。 李延玉大惊失色,顾不得伤势,连忙就地一滚,剑也不要了,朝着一边躲去。那骑士也不追了,只轻轻一拉缰绳,那马儿极其灵性,掉头就跑,正巧避开刀气。 李延玉趁机爬起来,一口腥甜再也忍不住,喷将出来。李禄玉赶紧上前,一把将人扶住,冲着那人怒喊道:“阁下到底何人,为何要跟我兄弟二人过不去?” 那人勒住马头,回过身来,赫然一副胡人面孔。只见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只是随便挑个人打打。” 李重衣踏上一步,双刀一摆,道:“阁下马术精湛,武艺不凡,是不是重新挑一个像样的对手?” 那人理直气壮地道:“我看他们俩都挺像样,一个武功不高,是个软柿子,另一个被我的马撞伤了,也是个软柿子。” 李重衣冷笑一声,道:“有道理,我觉得你也是个软柿子。吃我一刀!”他说道“吃”字,便一跃而起,说道“刀”字,那一刀便已劈下。 那人目光一冷,突然摘下马鞍上的兵刃来,朝着李重衣的刀便猛力挥来。李重衣来不及躲闪,硬碰了个正着,被一击击退,心中便是一沉。再看那人,轻巧地翻身下马,挥了挥手中的钢鞭,看向李重衣手中的刀,赞道:“好刀,刚刚那一碰,居然没有豁口卷刃!” 李重衣冷“哼”一声,暗想:好一条钢鞭,这人也不知是什么来路,莫非是大唐朝廷的人?想来也是,李禄玉若是反叛成功,便会占据河南道东部,届时,朝廷可用兵马便会减少许多,还多了一个敌人,怕是换谁都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李禄玉看着那人,心中也道:“上来就想先杀我和延玉,莫不是朝廷的人?大哥的计划失败了?”他想到这里,心中不妙一沉。 李延玉则是强忍着伤痛,满心戒备地看着那人。就连肖寒也悄悄将箭搭上了弓弦。 刘珙几人看的莫名其妙,均是心道:“这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看样子是友非敌……” 慕容靖石却想着:“这人是谁,虽然看起来是李家兄弟的对头,不过却未必是友,我可不能大意!” 一边的贺铃儿和林珍儿看着场中的一切,然后对视一眼,同时悄悄挪步。 那胡人汉子扬了扬手中的钢鞭,道:“你先让开,让我先捏捏软柿子,然后在和你打!” 李重衣嘴角一扬,道:“不好意思,你的把我这颗硬柿子搬开再说!”他说着,脚下灵巧变换,刀光如电,刀势如风,朝着那男子便扑了过去。 那汉子赞道:“来得好!”挥鞭便迎了上去。 钢鞭铁鞭,俱是钝器,是故那汉子的武功纯走刚猛一路,大开大阖。李重衣天生力量不足,但他身法本就灵巧,加上将原来的重刀换了成两柄轻刃,刀法施展起来更加的灵活多变。 那汉子一鞭砸下,但见李重衣右手一刀迎上,却是并不接鞭,只轻轻一触,刀身便顺势一滑,按在钢鞭之上,身子更如灵燕一般错开,左手一刀刺向那汉子。那汉子惊疑一声,连忙将头一偏,便见刀身擦脸而过,心中不由得惊惧起来。如若是慢了半刻,只怕他的脑袋就不保了。 他也不恼,又是一鞭砸向李重衣腹部。李重衣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刀身来挡,却正被砸中,倒飞出去。 慕容靖石看了一会,突然警觉,朝着四周看了一圈,然后目光猛然一寒,道:“贺铃儿和林珍儿哪里去了?” 刘珙和阿莲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心生懊恼。 钟离雪却十分平静,道:“大概是天数……” 慕容靖石冷然道:“我从来不信天数。我师父当年说过,人只要活着,就要想办法掌控自己的命数。” 刘珙点点头,却问道:“眼下贺铃儿和林珍儿已经不见了,咱们去哪里再找金铃教的余孽呢?” 慕容靖石看了看打斗的二人,道:“你还不如趁此机会,先拿下那两个叫‘软柿子’的叛贼!”他环顾四周,然后道:“我去追追看,说不定还能追上。” 阿莲摘下腰畔的一个香囊,递给慕容靖石,道:“防毒防蛊,记得还我!”慕容靖石伸手接过,然后走向贺铃儿二人先前待过的地方。 刘珙剑指李禄玉,道:“你不是说过咱们两个要见见真章么?怎么如今不敢打了?” 李禄玉冷笑着道:“孙子才不敢打!”说着,挥刀便要上。李延玉一把将他拉住,道:“区区一州别驾,可没资格挑战一国之君!你先打败我再说!” 他话未说完,便听得不远处传来箭矢破空之声。几人寻声望去,但见一连串箭矢,接二连三的朝着慕容靖石飞去。 阿莲面色一寒,道:“令、狐、帛!给我拆了他的弓!” 令狐帛领命,朝着肖寒一把抓了过去。 刘珙一剑刺向李延玉,剑势如虹。李延玉连忙躲闪。李禄玉见机一刀便砍了过来。 慕容靖石辨得方向,轻功施展开来,便追了过去。岂料不多时他便追到了岸边,眼看着潍水当中,一条小舟顺流而下,舟中坐着两个女子,正是贺铃儿和林珍儿!舟上摆渡的老头回过头来,冲着慕容靖石轻蔑一笑。 慕容靖石几步一冲,凌空一扑,便如鹞子般朝着小舟扑去。 那老头抬起长篙来,一篙扫向慕容靖石。慕容靖石于半空中急忙向后翻转,便又落回到岸上。 那老头冲着岸上喊道:“这两个丫头就不劳慕容先生相送了!”说罢长篙往河中一点,小舟飘得更轻快了,转瞬便已远去。 慕容靖石心中愤然,却又无可奈何。 钟离雪缓步走了过来,道:“没事的,起码在死之前,我还有个可以爱的人,不是么?” “不是!”不知何时,一个身着白袍的中年男子站在了他们身边,轻摇着手中折扇,道:“他只是,也只能是你的任务,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你的恋人!” 慕容靖石面色更冷了。 钟离雪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问道:“你,是谁?” 那人折扇一合,拱手一躬,道:“青鳞城谋卫张玄,见过寂雪令主!” 第三十六章 青鳞三卫 钟离雪一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张玄道:“有人给我们三人飞鸽传书,说是寂雪令主需要帮助,我们这便来了!” 钟离雪问道:“三人?青鳞三卫都来了?” 张玄微微一笑,道:“没错,除我之外,营卫步孤鸣和法卫康明雪也来了。方才骑马的那个就是步孤鸣。” 慕容靖石道:“原来那人是你们的人,怪不得一上来就撞李禄玉。” 钟离雪道:“但是现在他是在和李重衣打,我觉得他可能打不过。” 慕容靖石点点头,然后道:“那咱们先回去。”眼下贺铃儿等人已经离开,已经不可能找到解毒的办法,倒不如先回去,协助众人先将人擒下,然后从长计议。 三人快速回到原来的地方,却发现李重衣和步孤鸣已经不见了,但刘珙以一敌二却是游刃有余。 李禄玉武功平淡,李延玉则是被撞出了内伤。两人联手还是处于下风。 令狐帛倒是和肖寒打的热火朝天。令狐帛武功稍高一些,但他走的是刚猛的路子,肖寒身法极其灵巧,每次都于不可能处躲过一招,然后一箭射来,角度刁钻。但每支箭都被令狐帛及时避开。 阿莲看着他们打架,一点也没有出手的意思。或者说,她没空出手。 此时的阿莲,正在布兜里找着什么东西。 慕容靖石奇怪地走过去,问道:“你在找什么?” 阿莲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你啊,我没在找什么,只是后悔没带多少零嘴。” 零嘴?慕容靖石感觉有点跟不上这丫头的思维了,忙问道:“这种场合下,你要零嘴干嘛?” 阿莲道:“现在这情形,已经不用我出手。在这种情况下,我还不如一边吃着零嘴,一边看戏。” 慕容靖石突然觉得自己的嘴角有点抽搐,他扭过头去,不看阿莲。 旁边的张玄道:“还是速战速决的好!”说着,将手中折扇甩向肖寒,紧跟着,整个人便扑了过去。 那边肖寒正与令狐帛相斗,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情形。 这时,马蹄声突然惊破了场面,一匹高头大马的瞬间闯入,马上那人也不和任何人纠缠,一把抓住肖寒,便扬长而去。 慕容靖石面色一寒,暗道:“韩震,果然是你!” 令狐帛正在打着,突然对手就没了,顿时有些意犹未尽,看向了李氏兄弟。 此时的李延玉已经看出局势不好,一掌堪堪逼退刘珙,然后拉住李禄玉便退。刘珙稍退一步,又挺剑而上。令狐帛看向了阿莲,但见阿莲微微点了点头,兴高采烈地一掌拍向李禄玉。 李禄玉大吃一惊,慌忙举掌相迎。李延玉一把推开李禄玉,双掌一翻,迎了上去。二人对了一掌,李延玉但觉双手发麻,心中惊骇:难道今日我兄弟二人真要折在这里了?令狐帛心中兴奋:好掌法,好内力! 几人连翻打斗,李氏兄弟边打边退,不多时,竟也退到了潍水岸边。 慕容靖石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朝着李氏兄弟扑去。 李延玉苦笑着看了看慕容靖石,然后拉住李禄玉,一个起落便跳往河中心。 几人正要追上,却见李氏兄弟稳稳地站在河面上,顺流而下。 慕容靖石眼睛眯起一条缝,叹道:“好巧的布置!” 刘珙道:“只怕水面之下藏着木板。潍水顺流而下,过了高密和安丘,便是青州境内。” 阿莲道:“那你准备条船,去追追?” 刘珙摇摇头,道:“还是修书交于高密令和安丘令吧,然后再一封交于青州太守。眼下密州城内太乱,我得留下来。” 阿莲道:“既如此,我二人便不打搅了,你写好书信,我替你送一送。” 刘珙道:“不必麻烦二位,密州城内自有驿卒。二位不嫌弃如今的密州城太乱,不妨和慕容先生他们一起来坐坐。” 阿莲却道:“刘别驾这是不信任我们啊,那咱们就此别过吧。顺便说一声,那李重衣可不是平常的江湖侠客,他的衣角有个图案,是叛军的高级将官才能绣上的。”说着,对令狐帛道:“走,咱们去渤海国!” 几人由子夜之后打斗到天明,如今战斗基本结束,却是已过了巳时,入了午时。 只是李重衣和步孤鸣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刘珙欲回城整顿城务,便同慕容靖石三人道了别。 慕容靖石仔细地勘察着周围打斗痕迹,但方才打斗痕迹太多太乱,一时半会又不好辨认。 此时的安丘城外,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正狂奔而过,安丘少有的守军但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仿佛天将下凡一般。 杨翰策马狂奔,心头喊着:快点,再快点,别等老子到了,他们又走了! 好不容易辨出李重衣和步孤鸣二人打斗的痕迹,却见步孤鸣的那匹马正慢悠悠地朝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踱步。 三人一马便追了过去。 追了不过片刻,慕容靖石渐觉方向不对,再看那马儿,嘶鸣了一声,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 莫不是出事了? 慕容靖石赶紧跟在后面追赶。 钟离雪和张玄对视一眼,心叫不好,赶紧也追了过去。 三人紧追慢赶,终于要追上那匹马,却见那马儿陡然间加速,冲着一个手持双刀的男子撞去,正是李寒衣! 李寒衣吓了一跳,但他反应甚快,脚下一滑,错开身位,同时一刀撩上,朝着马脖子挥去。 那马儿也是极具灵性,后蹄一顿,竟人立起来,正巧避开一刀。 步孤鸣见状,心疼爱马,跟上一步就是一鞭子狠狠抽了过去。 那李重衣大惊之下,躲闪不及,慌忙间刀贴左臂,生生抗下一鞭。紧接着,又刀贴右臂朝上举起,正正迎上了下落的马蹄。眼看重击之下,他整个人已是站立不稳,一道身影突然闪过,一把拉住他的衣领,竟将他生生拖出数十步去。 步孤鸣吃了一惊,赶紧看去,却是钟离雪突然出手。 张玄忍不住道:“钟离令主,你这是为何?” 钟离雪将李重衣放下,从容地从他怀里取出一个瓶子来,倒出一粒药丸塞入他嘴里。然后站起来,冲着慕容靖石道:“他的身体不好……” 慕容靖石看了看躺在地上,仿佛已经没了知觉的李重衣,点点头,道:“明白了。”怪不得上次打架还没打出名堂他就跑了,原来如此! 步孤鸣看了看张玄。张玄道:“既然如此,不妨将他带到密州城吧,正好老康也在。” 慕容靖石问道:“老康是谁?” 张玄道:“老康就是青鳞三卫中的法卫,康明雪。将这李重衣交于他处置就行了。” 钟离雪道:“不必,我亲自看着他。” 慕容靖石眉头微微一皱,便听张玄道:“既然钟离令主这么说,那还是先点了他的穴位吧。”说着便要出手。钟离雪连忙伸手拦住,道:“他这病,若无内力运转,只怕活不过明天早上!” 张玄微微一愣,道:“钟离令主,你是楼主看重的人,切莫走错了路!” 第三十七章 密州定 钟离雪秀眉微蹙,道:“我救他,自然有我的道理!”说罢,也不管众人,自顾自地扶起李重衣,然后盘腿坐下,开始为李重衣运功。 慕容靖石看着她的动作,突然想到那一天,在荒村看到钟离雪和李重衣一起出现,心中忽然觉得当时的场景并不简单。但他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 张玄却在一边道:“钟离令主,凡事还请三思!” 慕容靖石道:“阿雪想要救他,就让她救好了。难道你还想拦着?” 张玄微一迟疑,步孤鸣举鞭便朝着李重衣当头砸去。慕容靖石脚下轻挪一步,一把托住步孤鸣的手,接着左手并指如剑,朝着步孤鸣腹下扎去。步孤鸣吃了一惊,连忙撤招后退,道:“你怎么知道如何破解我这招?” 慕容靖石道:“你的武功路数大开大阖,想破你的招式,只能走巧。这也是习武的常识。” 步孤鸣一阵尴尬,却听慕容靖石又道:“况且你的鞭法并未练成!” 张玄摇了摇头,走了过来,道:“既然慕容先生坚持,那我们就不管了。” 这时,钟离雪收了功,又将李重衣放下,道:“我欠他一条命,如今为他运功护体,大概算是还了。”她说完,出手连点李重衣身上几处大穴,道:“恩是恩,怨是怨。我封住他运功的大穴,那些内力也足够支撑住他。” 张玄心中才明白,他拱手道:“原来钟离令主早有打算!在下方才失礼了!” 钟离雪摆了摆手,道:“不知者无罪,你们先将他带去密州城和其他人会合,我和慕容随后就到。” 张玄拱手道别,步孤鸣将李重衣扛起,扔在了马背上。三人一马便离开了。 等到他们走的远了,钟离雪看向慕容靖石,道:“我身上的毒,怕是真的解不了了。” 慕容靖石心中一软,道:“不要胡说,总会有办法的!” 钟离雪摇头,道:“李氏兄弟已经跑了,金铃教的人也不会那么傻,这时候回来送死。我这毒,大概真的耽误了。” 慕容靖石忽然伸手,将她抱在怀中,道:“别胡思乱想,会有办法的。” 钟离雪悄悄地也抱住了慕容靖石,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还这样抱着,那就一次性放肆个够好了。 二人抱了良久,钟离雪慢慢松开,看着慕容靖石,道:“我是说,反正这毒解不了,左右都是个死,你不如就让我跟着你去邺城呗?” 慕容靖石愣住了,他原本就料到钟离雪阻止不了他的时候,定然会想办法跟着一起去。他所有的借口都想好了,甚至还想到了不辞而别。可是钟离雪一开口,他的心便突然停住了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甚至连什么想法也都没有了。 钟离雪嫣然一笑,又道:“你可不许甩下我!” 慕容靖石心中大动,不由得抱紧了钟离雪。 许久过后,慕容靖石柔声说道:“咱们先回密州吧,收拾停当了再去邺城。” 钟离雪点点头,道:“好!” 她话音刚落,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你们终于抱完了?” 钟离雪俏脸一红,却听那声音道:“我找你们半天了,还以为你们不辞而别了!” 慕容靖石闻声望去,却是刘珙找了出来。 刘珙道:“别看我,城内事务已经安排下去了,我是特地来寻你们的。咱们不妨赶紧回去吧?” 慕容靖石一笑,道:“好,我们这就回去。”说着,拉了拉钟离雪。但见钟离雪满脸通红,仿佛做了错事的孩子般亦步亦趋地跟在慕容靖石身后。 如今的密州城,那真叫一个百废待兴。 李禄玉攻城之时,已经毁去了好大一段城墙,攻入城池之后,又无力约束叛军,于是满城狼藉一片。 再后来,金铃教的人催动毒虫,欲夺密州,又造成了一片死伤。 待李禄玉第二次攻入密州,手下的叛军又一次地砸墙挖地,寻找财物。 所以如今的密州,真是什么都要重新来。 不过好在有张玄和康明雪在协助调度,步孤鸣身先士卒地到处帮忙,所以刘珙才能轻松一点。 见慕容靖石和钟离雪回来,忙的不可开交的张玄这才抽出点空来,道:“楚令主命我等三人在此协助刘令主。还有,杨令主快到了!” 钟离雪道:“杨令主?杨翰?他怎么来了?” 张玄道:“之前楼主怕你们出事,特地调他前往沧州。后来得知你们到了密州,并且密州被叛军和金铃教围攻,所以又将他调来密州。只不过他来的晚了些。” 慕容靖石道:“既然这样,我们便不等了。我和阿雪收拾收拾,明日便要离开了。” 张玄一愣,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慕容靖石道:“去邺城,刺杀安庆绪和史思明!” 张玄倒吸了一口凉气,康明雪也停下了手中的事。 两个人一起看向了慕容靖石,仿佛打量一个怪物。 好一会了,张玄才道:“安庆绪已经死了,你难道不知道?” 这回轮到慕容靖石愣住了:“你说什么?安庆绪死了?朝廷大军收复了邺城?” 张玄道:“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史思明已经杀了安庆绪,在邺城自立为帝了!” 慕容靖石愣了半天,冒出一句:“那可太好了,只剩下个史思明了!” 张玄想了想,道:“史思明身边有不少高手,江湖中不是没人打他的主意,可惜没有一个人能成功。”他看了看钟离雪,又道:“钟离令主想必也会去,若是你们失败了,只怕钟离令主一个女子在敌营颇为不方便吧?” 他话说的隐晦,但是几人一听就明白。 慕容靖石突然沉默了,这的确是他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这个时候,青鳞城法卫康明雪突然开口说道:“钟离雪令主身上的毒,不妨请教一个人。” 钟离雪闻言抬头看了过去。 慕容靖石赶紧问道:“谁?” 康明雪道:“玄谷城前任令主,苏洛言苏令主!” 慕容靖石看向了钟离雪,但见钟离雪也看了过来,想必也是不明白苏洛言到底有何神通。 张玄却突然大笑道:“先前我怎么就没想起来!”他说着,又冲慕容靖石笑道:“这苏令主祖籍便是江南苏州,少时曾跟着药王前辈学医。她的医术,在五城之中可是屈指可数的!” 慕容靖石赶紧问道:“那这位苏前辈现在居于何处?” 张玄闻言笑道:“她如今嫁入了苏州,也算是落叶归根了吧!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前辈,现如今才二十出头,算起来,也是嫁的够晚的!” 慕容靖石皱了皱眉,道:“才二十出头,有这么高超的医术?” 钟离雪却突然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你们……说的是苏家姐姐?” 张玄微笑着点了点头。 慕容靖石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你都亲热地喊姐姐了,怎么才想起来?” 钟离雪理直气壮地道:“当初她一直让我喊她姐姐,我那里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况且她那时候只是说她会当什么城的令主,谁又能想到是五城十二楼?” 第三十八章 出密州 慕容靖石突然露出一副关爱智障的表情,道:“她都说了是令主了,你还能不知道?” 钟离雪被他说的顿时憋红了脸。其实,若是旁人这样说,她怎么也要怼回去。可是慕容靖石就…… 一边的张玄和康明雪憋住笑,张玄道:“那时候她确实不知道。包括她在内,现如今的许多令主,那个时候可还没资格知道十二楼!” 钟离雪也赶紧道:“就是,那时候我只知道好好学武,将来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哪里知道自己就是在十二楼的总坛。那年我才六岁!” 慕容靖石一脸恍然大悟,道:“那你还能记得她,你真棒!” 钟离雪有点想打他。 刘珙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了,道:“你们要是打情骂俏,还是先回房吧。回房关好门窗,别闹太大动静,就算搞出小慕容来,也没人知道……”他还没说完,钟离雪上来就是一脚。刘珙赶紧躲开。几人哄堂大笑。 钟离雪愤愤地一跺脚,道:“没一个好人!”羞红着脸跑开了。 慕容靖石看着钟离雪的背影,正想跟上去,刘珙却一把将他拉住,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了。张玄和康明雪也止住了笑容,同时叫住了正好路过的步孤鸣。 “怎么了?”慕容靖石看这情形,顿时心知是出事了。 刘珙沉吟了一会,道:“说了怕你不高兴,不说的话,又实在不合适。李重衣不见了!” “哦,嗯?”慕容靖石突然看向了刘珙,道:“什么意思,被点了穴,还有那么重的病,他还能跑了?” 张玄道:“不仅跑了,而且还跑的连痕迹都没有!” 没有痕迹? 慕容靖石心里头登时咯噔一下。没有痕迹的消失啊,这种情形实在是太熟悉了! 张玄道:“我们青鳞城的楚令主传讯给我们的时候,将你的事简略说了。我们也怀疑这事跟当初穆令主的事有所关联,所以才特意告知你。” 慕容靖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有言语。 康明雪却道:“虽然未必就真的和穆令主的事情相关,但也足以说明,目前的密州仍不安稳。” 慕容靖石看向他,有点茫然。 张玄轻声说道:“那人在暗,咱们在明。你和钟离令主若是明目张胆地南下苏州,只怕他立刻就会知道……” 他还没说完,慕容靖石已经完全明白了,心里没来由地一塞。当初他暗中救下安庆宗和荣义郡主,被朝廷列为重犯之后亡命江湖也没有如此心塞;当初有人冒他名前往常山县刺杀颜杲卿,最终害死颜季明之后,他不为江湖所容,流浪天涯也没有如此心塞。 可是如今他真觉得心塞。想去找个大夫治治病,居然还得兜圈子才行! 这时,张玄道:“我马上飞鸽传书给楚令主,让他想办法请苏令主出山,前来密州。” 慕容靖石脸色一沉,兜这么大圈子,不是为了劝我声东击西?那你说话兜圈子做什么。 张玄没注意到他的脸色,仍旧说道:“密州虽然仍不安慰,但咱们都在密州,相互也好有照应。而且杨令主也快到了……” 他话还未说完,慕容靖石却已经懒得理他了,道:“还有其他事?没事我先走了!” 张玄被他打断了话,一时竟忘了要说什么。 刘珙见状,只好道:“确实有事……” 慕容靖石还是带着钟离雪出城了。 原因是杨翰要来了。 他倒不是怕杨翰,只是不想杨翰看见钟离雪。据张玄的描述,杨翰和钟离雪在十二楼学艺的时候,简直是青梅竹马。 要是他们还留在密州城,那不得迎来灾难? 所以,趁着大家都没注意,他留了封书信,便带着钟离雪走了。 两人商量着怎么去找苏洛言。按照慕容靖石的想法,既然有人暗中盯着,倒不如走一趟海路坐船南下。可是这个提议直接就被否决了,因为钟离雪不想坐船。 慕容靖石还没有将李重衣的事情告诉钟离雪,怕她担心。 最终,商量的结果是,骑马南下,不要马车。 不过,慕容靖石留下的书信里却写着俩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先去干掉史思明,然后再南下就医。 当张玄拿到留书,不由得叹了口气。 第二天,当杨翰赶到密州城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人还真的走了!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可以见一次面,他居然又晚了! 而张玄和刘珙等人也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城里少了两匹用了驮运的矮马! 杨翰想了想,还是留在密州休整,等候总坛的下一步指示。 慕容靖石和钟离雪一人一匹矮马,真正的高头大马早被正调入军队中,组建骑兵镇压安史之乱去了。 两个人兴致勃勃地朝着莒县的方向前进。 只要过了莒县,便入了沂州,再往西便是衮州、郓州、蒲州、滑州,再然后北上,便入了相州,也就是邺城。 这是所有人都以为的两个人的前进路线。 俩人也确实是朝着莒县去的,路上连弯都没转。 走了近一天,居然看见了有人家的村庄。不对啊,密州郡境内不是已经十室九空了么?密州城周围应该已经到处都是荒废的村庄啊。这村子里的人,都是哪里来的? 钟离雪没有注意到这些,问向慕容靖石:“怎么不走了?” 慕容靖石看了看天,还是决定进村。天要黑了,他倒是不介意野外露宿,只是不能委屈了钟离雪,毕竟她体内毒素未清理,身体定然很虚,特别是入夜微凉。 等进了村子,看着站在路边,愣愣看向他们的村民,慕容靖石心底的石头突然就放下了。这些人似乎是真的不会武功。 俩人来到问了路,来到了村正家,大致编了一下情况,便混来一顿饭,加上一夜安睡。 第二日一早起来,村正家准备好了吃食,正等着二人。 钟离雪一看桌上的粥和麦饼,不由得一愣 慕容靖石却是眉头一皱,问道:“你们村这么富有,这怕不是得一天吃三四顿饭了?” 那村正笑呵呵地道:“村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就这些粗茶淡饭,也是全村舍下来的。” 慕容靖石脸色一变,忽然拉住准备端碗的钟离雪,道:“咱们走!” 钟离雪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慕容靖石却一言不发,拉着人,径直便朝村外走去。 一路上碰上不少人,想拦住他们,但却又不敢出手。 出了村子,钟离雪终于可以问了。只听慕容靖石道:“这村子,还是有问题!” 钟离雪道:“何以见得?他们也没害咱们啊?” 慕容靖石道:“如今的密州郡哪里会这么富有?便是密州城内也不没有几人奢侈到一日三四顿饭!” 钟离雪一脸茫然:“所以呢?” 慕容靖石解释道:“他还说早饭是全村省下来的,这说明他们定是有所委托,如果不早点走,只怕一陷进去就不容易脱身。” 钟离雪了然,道:“既然如此,那你连行李都不拿是个什么意思?” 第三十九章 南行 后半夜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又悄悄回到了村子。正是那两个连行李都没拿,马都没牵的人。 钟离雪熟门熟路地就准备去取行李,还没开口让慕容靖石去牵马,却听慕容靖石“嘘”了一声,接着就被他搂住了腰,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腾空而起,落在了一个茅草屋顶上。 “怎么了?”钟离雪小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什么这么小心?” 慕容靖石轻声道:“咱们的行踪可能已经被暴露了。这些人,只怕不是寻常大唐百姓!” 钟离雪心中猛然一跳,道:“怎么可能?” 慕容靖石道:“咱们现在就在这间屋子的房顶,可是你能听见屋里的呼吸声么?” 钟离雪闭上了眼睛,小巧的耳朵微微动了动,然后睁开眼,道:“确实听不到!”她看向慕容靖石,小声道:“屋里是高手?” 慕容靖石道:“屋里没有人!” 钟离雪一愣,道:“你是在逗我玩?没人你让我听?” 慕容靖石却道:“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这个时候人不在屋里,岂不是说明了问题?” 钟离雪道:“未必吧,如果他是串门还没回来呢?” 慕容靖石不说话,又一手抱住她,一跃而起,落在了不远处的另一屋顶上。钟离雪心中乱跳,心想:你怕不是找借口占便宜吧?然后便听慕容靖石道:“你再听听?” 片刻之后,钟离雪摇摇头:“没声音,也没人?” 慕容靖石道:“现在你信了吧?” 钟离雪问道:“你怎么知道没人的?” 慕容靖石道:“我也很奇怪这里为什么没人住?白天明明看见了那么多人!” 钟离雪道:“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去拿行李,然后把马牵走,这里的事,咱们可没时间也不能管。” 慕容靖石点点头,伸手就搂住钟离雪的纤腰,脚下如风,朝村正家飞去。 再片刻后,两个人牵着马,静悄悄地离开村正家。 过了一会,村正家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身着戎装的男子缓步走了出来,看向两人渐趋模糊的身影,喃喃道:“慕容先生,这一次真的得罪了!还望你知道一切之后,见谅则个。” 一个女子静悄悄地走到他身后,缓声道:“夫君,夜深了,还是休息吧。慕容先生不是一般人,会原谅咱们的!” 男子回过头来,将女子一把抱住,柔声道:“阿云,无论如何我都不允许你再出事!” 策马狂奔了好一会,两个人终于停下来了。 翻身下马的慕容靖石心里头其实挺不是滋味的,到底还是让阿雪野外露宿了。但钟离雪却是满不在乎,甚至还有点小期待! 虽然以前也曾经野外露宿过,如今又确实是中了毒的病号,一路上也确实有过不少状况,但此时的她还是很兴奋的,简直兴奋的莫名其妙。 只不过没多久,她便觉得浑身开始发冷,原本一个夏夜,她竟然冷得浑身颤抖。 这是毒发了!野外稍微有点寒意,便能诱发这种不知名的毒。 慕容靖石没奈何,只好点燃一圈篝火,将她围住。然后他又在中间燃起一堆篝火,烧了好半天,又将那堆火移开。这时,慕容靖石才取出一条厚毯子来,盖在那堆火原本的位置,让钟离雪侧身躺下,又另取出一条毯子来盖在她身上。 此时的钟离雪仍然在不停地发抖。平时,她身上的毒不一定什么时候发作,但是入夜之后,只要不怎么动,就一定会轻微毒发。 这毒也是奇了,并不似其他剧毒一般,发作起来要人命。 这毒偶然发作,却是寒气诱发,只要保证暖和,毒气便能稳定。只是想要拔除它,又绝对不可能。 慕容靖石看着钟离雪听话地躺下,浑身扔在不停地颤抖,心中说不出到底是怜爱还是不忍。 他想了一会,还是出手,掌心抵住钟离雪后背,一股暖洋洋地真气朝着她体内缓缓灌输。 两匹矮马安安静静地守在一边,时不时地看向两人。 离他不远处,两个男子静静地生了火,烤了写肉,就着劣酒,慢慢吃着宵夜。 其中一个一边吃一边道:“你怎么每次都要阻止我杀了慕容靖石,难道他不是咱们的目标?” 边上那人道:“他的确是咱们的目标。但肖寒你也别忘了,我还有个身份,是不良人!” 这两个人正是肖寒和韩震。 肖寒问道:“你是不是不良人我不关心,我就想知道咱们的任务该怎么办?” 韩震毫不犹豫,道:“你杀不了他,况且你现在还不能杀他。” 肖寒不解地道:“且先不说这次的任务,就凭他慕容靖石放走安禄山的儿子,又前往常山县刺杀颜常山和颜季明,整个江湖早就人人得而诛之了。若不是颜平原留了心,只怕整个河北道当时就归了安禄山了!” 那韩震并不理会他说的,只是道:“这些未必全是他做的,起码我不信。” 肖寒“嘁”了一声,道:“就凭你是不良人,所以有不一样的情报?” 韩震看向他,目光慢慢变冷,道:“还凭我是红丸,能看到你们这些黑丸平时看不到的东西!” 翌日一大早,慕容靖石就被摇醒了。 两个人简单吃了点东西,骑上马一路朝着西南方向前进,竟是毫无阻力。 这么看起来,那村里的情况应该实属突发。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股势力掌控着那个原本可能已经荒废了的村子,但这一切跟他们没有关系。 两个人尽量地避开大路,却仍免不了沿着潍水向上游的方向而去。 慕容靖石和钟离雪一商量,还是将两匹马卖与了一个渡者,坐着船一路而行。 还没到渡口,两个人又催促着上了岸,准备买马南下,只是找了好大一圈子,竟然连匹驴都没有。无奈之下,俩人只好步行前进。 好在两个人都是心性豁达之人,并不以为意。只是如此一来,速度免不了慢了许多。 走过两个镇子后,终于买了辆驴车,钟离雪坐在驴车上,这才安安稳稳地休息休息,一下便进入了梦乡。慕容靖石催着拉车的毛驴,却又不敢挥鞭,生怕这是头倔驴,一鞭子打下去,惹出它的倔性,跑起来不知道停。 眼见天又要黑了,钟离雪也醒了。可是这头倔驴不知道犯了什么脾气,竟然不走了。 慕容靖石催促了半天,鞭子挥动地呼呼作响,可是倔驴却偏偏不为所动,一步也不挪。 钟离雪心想,这八成是饿了,要吃东西。于是她从驴车上取下早准备好的草叶子,递到了驴嘴边,可那倔驴却偏开了头。 钟离雪递了半天,那驴躲了半天。钟离雪终于忍无可忍,抢过慕容靖石手中的鞭子,狠狠一鞭子抽中了那驴的屁股。 倔驴一吃痛,倔劲陡然就起来了,不管不顾就往前跑。 钟离雪大笑着就跳上了车。却见慕容靖石十分紧张地紧紧拉住缰绳,看样子竟然是想将车停下。她还没想明白,整个车身便是一抖一斜,竟将她扔了下来。 钟离雪正诧异呢,却见慕容靖石一个鹞子翻身,半空中伸手往驴背上一点,然后落在了倔驴的前面。 那头驴,居然停住了! 钟离雪爬起来,揉着屁股问道:“你是个兽医?怎么知道驴身上的穴位?” 第四十章 诡案 夜已经深了,月色昏暗,一如这昏沉的大地。 一阵凉风吹过,张二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迷迷糊糊地走出了废旧的巷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也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在这个破废的巷子里睡着的,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又醒了。一切都是迷迷糊糊的。 迷糊的好像跟喝醉了似的。 好像……是多喝了几杯…… 张二狗这么想着,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正街。朝着自己家所在的牌坊又晃晃悠悠地走去,全然忘了,这个时辰,坊门早已关闭。 忽然,一个人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鬼?! 张二狗瞬间酒醒,正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凝神向前看去,突然倒吸了一口气。 一个人从大街的另一个方向朝着他走来,借着昏暗的月色,大约辨别出是一名女子。 女鬼?? 张二狗动也不敢动,直直地看着那名女子。眼见那女子越走越近,张二狗忽然觉得腹下一团火猛地燃烧起来。 只见月色下,那名女子浑身只着一片薄纱,曼妙的身躯在薄纱下展露无疑。 张二狗双眼忍不住开始上下打量着这个月下美人,心也开始砰砰砰乱跳起来,有什么东西正在悸动。 那轻纱美人面带着微笑,如桃面含春,看得张二狗又醉了;朱唇微启,似银铃轻触,悦耳的声音缓缓响起:“张公子,来呀!” 仿佛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张二狗但觉耳边充满了这美妙的仙音。他忍不住开始环顾四周,却见周围不知何时起慢慢地有了雾气,伸出手来,也看不见五指。 他猛地看向那轻纱美人,但见那美人不知何时背向了他,纤腰扭动,缥缈而行,回首探时,纤媚一笑。 他顿时大急,赶紧朝着那轻纱美人追去。 这时,周围的雾气开始慢慢淡去。一个个不着片褛的妙龄女子不知何时从雾气中钻了出来,一个个努力地朝着张二狗围去。 “来嘛,张公子!” “张公子,到妾这里来!” “张公子,奴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张公子,来嘛,快来嘛!” “张公子,快来呀!” …… 张……张公子?是在说我? 张二狗忽然觉得整个人生都敞亮了! 周围这些女子,都是他的?! 他嘴角一咧,喜笑颜开,满面春风地伸出手去,想要左拥右抱,这些美人可都是自己送上来的! 他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 他再伸手,仍是抓了个空!眼前的美人扭动着诱人的身躯,娇笑着微嗔着朝他面前挤来,可是他却什么都抓不到! 张二狗顿时心里大急,然后猛然间大骇! 真的是女鬼! 鬼!! 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却见那原本应该已经转过身去的轻纱美人忽然飘到了他面前,纤纤葱根划上了他的脖子。 张二狗连忙看向那张动人心魄的脸,但见那双含春美目刹那间冷了下来,仿佛沾惹了九幽寒霜一般。那女子朱唇再启,原本动人心弦的声音,此时听起来也仿佛来自于九幽地域:“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说完,葱根般白嫩手指上,修长的指甲慢慢划开张二狗的脖子。 张二狗只觉瞬间血都凉了。不出片刻,求生欲一起,恶胆陡然一生,便要抬手当胸推开那女子。岂料他双手方微动,那女子却似已然知晓,冷笑道:“好龌龊的念头!”跟着,他便觉双臂一麻,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 慕容靖石和钟离雪终于还是到了莒县,虽然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比方说:赶驴驴不走;抽驴驴乱跑;给驴点穴,结果差点把驴弄死;想用内力将驴麻掉吧,一不小心真将驴弄死了;烤了些驴肉吧,某个姑娘自称是病号,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坚决不背肉,某个无可奈何的家伙只好舍弃了一大堆肉,只带走一小部分。 没错,这两位将驴杀了…… 而且驴死的憋屈…… 没见着刀,居然就这么死了! 这两个无良的家伙杀了驴,然后割了肉,全都烤了,然后每个部位的烤肉都尝过,包括脖子、胸脯、大腿、脊背还有脑袋,然后将好吃的打包带走,不好吃的全扔了。他们觉得下一个镇子应该很快就到了。 可是没过多久,两个人又回来了,将所有烤肉都打包,用那头倔驴生前拉的那辆车载了,两个人合力推着走。 不是他们两个人变馋了,而是路上遇到太多困苦潦倒。他们将肉几乎全部分出去了。 两个活菩萨就这么一路向前,过了不知多少个镇,终于买了马。 两个骑士骑了一阵子马,又觉得骑马确实不如坐车,然后又买了辆马车,将三匹马都编入进去。 但是三匹力量和速度都不一样的马,又没有经过调教,所以不能同步。原本两人想着,三匹马拉两个人,怎么也是飞起来的速度,可惜到最后被现实打败了。 他们到莒县的时间已经比计划的晚了两天。 当傍晚他们到了莒县的时候,沿街小客栈小酒肆没有一家接待他们的。 最终,钟离雪强行敲开一家客栈的大门,和慕容靖石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这才明白,好好一个莒县,竟然发生了离奇命案。 钟离雪一下就来了几分精神一个劲地问。最终,连脾气最好的人也被他问烦了。 原来,大清早赶着上集市上占地方摆摊的人,在主街正中心发现了张二狗的尸体。 脖子上有些许伤痕,却又似乎是什么动物咬出来;面带微笑,笑中又含着几分戾气。 便是这奇怪的笑容和戾气,让人真觉得厌烦。 好好一个莒县,被这个戾气搅扰了,人人自危。 仵作们为了县太爷能安抚人心,谎称张二狗是夜里喝酒喝死了。大夫们多作饮酒歌,并告诫每一个来治病的患者,要多锻炼少喝酒。 一时之间,整个莒县陷入了奇怪的氛围。 慕容靖石听了这些,并不以为意,反正莒县只是他路程中的一站。 不过,钟离雪倒是表现的很热心,这一会的时间,她已经听完好几个版本的故事经过了。 比方说,有人说这个张二狗是喝醉了,碰上了狐仙和狼妖打架。最后精疲力尽的狼妖正好遇见张二狗,二话没说,就将他咬死,夺取原本属于他的那份活人生机。最终狐仙和狼妖打着架离开了。 好苦逼的张二狗啊!好苦逼且弱鸡的狼妖啊! 还有人说,这个张二狗是被西方来的景教教徒所描述的一种怪物咬伤的,只是这种怪物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嗜血如命。 可是张二狗虽然脖子上有伤,可是并没有失血过多的迹象。 还有人说,这张二狗脖子上的伤,也没那么复杂,一定是碰上了哮天犬,被哮天犬咬的…… 反正说来说去,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样的案子正常。 当钟离雪听够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顺序,坐到慕容靖石旁边的时候,顿时叫了起来:“慕容,你怎么都不点菜?”慕容靖石指了指大厅的角落,一言不发。 钟离雪顺着方向看去,但见那里有一个黑衣女子,正单独坐着,桌上却没什么饭食,只有一堆竹简。 “苏姐姐!” 第四十一章 犹记汤诀 慕容靖石心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他赶紧问道:“我记得你那天说,你认识苏洛言的时候是六岁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能记得这么清楚?真不用确定一下?” 钟离雪犹豫了一下,道:“确实不能太确定……”她又看向那个黑衣女子,道:“但是她身上有苏姐姐的味道。” 慕容靖石闻言一愣,然后很用力地嗅了一下,一本正经地道:“什么味道?我怎么闻不出来?” 钟离雪俏脸一红,嗔道:“你正经一点,我是说那种气质!”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确实气质不一般,不然我也不会注意到她。淡雅、闲适,身外无物,原来当初的苏洛言是这么一个人!” 钟离雪扭头看向他,正正经经地道:“你别动心思!苏姐姐可是嫁了人的!” 慕容靖石却道:“你的苏姐姐怕是个仙人,眼前这个,倒是凡人。”他说着,又道:“莒县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县令定然在紧锣密鼓地调查此案。此时又已入夜,城中百姓也定然不敢在街上逗留。她却一直在这里翻竹简……” 钟离雪听得心里一惊,脱口而出:“竹简?” 慕容靖石看向她,道:“你也发现不对了?” 钟离雪看着慕容靖石,满脸尽是惊讶,道:“那可能不是竹简……” 慕容靖石摇头,道:“不可能,那么明显的竹简,离的也不远,不可能看错的。” 他二人这边说着,那女子突然站起身来,拿着手中的“竹简”走了过来,一脸严肃地道:“我手中的确是竹简,但也可以说不是竹简。不过——”她话锋突转,面容冷淡,声如寒霜,“这跟你们两个有什么关系?”她说完,转身就走,完全不打算理会二人。 慕容靖石尴尬不已,又不好辩解。 钟离雪却突然站起身来,冲着那黑衣女子急道:“一升半夏入此方,参桂姜甘各一两。斗水煮成三升取,平却虚冷气绵长!” 那女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看向钟离雪,眼中透露出几分不可思议。她问道:“你怎么会背这备急方里的七气汤诀?” 慕容靖石被钟离雪吓一跳,再看那女子反应,顿时有些迷茫,还没反应过来,却见钟离雪突然浑身一颤,道:“我若说我也是学医的,姐姐信么?” 那女子看了看她,摇头道:“这备急方是我药王一脉的典籍,民间也有流传,但你这几句,却是当年先师改过的,送与一个小妹妹调气顺气所用。” 钟离雪听到此处,眼中已然含泪,道:“那小妹妹自幼体弱,却又性格倔强,时时虚冷上气,却又不肯与人说。一次病发时,被一个姓苏的姐姐发现了,带去了药王殿。” 那女子眉头皱了皱,道:“先师与她诊治后,曾与我说过,那小妹妹并不是寻常的虚冷上气,她的病根乃是胎里带的,无法根治。我那是曾苦苦哀求,先师为安慰我心,便改了这个歌诀。” 她说着,双目中也隐隐泛光,道:“后来我随先师入世治病救人,方才知道,那歌诀其实并不能将她根治,但以此方调养,却可稍稍延她寿命。”她的目光渐趋暗淡,“可惜我一生研究医术,继承了‘药王’之号,却仍不可救她。当我学成去找她时,她却已经不在了!” 钟离雪的泪水已经止不住了,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其实,那个小妹妹早就好了。她一直坚信苏姐姐不会骗她,所以她一直坚持熬药吃药,一直坚持练功调气。直到后来,她成了一楼令主,却得知苏姐姐已经弃职而去,十二楼令主无一得知踪迹。” 那女子看向她,沉默了半响,试探着喊道:“雪雪!” 钟离雪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扑了过去,紧紧抱住那女子:“苏姐姐,我好想你!” 那女子愣了一下,柔声问道:“你应该叫我什么?” 钟离雪眼中含泪,却是笑道:“小洛姐姐!” 黑衣女子苏洛言,此时泪水也如决堤,伸过手来抱住了钟离雪,道:“雪雪,真的是你!这么多年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看着姐妹俩深情相拥,喜极而泣,慕容靖石极其想保持沉默,不过他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几声。 于是他也不合时宜地道:“二位,咱们是不是边吃边聊,叙旧哪能没有酒呢?” 苏洛言心思敏捷,听到这话,便想起还有一人,赶紧松开钟离雪,擦了擦眼泪,揶揄道:“雪雪,你是不是得给姐姐好好介绍一下?” 慕容靖石笑了笑,钟离雪脸也红了,小声道:“他是慕容,我们……我们没什么……” 苏洛言却笑了:“那就是有什么了?”她脸色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冲慕容靖石道:“老实交代!你们都到哪一步了?” 钟离雪脸更红了。慕容靖石愣住了,这姑娘脸色转的也太快了,这可比翻书快多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却见苏洛言突然眉眼一弯,又是一笑,道:“我家雪雪可是宝贝,你可不能欺负她。不然的话,她娘家人可不依哟!” 钟离雪羞得直跺脚,慕容靖石赶紧答到:“不可能欺负她,欺负谁也不能欺负她!”他话锋一转,赶紧又道:“要不,咱们坐下边吃边说?” 苏洛言拉着钟离雪赶紧坐下。慕容靖石也点了些吃的,吩咐快些上,又要点酒,却被苏洛言拦住。 苏洛言道:“这几日恐怕莒县不安宁,饮酒多了会误事!” 慕容靖石瞬间知道了她的意思,钟离雪也道:“小洛姐姐,你是不是想查这个案子?” 苏洛言道:“不是我想查,是我已经不得不查了!” 眼见钟离雪还想问,慕容靖石赶紧打断道:“苏令主,青鳞城的人告诉我说,你在苏州,而且已经嫁人了。可是你为何会出现在莒县?” 苏洛言顿了一下,道:“如果我说我是来寻夫的,怕是要惹慕容先生笑话了。” 慕容靖石一愣,还没说什么,钟离雪却“腾”地一下又起来了,道:“如此男人,留他作甚!小洛姐姐,等找到他,你就跟他离合算了!放心,我帮你……”她正说着,却被一脸惊呆的慕容靖石蹦起来摁了下去,一屁股又坐在了席上,忽然间就好像醒悟了一般,朝着苏洛言歉声道:“对不起啊,小洛姐姐……” 苏洛言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其实,也怨不得他,他也不想如此。” 慕容靖石奇道:“他若真不想,为何要躲着你?” 苏洛言却道:“他不是躲着我,他是躲着朝廷!” 慕容靖石心中一跳,问道:“如今叛乱未熄,天下未定,就算躲着朝廷,也不至于不敢露头吧?” 苏洛言点头道:“这点到让慕容先生说对了,他的罪,确实不能露头!” 慕容靖石问道:“莫非他还犯了谋逆之罪?” 苏洛言看向慕容靖石,道:“不知先生可知邢绶?” 慕容靖石“呀”了一声,脱口而出:“你是说邢绶邢师旷?他是你夫君?” 钟离雪一脸茫然,问道:“邢师旷是谁?” 慕容靖石道:“永王之乱时,被判了谋逆,定了死罪的人!” 第四十二章 又见诡案 大唐永王李璘,太上皇第十六子。据说幼时被其兄长,也就是后来在灵武继位的皇上抚养长大。开元年间,受封永王,遥领荆州大都督,又加任开府仪同三司,恩宠一时无边。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在范阳造反。 第二年,也就是至德元年,李璘进山南东路、岭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节度使,江陵郡大都督,坐镇江陵。其间,李璘广招贤士,扩军买马。 但他却又并不北上破贼,而是选择了东巡,意图占据江东。后事迹败露,至德二年兵败身死。 …… 钟离雪慢慢听完,感叹道:“若是他没有谋反该多好啊!” 慕容靖石却道:“怎么,邢师旷也是被永王征召去的么?” 苏洛言叹了口气,说道:“当初永王广招贤才,说是为了呼应皇上,共击叛军。而且还有青莲居士相邀,我便同意让他去了。可谁知——” “谁知永王想要的是割据江东,自立为帝,”慕容靖石接口道:“他想效仿当年司马睿,可惜当年永嘉南渡是因为八王之乱后,中原过分空虚。而如今,叛军虽然搅乱了中原,但只要朝廷站稳脚跟,便可反击平叛!” 苏洛言又叹了口气:“可惜他们没有一个看出来的。兵败之后,大部分人都被判了流放,比方说青莲先生。可是我夫君却偏偏被判了斩监候!” “什么?”钟离雪惊呼。慕容靖石道:“这确实没有道理,当初我听说邢绶名字的时候,便是听人说他是谋逆嫌犯,被判斩监候,畏罪潜逃了。现在想想,这个斩监候的判罚完全没有道理!” 慕容靖石又道:“据说他是至德二年被判斩监候,同年便越狱消失了。” 苏洛言道:“所以,自打我知道这个消息以来,便北上寻找他的踪迹。” 慕容靖石道:“恕我直言,你想要找他的踪迹,为何会来这莒县?” 苏洛言摇头道:“我听人说,他往东方来了,所以我便选择来这齐鲁之地先找找。我这一路走来,处处施诊,只盼能为他祈福。可是今日我来这莒县,却发现这里发生了离奇命案,我担心是有人别有用心,所以想留下来查查。” 慕容靖石还没说什么,钟离雪道:“小洛姐姐,我帮你!” 慕容靖石心中呼喊着:你逞什么能?不知道自己还中着毒?不记得还要去苏州找苏洛言解……诶,不对啊,苏洛言已经在眼前了……那就是说,不用辛辛苦苦往苏州跑了! 他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听得屋外起风了。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均意识到:夜已深了。 原本入夜之后,酒肆掌柜已经打烊了,但没奈何钟离雪出手大方,扔过来的不是乾元通宝也不是乾元重宝,而是十足的赤金。他便喜笑颜开的任由这三人仍旧占据一桌,点着一盏灯,“畅快夜谈”。 莒县乱不乱,这三人出不出事,他也管不了。只要这金子正就行了! 其实这金子来路也不正,是钟离雪沿途打劫富户来的。 掌柜自去休息了。三人便夜谈到了深夜,聊的投机,便忘了时辰。 …… 后半夜的莒县突然变得寒意四起。 李大牛被这寒风一吹,浑身便是一抖,接着便清醒了不少。 他心中懊悔,早知道就不该喝那么多了,喝多了真误事,一醉就耽误了回家,坊门都关上了。 他正想着,是不是掏点钱,说上几句好话,让坊正帮帮忙,通融一下。 这时,一个黑影从他眼前倏尔闪过。 李大牛吓了一跳,凝神向前看去,但见一个人从大街的另一个方向朝着他走来,月色之下,辨别出是一名女子。 李大牛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离开,却见那女子越走越近,竟是勾起了李大牛腹下一团火来。 只见月色下,那名女子浑身只着一片薄纱,诱人的身躯在薄纱下展露无疑。 李大牛双眼忍不住开始上下打量着这个月下美人,心也开始砰砰砰乱跳起来,恨不得当时就将美人抱走。 那轻纱美人如桃面含春,朱唇微启,声如银铃,缓缓响起:“李公子,来呀!” 李大牛何曾听过这美妙的仙音,一时间醉了。他痴痴地看着那美人,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那美人慢慢背向了他。但见她纤腰扭动,曼妙无双,缥缈而行,似舞灵巧,回首探时,流目盼兮。 眼见美人越走越远,他顿时大急,赶紧朝着那轻纱美人急急追去。 这时,周围突然出现一个个不着片褛的妙龄女子朝着李大牛围去。 “来嘛,李公子!” “李公子,来嘛,难道你不想奴了么?” “李公子,奴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李公子,来嘛,快来嘛!” “李公子,快来呀!” …… 李公子?莫不是在说我? 李大牛忽然觉得这辈子没白活。 他裂开嘴,笑的开心极了,满面春风地伸出手去,想要享受这齐人之福。 然而他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 他再伸手,仍是抓了个空! 李大牛猛然间大骇!这莫非就是昨夜里害死张二狗的女鬼! 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却见那原本应该已经远去的轻纱美人忽然飘到了他面前,白皙的手指轻轻在他的脖子划过。 …… “你这恶妇,胆敢伤人性命!”一声清叱响起,跟着便是一道道银光闪过。 那只着薄纱的女子吓了一跳,不敢恋战,一个纵身,便消失不见了。她原本脚下所站之处,霎时钉上了几枚银针。 慕容靖石看的目瞪口呆终于明白钟离雪和苏洛言说这东西不是竹简指的是什么意思。 他真是平生第一次见有人拿竹简当暗器筒子用的! 他正惊讶着,身边两位仙女早已跃出,几步就到了那薄衫女子原来站的地方。他也赶紧跟去。 钟离雪问道:“怎么样,慕容,看出什么了没有?” 慕容靖石蹲了下去,细细查看起伤口来,半响道:“这伤口,跟猫挠的似的,怎会伤人性命?莫不是她没来得及杀人?” 苏洛言也俯下身来,翻了翻李大牛的脖子,皱着眉头道:“的确不应该。”她又抬起头来,环顾四周,道:“按理说,昨夜已经有人遇害了,他应该十分警觉才是,怎么也会着了道?” 钟离雪道:“也许这人是个粗人,知道有危险,却并不放在心上呢?” 苏洛言鼻子微动,朝空中嗅了嗅,问向慕容靖石:“慕容先生,你可曾闻到什么味道?” 慕容靖石闻言,也嗅了嗅,然后一阵恍惚,苏洛言赶紧掏出一枚丹药塞到他嘴里,道:“怎么样?” 慕容靖石稳了稳心神,道:“好厉害的幻药,怪不得他们会着了道!” 钟离雪有点迷茫:“为什么我和小洛姐姐没有反应?” 苏洛言也有些奇怪,道:“我常年炼药熬药,不为这幻药所惑也属正常。雪雪你怎么也没事?” 三人正疑惑中,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由齐齐看去。 一个身着官服之人,领着身后一群公门中人气喘吁吁地冲着他们围了过来。 那领头之人朝着他们怒道:“大胆恶贼,竟敢在莒县行凶!还不快快束手就缚!” 第四十三章 以身涉案 钟离雪小声问道:“咱们怎么办?” 慕容靖石站起身来,后退一步,沉稳而又坚定地道:“跑!” 然而同样站起身来的苏洛言却突然往前一步。 慕容靖石吓了一跳,正在想要不要提醒她方向错了,却忽然听到她传音入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愣了一瞬,然后也上前一步。钟离雪见状,也跟上一步。 那县尉冷笑着吩咐人将他们绑了,然后心满意足地押着三人回衙。 待到了衙门,又将三人分了男女牢营单独关了。 慕容靖石安安静静地等着,等到所有衙役都离开了牢房,他只轻轻一挣,绳索便断了。然后他便扯开牢笼锁链。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这样子,是得不到虎子了。 他一路朝着钟离雪和苏洛言的牢房找去。 此时的钟离雪正悄悄对苏洛言道:“小洛姐姐,咱们背靠背,我先帮你解开,然后你再帮我解……”她话还没说完,便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洛言抖落身上的绳子,指间夹着一柄小巧的刀,似是一种飞刀。 苏洛言指间如同有蝴蝶飞舞,又划断了钟离雪身上的绳子,道:“看来随身带着这玩意确实有好处!” 钟离雪道:“小洛姐姐,原来你练的是暗器功夫啊!” 苏洛言点点头,道:“我虽然练暗器,可这刀却是实实在在的救人的刀。罢了,这医术上的事情,你也不懂。” 钟离雪闻言也不恼,反而觉得甚有道理,于是转开话题,问道:“小洛姐姐,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苏洛言道:“这个县尉怕是有问题,这是不知慕容先生看出来没有。” 钟离雪莫名自豪地道:“他肯定能看出来!之前在即墨和密州,很多我没看出来的事情,他都能看出来,这次肯定也不会例外!”然后她又一脸懵懵地问道:“不过,小洛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看出什么了?” 苏洛言无奈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觉得这种诡异的案子,平常不会武功的人会往上凑么?” 钟离雪老老实实地答道:“不会,他们会害怕吧?” 苏洛言道:“是啊,他们会害怕。如果人多的话,内心的恐惧或许会因为人多而衰减,但绝不会消失。” 钟离雪若有所悟:“原来如此。他们居然敢在今夜发生诡案的时候气势汹汹地出来围咱们,果然有问题!” 苏洛言看向她,道:“其实,第一疑点并不是这个。试想一下,咱们不过才找到凶案现场,他们怎么那么快就到了?第二点,他们既然把咱们当凶手,以这案子的诡异程度,他们竟还敢围上来,未免太不合常理” 钟离雪恍然大悟,道:“你是说,这是他们监守自盗?” 苏洛言没好气地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道:“监守自盗这四个字是谁教你的,能用在这里地方么?”她看着露出委屈撒娇表情的钟离雪,摇了摇头,宠溺地笑道:“有这么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通风报信,而且很有可能是凶手的同伙。不过,也有可能这县尉也是凶手的同伙。” 钟离雪了然,道:“难怪你说要入虎穴。不过,这虎穴对于咱们来说,岂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那你倒是走走看?”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牢房外门传了进来。跟着牢房大门便被打开。 那县尉在两名狱吏的陪同下缓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俩人脚下的绳索,冷哼一声道:“我倒小看了二位,区区女子竟然还有如此手段!” 苏洛言看着进来的三人,将钟离雪护在身后,道:“是何人通风报信?污蔑我们是凶手?” 县尉看着她,眼中忽然露出一阵惋惜的神色,道:“卿本佳人,何苦伤人性命!” 苏洛言摇摇头,道:“君非良吏,竟然诬我清白!” 县尉失望地道:“被我当场拿获,还敢狡辩?县令大人亲自去审问你们那名同伙去了,待他一招供,看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钟离雪在苏洛言身后道:“原来你们根本没证据啊,是不是想酷刑逼供啊?” 那县尉脸色变了变,道:“对付你们,我用不着酷刑。” 他这边说着,牢房的门再次被打开。一个男子倏然闯入,飞身上来,一指便点中了他。旁边两名狱吏还没反应过来,也被纷纷点中。 慕容靖石定住了三人,然后从容不迫地走到苏洛言身前,道:“既然怀疑他,那咱们不妨审审他?” 钟离雪满脸喜色。 苏洛言还没说话,却听那县尉冷笑道:“你这贼子,难道不觉得手指发麻?”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接着便觉一阵阵乏力。他扭头看向那县尉,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洛言和钟离雪赶紧扶住慕容靖石,苏洛言伸手探住慕容靖石手腕寸关,接着眉头便是一皱,赶紧拿出一枚药丸塞入慕容靖石嘴里。 那县尉一愣,道:“你怎么有解药?” 苏洛言站起来,看向他的眼神慢慢严肃冷峻起来,问道:“你这手段从哪里学的?是不是一位姓章的女子教的?” 县尉道:“落在你手中,如何处置悉听尊便,但我师门规矩甚严,绝不可能透露师尊姓名!” 苏洛言冷笑一声,道:“师门规矩甚严?不可透露姓名?只怕是你那位师父不敢露面吧?” 县尉愠怒,还没作声,牢房外门便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哈,原来是苏师姐大驾光临!”一个女子推门而入,“苏师姐,你看你来了也不通知一声!” 苏洛言看着她,平稳的声音中暗藏怒火:“章若颜!原来你躲在了这里!” 那章若颜却道:“师父他老人家曾经说过,学成千金要术,应当埋名民间,造福百姓。我也只不过是按照他老人家的吩咐行事而已,何谈躲起来?” 苏洛言冷冷地道:“真是好借口,原来这些年你都是这么欺骗自己的么?可惜师父和顾师兄,还有崔师弟的在天之灵看着你呢!” 章若颜脸色也变了,道:“这么多年来,你竟然还认为当初是我做的!” 苏洛言声音颤抖,极忍怒火,道:“那种毒药,整个药王殿除了师父的亲传弟子,还有谁懂得配制?除了你,还能有谁?” 章若颜怒喝道:“你也知道那是毒药!你也知道那是师父亲自研究出来的!你也知道我们兄弟姐妹四个都懂得药性!那你怎么不想想,那毒药也不能让人当场毙命,他们怎么会被我毒杀?他们不会自配解药么?况且若是我下毒,为何偏偏毒死他们三个?把你毒死了,这药王之号不是只有我来继承了?” 苏洛言冷笑着道:“强词夺理!当时我已得药王之号,若是连我都死了,药王殿的众人谁不会怀疑你?”她说着,手中那柄小刀倏然飞出,喝道:“多说无益,咱们手上见真章!”合身便扑向章若颜。 章若颜神色一凛,躲过一刀,举掌相迎。 钟离雪和慕容靖石看着扑上去的苏洛言,心中均道:“你不是玩暗器的么?怎么上手了?” 第四十四章 药王之祸 苏洛言双掌翻飞,似凤展鹤翔;章若颜身法精妙,如蝶舞莺飞。两人原本就同属药王一脉,武功并无二致,此时打斗起来,对对方的路数简直心知肚明。 慕容靖石吃过药丸,这时身体已经恢复,再向苏章二人看去时,但觉一片眼花缭乱。 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看了,起身走到那县尉身边,道:“我觉得这案子算是结了,你说呢?” 那县尉偏过头去,不理会他。 钟离雪也凑了上来,道:“没想到我还真说中了!” 慕容靖石扫了一眼打斗中的二人,然后赶紧转移目光,道:“你可以什么都不说,我也什么都不想问。等苏……苏神医将那个女人拿下,一切就都明白了!” 章若颜荡开一掌,心神烦躁,怒喝道:“姓苏的,老娘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再纠缠不清,我可真不客气了!” 苏洛言冷笑道:“你大可以不客气!”说罢,手上招式更加犀利了。 慕容靖石突然冲二人喊道:“就算当年药王殿的事不是她做的,那这两日莒县的诡案肯定跟她脱不开干系!” 章若颜一愣。苏洛言闻得这句话,心中略沉,一掌狠狠朝着章若颜肩膀拍去。章若颜一个恍惚间,狼狈躲开,冲着慕容靖石怒喊道:“休要胡言乱语!老娘没做过!”说话间又躲开苏洛言一掌。 苏洛言出手越来越狠,大约也是知道章若颜武功并不低于自己。再加上这几年自从嫁人之后,她早已疏于练武,只怕稍稍犹豫,便会被章若颜反扑。是故她一出手便不给章若颜机会。 章若颜也知她心思,但被抢了先手,一时半会有没有好办法,只好一步一步地接招。原本她的打算是,撑过几合,待苏洛言疲乏了,便正好反击。可是她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慕容靖石这张嘴。 这张嘴才一张,便让章若颜的心思乱了那么一瞬。 便是这么一瞬,章若颜便更加被动了。 这时候,那县尉终于忍不住了,道:“这案子,真不是师尊做的!” 慕容靖石看着他,仿佛想从他脸色看出花来,道:“那你说说,这案子到底是谁做的?” 县尉闭上了眼睛,神色痛苦地道:“我不能说!” 章若颜一边躲闪格挡,一边耳听得这边动静,心中不由更加焦急,奈何苏洛言招招紧逼,一时半会又摆脱不开。 苏洛言渐觉内力不支,她心中不免也有些焦急了。 钟离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凑到慕容靖石耳边,道:“要不,我上去帮帮忙?” 慕容靖石也看出苏洛言的状况,便道:“好吧,小心她的毒药!” 便在这时,一道寒芒突然朝着苏洛言急飞而去,势如闪电。 苏洛言吓了一跳,赶紧躲闪,岂料还是慢了半拍,一缕秀发随风而落。 电光石火之间,章若颜赶紧闪身到哪县尉身边,一把拉住他就跑。 苏洛言看向那寒光所来方向,心中惊骇莫名。钟离雪赶紧上前问道:“小洛姐姐,你没事吧?” 慕容靖石看向那寒光所来方向,心中也是惊骇莫名。他不动声色都走向那道寒芒消失的方向,片刻后寻出一枚飞刀。 他双指捻着那柄飞刀聚起来,心中仿佛是巨浪翻滚。闪电飞刀,艮佩一脉的绝学啊!难道是风灵越?他不是去渤海国么?这事怎么还跟他扯上关系了? 他环顾了一下昏暗的四周,然后放弃了寻找踪迹。 苏洛言和钟离雪的牢房原本就不大。 苏洛言与章若颜打斗之时,已将那扇门打了个稀巴烂,就连周围的墙上也尽是破洞,飞刀从哪里冒出来的都有可能。而且没有人会等你真正去查。 眼看再留在这无意义,慕容靖石道:“咱们还是追吧!” 这时,一个身着县令官服之人领着一大群人堵了过来。 慕容靖石无奈地道:“来的还真是时候!” 那县令喝道:“原来你们都在!来人,将他们拿下,压入大牢!” 慕容靖石目瞪口呆地看了一眼这个千疮百孔的牢房,然后问道:“要不要出手?” 却见下一个瞬间,眼前这群人忽然纷纷倒地。 慕容靖石看向苏洛言,道:“好手段!” 三人出了大牢,回到客栈,收拾了东西,便连夜翻出城外。 正如三人所料,第二日一大早,清醒过来的县令便着令四处搜查三人踪迹。只是三人料漏的是,那县尉也在领人搜查。 在莒县之外的一个村子里借宿了一晚,好好休息了一番。苏洛言和钟离雪也好好诉了诉姐妹情谊。 午饭时,慕容靖石出村打了几只野鸡,带回来交于屋子主人做了,三人单独开了一桌,吃的好不快活,片刻便消灭了一只。 慕容靖石突然道:“咱们聊聊呗!” 苏洛言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道:“你想知道什么?” 慕容靖石心中大爽,和聪明人聊天就是舒服!他吐出一块鸡脖骨头,道:“药王殿当初发生了什么?还有,昨夜那幻药到底是什么?” 苏洛言道:“那幻药,本是我药王殿不传之秘,只有亲传弟子才懂得配置,名字叫做‘一宿媚’,最能勾起一个男人最基本的欲望,并将之放大。” 她这边说着,那边默默吃着另一个鸡腿的钟离雪却突然俏脸一红。 “至于药王殿当初发生的事情,”苏洛言放下了鸡腿骨头,“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无非就是章若颜投毒,将老药王和白师兄林师弟全部害死。老药王的独生女也因此下落不明。”她说着,又拿起一块鸡翅。 慕容靖石赶紧拿起另一块鸡翅,开玩笑,这女人战斗力真强,要不是他突然挑起话题,只怕这一会,这两块鸡翅都没了。 刚刚啃完鸡腿的钟离雪崛起了嘴。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聊着天还吃那么快! 苏洛言一边啃着鸡翅,一边道:“当年事发之后,我便一直追杀章若颜,可是屡次被她逃脱。后来有一次我重伤了她,可是我以为她已经死了,以为已经替师父和师兄师弟报了仇。于是便安安心心地嫁人了。可是谁知道她不仅没有死,还收了徒弟,开开心心地活着。更重要的是,她竟然还敢拿师父教的东西去害别人!简直不可忍受!” 安安静静啃着鸡屁股的钟离雪和啃完鸡翅开始啃鸡头的慕容靖石突然听得“咔嚓”一声,不由得齐齐抖了抖身子。 钟离雪看了看苏洛言手中掰断的还没吃完的鸡翅,弱弱地道:“小洛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吃鸡翅?” 苏洛言回过神来,一头雾水地看向钟离雪。 …… 三人消灭了两只鸡,心满意足地打了饱嗝。 钟离雪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决定运动一下。于是她便去还碗了。 慕容靖石趴在桌上,苏洛言也以手撑头。二人实在不想动了。 可是,没过片刻,却听钟离雪一声惊呼:“慕容,小洛姐姐,你们快来啊!” 第四十五章 祸来 慕容靖石和苏洛言二人闻言,赶紧一跃而起,冲出了屋外。但见庭院里、厨房里各躺着一人,正是这家屋子的男女主人。 慕容靖石眉头紧皱,苏洛言瞳孔收缩。 两具尸体似乎早已僵硬,并且呈现出乌黑色。 好烈的剧毒! 慕容靖石和苏洛言对视一眼,道:“冲着咱们来的!” 苏洛言也咬牙切齿地道:“可是他们却杀了不相干的人!不仅违背了药王殿的宗旨,更视他人生命于无物!” 慕容靖石道:“可惜他们在暗,咱们在明。” 苏洛言却冷哼一声,道:“他们总有露面的时候。” 一旁的钟离雪却忽然道:“小洛姐姐,我……我感觉有点头晕……” 苏洛言大吃一惊,感觉扶住钟离雪,伸手便探上了她的寸关。 慕容靖石一阵懊恼,自碰到苏洛言以来,就一直没时间向她提起钟离雪身上的毒,以至于他竟然都给忘了! 此时钟离雪毒发,他才想起来,心都揪在了一起。 “怎么样了?”他问道 苏洛言的眉头渐渐紧锁起来,道:“这是什么病症,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慕容靖石道:“阿雪之前中了金铃教的毒!” 苏洛言闻言不由得瞪向他,声音有些微怒:“你怎么不早说!” 慕容靖石不敢争辩,只好小心问道:“能解么?” 苏洛言摇了摇头,道:“这毒已深了,我看不出是怎么配的,无法针对性的配出解药。” 慕容靖石心中一凉,道:“难道你也解不了她的毒么?” 苏洛言黯然摇头。 此时,毒性发作,慢慢虚弱的钟离雪却道:“我有阿莲姑娘给的药,还可缓解一时。” 苏洛言两眼一亮,赶紧道:“你快将那药给我看看!若是从中找出一丝线索,或许我还能配出解药!” 钟离雪虚弱地掏出小瓶子,倒出两粒药丸,递给苏洛言一粒。慕容靖石走到钟离雪身后,伸手搭在她后背,一股暖洋洋的真气便渡了过去。 苏洛言接过药丸,嗅了嗅,眉头皱的更紧了。 慕容靖石赶紧问道:“怎么?” 苏洛言看着他,道:“我大概知道是怎么配的了,可是如今这些药材,真的太难找了!”她将那枚药丸又还给钟离雪,道:“雪雪,你放心,我先配些药帮你缓解毒性,效果肯定比你手上的药丸更好。待我将配制解药的药材全部找齐,便可帮你拔除毒素!” 吃过一枚药丸,又被慕容靖石渡过内力,钟离雪慢慢恢复了一些。她看着苏洛言,道:“嗯,我等小洛姐姐把我治好,就像当年一样。只是眼下,咱们要解决掉这些恶徒,不能让他们再害人了!” 炎夏未去。 然夜凉如水,亦沁人心脾。 三人原本计划趁夜再回莒县。 因为三人既然已经离开莒县,以章若颜在莒县的经营,必然已经知晓。那她十有八九会毫无顾忌地再次趁夜杀人。若是他们三人突然杀回莒县,也许还能将她抓个正着。 可是眼下他们却走不了。 三人将房主夫妇的遗体并排放了,通知了村正。一大群人正热闹着。 钟离雪要杀回莒县,找章若颜报仇。 慕容靖石和苏洛言赶紧将她拦住。一来,她毒发体弱,不宜多动,苏洛言需留下照顾她,慕容靖石需留下来保护二女。二来,就算趁夜杀回莒县,章若颜也不一定会在今晚露面。 三人默默退出人群,二女回到了房间。慕容靖石则来到隔间,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因为他看到了别人没看到的东西。 那是在房主夫妇二人耳边的细微伤口。伤口不大,似乎是普通的划伤,但是慕容靖石却知道,那是闪电飞刀轻轻从耳边划过留下的伤口。 那么到底是谁杀了他们两个,到底是用毒还是飞刀上淬毒了? 风灵越的手段,应该没这么毒辣。 那么到底是谁,不仅会艮佩一脉的手法,还会制毒?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很困。 ??????????????? 莒县城外,一个少年人站在紧闭的城门口,嘴角微微一抬,道:“慕容靖石,你跑的倒快!我还没拿到乾佩,你便跑到天边,我也能追上你!” 他双脚一跺,一跃而起,轻巧地落在城头,然后看了一眼正好错开的两班巡卒,又是一跃,跳向了城内。 ??????????????? 沭水上游,一个男子正在岸边烤鱼,嘴里却道:“来了就给我滚过来!难道你们两个兔崽子还等我给你们抓鱼吃?” 他话音刚落,便见不远处飞快地奔来两人,齐齐拜倒,道:“见过令主!”赫然便是步孤鸣和张玄。 那男子道:“楼主让咱老楚来,是来帮那个慕容靖石的,不是给你们两个抓鱼的。你们眼馋也没用,想吃就自己抓去!” 张玄哈哈大笑道:“当然不敢劳烦令主!”说着,取下背上的包袱来,从中取出一根绑着勾的线来,往上面裹了点什么东西,然后内力一抖,便扔进了河里。 楚飞目瞪口呆地道:“老张,你还有这爱好?随身还带着鱼线?” 步孤鸣却道:“给我钓一条,匀你点酒。” ??????????????? 莒县的夜,还是一如既往的凉。 慕容靖石走在早已寂静了的街道上,听着周围的动静。 他坚信只见能吸引出章若颜,因为他的脸在来的时候已经变了,变得他自己都已经不认识了。 药王苏洛言的手艺,真厉害! 他就这么自信满满地走着。突然看到眼前不远处,一个女子婀娜多姿地朝他走来,声音仿佛九天仙乐:“慕容公子,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你了!” 他明白这是章若颜的幻象,并不理会,直接一掌拍了过去。岂料那女子扭动着身躯,竟然轻巧躲过了。 女子娇嗔道:“哎呀,公子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嫌弃妾身太丑了?没关系,你嫌弃妾身丑,妾身便换一张脸如何?”她说着,脸上眉眼一点点变换,瞬间便换了张脸。 慕容靖石嫌弃地“啐”了一口,又是一掌拍了过去。肖妍?不对,应该说是贺铃儿!骗我骗的好苦,先打了再说! 然而他掌势才到,那女子引身急退,脸上再次变幻,瞬间又换了张脸。 慕容靖石招式一起,便不再收手,一掌又一掌,逼得那女子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生生接了一掌。 慕容靖石内力一吐,一股沛然之气便撞入她体内。 但见她“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晃了几晃,颤抖着声音道:“慕容,你想杀我?为什么?” 慕容靖石赶紧看去,但见眼前摇摇欲坠的,赫然便是钟离雪! 他心中莫名大急,正要辩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钟离雪双目噙着泪,冲他喊道:“慕容靖石,我恨你!” 慕容靖石猛然间惊醒,才发现天光大亮。 还好,只是一场噩梦。 天已经亮透了。 下一个瞬间,他心中猛然咯噔一下,一跃而起,赶紧去敲钟离雪的房门,却半响无人应。 他心中焦急,一下撞开房门。却见屋内空空如也,不仅钟离雪,就连苏洛言也不见了。 第四十六章 风家手段吴家人 阳光照过浮丘脚下,惹得知了惊恐乱叫,躲在了树荫中。 清风拂过时,树枝微微摇头,似在埋怨风力不足,不够凉爽。 仍是夏日,日头仍辣。 慕容靖石抬头看了看浮丘山顶,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小卷绢布来展开,嘴上喃喃道:“大概就是这里了。这画的什么狗屁东西,要不标个定林寺,鬼知道往哪里找!”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绢布收好,心中又暗叹:“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败家子,这么好的绢布,怎么舍得往上面乱涂乱画,拿来换酒多好!” 他这么想着,抬脚就往山上走。 浮丘,又名浮来山,其上三峰,北为佛来峰,西为浮来峰,南为飞来峰。三峰鼎峙而又拱围相连。浮来山上有寺,名为定林寺,始建于晋时,乃是古刹宝地。 也不知留书的人是个什么路子,竟能一夜将人绑到这里。 慕容靖石内力充沛,脚下急速。眼见眼前便是古刹定林寺了。 这时,一道锐风破空而来! 慕容靖石瞳孔一缩,想也不想,脚下不变,腰力一转,身形诡异一变,正堪堪躲开了锐风。然后他脚下一顿,道:“风家的人,我来了!” 一道香风沁人,跟着便是一个曼妙的身影袭来。慕容靖石心中猛然一跳,身形展开,连躲了三招,眼见那美人也没追上来再出手,便道:“风姑娘,我来了,可以放人了么?” “什么风姑娘,放什么人?”那女孩开口反问,声如夜莺,清脆撩人。 慕容靖石闻声,猛地看去,却见那女孩约莫十四五岁年纪,鹅蛋脸上,生就一双秋水眸子,鼻子小巧可爱,嘴唇恰似莲瓣。真真好生精致的一张脸! 慕容靖石愣了一个瞬间,却听那女孩叱道:“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为何如此无礼?” 他赶紧道:“姑娘特别像我的一位旧人。敢问姑娘,可是姓风?” 那女孩皱着眉头,打量了他半天,道:“我可不姓风,也不能是你这登徒子的旧人!”她思索了一下,又道:“好像我师父也不姓风!” 慕容靖石奇道:“既然不姓风,为何会风家的闪电飞刀?” 那女孩也奇道:“什么风家的闪电飞刀?那我吴家代代相传的莫不是假的闪电飞刀?” 慕容靖石一愣,问道:“吴家?”他正自诧异中,那女孩道:“我吴家的闪电飞刀,原本只传媳不传子,但我娘只生了我和我姐姐两个,所以便将闪电飞刀传与了我姐妹二人,跟你说的那个风家可没什么关系!” 慕容靖石心里焦急,道:“好吧,吴姑娘,关于你家怎么传承着闪电飞刀,我实在没什么兴趣。我还要去找人,咱们就此别过吧!” 他说着,便要抽身离去。哪知那吴家少女却仍拦住他,道:“你要去找什么人,我能否帮忙?”说着,又生怕慕容靖石不相信一般,道:“我幼时命格极弱,为延我寿命,家人便带我来了这定林寺拜师。所以,你要找的人如果真正定林寺,那就没有我找不出来的!” 慕容靖石看着这个有点自来熟的少女,心道:“若是有人相助。便可事半功倍。这女孩既然会闪电飞刀,手法还不错,倒确实不如让她帮忙找找看。” 于是,他正色说道:“我要找的是两个姑娘,大的约二十来岁,作妇人打扮,年轻的比你大一些。”他正在想怎么将钟离雪的形象描绘出来,却听得耳边夜莺声响起:“哦,原来是姐姐说的,送玉佩的人来了!” 慕容靖石眉头一皱,看向她,道:“人是你们绑的?” 那女孩摇头,道:“姐姐只说有人来找两个姑娘,便十有八九是来送玉佩的。”她说着,又朝慕容靖石道:“把玉佩给我,你可以走了。” 慕容靖石却道:“见不到钟离雪,我是不会交出乾佩的!” 原以为女孩多少讨价还价,哪知那姑娘听得他说完,两眼突然放光,兴奋地道:“什么?你是来送乾佩的?八极佩里的乾佩?在你那里?”她双眼炯炯有神地上下打量着慕容靖石,道:“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你是乾佩的主人!” 慕容靖石觉得自己是见了鬼,这女孩到底什么路子? 绑架了钟离雪和苏洛言,还留下了配着图的绢布,上面明明确确地写着要他用乾佩换人。怎么他到了,绑匪却仿佛不知道这件事,甚至还不知道乾佩在他慕容靖石这里? 莫非,这姑娘被人当枪用了? 还是说,她是故意的? 他犹豫了一会,才道:“没错,我就是乾佩主人。你姐姐将人藏在了哪里?” 那女孩却道:“我姐姐将人藏在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既然是乾佩的主人,为何为了两个女子出让乾佩?” 女孩这么说着,又道:“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快将乾佩给我吧!” 慕容靖石站在那里,稳如泰山。只听他道:“见着了人,我才能将玉佩给你!” 女孩却为难道:“姐姐没说带你去见什么人啊,她只说来这里找人的,就是送玉佩的。既然你来找人,那就是来送玉佩的。你先将乾佩给我,然后自己去找人吧!” 慕容靖石面容冷峻地道:“不可能!你们快将人放了!” 女孩也微微有些愠怒,道:“你这人好不讲理!明明说好了来交玉佩,为何如此婆婆妈妈!” 慕容靖石懒得理会她,迈步便要往定林寺走,却突然听到一阵隼啸声。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女,手中拿着一柄短剑,朝着他走来,脸上带着冷笑:“慕容先生,为何欺负我家小妹?”跟着又对先前那女孩笑道:“好妹妹,做得好。” 那女孩也笑道:“姐姐吩咐留住他,妹妹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留住!” 慕容靖石心里咯噔一下,道:“是你留书让我来的?” 那少女点点头,道:“不错,确实是我留书让你来的!” 慕容靖石看着她,道:“我来了,可以放人了吧?” 那少女摇了摇头,道:“你的确来了,可惜我放不了人!” 慕容靖石赶紧道:“我既然已经来了,便是依约带来了乾佩。你快放人吧!” 那少女仍是摇了摇头,道:“我没见着玉佩!” 慕容靖石随手扔过去一个盒子,道:“乾佩便在这里,快些放人!” 少女接过盒子,兴奋不已,待到打开盒子时,脸色突然便暗了下来,道:“以慕容先生的诚意,我可没法放人!” 慕容靖石道:“那是地图,藏玉佩的地图!” 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还是没法放人。” 慕容靖石脸色终于变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那少女无奈地一笑,道:“意思就是,人不是我绑的。” 慕容靖石心下一沉。看向少女,道:“肆意毒杀村民的人,也不是你?” 少女微微一愕,脱口而出:“什么毒杀村民?” 第四十七章 却舞闪电入仙云 慕容靖石冷冷地看着她,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将地图还回来吧!”说着,身形急展,仿佛苍鹰盘旋一般,从那少女身边一闪而过。 少女吃了一惊,反应也是极为迅速,双脚一跺地,身子便如燕子般灵巧一躲。待二人错身而过,少女便觉手中一轻,装着地图的盒子便已经易手。她不由愠怒,道:“慕容靖石,枉你还是乾佩之主,竟然强取豪夺!” 慕容靖石冷笑道:“乾佩原本就不是你的,我取回来倒成了强取豪夺了?”他说着,身形又是一变,伸指便点向少女腰畔,仿佛灵蛇出洞。少女大惊之下,引身急退,情急之下,双手如梭,瞬间甩出数把飞刀。 慕容靖石见状,脚下连连变换,躲开飞刀。再扑向少女时,他忽听得耳边风声异响,连忙往旁边一躲,正巧躲开一柄飞刀。 他站住身形,扭头看去,但见那妹妹出手如电,又是一柄飞刀当面而来。他刚刚躲过,还没动作,少女又是一柄飞刀直奔他脖子。 慕容靖石不由微怒,道:“你们还当真布了个一字长蛇阵,首尾相顾?” 他说着,双袖无风而动,双目慢慢开始变得赤红。他的脚下也不见动作,却突然快如烈风,一掌拍向那姐姐。 那姐姐大吃一惊,急退之下,手中飞刀不要钱似的疯狂扔向慕容靖石,同时大喊道:“他入魔了!小诗,快走!” 慕容靖石身上扎了数个飞刀,却视如不见,那一掌仍是朝着姐姐拍去。掌风罡烈,所覆之下,飞沙走石。 那妹妹心中大急,也顾不得许多,手中暗捏两柄飞刀,合身扑向慕容靖石,岂料慕容靖石周身仿佛多了一层风墙,竟将她生生挡在了外面。 姐姐见她举动,心中虽然感动,却仍担心她的安危,忍不住大喊道:“小诗,快走啊!这次是姐姐失算了!”她呼喊着,手中飞刀还没来得及扔出,却突然觉得空气一窒,仿佛一面墙撞了过来,瞬间撞碎了她的周身大脉。 就在这个瞬间,她倒飞了出去,喷出的血迹仿佛化作了漫天血雨。 “姐姐!”小诗心中猛然一痛,痛彻心扉。她大喊一声,连忙舍了慕容靖石,扑向她姐姐。但那少女此时已是神魂难定,不知死活。 “姐姐,你别走!”小诗哭喊着,“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帮白膺取得了先天兵法,报了大恩,便带我北上塞外玩的!” “你快睁开眼看看我呀,姐姐!” “姐姐,你醒醒啊!” “姐姐……你不要走!” …… 小诗哭喊着,完全忘却了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看着小诗,突然面目狰狞起来:“还有你!”说着,一掌便拍向小诗。 电光石火之间,只见一个展开的竹简突然挡在了他掌前。 “慕容,住手!”随着一声清喝,两个女子站在了小诗身边。 慕容靖石看到二人,眼中神色慢慢褪去,恢复了正常。 “你们?”慕容靖石不解地问道:“怎么逃出来的?” 钟离雪道:“什么逃出来?我们又没被人抓走!” 慕容靖石疑问道:“你们没被人抓走?” 这时,苏洛言道:“我们一大早发现你还在安睡,便没打算打扰你。”钟离雪接着道:“可是接下来我们发现全村的人几乎被人屠尽了!” 慕容靖石脸色猛然一变,脱口而出:“全村屠尽?” 钟离雪点点头,道:“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这个。”说着,拿出一枚飞刀来。 慕容靖石看着那枚飞刀,心中瞬间又冷了,他看向小诗,道:“还要狡辩么?说吧,为何要伤害无辜?” 小诗放下姐姐,站了起来,泪眼婆娑地清叱道:“我姐姐没有杀人,你为何要杀她?!”她突然扑向慕容靖石,手中飞刀势如闪电。 钟离雪和苏洛言脸色微变,却听慕容靖石惊道:“飞云心法!” 八极佩八家传人,都有对应的独门心法,分别为乾佩白家的飞云真气、坤佩西门家的镇元真气、震佩萧家的玄雷真气、艮佩风家的潜龙真气、坎佩秦家的碧海真气、离佩沈家的太和真气、兑佩凌的凌波真气和巽佩姬家的狂风真气。 这其中,姬家传人姬星痕,最后将巽佩传与弟子独孤珏,而后便打破了家族传承的桎梏,变成门派传承。 而这之后,白家也将乾佩传与了弟子,也有向门派传承变化的趋势。 慕容靖石惊呼之下,连忙闪避,躲了过去。 这小姑娘是吴家人,为何会白家的飞云真气?要知道,白家一脉的传人正是慕容靖石,可慕容靖石却不曾学过飞云真气,学的是巽佩一脉的狂风真气。 小姑娘一击不中,挥手又是一道闪电。 慕容靖石脚下继续变化,步履虚踏,哪知那小诗脚下也发生了变化。 流云步!莫非是东海仙云岛的人? 或者,是李延玉的人? 他一边躲闪着小诗的进攻,一边心中暗惊:定然是李延玉的人!他们为了所谓的复国,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普通百姓都不放过! 他想到这里,突然不再躲闪,双手变换连接了几个飞刀,便到了小诗身边,伸手正要趁机点穴,却见小诗脚步轻盈,竟然正好躲开,双指夹着一柄飞刀,朝着他后腰送去。 “小心!”钟离雪大吃一惊,忍不住惊呼。 但见慕容靖石突然身形朝前,猛然踏出一步,正避开一刀。小诗招式已老,连忙撤招。所谓招式已老,便是招式到时,未曾碰到任何物体,力和势皆已竭了。 慕容靖石转身挥手,一道掌风扫向小诗。小诗手上飞出的飞刀被掌风一扫,稍稍一滞,便落在了地上。 接着,慕容靖石仗着掌风刚猛,朝着小诗反击过去。 小诗此时也清醒过来,眼见慕容靖石攻势变猛,心中也是心急,无心恋战。只见她双手如电穿梭,一股脑将身上飞刀全部扔出,然后猛然转身一跃。 在一边看了半天的苏洛言终于逮住机会了,她拿出一个竹简,轻轻一按其中一个竹片,便见竹片头边突然飞出一道细微的银光,瞬间没入小诗后腰。 接着,便见小诗突然倒地。 慕容靖石看着这瞬间发生的事,忍了又忍,嘴角还是抽搐起来。 将竹简上那么小的竹片做成机关,将银针当做暗器,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问这姑娘是怎么想的。 钟离雪扶住一动都不能动的小诗,道:“你要不跑,就不用这么受罪了。” 小诗冷笑道:“我若不跑,恐怕会被我姐姐一样,被这人一巴掌拍死了!” 慕容靖石还未说话,苏洛言突然走到那姐姐身边,伸手探了脖子上的脉,然后道:“经脉已碎,虽然不是无法可救,可是却极为艰难!” 小诗突然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朝着苏洛言喊道:“你真的有办法救我姐姐?” 苏洛言没有回答她,而是从容地点了她周身大穴,然后将银针从她身体上取出,问道:“你老老实实地回答,人若不是你们杀的,那会是谁?” “你们配制这般狠毒的毒药,到底是谁传授的?” 第四十八章 定林寺中风云聚 小诗看着她,双目含着泪,却仍坚定,并不退缩,道:“反正落在了你们手上,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还是那句话。我和姐姐没有杀人,也没有下毒!” 慕容靖石道:“你会风家的闪电飞刀,又会白家的身法和飞云真气,恐怕来头不小。说吧,你师父到底是谁?” 小诗冷眼看向他,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苏洛言道:“你说了,我便施术救活你姐姐。” 小诗低下头去,沉默起来。 慕容靖石三人心中均是诧异无比。这小诗先前流露出为姐姐伤心的心情,任谁看了都觉得是真情实意,可为何听闻能救活姐姐,却突然变得沉默了呢? “怎么了?”钟离雪柔声问道。 小诗慢慢抬头,道:“好,我可以告诉你们!”然后看向苏洛言,“你一定要救活我姐姐啊!” 苏洛言点了点头,伸手便封了那姐姐伸手几处诡异的穴位,然后道:“你说吧!” 小诗道:“我们吴家祖上曾经娶过风家人,因此女眷普遍都会闪电飞刀。我没师父,所学皆是家传。” 慕容靖石道:“我却从来不曾听说过吴家。你到底叫什么?” 小诗道:“我叫吴诗瑶,我姐姐叫吴青瑶。我们吴家秉承当年风太婆的遗志,不轻易出世。” 慕容靖石又问道:“你说你们吴家祖上曾经娶过风家人,而你们又秉承风太婆的遗志,那你们应该学得是风家一脉的武功,可是飞云真气却是白家的家传,你如何学来的?” 吴诗瑶正要开口,却听得一阵风响,一道闪电猛地打向她。 慕容靖石反应迅速,一把抓向那道闪电。便见一动之下,他全身的伤口都迸开了,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裳。 钟离雪大吃一惊,正要去扶他,苏洛言已经提前出手,一边扶住慕容靖石,一边双指连点,封住他周身重要大穴。然后,她擦了擦满头的冷汗,长吁一口气,道:“差点让雪雪守寡,这可不行!” 她说着,将慕容靖石交给钟离雪,然后慢慢展开那套古怪的竹简,突然取下一片竹片来,对着飞刀来的方向,声如平湖地道:“既然来了,又不准备走,那你就不要出来了!”话音刚落,便见她手一抖,内力吐处,将那小小竹片送出。跟着,她突然一指虚点,一股精巧的内力便从她指间吐出,撞上那枚竹片。 那枚竹片陡然间加速,没入树丛。 然后她回过身去,取出腰畔的简易药囊,取出伤药来,让钟离雪给慕容靖石敷上。 已吓出一身冷汗的吴诗瑶此时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苏洛言再次来到她身边,问道:“你愿意跟我们走么?反正你姐姐这样子,哪儿也去不了。” 钟离雪慢慢脱去慕容靖石上衣,却突然愣住了,但见他一身结实的肌肉上,几处新伤血迹斑斑,竟是凝儿不结。她不知怎的,眼泪突然就忍不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药粉倒在伤口上,然后问道:“慕容,疼不疼?” 慕容靖石装模作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叫道:“疼,轻点!” 钟离雪破涕为笑,想赏他一粉拳,却又顾及他满身的伤,只好没好气地道:“疼就少贫点!” 这时,慕容靖石突然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钟离雪瞬间俏脸一红,怀中如有小鹿乱撞。她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一声脆响,仿佛是刀砍在了竹子上面。 跟着便是苏洛言沉声道:“我还是太自负了!” 慕容靖石也道:“看来他早有准备,纵使你刚才使出的是天女散花,只怕他在你出手之前便已经换了位置。” 苏洛言闭上了眼睛,晶莹剔透的双耳微微抖动。 慕容靖石双目也微微眯起。 霎时间,苏洛言手中竹简、慕容靖石手指同时指向了一个方向,脱口而出:“在那里!”跟着,便见苏洛言竹简中闪出一道银芒。 针锋相对的,一道闪电迎了上来。 慕容靖石抱住钟离雪便往旁边一闪。苏洛言也拉住吴诗瑶躲向了一边。 这时,一道身影突然闪出,冲着苏洛言便是一掌。 苏洛言吃了一惊,一把推开吴诗瑶,自己也踉跄几步,堪堪躲开一掌。她再看去,却见那人带着个哭脸面具,看不到面容,眼中却是透出寒光。一股杀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苏洛言不敢大意,一抖手,将竹简绕在了腹部,当做了竹甲,然后一对双头短刺便滑出了袖子。 那人不待她准备妥当,一剑凌厉刺来。苏洛言忙挥动短刺挡开。 两个人瞬间打了起来。 钟离雪将软剑一抖,便要上前,却见二人打的难分难解,实在不好插手。 这时,慕容靖石却突然道:“凌云剑法,流云步!”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警觉,对钟离雪道:“我去会会他,你将这两个吴家人护住了!”说着,他捡起一根树枝来,脚下几步变换,便强行插入战团。 那人见有人来,右手剑招并不慌乱,左手却一抬手,甩出一柄飞刀。慕容靖石挡下飞刀,心中更惊:“这人到底什么来路,不仅会白家的功夫,还会风家的闪电飞刀?若他是李延玉的人,那他隐藏的如此之深,怕是时日不浅!也不知他到底还会几家武功?”他心中想着,手上树枝化作长剑,便攻向了那人。 那人几招逼退苏洛言,便是一剑迎上慕容靖石。二人剑法同出一路,对于对方路数简直心知肚明。 二人越打越快,就连苏洛言也觉看得眼花缭乱。她小心退到钟离雪身边,道:“雪雪,你没事吧。” 钟离雪道:“没事。不过听慕容说的,这人来头怕是不小!” 苏洛言闻言一愣,问道:“怎么?” 钟离雪道:“方才慕容说他的武功是凌云剑法和流云步。慕容所学也是凌云剑法和流云步。” 苏洛言眉头一皱,道:“他师门的人?怎么他的师门也这么乱么?” 钟离雪摇摇头,道:“还真未必是他师门的人。之前我们在密州也碰上了会凌云剑法和流云步的人,可那人却是高句丽人,师从什么东海仙云岛。所以我觉得这人一定也是从仙云岛来的。” 苏洛言再看向打斗二人,沉吟道:“你先前跟我说碰上了想要造反的会慕容先生师传武学的高句丽人,那这人难道也是高句丽人?”她猛然抬头:“还真是多点开花啊!他们想将齐地变成高句丽不成?” 便在这时,场中又生变故。 只见那人剑招一变,不再是凌云剑法。慕容靖石但觉对方剑招突然古怪起来,仿佛一种玉石俱焚的打法。 他一愣之间,那人却突然引身急退,剑招凌厉,迫开苏洛言和钟离雪,一把抓起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吴青瑶,然后掉头就跑。 吴诗瑶下意识地便要追去,却见一道闪电飞来,正躲闪不急及,眼前便多了一个竹简,挡住了闪电般的飞刀。 苏洛言咬牙切齿地道:“好一招岐伯探路!竟是我师门的人!” 第四十九章 风吹白云 慕容靖石一愣,道:“章若颜?这身材也不像啊!” 钟离雪也道:“总不能是那个县尉吧,他武功也没这么好啊。” 苏洛言看了看状态不佳的吴诗瑶,道:“咱们还是先找地方安定下来吧。” 慕容靖石抬头看了看渐渐偏西的太阳,道:“现在回去怕是来不及了,咱们先就在这寺中留宿一晚,明日一大早再说。” 二女点头。四人便同定林寺的住持长老说了情况,宿在寺中。 用过晚膳,苏洛言将几人叫到房间,向吴诗瑶问道:“关于你武功的不寻常,现在大概可以说明了吧?” 吴诗瑶点点头,道:“我们吴家当初传授下闪电飞刀之后,每代女眷都要练得。但我吴家一直以来都是一脉单传,所以便有了闪电飞刀传媳不传子的规矩,直到我和我姐姐打破了一脉单传。” 慕容靖石道:“你先前说不知道风家,闪电飞刀是你吴家的家传。现在怎么说?” 吴诗瑶对于风家的事避而不谈,仍是道:“闪电飞刀自然是我吴家的家传。” 慕容靖石也不再讨论这个问题,而是问道:“那你怎么会白家的功夫?” 吴诗瑶一愣,反问道:“什么白家?” 慕容靖石解释道:“八极佩中乾佩的掌控者一直是白家人,直到我师父收了我,将乾佩传给了我。” 吴诗瑶仿佛猛然间醒悟一般,道:“哦,对哦,乾佩!”她看向慕容靖石,道:“可我并不知道什么白家啊?” 慕容靖石问道:“那你的步法从哪里学来?这可不是风家的功夫!” 吴诗瑶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流云步啊,是我姐夫……不对,是准姐夫教我的!” 慕容靖石眉头一皱,道:“准姐夫?他到底是你姐姐什么人?已经提亲了?” 提到这个人,吴诗瑶仿佛很开心,玲珑精致的小脸霎时阳光了起来。她点点头,道:“没错,他已经提亲了,而姐姐也答应了!” 苏洛言此时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他……我是说,你这个准姐夫,叫什么名字?” 吴诗瑶思索了一会,道:“他从来没跟我说过姓名。不过,倒是听姐姐叫他白鹰,也不知是名字还是外号。” 慕容靖石颔首,道:“的确有可能是诨号,以鹰为号也是有可能的。” 苏洛言却咬着银牙,道:“不是诨号,他就叫白膺,‘编愁苦以为膺’的膺!” 慕容靖石心里咯噔一下,道:“白膺?他果然姓白!”然后问向苏洛言,道:“你怎么知道是他?而他,又到底是什么人?” 苏洛言道:“他是我同门大师兄!”她叹息一声,又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死了。我以为一切都是章若颜做的,是她毒死了所有人!可是如今看来,白膺没死,恐怕这事情另有隐情!” 慕容靖石不解地问道:“你们又没有碰面,你是怎么知道他是你大师兄的?” 苏洛言看向慕容靖石,道:“不,我们碰过面。不仅我们碰过面,他还和你交过手!” 慕容靖石不解,却听苏洛言继续道:“他不仅和你交过手,还抢走了生死未卜的吴青瑶!如果不是他最后出手抢人的时候,下意识地使出了药王殿的武功,我还真认不出来他!” 慕容靖石猛然间醒悟,道:“原来是他,怪不得!”他问向吴诗瑶,道:“他跟你们提起过他的来历么?” 吴诗瑶摇摇头,道:“从来没有提过。” 慕容靖石略一沉吟,便道:“今夜就这样吧,你们三个睡一屋,小心些。” 他说着,退出了屋子。 吴家人,会风家的闪电飞刀,又和白家人纠缠不清。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白膺虽然向吴家人提亲了,但吴家的闪电飞刀一直是传媳不传子,没有道理传给作为准女婿的他。 这么看来,这人的身份未必就是白膺! 可是,若他不是白膺,又为何要抢走吴青瑶呢?总不能是为了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吧?真要这么做,直接在现场杀了就行了,何必如此麻烦呢? 这么一来,突然事情就不太好分析了。 姓白,大概会白家的功夫,可是偏偏又跟吴家人相好,而吴家又传承了风家的绝学“闪电飞刀”,吴家的懵懂小姐妹受不住诱惑,将闪电飞刀传授给了他。而后,他还曾拜师药王殿,学的药王殿的武功。 这人所学,当真复杂! 慕容靖石这么想着,慢慢睡去。 入夜的寺院格外幽静。 一夜无事。 可莒县却仍不平安。三个晚上,已经有三个人离奇遇害了。 这是第四夜。 入夜微凉。 李重衣已经喝得有些微醺了,他十分干脆地躺了下来,抓过几片瓦垫在了后脑,便准备在这屋顶之上睡一晚。 夜风轻轻拂过,带来淡淡香馨,撩人心脾。 夏夜的惬意! 突然,李重衣坐了起来,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裳。他连点自己几处大穴,然后暗道:“差点着了道了!”戒备四周。 不多时,一个男子的阵阵猥琐笑声,便传荡在这微凉的夜色中。 “呵呵呵呵呵~” “来了来了~本公子来了!” “都别走……” 李重衣寻声望去,却见一个男子稀奇古怪地伸着手,朝旁边抓着什么。可是周围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李重衣知道事情古怪,连忙屏住呼吸,暗暗观察。 “有意思,怎么哪里都有幺蛾子?”李重衣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得那男子发出一阵惨叫声。他再看去,只见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地上。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蒙面女子,将那男子翻了个身,轻轻划开他胸膛,然后拿着什么东西塞了进去。片刻之后,她将东西取出,不言不语,飞身走了。 李重衣十分好奇,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遵从本心,从屋顶一跃而下,来到了那男子尸体旁。 阵阵怪异的香气扑鼻而来,李重衣连忙稳住心神,以气封脉,然后在那具尸体上翻来翻去。 “这伤口,够薄的啊!”他沉吟着,“那女人到底做了什么?” 他猛然间眼前一亮,自言自语道:“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诡案?居然让老子给碰上了!”他忽然兴奋了起来,道:“三个晚上死了三个人的诡案,第四晚上居然被我碰到了!这么看来,明晚上再出来,说不定还能碰上!” 这时,一阵风将一张纸吹落在他的脸上。 李重衣取下那张纸,猛然间愣住了。但见其上写着诡案案犯逍遥法外云云,旁边配上了画像,看起来有点眼熟。 他想了半天,脱口而出:“慕容靖石!” 有意思,凶手居然是……慕容靖石!? 他哪里来的这般闲情逸致,大老远跑这里作案? 他不是应该在兴致勃勃去邺城刺杀史思明之前,带着钟离雪去苏州找什么人给钟离雪解毒么? 这事情,果然很有趣! 看来他的确已经到了莒县。而且也已经被困在了莒县城内! 第五十章 山寺听雨莫闻经 雨,趁夜下了起来。 天亮后,望着门外仍旧噼里啪啦下着的雨,慕容靖石四人还是决定先留在寺里。 一夜的雨,将尸体附近的痕迹彻底洗刷赶紧。 莒县县尉也下落不明。故此县令让人将尸体带回去,交于仵作查明死因,便打算不了了之。开什么玩笑,这等诡异的手法,还连续杀了四个人,这种案子,真是谁碰上谁倒霉,能躲远点才好。 李重衣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却突然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在两人身边,还有一个男子。 “张玄?步孤鸣?他们怎么来了?旁边那个人是谁?”他心中惊疑,悄悄地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张玄看了看离去的县衙队伍,又看了看案发现场,问道:“老楚,你怎么看?” 楚飞一脸无所谓:“用眼睛看?老子又不懂破案!” 步孤鸣却道:“看样子,这雨下的时间不短了,不然那县令不会就这么放弃勘察现场。” 张玄看了看楚飞,又看了看步孤鸣,然后叹了口气,道:“的确,现场什么线索都没留下——这场大雨下的够及时的。” 他话音刚落,楚飞一脸不屑地看过来,道:“就这么简单?这不是用脚趾都能想出来的?” 张玄看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其他我怎么知道,我也不懂破案!” 楚飞一愣,随即笑了,道:“那你问个蛋!我还以为你看出了点什么。” 张玄无奈地道:“我是说,城门口的告示,你们怎么看?” 楚飞回想了一下,道:“城门口的告示?案犯慕容靖石?画得很传神!” 张玄内心抽搐了一下,将一个面容俊朗,身材挺拔的年轻人画成了一个圆目龇牙,满面胡须的大汉,这特么叫“画得很传神”? 这时,步孤鸣道:“他们这画,回头咱们送慕容先生一副的好。” 楚飞道:“慕容靖石不太可能跑这里来犯案,况且,阿雪还跟着他!” 张玄看向他,问道:“插手么?” 楚飞摇摇头,道:“还是先找地方吃点东西。”说着,当先朝着一家半掩着门的酒肆跑去。张玄和步孤鸣吓了一跳,也赶紧跟上。 屋檐下的李重衣目送着几人离开,也转身离开了。 酒肆中,一个黑衣男子正低头就着两个简单的小菜扒着饭。 …… 坐在屋檐下,无聊地翻着经书的慕容靖石,终于还是睡着了,手中的经书也顺势落在了地上。 钟离雪无奈地将经书捡了起来,然后摇醒慕容靖石,道:“慕容,要不你还是回房睡吧?” 被摇醒的慕容靖石马上精神焕发地道:“没事,我不困!” 坐在另一边的苏洛言一边翻看着枷楞经,一边道:“你是不困,就这半个时辰,睡着了五次!” 慕容靖石闻言一笑,道:“没办法,一看佛经就想睡觉。可是这里只有佛经啊……啊,佛祖留下的经典,果然名不虚传,让人不禁神往!”却是他看见有僧众路过。 一名年轻僧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看了看钟离雪捡起的经书,道:“这本《坛经》可不是佛祖留下的,乃是六祖慧能所着。这其中记载了六祖当初受法传法的经历。施主若是看不下去,还是请不要翻阅了。” 慕容靖石尴尬不已,赶紧将书放下。 那僧人看看左右无人,悄悄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塞到慕容靖石袖中,低声道:“这书乃天赐,还请施主于无人之处观阅。”他说完,又冲慕容靖石神秘一笑,然后转身离去。 慕容靖石一脸懵逼,将袖中的书掏了出来。 钟离雪好奇地凑上来,道:“这是什么?” 慕容靖石摇头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过。”他说着,便将书翻开了。只看到第一页,钟离雪已经是满脸通红,啐道:“没正经,不学好。不许看了!”慕容靖石又是一阵尴尬。 苏洛言也好奇地放下《枷楞经》,凑了上来:“什么书?”一看内容便笑了,道:“原来是春宫图啊。你脸红什么,你和你家慕容迟早要经历的啊!不过这书光有图,也没个文字解说,看着也无趣!” 她说着,突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抬头一看,只见眼前一男一女都是一副看怪物的样子看着她。 三个人便愣在了那里。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慕容靖石,只听他道:“到底是嫁过人吃过见过的,当真是荤素不忌。” 接着反应过来的是苏洛言,她脸部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地道:“这本书不怎么样,回头姐姐给你们搞个好看点的!” 最后反应过来的是钟离雪,她一把抢过春宫书,抬手便撕。这一抬手之际,一张巴掌大的纸片从书中掉落。慕容靖石捡起纸片,只见其上写了四个大字“速速离寺”。 他正莫名其妙的时候,苏洛言道:“后面还有字!”他翻过来一看,念道:“莫使人知。”他抬头看向苏洛言,道:“这是什么意思?” 苏洛言道:“让我们悄悄地走。” 慕容靖石道:“我是说,为什么让我悄悄地走?而且还速速离寺?” 苏洛言也道:“的确奇怪,没见寺中有什么变故,他为何要让咱们离寺?外面还下着大雨!” 三人一阵面面相觑。 大殿之中,年轻的僧人翻着佛经,双眼却隔着雨帘看向三人这边。 突然,一阵凄厉地尖叫声划破了前殿的诵经声,也引起了慕容靖石三人的注意:“啊!杀人啦!” 年轻的僧人眉头一皱,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心中暗叹道:“还是没避开!” 慕容靖石和苏洛言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对钟离雪道:“阿雪(雪雪),你待在这里,我们过去看看!”说完,二人又同时朝外跑去。 钟离雪却喊道:“你们怎么不待在这里,让我过去看看?”也抬脚就往外跑。 当三人到地方的时候,寺中僧众多数已经来了。 这是藏经阁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架子散乱,书籍散落一地,看上去经历过一场争斗。一个胖和尚仰面朝天地躺在那里,身上散落着几卷经书。他胸前的僧衣上透出几许暗红,嘴角的血迹已经流至脑后,显然早已死去。 慕容靖石皱着眉头,却听旁边有人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到底何人如此心狠手辣,竟用这等手段暗害惠苦师兄?”他扭头看去,正是送给他春宫书的年轻僧人。他凑过去,问道:“惠苦大师平时都在这藏经阁中么?” 那僧人合十恭敬道:“我辈僧人,佛学修为远不及前人,如何敢当‘大师’二字称呼!不过,藏经阁并无人看守,只是惠苦师兄平日里常来藏经阁,故此,藏经阁多数是他在打扫。” 慕容靖石又问道:“那他一定对藏经阁里的藏书非常熟悉了?” 那僧人并不知道他问的什么意思,回答道:“惠苦师兄毕生都在整理这些藏书。” 慕容靖石点点头,没有言语。钟离雪却站在他身边,小声道:“莫不是这藏经阁中有什么绝顶秘籍?” 慕容靖石正要说点什么,却突然听到一个僧人喊道:“找到凶器了!”他寻声望去,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闪电飞刀! 第五十一章 扑朔迷离寺中案 一个大概是戒律院的僧人着弟子处理了现场散乱的书籍,整理惠苦的遗体。 慕容靖石紧紧地盯着,待惠苦的遗体被移开后,他脱口而出:“果然没有压着书籍!” 钟离雪问道:“什么意思?”却听苏洛言道:“也就是说,现场原本不会这么乱?这一切,都是凶手得手后造成的假相?” 慕容靖石看着钟离雪,道:“你怎么也跟出来了?” 钟离雪一副“你管我”的表情,道:“就准你好奇,就不能让我也有点好奇心?” 苏洛言思考了半天,对慕容靖石道:“你莫不是知道了凶手的杀人手法?”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闪电飞刀!风家的绝学竟然被人用来肆意杀人,真不知当初任由风灵越前往渤海国是对是错。” 苏洛言也沉吟道:“莫非是白膺?”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叫道:“糟了,吴诗瑶!” 钟离雪心里咯噔一下。 慕容靖石却道:“来不及了!”他看向钟离雪,道:“原本让你留下,就是看住吴诗瑶。现在她肯定跑了!” 钟离雪反驳道:“你怎么就知道她一点会跑?” 慕容靖石道:“也许平时她不会跑,但若是受到生命威胁,她一定跑的比兔子还快!” 这时,苏洛言指着尸体,道:“不对劲!” 慕容靖石闻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不解地道:“怎么了?” 苏洛言道:“从血迹和他的面部来看,死亡时间大约一个时辰,可是从他身侧露出来的尸斑来看,此人已经死了至少三个时辰!” 慕容靖石皱了皱眉,问道:“难道没有其他条件会影响到尸斑的形成?” 苏洛言道:“有,但都是延迟尸斑的形成!” 慕容靖石闻言,将眉头拧得更紧了。他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却听苏洛言突然又道:“不对,不对,他既然受锐器所伤,又流出了这么多的血,那就没道理形成尸斑!” 慕容靖石和钟离雪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慕容靖石问道:“什么意思?” 苏洛言道:“尸斑乃是尸体内血液凝聚所致。也就是说,既然形成了尸斑,那么他胸前的血迹便十分地可疑。” 慕容靖石闻言,自语道:“莫非当时现场还有一个人?” 苏洛言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这么分析也没错,可是他身上的伤口却是真实存在的。” 这可难解了,血流的多了,必然形成不了尸斑。可眼下的情况是,惠苦胸前有个真实存在的伤口,上衣被大面积染红,可是他的手臂和后背仍是出现了尸斑。完全不合常理! 慕容靖石突然问向之前的年轻僧人,道:“贵寺竟然不通知官府就提前将现场收拾干净了?” 那僧人道:“不是蔽寺不通知官府,实在是不敢通知官府!施主有所不知,这案子,应该为江湖中人所为,本地官府可管不了。可若是我们真的抱了案,官府又必须来查。” “但官府又拿江湖中人毫无办法,所以,为了结案,只能随意抓个僧人,定个罪,草草结案。”苏洛言接着道。 慕容靖石默然,大概刘珙这样能入官府的江湖中人,真的不多吧。 毕竟,侠以武犯禁! 苏洛言看着僧人们处理现场,终于忍不住了,道:“不如先让我给他做个尸检!” 那僧人劝道:“女菩萨何必将这祸水引往自身呢?” 苏洛言摇头,道:“祸水不祸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案子既然是江湖人所为,那就应该交由我们这几个江湖人!”她说着,一抬手,竹简里便飞出一枚银针,射向旁边歪着的架子。这时候,正巧有僧人将那架子搬正,银针一下撞在了架子上,弹向了惠苦,瞬间没入腰畔。紧接着,便见惠苦突然坐了起来! “鬼呀!”“起尸啦!”“惠苦师兄,还请往生极乐!”众僧一片惧色,颤栗中胡言乱语。 钟离雪也吓了一大跳,胆战心惊地躲在慕容靖石身后,慕容靖石也是一阵惊疑不定。 那年轻僧人虽然也吃惊不已,但却面色平静,双手合十地念起了经文。 所有人中,苏洛言却是最吃惊的。不应该有这等反应的啊! 慕容靖石问道:“你学的不是医术,是巫术吧?” 苏洛言没工夫理他,却是说道:“这大白天的,难道真的撞见鬼了?”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向前迈步。苏洛言将竹简举起,对着惠苦。慕容靖石也是全身戒备。 二人走得近了,那惠苦仍无反应。慕容靖石示意苏洛言警戒,伸手抄起烛台,一步上前,捅向惠苦,然后爆退。 那惠苦顺势便倒了下去。 慕容靖石看向苏洛言,道:“我刚刚是不是干掉个鬼?” 苏洛言一本正经地摇摇头,道:“你没干掉鬼,干掉的是走尸!很奇怪,按照道理,被真一扎就起来的,应该不超过半个时辰才行,可是莫说尸斑,光看面部,就能判断出这人大概死了一个多时辰了。这个惠苦——到底是什么时候遇害的?” 慕容靖石也突然警觉起来:“还有一点。我原以为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因为这里的一切乱象都是在惠苦死后伪装的。可是就时间来说,如果这里不是第一现场,那么凶手是怎么这么短时间将尸体运到这里来,并且伪装现场的?” 苏洛言点点头,道:“所以,现在的所有疑点是关于时间和地点。按尸体反应来说,死亡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按照面部尸化程度来说,应该是一个时辰左右,可是按照尸斑来说,惠苦应该已经遇害三个时辰了!而惠苦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遇害的,也跟时间有关系。如果按照尸体反应来说,凶手就是在藏经阁杀的他,可是按照其他时间来说,凶案现场确实不一定在藏经阁。” 慕容靖石提醒道:“还有一点,凶手为什么要杀惠苦?莫不是这藏经阁中隐藏有什么秘密不成?” 苏洛言沉默了一阵,道:“若真是白膺,我确实想象不出他为何要和一个方外之人过不去。也许,藏经阁中确实有什么是他们垂涎的!” 慕容靖石道:“不如你来尸检,我来查查他们杀人背后的秘密!” 钟离雪不知何时也凑到了二人身边,心有余悸地道:“慕容,小洛姐姐,咱们确定要插手么?” 苏洛言对钟离雪说道:“这事咱们碰上了,躲不开啊!” 慕容靖石道:“凶手留下了闪电飞刀,我必须查清楚!”他说着,问向那年轻僧人,道:“贵寺可允许我们自行调查?” 那僧人口称佛号,道:“施主等人若愿意相助,惠远感激不尽!” 钟离雪怀疑地道:“你说话算么?” 慕容靖石道:“一寺住持说话都不算,那这个寺岂非要大乱?” 钟离雪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僧人,道:“你?这么年轻?一寺住持?” 慕容靖石摇了摇头,一把抓过钟离雪,道:“保护好你苏姐姐!”说着,凑到钟离雪耳边小声说道:“按照你苏姐姐的分析,凶手可能还在这群僧人群中,你们万事小心!” 第五十二章 调虎离山 钟离雪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寺中住持的?” 慕容靖石道:“你看看其他弟子看他的反应,虽然他可能交代过不许透露他的身份,但他们的眼神早就说明了一切。” 那惠远道:“施主误会了,贫僧并不算是寺中住持,只是师父云游前交代过,将寺中大小一应事务全部交于贫僧。” 慕容靖石一边听他说着,一边细细勘察周围痕迹,突然心中想到一件事情,问道:“惠远师父,不知贵寺可有习武健身的习惯?” 惠远道:“习武者免不了心存武力制服他人的心思,与我佛相悖。不过寺中弟子倒也简单学习一些拳脚。怎么了?” 慕容靖石蹲了下去,抚摸着地上的石砖,惠远看去,但见石转上有些细微的痕迹。慕容靖石道:“据我所知,佛门弟子习武,多数从筋骨练起,其中高深者号称练就了铜筋铁骨,其实就是从筋骨练起,以气灌体,练就了一身横练功夫,甚至可以刀枪不入。”他伸手丈量着石砖上的痕迹,继续道:“但这类功夫要求下盘极稳,是故不管是练习还是对敌,习武者双脚踏处,地面免不了有些下沉,形成比平时更深的脚印。” 他说着,忽然来到惠苦尸体旁,伸手便丈量了一下惠苦的脚,然后道:“看来惠苦在这藏经阁中却是发现了好东西。”说完抬头看向惠远,道:“整个寺中,没有一个下盘比惠远还稳的,包括你!” 惠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慕容靖石似乎又发现了什么,快步走过去。众人视线随之而动,只见他来到一个完好的架子旁边,将其中一卷经书拿了起来,往空中一撒。霎时间,经书化作漫天残页,到处飞舞! “这是《妙法莲华经》!歹人竟如此可恶!罪过罪过!”有僧人认出经卷,双手合十,却仍义愤填膺。 钟离雪叹道:“削的好整齐,竟然避开了每一个字。打架的时候居然还能做到这一点,简直是奇葩啊!” 惠远听她所言,眉眼忍不住动了一动,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法印,年轻弟子中,你佛法修为最高,且速将这本《妙法莲华经》抄一遍,放入藏经阁!” 他还待再说什么,却见慕容靖石抓住放置《妙法莲华经》的格子,轻轻一抬,整个格子便和架子分离了。 钟离雪看了看,道:“切口平整,边角圆滑,好厉害的剑法!” 慕容靖石又看了看周围,摇着头皱着眉,道:“不对啊,怎么没有闪电飞刀的痕迹?”他忍不住看向手中那个闪电飞刀,自言自语道:“莫非,这人武功出神入化,杀人一刀毙命?” 他正想着,一个小和尚突然跑了过来,喊道:“不好了!吴施主被人掳走了!” 钟离雪一愣,看向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一阵愕然,突然跺脚道:“我竟然猜错了,这姑娘竟是这么安稳的性子!”他这么说着,人已经冲出了藏经阁。 众僧之中,一个长脸和尚双手合十,正口宣佛号,超度亡魂,却突然嘴角一扬,笑了出来。 钟离雪下意识地便跟向慕容靖石。那慕容靖石仿佛脑后有眼,道:“你回去,保护好现场和你小洛姐姐!” 钟离雪闻言,赶紧又回去。 苏洛言正在检查尸体。钟离雪凑过去问道:“怎么样,小洛姐姐?” 苏洛言闻言抬起头来,一看是钟离雪,便道:“凶手内力浑厚,不是易与之辈。对了,你家慕容呢?” 钟离雪道:“他去追查吴诗瑶了。” 苏洛言有些奇怪,问道:“追查吴诗瑶?追查吴诗瑶什么?” 钟离雪答道:“刚刚有个小和尚跑过来说,吴诗瑶被人掳走了。” 苏洛言“哦”了一声,道:“原来我们都判断错误,吴诗瑶并没有逃走。” 钟离雪问道:“惠苦遗体上有些什么发现?” 苏洛言道:“这惠苦,怕是个练家子,练的是横练功夫!” 惠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一边道:“方才慕容施主也是这个说法。” 苏洛言一愣,道:“他也看出来了?不看尸体就能知道,他到的确厉害。不过,他一定看不出来,杀害惠苦大师的人,也练过横练功夫!” 惠远和钟离雪同时惊呼道:“什么?” 苏洛言道:“惠苦大师身上没有其他伤痕,可是胸口这个伤痕并不深,又没有中毒的迹象,那就只能说明,惠苦大师是被凶手以内力震死的。” 惠远问道:“难道不能是其他暗器么?” 苏洛言正色道:“不可能,我仔仔细细查看一遍,并没有任何其他伤口。” 钟离雪道:“这么说,凶手的武功高出惠苦大师很多。不过,惠苦大师的武功到底怎么样,我们无从知晓。” 苏洛言道:“还有一点,惠苦大师身上的伤口不足以流出这么多血,他身上这大片的血迹,到底是哪里来的?” 三人正在讨论,却没看见,众人中,有个长脸僧人正悄悄朝着他们挪过去。 而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一个相貌极其普通的僧人,正密切关注着一切。 苏洛言继续道:“闪电飞刀刀身窄,惠苦大师胸前伤口却宽了,所以闪电飞刀必然是个幌子。而他身上的尸斑和脸上的痕迹竟然全部是伪装,一抹就掉。以我推断,惠苦大师遇害时间应该为半个时辰以前,绝对不超过一个时辰。” 便在这时,一个人影猛然扑向苏洛言。人还未至,掌风已来,其势汹涌。 钟离雪吓了一跳,袖中软剑滑出,一剑挥向那人。 那人临时变招,身法变换飘逸,几步到了钟离雪面前,双掌仿佛一对铁饼,几招拍掉钟离雪的软剑,又一掌拍向钟离雪。 钟离雪躲闪不急及,连忙抬手相迎,却不料一股强大的内力猛然袭来,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她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踉跄着后退几步,便要倒下。 苏洛言大吃一惊,赶紧起身,将钟离雪扶住,一探脉搏,大惊失色。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做应对,那人又是一掌拍来。 惠远见有人行凶,想要拦截,却又顾及那人武功。 突然之间,又一个身影从众中飞出,一掌拍向先前那人。 那人吃了一惊,连忙回身相迎。 二人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苏洛言连点钟离雪身上几处穴位,又取银针施针,然后问道:“你们寺中,都是这般隐藏身份的和尚么?” 惠远摇头叹道:“我从来不知道惠衍师弟和惠明师弟的武功这么好。” 苏洛言道:“寺中可有药材?” 惠远点点头,道:“钟离施主是在本寺受伤,本寺药材理应任取。” 苏洛言点点头,看向打斗的二人,突然瞳孔收缩。这武功,我全都见过! 第五十三章 到底是谁 这时候,一声呼喊传来:“阿雪!”苏洛言和惠远闻言望去,正是慕容靖石回来了。 慕容靖石快步走到苏洛言身前,接过钟离雪,问明情况,然后一道温柔的内力便灌入她体内。 之前那人一看慕容靖石已经归来,心知再难得手,抽身便走,脚下如风。 后来那人一见他逃离,连忙追了上去。 苏洛言心中一动,便要追上去。 慕容靖石赶紧将人拦住,道:“你是神医,你可不能已深涉险,阿雪可还受伤昏迷着呢!” 苏洛言猛然回头,只见钟离雪双目紧闭,已然昏迷了过去。她慌忙摸上钟离雪脉搏,半响,皱着眉头道:“是我疏忽了!”她说着,问惠远要来纸笔,写下药材名目,又递给惠远,道:“这些药材,都要按量抓取!”惠远接过方子,吩咐人去取药材。 慕容靖石也将钟离雪扶住,一股内力又送了过去。 苏洛言取出针来,在钟离雪身上加了几针,然后道:“命算保住了。” 慕容靖石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才那两个人是谁?” 苏洛言道:“并不确定,只能确定是有一个是凶手一伙的。方才我只是根据验尸结果,推断出惠苦练的是一身横练功夫,而害死他的人也练的是一身横练功夫,便有人向我下手,若不是雪雪挡了第一下,我只怕再也没机会去找我家那位了!” 慕容靖石听她说完,问道:“对手也是练的横练功夫?那他身上的伤口呢?莫不是死后造成的?” 苏洛言道:“这倒不是!不过,这是个小伤。若是这个位置的伤口是个大伤,那么惠苦大师的血液便会倒灌入肺,使其难以呼吸。届时,惠苦大师便会因为痛苦而艰难地寻求帮助,最终趴在地上死去。而这一切,还是需要过程的。” 慕容靖石接着她的话说道:“也就是说,无论惠苦是否找到人帮助,凶手都没时间将惠苦遗体摆好,然后伪装现场,清理真正的案发现场。”他又问道:“那你怎么确定对方一定练的是横练功夫?” 苏洛言看着他,道:“因为他的胸口数根肋骨、双手小臂骨,都已经骨折了!”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的确,按这个线索,凶手的内力非同小可。” 苏洛言问道:“我听雪雪说,你刚才去追查掳走吴诗瑶的人了,怎么样?” 慕容靖石道:“我去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不过我仔细勘察了一下吴诗瑶的房间,里面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要么,吴诗瑶认识这个人,毫无防备;要么,这个人武功奇高。吴诗瑶来不及反应。” 苏洛言道:“还有其他线索么?” 慕容靖石摇摇头,道:“没有任何线索,就连寺中的僧人大多都是稀里糊涂。” 苏洛言拔出几根针,又往另外的穴位扎了几针,然后让慕容靖石帮忙将钟离雪带回房间。二人便同惠远等人告辞,将钟离雪带回寺中客房。 僧人正好也将药备好,苏洛言亲自将药分了分,然后放入药罐子里,架火便开始熬药。 只是第一罐子竟然煎糊了。 慕容靖石觉得不太对,便走过去,关切地问道:“你还真被吓的不轻啊?没事吧?” 苏洛言茫然抬头,问道:“什么被吓的不轻?”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仔细用小巧的鼻子嗅了嗅,视线落在了药罐子上,顿时慌了手脚。一阵忙碌之后,好不容易重新架了药罐子。 慕容靖石只觉得眼前这个苏洛言做什么事都是心神不宁的。难道她是假的? 慕容靖石赶紧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苏洛言摇头,道:“没什么……” 慕容靖石一脸不信,道:“你是叫苏洛言吧?” 苏洛言再次茫然抬头,道:“什么意思?” 慕容靖石又道:“那你为什么给阿雪熬药的时候心不在焉?” 苏洛言低头沉默了一阵,道:“那两个僧人的武功路数,都不是这个寺中的!”、 慕容靖石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这时谁都知道啊!” 苏洛言摇头道:“不,你们不知道。他们一个用的是我药王殿的武功,而另一个……”她突然停住了,好半天才道:“另一个使的是我夫家的武功!” 慕容靖石一愣,脱口而出,道:“什么意思?你夫家的人?” 苏洛言点点头。 慕容靖石继续道:“邢绶?” 苏洛言道:“我也不能确定,只是觉得可能是。他的面容不太像,但我总觉得他是易过容的。” 慕容靖石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道:“你认不出来?那是得多大变化啊!” 苏洛言摇摇头,突然道:“我在这药材里加了几味药,方便雪雪调理,不过需要你帮忙将药喂下去。待雪雪养的好些了,我便配个方子,将雪雪体内的毒彻底拔了。”她说着,看向慕容靖石,道:“这天底下,还没有我解不了的毒。” 慕容靖石道:“但却有你解不开的心结。”他说着,眉头一皱,道:“白膺是你同门吧?你到底几个同门?” 苏洛言被他问的一愣,道:“没错,怎么了?” 慕容靖石道:“但白膺也是吴诗瑶和吴青瑶最相识的人。” 苏洛言明天他的意思,却仍道:“这也不能说明掳走吴诗瑶的便一定是白膺。” 慕容靖石点头道:“的确不能说便是白膺。只不过,和吴诗瑶最亲近的,大概只有吴青瑶和白膺,一个是她姐姐,一个是她准姐夫。而吴青瑶当日受了伤,不可能前来。若是想让吴诗瑶毫无防备,必然是白膺亲来。” 他说着,看向了苏洛言道:“所以,对你们出手的人,到底是谁?” 苏洛言皱眉想了又想,道:“我实在不认识那人!看样子,也是易过容的。” 慕容靖石道:“还有,惠苦遇害现场的闪电飞刀何来。风家传人此刻怕仍是在前往渤海国的路上。莒县附近会闪电飞刀的,咱们只知道吴家姐妹。这个人,到底是谁?” 第五十四章 虎口拔牙 苏洛言熬完药,在慕容靖石的帮助下喂钟离雪喝下,然后和慕容靖石商量一下,便去休息了。 慕容靖石小心地照看着钟离雪,一步不敢离开。 等到苏洛言休息好了,又委托僧众入莒县县城购买所需药材,然后便来接替慕容靖石。 此时,雨早已经停了,地上仍是湿漉漉的。 慕容靖石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钟离雪,对苏洛言道:“先交给你了,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隔壁。” 苏洛言点点头。 等慕容靖石走了,她叫来僧人在屋里堆起炭火,便将门窗全部关好反锁住。那被她支使的僧人一头雾水,这等天气,下雨了正好凉快,怎么还需要烤火? 苏洛言将炭火挪到离床近了,取出针来一根一根放在炭火上烤着,接着又伸手一件件将钟离雪身上的衣衫全部褪去,嘴里突然念叨一句:“小妮子这身材倒是不错!”然后取出一枚药丸塞入钟离雪的口中,手上轻轻一用力,便助她服下。 苏洛言又将钟离雪扶住坐好,然后来到火盆前,双指如电,捻起银针,一个个朝着钟离雪掷出,准确没入穴位。 紧跟着,她一个箭步跳上床,甩开对襟上襦,盘腿坐好,一掌按在钟离雪胸前,将一股温暖的内力渡了过去。不过片刻,苏洛言身上便泛起一层汗珠,而钟离雪却是毫无反应。 场面虽然香艳,不过好在门窗紧闭,并无人能够入内。 过了好一阵子,苏洛言收功撤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重新穿好上襦,又在钟离雪身上连点,逼出银针,然后才将衣服给钟离雪穿上。折腾完了,她赶紧将房门打开,找人将炭火弄走。 做完这一切,她便架起炉子,又熬起了药。 一阵风轻轻吹过。 苏洛言突然眉头一皱,起身便往钟离雪屋内跑去,正见一个人将钟离雪扛在肩上。她心中一急,大喝一声:“将雪雪放下!”便已合身扑上,袖中短刺已经滑入手中。 那人似是不愿恋战,见她扑来,连躲几下,施展轻功便跑。 苏洛言大吃一惊,连忙追赶。二人一前一后,没入定林寺外的林子。 跑了不知道多久,那人停下脚步,伸手在脸上揉搓了几下,扯下一片人皮面具来,道:“苏师妹,多年不见,一向可好啊?” 苏洛言冷笑道:“白膺,果然是你!我一直以为当年的毒是章师妹下的,没想到还另有隐情!” 白膺道:“当年的毒,的确不是章师妹下的,但也绝对不是我下的。若是我下毒,又岂会放过你和章师妹,对了,还有师尊那个宝贝女儿!” 苏洛言冷哼一声,道:“白师兄,也许咱们之间有些误会,但这个女孩却是无辜的。师兄何故将她掳走?” 白膺仿佛才想起肩上的人,道:“这不是苏师妹你一直念叨的雪妹妹么?不是除却师父和小师妹外,你最在乎的人么?你想要她平安,还是先将药王令交出来吧!” 苏洛言心底一沉,眉头一皱,声音也沉了下来,道:“原来你是冲着药王令来的!” 白膺将钟离雪放在树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飞刀,轻轻地划着钟离雪嫩如白玉的脖子:“只要你交出药王令,她就安全了。你放心,白师兄从来都说话算话的!” 苏洛言知他性格,知道事情无法避免。她从怀中掏出一块青铜令牌来,道:“给你!”说着便扔了过去。 白膺笑着伸手,不料一道罡风突然扫过,那令牌猛然间一偏,又朝着苏洛言飞了回去。 正在白膺一愣神之际,一个僧人突然杀到,一掌便拍向他。 白膺吃了一惊,连忙举掌相迎,跟着脸色便是一沉,道:“你还没完没了!那我就先将你解决了!”他说着,朝着那人便是一掌。那僧人不慌不忙地架开他的手,掌法施展,如狂风般朝他攻来。 白膺冷哼一声,道了声:“好!”也是一套掌法施展开来。 二人瞬间战成一团。 苏洛言接住飞回来的令牌,再看向打斗的二人,直看的心中乱跳,暗道:“这白膺,武功竟然进步这么多!只怕真要动起手来,我不是他的对手!” 她赶紧跑到钟离雪身边,伸手探脉,然后长出一口气,道:“还好,脉象还算稳定!”她正要将钟离雪背起,忽然听得耳畔风响,连忙低头一躲。待她再回身时,却见白膺不知何时又回来了,一把抓向钟离雪。 苏洛言大吃一惊,想要拦住白膺,却已经来不及了。 正在这时,那僧人大袖一挥,一道寒光从袖中射出,朝着白膺面门而去。白膺吃了一惊,连忙闪身躲过。那僧人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有合身扑来,掌法刚猛,招招要命。 白膺见避不开,心中不由恼意也起来了:“你想死,我成全你!”说着,招式一变,朝着僧人便去了。 苏洛言愣愣地看着那僧人,心中呼喊着:“是他!没错,一定是他!这暗器,只有他有!这掌法,只有他会!”她便呆呆地站在那里,连钟离雪也忘记了。 “阿雪!”慕容靖石不知何时也来了,几步跑到钟离雪身边将她抱起,然后转身向苏洛言问道:“怎么回事?” 苏洛言被他打断思绪,道:“你来了就好。只要你在,雪雪就没事!” 慕容靖石道:“这两个人什么情况,你和阿雪为何又在这里?” 苏洛言道:“你之前分析的没错,是白膺。他还想掳走雪雪,目的是逼迫我交出药王令。” 慕容靖石道:“那这个和尚是谁?” 苏洛言道:“这个和尚,便是之前在藏书阁里出手救我的那个和尚。” 慕容靖石一愣,道:“邢绶?” 苏洛言正要点头,却听白膺喝道:“连慕容靖石也来了!后会有期!”说着,双掌一拍,借力便走。 那僧人微微一愕,接着便施展轻功跟上。 苏洛言赶紧也跟了上去。 白膺听得后面声响,回身便是一击飞刀。 那僧人吃了一惊,连忙躲过,却见那飞刀朝着苏洛言飞去,他赶紧一把抓向飞刀。 白膺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一个回身,双手连发,一道道闪电便飞向了苏洛言。 那僧人大骇,拦在苏洛言身前,双手掌力一吐,便要拦下所有飞刀。 “师旷!”苏洛言大吃一惊,连忙一把将那僧人扶住。此时那僧人的僧袍已是一片血迹,他已身躯护住苏洛言,双掌掌风拍下了几乎所有的飞刀,却仍漏了一个。若非苏洛言将他扶住,只怕他此时已经倒了。 那僧人艰难着回头看向她,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 苏洛言拼命摇头,道:“我不会认错的!我怎么可能认错我的夫君!” 白膺冷眼看着二人,道:“苏师妹,师兄送你二人做一对同命鸳鸯吧!”他说着,一挥手,两道闪电便飞向二人。 苏洛言正要拦在那僧人身前,却见那僧人猛然间抬手,两道寒光朝着飞刀直撞了过去。她看着那僧人,喃喃道:“你说我认错了,可我怎么可能认错冰晶星魂!” 第五十五章 白膺 那僧人苦笑道:“终究还是被你认出来了!”原来他正是邢绶邢师旷,只是不知是何原因,易容成定林寺僧人 苏洛言泪流满面,伸手在他伤口处点了几下,接着紧紧抱住邢绶。 白膺朝着他们,冷笑道:“苏师妹,看来这也是天意啊。你还是乖乖将药王令交出来吧!不然你这位好夫君可就没救了。” 邢绶松开苏洛言,手指间霎时又夹了一枚散发着寒气的细细冰锥,晶莹剔透中暗暗散发着血气。原本以他武功,不至于如此。但方才打斗间,他拼命护住了苏洛言,却被白膺的闪电飞刀扎伤,此时早已血透衣衫。 奇怪的是,虽然他伤的不轻,但并非无法止血的大伤口,可苏洛言情急之下的点穴止血,却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白膺冷笑着仍是一步一步朝他二人走来,口中嘲讽道:“就算你的暗器手法再精妙,以你现在重伤之躯,又能发挥几成?” 苏洛言扶着摇摇欲坠的邢绶,心中一时间痛苦不堪。她是邢绶发妻,自然知道这冰晶星魂针乃是以冰寒内力凝聚而成,对修为损耗极大。若非情况紧急,邢绶又岂会连续凝聚这冰晶星魂针! 邢绶一言不发,紧紧盯着白膺,见白膺虽然口出不逊,但仍小心戒备着自己,心中不由一沉,猛然间挥手,一道寒光便射了过去。 白膺吃了一惊,连忙闪身躲过,再看去时,却见邢绶揽住苏洛言纤腰,转身就跑。 苏洛言也知不敌,当下也不再犹豫。只是没跑几步,她便觉手中一空,心中一慌,连忙看去,却是那邢绶支撑不住,扑倒在地。苏洛言赶紧俯身抱住他,触手一片温热。 她大惊失色,赶紧查看邢绶的伤口,但见那不大的伤口却血流不止。她赶紧撕开衣袖,拼命地想要将那伤口包扎住,可是鲜血又将布条浸透。 邢绶有些支撑不住了,他将手搭在苏洛言肩上,想要推开她,可是双手根本没有任何力气。眼见苏洛言越急越慌,眼泪早已止不住,他努力地轻声道:“快走……小心飞刀……逝水无痕……” 苏洛言猛然间娇躯一震! 是了,难怪伤口流血不止!亏她还是“药王”,竟然将这等奇药都忘了!逝水无痕,一旦沾染在伤口上,任你施展再多手段,也无法止血。白膺也是药王一脉的传人,这等奇药他自然懂得如何配制。飞刀之上淬上“逝水无痕”,也是再自然不过了。等到邢绶失血过多,还怎么可能有力气对敌? 只可惜,她的药还在定林寺中! 白膺不急不忙地朝着二人走了过来,冷笑着道:“师妹,妹夫,你们为何这么躲着我?难道不想和我叙叙同门之谊?” 苏洛言紧紧盯着他,将邢绶护在身后,冷冷地道:“你若真杀了他,便休想染指药王令!” 白膺看着她,突然嘴角轻轻一扬:“师妹,当年你的武功就不如我,这些年更是没什么长进。你以为就凭现在的你,能拦得住我?” 苏洛言正将心一横,忽然听得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拦不住,那我呢?”她顿时神情一松,努力扶住的人也真的支撑不住,跌坐在地。 白膺也听到了,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慕容靖石手中提着一根长棍,正朝他走来。他心中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那慕容靖石走到苏洛言身边,扔下一包东西,道:“我就知道你们自己来会出事!这包袱是从你那里搜出来的!” 苏洛言眼前一亮,连忙从包袱里翻出一瓶药来,手忙脚乱地撒在了邢绶伤口上。也是奇怪,原本流血不止的伤口,在撒了这药之后,竟然真就好了。 白膺看着慕容靖石,道:“这是我药王殿的家事,阁下真要插手?” 慕容靖石面容冷峻,道:“你药王殿的家事,我不想管。但你毫无道理地掳走钟离雪,害她险些毒发,我却饶你不得!” 白膺知他来者不善,登时也拉下脸来,道:“为了区区女子,那你就来试试!” 慕容靖石不等他话说完,当头一棒便已挥至:“就凭你那三脚猫的飞刀,还敢说话这么放肆!” 白膺吓了一跳,眼看这一棍势大力沉,连忙飞身躲开。慕容靖石招式一变,又是一棍扫来。 二人一个躲闪,一个追打,来来往往一阵热闹。初时,白膺以为慕容靖石提着长棍,定然精通棍法,岂料几棍下来,慕容靖石手中长棍仿佛化作了一柄超长的剑,一招招尽是剑法。他不由心里嘀咕着咒骂着。 慕容靖石武功本就在白膺之上,此时已然得势,便毫不饶人,招招要命。若非白膺身手还算灵活,再加上慕容靖石手中的并不是真正的长剑,否则他便有十条性命,也不够慕容靖石杀的。 二人正打斗着,苏洛言处忽然传来“叮”地一声。慕容靖石下意识看去,便见苏洛言脚下掉落一枚飞刀。他眉头一皱,心火慢慢燃起:“吴诗瑶!你别太过分了!”他说着,突然听得风响,当下想也不想挥棍便荡开了一枚飞刀,怒目看向已飘向远处的白膺,喝道:“背后偷袭,你找死!” 无形之风,无名怒火,起于瞬间。 慕容靖石脚下轻功施展开来,追上白膺,当头一棒砸下。 白膺听到脑后风响,眼看躲避不及,心中早已凉了半截。却不料一阵锐风突然从他脑后刮过,刮出他一身的冷汗。 慕容靖石一棍砸来,眼看便要砸中白膺,却没想到长棍突然掉了一截。他心中一凛,抬眼望去,却见一个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拎着一把大刀出现在他眼前,正笑嘻嘻地看着他,道:“慕容靖石,好久不见啊!” 慕容靖石皱着眉头,道:“李重衣?你怎么会在此?”这小子当日病发,又什么失踪,怎么回来的这莒县附近?莫非这人真是史思明的人?一路跟踪,为了乾佩而来? 只听那李重衣笑着道:“我自然是到处闲逛,找人打架!” 慕容靖石道:“既然如此,你先让开,我将他拿下之后,咱们好好打一场!” 李重衣摇了摇头,道:“那样多没意思,连个彩头都没有。我看不如这样,咱们两个好好打一场,你若赢了,这人便随你处置,可好?” 白膺闻言,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慕容靖石冷笑道:“李重衣,秦家的刀法你学的似是而非,还想打过我?” 李重衣笑道:“你管我练的什么刀法,你只说打还是不打?” 第五十六章 良人 慕容靖石将长棍一挥,指向李重衣,棍上竟微芒渐起。 李重衣突然将刀一扔,两柄薄刃滑出双袖,目光也冷峻下来:“你若是败了,就将乾佩留下吧!” 慕容靖石冷哼一声,长棍如剑,剑势如虹。李重衣忙将双刀挡来,后退两步,卸下剑势。他刀法本来就专走灵巧,不同于原来的浊浪刀法,此时卸下慕容靖石的剑势,脚下便是一变,招式使出,连封带扫,及扫至时,力道陡然加重,一刀斩向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招式也随之一变,长棍斜来一挡,便要卸去刀劲。李重衣也不恋战,步法施展开来,便同慕容靖石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这二人一个将浊浪刀的重刀诀改为轻刀诀,专走灵巧,刀劈至时,力道陡加;一个将长棍当剑,却是“大巧不工”,随心所欲。一个似柔却钢,一个似钢还柔,一时间难分难解。 白膺此时却得了自由,手中捏了飞刀,走向苏洛言,道:“苏师妹,你将药王令交给我,我便绕你们一命!” 苏洛言将邢绶的伤口包扎好,然后冷静地站起来,双刺出袖,冷声道:“我怕你拿不动!” 白膺正要动手,却突然又停了下来,道:“我的好师妹,师兄再给你一次机会。” 苏洛言心中暗奇,嘴上却道:“啰嗦什么,动手便是!”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来:“苏姐姐,我要是你,便答应了他。”她心中大惊,回身看去,便见吴诗瑶蹲在邢绶身边,手中一把匕首正架在他脖子上! 邢绶本来武功不弱,但先前为救苏洛言,中了白膺的飞刀。哪曾想,飞刀上还淬了逝水无痕这等奇药,拖延下来,虽然最终得治,但却早已失血过多,此时莫说反抗,就连动也难动一下。 他无奈地看向苏洛言,轻声说道:“我到底还是要食言了,不能再陪你了。” 苏洛言面如平湖,也轻声道:“是我食言了。”她话音刚落,突然回身,右手短刺化作流星,直朝白膺刺去。 白膺冷笑着,手中飞刀递出,正撞上短刺。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忽见苏洛言左手回甩,心中大惊,喊道:“二妹,快躲!” 吴诗瑶早见苏洛言甩来短刺,心中惊骇之下,早已躲闪一边。她“腾”地站起来,怒道:“姓苏的,你当真不管你男人的死活了?” 苏洛言脸上看不出表情,又是一拳打向白膺。白膺本想接她一拳,好叫她知道厉害,但见她拳头至时,却突然躲过,道:“拳上夹银针,你到不笨!”说话间又躲过苏洛言一招。 吴诗瑶见她不理会自己,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手中匕首朝着邢绶狠狠扎去。 便在这个瞬间,她只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叮”的一声,匕首刺中了一柄薄刀。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后颈被点了一下,跟着便脚一软,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 慕容靖石从她身后走过,嘴上说道:“你别太拿自己当回事,我只是懒得理你!” 那边李重衣也道:“小爷最看不起欺负弱小的,你要是个男的,我这一刀便要你的命!”慕容靖石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你好意思说看不起弱小?邢绶也苦笑着心想:我竟然算是弱小! 李重衣说完,单刀摆了个架势,冲慕容靖石道:“再来!我可好久没用过单刀了!” 慕容靖石一棍子砸了过去。 二人又热热闹闹地打了起来。 苏洛言听得动静,便知邢绶已经安全,手中银针花样百出。 “好手法!”白膺虽然心里惊叹,但他毕竟当初是药王殿大弟子,武功学识在当年诸弟子中乃属上乘。苏洛言却因常年行医,武功早已落下,况且她来来回回俱是药王殿的武功路数,白膺一看就明白。故此,纵使苏洛言将手中银针耍的眼花缭乱,白膺总是从容避过。 吴诗瑶被制住,白膺也懒得管,毕竟没有性命之虞。他只全心全意地对付着苏洛言的进攻。 而苏洛言也心无旁骛,她虽自知不是白膺的敌手,但为了邢绶的安危,还是全力施为,一招接着一招攻向白膺。 背倚着大树坐在那里的邢绶,看着眼前同样无行动能力的年轻女孩,忍不住问道:“姑娘,咱们没仇吧?”吴诗瑶撇过脸去,不理他。邢绶又道:“那是我惹了你了?”吴诗瑶仍不理他。邢绶想了想又问道:“咱们近日无冤往日无仇的,我还没惹到你,那你干嘛跟我过不去?” 吴诗瑶转过脸来,举着两行清泪,道:“我错了行么?你还要怎么样?” 邢绶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哄小女孩,他大概是真不在行。 他这边两人尴尬无言,苏洛言那边却渐觉吃力。白膺也觉得该收手了。 几招下来,苏洛言勉强挣脱白膺,落在邢绶身边,一摸腰畔,却突然想起她追的匆忙,将竹简留在寺内,根本没带来。 邢绶看她动作,便知她要做什么,忍不住叹道:“阿洛,你快走吧。他毕竟是想要药王令,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白膺轻笑一声,道:“师妹,你还是将药王令交出来吧!” 苏洛言冷哼一声,还未说话,一道春雷突然炸响:“敢如此威胁我十二楼五城的令主,你的胆子是谁给的?!” 四人连忙扭头望去,却见三道人影如电般闪至,正是楚飞三人。楚飞伸手便是一掌拍向白膺,同时张嘴又是一道春雷:“老子就看看你到底多大能耐!” 苏洛言忙道:“老楚,要活的!” 楚飞大笑道:“好!待我将他拿下!” 白膺见状大吃一惊,脚下虚步连点,引身急退,避开一掌,不料那楚飞又是一掌跟了过来,其势凶猛,白膺不敢硬接,连忙闪身躲过。楚飞再次变招,又是一掌横扫而来。白膺来不及变招,只好再次躲避,心中暗惊:“这厮到底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这么厉害?” 原来当日入了酒肆之后,楚飞三人便听到了诡案的故事,这才明白通缉令是怎么个情况。三人一商量,觉得在城内找慕容靖石大概不可能了。正巧这时候,三人发觉了李重衣的踪迹,张玄向楚飞说明了之前和李重衣之间发生的一切,而楚飞身为青鳞城令主,早已得了李重衣的档案,当即决定暗中追随而来,也好探知这个少年刀客到底是不是叛军的人。 而李重衣当日便推测出诡案的大致手法,不过是以药物惑人,从而做案。但他实在好奇,慕容靖石是怎么被扯上诡案凶手这个身份的,同时他也觉得慕容靖石是不可能再呆在城里。于是他便出城寻找慕容靖石,而据他判断,莒县四周,唯有定林寺里都是方外之人,在此吃住都是不要钱的。所以,他大大方方地蒙对了方向。 而楚飞也正巧跟对了方向。 此时楚飞掌风刚猛,一招又一招地攻向白膺,软坐在地的吴诗瑶却猛地将心揪了起来。 邢绶看在眼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捉住苏洛言的手,道:“这姑娘,莫不是他的良人?” 苏洛言闻言,扭头看了看吴诗瑶,摇头道:“大概不是,这姑娘的姐姐才是他的良人。” 邢绶道:“那这姑娘的眼神可不太对啊!” 第五十七章 又见探丸郎 苏洛言忍不住又看了看吴诗瑶,然后扭过头来,道:“你还真是对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上心啊!老实交代,这些年你消失不见,连个信都没有,是不是被小骚蹄子们给勾走了魂?” 邢绶苦笑道:“夫人说哪里话,我哪里还有闲心管小……呃,小骚蹄子啊。” 张玄和步孤鸣面面相觑,只觉得站在旁边似乎有点碍事,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听苏洛言又道:“那你的本事是怎么退步的?以你当年的功力,还接不下来这几个飞刀?” 二人一听,看向了邢绶,心中同时戒备。怕是这当中有什么故事! 那邢绶苦笑一声,道:“以我的功力,接着几个飞刀不太现实吧,不过倒是完全可以避开。只是,你在我身后啊!” 苏洛言心里头还没来得及酸,张玄和步孤鸣先酸倒了。他二人对视一眼,同时错开一步,然后同时站在了离这对小夫妻相对较远的地方。张玄同时也将吴诗瑶拎小鸡般也提走了。 苏洛言斜坐在邢绶身边,将半个身子靠在了邢绶身上,柔声道:“下次不用管我,我能应付!” 邢绶摇摇头,道:“除非我向这样,真的不能动了!” 苏洛言抬头看着他,傻傻地问道:“为什么?” 邢绶缓缓抬起手来,乏力地抚摸着她的秀发,道:“因为你是我妻子啊!” 苏洛言道:“那你还扔下我么?” 邢绶眼中满是温柔:“我怎么舍得再一次扔下你!” “我说,你们二位别在这里腻歪了行么?”楚飞这道春雷不合时宜地再次炸响。 苏洛言心里一慌,连忙坐直了,抬头一看,不由一愣,忍不住问道:“白膺呢?你老楚出手还有抓不住的人?” 楚飞没好气地道:“咱老楚又不是黑白无常,难道就不能失手一次?” 他正说着,苏洛言又问道:“慕容靖石和李重衣呢?” 楚飞道:“这我怎么知道?那个刀客将白膺救走了,拿着棍子的正在追!”、 苏洛言忍不住道:“刀客就是李重衣,拿棍子的就是慕容靖石!”她暗叹了一声,又问道:“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 楚飞想了一下,伸手指了指。苏洛言脸色顿时大变,脱口而出:“定林寺,糟了!” 楚飞和张玄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里的诧异,他问道:“怎么了?” 苏洛言急道:“雪雪还在寺里!我才给她用过药,她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楚飞忍不住又问道:“雪雪是谁?” 苏洛言急的跺脚:“就是钟离雪!” 楚飞三人脸色也变了:“钟离令主?”楚飞冷静下来,道:“阿鸣,你留下照顾他们。伯易,咱们走!”张玄表字正是伯易。 慕容靖石挥舞着大棍子,在后面追赶着李重衣,李重衣一手拉着白膺,跑的飞快,心中还嘀咕:“这烈魔心法他到底怎么学的,怎么说用就用?老头当年不是说这种功夫越用越腐蚀心知,最后身心俱疲,会功力过载而亡么?” 他心里这样想着,白膺却觉得崩溃,原本以他的武功,对付苏洛言不在话下。可是谁知半路冒出个什么“老楚”,掌法精妙,掌力刚猛,内功浑厚,若不是这个李重衣再一次救他,只怕他没被慕容靖石的棍子砸死,也已经被这个“老楚”一巴掌拍死了。 不过现在,慕容靖石拿着棍子仍在后面追赶不休,他觉得一会等慕容靖石追上来敲一棍子,他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所以此刻的白膺,心中只觉悲凉。若是大家都是来争药王令的,他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可是慕容靖石的目的并不是药王令,他大概就是想敲死自己吧! 慕容靖石心里却想着:“不行,得即将他们赶往别处,不能让他们发现了阿雪!” 他这样想着,耳边突然风声响动,他连忙于空中错身急转,避开锐风,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但见一支小巧的箭矢已一半没入了树干。他眉头一皱,楚飞和张玄也已追至。 张玄道:“慕容先生,怎么了?” 慕容靖石只想那支箭,道:“奔着要我命来的!” 张玄眉毛直挑,道:“先生知道是什么人么?” 慕容靖石摇头道:“不知道。不过,大概能猜得出,也许是探丸楼!” 楚飞却道:“这事先放一放,咱们先救钟离令主要紧!” 慕容靖石仿佛突然醒悟一般,扔下一句:“对,阿雪!”脚下轻功便不讲道理地飞快施展。 楚飞一愣,道:“你等等我们一起啊!” 慕容靖石追到定林寺的时候,不由得愣了,跟上来的楚飞和张玄也愣住了。 李重衣拉着白膺过寺不入,跑的飞快。 慕容靖石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追下去了。楚飞和张玄也不太清楚接下来该干什么,二人便看向了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想了一下,快步入寺。毕竟阿雪还在寺里,昏迷不醒。楚飞和张玄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跑离定林寺不知道多远,李重衣发现后面终于没有人追着,他这才停下脚步,放开了正在怀疑人生,两脚跑的发软的白膺,笑嘻嘻地问道:“有没有兴趣为军中效力啊?” 正在喘气的白膺明显一愣,抬头愕然道:“什么军中?” 寺中的慕容靖石正快步走向钟离雪的房间,忽然听得耳畔又是风响。他暗运玄功伸手一抓,便将箭矢抓在手里,内功运处,一挥手,将箭矢扔了回去。不远处的屋瓦一片响动。 他心中一动,跟着便追了过去。才落脚在那屋顶上,心中不由一惊,身形猛退。紧接着,那片屋顶之上,突然飞出一边削尖了的竹片! 他连忙落向地面,避开竹片,哪知还未落地便觉不好。他的双脚踩在了一片细丝之上,轻功还未施展,脚下石砖突然翻转,一根根削尖了的细竹便翻转了出来!他大惊之下,气运足尖,连点数竹,一个翻身,落在了远处,心中暗暗惊叹:“好精巧的布置!寺中怎么会有这种杀气腾腾地布置?” 他看向那间屋子,猛然间就发现了不对。追上来的楚飞目睹这电光石火之间发生的事情,忍不住问道:“你们这两天就住这种环境下?” 张玄看了看那间屋子,道:“这手段,怕是为你慕容靖石专门准备的!” 楚飞问道:“你怎么知道?” 张玄道:“那间屋子,连窗棂和墙上都是脏的,可是外面的石砖却全部是干净的。可见是经过精心布置的!” 楚飞“哦”了一声,道:“专业杀手?”他看向慕容靖石,却见慕容靖石眉头紧皱,双瞳微缩,不由的又问道:“真是专门来杀你的?” 慕容靖石恨声道:“这探丸郎真是阴魂不散!” 楚飞问张玄:“真是探丸楼的手笔?” 张玄道:“只怕真是探丸楼,当日韩震将肖寒带走,怕是这探丸楼就此认定之前的任务失败,重新派出了杀手!” 他看了看那间屋子的周围,又道:“这次的探丸郎,比肖寒厉害太多了!” 第五十八章 亡魂未渡 慕容靖石道:“的确厉害了很多,机关布置精巧,位置选择精妙。”他抿了抿嘴唇,又道:“只怕林中那一箭也是他布下的机关!” 张玄叹道:“这等心思细密,怕是探丸楼里的‘雅’字号的杀手!” 慕容靖石忍不住问道:“探丸楼里的杀手还分等级字号?” 张玄道:“我们十二楼里也分等级,五城便是高于十二楼的存在,而十二楼中还分外八楼和内四楼。探丸楼里的杀手自然也会分个等级字号,不过他们大致是分为三个等级。虽然探丸楼是个杀手组织,可他们的等级却分的极其的诗意,分别为‘风’、‘雅’、‘颂’。” 慕容靖石有些迷茫:“这是……杀手组织?” 张玄道:“怎么样,惊讶吧。先前刺杀你的肖寒,是属于‘风’字杀手。看来这次,刺杀等级上升了!” 慕容靖石叹了口气,道:“当年颜常山的事,真的跟我没关系,他们怎么就不愿听听呢?” 楚飞道:“别叹气了,他们想要杀人,什么时候讲过道理?” 三人说着,向钟离雪的房间走去。见有小沙弥正在熬药,慕容靖石忙接了过来,亲自熬了,又将药吹凉了一些,端进房间,坐在钟离雪的床边,将她抱起,便要喂下。 便在这时,一枚银针撞在碗上,慕容靖石一个拿不稳,整碗的药汤便洒在了床上。他愕然抬头,不由问道:“这是为何?” 只见苏洛言和步孤鸣一起,扶着邢绶走了进来。她道:“这药的味道不对,只怕是有人似改了药方子!这药如果喂下去,只怕雪雪浑身的气血便会逆流,后果不堪设想!”她秀眉微蹙,道:“这人倒是懂得几分药理。如果我们晚回来一会,怕是只能见雪雪最后一面了!” 慕容靖石一阵后怕,忙道:“那怎么办?” 苏洛言从怀里取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来,道:“按着这个方子来,不过眼下我要替她施针,大老爷们还是回避的好!” 邢绶拉住她,道:“我看施针倒不急,别没救回来钟离雪,倒把你给累垮了!” 苏洛言还待再说什么,脚下却不争气地一软。原来当时和白膺打斗之时,她便被白膺一掌打中,中了暗劲,之后又强撑着将邢绶扶至定林寺。这时却再也支撑不住了。 邢绶一路上便已知她在强撑,原以为她不过是内力消耗过度,还诧异怎会如此。岂料此时苏洛言却跌倒,他心中不由一紧,却见苏洛言又强撑着站了起来,勉强道:“我没事!” 邢绶满眼心疼。 楚飞道:“哦,没事就好。你先把嘴角的血擦擦!” 苏洛言一囧,连忙擦拭嘴角,却见袖子上什么都没有。她看向楚飞,美目含怒。 楚飞吹着口哨,抬头望天,一脸无辜地转身走出了屋子。 张玄见状,尴尬道:“有事叫我。”也转身出去了。 苏洛言知道自己如果强行施针,怕是连一半都施不完,这样一来,不但救不了钟离雪,就连她自己也保不住。她忙让慕容靖石取出纸和笔,忍着伤痛,写下了两个方子,然后将三个方子一起递给步孤鸣,吩咐他按方取药熬药。 慕容靖石扶着苏洛言和邢绶分别坐下,道:“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带阿雪走!” 苏洛言不明白他什么意思,问道:“怎么了?” 慕容靖石叹道:“探丸楼又出手了,她跟着我,不安全!” 邢绶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苏洛言道:“你们之前不是遇到过探丸楼的杀手么?怕他做什么?” 慕容靖石道:“这次的杀手,比之前的肖寒强出太多!” 苏洛言摇头,道:“就算这样,我也不能带她走。” 慕容靖石问道:“这是为何?” 邢绶忍不住道:“因为药王殿的叛徒想要抢夺她的药王令。她这个傻子,没等对方动身前往苏州,自己一头撞进了这河南道。” 苏洛言闻言抬头,一眼惊愕地看向邢绶,道:“你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邢绶道:“自然知道,要不然我早回去了!” 原来当初自天牢里逃出,邢绶便得知有人要抢夺药王令。为了搞清楚真相,他一路跟随,一路乔装打扮。经过几番跟踪,他终于搞清楚了,这些人原本也是药王殿的人,只是早已叛出,而他们的领头人,似乎就是老药王的徒弟,直言苏洛言虽然医术天赋很高,但却武功平庸,难堪大任。那领头人要取而代之。 邢绶暗自心惊,便又细心跟随,自长安跟随到苏州,又自苏州跟随到莒县,暗中解决了不少麻烦,保护了苏洛言的安全。 苏洛言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温柔地说道:“这么说,你老早就回到了苏州城?” 邢绶闻言,莫名地虎躯一震,却听苏洛言又问道:“你回了苏州却不回家,莫不是出门久了,忘记了自家的大门朝哪边开的了?你人不回来,连封信也没有,莫非真想让老娘下半辈子守活寡?” 慕容靖石终于也听不下去了,他渡了些内力给钟离雪,然后悄摸摸的离开了房间。 日微偏西。 慕容靖石忽然觉得饿了,下意识地便朝着伙房走去。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一把拉住身边路过的小沙弥,直着不远处行色匆匆的惠远,问道:“贵寺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沙弥一见是他,双手合十,道:“原来是慕容施主。弊寺没发生其他什么事情,只是惠苦师伯遇害,惠远师伯召集大家为惠苦师伯诵经,召开水陆大会,超度惠苦师伯早日往生极乐!” 慕容靖石点点头,心中了然。 惠苦遇害,凶手仍然逍遥法外,现如今惠远召开水陆大会,超度超度惠苦的亡魂,也属正常。 不过,眼下不管是是水陆大会还是诵经超度亡魂,他统统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唯有一碗香喷喷的素面,洒了葱花和蒜末的香喷喷的素面。 一碗素面迅速下肚,慕容靖石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筷子,想了想,觉得这水陆大会他还是去看看的好。于是他向火头僧问了方向,便朝水陆大会的地方去了。 在惠远的主持下,一众僧人齐齐念着经,惠苦的遗体便停在众僧前面。 慕容靖石也双手合十,默哀了一阵,心中暗叹:如今白膺仍然逍遥法外,李重衣也莫名其妙的扯了进来。有李重衣庇护,想要捉拿白膺归案就更难了。 他想着想着,心头猛然一震!一个念头猛然生起! 凶手,可能不是白膺! 惠远原本武功就走的是刚猛的路子,却被人拍断了臂骨和胸骨,凶手掌力之猛,可见一斑。 而苏洛言一介女子,武功走的是灵巧的路子。可她中了白膺一掌,虽说确实受了伤,但却仍是行动无碍。 如此看来,白膺的武功并没有那么厉害,只怕凶手真的另有其人! 第五十九章 眉头不展 慕容靖石默默地等众僧诵完经,找来惠远问了才得知这所谓的“水陆大会”也就意思意思,做个两天。毕竟这种天气,虽不是盛夏,尸体仍是极易腐臭。 他连忙找到苏洛言,但苏洛言和邢绶此时吃了药,已然睡了。 楚飞嫌寺里没酒,拉着步孤鸣又往莒县去了,留下了张玄在那里无聊地观摩僧人挑水浇菜。 慕容靖石实在无奈了,只好回到了钟离雪的房间。看着被苏洛言喂下了药,也不知是仍昏迷不醒,还是睡着了的少女,慕容靖石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治伤他是真不在行,这么多年,他也没受过重伤。 不过他相信苏洛言的医术。毕竟她可是当世的药王,得到的是当年白衣药王孙思邈的隔世真传,是当前药王殿的当家人,若是说她救不好,那估计也没什么人能救不活钟离雪了。 他这样想着,又给钟离雪渡了些内力,然后便掩好门,退出了房间。 眼下一堆事情,都是乱的一塌糊涂。 杀害惠苦大师的凶手目前不明确,打伤钟离雪的人也不知道是谁,还有个白膺对药王令虎视眈眈。现如今李重衣又蹦出来了,想必这种阴魂不散的人,对于乾佩也是不肯罢休。此外再加上莒县里的案子,还有满城的通缉令。 他心里其实早一团乱麻了,但是他的脸上仍然挂着从容自信的微笑。只是没多大会,这种微笑便消失了。因为他又想起了另一件麻烦事,那就是探丸楼死缠烂打的追杀。 他自问行事问心无愧,可是探丸楼不这么认为,更重要的是那个花钱买通探丸楼出手的人。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人知道那个人是谁。 不过眼前的一切却证明了那个人确实很烦,闲着没事非要将当年常山之事放在他身上。先前韩震劝走肖寒之后,慕容靖石和钟离雪从密州到莒县,一路上平平静静地,到让他忘记了探丸郎的存在。而之后莒县的诡案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在此之后,屠村人的出现更是让他彻底忘记了探丸楼的存在。 不过现如今,他是真的记起了这么个杀手组织。 精巧的机关布置,异于血箭肖家的弩箭,这两个都足以提醒慕容靖石,这次来的人确实变了。所以他才觉得钟离雪继续跟着他定是很危险。 钟离雪身负重伤,他就建议苏洛言趁钟离雪还昏迷不醒,将她带走,岂料苏洛言此时也是麻烦缠身。两口子都受了伤不说,还有人在一边虎视眈眈。这种情况下,慕容靖石的确不放心将钟离雪交给苏洛言。 那么接下来,他只有快速解决那个探丸郎了。 不过,这个探丸郎手法不错,做事也讲究。这两次都是布好机关,等他入瓮,而且绝不恋战,神龙见首不见尾。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人,八九成不会拿目标身边的人做人质。这一点,到让他放心了不少。 慕容靖石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藏经阁。 藏经阁内还没有清理,只有惠苦的遗体被抬走了,僧人们用灰土绕了个人形代替惠苦遗体的位置。 慕容靖石绕着灰土走了两遍,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惠苦的尸体当时一定是被运到这里摆好的,这里也定然不是第一现场,不过,凭着现场的凌乱,也定然是经历过一场打斗的。 藏经阁的书架子还没有归位,散落在地上的经书也仍旧满地都是。 慕容靖石一边观察着书籍和书架的方位,一边在心里推算着打斗双方的路数,不由得暗自心惊。 片刻,他又细细地观察起四周,边边角角也不放过。终于,又被他在细微处查到了些痕迹。 他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 屋内果然没有闪电飞刀的任何痕迹,所有痕迹都是剑痕。只是这些剑痕极其古怪,倒不是说剑法古怪,只是这种剑法,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忽然,他又发现了什么,走到一个角落,轻轻抚摸着墙壁,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里果然有不同的痕迹!一些细小的圆洞出现在墙上,洞口看起来平滑得很。 只是这些细小的圆洞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呢? 慕容靖石正愁眉不展,耳后脚步声想起。他回头一看,却是张玄。 张玄走近了,问道:“看出什么了?” 慕容靖石摇摇头,将自己刚刚查看的结果告诉了张玄,然后又道:“一片混乱,什么也看不出。” 张玄道:“果然混乱,剑谷的剑法,八极佩的飞刀,还有至少两种目前不知名的武功。这种破案子你打算真接?” 慕容靖石道:“没什么真接假接。只是觉得古怪!” 张玄问道:“古怪?怎么个古怪?” 慕容靖石道:“刚才我推演了半天,推演不出另一个人的武功,现场也几乎没有关于他的任何痕迹!” 张玄奇道:“没有任何痕迹是什么意思?另一个人不正好是惠苦?” 慕容靖石摇头道:“苏洛言验尸的结果是,惠苦是被拍死的,而这里并没有相关的痕迹。不仅如此,这里除了剑痕,几乎没有其他痕迹。” 张玄道:“你不是说墙上有些莫名其妙的圆洞?” 慕容靖石皱了皱眉,道:“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造成这样的痕迹?” 张玄道:“眼下我们知道的是,起码有四个人在这里打了一架?” 慕容靖石又摇了摇头,道:“未必是四个人,不过我很好奇,到底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在这里打斗。还有,惠苦到底是被谁杀的,凶手杀惠苦的动机又是什么?” 张玄也皱了皱眉,道:“如此一来,到的确棘手了。按理说,出家人肯定扯不上太多的恩怨情仇。” 慕容靖石猛然看向他:“也就是说,惠苦知道了凶手的什么秘密?” 张玄道:“也许这是最大的可能。” 可是,凶手是谁,又到底有什么秘密被惠苦发现了,不得不杀人灭口呢? 又是谁在藏经阁打斗呢?寺中僧人并没有查出藏经阁中少什么经书,那么,他们在这里打斗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二人一阵沉默。然后张玄道:“要不,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再说?” 慕容靖石蓦然:“现在什么时辰?” 张玄道:“大概快过酉时了吧。” 慕容靖石忽然就怀念素面了,他点了点头。 二人刚一出门,慕容靖石猛然拉住张玄,道:“好淡的杀气!” 张玄一愣,随即后退,道:“杀气,为什么我一点也没感觉到?” 慕容靖石道:“因为太淡了!”他气走全身,接着便见三道精芒接踵而来,不由得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血箭肖家?” 第六十章 羽灵儿 慕容靖石赶紧一把将门合上,跟着便听门外传来三声闷响。他细听了一会,见门外暂无动静,便将门拉开,一看门上插着的短箭,随即反应过来,这怕又是那个不知名的探丸郎设下的机关。这三箭连珠,十有八九是连弩射来的。 张玄拔下一支箭来,看了半天,道:“我还以为是连珠箭,原来不是。” 慕容靖石深吸了一口气,道:“不仅不是,威力也小了许多。”他向前方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屋角似乎正架着一个小型的连弩,只是这将入夜时光,并看不真切。他道:“这种连弩,如果架的远了,射出的箭便没有了任何杀伤力。看来这人是经过静心计算的。” 张玄道:“又是探丸楼?”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这个探丸郎布置机关相当精巧,从来不身涉险境。我被他机关暗算了这么多次,从来还没见他露面过。” 张玄若有所悟:“如果是其他人,被这连弩暗算了,第一反应定是追上去看个究竟,这样一来说不定就正中他的下怀。连弩那里一定还有机关。” 慕容靖石道:“所以我没去。”他说完,看着那屋角,沉思道:“这人也真神通广大,居然能潜入寺中连续地布置机关,他得在这寺里准备了多少东西?” 张玄也看向那屋角,道:“那个屋角距离这里还有点距离,看来这寺里又有假和尚了。” 慕容靖石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拔下一支箭,又来到藏经阁内,借着昏暗的烛光,来到那面隐藏着数个圆孔的墙前面,将箭矢比划了上去,然后失望地摇了摇头,道:“居然不是。” 张玄笑道:“你想什么呢?这人是探丸郎,是为了你的项上人头来的,可不是为了上寺里杀和尚来的!再说,连弩进了这藏经阁,难道不会失了先机?” 慕容靖石默然,然后道:“剑法精妙的剑客,不知武器的神秘客,掌力刚猛非凡的凶手,没有一个可能是白膺。也就是说,再加上这个探丸郎,起码有四个人在暗处。”他话说到这里,风一样地跑出藏经阁,向钟离雪的房间跑去。 张玄目瞪口呆:“你又想到了什么?跑这么快干嘛?” 夜风微凉,月色朦胧。 慕容靖石推开钟离雪的房门,点起桌上的灯,再看向床上的时候,心里登时凉了半截。 别说钟离雪,整个床上连被子都没了。简直干净地不像话。 只是,这也太干净了。绑匪绑票还得留下个字号,约定以什么东西来赎人。这床上,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对方到底是谁,劫走钟离雪为的又是什么?阿雪身上的伤,还有她中的毒该怎么办? 张玄紧随其后地跟了进来,不由得也愣住了,问向慕容靖石:“钟离令主人呢?” 慕容靖石没有回答他,而是稳了稳心神,举起油灯四处查看了一番,闭上了眼睛,长吸了一口气,道:“真干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这到底是谁的手笔?” 张玄站在一边,听他一说,不由得也暗自心惊,道:“能避开寺中众僧,又能卡的这么好的时间,这般算计,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这么一说,突然就提醒了慕容靖石。是啊,这个时间,正好苏洛言和邢绶两口子服了药,沉沉睡去;楚飞拉着步孤鸣去找酒去了;而寺中僧众又正为惠苦的后事忙着。这个时间,只要他慕容靖石和张玄不在现场,任是谁都能掳走钟离雪。 只是将人掳走,又将痕迹抹除干净,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般算计,这般手段,到底何人为之? 这么看来,也许除了那个剑客、神秘客、凶手、探丸郎之外,躲在暗处的,还有一个人。 张玄看向慕容靖石,问道:“有没有可能,是白膺或者李重衣?” 慕容靖石思索了一下,摇头道:“我觉得不太可能,白膺若是要掳走阿雪,一定会留个纸条,向苏洛言索要药王令。如果是李重衣,也会留纸条,问我要先天兵法。” 张玄点点头,道:“这倒也是。不过这下倒是棘手了,对方一点线索都没留下。”他想了想,道:“兹事体大,我不能不小心应对。慕容先生,苏令主夫妇二人就劳烦慕容先生先照看了。我这便去莒县,通知楚令主和步孤鸣。” 慕容靖石看了看他,道:“连夜去?还是明天一早吧,毕竟太多不安定因素。” 他正说到这里,忽然眼睛直了。 张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只见门口不远处,一个身着素裙的妙女正微笑着站在那里。 那女子笑容恬淡,如三月春风。但见夜色之下,女子面庞白皙,似如羊脂。微风起处,素裙微动,竟有缥缈出尘之意。 女子白嫩的素手拿着一封信笺,笑吟吟地问道:“小女子羽灵儿,奉我家主人之命,将这封信交于慕容靖石先生。不知二位谁是慕容靖石先生?” 张玄下意识地看向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走出房间,道:“我便是,你家主人是谁?” 羽灵儿微笑着一挥手,那封信笺如刀破风,朝着慕容靖石而来。慕容靖石脸色一变,运劲于指,探手接下,心下暗惊:这女子暗器手法好生了得,只怕不下于阿风。 羽灵儿笑道:“慕容先生果然好功夫!我来之前,我家主人曾告诉我,若是慕容先生武功出类拔萃,便将这封信交给他。若是他武功平平,便将这封信带回。只是从此以后,他便再也见不到九小姐了。” 慕容靖石眉头一皱,道:“九小姐?什么九小姐?” 羽灵儿道:“我家九小姐,便是十二楼里外八楼寂雪楼寂雪令主,钟离雪!”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转头便看向张玄,但见张玄也是一脸惊愕。 羽灵儿看了二人表情,道:“九小姐自幼被我家主人送入十二楼,自此便少有往来,所以你们都不知道。” 慕容靖石看向羽灵儿,道:“自幼把她送入十二楼,也不来往,那这次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是为了给她治伤!” 羽灵儿道:“我家主人从十二楼的楼主那里得知了九小姐中毒受伤的消息,便每日如坐针毡。先前我们得知九小姐遇到了苏药王,便安了心,谁知苏药王自己也受伤了。如此一来,主人便带着三公子、四小姐和六公子一同来了。” 她看向张玄,道:“这位莫不是青鳞城令主楚飞楚令主?当真是年少有为!” 张玄道:“姑娘错了,在下只是青鳞城谋卫,不是令主。” 羽灵儿惊叹道:“原来先生便是‘人谋胜天’的张玄张伯易!” 慕容靖石道:“你家九小姐在哪里,带我去见见她!” 羽灵儿却笑道:“不急,先生先看了这封信再说。” 慕容靖石一脸莫名其妙,拆开信来看了,登时愣住了,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张玄见他反应,赶紧拿过信来一看,也愣住了:“‘风’字三号,雨未眠!这是那个探丸郎?”他看了看慕容靖石,又看了看羽灵儿,脱口而出:“你是说,只有慕容靖石将雨未眠杀了,才能再见钟离雪?” 第六十一章 追踪未果 慕容靖石看向羽灵儿,但见羽灵儿一双妙目看向他,微笑着微微颔首。 张玄将那封信举向羽灵儿,大声道:“你们疯了不成?既然你们探知来的人是探丸楼里‘风’字号排行第三的杀手,那你们应该知道对方的底细吧,为何还有这样的要求?” 羽灵儿轻笑道:“我家主人从来都细心谨慎,为了九小姐的将来,也不得不小心一些。他的意思很明了,就是想看看传说中的乾佩传人到底有没有能耐护住我家九小姐!”她笑着看向慕容靖石,又道:“起初,上官楼主遣九小姐来调查你的案子,便是出于我家主人的授意。” 慕容靖石看着她,道:“我有点不太明白。你家主人既然关心阿雪,为何要将她送到十二楼?又任由她苦苦支撑病痛,还辛苦去剑谷学艺?而且还在穆小双失踪之后,主动让她来接近我?难道不怕她陷入险境么?” 羽灵儿道:“我家主人不是不关心九小姐,就比方说让她调查你的案子,都是我蜉蝣山庄的人暗中保护,不然,你以为每次等你出手,九小姐还能有命在?而且,你以为九小姐是怎么进入剑谷的?还有,若是无我家主人带着大公子和二公子费劲心机将漠北奇花‘紫叶玉芝’偷偷从回鹘王帐带出,混入九小姐的药中,你以为九小姐的病就能好了?” 她看向慕容靖石的目光中突然多了那么一点寒意:“若是慕容先生不能保护九小姐,还请慕容先生将我家九小姐忘却。我们蜉蝣山庄也自有办法,让九小姐忘却先生!” 慕容靖石心中一凛,却听张玄道:“钟离雪虽说是你蜉蝣山庄的小姐,但终归也是我十二楼的令主,不管怎么说,待她醒了,还是要回十二楼的!”慕容靖石闻言恍然大悟。 羽灵儿笑道:“张先生说笑了,她既然是我蜉蝣山庄的小姐,那她回不回十二楼,自然是由我家主人说的算。”她说着,又看向了慕容靖石,道:“慕容先生,我家主人说了,这个雨未眠,武功路数虽然奇特,但功夫并不高。但其机关之精巧,谋划之精妙,在探丸楼里实属独一份,若是他的武功也像他的机关谋划一样,便可成为探丸楼里的‘风’字头号探丸郎!其他的就要看你这个乾佩传人的了!” 她说完,朝着二人深施一礼,又道:“羽灵儿任务已经完成,理应告退!”说着,缓缓转身,款款而行。背影缥缈,仿佛蕊宫仙子降世,素裙微摇,又如青丘狸妖化形。 张玄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咽了口唾沫,问道:“你怎么看?” 慕容靖石深思了一阵,叹道:“玄之又玄啊!” 张玄一愣,转头看向他,问道:“什么意思?众妙之门?” 慕容靖石摇摇头,道:“她说的太多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信她。” 张玄道:“要不,咱们追上去看看?” 慕容靖石又摇了摇头,道:“不是咱们,是我追上去看看。她刚才那手暗器手法,非比寻常,内力拿捏也恰到好处,你可不是对手。似这等人,在蜉蝣山庄中也只是个奴仆,可见蜉蝣山庄中的人武功定然登峰造极,就连我也没有把握。” 他看了看张玄,又道:“所以,你还是待在这里,守着苏洛言和邢绶。天亮了便遣僧人入城找楚飞他们。” 他说完,不待张玄答话,朝着羽灵儿的方向紧追而去。 张玄在后面又是一阵目瞪口呆:“是不是啊,每次都跑这么快!” 慕容靖石紧紧追在羽灵儿身后。那羽灵儿似是知道身后有人,脚下愈发快了。 慕容靖石越追心中越惊,暗暗道:“这等步伐,要么是轻功精妙,要么是内功精湛。且先不论她轻功是否真的精妙,但从之前掷出信笺来看,这羽灵儿的内功应是相当的精湛。” 他当下便已踏出流云步。 二人一前一后,不过片刻便出了寺院,又穿过一片树林。羽灵儿终于在一条山涧旁停了下来,转身道:“慕容先生果然好轻功,还是出来吧!” 还没来得及隐藏好的慕容靖石只好大大方方地走出来,道:“羽姑娘,你看着山间的夜色多漂亮是吧?” 羽灵儿看向他,道:“今晚连个月亮都看不明了,满天更是一颗星星都没有,你告诉我你看到什么漂亮夜景了?” 慕容靖石道:“姑娘可不算是漂亮的景色么?” 他这话一出,当时便后悔了,只听羽灵儿果然声音冷了下来:“原来你慕容靖石也是个油嘴滑舌,见异思迁之人,那我可得回禀主人,万万不可将九小姐托付于你!” 慕容靖石慌忙摆手道:“误会误会,羽姑娘,都是误会!” 那羽灵儿白皙的俏脸上覆上了一层寒霜,冷声道:“方才调戏于我,可曾想过‘误会’两个字?” 慕容靖石赶紧道:“我从来不曾调戏姑娘,只是顺势夸赞一下姑娘。” 羽灵儿脸色未变,声音微微缓和,道:“既然如此,还请慕容先生先回去谋划怎么除掉雨未眠,也好早日见到我家九小姐!”她说着便要转身。 慕容靖石小心问道:“就不能让我先见见阿雪么?” 羽灵儿道:“我可不敢坏了规矩,先生还是请回吧!” 慕容靖石自忖:这女子内力精湛,若想再跟踪她,只怕再无可能了。他想到这里,随即便道:“真不能让我先见见阿雪么?若是我非要跟着呢?” 羽灵儿双目一冷,只一探手,便有两片树叶无风而落,飞入她的手中,道:“你要不然现在就试试?”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这等手法,这等内力,好多年都不曾见了。这莫不是“摘叶飞花”的手法? 这羽灵儿,莫非是当年在风家人之前掌控艮佩的艮佩之主,暗器大圣江满天的嫡脉传人?可是当年江满天不是只收了风觅音和风天彤这对兄妹为徒么? 羽灵儿素手一挥,两片树叶便如两柄飞刀,朝着慕容靖石扎来。 慕容靖石知道厉害,赶紧飞身躲过。他还没来得及站稳脚步,便听那羽灵儿清喝道:“好身法!”接着又是一阵破空之声,他赶紧又躲。 先前慕容靖石空手接信笺,只是因为羽灵儿当时只想送信,外加试探一下他的武功,并没有想过为难他。 可此时,羽灵儿正在气头上,出手不由得便有些重了,那些从她手中飞出的树叶树枝,便好似无穷无尽的飞刀暗器,朝着慕容靖石无休无止地打来。 慕容靖石也是知道好歹的人,不敢再硬接,仗着流云步精妙绝伦,每次险险躲过羽灵儿的暗器。 二人一个出手,一个躲避,好一阵热闹。 忽然,羽灵儿停了手,慕容靖石也停了下来,二人同时看向定林寺的方向。 一个灰布僧衣的普通僧人,正敲着木鱼,一字一句地念着经走了过来。 羽灵儿伸手探得两片花瓣,慕容靖石也小心戒备了起来。 第六十二章 惠海 那僧人走的近了,抬头看向羽灵儿,道:“女菩萨不告而来,又不辞而别,倒是蔽寺上下失了礼数。贫僧代全寺上下向女菩萨告罪!” 羽灵儿一阵莫名其妙,问道:“你这和尚是谁?莫非也是定林寺里的和尚?” 那僧人收了木鱼,双手合十,道:“这里只有一个定林寺,贫僧自然也是在这定林寺中出家。” 慕容靖石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听羽灵儿道:“我来的时候没跟你们说,走的时候自然也用不着你们送,你又来告什么罪?” 那僧人道:“自然是告世人都当我定林寺软弱可欺之罪!” 慕容靖石闻言猛然抬头,羽灵儿也是一脸惊愕。 定林寺中僧众虽多有习武,但几乎都为强身健体,并不在乎武学修为,是故全寺并无高手。可是羽灵儿内力非比寻常,暗器手法也精妙绝伦,当真能做到“摘叶飞花亦可伤人”。而这僧人出自定林寺,却敢独自挑战羽灵儿,这不得不引人侧目。 羽灵儿失笑道:“和尚,你莫不是想和我打一打?” 那僧人道了声“阿弥陀佛”,说道:“贫僧也知不该对一个女子动手。但女施主可不是一般的女子,这等精湛内力,寻常人练不出来!” 羽灵儿笑吟吟地道:“好呀,和尚,你先出招!”她说着,摆起了个架势。 那僧人又是一声“善哉善哉”,道:“女施主注意了,这一招唤作‘烈狮狂风’!”他话音刚落,双手迭起,连续数掌拍向羽灵儿。 羽灵儿大吃一惊,连忙将身躲过,但见她原本站立之处,似如罡风扫过,竟是一片狼藉。 好掌法!好内力! 羽灵儿心中暗惊,也不由得重视了起来。 慕容靖石双目微缩,原来定林寺中,就有这般人物! 羽灵儿暗自惊叹,出招也不再留手,无论残枝落叶,纷纷化作飞刀,朝着那僧人飞去。但见那僧人不慌不忙,口中喝道:“烈狮狂风!”双掌跌出,一股股掌风从他掌中拍出,竟将残枝落叶纷纷拍散。 慕容靖石心中愈发笃定,眼前这个僧人,肯定和惠苦一案脱不开干系。这等掌法,与惠苦的伤极其相似! 这“烈狮狂风”到底是什么掌法? 他这边思索着,那边羽灵儿和那僧人来来回回打了数十个回合。羽灵儿虽然内力精湛,武功不凡,但毕竟女子天生心细,加上她的性格无比谨慎,是故也不敢贸然贴身与那和尚近战。而那僧人每次出手也都不慌不忙,却每次都使的是“烈狮狂风”这一招。 便是这一招,在他使来,便如化作了千万招,招招针对羽灵儿的暗器。 羽灵儿惊叹之余,也更加小心谨慎,绝不与那和尚近战。 相斗了数十回合,羽灵儿心道:“这和尚武功不凡,隐藏也是极深,可见其心思沉稳。再斗下去,只怕也难在其手中讨得好!”她心思转定,当下便道:“和尚,你武功不凡,但今夜天色太晚,本姑娘要回去睡觉了,来日再向你讨教!”她话落,人已在数十步之外,轻功之妙,亦至于斯,就连慕容靖石也没反应过来。 随即反应过来的慕容靖石将目光放在了那僧人身上。 那僧人口宣佛号,正要追去,却见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他抬头一看,但见来人正是慕容靖石。 “慕容施主,你这是何意?”僧人问道。 慕容靖石摇头道:“追不上了,她的轻功不弱,起码我是追不上了。不过,大师真的在定林寺出家?未请教法号是?” 那僧人双手合十,道:“也罢,贫僧原本也只是为让人知道,定林寺也不是人人都能轻视的。贫僧确实在定林寺出家,法号惠海。” 慕容靖石问道:“惠海大师,敢问大师的武功从哪里学的?” 他拦下惠海,便是想问这套掌法的由来。钟离雪被带走,羽灵儿是关键人物,可是眼下再追踪下去,只怕也讨不到好处,毕竟一个羽灵儿便如此厉害,而蜉蝣山庄的庄主还没有露面,他倒不如静下心来,对付眼前的局面。 毕竟那是钟离雪的家人呢,而且还能从回鹘王帐里盗走奇药紫叶玉芝,想必眼下钟离雪跟着她的家人,会更安全一点。 慕容靖石早过了毛头小伙血气方刚的年龄,又因安庆宗之事被朝廷通缉,安禄山反叛之后更是被武林同道所排斥,因此心性更非旁人可比。 十二楼虽然调查清楚平原县当年的案子不是他所为,但其他人未必肯罢休。这也是为什么一直以来,他都避开江湖人多的地方,而他接触的,多数是十二楼里的人。 现如今他询问惠海武功的事,也是想明白,定林寺中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这些秘密到底是好还是坏。 惠海口称佛号,道:“贫僧这套掌法,名叫《狮王伏魔掌》,极为晦涩难练,贫僧和惠远师兄、惠苦师兄均有练习,不过也都只是练了前三掌。” 慕容靖石假意笑道:“想必惠海大师的掌法,在惠远大师和惠苦大师之上了。” 惠海道:“惠远师兄负责全寺大小事务,惠苦师兄负责管理藏经阁,自然不如贫僧时时清闲,想练就练,掌法也就自然不如贫僧。” 慕容靖石还想再问什么,却听惠海道:“施主想必是因为这套掌法,心中生疑,怀疑我害了惠苦师兄吧?” 慕容靖石一愣,道:“大师何出此言?” 惠海道:“寺中上下均已知晓,苏施主已经查明,惠苦师兄是被人拍碎了心肺而亡,他的肋骨和臂骨也均已断裂。这等掌法,简直非比寻常,施主见我施展‘烈狮狂风’,心中生疑,也是正常。”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开始却是怀疑,但眼下却不得不打消这种疑心。若真是大师下的手,今夜就不会在我眼前使出这等掌法了。”他虽这样说着,心中的怀疑却并没有减轻,反而在心里暗道:“好一招釜底抽薪,不仅将他会《狮王伏魔掌》的事展现出来,更将惠远也会《狮王伏魔掌》的事也抖了出来。那我就来个欲擒故纵,且看你还有什么招数!” 惠海笑了笑,道了声“阿弥陀佛”。二人结伴而回。 慕容靖石回到钟离雪的房间,见张玄已经离开,整个房间里空空荡荡,心里不由得也空了起来。 钟离雪终究还是不在了。 他努力地回了回神,走回自己的房间,连灯也不点,径直走到床边,衣服也不脱,被子也不铺开,就这么直接躺下了。 寺中的破事真多,就连代理住持也不能逃脱嫌疑。探丸楼也真是烦,没完没了。也不知道阿雪身上的伤和毒,蜉蝣山庄的人是否真的能治好。但愿阿雪没事…… 不知不觉中,他便睡着了。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想起来,却突然觉得手脚发软。 糟了,怕是着了那个探丸郎的道了! 他正这样想着,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第六十三章 没牙的老虎 慕容靖石努力地想看清那人的相貌,却听得那人张口道:“原本我以为你能保护好雪雪,可是没想到,你居然也病倒了。你说你这不是添乱么?” 来人居然是苏洛言。 那苏洛言随是受了伤,但还是坚持着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慕容靖石的脑门,道:“果然够烫的。”然后喊道:“老张,快把药端进来!” 张玄闻言,果然端了一碗药进来,一把扶起慕容靖石就要灌下去。慕容靖石吓了一跳,想要反抗,结果浑身没力气,只好从了。 一碗药灌了下去,眼看一股奇怪的气息就要涌了上来,苏洛言早有准备,伸手就将一样东西塞到慕容靖石嘴里,手法之快,简直出乎意料。 那东西刚塞入慕容靖石嘴里,慕容靖石就觉得一股清甜冰凉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嘴,还一直往肠胃延伸,将那股要涌上来的古怪气息压了下去。他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心中有些奇怪,这也不像是果脯啊?不过好像也能嚼着吃…… 苏洛言嫌弃地看了一眼他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道:“这是我调的药丸,专治反呃!” 慕容靖石心中了悟,默默地嗦着药丸,安安静静地侧躺在床上。 苏洛言看也不看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先好好养着,回头我在问你!” 慕容靖石正奇怪她说话的态度怎么这么古怪,张玄却收了碗,道:“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怎么没将钟离令主带回来?” 慕容靖石恍然大悟,但他也无力反驳。且不说他是真的没将人带回来,单单就说他现在的状况,那可是真的没有一点力气。 张玄见他动也不动,只道他吃了药后睡着了,便摇了摇头,将门合上后离开了。 慕容靖石心知自己大意了,所以才有这场大病。原本应该昏昏大睡的他,此时却被清凉的药丸彻底的提神醒脑了。直到嘴里的药丸被他嚼完吃了下去,昏昏欲睡的感觉才涌了上来。 屋子外面,邢绶问道:“他真病了?”苏洛言道:“没错!把我妹妹弄丢了,他倒好意思病倒了!”听这意思,如果慕容靖石没突然生病,苏洛言会把他生吞活剥了。 张玄尴尬道:“是钟离令主的家人将她带走的……” 苏洛言道:“你看见了?你怎么就知道是她的家人?是不是那姑娘挺漂亮的,所以你就信了?” 张玄不敢说话,邢绶也没敢答话。 慕容靖石猛地一个激灵,赶紧缩到了被窝里。 苏洛言仍在道:“我认识雪雪这么多年,从来就不知道她和蜉蝣山庄有什么关系!怎么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谁都敢信?” 邢绶劝道:“也许是真有关系呢?” 苏洛言瞪了过去,道:“你给我闭嘴!” 邢绶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屋外一片安静。 山风烈烈,羽灵儿在这里休息了一整晚,天亮时分才加速赶往蜉蝣山庄在这山上安下的临时寨子。 突然,她停下来脚步,转身道:“阁下这轻功倒是不错,不过,用来追小女子怕是可惜了!” 一个男子轻轻地走了过来,双手合十,道:“贫僧当然要追赶女施主,毕竟女施主知道钟离雪的下落。” 羽灵儿呵呵笑道:“那不如,你再追赶追赶?”她说着,气灌双腿,轻功施展,踏叶无痕。 那男子道了声“好”,脚下一变,追羽灵儿而去。 昏昏沉沉好一觉过去,慕容靖石终于恢复了。 他掀开变得有些黏腻的被子,刚穿好衣服,门就被推开了。 苏洛言面带微愠地走了进来,瞬间掩住口鼻,皱着眉道:“差点忘了!”然后指着慕容靖石道:“赶紧把窗户打开!” 慕容靖石有点闹不明情况,可是也不敢反抗,只好打开了窗户。没办法,谁让他没追回钟离雪。 苏洛言走到窗前,伸出两只葱根般白嫩的手指,捏住被子一角,轻轻掀了掀,然后赶紧放下,道:“我果然没料错!”然后对外喊道:“去问问惠明大师,水烧好了没有!” 屋外传来张玄的声音:“惠明大师说,慕容先生再不下锅,水就凉了!” 下锅?! 看着回过身的苏洛言,慕容靖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他大病初愈,体力还没有恢复,完全挡不住苏洛言,被一把抓住,拽着就往外走。 屋外的张玄和邢绶全程围观,一点上来拦住的胆量都没有。 慕容靖石胆战心惊地被拽到一处窗户早已封得严严实实打的禅房,禅房内放置着一个大桶,阵阵白雾正从大桶弥漫出来,一阵阵古怪的气味也随之扩散出来。 苏洛言转身就走。 慕容靖石还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情况,四五个和尚冲上来就扒光了他的衣服,将他扔进了桶。 这一刻他才明白过来,这特么是药浴! 古怪的气味是药材散发出来的气味! 大锅?是那个惠明说的还是张玄说的? 这一帮子人都是故意的吧? 慕容靖石再一想,不对啊,他病着的时候怎么没人让他洗药浴,现在能走能吃了,浪费这时间干嘛?一堆破事呢! 他刚要起来,一个和尚看出了他的意图,一把又将他按回了桶里。剩下几个和尚抬起一个大盖子,将浴桶盖上,只留下他一个脑袋漏在外面。 这时候,苏洛言一脸得意地走了进来,道:“被蒸的滋味怎么样?” 慕容靖石道:“别闹,我现在哪里有时间体验?” 苏洛言慢慢走近,轻轻问道:“哟,慕容大侠还挺忙!那你告诉我,你这么不要命准备干嘛去?” 慕容靖石抬头看向她,反问道:“什么叫不要命?” 苏洛言看着他,道:“你也好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怎么连香气还是毒气都分不清楚?” 慕容靖石心头一震,忙问道:“什么意思?” 苏洛言道:“你昨晚回来就中毒了,对方应该用的是毒粉,让你误以为是香气。” 慕容靖石认真思索了一下,道:“没道理啊,那女子武功在我之上,没道理用下毒这种方法啊!” 苏洛言摇摇头,道:“我可没说是脂粉香!” 慕容靖石浑身猛然一震:“你是说檀香?” 苏洛言笑着点了一下头,道:“你还不笨,就是檀香!”她伸手掏出一个手帕来,在慕容靖石额头上擦了擦,然后凑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然后将手帕扔在了桶盖上面,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昨晚见到了谁,经历了什么,但是你的确中毒了!这种毒也的确有意思,因为这是我们师门当初最小的师妹研制的。那些药材原本没这么强的毒性,也很容易被识别,但是只要加入其它不同的毒药,就可以配成气味不同药性不同的毒药。” 她说着,又看向了慕容靖石,问道:“所以,你们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女子,身上有檀香的味道么?” 慕容靖石断定地摇了摇头,道:“她身上确实有一股很好闻的香气,但却绝对不是檀香!而且,我昨晚上还碰到了寺中的惠海大师。” “惠海?”苏洛言眼中闪过迟疑,“这个和尚怎么会有我药王殿的毒药?” 第六十四章 寺中有鬼 守在一边的一个年轻和尚突然颤抖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不……不可能!惠、惠、惠海师叔已经圆寂三、三年了!” 苏洛言猛然抬头看向他,慕容靖石也一脸惊愕地看了过去。 旁边稍大一些的一个和尚赶紧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惠海师叔确实已经圆寂三年了,所以,慕容施主可能是看错了。” 慕容靖石下意识地看向苏洛言,却见苏洛言也看向自己,心里头没来由地咯噔一下,下意识地道:“我可没骗你,那和尚亲口说他是惠海!” 他这话一出,屋里的四五个和尚突然就乱了,这个说:“完了完了,惠海师叔的魂魄果然回来了!”那个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保佑惠海师叔的早日往生极乐!”还有人道:“不可能,惠海师叔的舍利子都已经取出,他不可能回来!”颤颤发抖的和尚依旧颤抖着道:“惠、惠海师叔……回来做、做什么?”一个在旁边劝着:“别担心被担心,惠海师叔就算回来,也找不到咱们头上。” 慕容靖石和苏洛言对视了一眼,二脸懵逼。 这都什么情况?难道三年前,这个惠海不是正常死亡,而是被人害的? 两个人正准备开口询问,却见那四五个和尚仿佛是一瞬就商量好了,站在门口面向二人,齐齐开口道:“二位施主,这个消息非同小可,我等需各自禀报我们的师父以及主持方丈!”还没等二人开口,和尚们一溜烟全跑了! 慕容靖石和苏洛言再次二脸懵逼。 苏洛言对着门外喊道:“邢师旷,去告诉惠明大师,这里人手不够,让他派几个人来加热水!张玄,你去把楚飞给我找回来!一天天连个人都见不到,他是来喝酒的还是来帮忙的?” 慕容靖石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洛言,待她话喊完了,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外号应该不是叫‘药王菩萨’吧?” 苏洛言不明所以,问道:“我的外号是叫‘药王菩萨’啊,你什么意思?” 慕容靖石想到她的“飒爽英姿”,愣是忍住没敢答话。 苏洛言正莫名其妙着,邢绶带着几个和尚来给慕容靖石加水了。加水自然要掀开盖子,苏洛言不好再呆在屋里,便离开了。 慕容靖石忍不住问邢绶:“这药澡,我要泡到什么时候?”他话音刚落,苏洛言的声音便顺着大门传了进来:“水凉了你就出来!” 邢绶解释道:“阿洛说了,你中的是毒粉,除了一些吸入肺部的以外,其他的都是由皮肤侵入。但你中毒其实并不深,只是毒性太强,所以才会昏昏欲睡。起初我还以为你是着凉了,还是阿洛机警,闻出不对,匆匆配好药。” 慕容靖石下意识地问道:“之前给我吃的药是为了将毒逼出,现在的药澡是要彻底清除皮肤上的毒素?” 邢绶点点头,道:“阿洛建议将你之前穿过的衣服,用过的被褥全部烧掉,方才我们已经将你的床都烧了。这衣服也该点了。” 慕容靖石心里头一万只巨兽狂奔,建议烧被褥,你们居然连床都烧了?那我睡哪里? 邢绶不知道他心里头想什么,用棍子挑了他的衣服就走。 慕容靖石只好老老实实的呆在桶里。 他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和尚,忽然问道:“惠海大师真的死了?” 那和尚大概胆子大一些,回身答道:“三年前,惠海师叔为奸人所害,身中奇毒。当时,住持方丈为了避免奇毒扩散传染,亲自将惠海师叔的遗蜕火化了。” 慕容靖石问道:“当年可查出凶手是谁了?” 那僧人道:“这倒不曾。只是当年,住持方丈也染上了奇毒,诸番努力之下也没能解。于是大约一个月后,他便留了封书信,自称云游四海,找解毒良方去了。” 慕容靖石又问道:“慧远大师便是那时候接任的住持之位?” “没错,”那僧人答道,“藏经阁的明悟师叔祖也是在那时候离开的,说是追寻住持方丈的踪迹,替他解厄去了。” 慕容靖石忽然皱了眉,心中忽然闪过一个问题,问道:“你们寺中有多少人习练过《狮王伏魔掌》?” 那僧人摇头道:“这等功夫,要求的底子太深,似乎只有当年的住持方丈和藏经阁的明悟师叔祖练过。”他想了一下又道:“对了,当初住持方丈似乎亲自将这套掌法传授给了惠海师叔。” 慕容靖石眉头拧的紧了:“这么说起来,惠苦和惠远两位大师不曾练过?” 那僧人道:“这……贫僧也不知,只是不曾见他们练过。” 慕容靖石闭上了眼睛,任由身心放松在这药水里。 没办法,太乱了! 当年练过《狮王伏魔掌》的三个人,一个中毒身亡,两个下落不明。 而如今,中毒身亡被火化的惠海突然回来了,还带来了惠远惠苦也修习过那套掌法的消息,更巧的是,惠苦也遇害了! 这样一来,会《狮王伏魔掌》的人只剩下惠远了。 难道这《狮王伏魔掌》是个魔咒?凡是练它的都得死? 他忽然又想到之前的几个僧人听到惠海回来时的反应,心下一沉,暗道:“只怕当年惠海的死,没那么简单。不过,已经过去三年了,想要查清楚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这寺中,定然不干净!” 想到这里,慕容靖石双目猛然睁开。 那僧人吓了一跳,忙问道:“慕容施主,还有什么事么?” 慕容靖石道:“水凉了,我该出来了!” 几个僧人连忙将桶盖掀开,想要扶慕容靖石出来,却被拒绝了。 领头的僧人只好指着一边的桌子道:“施主的衣服染上了毒粉,苏施主让我等给你准备了些衣服,就放在那里。我等先告辞了。” 慕容靖石看着他们出去,又将门合上,于是一跃而起,站在桶沿上将全身擦干净了,又轻巧落在那张桌子上,一边穿衣服一边道:“这帮和尚是不是有毛病,衣服放在桌子上也就算了,怎么鞋也放在桌子上?” 片刻穿好,他又翻身落地,正落在门口,接着便听“砰”的一声,门撞上了他。 没错,不是他撞上了门,是门撞上了他。 慕容靖石惊慌失措地看向门外,只见苏洛言也惊魂未定地看向门内。 “你干嘛?”慕容靖石瞪眼问道。 “你干嘛?”苏洛言瞪眼反问道。 邢绶赶紧上来解围:“好了好了,慕容先生的毒既然已经解了,那就让他出来吧!” 苏洛言闻言猛地后退一步,道:“你现在好了,赶紧去把雪雪给我找回来!” 慕容靖石一愣,脱口而出:“我去哪里找?”却见苏洛言妙目圆睁,就要发火,赶紧道:“好,我这就去找!” 邢绶却道:“你不吃点东西?” 苏洛言没好气地道:“带上几个馒头,赶紧去!雪雪身上的伤还没有好,毒也没有解!” 慕容靖石简直是一刻也不敢停留。 看着慕容靖石渐远的背影,邢绶问道:“你这是何苦?” 苏洛言道:“若雪雪真是蜉蝣山庄的九小姐,希望他这举动能给他未来的岳父留个好印象吧!” 邢绶道:“若雪妹子不是蜉蝣山庄的人呢?又或者,那些人根本不是蜉蝣山庄的人呢?” 苏洛言脸色突然变了。 第六十五章 再见李重衣 慕容靖石其实完全没有头绪。那个叫“羽灵儿”的女子武功在他之上,内力充盈,轻功施展起来,更是不留痕迹。 慕容靖石只能依靠大概的方向去寻找踪迹。 毕竟,羽灵儿还和“惠海”打了一架,只要方向找对了,总能找到打斗痕迹,届时再判断她离去的方向。 不过,就算找到了,钟离老庄主肯放人么? 慕容靖石心里头乱糟糟的,不知道跑了有多远,便停了下来。 这周围,简直比他的心里头还要乱!断枝残叶,满地狼藉。 慕容靖石细看了一下,还没判断出这是不是昨晚打斗的地方,一支短箭便直冲他面门而来。 慕容靖石下意识地将头一偏,却见另有三支短箭紧随其后,呈品字形射来。他大吃一惊,身形急转,正避开三箭,脚下却不小心绊到个东西,接着便听风声烈烈,有什么东西正奔他脑后砸去。 慕容靖石身形再变,便见一条树枝从他面前扫过,树枝上绑着数根削尖了的木棍。 雨未眠!慕容靖石登时将牙咬得咯嘣响。 然而下一刻,他双脚一点,整个人便如一只鹞子,翻身落在了一枝树杈上。地上原本他站立的地方,却被一条绷得及紧的细绳横扫而过。 好厉害的手法,好精巧的机关布置! 雨未眠,果然不愧是“风”字三号杀手! 慕容靖石双目眯起一条缝,自语道:“这等精巧的机关,绝非片刻之间能布好的。这个雨未眠,怎么就知道我要往这边走?” 从他离开定林寺到这里,时间并不长,这个雨未眠怎么可能算这么准?要是有这种算计这种谋略,还做什么杀手,投入军中,岂不是早就独当一面了? 他心中忽然有一道光闪过,连忙看向了短箭射来的方向,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顿,暗道:“果然如此,差点被他骗了!” 那个方向,些许树枝微微骚动,向着东方移去。 慕容靖石双脚连点,在林间穿梭着,朝着雨未眠追了过去。 那雨未眠也是极为敏感,似是感觉出了慕容靖石追来了,连续的变换着方向。 慕容靖石追得近了,便见一道人影快速穿梭。他当下不假思索,爆喝一声,一掌拍了过去。 要说慕容靖石的武功,掌法并不厉害,但此时他这一掌拍出,也隐有雷霆之势。 下面那人听得声响,头也不回,一边狂奔一边往后扔出一物。 慕容靖石心中正自惊疑,只见那物突然裂开,数枚飞针闪着蓝光朝着他的面门飞来。 好厉害的暗器!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连忙撤了掌,翻身躲过,再去追时,那人又跑远了。 “好快的反应!”慕容靖石叹了声,再次施展轻功,追赶而去。 那雨未眠大概也知道,但凭一个暗器难以阻挡慕容靖石,是以脚下根本不停,绕着几棵树跑了一圈,双手也是不停地乱动,仿佛在布什么机关。 慕容靖石追的近了,又是一掌拍了过去。却见雨未眠冷哼一声,脚下一动,绕到一棵树后面。慕容靖石追过去又是一掌,正拍在树干之上。接着,他便听见极其细微的“咝咝”声。 他心中纳闷,但也觉出一丝不妙,连忙纵身一跃,跳了开去。紧接着,他原来的地方传来“啪”的一声响,再看去时,只见原来他身后的大树上赫然多了一条口子,树皮都被敲裂了! 慕容靖石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暗叹道:“好巧妙的机关,好精准的算计,好细密的心思,好快的手段!” 只他被阻这一瞬之机,雨未眠早已跑出去老远。 慕容靖石自语道:“我若是先任由你离开,倒是可以早点找到蜉蝣山庄的人在哪里。可是若我将阿雪带回来,而你又来暗杀我,岂不是很可能误杀阿雪?”他脚下突然启动起来,流云步施展开来,便朝着雨未眠又追了过去。 那雨未眠似乎是知道慕容靖石定会紧追不舍,一路之上各种巧妙机关层出不穷。一会一根树枝横扫面门,一会一根树枝横扫小腿,更有尖锐短棍突然从树后弹出,细索突然在两棵树只见绷直。简直让追杀而来的慕容靖石防不胜防也烦不胜烦。 真是难为他,在如此紧张逃亡时刻,竟还能连续布下如此巧妙的机关。 一路追下来,也学乖了,一路上连续破解机关,顺手扯下了好几根树枝,此时也越追越近了,顺手就将一根树枝朝着雨未眠掷出。 眼见“飞剑”便要击中目标,空中突然刮过一阵狂风,正中“飞剑”瞬间将其击得粉碎。 慕容靖石猛然间停下了脚步,喝道:“李重衣,你给我滚出来!” 林中慢慢走出一个拿着双刀的年轻人,冲着慕容靖石喊着:“吵什么吵什么,小爷这不是来了么?”正是浊浪刀传人李重衣。 慕容靖石看向李重衣,冷声道:“你如此护着探丸楼的人,到底什么意思?” 李重衣嘴角一咧,突然笑道:“什么探丸楼的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没什么兴趣。不过你的乾佩我倒是有兴趣!” 慕容靖石冷笑一声,道:“我早就知道,你既然为史思明效力,不是他麾下校尉,也定然是他府中门客。你既然想要乾佩,那就来试试!”他这么说着,心里却暗叹着:只怕如此一来,再不用想有如此机会反杀探丸楼的人了! 李重衣却道:“不急不急,我这个人最讲究公平。你刚刚追了这一路,怕是累了,不然你先休息一下。诶,你要不要喝点水?”他说着,真递出了一个水囊。 慕容靖石扔掉了多余的木棍树枝,只留一根充作“宝剑”,剑指李重衣:“我不管你什么目的,看来我不将你打疼,你是不会怕!”他说着,手中木棍化作长虹,直攻向李重衣。 李重衣虽然早有准备,但见他突然攻来,还是吓了一跳,双刀一挑,便攻了回去。 二人一个武功出自乾佩一脉,一个却出自坎佩一脉,虽各有千秋,但却都属于八极佩中武功。再加上乾佩曾经的传人白凌峰和坎佩曾经的传人秦庄当初也有过交集,两家武功都有过相互印证相互弥补,依照常理,这番打斗理应波澜不惊,形同喂招。 可是李重衣将浊浪刀一分为二,刀法也经过改良;慕容靖石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发生的各种事情,更是将定林寺藏经阁中曾出现过的古怪剑法揣摩透彻,不知不觉就融入到自己的剑法之中。 李重衣刀法精湛,如同惊涛骇浪扑面而来。慕容靖石剑法精妙,仿佛狂风骤雨迎头而击。 此时二人打斗起来,均无保留,一时间竟难分难解。 不远处的白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自言自语道:“这慕容靖石武功的确是高,若不是李重衣出手,凭我这武功,怕是永远没有机会对他下毒。看起来师父当年重医轻武果然错了!” “是么?”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在他响了起来,“那么,大师兄,你觉得什么才是正确的呢?” 第六十六章 毒女 白膺听得耳边响起的银铃般声音,浑身却是突然一震,冷汗冒了一身。当下不假思索,拔腿就跑。 他的身后,一个披散着满头青丝,面容娇好的女子正幽幽地看着他,道:“白膺,这么多年了,你还想逃到哪里去!”她说着,拔腿就追。 树林间风声不断,狂风刮过,断枝跌落,残叶飞舞。 慕容靖石和李重衣不知斗了多少回合,竟是仍不分胜负。 慕容靖石心中暗惊:“这李重衣真是个武学奇才,这才几日,武功又有精进!若是再过几日,除了烈魔心法,还有什么办法能制住他?” 李重衣心里暗道:“慕容靖石到底是慕容靖石,看来我不用那套招式,的确很难战胜他。可是那套招式却又岂是这般好用的?” 二人各怀了心思,打斗间便愈发谨慎了。 忽然,一个人影快速飞掠。 李重衣看得分明,不由得皱眉:“白膺?他怎么突然出来了?” 慕容靖石也看得明白,心中也暗道:“白膺?他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紧接着,二人便看到他身后的女子。 李重衣眉毛一挑,脱口而出:“这王八蛋可以啊,这时候还惹出个情债!” 慕容靖石却道:“这女子什么来头,为何在追赶白膺?” 被白膺二人一搅乱,慕容靖石和李重衣忽然就打不起来了。李重衣跟在后面追赶白膺,这可是他最新招收的住手,可不能这么轻易折了。慕容靖石也紧紧跟在后面,虽然他不承认这个白膺会成为威胁,但起码也是个苍蝇。 追了不知多久,那女子终于追上了白膺,二人才动手没两招,李重衣亦已追至,出手架开二人。紧跟着,慕容靖石也追到了 慕容靖石看向那女子,问道:“姑娘,你又是谁?和这个白膺有什么过节不成?” 那女子也看向他,反问道:“你又是谁?和我家大师兄有什么交情不成?” 李重衣方皱眉。慕容靖石却是浑身一震。二人赶紧同时往后一撤,连连摆手:“我们不认识他,你想掐他就请动手吧!”说完,李重衣看看慕容靖石,慕容靖石看看李重衣,又有点摩拳擦掌的意思。 那女子娇笑一声,冲着又准备跑的白膺喊道:“大师兄,你听见了么?你的朋友可是把你出卖了呢” 白膺心中微愠,恨恨地道:“你有完没完!” 那女子忽又轻叹一声,哀怨道:“大师兄当真绝情,当年可是大师兄亲口承认非我不娶,怎么如今就连见面都不敢了呢?” 她这话说完,慕容靖石和李重衣同时在心中暗道:“果然是个情债!” 然而白膺却开口道:“张媛,当初可是你拒绝了我,还对所有同门下毒!” 那叫张媛的女子脸上变了又变,终究还是笑着说道:“大师兄,那可是我对你的‘爱’呀,怎么舍得给别人分享?” 李重衣看向白膺,心情忽然有点复杂。我这是招了个什么人? 慕容靖石看向张媛,心里有了些判断。下毒的怕是这个白膺吧! 白膺冷“哼”了一声,道:“张媛,你莫以为我真的怕了你!我只是不想伤害你!” 张媛脸上堆起来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的目光冷冷地看向白膺,道:“不想伤害我?原来在你心里,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是伤害?你这狗贼,还我父亲命来!”她话音才落,掌风便已拍出。 白膺大吃一惊,连忙躲避,竟是丝毫不敢硬接。 慕容靖石眉头一皱,暗道:“好厉害的毒掌!”当下看向李重衣,但见李重衣轻巧避开打斗的二人,也望了过来,便道:“你的武功虽然厉害,但是还不足以染指乾佩,为何不能放弃呢?” 李重衣却嘴角一扬,轻笑道:“谁还有功夫理你的乾佩?”他说着,冲白膺道:“你赶紧滚蛋,我拦住她!”双刀一挥,拦向张媛, 张媛冷笑一声,道:“有本事你就试试!”她说着,一抬手,一道银芒便飞向李重衣面门。 李重衣忙挥刀一挡,只听“叮”的一声,一枚银针赫然落地。 白膺道:“小心她的毒针……”他话未说完,李重衣冷笑道:“不过如此!”便一刀砍向张媛。这时,白膺的话才说完:“和毒功……” 毒功? 慕容靖石忽然浑身一震。三年前的惠海不就是中了奇毒身亡的?定林寺当初的住持方丈和藏经阁明悟也是因为奇毒而下落不明。 难道这些竟同眼前这个女子有关系? 他随即又想到不对,白膺是她同门,而且更有机会潜入寺中下毒,而且白膺掌力浑厚,是惠苦案最大的嫌疑人。 他有意干掉白膺和李重衣,免得这二人成为威胁,当下将手中木棍一抛,砸向白膺。 白膺未料到慕容靖石突然发难,情急躲闪,但措手不及之下,仍是被生生砸中肩膀,整个右臂抬也抬不起来了。 他见慕容靖石挥掌杀来,不敢硬接,连翻躲闪,嘴上急道:“慕容靖石,好歹你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竟然出手偷袭!” 慕容靖石一边不依不饶地攻来,一边冷笑道:“谁告诉你我是侠客的?你也不去打听打听,现如今朝野上下,有多少人欲除我而后快!再说,你胆敢伤钟离雪,我还跟你讲什么江湖道义!” 白膺听得心惊:钟离雪是谁?莫不是我为了逼迫苏洛言交出药王令而掳走的那个姑娘? 慕容靖石虽然并不精通掌法,但他埋下师门神剑多年,平日对敌多是赤手空拳,早已经将师门剑法融入到拳脚之中。此时对上白膺,他又占了先机,自然越打越顺,越打越畅快。 此时的白膺早出了一身的冷汗。原本药王殿中出来的诸人,他的武功是最好的。 但他先被慕容靖石突然发难偷袭成功,武功大打折扣,再加上乾佩一脉武功又是出自东海仙云岛,本就精妙无比,是故此时已经左支右拙了。 他心中悲凉,暗叹道:“罢了!”已怀了必死之心。 便在这时,一道闪电突然飞出,直扑向慕容靖石面门,跟着又是一道银芒扎来。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急忙撤招躲闪,耳听得一声清喝:“休伤我白郎!”接着又是一声清喝传来:“白膺的命是我的!” 他抬头看去,但见一个少女,约莫十六七的年龄,一双素手各捏了一枚飞刀,一对秀目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吴……吴清瑶?”慕容靖石想了想,道。 那少女冷冷地道:“慕容先生有心了,还记得小女子的名字!” 慕容靖石道:“你想救他?若是我偏不许他活着呢?” 吴清瑶冷笑一声,道:“那咱们就真刀真枪地试试,看到底是你这乾佩传人厉害,还是我这风家的旁支厉害!” 她飞刀还未扔出,一个声音幽魂般传来:“白膺的命是我的,你们商量来商量去,可曾问过我的意见?”正是张媛。 慕容靖石这时候才发现,李重衣又一次不知去向。 张媛双手隐有绿光闪耀,朝着二人道:“白膺的命,我要定了。你们别拦着我取他心头血!” 第六十七章 闪电何以入云霄 慕容靖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便听吴青瑶冷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张媛已取毒针在手,道:“我说的够清楚了,要取这叛徒的心头血!” 吴青瑶冷笑一声,喝道:“那你就来试试!”最后一个“试”字说出,一道闪电从她手中划出,直奔张媛面门。 张媛虽然早有防备,却仍是吃了一惊,情急之下,侧身一躲,双目所及,只有那闪电般的飞刀擦面而过,竟是险险躲过。 张媛心中一冷,手中毒针还未脱手,便见另一道闪电瞬息而至,却是吴青瑶将手中早已取出的另一枚飞刀甩了过来。她双脚一点,整个身子生生移开了半尺,正巧躲开飞刀。 吴青瑶冷眼看着,手中飞刀正欲再出,却突然间一点青芒飞来,正是张媛躲避之时突然射出。当下她也不假思索,身子仿佛灵蛇一般一扭,将毒针让了过去。 两个女人,两种暗器,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虽说她二人武功看起来并不怎么厉害,而且也都没有奔着慕容靖石去,可慕容靖石还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开玩笑,要是她们谁手偏一下,岂非刺激? 他想了想,突然出手扑向白膺。一来,白膺毕竟仍是个威胁,二来,白膺也是寺中案件的最大嫌疑人。他这一扑不要紧,白膺还没来得及躲,便听一声清喝传来:“休伤我白郎!”正是吴青瑶突然弃了张媛,一枚飞刀射出,随即掌中带风,朝着慕容靖石拍了过来。 张媛初时一愣,随即收了毒针,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看也不看吴青瑶,身形微动,躲开飞刀,仍是扑向白膺。白膺手臂受伤,本已行动不便,眼见就要被擒,一个曼妙的身躯突然挡在他面前,出手如电,连连当下慕容靖石几招。 吴青瑶一边抵挡慕容靖石,一边道:“白郎,我先挡住他二人,你快走!”说着,手上招式突然大开大阖,混不似之前,更不像风家的功夫,也不知她哪里学来的几招 慕容靖石被吴青瑶挡了几招,正诧异呢,却听她这样喊着,心中不免咯噔一下,忙看向白膺,同时道:“张女侠,咱们联手将他们拿下吧!” 张媛笑道:“白膺就交给我了!”她说着,脸色突然冷了下来,一挥手,三点青芒射出,直奔白膺面门。 吴青瑶大惊失色,忙大喊道:“妹妹,还不出手!”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便听见叮叮叮三声响,他猛地看向白膺,正见最后一枚飞刀撞到青芒毒针,双双落地。 吴诗瑶?她不是被掳走的? 慕容靖石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还没发现有人出现,吴青瑶已冷笑着一掌拍来:“怎么,看上我妹妹了?怪不得钟离姑娘没和你在一起,你们男人居然都是见异思迁之辈!”她言语之间,出手却并不迟疑。 慕容靖石连翻躲闪招架,心里恨得牙痒痒。但她又毕竟是吴家人,说起来也算风家旁支,是故慕容靖石还是留了一手,再加上她突然展现出来,迥异风家的的武功,也让慕容靖石十分好奇。 而吴青瑶知道慕容靖石武功在自己之上,出手便是杀招,不敢有丝毫留手。 二人一个出手狠辣,指望能将对方击退,另一个虽然武功高些,此时却仍有些措手不及,加之又并无杀心,是故二人打斗热闹,却成了“势均力敌”的局面。 张媛眼见二人打的热闹,转头看向白膺,口中却道:“居然还有人为你出手!你不妨讲她叫出来,大家真刀真枪地打一场,这般背后伤人算什么?” 白膺正要说话,一个娇小的身形便从林中钻出,抬手间,两道闪电直奔张媛。 张媛早有准备,婀娜身躯急转,避开飞刀,掌中夹着毒针,直扑向吴诗瑶。 吴诗瑶步伐轻灵,连避两掌,紧接着抬手又是一枚飞刀扎向张媛眉心。 张媛出身药王殿,医理药理原本应该高于自身武功,但这些年里,她也吃够了苦头,武功早已非当年可比,更是有着不少实战经验。更何况,她除却武功,周身不是毒药就是迷药,对付年轻的吴诗瑶,简直绰绰有余。 反观吴诗瑶,举手投足之间,虽然都是名家之传,但她一会施展风家武学,一会使出其他武功,竟有些杂乱无章,全不似她姐姐吴青瑶那般游刃有余。 慕容靖石早已关注到这边情形,也躲过了好几枚射偏的毒针和飞刀。他一边抚开吴青瑶的拳头,一边道:“你妹妹和人打起来了,你不去帮忙?” 吴青瑶却一张拍了过来:“收拾了你,我再去帮忙!” 慕容靖石一边拆招一边奇道:“咱们俩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仇恨了?” 吴青瑶不依不饶地继续攻来:“白膺是我吴家的恩人!更是我夫君,我岂能让你伤到他!” 白膺? 慕容靖石心里猛地一震! 白?怪不得她所施展的有些武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莫非这白膺是白家的某个支脉?可他为何又是药王殿弟子? 他这么想着,出手自然慢了些,一个恍惚间,一枚飞刀从他耳侧飞过。 正在这时,张媛一掌击退吴诗瑶,扑向了白膺。 吴青瑶叱道:“我来会会你!”便弃了慕容靖石,扑向张媛。 慕容靖石一愣之间,正看见张媛身形诡异一变,指间毒针正扎在吴青瑶肩上。 吴青瑶但觉得肩膀霎时间就麻了,紧跟着,麻木的感觉就布满全身。 “糟了!”白膺看了看二女,突然脚下滑动,竟然跑了。 “嘿!”慕容靖石指着他的背影,居然目瞪口呆说不出来。白膺你的武功,没差到连张媛都怕的地步吧? 他正这样想着,张媛早已化作一股香风,朝白膺而去。 慕容靖石看向吴青瑶,却见吴诗瑶挣扎着走到吴青瑶身边,连点她身上几处大穴,然后两个人相互扶持着慢慢离开,看也不看慕容靖石一眼,大概也是赌他不会出手阻拦。 慕容靖石心里头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实在也懒得理会二人。方才若不是这两个姑娘非要帮助白膺,他也懒得和吴青瑶动手。毕竟她们可是风家外戚一脉,跟风灵越几百年前大概还是一家呢。 也不知道风灵越和阿怜到了渤海国了没有。 他目送着姐妹花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正要离开,脚步却莫名地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原本应该安静下来的树林里,突然走出一个人来,朝着慕容靖石微笑道:“我家主公欲邀慕容先生一晤,还请先生移驾!” 第六十八章 蜉蝣无庄 慕容靖石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人,问道:“你家主公?你家主公叫什么名字?” 那人微笑着道:“先生赎罪,身为人臣,如何能直呼主公名讳?不过,先生去了就知道了。” 慕容靖石摇头道:“你不说,我便不去。” 那人笑容微凝了一下,随即又展开了,他笑着道:“我家主公说了,若是慕容先生不肯去,就算是绑也要将他绑去!” 慕容靖石眉毛一扬,道:“我虽然刚刚打了一架,但不代表你就能打得过我!不然试试?”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觉得用不着。因为,钟离雪在我手中!” 慕容靖石脸色终于变了。他此番虽然看似是被苏洛言撵出来寻找钟离雪的,但是他的心中早已后悔放任羽灵儿离开了。诚如最后苏洛言和邢绶讨论的,谁敢保证羽灵儿真的就是蜉蝣山庄的人? 慕容靖石看着眼前这人,心中终于慌了。我果然信错人了么?这可如何是好?不行,万万不可让他看出来! 他看向那人的双目,也是微微一笑,道:“莫要框我,钟离雪已经回了蜉蝣山庄,我不觉得你的武功能闯入蜉蝣山庄,将人劫走!” 那人看着慕容靖石脸色的表情变幻,叹息道:“慕容先生真的以为有蜉蝣山庄这样的存在?” 慕容靖石脸色一沉,道:“什么意思?” 那人抬头看着慕容靖石,道:“蜉蝣山庄的存在,原本就是我家主公放出的假消息。”他一字一句地道:“这世上,根本没有蜉蝣山庄!” 慕容靖石终于沉不住了,喝问道:“你将阿雪藏在了什么地方?” 那人哈哈大笑,道:“慕容先生只要随我去见我家主公,步孤寒保证还你一个原封不动的钟离雪!” 慕容靖石牙齿咬地直响,恨声道:“步孤寒!你真是好算盘!” 那步孤寒却笑道:“你恨我?那你就恨去吧,反正以后还有的是你恨我的时候!” 慕容靖石慢慢恢复心境,问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步孤寒道:“我只想请你去见我家主公,至于我家主公想要干什么,我一个下臣,又如何得知?” 慕容靖石道:“好,我跟你去!” 步孤寒却道:“不急不急,走之前,我先处理一下个人问题。十日之后,莒县西门,我等你!”他说完,缓缓转身,飘然离去,几步间便已远了,举手投足间,隐隐竟有名士风度。 慕容靖石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叹:也不知道是何样的名士,竟能使出这等下作手段。 仿佛是知道慕容靖石心中所想,那步孤寒远远道了一句:“昔日曹孟德欲得徐元直,也是以其母为人质。慕容先生,望你信守诺约!”竟是头也不曾回。 这名士风度学的可真好! 可惜曹孟德好的他不学,偏偏学坏的! 慕容靖石心里头没来由地一跳,随即大惊。曹孟德?他学曹孟德?他家主公相邀?莫不是又是为了乾佩和先天兵法? 这个未定的乱世,到底有几方势力盯上了乾佩里的先天兵法?已死的安庆绪、李重衣背后的史思明、渤海国前世子的独女、可能立志复国高句丽的李禄玉兄弟、莫名其妙来抢的吴氏姐妹、或许有白膺这个白氏不知道远了多少代的旁支,眼下又多了个步孤寒的主公! 这先天兵法,果然够香啊!怪不得当初师父交代入世凡事小心,不可透露自己的师门,而且还特意传授了一些不属于自己师门的武功。 慕容靖石开始有些后悔初入江湖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将自己的师门传承抖露的一干二净。 眼下似乎也无其他办法,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蜉蝣山庄既然是假的,那么只有等十日之后,跟步孤寒去见他的主公,届时再向他要人。 白膺手臂受伤,而且他也不确定慕容靖石是否已经追来,所以不敢停留对敌,唯有盼着自己脚下能够真的生风,又或者张媛的毒针突然扎了她自己。 不过可惜,张媛用毒的功夫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毒针怎么也不可能扎在她自己身上。 白膺早就跑的气喘吁吁了,怎奈何张媛一直紧追不舍。 张媛心中也恨的牙痒,但这么多年了,她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报仇的机会,又岂会任由他逃走? 二人一个追一个逃,直跑得太阳已经偏西了,白膺终于停了下来。他真的是坚持不住了,双腿都要打摆子了。 张媛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汗水早已浸透了小衫,脸上的汗水也干了几层,头发上黏上了乱七八糟的残叶。 此时,她正喘着粗气,道:“你跑、跑啊!你倒是、倒是跑啊!”暗中默默运转内力调息。 白膺听出来她也是强弩之末,脸上渐渐浮出一个惨兮兮地笑容:“我不、不跑了,你、来杀我啊!” 张媛手掌翻了翻,夹了几枚毒针,走向白膺。 便在这时,一条钢鞭突然横空出世,狠狠地砸向张媛。而张媛此时真的是强弩之末了,如何能避得开?被这条钢鞭狠狠砸中,整个身子倒飞了出去。 她但觉身体不受控制,一股腥甜再也忍不住,张口喷出。 那钢鞭的主人微笑着看向白膺,道:“你可是李校尉精挑细选的人,可不能随随便便地折在了这里!” 白膺终于如释重负,却是连谢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媛扶着树,强忍着站住,却是又喷出一口血。她缓缓抬起已经颤抖不止的手臂,擦了嘴边的血迹,道:“阁下到底何人,为何要插手我药王殿的事?”声音之轻,风声“莎莎”可闻。 那人却是听得明白,转头道:“我乃是蜉蝣山庄三公子,钟离昀。在蜉蝣山庄面前,你药王殿算什么?” 张媛意欲再挣扎,但她四肢已经不听使唤,整个人倒了下去,意识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师姐!”一个年轻的男声突然响起。 张媛也突然一个激灵,但却如同瞬间的回光返照。 林师弟,你好啦?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的辛苦,你终于痊愈了!多好啊,可惜师姐没办法嫁给你了。对不起…… 钟离昀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年,不由有些诧异。以他的武功,这少年若是在附近,他不可能不知道。难道,这少年的武功远远高过他,早已到达了气息内敛的地步? 他正诧异,那少年却是缓缓转身,双目赤红,一条细细的红线在他眉心浮动,如同血丝。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道:“你杀了我师姐,我要你偿命!”话音刚落,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直扑过来。 第六十九章 天心续命丸 钟离昀见他来势汹汹,却是嘴角一扬,轻轻一笑,手中钢鞭一摆,便狠狠砸去。那少年双目赤红,狠狠地盯着钟离昀,对于这一鞭,竟然看也不看,随意挥手就挡。 没有骨头碎裂的声音,也没有钝器打肉的声音。 只这一挡,钟离昀但觉右臂发麻,心里头突然就咯噔一下,。 好强悍的肉身!这厮好厉害的横练功夫! 少年不依不饶,几步到了跟前,一掌当胸拍来。钟离昀连忙横鞭来挡,只这一下,他便觉鞭上传来万钧之力,整个身子生生退后数十步。 但他毕竟名家之后,眼见不好,便双脚踏地,内力暗运,将这股力量化入地下。纵然如此,他仍觉双臂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就连五脏六腑都有些隐隐作痛。 少年又是几步奔来,一拳砸向钟离昀。 钟离昀大惊失色,连忙身子一矮,从少年腋下钻过,不料少年反应也快,伸手便抓了过来。钟离昀别无他法,将钢鞭往背后一别,任由少年抓走,却双脚一蹬地,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飞速掠向白膺。 少年甩开钢鞭,也如影随形地追来。 钟离昀一手抓住白膺,另一只手拔出腰畔的一枚匕首,头也不回地往后甩去,同时脚下不停,向前猛蹿。 少年见有锐光直奔他眼睛,当下不假思索,挥手荡开。但就这电光石火之间,钟离昀已经跑的远了。 少年抬脚便欲追去。 “张师妹!”一声清喝传来,少年停住了,扭头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张媛,以及姗姗来迟,蹲在那里查看张媛伤势的——章若颜。 章若颜抬头看向走来的少年,一脸惊愕之色:“林韶,你……你居然已经好了?” 那林韶仿佛没有听见,缓缓走到张媛身边跪下,还没等章若颜再问,他却猛然抬头,张口一声长啸,仿佛要将胸中块垒尽数啸尽。 眼看着林韶双目中的红色已经难以褪去,眉心的血线也增粗了几分,章若颜脸色变了,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她的心头。她连忙道:“林师弟,你别急,师姐马上炼制天心续命丸!” 林韶摇了摇头,缓声道:“没用的,没有好的药引子了。”他抬头看向章若颜,道:“现如今张师姐已经遇难,还有谁能配出那么好的药引子?” 章若颜沉默了一阵,猛然将心一横,道:“去定林寺,定林寺里有药引子,而且能配出好药引子的人,定林寺里也有!” 慕容靖石并不知道这些,他满怀心事回到定林寺的时候,苏洛言和邢绶都愣住了。 这是抢回钟离雪未遂么?那个羽灵儿的武功当真这么高? 慕容靖石没有理会这两口子,径直走到了伙房。掌勺的胖和尚一看是他,便心领神会地煮起了面条。 只是当他无意间抬头看见苏洛言和邢绶也跟来的时候,下意识地便看向了锅里。面条好像煮少了…… 当慕容靖石拿起筷子的那一刻,他心里有些奇怪:我好像不是回来吃面条的…… 看着胖和尚又端出两大碗面条,苏洛言和邢绶心中也道:我们不是来吃面条的…… 慕容靖石看着滴了香油,撒了不少葱花的面条,突然有些流口水了。不管了,先吃了再说,吃完了再想其他的事情。 苏洛言和邢绶心中也是这般想着。 三个人便开始吸溜面条起来。 等到面条下肚,苏洛言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问向慕容靖石:“怎么,那羽灵儿的武功当真这么厉害?”她旁边的邢绶抹了抹嘴,道:“若真是如此,等我伤好了,咱们一起去会会她!” 苏洛言斜眼看向自己的夫君,道:“你打算怎么会会她?我看你是心动了吧?” 邢绶突然无语。 慕容靖石也有点受不了这莫名其妙的醋意,于是主动将所有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苏洛言目瞪口呆,问道:“他说让你十日后等他?” 邢绶也目瞪口呆,叹道:“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慕容靖石诧异地看着这两口子,问道:“怎么了?” 苏洛言没有说话,邢绶却道:“那个人这么说你就信了?” 慕容靖石道:“我不信,但是不信又怎样?”他看了看邢绶,又道:“他既然拿钟离雪威胁我,那便是知道我跟钟离雪的关系,而且也知道钟离雪不在我们身边,是被人带走的。且不论羽灵儿的身份是真是假,蜉蝣山庄是否真的存在,是否真的姓钟离,最起码他步孤寒在这里一定留的有暗哨!” 苏洛言沉默着。 邢绶也沉默了,这些事情他确实不曾想过。他一直想判断对方到底是不是蜉蝣山庄的人,可是手头根本没什么线索。 眼下慕容靖石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只怕那个羽灵儿未必不是蜉蝣山庄的人,带走钟离雪的未必是步孤寒,步孤寒的那个主公未必是什么好人。 他也知道慕容靖石的师承来历,也知道乾佩的存在,同样的,他也判断出对方请慕容靖石去,为的多半是乾佩里的先天兵法。 慕容靖石看着他,道:“且不管对方是谁,既然他觊觎我的乾佩,我就必须面对面将事情解决了。有了阿雪,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能避开就避开了!” 邢绶点点头,十分认同他的说法。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夫妻同心,苏洛言从邢绶眼神里也看出他心中所想,便沉思了一阵,忽然道:“会不会是当今圣上?” 邢绶思索了一阵,道:“不可能,若是当今圣上,定会撤销对靖石的缉杀令。可是如今,朝廷只是无力管辖此事,并没有撤销缉杀令。也许,咱们这位大唐天子还不知道靖石手中有他最急需的先天兵法!” 慕容靖石轻轻摇头,道:“也许他根本不把先天兵法当一回事。数百年来,关于八极佩的传说一直在流传,可是却一直没有人真正解开其中秘密,所以,也就没有人真正见过先天兵法。当初阿怜欲得乾佩,是因为她无依无靠,只能凭借一己之力去夺取渤海国大权;李禄玉兄弟二人想夺乾佩,是因为他们刚刚起兵,想要凭借先天兵法夺取城池;史思明遣李重衣来夺乾佩,是想反败为胜,夺取大唐江山。” 他顿了一下,道:“至于吴氏姐妹和白膺,应该是想为他白氏一脉正名,毕竟他才姓白,他才是当年白凌峰的后代。” 邢绶点点头,沉思道:“如今的天子,麾下有郭帅李帅,还有鱼朝恩仆固怀恩等人,自然不惧怕叛军。” 慕容靖石看了看屋外已经暗下来的天,道:“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好好准备一番,十日之后,我可不信是个诸事皆宜的大好日子!” 三个人谁也没想到,原以为可以暂时安静下来的定林寺,又要开始热闹了。 夜渐渐深了,风吹竹林纱纱的响,月色朦胧。 一个女子看了看定林寺的院墙,道:“就是这里了!”旁边的男子放下背上的人,道:“照顾好她!”纵身一跃,飞过了院墙。 第七十章 莒县通缉令 李重衣终于醒了过来。当日他和张媛一番打斗,一着不慎,竟然中了毒针,虽然一时以气封脉阻住了毒气的扩散,但是他的病却是必须保证主脉畅通,气血不急不缓。若只是稍有偏差,还无所谓,可他一番打斗下来,再加上中针、封脉,气血早已开始翻涌。 换句话说,张媛这一针虽然没能让他毒发,却意外的让他病发了。所以当时他强行运劲于刀,两刀劈退张媛,转身就跑。 可问题是,他担心张媛会追杀上来,一路并没有停留,记忆中也不曾服下应急的药丸,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已经死了。 之前在密州城,他也曾经病发过一次,但是他知道钟离雪不会不管不问,所以也相对放心。 只是这一次,又是谁救了他? 李重衣慢慢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一张床上,肩头的毒针已经拔除,体内的毒气似乎也已经祛尽。 “李校尉终于醒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重衣忙抬头看去,忍不住惊道:“述律都尉,你怎么来了?” 述律一姓,也算是回鹘的大姓了。原本回鹘受大唐邀请,以婿的身份发精骑援助大唐,这述律一氏也在调动范围之内,是断不可能投入叛军之中。 但史思明还是想方设法地招募了少量的回鹘散兵以为己用。 这述律明便是如此。只是他投靠史思明较早,已经官至折冲都尉。 那述律明见李重衣醒了,便走了过来,道:“大圣周王唯恐你诸事不利,早遣我来安排诸事。那日在密州城,我见你仍有所为,所以不曾露面。后来你病发,也只是让管都尉和拔野古校尉悄悄将你救走。” 李重衣皱了皱眉头,道:“大圣周王不信我了?” 那述律明摇头道:“大圣周王仍然信你,他只嘱咐我们配合你。”他又道:“如今事情到底如何了?慕容靖石肯效力么?” 李重衣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尚且还未规劝于他,只是依着他的态度,定然不肯轻易就范。我想,若是述律都尉麾下的人都来了,咱们不妨布局将他擒获,问出乾佩里的先天兵法!” 述律明却笑了,道:“不急,眼下我有一计,不怕他不上钩。” 李重衣好奇地看向述律明,却见述律明也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自己,心里不由得更好奇了。 被二人算计的慕容靖石此时斜躺在一个屋顶上,很想喝酒。说起来,他也确实好久没有喝酒了。 正如他很久没有安稳过了。 虽说一进入江湖,就注定没有多少安稳日子,可他过的也太过于不安稳了。 东奔西走地逃避不说,还经常黑白颠倒。好不容易钟离雪相信他没有做那些事,可是她自己却又不见了;好不容易十二楼不再苦苦相逼,又冒出个探丸楼。 眼下探丸楼的探丸郎逃走了,药王殿的人也忙着自己的破事,李重衣又一次打架打一半就跑了。 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养精蓄锐,准备十天之后抢回钟离雪。 可是这个时候没有酒,这就很让人纠结了。 慕容靖石忽然就怀念起楚飞来。虽然俩人见面不多,但他是真的羡慕楚飞能去莒县喝酒。 “要是那日没被县令堵住多好啊,那就没有后来的通缉令了!”他这样感叹着,无聊地抛着瓦片。 “嘭”地一声巨响传来,他一个没接稳,瓦片哗啦在他手里碎成三块。 “什么情况?”慕容靖石马上站了起来,“莫不是雨未眠又来了?”他随即又想到:“不对,雨未眠连续两三次在这寺中布局,一定对这里的环境相当了解。这是个新贼!” 他身形一展,便如鹞子一般掠向巨响传来的地方。 那是一片早已空了不知多久的客房,寺中的僧众平日里也不少打扫修葺,所以根本算不上破败。 只是现在,这算不上破败的一片客房里,有那么一间开了一个“大天窗”,躺在屋里也能看到漫天星空的那种。 房梁……断了…… 整个顶……没了…… 慕容靖石站在旁边的屋顶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屋里的一片残瓦。 一个少年人站在一片残瓦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脚下的一片残瓦。 半响,少年人自语道:“这是……该拆的房子么?怎么这么不结实?” 慕容靖石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实在没看出还有其他什么人,便尝试着想那屋子里的少年问道:“你压塌的?” 少年人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眼睛突然就直了。只见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看了看,然后收起来,又掏出另一张纸,一边看一边道:“像,真像!”他将那张纸举向慕容靖石,道:“你看看,这像不像你?” 慕容靖石一愣,随即看清楚了,那是莒县那张画着人脸的通缉令!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刚想到莒县的通缉令,这通缉令就出现了? 莒县县令开了悬赏了?这特么又是探丸楼里的哪位啊? 他震惊着,却见那少年连看了几遍,然后将手中的那张通缉令重新收了起来,道:“确定了,就是你!” 慕容靖石赶紧就跑。开玩笑呢?先不说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就单论压塌房顶这气势,谁与伦比? 那少年一见他跑了,心里一急,从屋里一跃而起,落在旁边的屋顶上。只听“轰”地一声,屋顶又塌了…… 他眼见慕容靖石要逃远了,也顾不上许多,一跃而起落在了第三个屋顶上。 两个人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拆房顶,不多时,就将这片客房整个梳理了一遍。 少年人一心要追上慕容靖石,但奈何自己轻功并没有对方好,再加上慕容靖石专门走屋顶,而他只要在屋顶落脚,房梁准给压塌;慕容靖石一边跑着,一边暗地里替这定林寺的惠远大师默哀:拆了这么大一片,重建估计挺麻烦的。 这个少年人便是林韶。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按照体型来说,他离一头猪差得远极了。可是就算一头猪,也不可能这么干脆地压塌房梁。 他想追上慕容靖石,可是慕容靖石却一直在他前面,不远不近的位置。 慕容靖石心里一边暗暗对惠远道着歉,一边盘算着这少年人的体力消耗程度,不由得有些心惊。 一直这么跃墙跳着,这小子居然速度一直不减,他不累么? 还有,他为何要一直去“拆屋顶”?来追杀人还真有闲情逸致么? 可能这货对这寺院有仇吧! 慕容靖石这样想着,脚下仍旧不停,如鹞子般一个屋顶一个屋顶略过。 林韶也许是追的烦了,抓起一片残瓦,挥手就朝慕容靖石掷去,其势竟如飞矢! 第七十一章 千钧之力 慕容靖石听到脑后生风,心中不敢大意,连忙整个人趴在了屋顶上,接着便听到什么东西从他上方飞过,砸中了前方不远的树干。紧跟着,树干十分干脆地咔嚓一声断了。 好厉害的手法,好霸道的手劲!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少年,背后冷汗直冒。江湖中什么时候又多了这样的少年高手?莫非他以前闯的江湖是假的不成? 林韶见他停下,便知刚才那一掷凑效了,心中一喜,双手各拎了一个瓦片,跃了出来,才躲在墙头,又哗啦一声掉了下去。 慕容靖石擦了擦头上的汗,暗叹道:“这小子看起来都瘦成杆了,怎么这么重?”他也不敢停下来多想,爬起来就跑。 林韶听到声音,便知他又跑了,心中不甘,一跃而起,在掉下来之前,又是挥手一掷。 慕容靖石听到动静,急忙又是一躲。 两个人一个在前面时而飞跃,时而趴下,不停躲避;一个在后面一边拆着房顶,一边拿破瓦片“乱扔”。 一时间,定林寺的一角鸡飞狗跳,热闹极了。 慕容靖石心里再一次默哀,这回他不光拆房子,居然连树也拆,寺中这下怕是要大修了,我一定不出钱! 其实慕容靖石不止一次地想回头干一架,但是他心里仍没有把握。身后这少年看起来不显山不漏水,简直人畜无害,可是这脚下力气,这手上力气,哪个不是惊世骇俗。他自问根本不是对手,唯有以智取胜。 所以他才一直带着林韶“放风筝”,只盼着这样一来,林韶的体力有所消耗。而且在他看来,林韶这一边跑一边踩断房梁,定然也极耗内力。 不过可惜了,直到这会,他仍没有听到林韶喘粗气。 这小子可真能追啊! 慕容靖石有意要将人带远点,可是又怕到时候不好意思面对惠远,毕竟已经拆了好大一片了。所以他又将人带了回去。 林韶追着追着,突然就惊奇地发现,在他双脚踏出去之前,房顶已经没了。 我这双脚力量又增加了?还是我跑着跑着体重又增加了? 等林韶想明白的时候,慕容靖石又跑远了。 林韶啐了一口,狠狠道:“你跑,你快点跑!没抓住你之前,你最后别被砸死!” 慕容靖石听得莫名其妙,什么就砸死,我…… 他想都来不及想,就听到身后一串“轰隆”声,愕然回头,正见林韶不闪不避地朝墙撞去,几面墙被他连续撞来,纷纷轰然倒塌。 慕容靖石大惊失色,一头冷汗又出来了。 这少年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一身横练功夫怎么如此强横? 他心思微微一转,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杀惠苦的不是白膺,是身后这个少年?那倒棘手了! 二人一追一跑好一阵,横扫了整个客院。慕容靖石一边跑一边想:老子绝对不出钱也不出力!好家伙,整个客院拆干净了! 定林寺中僧众早被惊醒,但却没有人敢靠前。一来,寺中是真的没什么高手,二来,在众人看来,就连慕容施主都只有躲避的份,他们还往上凑什么热闹,只能打掉门牙咽下去,回头费点力气重新修葺……不对,是重新盖几间好了。 苏洛言和邢绶也已经醒了,混在众僧之间,也没敢上前。苏洛言自身武功并不高,她自傲的只有医术,或许还有她竹简里的机关和银针,但此时慕容靖石和林韶速度太快,她怕一着不慎误伤了慕容靖石。而邢绶则是纯粹的伤没好,不敢浪。 那日替苏洛言挡了飞刀,身上数处伤口都中了“逝水无痕”毒药,流血不止,所以这几日他一边疗伤一边休养。眼下这情形,他是真不敢出手。他倒是不怕消耗内力凝聚冰晶星魂针,但是他始终和苏洛言担心的一样,一着不慎就会误伤了慕容靖石。 所以周围火把照的透亮,却没有人敢上前出手。 一片废墟之上,林韶终于松了口气,这下没了障碍物,他便能追上慕容靖石了。慕容靖石心里直后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将他带出寺。 没了障碍物阻挡的林韶突然奋起,追上慕容靖石,一掌拍了过去。 慕容靖石听到后面掌风刚猛,似狂风袭来,心头一紧,整个身子突然矮了下去,不待林韶反应,又蹿了出去,整个动作仿佛猎豹一般。 林韶本为活捉慕容靖石,取其心头血做药引子,为张媛续命,所以这一掌也不敢真正用上力道。他也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劲力不小,生怕真打死了慕容靖石。 但慕容靖石这些年来多次闯过生死关头,临敌应变的能力远远超出林韶这个少年人。更何况林韶本为药王殿弟子,原本一生志向是治病救人,等到药王殿出事,他也中毒生死不知。再到现在他已拔除体内余毒,苏醒恢复,他这一生,还没有真正经历过江湖上的场面。 林韶身法大概也是药王殿真传,虽然没什么特别厉害,但也朴实无华。不过慕容靖石的身法就奇特了。 当年仙云岛的流云步传到白凌峰那里的时候,这个天才愣是将之结合了巽佩一脉的步天剑舞里的步法。整个流云步虽然并没有因此真正脱胎换骨,但也足以做到取长补短,临敌之时多了几分胜算。 林韶几招下来,一次比一次发力狠见机快,但却仍是没能碰到慕容靖石分毫,心中钦佩之余,免不了焦躁起来。 他此番入定林寺,除了生擒慕容靖石,取其心头血做药引子,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活捉邢绶,以之为人质,要挟苏洛言配制传说中的天心续命丸。 可是,他到现在还没有拿下慕容靖石。这么大的动静,只怕整个寺院现在都知道了,住在寺中的邢绶和苏洛言也定然闻讯逃走了! 只是他没经验的是,活捉邢绶要挟苏洛言只是他和章若颜的计划,邢绶和苏洛言根本不知道,所以也不可能“闻讯逃走”。 他心中一急,眉心一条血线再次出现,双目也开始变得赤红起来。 一种莫名的气息慢慢散发出来。 慕容靖石觉察出不对劲,回头看向林韶,心中咯噔一下:烈魔心法?他怎么也会? 便在这时,林韶的速度突然加快,瞬间来到慕容靖石面前,劈面便是一掌。慕容靖石吓了一跳,不敢硬接,双脚连点,生生劈开,背后冷汗已浸透单衣。 他心里一横,暗道:“既然你祭出烈魔心法,那我也用烈魔心法来会会你!”霎时间,他的双目也开始变得赤红,只不同的是,他的眉心没有那一丝血线。 他化掌为拳,内劲运至,扑向林韶便是一拳! 林韶喝道:“来得好!”也是一拳迎来。 “嘭”地一声,慕容靖石只觉一股千钧之力袭来,整个手臂都麻了。他心头一震,脱口:“这不是烈魔心法!” 第七十二章 尸王神功 林韶喝道:“你才是魔!”一拳又挟千钧之力砸了过来。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不敢硬接,倚仗身法,堪堪躲开一拳,不料此时的林韶仿佛附体,速度快的出奇,又是一掌劈了过来。 慕容靖石脚下一斜,险险避开一掌,心中暗叹大意了,竟被一个毛头小子逼迫至此!但他心里不敢托大,只依靠流云步一招一招地躲避。 林韶的招式虽然仍是不出奇,但此时的他无论是速度还是力度都提升了不少,举手投足之间,岂止千钧之力! 苏洛言看得心惊肉跳,心中暗道:“怎么师父将这门邪功传授给他了?” 其实她一开始便认出追着慕容靖石的人是自己的小师弟林韶,但她却并不知道林韶追着慕容靖石打的是因为什么,这也是她一直不敢随意出手的原因。 那日她发现师父还有师父座下弟子,除了她和章若颜之外,无一例外地全部中毒了,她便下意识地认为是章若颜下毒,意在夺取药王令,遂对章若颜大打出手。 可是后来她看到了白膺,又觉得此时实在蹊跷,还没调查清楚,眼前林韶又出现了。看来当年的药王殿确实出事了,只怕还真是为了药王令,只不过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白膺没死,林韶没死,那么张师妹呢,还有顾师兄和崔师弟呢?他们是不是也还都没死? 师父呢?他老人家是不是还活着? 苏洛言的心里五味杂陈。这是这几年来,她心绪最乱的时候。 邢绶虽然并不能完全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也感受到了她的心烦意乱,下意识地便抱住了身边的娇妻。 林韶不知道一众僧侣当中,隐藏着他当年的师姐和他今夜的另一个目标。现在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揍翻慕容靖石! 但慕容靖石又岂是这般容易被揍翻的?当初救下安庆宗之后,他不知在生死关头险险脱身多少次。 慕容靖石这时候心里也郁闷,早知道就不赶上来凑这个热闹了!这个少年人真执着,莫不真是探丸楼里的风字前两号的人物,正好又碰上了莒县发出了通缉令? 他这生意做得真好,居然想一下赚两份钱! 慕容靖石虽然这样想着,脚下却一刻也不敢停,心里也有些纳闷:这年轻人体力真好,怎么到现在还不知疲倦? 林韶心里头也有同样的念头:这慕容靖石是铁打的么?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累?更何况他可是结结实实和我对了一拳啊! 两个人一个躲一个打,看得周围僧众胆战心惊。 便在这时,一个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来:“这帮和尚,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里来开武道会么?” 众人闻声,齐齐看去,但见两个粗犷的汉子满面潮红地朝着他们走来,远远地还能闻到一丝酒肉的气息。 众僧齐齐低头,双手合十,整齐划一地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苏洛言却是眼前一亮,道:“楚令主,你们回来了!” 楚飞醉意微醺地走过来,道:“没想到这寺中还有打架比赛,早知道就早点回来了!”他说着,冲身边的步孤鸣嚷道:“你看,都怪你吧,非要喝个不停!” 步孤鸣也带着几分醉意,摇头道:“咱俩谁非要喝个不停?不是你不服气,非要和我拼酒么?” 楚飞懒得理他,转头又看向苏洛言,道:“苏令主,他们这打架比赛可以下注么?” 苏洛言知他会错意了,便道:“不是打架比赛,是……”她话还没说完,便听楚飞“嚯”了一声,又嚷道:“这打架比赛谁都能上啊!你看,慕容靖石都上去了!”他又低头问苏洛言道:“他这是有彩头的吧?”又忽然抬头,对着院内喊道:“慕容靖石,你别老躲啊,你揍他啊!” 苏洛言扶额,叹道:“我看你是真的喝多了!” 步孤鸣跟上一句,道:“而且酒量还不行!” 楚飞大概是真没听见这两个人说的话,一个劲地对院中喊着,要慕容靖石回身反击。 苏洛言赶紧示意步孤鸣和邢绶将人拉住,在楚飞正迷茫的时候,一颗解酒的药丸就塞到了他嘴里,然后才跟他解释这一切事情的发生。 楚飞听她说了大概,才明白感情这不是什么半夜不睡觉的比赛,这是来了个不开眼的小子,追着慕容靖石打! 这慕容靖石也太次了,怎么连还手都不敢了? 楚飞瞬间怒气冲冲地,还没等几人拉住,他纵身一跃,大喝一声,扑向林韶。看着酒气化怒气的楚飞,苏洛言有点怀疑自己刚才给他喂错了药。一颗解酒丸居然不管用,他到底喝了多少? 楚飞双掌拍来,林韶大吃一惊,来不及撤招,生生受了一招,整个人倒退了两步,心下暗惊。 其实他一开始也听到有人来了,只是他没料到,来的人竟然对他出手,这便失去了先机。 楚飞但觉双掌如同拍中了铁板,震得手臂都麻了,连忙后退数步,拉开距离,喝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苏洛言淡然道:“这是尸王神功,药王殿的禁忌!”她说着,终于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邢绶和步孤鸣。 林韶看到她出来,心中一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道:“三师姐,原来你在这里!” 苏洛言看着他,道:“我一开始只以为是一个面容极似的人,没想到真是你!小师弟,你来定林寺做什么,为何又对慕容先生出手?” 终于可以停下来的慕容靖石听到他二人对话,不由得一愣:“什么?药王殿的人?不是探丸楼的人?”他看向林韶,满脸郁闷:“那你追着我不放干什么?” 林韶却道:“三师姐,你怎么不问问这些年来,我们这些兄弟姐妹是怎么过来的?还是说,你的玄谷城令主之位当的挺开心的?” 苏洛言心里头一紧,是啊,林韶、崔鹏、章若颜、张媛这四个人,原本是她最关心的四个师弟师妹,可是日子久了,她的心里有了新的牵挂,再加上她心里认定慕容靖石是钟离雪的伴侣,而且之前白膺的事情,让她对林韶的出现并不意外,所以刚刚开口之际,竟然忘了对面是她的小师弟,当年中毒受伤,生死不知的小师弟。 林韶不知道,也不打算理会她心里所想,转过身去,看向慕容靖石,道:“我先将你打趴下,再去对付邢绶!” 这时,一枚冰晶一般的细针朝着他后颈飞来。 “小心!”苏洛言大吃一惊。决不能让夫君伤到林师弟! “小心!”人群之中,一个女子突然闪出,便要抓向那枚细针。 第七十三章 张媛不见了 “章师姐?”林韶吃了一惊,她怎么来了?张师姐呢? “章若颜?”苏洛言也吃了一惊,她怎么会出现?难道他二人一直在一起?那上次为何不见林韶? 章若颜没有那么快的速度,眼看真的夺不下邢绶的冰晶星魂针,情急之下,便要推开林韶,岂知林韶此时的身体如同铁壁,根本推不动。 下个瞬间,冰晶星魂针便已扎入林韶玉堂。 “糟了!”苏洛言脸色变了,头也不回地冲了过去:“下回别乱出手!”却是对邢绶喊道。 邢绶也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这人是苏洛言的师弟,只要随意发一针,教训教训他即可,反正依着林韶刚才追着慕容靖石打的那劲头,不可能躲不开。可是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出来,居然有人跑出来拦冰晶星魂针!这样一来,林韶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冰晶星魂针的招式奇特,内劲走的甚急,所以速度也快。就这么一个愣神的时间,便已扎中了林韶。 苏洛言上前便要替林韶号脉,章若颜却一把将她推开,狠狠地道:“别假惺惺的,滚开!” 苏洛言悻悻地站在一边,心中虽然焦急,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发针的是她的丈夫,中针的是她的小师弟。 章若颜号了脉,一脸惊愕地看向林韶,道:“小师弟,你的脉象……” 林韶突然不耐烦地看了过来,眼中赤红未退,一股死气散发出来。 苏洛言赶紧问道:“小师弟的脉象怎么了?” “不许说!”林韶突然吼道。章若颜下了一跳,已经到嘴边的话突然就散了。 苏洛言下意识地看了看邢绶,却见邢绶也在看着她,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句话:“他怎么完全没事?” 且不论邢绶的冰晶星魂针没有发出十足的力量,就单论一针扎入玉堂,正常人即使没有当场毙命,也会头痛欲裂。毕竟玉堂穴是在眉心啊! 林韶看着呆若木鸡的章若颜,道:“师姐,你来的正好,咱们两个联手,将慕容靖石和邢绶绑走!” 苏洛言闻言一愣,还是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章若颜看了一眼四周,赶紧上前拉住林韶的手,道:“师弟,今日他们人太多了,咱们先走!”她话还没有说完,林韶一把甩开她的手,撕声道:“走?走了谁来给张师姐治伤?你难道不知道张师姐中的那一鞭,已经几乎震碎了她的心脉吗?” 苏洛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张媛?她也还活着?” 林韶看向她,冷声道:“已经快死了,就不劳三师姐操心了!” 苏洛言却看向章若颜,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章若颜此时已经抛却了那日在监牢里见苏洛言时的神采,一脸恳求地道:“张师妹受了重伤,此时怕是已经不行了!” 苏洛言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想要的是我炼制的天心续命丸?既然如此,你们还不快带我去!!” 林韶还待要再说什么,章若颜冲他摇了摇头。 章若颜对苏洛言道:“苏师姐,谢谢你!”虽是言谢,可是却又让人感觉不到一丝谢意。 定林寺的墙外,一个青衣斗笠男子看了看躺在那里,面无血色的张媛,嘴角抹起一丝莫名的笑意。随后他一伸手,便将张媛抓起,抗在了肩上。 男子又拿起左手的酒瓶,抿了一口,然后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众人随着章若颜走到寺院外,就连惠远也跟在后面。 不多时,来到了一颗松树下面。 章若颜浑身一颤,面如死灰,道:“张师妹,她不见了!” 林韶心中大急,冲章若颜吼道:“什么意思?我让你照顾好她,现在她人呢?”说话间,他眉心的血线突然变粗,仿佛暴涨了一般。 章若颜心里也十分焦急,可是大树下面确确实实什么也没有。 慕容靖石仔细看了看周围,道:“好怪的脚印!” 苏洛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也道:“一脚深一脚潜,看来这人想让我们以为张师妹是自己离开的。可惜他忘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即使能自己离开,又怎么会有脚印?” 慕容靖石点点头。林韶却突然顺着脚印跟了过去。 章若颜回头看了看慕容靖石,但见慕容靖石愕然地看着林韶的背影,心里一紧,赶紧追了上去。 苏洛言见慕容靖石脸色不对,问道:“怎么,哪里不对劲么?” 慕容靖石看向苏洛言,反问道:“这个地方,距离我和他打架的地方有多远?” 苏洛言往回看了看,道:“看起来挺近的,林师弟大概就是从这里跳墙进去,然后就碰上你了?”她忽的想到了什么,猛然转身看向慕容靖石,惊道:“你是说……”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没错,这么近的距离,又有那么多人在附近,他居然还能悄无声息地将人掳走,这等功力,天下少有啊!” 他们一众人出寺来找张媛,全部走的是正门,所以看起来不算近。可其实张媛和章若颜就在院墙之外,和跳进去的林韶只有一墙之隔。 到底是谁,居然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不动声色地将张媛掳走? 苏洛言看了看邢绶,又看了看慕容靖石,道:“她是我的小师妹,是我师父的女儿。所以我决不能坐视不管!”说着,当先顺着脚印找去。 众人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好不理会。倒是邢绶问道:“如果你这个小师妹也是来抢你的药王令的呢?” 苏洛言摇头叹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师父当年待我恩重如山,我真不能不管。如果事后她真要药王令,我就送给她好了!” 邢绶默然,心中暗道:她若真是来抢药王令的,我定然不能让她得手! 众人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了下来。 脚印没了。也许是那人想明白留脚印没什么用,又或者他懒得走改用轻功了,总之没脚印了。 不止是脚印,地上就连蹄印或者车辙都没有。 不止没有蹄印或者车辙,就连先追过来的章若颜和林韶也不见了踪影。 慕容靖石俯下身去,却是辨别不出任何异常痕迹。他又抬头看向周围的树木,叹道:“这人好厉害的轻功,真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 苏洛言道:“也不知张师妹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慕容靖石仿佛才反应过来,问道:“你们刚刚说的,她是不是叫张媛?” 苏洛言点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慕容靖石自言自语道:“难道是白膺打伤了她?” 这时,消失了的林韶突然又回来了:“你错了,打伤她的人,自称蜉蝣山庄钟离昀!” 慕容靖石心里头猛地“咯噔”一下,看向林韶:“你说什么?蜉蝣山庄的人?”蜉蝣山庄真的存在?他下意识地又看向苏洛言和邢绶 第七十四章 风字一号 邢绶和苏洛言也觉得事情有点大。 最开始,钟离雪不见的时候,来了个羽灵儿,自称是蜉蝣山庄的人,还宣称钟离雪是蜉蝣山庄的九小姐,已经被山庄的人接走了;接着,又来了个叫步孤寒的人,告诉慕容靖石说,蜉蝣山庄不存在,钟离雪是被他的人,或者说是他主公派来的人劫走了。 那么现在,林韶又告诉他们,打伤张媛是蜉蝣山庄的人,而且有名有姓,叫钟离昀。 羽灵儿、步孤寒、钟离昀,他们三个人,谁说的是假话? 掳走张媛的人,会不会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慕容靖石、邢绶和苏洛言三人,现在不仅仅担心张媛,更担心的是钟离雪。 如果蜉蝣山庄真的存在,那么就算十日之后,慕容靖石依约前往莒县西门,也未必能救回钟离雪。 林韶看着几人的表情,冷笑道:“我知道蜉蝣山庄和你们关系不浅,你们有个朋友叫钟离雪,就是蜉蝣山庄的人吧。” 苏洛言不好说什么,只有沉默。 慕容靖石突然想到了点什么东西,忙问道:“据我所知,张媛满身藏着毒,寻常人难以近身,钟离昀是怎么打伤她的?” 林韶看向他,道:“那个钟离昀,使的是单鞭!” 慕容靖石忽然就觉得心里放下一个大石头。钢鞭啊,起码不是掌…… 这时候,章若颜也回来了,气喘吁吁地道:“找遍了,没有一丝线索!” 慕容靖石却道:“也许有线索!” 众人瞬间全都看了过来,章若颜摇头道:“不可能,我找遍了,没有线索!” 慕容靖石却道:“咱们掌握的唯一线索就是,那个人是男子,武功不低。”他说着走到脚印消失的地方,朝着四周看了看,然后纵身一跃,在周围的树上来回穿梭了一遍,落回到原地,道:“树上居然真没留下任何痕迹,这人轻功到底是有多好?”他忽然就想起了风灵越。风家轻功,天下独绝。可是掳走张媛的人,轻功只怕不下风灵越。 这时候,一枚飞针钉在了他最后离开的树上,飞针上还带着一张布条。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赶紧将布条取下,还没展开,却被林韶一把抢了过去。可是林韶颠来倒去看了两遍,眉头皱得紧紧的:“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靖石接过他手上的布条,但见上面画着一张琴,琴的对面是一条陶醉在琴声里的……鱼…… 他也不明白这画的什么意思,于是将布条又给了邢绶和苏洛言,问道:“江湖中有谁以这个为号的么?” 苏洛言看了看,眉头也皱了起来。邢绶道:“有,不过他只是个传说。” 慕容靖石好奇地看了过去,问道:“谁啊,这么大牌面?” 邢绶也看向了他,道:“探丸楼,‘风’字一号,鱼听弦!” 慕容靖石整个呆了。探丸楼?“风”字一号?张媛到底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对方居然肯花这么大代价请动探丸楼里的最厉害的杀手?而且连重伤的人都不放过。还有,杀完人留号,这是完全不怕你寻仇啊!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韶,但见林韶双目微红,恨恨地道:“探丸楼?探丸借客?我记住他们了!”一身杀气若隐若现。 苏洛言这时突然道:“张师妹不能死!当年师父遇害,她是师父唯一的女儿,我决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她看向邢绶,道:“你我的伤早已经好了,不妨一起去找她!” 邢绶知道她心里难过,可仍不得不劝道:“探丸楼既然已经得手,那边是救不回来了!更何况,以这人的身手,就算张师妹还活着,咱们两个也不可能从他手上将人救走!” 慕容靖石沉默着,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最后离开的大树,沉声道:“也许我们都会错意了!” 苏洛言猛然看向他,问道:“什么意思?” 慕容靖石转身看了看众人,道:“之前探丸楼的风字三号刺杀我,却屡屡不能得手,所以这个风字一号,极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他又看向林韶,道:“所以,这个风字一号未必是掳走张媛的人!” 林韶双目赤红地看向他,道:“那你说怎么办?” 慕容靖石想了想,道:“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如大家一起找,说不定刚才你们漏掉了什么,特别是树上!” 苏洛言等人闻言,纷纷点头。确实也没什么好办法,倒不如先查找周围遗漏的线索。 人多力量大,众人说干就干。惠远、步孤鸣、楚飞、苏洛言、邢绶、章若颜、林韶和慕容靖石,八个人,正好分了八个方位。 慕容靖石顺着方向细细勘察,不多时便看见了院墙,不由得哑然失笑。他们原本就是背靠着定林寺出发的,此时他的方向又是面向定林寺。只不过他们当时谁也没想起来这一点,似乎就连惠远也忘了。 也许这也是天意吧。 慕容靖石心里想到,当所有地方都没线索的时候,第一案发现场一定会遗漏什么东西。 他来到那颗松树下,但见树干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块树皮,其上被人刻了一个图案:一张琴,琴的对面,是一条沉浸在琴声里的鱼…… 他心里一紧,难道真的是鱼听弦这个探丸郎劫走了重伤的张媛?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豁然间,他的双眉舒展开来,道:“我说有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里!”他又看向树干上的图案,道:“这画倒是画的不错,不过可惜用错了心思!” 他想通一点关节,赶紧顺着来的方向狂奔过去。等他到地方,所有人都没有回来。 慕容靖石看了看天,也不着急。他们出发的时候,便是以半个时辰为限,眼下时间完全没有到,他正好趁这会,将自己心里想到的线索细细梳理一遍。 可是还没等他活动心思,旁边的一棵大树又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树上面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那女子粉纱遮面,眼如流波,一身淡粉色的裙子随着微风轻轻舞动,隐隐间仿佛蕊宫仙子。 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居然有女子站在大树上! 慕容靖石看着那女子,满心戒备。 这时,那女子轻轻挥了挥手,一张手帕便缓缓地飘向了他。 这当中的距离不算太远,但也不算太近,那张手帕就这么轻飘飘地飘了过来。林中渐起了一阵微风,但那手帕随风摆了摆,仍是朝着慕容靖石飘了过来。 好精妙的内功心法! 慕容靖石心里暗叹着,伸手接过了那张手帕,但见其上画了个……图案! 一个女子,长袖舞动,在手帕上翩翩起舞。 第七十五章 风字杀令 慕容靖石正自诧异,却听那女子朱唇轻启,一段天籁传来:“风字杀令已送到,三日之内,取尔首级!”话音刚落,也不见她如何动作,整个人忽然就飘了起来,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慕容靖石惊呆了,他惊呆的不是什么风字杀令,三日取首级。他惊呆的是这女子的轻功,简直比风灵越高出太多了! 这还是轻功么?这简直是仙术了!哪个人施展轻功之前,双腿可以不弯曲的?不弯曲怎么发力? 可是眼前这个女子双腿就是没有弯曲,而且飘的还挺快! 慕容靖石摇了摇头,不敢去想。 他正要转身离去,忽然便听到那颗大树上传来一阵嘶嘶声。他恍然大悟,朝着声音来源便扑了过去。 这时,那树上突然闪出三点白芒,朝着他当面袭来。 大意了!慕容靖石吃了一惊,一个千斤坠急急落地,正避开暗器。 这探丸楼里的风字号的杀手难道都是布置机关暗器的高手? 他正诧异着,忽地又听到破风声,抬头看去,想也不想就朝旁边一滚。一支短箭正扎在他落地的地方。 这手笔,真的不是雨未眠来了? 他盯着那颗大树,双耳微动,全身戒备。但周围已没有了动静,那颗大树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这时候,他听到有人叫他,便放下了警惕,回过身去。 是苏洛言和楚飞分别回来了。再过一会,邢绶、步孤鸣和惠远也回来了。 慕容靖石心里跳了两跳,这好像还没到半个时辰啊! 紧接着,章若颜也回来了。 慕容靖石看了看几人,道:“你们……都找到线索了?” 苏洛言摇摇头,道:“半个时辰太久,我怕耽搁事,就先回来了。” 邢绶却道:“半个时辰的时间也快到了。” 慕容靖石愣了,道:“看来劫走张媛的人,谋划的好布局!” 一直没有说话的惠远此时站了出来,道:“难道不是探丸楼的人干的?” 慕容靖石摇了摇头。 楚飞也跟着问道:“你怎么就确定不是探丸楼的人?” 慕容靖石似笑非笑地看向楚飞,反问道:“那你说说看,探丸楼的人都是做什么生意的?” 楚飞愣了一下,道:“当然都是职业杀手,专门接刺杀暗杀任务的。” 慕容靖石道:“问题就在这里。如果是探丸楼的人,他为何不直接将人杀了,却偏偏将人掳走?这可不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 众人恍然大悟。这个道理太浅显了,只是当时谁也没往这方面想,甚至都要忘了探丸楼是个杀手组织。 这时,步孤鸣问道:“既然如此,到底是谁掳走张媛的?还有,这风字一号的标记又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靖石拿出那张手帕,递了过去,道:“你看看这什么?” 步孤鸣接过去一看,下意识地一闻,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这是哪家姑娘留给你的香帕?你这么做不觉得对不起钟离令主么?” “怎么还跟雪雪有关?”苏洛言也凑了上来,一看手帕上面的图案,立马不能淡定了。她一把抢了过去,又递给邢绶,道:“这个图案,你记得么?” 邢绶眉头也皱了起来:“她怎么也插手了?” 楚飞和步孤鸣一头雾水,然后看向了同样一头雾水的惠远。惠远干脆双手合十,叹道:“阿弥陀佛,善……” 他还没说完,楚飞赶紧打断:“善个屁哉。这是什么意思?”后面一句却是问向邢绶。 邢绶却看着慕容靖石,问道:“她可曾说了什么?” 慕容靖石道:“她说,风字杀令已经送到,三天内来杀我。” 邢绶点点头,道:“这是她的做派。” 慕容靖石问道:“这人也是探丸楼里风字号的人物,她是风字几号?” 邢绶道:“风字二号,玉轻舞。所以,风字前三位都来杀你来了?这可真是大手笔!” 楚飞抢过那张手帕,叹道:“传说级的女神杀手留下来的东西,值得收藏啊!” 众人皆是满脸惊愕地看着他。 楚飞道:“不过这事情不太科学。探丸楼从来没有同时派出多个杀手去刺杀同一个人的先例。慕容先生,你也是个神级人物啊!” 他是不是酒还没醒? 苏洛言忽然觉得应该忽略这个酒鬼,她对慕容靖石道:“的确不合常理。据说探丸楼里风字号杀手不多,只有十二人。其中排名最后的六个人发出的叫‘风字明杀令’,排名第四到第六的三个,发出的叫‘风字追杀令’,排名第三的雨未眠发出的一般是‘风字困杀令’,排名第二的玉轻舞发出的叫‘风字陷杀令’,而排名第一的鱼听弦发出的叫‘风字绝杀令’。而且――” 她顿了一下,接着道:“当日雨未眠好像没有对你发出‘风字杀令’!” 慕容靖石此时已经完全愣住了。第一,她怎么这么好的记性?这么多风字这个令那个令的,她是怎么记住的?第二,她是什么意思?那个雨未眠是假的? 章若颜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张口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风字杀令是什么情况,还有,到底是谁掳走了张师妹?” 慕容靖石道:“问题就在这里!看似现在探丸楼的风字前三号杀手都出现了,不过他们露出了破绽。风字一号的鱼听弦肯定是别人冒充的!” 众人一愣,齐齐看向他,却听他道:“我刚刚回到了那棵树下,书上刻了个和那张布条上同样的图案。他是想告诉我,人是鱼听弦劫的,可是他却忘了,鱼听弦是个杀手,出手定不会留活口。所以,人绝不是鱼听弦劫走的,而鱼听弦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章若颜问道:“那是谁劫走了张师妹?玉轻舞么?” 慕容靖石道:“不会是她,树下离开的脚印,是男人的!” 他看了看楚飞和邢绶,道:“这天下,有几个人武功高到可以隐瞒我们所有人的?” 邢绶有点明白他的意思,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跑错方向了?”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咱们现在回寺里,说不定能找到点什么。” 惠远站了出来,道:“慕容施主确定么?” 慕容靖石正要说话,楚飞道:“咱们回去不就知道了?” 眼看众人就要往回走,章若颜突然急道:“林师弟还没回来呢!” 众人愣住,这么久,居然还没有回来! 慕容靖石却十分淡定,道:“你可以留在此地,等他回来的时候告诉他来定林寺。” 他转头看向天空,自言自语道:“寅时要过了,但愿我最后一个判断是错的!” 第七十六章 画蛇添足 最终章若颜还是跟随众人一起回到了那颗松树下。不过,她倒也留下了信息,在一棵大树上刻了字,表明大家的去向。 天色渐明,大约要入卯时了。 众人看到那颗松树树干上的图案,不由得都有些错愕。先前大家居然都没有看到树干上有画,到底是天太黑看不清,还是有人后刻上去的?按理说,当时围过来的火把不少,不至于黑得看不清树干上的画,也就是说…… 几双眼睛几乎同时看向了慕容靖石。如果不是他发现了这个,只怕所有人都会被那个神秘的人蒙在鼓里。 这慕容靖石好细的心思! 慕容靖石叹了口气,竟从院墙外直接跃了进去。众人不明所以,一个一个有样学样地跟着跳了进去。 慕容靖石看看还没开始清理的满院子“建筑垃圾”,赶紧移开目光,大步走了出去。 众人也一头雾水地跟了出去。 慕容靖石看向惠远,道:“大师可否点一下寺中弟子名录?” 惠远知道此时关于一个女子的生命,事态颇为紧急,是故也不推辞,便去召集寺中僧众。 邢绶轻声对苏洛言道:“要开始了!” 几人等了一会,惠远便回来了,对慕容靖石道:“刚刚我点了一下,寺中弟子一个都不曾少,也一个都不曾多。” 慕容靖石眉头皱了起来,问道:“你确定?” 惠远双手合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方才为了确定,点了两遍,也差人在寺中搜寻了一番!” 苏洛言问道:“难道不是寺外的人掳走了张师妹,然后躲在寺内?” 邢绶道:“若那人真是在这附近,就只能选择寺中藏人。而若要在寺中藏人,则必须十分熟悉寺中环境。外人,恐怕做不到。” 慕容靖石听他说完,猛然间就想到了雨未眠。若说对寺中熟悉,雨未眠一定不输于寺中众僧。 想到雨未眠,慕容靖石心里头猛地就是一跳,转身就问向楚飞:“张玄呢?” 楚飞正莫名其妙,反问道:“张玄怎么了?”却听苏洛言也恍然道:“对啊,张玄呢?我让他去莒县将你们两个叫回来,怎么他自己没回来?” 楚飞一愣,道:“我和老步,我们两个没见到他啊!” 几人心中皆是一紧,张玄在青鳞城正担任谋卫一职,又号称“人谋胜天”,比现场大多数人的心思机巧许多,他也会出事么?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楚飞、步孤鸣和苏洛言脸色沉了下来。若说钟离雪是被自己家人接走的,那倒还可以接受,可是张玄若真是出事了,那就没法原谅了! 什么人这大胆,居然敢对十二楼五城的人动手? 慕容靖石看向惠远,道:“大师,恐怕你这寺中是真的不干净了!”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大师,不知你刚才点名录的时候,可曾见到惠海大师?” 这下惠远的脸色也变了,他看着慕容靖石,正色道:“慕容施主莫要说笑,已死之人如何点名?” 果真是死了的人么?慕容靖石也看向惠远,一字一句认真地道:“可是我之前见过惠海!”他看着惠远那满脸不相信的表情,道:“我不仅见过他,还看过他出手,地地道道的狮王伏魔掌。而且,还被他下毒暗算过!” 惠远原本听到“狮王伏魔掌”的时候,心里跟着一紧,但听到最后,却猛地松了口气,道:“惠海师弟不会用毒,定是有人冒充他!” 慕容靖石也道:“我也觉得是有人冒充他。可问题就在这里,到底是谁在冒充他,让你们十分熟悉,熟悉得他就在你们眼前,你们却会永远地忽视他?” 他看了看还在迷惑的众人,道:“就因为咱们都会忽略他,所以他才能在你点名录的时候巧妙地避开,而你根本无法发觉?” 惠远细细想了想,道:“不可能,名录上的法号,贫僧点过两遍,都是对号入座的!”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大师行事果然谨慎。可若是他有两个身份呢?” 惠远忽然沉默了。众人也都是一阵沉默。这个问题,真是任谁也没有想过! 慕容靖石继续道:“从章若颜跳进寺中到咱们一起来到那颗树下,也许有人能掳走张媛,可是身背一个重伤之人,他定然走不快。可奇怪的是,以我的轻功居然都追不上,这就有点不合常理了。” 楚飞问道:“照你这么说,那条路上的脚印该怎么解释?” 慕容靖石嘴角弯了一下,道:“也许是因为,他不是单独一个人行动。莫要忘了,他们还有一个人专门负责告诉咱们,想要人,找鱼听弦要去!” 邢绶恍然大悟,道:“在这寺中和寺外的林中行事,只有熟悉周围环境的人才能做到最方便快捷。而寺中生活的僧侣,就是最直接的嫌疑人!” 慕容靖石道:“也不全对。既然以他的轻功,带一个人肯定不可能摆脱我,那么他就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那就是这定林寺!因为只有这样,咱们才不会想到!” 邢绶道:“有道理,咱们寻出去的时候,他带着张媛躲了起来,而他的同伙早就在这附近踩了脚印引咱们前去探查。等咱们顺着脚印去查,他便带着张媛潜入寺内躲藏,而他的那个同伙,因为一身轻松,所以并不影响施展轻功。”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咱们顺着脚印找出去的时间太久,树上刻的画只怕也是他刻的。只是他这样一来,反倒提醒了我,肯定不会是鱼听弦做的。真是画蛇添足!”他说着,似是嘲讽一般,道:“原本他们做了这一切之后,就可以收工了。可是他们偏偏嫌事情不够大,非要安排一个人用飞针将鱼听弦的标记送上门来,这就已经漏出马脚了。可能他们是怕咱们能查出来,便想将祸水引向探丸楼。” 邢绶也道:“这样一来,的确是多此一举。原本他们什么都不用再做,咱们什么线索都没有,找不出张媛的话,药王殿内部就要当场内讧。而阿洛不仅仅是药王殿的掌门人,更是五城中玄谷城的前任令主,青鳞城的楚令主二人定然与阿洛同仇敌忾。这样一来,药王殿的其他人,便和五城十二楼结下了梁子。届时,阿洛夹在当中定是两头为难。” 慕容靖石接着道:“所以眼下,咱们只要查清楚,谁平时离寺的时间最长,便可以有下一步的线索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其他众人听得入迷了一般,谁也没看见,章若颜慢慢地向后退去。 第七十七章 完全错误 惠远会意,便去查寺中僧众的初入记录。 苏洛言对慕容靖石说道:“这么查下去,我担心时间拖得太长,张师妹的伤势撑不住!” 邢绶也道:“我们的确不能等着,按照林韶和章若颜说的,张媛定然伤势极重。若是我们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惠远大师去调查记录,只怕等咱们查出线索,黄花菜都凉了!” 慕容靖石也明白了自己疏忽的是什么。他自从看到松树上的图案之后,满脑子只有对这整件事的各种分析,却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当最重要的是人。也就是说,他完全忘记了大家询查线索只是为了快速找到张媛。 可是眼下,他除了分析出线索外,根本没想过怎么快速找出张媛。而他的心中,只盼着查出线索之后,能顺带查出雨未眠是否在寺内也有同党,或者至交好友,从而也能判断出这个风字三号杀手为何会对这定林寺这般熟悉。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雨未眠是探丸郎,接的任务便是除掉他慕容靖石。可是慕容靖石也想除掉雨未眠。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千绕万转。谁也无法保证蜉蝣山庄是不是真的不存在。那么除掉雨未眠,也是慕容靖石他未来老丈人下达的任务,不能不重视。 说白了,他想出了那么多道理,只是基于他自己的私心。 此时被苏洛言和邢绶一提醒,慕容靖石忽然就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可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他沉思着,沉吟道:“对方为什么要掳走张媛?张媛已经受伤了,他只要轻轻一下,就能将她结果了。费尽心机的谋划布局,多人分头实施,只为掳走一个受伤快死的张媛,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些问题,简直没有头绪。 苏洛言知道他在想问题,也就不再打扰,而是招呼了众人,一起去查询寺中线索。 慕容靖石仍在那里想着,想了无数个可能,又都瞬间打消。 天渐渐已经大亮了。 他的肚子也叫了起来。 要说慕容靖石也是位洒脱的人物,当下便找素面去了。虽说大唐是个盛世王朝,但此时安史叛贼仍在负隅顽抗。整个河南道的百姓还随时可能处在兵峰之下,大家一天吃一顿饭都是奢侈。 但这定林寺倒是真的例外了,寺中原本就规定每日一餐,只是慕容靖石是寺外来客,在这点上不受管束。 不过想他这样一大早就跑去吃面条,倒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在胖和尚的注视之下,慕容靖石吸溜完了一大碗面条,然后心满意足地就走了。一边走,他还一边拼命地擦嘴。 要是一会让人看见,该多尴尬啊!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所有人都回来了。 苏洛言说道:“寺中莫说我张师妹的线索了,就连普通女人的线索都难找。”邢绶点点头,道:“寺中少有女眷进来,阿洛和钟离雪是例外。” 楚飞和步孤鸣也道:“寺中真的找遍了,根本找不到!”楚飞看了周围一眼,道:“不是说那和尚去查出行记录了?怎么还不回来?” 苏洛言心里焦急,道:“怎么办,眼下没线索了!” 正在这时,惠远匆匆赶来,道:“这些日子,寺中根本没有人外出,一点记录都没有!” 线索,就这么断了。 慕容靖石皱紧了眉头。他有点想不通,如果线索在这?里断了,那么一开始的推测还正确么?或者是,对方知道他要往寺内查,早已经转移了呢? 他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千算万算,怎么就忘了,对方不是根木桩,不会一动不动地等他。 整件事折腾了这么久,天已经亮了。 莫说从他看到树上的图案,到他们重新回到寺中,中间的时间完全够对方转移。甚至有可能,慕容靖石折回去之前,对方已经知道了他这一步。 这个人生就的是七窍玲珑心么? 慕容靖石心底大呼,大意了! 这一切布局,难道是对方有意为之?目的便是想将众人视线转向定林寺? 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可怕了! 对方不仅在暗处,而且还布好了陷阱引诱着他们一步一步向前走。 可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若是想要乾佩,怎么会对药王殿的人动手?若是为了对付药王殿或者十二楼,又为什么将众人视线调向定林寺? 慕容靖石心中刹那间闪过无数的疑问,皆是不得其解。心中不由得有些烦闷。 正在这时―― “章若颜呢?”有人突然问道。 众人这才发现章若颜也不见了。 慕容靖石苏洛言和邢绶三人的心同时一沉。这个时候消失不见,恐怕这事情又没那么简单。 这章若颜,难道和对方是一伙的? 苏洛言恨恨地道:“就知道她不可靠!” 慕容靖石双眉猛地一展,道:“张媛重伤一事,莫非是林韶和章若颜故意给我们的假消息?”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随即大悟。 此事一开始就是林韶传出,为此他还拆了寺中的整个客院。 惠远想起客院满地的残砖断瓦,不由得有些头疼。 其他人松了口气,苏洛言问道:“真是他们给的假信息吗?” “当然是真消息!”不知是谁的一声清喝传来。 众人齐齐看去,却是一直没有回来的林韶到了。 慕容靖石奇道:“你找到线索了?可知道是谁干的?” 林韶仿佛没有听见,恨恨地看着慕容靖石,忽然道:“当时你若肯乖乖就缚,我便可轻取你心头血。然后就有时间活捉邢绶,逼迫三师姐在最短的时间配制天心续命丸!是你害了我张师姐!”他越说越激动,一双褐色的瞳子又慢慢变得赤红。 慕容靖石心中震惊莫名,这个年轻人真的是药王殿教出来的么?他怎么能将草菅人命的事说的这么轻松随意? 苏洛言也震惊了,这还是当年的小师弟吗?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苏洛言怔怔地看着他。 林韶转头看向她,嘴角轻动,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显得那么邪异。 苏洛言心头一震,却见林韶又转过头去,紧紧盯着慕容靖石,道:“现在我不想要你的心头血,我想要你的首级!你是不是自己将头割下来给我?” 慕容靖石先是一愣,随即冷笑道:“我没那个习惯,要不你亲自来试试?” 林韶道:“那我就来试试!” 他双袖无风而动,身形一闪便到了慕容靖石身前,抬手一掌挥去。 慕容靖石知道尸王神功的厉害,不敢硬接,双脚连连点地,避开一掌。不料那林韶竟如疽附骨,又跟上一拳。 慕容靖石想也不想,腰身急转堪堪避开,脚下流云步还未启动,那林韶又是一招攻来。 他心里不由得有些纳闷,这林韶的武功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好了? 第七十八章 何魔以圣 林韶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一招跟着一招,招招力道十足,招式狠辣。 也亏的是慕容靖石先前和他交过手,知道他的尸王神功力大无穷,早已提防,一招也不曾硬接。 慕容靖石有满心的郁闷说不出口。林韶的尸王神功仿佛变得更厉害了,速度比之前快太多,而且还越来越快。 “尸王神功第六重!” 苏洛言看的心惊,原本她以为白膺的武功已经够难对付了,可是没想到这个当年唯唯诺诺的小师弟,如今相见居然变化甚大。 她忽然想到,如今的药王殿众弟子重聚,只怕没那么简单。 当年的事,她一直以为是章若颜欲夺药王令而为之。可是随着白膺和林韶的出现,还有林韶使出的尸王神功和他们提到的,被人掳走的张媛,这一切都表明,当年的事情绝对另有隐情。 邢绶指尖虚捏一枚冰针,却又不好出手。这两个人速度真是太快了! 苏洛言心里焦急,猛然间急中生智,高声喊到:“林师弟,我们找到张师妹了!” 她话音刚落,却见林韶冷笑道:“你想骗我?她根本不在这附近!” 苏洛言闻得此言,心里咯噔一下:他居然知道! 邢绶看向慕容靖石,暗道:“原来这一切真的是有人做局!” 慕容靖石躲闪之际,心中暗道:“果然还是应了我最后一个判断!” 原本在他的判断之中,对方劫走张媛,留下线索,意欲将矛头指向探丸楼。他觉察出不对劲,仔细分析后确定从定林寺查起。可是随后,大家发现林韶并没有依约按时归来。其中原因,要么林韶查出了什么线索,要么对方放出了假线索引诱他上钩。 当大家再一次来到那颗松树下,看到那个图案的时候,他又觉得,也许对方是故意露出破绽,将他的思路引向定林寺。 这时候,他又突然想到,如果定林寺是对方故意露出的破绽,那么他们定然用了什么办法将张媛带走。照这么看,也许他们以张媛为人质,要挟了林韶什么。 林韶的尸王神功已到六重,招招狠辣。而慕容靖石已将流云步发挥到了极致。 两个人一个紧紧相逼,另一个却不敢硬拼,连连躲避。 慕容靖石越躲便越是心中烦闷,你闲着没事做,怎么每次都是找我打架? 他觉得不能在这么躲下去。老子让着你,你还真当我没有底牌?他这么想着,突然伸手在自己胸口狠狠点了一下。 众人看的瞠目结舌,心都绷了起来。下个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莫名邪异的力量,慢慢从他身上涌现出来。 而他整个人也停了下来。 林韶见他停下,便是一拳汹涌打来。 慕容靖石不闪不避,突然抬手也是一拳针锋相对地迎来。 两个人同样后退三步。 林韶再看向慕容靖石,赤红的双目中露出一丝震惊的神色。 慕容靖石轻轻冷笑道:“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让我解开封尘诀,全力使出烈魔心法的人!”他说着,冲向林韶又是一拳。而林韶分毫不让,也是一拳还来。 两个双目赤红的“妖魔鬼怪”,瞬间打得飞沙走石。 苏洛言等人皆是阵阵胆战心惊。这世间怎么还有这样的武功? 苏洛言虽然知道尸王神功的厉害,可她并没有听说过烈魔心法,毕竟当年西域邪教的武功心法也不可能真正在华夏大地大行其道。 而尸王神功原本也是只有药王殿的掌门人才知道其中秘密。 这两门魔功,并不是所有人都听说过。 一个跟在惠远身后的和尚突然双手合十,念起了真经。而另一个和尚则道:“我佛慈悲,佛门清净之地,怎么能让这两个妖魔在此动手?” 惠远脸色阴晴不定,沉声道:“他二人也许还没有入魔!” 那和尚忽然道:“我去敲钟!” 解开封尘诀的慕容靖石,此时仿佛已经真的入了魔道。烈魔心法运转之下,他的速度和力度都大了许多,再加上流云步和狂风真气,让林韶渐觉有点吃不消了。 尸王神功虽然厉害,但林韶还是缺乏对敌经验,反应全凭本能。而慕容靖石经验丰富,本能也强出林韶太多。 两个人从一开始的一个追着打,一个逃着躲,变成了现在的一个疯狂输出,一个拼命格挡。 苏洛言突然发现,如果二人再不停手,林韶怕是要吃不消了。可此时的慕容靖石仿佛已经没了神智,满心只有杀意。 “拦住他们两个!”苏洛言突然喊道。她抬手,手上的竹简赫然展开,飞向二人中间,正挡在慕容靖石拳头前。她猛舒了口气,还好挡住了。 下个瞬间,竹简上咔嚓一声传来,她的心揪了起来。这件陪伴了她多年的武器,就这么被一拳打碎了。 “着!”邢绶也是一声清喝,只见冰针出手,扎向慕容靖石。他也看出来,林韶此时已经不足为虑,当务之急,是让慕容靖石清醒过来。 冰晶星魂针是他的独创,并不是什么实物,也不是什么冰锥,而是他以特殊内功心法,将随身带的水囊里的水凝聚成针。当他发射冰针的时候,却极耗内力,因为发射出去的只是水。 他一枚冰针直奔慕容靖石额头,这一下,他并没敢使出全力,毕竟这套武功,也是杀敌的武功。 慕容靖石不闪不避,被他冰针射中,整个人便停在了那里。 苏洛言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慕容靖石,你还记得我么?” 慕容靖石看着她,双目赤色未退,面无表情。 邢绶心里咯噔一下,正要上前,却听慕容靖石声音嘶哑地道:“你是阿雪的小洛姐姐,阿雪呢?” 苏洛言和邢绶同时愣住了。慕容靖石果然已经入魔,可是他居然还能保留一丝神智,记得钟离雪! 苏洛言看看邢绶,又看向慕容靖石,道:“阿雪被她家里人接走了,你要去找她么?” 慕容靖石点点头,又转头看向林韶,道:“我先解决这个麻烦!” 苏洛言吓了一跳,赶紧拦在林韶身前,道:“他不是麻烦!” 慕容靖石没有看她,直直地道:“他是麻烦!不仅仅是他,白膺也是麻烦,雨未眠也是麻烦,整个探丸楼都是麻烦!我要杀光他们!”他说着,一股杀气从他身上弥漫出来。苏洛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忽然心里没了底。虽然她也算是医人无数,可是入了魔的人到底该怎么治? 这时,慕容靖石忽然看向她,道:“为了阿雪!” 第七十九章 晨钟沉钟 这时,寺中突然传来悠扬的钟声。 卯时未过,晨钟早课。 这本也是寺中规矩。 晨钟声声,仿佛是敲在众人心头,警醒着世人。 林韶但觉身上有什么东西,正被这钟声震散,原本已经被蒙蔽的神智正慢慢回来。他的眉心,那条血线已然消失不见,眼中的赤红色也慢慢变淡。 他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悲凉。这一下,怕是真的救不会师姐了! 苏洛言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她的双目紧紧盯着慕容靖石,生怕他再有所动作。 杀气,仍未散去! 慕容靖石猛地抬头,他的双目此时已经完全赤红,脸上也看不到表情,只从嘴里嘶哑一声道:“聒噪!” “糟了!”惠远闻言大吃一惊。这寺中的钟鼓原本敲起来有警世醒人之能,所以方才惠尘要去撞钟,他没有阻拦。可如今看这情形,慕容靖石为魔功所扰,魔性已种,寺中的钟鼓便是其大敌! 换句话说,带他真的杀了林韶,下一个目标绝不会再是白膺或者其他人,而是撞钟的人……以及大钟! 然而此时,慕容靖石却连看都不看林韶一眼,只盯着惠远,道:“秃驴,让你的人给我停下!” 苏洛言暗中藏手入袖,双手各捏一根银针,道:“慕容靖石,你给我醒醒!阿雪还等着你呢!” 慕容靖石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道:“你不做声,我可能都会忘记,眼前还有个麻烦!”他说着,脚步沉稳,一步一步绕过苏洛言,走向林韶。 此时的林韶已然面如死灰,根本懒得躲避。邢绶看在眼里,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苏洛言看着慕容靖石一步一步绕过自己,心知不能再等了,一跃而起,豁然出手,两枚银针刺向慕容靖石身上大穴。 下个瞬间,只听“嘭”地一声,苏洛言整个身子倒飞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嘴角一丝血迹渗出。 邢绶大吃一惊,赶紧上前扶起苏洛言,又从怀中掏出药来,喂了她服下。 慕容靖石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道:“你是阿雪的小洛姐姐,我且不杀你,你若是再要阻拦,休怪我不客气!” 他说着,一手掐住了林韶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林韶但觉脖子上仿佛被铁钳子钳住了一般,呼吸困难。但他的眼中却满是解脱的神色。 苏洛言大吃一惊,这可是她师弟啊!原本当年,她以为师兄弟都死干净了,心中如同空了一半。此时好不容易回来一个,而且不似白膺那般奸诈,她怎么能眼看着他在眼前死去? “慕容靖石,你住手!”苏洛言大喊道,想要上前阻拦,可是脚下却一踉跄,差点摔倒。邢绶连忙将人扶住,也劝道:“你杀了林韶,咱们就没了张媛的下落了!” 慕容靖石看向他,冷冷地道:“我要张媛的下落做什么?” 邢绶一时语塞,他也想不出阻拦慕容靖石的办法了。 “嗡南谟巴噶瓦得,萨尔瓦,都尔嘎得……”这时候,不知哪里出来奇怪的声音。众人寻声望去,却见惠远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巴哩修达呢,啰渣雅,答他噶打雅,阿尔哈得,三木鸦三布达雅,得雅他,嗡,修达呢,修达呢,萨……” 他正念着,慕容靖石却突然扔下了林韶,向他走去,同时开口道:“你这秃驴,叽里咕噜地在说些什么?” 他刚说完,却猛然间听见一阵阵木鱼声,再加上钟声,还有惠远那晦涩的念经声,简直是声声入耳,声声入心,扰的他心中甚是烦闷! “聒噪!”慕容靖石大喝一声,猛地将林韶甩想正敲着木鱼念着大日如来咒的惠远,然后身形一变,便朝着晨钟的方向飞速略去! 惠远忙扔下木鱼,却被林韶撞了个正着。 “糟了!”惠远来不及管林韶,跳起来就跟在慕容靖石身后紧紧追赶。 惠尘并不知道这种情形,仍是坚持不懈地撞钟。当慕容靖石来到他身前,盯着他看时,他吓了一跳。 随后,惠尘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紧跟着慕容靖石来的便是惠远,此时他才刚刚到,但见一个人飞了出来,想也不想,就知道是惠尘,连忙将人接住。 突然,一阵巨大的轰隆声传来。 这是慕容靖石在想方设法地拆毁大钟。 这声音,比之前撞钟声还要大,跟随在后面的众人纷纷捂上了耳朵。 惠远也眉头一皱,拉着惠尘,两个人后退数百步,然后也捂上了耳朵。 慕容靖石,真的坠入魔道了么? 惠远心里没有底。 苏洛言心中也极为焦急。 还有谁,能将他从魔道拉回来? 慕容靖石拆钟的声音越来越响,众人真的束手无策。 苏洛言心中倒是有一个人选,可是那个人现如今仍不知道在哪里。雪雪,你真的是被你的家人接走了么?现如今你不见了,靖石也疯了。我如何对得起以前对你的承诺?我不配做你的“小洛姐姐”! 邢绶感知道妻子心中的莫名悲凉,忍不住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嗖”、“嗤”,一支羽箭呼啸着朝着慕容靖石射去。 众人大吃一惊,急忙看向羽箭来的方向,但却只见不远处的树上垂下一支弩,不见人影。 “雨未眠!”慕容靖石双目中出色大盛,拎着已经被他捶得变形的大钟,跃到那颗大树下,挥动大钟就砸了过去。 众人见他动作,急忙就捂住了耳朵。 这时,大树被他砸的晃了晃,无数的精芒从树上射下。 慕容靖石冷笑了一下,身子猛然后退,正避开暗器,然后大钟脱手砸向树上。 一时间,树上的枝枝丫丫纷纷折断,露出三个奇怪的箱子来,每个小箱子底部都有数不清的小孔,竟仿佛蜂巢。 众人没见过这等暗器,却听慕容靖石沉声喝道:“雨!未!眠!”咬牙切齿。 苏洛言忍着伤势,劝道:“探丸楼的杀手神出鬼没,咱们还需从长计议……” 楚飞却忽然道:“探丸楼的杀手怎么会随意出现在定林寺里?真是雨未眠布置的暗器机关?” 慕容靖石的声音飘来,竟没有一丝感情:“这不是第一次了,这个定林寺,就像是他的——后花园!” 众人皆是一愣,纷纷看向惠远。莫非,真被慕容靖石说中了,寺中有些僧人不止一个身份? 惠远心里咯噔一下,这就是他们说的探丸楼排第三的杀手么?他何时潜入寺中的?又是如何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布置暗器机关的?他又是如何算得慕容靖石回去毁钟的?难不成,这人就在寺中? 第八十章 封尘诀 “他跑不了,因为下一次他还会出手!”慕容靖石说着,突然又看向林韶。苏洛言见他动作,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拉住林韶,道:“小师弟,你快跑!” 林韶苦笑地看着她,道:“三师姐,张师姐已经死了,我也不打算活着了。因为,这一生,我亏欠她太多太多……” 这时候,慕容靖石道:“那我正好成全你。”声无波澜。 苏洛言赶紧将林韶拦在身后。邢绶此时站出来,问道:“你说什么?张媛已经死了?你怎么知道?” 苏洛言也道:“小师弟,你怎么就知道张师妹死了?” 林韶看了看慕容靖石,见他并没有动手,便道:“我见到掳走她的人了。那人说,只要我杀了慕容靖石,提他的人头去,就给我配制丹药。” 苏洛言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发凉,还没说话,便听慕容靖石冷笑一声,道:“想杀我?皇帝老子都办不到!” 苏洛言也道:“师弟,天心续命丸极难配制,你见到的到底是什么人,他凭什么说能帮你?” 林韶道:“那人自称是玄谷令主!” 苏洛言突然愣住了,猛地扭头看向楚飞,却见楚飞也是一脸惊愕。 苏洛言回头看着林韶,赶紧道:“你不要胡说!玄谷令主不可能要杀慕容靖石!” 林韶苦笑着道:“他自称玄谷令主,我又不认识他。” 楚飞大概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么沉默下去了,走上前来,冷眼看着林韶,道:“你敢污蔑杨令主?” 此时的林韶已经受了伤,加上之前被钟声影响,神智已然恢复,短时间内不可能再使出尸王神功。因此,楚飞也懒得怕他。 林韶却突然被他问愣住了,道:“我不知道他姓什么,他只是让我看到了仍在昏迷中的张师姐。” 慕容靖石冷声问道:“这个玄谷令主,你们认识?”他忽然“哦”了一声,朝着苏洛言道:“我想起来了,之前有人说你是玄谷城的前令主。” 苏洛言点点头,道:“我的确是玄谷城的前令主。” 楚飞道:“慕容先生,我觉得这时过于蹊跷。上官楼主先前已经飞鸽传书到各地,要求十二楼和五城的人不得为难你,必要时还要出手相助。若真是杨令主,肯定不会胁迫他人来杀你!” 慕容靖石冷笑了一声,道:“我还没有那么笨,林韶之前可是要我的心头血做药引子,让你这个苏神医配制天心续命丸来给张媛续命。我不觉得杨令主能配制出更厉害的丹药。” 苏洛言也道:“没错,杨令主的医术是不如我,虽然他也是……”她仿佛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慕容靖石,惊了一声:“你!”却又戛然而止。 林韶听他们说说着,摇头说道:“我也不觉得他能配制出的丹药比三师姐你的更好用,可是,张师姐在他们手上!” 苏洛言默然。这才是关键啊,如果张媛没有被他们掳走,林师弟就不会被他们胁迫,不自量力地来杀慕容靖石。 这时,不知何处飘来一股香气,似是一种花香,又有如同女子的脂粉香。 香气淡淡的,却似有一股特殊的魔力,让人想醉死在这山林间。 只是这时候,大家都不敢沉醉在这香气里。 苏洛言放开林韶,皱着眉头看向四周,而邢绶默不作声地站到了苏洛言身边。楚飞和步孤鸣也小心了起来,惠远双手合十。所有人中,慕容靖石和林韶仍旧自然随意,浑不将这香气当一回事。 惠远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容不得如此的脂粉气!” 一个女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大和尚,你说笑的么?怎么这位姐姐能进入你这佛门清净之地,我却不能?” 惠远道:“贫僧从来都不说笑,这位苏神医能进蔽寺,是因为她心怀坦荡,有素有杏林妙手,治病救人。我佛慈悲,自然不会排斥她。”其实,大唐境内,寺院高僧都不排斥女子,最有名的,大概就是辩机和尚了吧。 此时惠远这么说,只是一套说辞,这女子来的古怪,不得不小心提防。 那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她心怀坦荡?那我就一定是个恶女毒妇了?大和尚,你怎么可以如此偏颇?” 惠远再道:“那不知道女施主可有救过什么人?” 那女子道:“小女子福源浅薄,不曾有过这等积攒功德的好机会呢?” 惠远双手再合十,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不曾救过人。可是贫僧却闻出了一股血腥味,怕是女施主还杀过不少人吧?” 女子惊讶道:“大和尚,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惠远还没回答,慕容靖石突然朝着一颗大树猛冲过去,一跃而起,拉下一个古怪的东西,看着像是个“人”,此时却并没有人样。 他面无表情地道:“你们真啰嗦!”说着,将那东西三两下拆了,道:“原来那日的玉轻舞也是假的。你这人到有点趣,不知道你想方设法冒充探丸郎来找我,为的到底是什么?” 那女子的声音突然飘远:“原来慕容先生你并没有入魔,却骗得小女子好苦!” 慕容靖石喊道:“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远:“咱们之前打过交道的,慕容先生一定知道!” 那股淡淡的,却极为蛊惑的香气也慢慢散去。 楚飞走到慕容靖石身边,上看下看,没看出来什么。他的双目还仍是赤色呢? 邢绶却问道:“靖石,你真没有入魔?” 慕容靖石笑了一下,道:“封尘诀是我师父独传,便是为了克制我这身上的烈魔心法。这封尘诀决不能自己练成,只有别人练成,然后再传功与你,这样的封尘诀才有效果。” 众人都是闻所未闻,邢绶问道:“这却是为何?” 慕容靖石道:“因为这封尘诀只不过是烈魔心法的枷锁!” 苏洛言这时候也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你又是怎么清醒过来的?” 慕容靖石笑道:“我从来没有入魔。不过我是故意的,你们就没觉得最近的事都过于蹊跷了么?” 苏洛言和邢绶首先想到了些什么,二人对视一眼。邢绶马上道:“最近的事情的确过于蹊跷!” 冒充杨令主的到底什么人?章若颜又去了那里?这个机关又是谁布置的? 第八十一章 布局精巧 苏洛言沉思了一下,道:“的确蹊跷。先是有人冒充探丸楼里的鱼听弦,然后又有人冒充十二楼五城里玄谷城令主。这些人……” 慕容靖石双目之中的赤色早已褪去,接着苏洛言的话道:“这些人,应该是一伙的!” 苏洛言看向慕容靖石,问道:“你怎么确定就是一伙人?” 慕容靖石道:“这伙人定是先跟踪了林韶和章若颜,然后趁二人不在,掳走张媛,目的仅仅是以张媛为人质,要挟林韶和章若颜做些什么。但他们没料到的是,我们都跟了去。所以他们就故布疑阵,冒充鱼听弦。他们也许知道,当我们没有任何线索找出鱼听弦,救回张媛的时候,势必要回到那颗松树下再仔细搜寻一番,因为那是第一现场。” 楚飞忍不住问道:“所以他们在树干上也画了个图,让咱们找鱼听弦去?” 苏洛言正要点头,却见慕容靖石摇头笑道:“他们在这颗树上画鱼听弦的标记,不是为了让咱们再把目光转向鱼听弦。你们别忘了,在咱们分头找人之前,他们就已经给咱们留了布条,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 步孤鸣也有点忍不住了,道:“那他们是为了什么?” 慕容靖石道:“那棵树离定林寺很近,几乎翻墙就到。” 苏洛言点点,道:“所以,你当时就判定人是被劫到了寺中。我们也就跟着判断,这伙人一定很熟悉寺中环境。于是,当惠远大师查不出寺中有谁不对劲的时候,你便觉定是有人冒充了寺中僧众?” 慕容靖石略一颔首,又道:“不仅如此,我当时还怀疑一个人,雨未眠!因为他对这寺中非常熟悉,屡次在寺中布置机关暗算我。这也是我怀疑寺中有人不干净的另一个原因。” 惠远此时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寺中弟子偶有口角,才动用那等凶器,还将他们训诫了一番。” 慕容靖石道:“大师不必如此。不过,寺中是得加强戒备了。那雨未眠的机关术着实了得惊人,但他的武功似乎又并不高,如果小心戒备,定能防备周全,也避免误伤了寺中高僧们。” 他接着道:“原本,当你们都告诉我,根本查不出来的时候,我意识到不对劲。可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查。可偏巧,林韶回来了。”他指向林韶,道:“他回来也不打紧,可他偏偏一回来就嚷着要杀了我。他嚷的那些话,正好暴露了他见过张媛这个事实!” 苏洛言等人默然。当时林韶的话太过于明显,可是他们却被后来林韶的动作惊住了,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他和慕容靖石打了半天架。 林韶也道:“没错,我的确见过张师姐。她在那群人手里,我不得不听他们的话。” 慕容靖石道:“你没有得手,他们会杀死张媛么?” 林韶黯然。 却听慕容靖石又道:“我还没死,他们不会放弃。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绝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惠远忽然想起了寺中的大钟,问道:“那慕容施主跑过来拆钟,却是为了什么?” 慕容靖石道:“因为我感觉到,林韶失手,他们定然有后备手段,说不定会误伤你们,也说不定会杀了林韶灭口。所以,当钟声响起的时候,我就想着将你们带到这里。可是我没料到的是,这里居然也有机关,不过幸好连环机关只有两个,应该是那人匆忙为之。” 苏洛言脱口而出:“雨未眠?”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目前只有这一个解释,毕竟他对着寺中十分的熟悉。不过我想不通的是,雨未眠的轻功并没有这么好,他是怎么做到的?” 楚飞听得一头雾水,望了望同样感到莫名其妙的步孤鸣,道:“什么怎么做到的?” 慕容靖石道:“机关不多,是匆忙为之,那就是,对方临时判断我来这里,所以机关暗器也是临时布置的。换句话说,就是他知道我会来这里,所以才提前来这里布置机关。” 苏洛言感觉到不对劲,忙问道:“寺中这个地方,平日里不是常有人经过么,他是怎么将机关布置在这里的?” 慕容靖石道:“雨未眠这个人,你们没见过,我却和他打过交道。他布置机关手法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苏洛言还是道:“就算匪夷所思,他还是得来这里,才能布置机关暗器,怎么惠尘大师没看见陌生人靠近这里么?” 惠远双手合十,道:“惠尘师弟,你说说吧!” ……一阵沉默。 众人这才发现,之前被慕容靖石扔出来的惠尘,此时已然不见了! 惠远叹了口气,道:“原来诸事真的和蔽寺脱不开干系了。” 慕容靖石也叹了口气,飞身跃到树上,带下来一个人。众人见了大吃一惊,正是那惠尘大师。只不过此时的惠尘大师已是气若游丝。 惠远赶紧上前扶住惠尘,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靖石道:“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惠尘大师被人暗算,藏在了这棵树上,而那人随后化妆成惠尘大师来撞钟。等咱们到了,谁也不会料到撞钟的惠尘大师是假的。” 苏洛言也道:“没错,他也可以利用惠尘大师的身份随时离开。而等到咱们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势必已经离开多时了!” 惠远叹道:“这等机巧心思和灵巧的双手,却没有用在正途上,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众人没有接他的话。 慕容靖石看了看苏洛言,又看了看林韶,道:“他们既然没有得手,必然不会这么快就杀了张媛。也许此时,这伙人正想方设法地帮张媛吊命呢!” 此时的张媛,的确正在被这帮人吊命。 然而各种药材都用尽了,张媛就是不醒,可是却仍死去。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醒。 慕容靖石忽然仰天长叹一声,道:“对她张媛动手的人,不得不好好照顾她,帮她吊命。怎么对我动手的人,都是要置我于死地?” 苏洛言道:“也许你这张脸招恨?” 楚飞也道:“你得罪人太多了?” 邢绶也道:“他不用得罪太多人,他只要得罪一个人,全天下就会有不少人要置他于死地!” 第八十二章 重回莒县 慕容靖石默然,当年救下安庆宗,他并不觉得是做错了。但是这件事在朝廷看来形同谋逆,再加上后来安禄山真的谋反,他做的事便被无限放大。原本只是一个江湖侠士不慢朝廷所为,救了个死刑犯,却因为这个死刑犯的爹是反贼,所以这个侠士几乎成了整个武林的公敌。 当然,就算这样,也还有人支持他,毕竟也有很多人认为,安禄山要反,跟安庆宗没什么关系,毕竟安庆宗是和荣义郡主成了亲,是李家的郡马,而且也素无劣迹。再者,就算以安禄山谋反之罪,牵扯到安庆宗,可荣义郡主又惹了谁?如果真这般连罪,天子对贵妃娘娘怎么连一点责罚都没有? 安禄山可是和杨贵妃忍了差辈的母子的! 可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被朝廷通缉之后,慕容靖石便四处躲藏,甚至一度躲到了哥舒翰的大军之中,谁知就在这时,河北道的常山出事了。原本镇守常山的颜杲卿联合了不少其他州县的官吏,一度阻截了安史叛军,甚至诱杀和阵斩了不少叛军将领,而且还在叛军集中兵力围攻之际,从容调度,意图将叛军困在河北,配合大唐其他将领共击叛军。 这时候,常山来了个自称慕容靖石的人,要协助守城。 颜杲卿虽然知道朝廷的通缉令,但他仍选择相信眼前来的这个江湖人士,让他寸步不离保护自己的儿子颜季明。 可是后来作战之时,颜季明被俘,“慕容靖石”逃回常山。叛军于城下杀害颜季明,随后攻城,被颜杲卿寄予厚望的“慕容靖石”突然反戈,斩杀无数守城军士,导致叛军成功攻上城头。 自此之后,“慕容靖石是叛贼同伙”这个消息和“慕容靖石害了颜常山和颜季明”这件事,便不胫而走。 十二楼最初也是因为如此,才派出玉英楼令主穆小双调查此事。可是谁知穆小双查到慕容靖石的踪迹没多久,便没了消息。于是上官鹏飞派出钟离雪继续跟踪调查。 在这场调查过程中,慕容靖石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上官鹏飞和公孙明诧异。如此心性善良和心思敏捷之人,怎么可能去害颜常山和颜季明?且先不论善恶,就光论心思。若真是慕容靖石所做,他怎么可能选择暴露自己?除非他真的投靠了安禄山!可是就算被所有人冤枉了,也没有前往叛军营中谋求一官半职。 于是上官鹏飞放心地让钟离雪一直跟着慕容靖石,原本是想着,以十二楼的名头,护住慕容靖石。可是,却偏偏有人对十二楼动手。 先不说之前穆小双失踪,也不论“蜉蝣山庄”带走了钟离雪。就说说肖妍被冒名顶替,和张玄的失踪,这就说明,是有人要挑战十二楼的权威。 可是你挑战十二楼的权威,为什么每次挑的人都跟我有关系? 慕容靖石有点郁闷。他一郁闷,就有点想喝酒,可惜寺里没有。 楚飞本来怕喝酒误事,毕竟对方还没有露面,张媛还在对方手里。可是慕容靖石坚持要去莒县偷酒,不论是苏洛言还是邢绶,谁劝都不好使。 楚飞经不住他诱惑,肚子里的酒虫早被勾起来了。于是两个人开开心心地结伴前往莒县,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不过,两个人都知道,以慕容靖石这相貌,大概是真的进不了城。 于是两个人都选择了夜里偷偷进城偷酒喝。 这也亏得慕容靖石在离开定林寺之前,特意赶去吃了两大碗面条。 等到又入了子时,二人潜入城中,在楚飞的指引下,挑中一家酒肆,取了两坛子酒,然后又扔下了几枚乾元重宝,这才一人抱着一个酒坛子,飞到不远处的屋顶上相对而饮。 连续痛快了几口之后,楚飞问道:“慕容兄,这个时候你为什么非要来喝酒?别跟我说你跟我老楚一样,容易犯酒瘾!” 慕容靖石又喝了一大口,意味深长地道:“前几日,我们就是在这莒县碰上的章若颜,这县里,有她的人!” 楚飞愣了一下,问道:“咱们来这里抓章若颜?可是你怎么就知道她会回来?” 慕容靖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所以我来碰碰运气。”然后饮下一口,道:“再加上我是真的想喝酒了!” 楚飞也目瞪口呆了。他是真不相信慕容靖石会犯酒瘾,在他的心目当中,像慕容靖石这样的人,碰上的这些破事,定然会十分小心谨慎,怎么会随意抱着大酒坛子喝? 慕容靖石也不理会他的目光,自顾自地痛快喝酒。 楚飞觉得,他一定是有了什么计划,所以才这么从容自得。 于是两个人,就在这屋顶上,将两坛子酒喝干净了。 慕容靖石看了看天,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楚飞有些醉意,道:“大概……是……是寅时吧?” 这个季节,寅时末,天已经快亮了。 慕容靖石有些怀疑楚飞酒量不行也就罢了,怎么酒品也不行,居然信口开河,还是朋友吗? 这天色,慕容靖石觉得,肯定还没有过丑时。 当然,他也有些醉了。毕竟这大晚上的,正常人能看出“天色”? 楚飞倒也随和,不和慕容靖石争,大有你说是几时就是几时,你哪怕说今天是前天,我也信你的架势。 慕容靖石有点奇怪,一坛子酒,怎么他就醉了? 楚飞却觉得很正常,于是两个醉鬼就着一个千古大问题“我到底醉没醉,你到底醉没醉”展开了激烈的大讨论,似乎将这一次来莒县的目的真的忘了。 只是二人没有察觉的是,两个人在屋顶上热热闹闹地“讨论问题”,屋里居然没有人出来阻拦,甚至也没人出来看看屋顶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莒县城外,一个骑着枣红色骏马的男子看着莒县的方向,道:“他真的进去了?” 旁边骑着青骢马的另一个男子道:“他进去了。咱们还继续计划么?” 那男子道:“既然他在里面,那咱们就先放弃莒县。” 青葱马男子道:“公子真的如此选择?” 那枣红马男子道:“区区一个莒县,不是我的目标。咱们要抢在史思明的人之前,将这些江湖人士全部收入麾下。” 男子那深邃的眸子看着莒县县城,道:“慕容靖石是个奇人,我一定要得到他为我效力!” 此时的整个莒县,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躲过的是什么。 而慕容靖石,心里头也有点郁闷。 章若颜真的没有回莒县?怎的这一夜没出现诡案? 第八十三章 喝酒不打架 慕容靖石躺在了屋顶,趁着这夜风微凉,准备先睡一觉。 楚飞忽然觉得自己跟来是跟错了。半夜跑到人家屋顶上喝酒,喝完就睡,这样太不符合自己这个青鳞城令主的身份和形象了。但此时教唆者慕容靖石那里已经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嗯?他还真睡着了? 楚飞苦笑了一下,将坛子里最后一点酒干了,然后站起来,准备将坛子扔远点。 忽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不远处的街道上,不知什么时候亮起了微弱的光芒,那应是一种淡粉色的光芒。在黑夜中,这样的光芒依然十分醒目。 同样,也十分诡异。 楚飞一脚踢醒慕容靖石,道:“咱们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慕容靖石坐起身来,醉眼斜看,然后道:“不去,要去你去!” 楚飞道:“那你好好躺着。一直都听说这莒县有诡案,我来喝了这么多天酒,就是没碰上,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识见识!”他说着,拎着酒坛子就飞身而去。 慕容靖石重新躺了下来,正要闭目,下个瞬间双目却突然睁圆了:“这么多天没碰上诡案?”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楚飞来这莒县也就在他慕容靖石离开之后,楚飞没碰上过诡案,也就是说,他慕容靖石离开没多久,这县中就已经没有了这等案子。凶手这是什么意思?作案作够了,收手了?还是换了地方了? 他忽然想起之前楚飞给他看的通缉告示,这是要坐实他的黑锅了? 正好今晚他来莒县,凶手又开始作案了? 真是好算计,算定他慕容靖石会生出好奇心? 慕容靖石想了想,还是跟在楚飞身后去了。 夜色中,那点光芒也十分引人注目。可是当慕容靖石飞身落在附近的屋顶时候,却吃了一惊。他没看见楚飞在哪里,那点光芒中,却有一名女子身绕披帛轻纱,正自舞蹈,仿佛九天仙子,轻舞曼妙。 慕容靖石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苏洛言曾说那天夜里遇害的那个人,身上有酒气,而凶手又是以幻药迷惑人,然后行凶。所以,我肯定是被幻药迷惑了! 他暗自运转内力,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便在这时,一个酒坛子突然砸向了轻纱曼舞的女子! 那女子见酒坛子砸来,不慌不忙,猛然抬脚,正踢中酒坛。紧接着,一个人影飞致,一拳打来。那女子出手如同抚花拂柳,竟轻描淡写地将来人的招式化开。 慕容靖石看的清楚,这个出手的人,正是楚飞。 糟了,他也着了道? 慕容靖石正这样想着,那女子突然抢先出手,招式精妙。楚飞连挡数招,竟有些招架不住,忍不住道:“你不是章若颜?” 那女子眉头微微,也问道:“你不是慕容靖石?” 楚飞忽然觉得这女子有点过分了,干嘛非得是慕容靖石?慕容靖石那张脸长得好看是么? 慕容靖石也觉得这个女子有点过分了:又不认识,干嘛非提我名字?他转念一想,这女子是在等我?她果然知道我要来莒县。看来章若颜手下确实有不少人,定林寺中也有她的人。不然,他们怎么知道我会来莒县。 不过,眼下情况不明,先看看再说。 楚飞和那女子你来我往的打了半天,半点好处都没占到,心里不由得有些震惊。这女人看起来柔弱不堪,是那种身娇体弱易推倒的类型,怎么出手如此不凡? 那女子其实打的也很心烦。她知道慕容靖石就在这几日来莒县,便故意用了些手段,企图将慕容靖石吸引过来,好实施下一步计划。可是谁料到,慕容靖石没来,却突然闯来了这么个酒鬼莽汉。 她有心下杀手,又怕过于暴露行踪,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是不下杀手,又有点拿楚飞这个莽汉没有办法。 一时间,两个人竟打得“难分难解”。 慕容靖石也难得安安静静地看着,一点插手的想法也没有。这女人,真是章若颜的人?看这出手,绝对比章若颜高出好几个档次。 他这样想着,伸手摸向腰畔,又摸出一个小酒瓶子。之前在酒肆顺酒的时候他趁楚飞不注意,偷偷藏了一个小瓶,这也是怕楚飞惦记。而此时,楚飞忙着和那不知姓名的女子打架,他正好一边看一边喝。 楚飞心里有点后悔,闲着没事干跑过来看什么?为什么就不把慕容靖石给拖过来?毕竟人家姑娘可能是一直在等他的! 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居然在等慕容靖石! 楚飞正在不平衡,一声爆喝打断了他和眼前这姑娘的打斗:“大胆恶犯,还不束手就擒!” 那女子明显也是一愣,和楚飞拉开距离,然后对着来人问道:“你又是谁?” 那人喝道:“本官是莒县县尉铁锷!你们两个不守宵禁,当街打架斗殴,还不乖乖伏法!” 楚飞看看那女子,忽然说了句神经病的话:“要不,咱们两个挪个地方接着打?” 慕容靖石正看着,忽听到那县尉开口说话,精神便是一震:“这是那个县尉!章若颜的徒弟!”他正要犹豫,要不要出手将那县尉擒下,便见楚飞突然朝那县尉出手了。 这家伙莫不是真喝高了?怎么逮着谁就和谁打架? 其实那女子也有些奇怪,这还真是个莽汉,怎么突然出手? 慕容靖石觉得看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如果再来几个人,你老楚是不是要一个个打个遍?他收好没喝几口的酒,然后飞身掠向三人。 那女子原本见又来人了,吓了一跳,但看清楚来人相貌后,长出了一口气。楚飞知道来的十有八九是慕容靖石,于是更加放心大胆地朝铁锷攻去。而铁锷忽然见有人来,看清楚相貌后,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又出现了? 慕容靖石落地踉跄了一下,道:“老楚,咱们先停手!” 楚飞眼看要得手,听到他这么说,心中虽然不解,但还是神使鬼差地停了手,问道:“你搞什么名堂?” 慕容靖石道:“咱们喝完酒能不能不要只想着打打杀杀?这样很影响咱们的形象!” 不仅那女子和铁锷,就连楚飞也愣住了,忍不住问道:“什么形象?” 慕容靖石打了个酒嗝,道:“当然是咱们这当世酒仙的形象!” 三个人呆在那里,齐齐看向慕容靖石,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 慕容靖石扫了三人一眼,忽然问向铁锷:“你师尊还好么?” 楚飞奇道:“你认识他师父?你们居然还是旧交?” 慕容靖石笑道:“他师父你也见过啊,就是章若颜!” 第八十四章 一个头两个大 楚飞还真没想到,眼前来的这个县尉居然是章若颜的徒弟! 那铁锷狠狠地盯着慕容靖石,道:“你破坏了师尊的计划,导致林师叔不能醒来,我本来就想找你算这笔账,没想到你居然自己找来了!” 慕容靖石似乎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又转头看向那女子,问道:“你又是哪家姑娘,在此等我作甚?莫不是听说了我的大名,便倾心于我?” 那女子笑道:“慕容公子说笑了,我也不过是听说了些不太好的事,所以亲自来澄清一下而已!” 慕容靖石听得新鲜,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向他澄清解释的! 那女子笑着递过一张手帕,道:“之前你接到的那个,是假的,我给你的,才是真的!” 慕容靖石有些奇怪地手帕,心想:什么东西,还真的假的?他展开手帕一看,猛地就抬头看向那女子,道:“你是……” 那女子微笑着,点点头道:“我就是风字二号玉轻舞,公子可以叫我轻舞。先前有人冒充我,向慕容公子下了风字杀令,此时江湖中已经有人传开了。所以这次,我只能亲自前来,给公子下一个真正的风字杀令!”她说话声音动听,仿佛仙乐一般,纵使是谈论杀伐,也全无半点杀气,若是不亮出身份,谁又能知道她是探丸楼“风”字号里排行第二的杀手? 楚飞看看慕容靖石,却见慕容靖石脸色阴晴不定,心里头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玉轻舞却笑道:“公子不必担心,轻舞杀人,一向会给对方留三日时间准备后事!”她说着,也不见如何动作,整个人便向后一闪,退出近一丈,在三人惊诧的目光之中连闪几下,消失不见了。 慕容靖石收好手帕,又看向铁锷,道:“你一个人伤不了我,我只想知道你师尊的下落!” 铁锷缓缓抬手,道:“我怎么可能出卖师尊?若是论打架,我和师尊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你别忘了,我们师门是干什么的?” 慕容靖石看着他的手,道:“我知道你袖中有毒药毒粉,但是我想提醒你一下,你师父章若颜,是药王殿弟子!所以你们师门是治病救人的!” 铁锷冷笑一声,道:“治病救人?连自己人都救不活,谈什么治病救人?” 慕容靖石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知法犯法,配合你师父暗害其他人,是为了救人?救谁?你林师叔?你林师叔是不是叫林韶?” 他这一串问题问的太快,铁锷完全反应不过来,只有最后一个问题,轻轻敲在了铁锷脸上,直敲得他变了脸色。 慕容靖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叹道:“果然如此,章若颜制造诡案,定是取了那些醉汉身上的什么东西做药引,就如同林韶想取我心头血一样。只是他们为了救林韶,居然漠视其他生命,简直可怕!如今张媛生死不知,大概也是受了天谴。不过,这天谴为何没应在章若颜身上?” 他盯着铁锷,道:“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原则。你不肯说错章若颜的下落,我不强求,这莒县境内,我可以自己动手查。不过你身为县尉,本当职担一方治安,可你却监守自盗,暗害莒县百姓,我却留你不得!” 铁锷早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不待他说完,双掌当先拍来。 慕容靖石虽然武功高于他,但也担心他掌中带毒,没敢硬接,轻巧躲过,然后以指为剑,点向他后颈。 眼见铁锷就要一招被擒,一道闪电突然打向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吃了一惊,连忙闪过,却见来人,不由得有些诧异:“你是谁,怎么会的这闪电飞刀?” 那人道:“我会个鬼的闪电飞刀,飞刀是他的!”他说着,指向了身边另一个人。 “白膺?”慕容靖石有点明白了,问向那人:“你是……钟离昀?” 那钟离昀哈哈笑道:“没错,是我!” 慕容靖石看着白膺,道:“这铁锷是章若颜的徒弟,和张媛是一伙人,你救他作甚?” 白膺“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钟离昀道:“救不救人,他可说的不算。” 慕容靖石眉毛一挑,道:“这么说,白膺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是受你指使?”这些好像有点麻烦,白膺做的那些事,怎么是未来舅子授意的? 钟离昀摇头道:“他之前做的事,我一概不管。他之后的性命,是我的,你们谁也动不了他!”他看向慕容靖石,道:“尤其是你!” 慕容靖石道:“他的性命我没兴趣,只要他别跟我杠上,也不因为药王殿的事误伤了钟离雪就行。” 钟离昀笑道:“没的说,他要敢不照做,我切下他的脑袋给你当球踢!不过,这铁锷的性命,今日也得归我!” 那铁锷此时仍然嘴硬,道:“你又是谁,敢发这样的大话?” 钟离昀看也不看他,道:“我身边的这位白先生,是你师父章若颜的大师兄。而你的师父,此时也在我那里!” 慕容靖石闻言,道:“章若颜也在你那里?那张媛呢?” 钟离昀道:“那日我打伤一个女子,接着又被一个少年人逼走,后来我才从章若颜口中得知,那女子叫张媛,少年叫林韶。只不过,那日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张媛。”他说话间,也不避讳自己竟然被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年轻人打败,也足见坦荡。 慕容靖石皱了眉头,看了看楚飞,但觉头又大了。 怎么章若颜也是他的人?这蜉蝣山庄到底是做什么的? 钟离昀道:“慕容兄弟,我就当你已经同意了!” 他说着,示意白膺,直接将铁锷带走,然后冲慕容靖石拱手道:“我们就先告辞了!” 慕容靖石也不好再阻拦,心中实在郁闷,怎么什么事都和蜉蝣山庄的人有关? 等到人走远了,楚飞试探地问道:“咱们怎么说?” 慕容靖石叹道:“原本我是打算来这里寻找章若颜的线索,毕竟这里的县尉是她的弟子。可是如今,什么事都牵扯到了蜉蝣山庄,可真是棘手啊!” 楚飞道:“你先别棘手了,你得想想怎么避开玉轻舞的追杀!” 慕容靖石忽然觉得头又开始大了,雨未眠还没解决掉,玉轻舞又来了,真是麻烦不断! 不对! 慕容靖石猛地抬头看向钟离昀离去的方向。 这个钟离昀,只怕是假的! 第八十五章 夜未明 楚飞很神奇地发现,皱眉沉默了好一会的慕容靖石,突然发神经一样朝着钟离昀已经消失的方向猛追过去。 他也来不及问原因,赶紧也抬脚追了过去。 两个人一个前一个后地追赶着,不多会,便出了莒县县城。 这时,距离城墙不远处的一处民房里,忽然亮起了微弱的油灯。接着,民房的小破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男子身背着双鞭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二男一女。 “钟离昀,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在这里结果了他?”那女子看着钟离昀的背影,袖中暗藏毒针。 那背着双鞭的男子正是钟离昀,他转过身来,看着那女子,道:“章若颜,你真以为你能对付的了他?况且,我要如何行事,还需向你请示?收起你的毒针,你这些招式,太过于小儿科。当初我在金铃教,见过更厉害的,你要不介意,我可以让你也见识见识!” 他顿了顿,又道:“此一翻,是李校尉和步都尉授意,要收编你们为大圣周王效力,不然你以为你们三个人真能入我法眼?对于慕容靖石,步都尉自有他的计划,你我只管照做就是。还有,将来遇到李校尉,你们要多多配合他。” 钟离昀说完,脚下快的如同纵地之术,完全将三人抛下。 章若颜看看白膺,突然道:“白师兄,当年是小妹不懂事,还望师兄见谅。”说着,又冲铁锷道:“还不过来见过你白师伯!” 铁锷老老实实朝着白膺一躬到地,道:“弟子铁锷,见过白师伯!” 白膺愣了一下,道:“章若颜,你何时变得如此客气了?” 章若颜笑道:“之前的事咱们不提了,如今你我都是大圣周王的人,应该摒弃前嫌才是。” 白膺冷笑道:“真的么?那你就收好你的毒针!你那点心思伎俩,真当我不知道么?”他说完,也不给章若颜再说话的机会,当先离开。 铁锷忽然道:“师父,这个白师伯当年害死了师公,还害得林师叔中毒不醒,害得张师叔和林师叔不能在一起,你为何刚才不出手?” 章若颜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针对白膺,除了出于和张媛姐妹之情,更重要的是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可是如今,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待救出张媛,你我师徒就去南方吧,去江南水乡,开一间医馆。” 铁锷默默地听着,忽然之间,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此时的慕容靖石早停下来了,楚飞随后跟来,忍不住问道:“你突然跑什么?要想减肥,用轻功不起作用!” 慕容靖石道:“你没觉得这个钟离昀有什么问题么?” 楚飞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问道:“他有什么问题?” 慕容靖石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 楚飞正要劝他,却听他又道:“如果这个钟离昀没有问题,为什么我们追不上?” 楚飞老老实实答到:“因为他轻功好?” 慕容靖石摇头,道:“因为他躲起来了!”他没等楚飞再开口,道:“就算轻功再好,怎么可能完全跑的无踪无迹?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知道我会追来,提前躲了起来。” 夜风微凉,未出寅时。 楚飞看着慕容靖石,忽然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喝了假酒?” 慕容靖石一脸懵逼,反问道:“这酒不是你挑的?” 楚飞道:“我喝的是真酒,可是我还真没见过喝了这么多,还能这么冷静分析问题的人!” 慕容靖石懒得理他,但又不得不说道:“咱们还是回去,一起从长计议吧!”他的心中其实已经没了底气。这蜉蝣山庄到底存在不存在?要说钟离昀的出现,就代表了蜉蝣山庄的存在,但他总觉得那个钟离昀有问题。 莫非,是他执意保下药王殿的诸叛徒?又或者坐视探丸楼的人发出风字杀令? 不过,这些理由也过于牵强。 楚飞觉得不能就这么走了,于是又潜入城内,顺走两坛子酒,准备回去的路上喝。 慕容靖石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楚飞出现的时候,一身的酒气。 二人一人一坛子,就这么边走边喝,放浪形骸。 楚飞是觉得这么喝酒洒脱。可慕容靖石是真想喝醉了睡上一觉,因为他的心里太累了,这些日子一来,什么破事都操了心,但到最后却都没有什么结果,糟心! 不过他又并不敢真喝得大醉,毕竟雨未眠还没死,而且又来了个玉轻舞。他要保持警惕,随时防备这两个“风”字号杀手。 他一口酒饮下,心中暗叹,幸亏鱼听弦没有来,不然他就更累了。 眼下除了探丸楼的人,更麻烦的是这个不知真假的钟离昀。 这钟离昀也曾自称是蜉蝣山庄的三公子,而且那日羽灵儿也曾说,老庄主带着三公子、四小姐和六公子来找钟离雪。那么这个钟离昀真的就是那位“三公子”么?若真是,那蜉蝣山庄的目的恐怕不能让人放心;可若不是真的,那三公子人在哪里?又是什么人敢对蜉蝣山庄的人动手,又是什么样的人,能动得了手? 他想着想着,就忘了手上还拎着酒坛。 楚飞见他不怎么喝了,伸手就将酒坛子夺了下来,但见他仍是毫无反应。 一阵阵山风袭人,还未及近,便已惹得树影颤动。 慕容靖石猛地抬头,双目放出精芒。他突然冲楚飞说道:“你快传书给你们楼主,让他速派人来调查钟离雪失踪之时!” 楚飞有些纳闷:“你们不都是说,她是被自己家里人接走的么?” 慕容靖石沉声道:“羽灵儿说是蜉蝣山庄接走了她,可是我现在觉得,这个羽灵儿也有可能是假的!” 楚飞装作听懂了,道:“好,你怎么说,我怎么做!等咱们回到寺里面,我就飞鸽传书给楼主!” 莒县的县衙大牢之中,一个不起眼的小牢房里,正端坐着一位年轻男子。细细看去,他手脚上的镣铐居然都是直接钉在了地上。 不过此时的他,竟是一点也不以为意,兀自吟唱着什么。 一个一身官服的男子慢慢走到牢房前,道:“张先生何必如此坚持,只要你肯配合,我保证放你出来!” 牢中自娱自乐的男子伸手拨开眼前的头发,露出那张自信的笑容,道:“为什么我就一点也不相信你们呢?” 那官服男子道:“没关系,他们没时间,我却有的是时间,我可以等你主动找我配合!” 第八十六章 多雨船漏 慕容靖石和楚飞两个人,最终还是觉得这路走不下去了。 原本折腾了一夜,又喝了这么多酒的人,到这时候不想走路,那一定是困了。 可是这两位却一点也不困,不仅不困,还精神的很。 此时已经入卯时,天已经亮了。距离定林寺还有一大截距离。 慕容靖石和楚飞此时正安安静静地趴在草丛里头,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洞。按照楚飞的说法,这个洞的大小,正好适合兔子进出。 这是有肉吃! 俩人折腾了一夜,也确实饿了。原本慕容靖石是打算先啃着随身带的两个馒头,等回到定林寺,正好可以吃到香喷喷的素面了。可是楚飞不愿意,原本回到寺中没酒喝就已经很难受了,怎么可以连肉都没有? 于是楚令主就满山找兔子洞山鸡窝。 于是就有眼前这一幕。 慕容靖石盯了半天,忍不住低声问道:“老楚,你确定这个是兔子洞?怎么这么半天还没有动静?” 楚飞其实也有点趴不住了,但这主意是他出的,所以他也就稳稳当当地趴着,也低声道:“不急不急,这个时间,还没到兔子出洞,山鸡也还没离窝,咱们先等等。心急吃不到烤兔子!” 慕容靖石信了他的邪,又安静地趴了一会,道:“要不,咱扔个什么东西,把它打出来?” 楚飞看看他,虽然觉得没什么道理,但是他也确实忍不住了。只见他探手摸出一个石块,“嗖”地甩向那个洞口。 一声“咔嚓”从洞里传出,轻微的好像被风一吹就会散去。 楚飞疑惑地看向慕容靖石,道:“我没使多大劲啊,怎么就把它打骨折了?” 慕容靖石还没说什么,却见一点寒芒从洞中射出,下意识地拉住楚飞,两个人往旁边一滚。接着,便见数支尖矛从洞口附近扎出。 好隐蔽的机关! 楚飞心有余悸地站了起来,道:“谁这么无聊,把暗器安在兔子洞里?” 慕容靖石却皱起了眉头,朝着四周看了看,心中暗道:“这等机关,必是杀手!到底是雨未眠还是玉轻舞?他们又是怎么掌握了我的行踪的?”他正思索间,只见楚飞拔掉尖矛,一步一步走到那个洞口,准备一脚将洞口跺平。眼看也来不及阻拦了,他赶紧喊道:“小心!” 楚飞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冲他点点头,道:“得亏有你提醒我。” 这下没烤兔子吃了,楚飞只好老老实实一边啃着冷馒头,一边和慕容靖石往定林寺赶。 其实,若不是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别说定林寺了,就连莒县他都待不下去。莒县虽说也是有酒,可是肉食确实少得可怜。毕竟也曾受到战火困扰过,没什么好东西也属于正常。 原本,慕容靖石打算去莒县找章若颜那个徒弟,“好生”问明章若颜的踪迹,然后顺带看看莒县的诡案是不是和章若颜林韶有关。可谁知,他刚来到莒县,得到的消息就是,但凡和诡案有一点关系的人,都在钟离昀的庇护下。而这个钟离昀,也不见得就是真的钟离昀,而且还追不上。他连钟离雪的情况都还没问到。 走了好久,二人小心翼翼地走过一片竹林,然后看着不远处的院墙,不由得都长出了一口气。不是觉得终于安全了,而是终于有吃的了! 等到两个人疯狂地翻进院墙,竹林里慢慢走出一名女子,美目看着定林寺的院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身后,不知何时又走出一名妇人,大约三十来岁,目如流波,朱唇微启:“九妹,你还惦记着他么?爹爹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女子正是钟离雪,而那妇人却是蜉蝣山庄四小姐,早已嫁人的钟离嫣 钟离雪低声道:“四姐,我们再等等吧!” 钟离嫣道:“还等什么?难道你还在等慕容靖石杀了雨未眠,来找咱们的爹爹提亲么?九妹,你就听四姐一句劝,三哥已经不见了,已经有人对咱们蜉蝣山庄动手了,咱们必须和长生殿拉近关系了!” 慕容靖石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也不知道钟离雪曾默默地在暗中关注过他。他只想让胖和尚再给他来一碗……加鸡腿的素……呸,加鸡腿的面。 可惜定林寺毕竟是有寺规的,一点荤腥也见不到,所以他只能眼巴巴望着碗里加了不少香油的素面,幻想着这是一大碗鸡汤面,然后闭着眼睛开始吃了起来。 人这种生物也是奇怪,有的时候饿得很厉害,却偏偏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再好吃的东西也吃不下。这种状况叫饿过头了。可是有时候明明觉得吃不下,勉强吃了第一口后,却巴不得整锅都是他的。这种状况,大概就如同慕容靖石现在。 也是被楚飞“烤兔子肉”的主意给闹的,慕容靖石一路上脑子里都是肉。但定林寺里头规定不吃肉,所以他就觉得面里没肉吃不香。 不过,眼下他没这个顾虑了,第一口吃下去后,第二口第三口吃得贼快,跟没嚼一样。 楚飞看着他像上刑场一样吃了第一口,已经准备婉拒自己面前的面条了,接着就看到他狼吞虎咽,心里头有些纳闷,这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楚飞挑起一筷子面条,正塞到嘴里,步孤鸣就来了。 步孤鸣道:“你们先吃,吃完了去看看惠远大师。”话语轻描淡写。 慕容靖石咽下一大口面条,问道:“惠远大师怎么了?” 步孤鸣依旧轻描淡写:“寺中遭袭,惠远大师受伤了。” “哦,我一会过去。”慕容靖石继续吃着。突然,他抬头问道:“寺中遭袭?惠远受伤?什么时候的事情?” 步孤鸣道:“夜里,大概刚过丑时。” 慕容靖石看向楚飞,道:“这还真巧了。咱们才走,寺中就遭袭,也不知道是冲着谁来的。” 步孤鸣道:“知道,是冲着林韶来的!” 楚飞几口吃光自己碗里的面条,道:“你怎么知道?” 步孤鸣老老实实地道:“惠远说的!惠远说那人一见林韶就喊‘恶贼,受死吧’!” 慕容靖石一边吃着面条,一边沉思:这人是谁?为什么喊林韶“恶贼”?林韶已经昏迷了数年,又是如何能成为“恶贼”的? 照这样,这姓林的只怕没看起来这么简单,这么人畜无害的人,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 第八十七章 人畜无害 慕容靖石没想明白。 楚飞当然也想不明白,他更没明白的是,慕容靖石是从哪里判断林韶是人畜无害的?一个尸王神功,岂不是想杀谁杀谁?当然,他忘了慕容靖石的烈魔心法更胜一筹,自是不怕尸王神功。所以,在慕容靖石眼里,林韶除了尸王神功也没什么本事,自然是人畜无害的。 不过慕容靖石也不敢大意,毕竟林韶见过那个所谓的“杨令主”,又受其要挟前来……勉强算是行凶吧。如果是那个“杨令主”发现林韶失陷了,因而来杀人灭口的呢? 但寺中遇袭这种事,在这种时候本已非同小可,又和林韶扯上关系,那就太敏感了。 当二人再见到惠远的时候,只见这位代住持正盘腿坐在床上,双手合十。他的身后,邢绶正给他运功疗伤。 “伤的很重?”慕容靖石问向坐在一边喝茶的苏洛言。 苏洛言放下茶盏,道:“你这话是当我不存在呢?我苏药王出手,这点小伤自然绰绰有余!” 慕容靖石点点头,放下心来。 苏洛言又道:“你们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慕容靖石一五一十地将莒县一夜游的事情说了一遍,但见苏洛言眉毛挑了起来,道:“你还是放跑了白膺?” 慕容靖石懵懵地点头道:“对,还有章若颜她徒弟。” 苏洛言没好气地道:“就因为对方是钟离昀,是雪雪他哥?慕容靖石你还真是……” 慕容靖石更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苏洛言看着他,问道:“你莫非忘了,白膺还欠着一村村民的命?” 慕容靖石有点纳闷,大姐,你这又是想到了哪一出? 苏洛言见他这依旧一脸懵,叹了口气,道:“你真忘了那一村子的人了?” 一村子的人? 慕容靖石猛地想起来了,但他还是道:“放心,白膺会再次出现的,毕竟他想要你的药王令,甚至还想要我的乾佩。这两样东西没有到手,他定不会善罢甘休!” 苏洛言懒得看这个盲目自信还偏偏什么都能说得准的人,低头细细品茶。 慕容靖石问道:“这里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有人来杀林韶?” 苏洛言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人来的古怪,武功也怪。我和夫君见他要对林师弟不利,便要出手驱赶他。可谁知他竟然毫不理会,一门心思就想要林师弟的性命。也亏得惠远大师反应及时,不过,惠远大师也负了伤。你来之前,我已用药物帮他调理了一下,等会步孤鸣将伤药按方子熬好了,给他喝下,就无大碍。” 慕容靖石听到这里,忽然道:“你来,我有问题问你。”又对楚飞道:“老楚,你先在这里守着!” 苏洛言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出去。 两个人出了屋,绕了点路,又走了一截。眼见周围无人,慕容靖石问道:“你是说,当时是惠远替林韶挡了一掌,这才受伤的?” 苏洛言没明白他什么意思,道:“没错,怎么了?” 慕容靖石问道:“惠远和林韶向来没什么交集,他为什么会替林韶抵挡?” 苏洛言不假思索地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况且他还是一寺住持,没有坐视不管的理由啊!” 慕容靖石摇头道:“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你想一下,之前无论我们和谁打起来,无论战局如何,他都不会轻易出手,怎么这一次就轻易地替林韶挡枪?” 苏洛言双眼也是一亮,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道:“那也不对,之前你要杀林韶,他并没有阻拦,这是为何?” 慕容靖石道:“那时候我已经半入魔了,他让惠尘用钟声将我吸引走,岂不正好巧妙地救了林韶?” 苏洛言道:“这解释有些牵强。不过你既然怀疑他,那咱们就小心些。” 慕容靖石忽然问道:“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惠远和尚俗家姓林?” 苏洛言最终没有理会慕容靖石。等她再回来的时候,邢绶已经收了功,步孤鸣也将药熬好了,端给了惠远。 惠远接过要来,正是冷热合适的时候,便一饮而尽,然后皱了皱眉。 慕容靖石看着他,道:“大师可知那人来路?” 惠远道:“贫僧也怀疑那人来路。凌晨时候,贫僧正起来默诵经文,忽然听到打斗声,便坐立不住,出门查看,正见有人攻击林施主,邢施主夫妇二人阻拦不得。贫僧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却不料被他一掌打伤。不过,那人的武功路数很奇怪,他使的是狮王伏魔掌!”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道:“狮王伏魔掌?这套掌法目前不少只有惠海大师和你会么?莫非,那人是惠海?” 惠远道:“不会是惠海,他已经圆寂三年了!” 慕容靖石问道:“莫非,这套掌法还有人会?” 惠远摇头道:“佛法不深之人,是练不好这套掌法的。整个寺中,目前也就只有我会这套掌法” 慕容靖石沉思了一下,问道:“那么之前呢?之前可有人练会了这套掌法?” 惠远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当年我师父明性大师和师叔明悟大师都曾练过,惠海师弟、惠苦师弟还有贫僧都练过。至于其他人,贫僧尚未将这套掌法传出,其他人应该不会。” 慕容靖石有些纳闷了,到底是谁?若说是惠海,所有人又都坚信亲眼看见惠海已死,若说是惠苦,可惠苦的尸体他是亲眼见过的。莫非,是明性或者明悟?当初惠远曾说过,他师父云游四海去了。 可是,就算真是他,为什么要想林韶下手呢?莫非,二人曾结下了什么仇恨? 一个除却为张媛发狂的时间外,基本人畜无害,当然,慕容靖石是将林韶的行为完全屏蔽了,因为没了尸王神功,他不觉得林韶有什么威胁;另一个,又是德高望重的高僧,二人到底因为什么才会结下这等深仇,竟使得一个出家人下此毒手? 会不会是其他人,偷学了这套掌法,意图嫁祸给定林寺? 慕容靖石正沉思着,那惠远又道:“这套掌法刚猛无比,但那人打来的掌力却并没有那么浑厚,要么是他功力不济,要么是他留手了!” 慕容靖石愣住了,看了看惠远,问道:“所以,你受伤并不重?” 苏洛言在旁边插嘴道:“这正是我想说的,那一掌看似刚猛,但最后还是收了手。不然,他的心脉可能就跟那天的惠苦一样了!” 第八十八章 蜉蝣山庄六小姐 慕容靖石看了看惠远,惠远见他看过来,便道:“这正是我怀疑的地方。师尊乃是一代高僧,若是师尊,他为何会生出杀心?” 慕容靖石道:“而且还是对林韶动杀心。” 这时,苏洛言冲惠远道:“脱衣服,我要施针!” 慕容靖石看向苏洛言的目光瞬间变了,这女神医,当真豪放! 惠远也是一愣,问道:“这等小伤,还需施针?” 苏洛言理直气壮地道:“不是为了你的伤。” 惠远有点懵。慕容靖石也没明白,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苏洛言道:“为了查清楚,他所中的掌法,和打死惠苦大师的掌法到底有没有不同!” 这样也行? 惠远在心中默念着佛号,褪去上衣。苏洛言研究尸体一般拿着针开始戳。 慕容靖石看了一会,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了,瞅了一眼坐在一边悠然自得的邢绶,揶揄道:“你家娘子正在欣赏别的男人的肌肉,你不管管?” 邢绶还没张口说话,苏洛言轻轻一句已经飘来:“要不要我也欣赏欣赏你的肌肉?” 这话是接不下去的。 慕容靖石又看了看楚飞,道:“咱们要不要上山搞点吃的?那天没掏到兔子,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惠远接话道:“阿弥陀佛,兔子也是生灵,况且五谷足以果腹,慕容施主何必杀生呢……嗯!”他话才结束,尾音陡然提高,却是被苏洛言一针扎的。 苏洛言道:“你要真无聊,自己出去找乐子去!一堆破事没解决,你还有闲心在这里胡闹?” 慕容靖石没来由地浑身一抖,悻悻地一个人出了门。他没走多久,就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只见楚飞也跟了出来。 楚飞跟上来,道:“咱们去做点简单的小机关,别说兔子,山鸡也能捉到!” 他果然是为了吃肉而来的! 两个人搜刮了一点盐和花椒粉,然后偷偷拿走一把柴刀,这便出寺找“肉”了。 慕容靖石怀里揣着调味料,全程看着楚飞制作“飞禽走兽难逃法网器”。这个名字其实很呆逼,但是楚飞不觉得,也不听慕容靖石善意的建议。 二人安置好“飞禽走兽难逃法网器”,便躲到了一遍,静静地等猎物上钩。 不多时,一只兔子真的蹦来了。不过,林中的兔子毕竟是生活在危险之中,对周围环境的感觉极为敏锐,竟轻巧地避开了机关。 二人一阵懊恼,慕容靖石甚至觉得这机关应该重新布置,布置的更隐秘些才好。 正在这时,那只兔子猛然间掉头,慌不择路地一头撞向机关。 二人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个白色的影子也突然一头撞向机关。 “唰”、“噗噗噗”。 两只动物同时中了机关,被几只短小的尖木狠狠的扎中,当场毙命! 慕容靖石看看楚飞,有些意外。这算是……买一送一? 二人正要上前收取猎物,却听到一个女子的尖叫声:“谁杀了我的小白?” 小白?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不妙,正要想办法撤退,却听那女子喝道:“恶贼,还不快滚出来!莫非想尝尝本小姐的长鞭不成?” 慕容靖石觉得躲不下去了,迎着头皮走了出来。楚飞眼看拉也拉不住,只好也跟来出来。 那女子怒目圆睁,气冲冲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设下机关杀我的小白?” 慕容靖石忙道:“这机关不是我们设下的!” 那女子指向楚飞手上,冷笑道:“机关不是你们设下的?那他手上是什么?” 慕容靖石回头一看,但见楚飞还拿着柴刀,一身木屑,不由得有些头疼。 女子冷笑地看着他们,道:“你们杀了我的小白,就为我的小白偿命吧!”她说着,伸手一探腰间,一条长鞭豁然抽象慕容靖石,其力之大,直抽得风声呼呼作响。 慕容靖石吓了一跳,赶紧闪身躲开。你这姑娘怎么不给人解释的机会?还有,小白是谁? 慕容靖石这一让,正将楚飞暴露了出来,楚飞也不敢大意,急忙往另一边躲开。 那女子长鞭一抖,又朝着慕容靖石抽来,竟没理楚飞! 也亏得慕容靖石师门的轻功身法独特,屡屡躲开长鞭,忍不住喊道:“你怎么只打我一个人?柴刀可是在他手上!” 那女子冷笑道:“先收拾了你,在收拾他不迟!我最恨你这种油嘴滑舌不老实的人!” 我哪里油嘴滑舌了? 慕容靖石一边躲避,心里一边郁闷。 楚飞见那女子追着慕容靖石打,本来想上前帮忙,忽然听到慕容靖石和那女子的对话,便停下来看戏了。其实,他不觉得这女子真能打得过慕容靖石。而且…… 他看向安置机关的地方,但见那里除了一只兔子之外,还多了一只什么其他的动物,看这样子,大概是白狐? 江湖上有哪些人好养白狐呢?楚飞皱了皱眉,实在想不出来。 眼前这女子,到底什么来历? 慕容靖石躲的简直忍无可忍,就地拾起一截断枝,脚下流云步挪动,连连避开女子的招式,绕到她身后,伸手一棍子抽象她屁股。 那女子身手灵巧,心思敏捷,轻巧躲开,柳眉倒竖,怒喝道:“好个恶贼,竟敢如此无礼!”她手一抖,长鞭画了个圆圈,卷向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暗道:“大意了!”急忙躲避。 二人一来一往,竟是慕容靖石守多攻少,自他行走江湖一来,这样的场面屈指可数。他心中也不由嘀咕:这女子到底是谁?怎地如此难缠? 那女子心里也暗暗吃惊:“怎么这小小的定林寺附近,也有如此高手?” 慕容靖石以断枝为剑,一边挡开长鞭,一边问道:“姑娘,我们设下机关,原本是想逮只兔子山鸡什么的,可不是为了猎杀你的小白!” 那女子冷冷地道:“休要多言,小白是我家饲养多年的灵狐,它的血液可解百毒可治百病!若是没了小白,我家九妹的病便好不了,若是我家九妹的病好不了,我绝不饶你!”跟着,又是一鞭子抽去 九妹? 慕容靖石心里咯噔一下,忙躲开一鞭子,下意识地问道:“姑娘,你家九妹姓甚名谁?” 那女子冷言道:“想知道我家九妹的性命?告诉你也无妨,我乃是堂堂蜉蝣山庄六小姐,钟离婉!我家九妹便是十二楼的钟离雪!” 慕容靖石瞬间觉得整个身子被一盆冰水浇透了,拔凉拔凉的。 怎么会是她? 一边观战的楚飞此时也有些站立不安了。 怎么会是她? 第八十九章 闹大了 那钟离婉见他二人表情,心中一阵嫌恶,长鞭又化作长蛇,卷向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知晓了她的身份,加上这事又是他理亏,一时竟不敢接,又有点不敢躲避,一个犹豫之下,竟被抽中肩膀,登时被抽的倒吸一口冷气。 钟离婉见一鞭抽中,免不了有些得意,道:“且看你能躲几招?”说着,又是一鞭抽来。 慕容靖石大皱眉头,急忙躲开。这下是真的棘手了,对面居然是蜉蝣山庄的人,是阿雪的六姐,这下没法直接还手了。 他这一不还手,立时便处于了下风。 但见林中,一条长鞭时而似游蛇探洞时,而如矫龙出海;而另一边的男子却时而似顽猴乱翻,时而如小狗打滚,竟是狼狈不堪。 慕容靖石心里头郁闷,这么多年了,除了当初学艺的时候之外,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关键这时候是真的不能直接还手。 如果此时眼前是蜉蝣山庄的男丁,这架打了就打了。男人嘛,打架也算一种相识!想必以蜉蝣山庄这么大的派头,也不会计较,何况还有钟离雪在呢。 可是如今眼前挥舞长鞭的,偏偏是女子,而且还是正在气头上的女子。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原本楚飞想着,如果慕容靖石真扛不住了,他就出手帮忙,时机把握好了,那可是雪中送炭啊。然而得知了女子的身份后,楚飞也不敢想上前相帮了。 但他回过头来一想,蜉蝣山庄关我什么事?就算她真是钟离令主的亲姐姐,那又关我什么事? 他这样想着,挥了挥手中的柴刀,跃入了战团。 正巧慕容靖石就地一滚,避开长鞭。而钟离婉的长鞭却如影随形地跟来。 这个时候,楚飞正好落地…… 下个瞬间,只见他低喝一声,踉跄了几步,这才站稳脚跟,忍不住道:“好厉害的鞭子,好重的手!”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纯粹是没料到楚飞这时候跑来挡肉盾。 钟离婉也愣了一下,她也没料到自己的长鞭前面会多出一个人来。 “怎么样,没事吧?”慕容靖石赶紧上前扶住楚飞。但楚飞却一把推开他,道:“不妨事,咱老楚皮糙肉厚!” 钟离婉冷笑一声,讽道:“果然是个莽夫,皮肉够厚!” 楚飞也“嘿嘿”一笑,道:“不如就让咱老楚这个莽夫,来回回你吧!”他说着,挥舞着柴刀就砍了过去,混不似被一鞭子抽伤了腿的人。 慕容靖石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和钟离婉战成一团,居然有点无能为力。 慕容靖石感觉不太好动手,可是楚飞却没有这等心理压力。但见他的柴刀毫无章法,一刀一刀乱劈,一时间居然劈得钟离婉节节后退,长鞭舞动的圈子越来越小。 这是乱刀劈死老……女师傅? 慕容靖石看得目瞪口呆。 但此时的钟离婉却是嘴角一翘,轻笑了起来。但见她脚下虚步躲闪,一招一招,缓缓将长鞭收入腰畔,一双短剑滑出粉袖,左手一剑挡住柴刀,右手一剑刺向楚飞面门。 她这一变招,来的突然,原本楚飞以为她是招架不住,全未料到她竟还有双股袖剑,被她一剑刺来,躲闪不及,情急之下,挥臂挡来,正被刺中小臂,一时间血如泉涌。 楚飞吃痛撤招,连连后退,钟离婉双剑一招接着一招,步步紧逼。 慕容靖石眉头大皱。她居然真的生出了杀心! 楚飞顾不得左手伤势,挥动柴刀,手忙脚乱地挡开钟离婉的双剑。他左手整个小臂,乃至整个左手,此时已经完全被血染红。再打下去,只怕会提前油尽灯枯! 慕容靖石抖了抖手中的断枝,一招凌云剑法便迎上了钟离婉的双剑,同时回头道:“快回寺里疗伤!”苏洛言在寺里。 楚飞也不是拖拖拉拉之人,在自己左臂点穴止血之后,道:“你小心,我去寺中找帮手!”说着,也不等慕容靖石再说什么,朝着定林寺跑去。 钟离婉冷笑着一剑一剑刺来:“这便是你的朋友?果然是狐朋狗友靠不住!” 慕容靖石断枝在手,如同长剑,从容不迫地挡开钟离婉的双剑,道:“他在这里,我反而施展不开。你且小心了,狂风真气!” 他一句“狂风真气”话落,左手猛然抬起,一股莫名沛然之力,朝着钟离婉汹涌拍来。钟离婉招式已老,正躲闪不开,被这股力量袭中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数十步,方才止住身形。一种莫名惊诧的表情浮现在她脸上。 “狂风真气?这当真是狂风真气?”钟离婉心中疑问,却又不敢怀疑,当下便要摆双剑戒备,岂料慕容靖石一步跃来,抬脚就踢。钟离婉忙将双剑架在胸前,正巧挡住慕容靖石一脚,整个人又倒飞出去十数步,心中更加惊呆了。好厉害的脚法! 慕容靖石心里头忍不住纳闷起来,这女人武功似乎并没有那么好,若不是投机取巧攻其不备,大概是怎么也不可能刺中楚飞的。 可是,她不是蜉蝣山庄的六小姐么?这武功怎么连羽灵儿都不如? 要知那羽灵儿当日使出的武功,已然做到“摘叶飞花亦可伤人”的地步了! 这是怎么回事? 钟离婉心里也纳闷起来,怎么来之前,山庄里来的消息是不准确的?这区区定林寺,何时来了这等高手?不是说只有乾佩传人慕容靖石么?还是九妹钟意的人! 她看着眼前男子以断枝为剑,剑招精妙,武功出奇的好,不由得又犯嘀咕:这人,不会就是慕容靖石吧?爹爹和三哥当日可是说过,不可与慕容靖石为敌啊!再说,他可是九妹的心上人,我…… 慕容靖石不知她心里变化,此时见她没有动作,也停了手。不打最好,万一打出矛盾来,阿雪得多尴尬啊! 钟离婉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慕容靖石被她问得一愣,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慕容靖石!” 果然是他!钟离婉心中一颤,十分尴尬,却又有点拉不下脸来,双剑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半天,她道:“你早知我身份,为何不说你是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一脸郁闷,大姐,我杀伤了你的白狐,知道你的身份后自然更不敢亮明自己的身份了! 二人正放松下来,忽然同时听到林中一阵风过。二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这时,一个灰色的人影突然从林中钻出,风一般冲到机关前,连机关加狐狸兔子一起一股脑打包,然后一边跑一边大笑道:“太好了,丰收啊!不仅有兔子肉吃,还有灵狐血啊!” 第九十章 老僧 第九十章老僧 慕容靖石没反应过来。钟离婉也没反应过来。 两个人眼睁睁看着那人将所有东西卷走,半响才反应过来。 钟离婉赶紧追了过去:“快将灵狐还给我!” 慕容靖石听到“灵狐”二字,立马想到钟离雪,赶紧也追了过去。 两个人一路追赶,跑了好一阵,便见眼前突然多出几座茅草屋,先前那人一阵风一般进入其中一间,便没有出来。 这里居然还有人家?肯定没那么简单!钟离婉心中想到。 在这里隐居,定然是不一般的世外高人!慕容靖石心里暗道。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朝着茅草屋走去,眼看走近了,屋内突然传出破风之声! 慕容靖石和钟离婉同时后撤,便见数枚暗器钉入他们先前站的地方。 慕容靖石小心看去,不由得有些奇怪,道:“怎么全是佛珠?” 钟离婉闻言,也看了过去,但见那地上确是佛珠,其上还用梵文刻着经文。 钟离婉下意识地看了看慕容靖石,道:“这里怎么会有僧人?” 慕容靖石道:“我怎么会知道?” 钟离婉道:“你在定林寺呆了好些日子了,没听说过这寺外还有高僧隐居么?” 慕容靖石摇头道:“从来没人提过这个,我也从来没问过,也没时间问这些琐事。”他又道:“咱们再过去看看,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 钟离婉道:“当然不太对,他竟敢抢走我的灵狐!” 她说着,竟然提着双剑,当先迈步前去。 慕容靖石原本想从长计议,凭借他卓绝的轻功身法,躲过暗器进入茅草屋,取得屋内人的好感。可此时他拉不住钟离婉,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俩人走到屋前,破风声没有再起。 屋内,一阵沙哑的声音传来:“两位檀越,何事前来?”竟听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慕容靖石看了一眼钟离婉,但听钟离婉道:“晚辈是来要回灵狐的!” 这么直接要,大概是要不回来了吧!慕容靖石这样想着。其实钟离婉也这么想着。 “两位檀越,何故不做声?”那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钟离婉疑惑地看了看慕容靖石,心道:莫非这人耳朵不太好?怎么他没听见?于是她气沉丹田,混杂着内力喊道:“晚辈是来要回灵狐的!” “两位檀越,立在老衲门前,却又不做声,莫非欺负老衲孤苦?”那声音再次传来。 钟离婉的心态有点崩盘。我都用内力喊了,你还说听不见?故意的是不是?信不信本大小姐杀进去,对着你的耳朵喊! 她当真是想到什么做什么,当下挥舞着双剑便朝着屋内冲去。 慕容靖石真的是信了她是钟离雪的亲姐姐了!要说冲动是一种病,她这病比钟离雪严重得多! 便在这时,一阵破风声传来,风声中,数枚佛珠朝着钟离婉周身大穴封去。 钟离婉好歹是蜉蝣山庄出身,见状不乱,双手剑舞,曼妙无双,瞬间将数枚佛珠尽数荡开。她此时杏眼含锐,柳眉倒竖,桃腮微寒,道:“老和尚,好好说你不听是不是?非得本小姐动手是不是?”说着,身如轻燕,直扑屋内。 慕容靖石怕她有所闪失,正要跟上,却见她瞬间又倒飞了出来,稳稳落地。 茅草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一个枯瘦的老僧。那老僧瘦的令人发指,浑身的僧袍便因此显得十分肥大。他双眼眼眶已经陷得深了,目光却仍如火炬,眼睛上面稀拉着白眉。 慕容靖石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山中的树木成精。 钟离婉退到他身边,低声道:“刚才我也吓了一跳,和你一样的表情!” 慕容靖石轻咳了一声,稍作缓解,然后冲那枯瘦老僧双手合十,道:“大师有礼了!晚辈们因故前来,还望大师海涵!” 那枯瘦老僧根本不理会他的话,一抬手,便又是数枚佛珠飞打而来。 二人连忙躲过,均皱了皱眉,想到:这老和尚怎么这般无礼?容不得别人示好? 还没开口质问,枯瘦老僧又是抬手,慕容靖石和钟离婉不得已,再次向两边躲避。 这老和尚还真没完没了! 慕容靖石和钟离婉对视一眼,同时挥动手中的家伙,从两个方向朝着老僧攻了过去。 那老僧神色不动,双手同时抬起,两枚佛珠分别朝着两人打来。 好手法!慕容靖石挥动断枝荡开一枚佛珠,忽觉得手腕有些发麻,低头一看,但见那根断枝又短了一截,心中忍不住暗叹。 好厉害的暗器手法!钟离婉挥剑挡开佛珠,手腕麻的差点拿不住剑。 就这一愣神之际,老僧又抬手,又是两枚佛珠朝着二人打来。 二人吃了一惊,同时回身闪避。然而他们身形刚刚落地,又是两枚佛珠飞来。 那老僧刚出来之时,那枯瘦的模样,让慕容靖石只当他是隐居此处的高僧,而且年事已高,几近油尽灯枯。可是此番出手,却让慕容靖石震惊不已。按照这般手法和力道,这老僧定然腕力超然,内力浑厚。这可不是即将油尽灯枯之人所能拥有的! 钟离婉心中也是震惊。她刚看到那老僧的时候,还以为他只是躲在这里研究佛法的高僧,毕竟若真是武学大家,又怎么会瘦成那样。可是她此时却是完全近不了老僧的身!若是今日没有慕容靖石在侧相助,她也许已经受伤,狼狈离开了! 慕容靖石毕竟是乾佩传人,传承着乾佩传人独有的流云步,避开佛珠相对轻松。钟离婉虽然看似武功不如慕容靖石,但她好歹也是蜉蝣山庄大小姐,身形舞动,竟有曼舞之姿,煞是好看。 慕容靖石心中暗道:她这身法,怎么有点像羽灵儿?莫非羽灵儿一个丫鬟,居然能和主人家学同样的武功? 老僧手中的佛珠仿佛用不完一般,没完没了地朝着二人打来。 钟离婉虽不至于手忙脚乱,却也完全无法存进。 慕容靖石心中一动,将手中的断枝猛地掷向老僧,同时脚下流云步挪动,朝着老僧攻去。 那老僧明显吃了一惊,脸色微微一变,双手同时将一串佛珠连续打向钟离婉,而慕容靖石已然近了。但见那老僧忽然双手变掌,一道刚猛的掌力仿佛狮王狂啸一般汹涌地朝慕容靖石拍来。 慕容靖石虽然戒备着,但却未料到那老僧居然敢和人近身对掌,慌忙之间抬手也是一掌接了过去。 霎时间,慕容靖石只觉得整只右臂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完全麻木没有知觉了。 好掌力!慕容靖石心中大骇。狮王伏魔掌! 第九十一章 又一个老僧 “狮王伏魔掌?”慕容靖石眉头大皱,这等刚猛的狮王伏魔掌,掌力浑厚无比,远远超过那日见过的惠海的掌力。 这老和尚,到底是什么人? 他心里骇然,急退几步,问道:“大师怎么会这狮王伏魔掌?” 那老僧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也不见嘴唇怎么动,一阵沙哑的声音传来:“老衲已收了几分力,不然你的手臂已然废了。你二人且去吧,休要打扰老衲清修!” 慕容靖石见他答非所问,心道这和尚居然还有几分傲气!当下又道:“大师见谅,我二人是有事前来,还请大师将灵狐归还,小子他日必有重谢!” 那老僧又没听到,嘴唇只是微动:“小友也莫要惊慌,你每隔半个时辰,将内力延右臂天泉、曲泽至大陵、劳宫、中冲诸穴走一遍,不需半日,手臂即可恢复!” 慕容靖石看向钟离婉,两个人心中均有些诧异,这老和尚是真聋还是不想理人?怎么每句话都是答非所问? 慕容靖石见那老僧也没了动手的意思,便抱着十二分小心,向那老僧走去。那老僧也知他走来,抬手便要发出佛珠。慕容靖石见状连忙躲避,却见并无物打来,便知那老僧诈他。 钟离婉见状,心中暗喜:这老和尚没暗器了! 当下她几步抢到老僧身前,抬手一剑刺去。接着便见一根木柴从那老僧身后探出,袖剑直直刺入木柴,仿佛入鞘一般。她吃了一惊,内力灌入,正要将那木柴搅开,却不料那木柴上猛地传来一股沛然之气,她一个拿不稳,右手袖剑便被缴了械。 怎么这老和尚背后还有手?莫非还有其他人?钟离婉惊诧地退后两步,左手剑交到右手,小心戒备起来。 慕容靖石也吃了一惊,怎么这里还有其他人?他知老僧内力浑厚,左手拾起地上的几枚石子,内劲运处,化作暗器打向老僧,同时脚下一动,朝着老僧扑去。 那老僧身后探出一只手来,仿佛灵猫捕雀一般,竟将那数枚石子尽数接下,然后手一抖,又原样朝慕容靖石甩来。 慕容靖石吃了一惊,于半空中急转腰身,堪堪避开石子,却也因此失了先机。 那老僧忽的盘腿坐下,双手合十,双目紧闭。 他的身后,又缓缓走出一个老和尚来。只见这老和尚也是十分精瘦,但僧袍却仍合体,并不似先出来的老僧那般枯瘦。 二人俱是吃惊不已。 那后出来的和尚双手合十,问道:“两位檀越,来这深山老林所谓何事啊?” 这不会也是个聋子吧? 钟离婉试探地问道:“之前有人抢走了我豢养的灵狐,跑到了这里。晚辈别无他求,只想要回灵狐!” 那和尚笑道:“原来这灵狐是女施主的,怪不得女施主一路跟着老衲,既然如此,这灵狐就还给你吧!”他说着,将一条白色的东西扔向钟离婉,正是那已经死去的灵狐。 老和尚道:“老衲当时以为这是条活的灵狐,便想着取些灵狐血,配些药来延年益寿。可是谁曾想,到手了才发现是条死的。你既然需要,就拿回去吧!” 钟离婉接过灵狐,又取回袖剑,心中石头终于放下来了。 慕容靖石这时上前一步,问道:“敢问二位大师法号,不知这位大师为何会定林寺里的绝学,狮王伏魔掌?” 这时,那老和尚脸色变了,反问道:“小友,你是如何得知这狮王伏魔掌的?据老衲所知,这狮王伏魔掌本是定林寺的不传之秘啊!” 不传之秘?这倒真不知道。 慕容靖石道:“晚辈曾借宿定林寺,曾见惠海大师使过这等掌法。” 那老和尚脸色更加震惊,弯下身去,在那枯瘦老僧背上写了几个字,然后便见那老僧也一脸震惊的抬头看了看那精瘦老和尚,又转头看向慕容靖石,问道:“檀越当真见过惠海?” 慕容靖石见他二人脸色变了,心中也闪过一个念头,道:“当日晚辈真见过惠海使出狮王伏魔掌。但后来据定林寺中高僧们所言,惠海大师已经圆寂三年了。二位大师是否认识惠海大师?” 那精瘦和尚想了想,道:“檀越既然在定林寺借宿过。定然认识惠远和惠苦吧?”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我们借宿的第二天,惠苦大师被贼人所害,已经往生极乐了!” 精瘦和尚愣了一下,随即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善恶终有报啊!” 慕容靖石听在耳朵里,将这话埋在心里。却听那精瘦和尚又问道:“想必惠远已经是寺中住持了吧!” 慕容靖石答道:“没错,惠远大师自称是寺中的代住持,说他的师父云游四海去了。” 精瘦和尚又是一愣,又在枯瘦老僧背后写了什么。却见那枯瘦老僧似是叹了口气,默默诵起了经文。 精瘦老和尚对着慕容靖石叹道:“我师兄所使的狮王伏魔掌,确是定林寺传出,但我二人并不方便透露那人性命,还请檀越见谅。” 慕容靖石心里有了些判断,也不再问明,也双手合十道:“打扰二位大师清修了,晚辈二人这就告辞!” 精瘦老僧又在枯瘦老僧背后写了几个字,枯瘦老僧便站了起来。两个老和尚双手合十,道:“檀越恕老衲二人不便远送。” 慕容靖石还了一礼,便对钟离婉道:“灵狐要回来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钟离婉看着手中已经死了半天的灵狐,心中怒气又起,却又不好意思冲慕容靖石再发怒,便谁也不理,当先离开。 慕容靖石向两个老僧告罪,便也追了过去。 钟离婉见他追来,脚下更快了。慕容靖石见状,也只好追的更快了。 二人跑了好久。 钟离婉停了下来,道:“你老追着我不放,是想做什么?” 慕容靖石道:“我只想知道阿雪现在怎么样了,还有,这灵狐已经死了,再过片刻,怕是连血都干了,还能给阿雪治伤祛毒么?” 钟离婉忽然嘲讽道:“哟呵,你和九妹的事,爹爹还没答应呢!你害死了我山庄里豢养的灵狐,就算爹爹心疼九妹答应了,我们兄弟姐妹几人还不答应呢!再说,这可是灵狐,就算死了,取出心来,一样可以治愈九妹!” 慕容靖石点点头,又问道:“这灵狐肚子上是什么?” 钟离婉愣了一下,低头一看,却见灵狐肚子上露出一截线头,心中骇然,连忙将翻开灵狐肚子上的毛,整个人突然就站立不稳,低声狠狠喝道:“贼秃驴!竟敢如此欺我!” 第九十二章 灵狐无心 慕容靖石看她表情,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也不由得沉了下来。 钟离婉抬手便要将灵狐尸体狠狠摔在地上,转念一想,又用布包好,扎在背上,然后拎着袖剑,怒气冲冲地往回跑去。 慕容靖石也跟在后面往回跑。 这两个老和尚也太不地道了!居然将剖了心的灵狐还了回来! 等到二人再回到那几座茅草屋前时,却只见几座空屋。两个人来来回回找了几遍,半个人影也没找到。 两个老家伙居然还畏罪潜逃了! 不过,那个精瘦的老和尚还好说,关键是那个枯瘦的仿佛就要油尽灯枯的老和尚是怎么跑路的?莫非是仗着一身深厚的修为? 慕容靖石悻悻地回到屋前,却见钟离婉一脸恨意地举着个火把,登时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我的大小姐,你这是要干嘛?” 钟离婉道:“他们居然敢躲起来,看我不一把火烧了这两个秃驴的鸟窝!” 这是蜉蝣山庄的六小姐?大家闺秀哪里来的这么多脏话? 慕容靖石赶紧拦住,道:“别啊,你这一把火烧的痛快,万一烧大了,将这林子也烧了怎么办?” 钟离婉瞥了他一眼,道:“跟我有关系么?” 慕容靖石道:“万一烧到定林寺那边怎么办?” 钟离婉继续瞥他一眼,道:“关我什么事?” 慕容靖石心中暗叹,富贵人家的大小姐真不好劝!他赶紧又道:“苏洛言,就是阿雪的小洛姐姐,她现在就在定林寺!” 钟离婉将伸出去的火把收了回来灭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这样啊,那确实不能烧!她可是救过九妹性命的!”然后她挥舞着手中的棒子,张牙舞爪地道:“那也不能放过他们!”说着,就冲进屋,无论看见什么锅碗瓢盆柜子箱子,抡起棒子就砸。 慕容靖石目瞪口呆。你不是蜉蝣山庄出身吧?你是蜉蝣山寨出身吧? 这整个一女山贼啊! 眼看着她快发泄完了,慕容靖石小心翼翼地道:“砸完了?砸完了让我仔细看看行不行?” 钟离婉扭头看向他,问道:“看什么,找值钱的东西?不用看,我已经搜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你还真是女山贼啊! 慕容靖石哭笑不得,道:“我搜寻一下,看看能不能判断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 钟离婉忽然将棒子收起来,道:“这你也行?怎么不早说!” 慕容靖石心道:“也得我敢说啊!”然后在屋外搜寻了好一番,心沉了下来。 屋外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两个人的脚印,但是一个往南一个东,是朝着两个方向离开的。脚印浅浅的,不仔细看真的辨认不出,但慕容靖石曾多年躲避追杀,这点细节一入眼帘便不会放过。 钟离婉见他脸色有点不太对劲,道:“怎么,没判断出来?”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确实没判断出来,他们是朝两个方向离开的。” 钟离婉一愣,随即道:“那好办,咱们分头去追!”说着,拎着袖剑问道:“哪两个方向?” 慕容靖石怀疑地看看她,道:“你能看清地上的脚印么?” 钟离婉低头看了看地面,然后道:“看不清,所以你告诉我往哪个方向追!” 慕容靖石叹了口气,道:“一个往南一个往东……”他话才说到这里,钟离婉一抖袖剑,道:“好,你往南我往东,一个时辰后回来会合!”说着,不给慕容靖石争辩的机会,朝着东方施展轻功飞去。 慕容靖石目瞪口呆:“我还没说完……” 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这么鲁莽呢?我是说了一个往东一个往南,可是你又不会辨别踪迹,这林子里又没路,谁又能保证他就一定非得一直走正东? 再说了,万一这两个方向都是错的呢?两个和尚先一个正东一个正南,走出去一段距离,然后在什么地方会和了,去了另一个方向怎么办? 他摇头叹气,朝着南方便要搜寻过去。 这时,林中忽然传来一阵阵响动。 慕容靖石心中不免提防起来,喝道:“什么人?” 林中的动静忽然消失了,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微风吹过。 慕容靖石俯身,捡起一枚石子,朝着林中响动的地方猛掷了过去。 下个瞬间,那里又是一阵响动,渐渐远去,看这动静,十之六七是人。 慕容靖石双瞳微缩。若真是人,那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到底是冲他来的,还是冲钟离婉来的,亦或者……是冲着这两个老僧来的? 若是冲他来的,要么是雨未眠,要么是玉轻舞,只是这二人是探丸楼“风”字前三号的杀手,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暴露了? 若是冲着钟离婉来的,没道理不露面,毕竟他们有办法冒充钟离昀,就一定有办法冒充钟离婉所认识的其他人! 若是冲着两个老僧来的……莫不是定林寺的人?抑或说,是惠远的人? 狮王伏魔掌,认识惠海惠远惠苦三兄弟。只这两样,便可判断这两个老僧绝不简单。 定林寺中,楚飞一边享受着苏洛言的“特殊照顾”一边被苏洛言拷问着:“所以,你就将慕容靖石一个丢下了?” 楚飞点头道:“那女人剑法不错,我留下也没什么作用。” 苏洛言包扎的时候双手狠狠一拉,道:“你确实已经没什么用了!” 楚飞霎时间疼的龇牙咧嘴,但又不好意思喊出口。却听苏洛言道:“你们可真实在,她说她是蜉蝣山庄的六小姐,你们就真信了?你见过蜉蝣山庄的人还是见过蜉蝣山庄的武功?” 楚飞还没回答,手臂上又传来一阵刺痛,却是苏洛言施针故意为之。他瞬间就怂了,完全不敢答话。 真是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夫! 邢绶想了半天,道:“你是说慕容靖石还在寺外?” 楚飞下意识地看向邢绶,问道:“你什么意思,打算去找找看?” 邢绶道:“我们已经知道雨未眠精通机关暗器,可是玉轻舞到底精通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两个人都负责来刺杀慕容靖石,这事可不能大意了!” 这下不仅苏洛言,就连楚飞的脸色都变了。 一个人影急匆匆地钻进了惠远的禅房,片刻之后,又急匆匆离开。 惠远推开窗户,看向了东方的天空,叹了口气。 此时的慕容靖石往南细细探查了好远,却见脚印一直连续不断,心中有些奇怪,莫非这两个老和尚还真的分头走了?可就算是他们分头走,又怎么会死心眼地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莫非,这里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 第九十三章 全军出击 邢绶的话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甚至包括林韶。 其实林韶也不明白,当苏洛言告诉他这些的时候,他为什么会吓一跳,慕容靖石的死活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不相信慕容靖石能帮他救回张媛。因为苏洛言都没把握炼制出天心续命丸。 但是他还是被苏洛言调动了起来,加上惠远派来的惠衍、惠行、惠空还有苏洛言、邢绶、楚飞、步孤鸣,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从慕容靖石和楚飞狩猎兔子的地方,向四周发散性搜寻。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盛况。要放之前,谁会担心慕容靖石碰上雨未眠,但现在邢绶和苏洛言担心那个所谓的“钟离婉”是玉轻舞假扮的,这一下所有人就都坐不住了。 同样坐不住的,还有一个远在天边的人。 公孙明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上官鹏飞来回踱步,却是一言不发。 “情况怎么样了?”上官鹏飞忽然停下来问道。 公孙明道:“青鳞城的谋卫在莒县失踪了!” “什么?”上官鹏飞猛地抬头,“什么时候的事?” 公孙明道:“不过几日前发生的事。现如今,穆小双失踪、肖妍失踪,再加上张玄失踪,咱们十二楼五城的人已经有三个人不见了。对方这是纯粹冲着咱们来的!” 上官鹏飞沉思了一阵,道:“二先生留下的信上说,只要咱们安排人帮助慕容靖石顺利进入邺城就行。另外就是钟离雪的安危,不过还好,她已经被蜉蝣山庄的人接走了。” “扑棱棱”一阵声音传来,公孙明赶紧走出去,结果下人递过来的飞鸽传书,看了一眼,眉头都皱了。 “怎么了?”上官鹏飞问道。 公孙明又赶紧回来,道:“有人对蜉蝣山庄出手了!” 上官鹏飞一脸震惊,道:“什么?”伸手接过公孙明手中的布条看了一眼,双目一凝,道:“看来这伙人的目的,并不在于区区一个十二楼,只怕他们是要颠覆整个中原武林。他们到底是谁呢?” 公孙明又道:“之前岑凝传回来的消息,止戈山庄并没有什么动静,只不过,他们的三庄主一直没有回来。” 上官鹏飞忽然笑了:“看来止戈山庄也不是没有什么打算!通知岑凝,必要时候,可以和止戈山庄联合。”他又道:“告诉萧凝嫣,让她的人全部动起来。张玄失踪的时间不长,应该留下的线索更多,再告诉孟元宗、连澈和付空,全部去莒县给我查清楚张玄失踪一事!再通知杨翰,继续回去调查穆小双一事,让南宫羽暗中派人调查肖妍消失一事!” 他拿起茶盏,饮了一口,忽然重重放下,道:“通知五城的人,全部给我动起来!既然对方已经动手了,咱们就好好接招!” 十二楼的调令一封封传出,并没有影响借宿定林寺的诸位。 苏洛言等人搜寻了好一阵,又依约定的时间回到原地,均是无所收获。 而此时的慕容靖石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片深潭边上。 这深山之中,怎么会有这样一片深潭? 深潭还算宽广,水相当清澈,水中鱼虾清晰可见。 岸边坐着一个老者,正在垂钓,看那容貌,正是之前的精瘦老僧。 可是慕容靖石却只能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一股无形的杀气,在二人之间弥漫。 但,却并不属于二人中的任何一人! 慕容靖石不敢贸然行动。 杀气,到底从哪里来的? 潭中的鱼虾似乎不为杀气所扰,悠然自得地嬉戏着。垂钓老僧似乎也不为杀气所扰,就这么静静地等着鱼儿上钩。可是半天了,也不见鱼咬钩。 也许是潭水太清澈了,鱼儿看出来垂入水中的饵是个陷阱?也许,饵下面的钩子散发出了些许杀气,让鱼儿不敢靠近? 山风烈烈,吹过水面,引起阵阵波澜。 一阵香风袭来,竟是无比的沁人心脾。 香风似是吹散了杀气。 慕容靖石心中诧异,扭头看去,却见一名女子,一身素白上襦加上淡蓝色下裙,腰畔插着一直长箫,正缓步款款走来。 女子面容姣好,白净的面庞略带一丝红润,眸子似如夜空中的繁星,左眼下一颗泪痣点缀了整个脸颊。 这女子是谁? 慕容靖石心中警惕,却见那老僧似乎不为周围所动,仍是安安静静地垂钓,安静得仿佛一尊木雕。 女子缓缓走向慕容靖石,朱唇微启,道:“我说过我三日内必会来取你性命,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单独出行,果然不愧是寒云剑客!” 慕容靖石看了看那女子,道:“敢不敢单独出行,跟寒云剑客这名号没什么关系。还有,你是玉轻舞?你居然会换脸?” 那玉轻舞轻轻一笑,道:“我会换的,可不仅仅是脸。慕容公子,要不要试试看?” 慕容靖石道:“那我倒想试试看了!” 玉轻舞道:“那你可听好了!”说话声音陡然一边,竟如同六七岁小丫头! 慕容靖石大感意外,易容加口技?这姑娘是来表演的?接下来是跳舞还是长歌?又或者是长箫独奏? 那玉轻舞轻轻取下长箫来,双目似有水波流动,深情地朝慕容靖石看了一眼,然后将箫凑到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悠扬的箫声响彻岸边,时而仿佛上古遗音,时而又化作声声叹息。 慕容靖石静静地听着,却又小心戒备着她突然出招。 但那玉轻舞仿佛真的是来表演的,一曲奏完又接一曲。 慕容靖石仍旧静静听着,却渐渐觉得心中烦闷,仿佛有无数的毒虫爬过一般。他心中警觉,便要运功封闭耳识。可是谁知他刚刚开始运功,丹田便是一阵刺痛。他诧异地抬头看向玉轻舞,但见眼前的女子一脸的嘲讽,仍旧吹奏着不知曲目的曲子。 玉轻舞看到慕容靖石的表情,便知道已经得手了。但她仍不放心,那曲子仍旧被她吹奏出来,仿佛化作了无数的枷锁,施加在了慕容靖石的灵魂深处。 慕容靖石眼睁睁地看着玉轻舞微笑着慢慢走近,却感觉自己已经无能为力。 这女子,莫非修为已经惊人? 玉轻舞吹奏着长箫,绕着慕容靖石走了两圈,然后笑道:“莫不是我这张脸比那日的可爱?要不然你刚刚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为何不逃呢?”她的长箫突然伸出,顺着慕容靖石的胸前滑向脖子。 玉轻舞道:“传说中的寒云剑客,也没有那么难对付嘛!”她说着,突然拔出长箫之中暗藏的短剑,一剑刺向慕容靖石。 第九十四章 救命之物 玉轻舞眼中寒芒闪过,手中短剑已刺至慕容靖石喉结前。慕容靖石避无可避,心中骇然。 便在这时,玉轻舞忽觉得再难存进,短剑竟似是被什么东西夹住了。她正自奇怪,却听到一个苍老而又沙哑的声音传来:“女檀越何必造此杀孽?何不就此放手?” 玉轻舞扭头一看,却见潭水边坐着一个精瘦的老僧,手中拿着一根鱼竿,正指向自己。鱼竿上的线正缠着她手中的短剑。 玉轻舞心中诧异,这老和尚好高妙的手法,好精深的内力!他到底是谁? 这时候的慕容靖石心中也觉诧异,听这声音,应该是那个枯瘦的仿佛树精的老和尚,怎么会是这个精瘦的老僧? 那老和尚并没有看二人,抬手一枚佛珠打中慕容靖石。下一刻,慕容靖石便觉得浑身有知觉了,忙尝试运功,也是畅行无阻。他心中不由得感慨,原本以为要和这和尚打上一场硬仗,可没想到最后却是被这和尚给救了! 玉轻舞见状,急忙抽回短剑,那老和尚也不为难,鱼竿一抖,收回了鱼线。玉轻舞自知武功绝对敌不过这老和尚,若论单打独斗,只怕连慕容靖石也难以奈何,将箫中剑收了,道:“慕容靖石,没想到你在这里还藏了帮手!今日是本姑娘大意了,明日再来取你性命!”她说着,转身就要走。 慕容靖石心中一沉,一步追过去:“这就想走?你们探丸郎既然做了这生意,就应该准备好失败之后被杀吧!”说着,以指为剑,点向玉轻舞白皙的后颈。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陡然从他耳畔响起,紧跟着,他的手便被抬了起来。 慕容靖石诧异地看去,但见那老和尚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边,手中的鱼竿正架在他手下面。 “大师,你……”慕容靖石急道,却见那玉轻舞得此一助,早已又窜出去数十步。他急忙要追,却觉肩膀被人按住,扭头一看,又是那老和尚。 慕容靖石急得要跺脚,忙道:“大师,你到底是何意?” 那老僧道:“檀越又何必锱铢必较呢?那女檀越既然已经离去,不再为难你,就让她去吧,何必多造杀孽!” 慕容靖石无可奈何,道:“大师还真是慈悲为怀啊,那你可知他们是探丸楼的人,他们的目的就是来杀我。我若是全部这样放过,迟早会被他们分尸!” 那老僧道:“阿弥陀佛,檀越何必为杀孽寻找借口,我观檀越也并非嗜杀之人。” 慕容靖石简直懒得理他,转身就走,忽然又想起有什么事情并没有解决,正要回来,便听到另一个声音响起:“师兄当真不愿造杀孽?那你的大仇怎么办?” 沙哑的声音传来:“他既然敢用如此手段夺取住持之位,便应该做好了准备。佛祖处已经没了他的位置!” 慕容靖石默默走回去,却见潭水边站着两个精瘦的老和尚,相貌也看不出太大分别。 “小友又回来了?”手持鱼竿的老和尚笑着道。 另一个和尚却似没看到慕容靖石,道:“你既然不愿造杀孽,为何每次都要在这里垂钓?这不是杀伤这些鱼虾么?” 手持鱼竿的老和尚笑道:“师弟你错了,我虽然在此垂钓,却并没有用鱼钩,也没有用鱼饵。若真是有鱼儿咬了线被我钓起,我也会将之放生。” “真是多此一举!”另一个老和尚道。 “真是多此一举!”慕容靖石心中想着。 慕容靖石冲着两个老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方才多谢大师相助。不过,我很好奇的是,大师之前不是听不见么?” 那手持鱼竿的和尚闻言笑道:“你怎么知道就是我?” 慕容靖石道:“这等暗器手法,不是轻易能练出。” 另一个和尚忽然道:“你和那个女娃娃来要灵狐,可知这灵狐之心的作用?” 慕容靖石道:“听钟离婉说,灵狐之心的药效,远远超过灵狐之血。”他说着,恍然大悟,看向那手持鱼竿的老和尚,道:“莫非大师你服用了灵狐之心?” 那和尚点点头,脸上却出现了歉意,道:“阿弥陀佛,老衲一生向佛,没想到此时却破了戒,罪过罪过!” 慕容靖石问道:“大师到底是怎么至此的?” 另一个和尚道:“檀越既然到过定林寺,知道惠远、惠海和惠苦,那就应该也听说过明性和明悟这两个名字吧!” 慕容靖石心中瞬间了然,赶紧道:“不知二位大师,哪位是明性大师,哪位又是明悟大师?” 那和尚道:“老衲便是定林寺前任的藏经阁长老,明悟。这位便是我师兄,前任住持明性!” 慕容靖石仍有些不解,问道:“既然二位是定林寺的高僧,又不曾真的远游,为何要避入这深山老林?” 那明悟道:“这事说来话长,也事关定林寺的声誉,还望小友莫要随意传出!” 慕容靖石脸色一怔,随即道:“大师放心,此事一出大师的口,便已经被这烈烈山风吹散了!” 明悟道:“我二人避入这深山老林,乃是为了躲避仇家。原本,以我二人的武功,根本不惧怕任何仇家。可是我师兄太过慈悲,结果被那仇家投毒,一身功力发挥不出来,老衲只好带着他避入这深山老林!这些年来,我二人以浑厚的内力,虽然将毒素排出了七七八八,但有些毒素却已经根入骨髓,难以拔除。” “所以,你便想到用灵狐之心做药引子,将他身上的毒全部拔除,对也不对?”一声女子的清喝传来,正是钟离婉。 此时的钟离婉仍是怒目圆睁,一步一步走来。 明悟被她打断,也不生气,道:“女檀越何必纠结于这灵狐之心呢?这灵狐之心在檀越看来,想必也是巨资之物,但在老衲师兄弟看来,却是救命之物!” 慕容靖石见钟离婉怒气冲冲,赶紧道:“大师错了!灵狐之心在二位大师看来是救命之物,在我二人看来,也是救命之物!” 钟离婉并没有给慕容靖石面子,恨恨地道:“你用灵狐之心救了这个老秃驴,那我妹妹中的毒,受的伤,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又该怎么办?!” 她这话一出,那明性脸色大变,双手合十,道:“没想到老衲一念之差,竟还害了人,真是罪过,阿弥陀佛!” 明悟脸色也变了,他实未料到区区一个灵狐之心,竟然还有如此牵扯。 慕容靖石也十分震惊,钟离雪中毒受伤,这些都是他知道的,可什么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第九十五章 佛门高僧 慕容靖石惊诧地看着钟离婉。 钟离婉却恨恨地看了一眼两个老和尚,道:“你们两个老不死的得以活命,却让我妹妹身遭厄难,这便是你们这群秃驴口口声声说的慈悲为怀?” 明性道:“惭愧惭愧,我二人并不知道,这灵狐之心你们要用来救人!” 钟离婉冷笑一声,道:“你们知不知道我要用来救人,这且先放一边。你们明知这灵狐不是你们的,却为何强抢豪夺?难道这也是你们的佛门戒律?” 明性脸色又变了,看向了明悟,道:“师弟,她说的是真的么?” 明悟双手合十,道:“灵狐穿梭于林中,又被机关所杀,师弟也实在不知道它是有主之物。” 钟离婉仍旧冷笑:“冠冕堂皇!将灵狐之心还来!”她说着,飞身一剑刺向那明悟。 慕容靖石心中暗叹,这时候了,你还真是冤有头债有主!明性虽然服食了灵狐之心,但一来,这灵狐不是他啥的,二来,这灵狐不是他抢走的。他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食了而已。可是这明悟却是在二人眼皮子底下抢走了灵狐,又将已经被剖腹掏心的灵狐用线缝了肚子,扔回来冒充其数。这等作为,确实极为可恶! 但明性之前救过他的性命,他便不好意思直接出手对付他的师弟。 明悟功力本已高深,加上对着山林水潭诸多地势了如指掌,打斗起来也是行走如风,出掌如电。倒是钟离婉,每次出手都被明悟巧妙避开,双剑紧紧跟着明悟,却是根本沾不了身。 明悟武功虽高,但他理亏在先,又加之本是定林寺中的高僧,不会轻易生起杀心。所以他只是一味躲避。 慕容靖石看得分明,心道,这样打下去,只怕要打到天昏地暗了。 明性看的摇头,道:“阿弥陀佛,小友还是让尊夫人先住手吧!” “什么?”慕容靖石赶紧摇头,道,“第一,她不是我夫人!第二,我可不敢让她住手!”我要轻易拦她,万一她拦着不让我见钟离雪怎么办?我就这么站着不出手,心里也有些打鼓,你还让我拦她? 明性叹了口气,身形突然一动,瞬间拦住钟离婉,双手如电,各出双指将她的双剑紧紧夹住,道:“阿弥陀佛,女檀越恕罪!” 钟离婉被他夹住双剑,刺不出去又收不回来,狠狠一跺脚,弃了双剑,伸手取下腰畔的长鞭,挥鞭又甩向明悟。 那明悟明显吃了一惊,一个措手不及,险险躲过。 明性也吃了一惊,伸手便抓向长鞭。但长鞭是软物,只见钟离婉轻轻一抖手腕,便改变了长鞭的方向。 一女两僧,一时间竟然打得热闹! 钟离婉怒火未熄,出手狠辣。明性明悟武功虽高,但并无杀心。 只是明悟一开始就忘了,他的武功高出钟离婉太多,只要出手将她缴械,再点穴道,这场战争便已经结束了。 慕容靖石看着他们打架,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插手。 可是钟离雪怎么办?回头再问问苏洛言,有什么东西可以代替灵狐之心? 他正想着,忽听到钟离婉一声清喝:“还不来帮忙!还想不想取我九妹了?” 这下不能不出手了!慕容靖石俯身捡起几枚石子,抬手撒向明性,宛如天女散花。他虽然并不精通暗器,但幼时学艺,曾跟风家人学过几手。 明性见他突然发难,知他也是左右为难,也随手甩出几枚佛珠,正挡下石子,随后张口,洪钟般的声音传出:“阿弥陀佛,大家都住手!” 这一声,直震得钟离婉拿不住手中的鞭子;震得慕容靖石刚捡起来的石子又掉了数枚,震得明悟僧袍乱抖。 慕容靖石吓了一跳,实在没料到这老和尚中毒受伤多年,如今才解了毒,便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钟离婉也吓了一跳,原本她携灵狐出来,只是为了让灵狐在林中自由一下,也扑捉些山鸡野兔打打牙祭。 可是谁曾想,灵狐刚出来,还没撒欢,什么也还没抓住,就已经中了机关,命丧黄泉。 她之前怒对慕容靖石和楚飞动手,一来为灵狐被害一事发火,二来,她也惧怕回去会因为此事被责罚。而且,灵狐本是用来救钟离雪的,被她带出来后,却死于非命,她也没有颜面再见钟离雪。 如今她得知救钟离雪最后的希望被眼前这两个和尚给夺取了,又如何能不怒? 只是现在,这两个和尚的武功高出她太多,就算加上慕容靖石,他二人也绝对不是这两个和尚的对手。 她虽然知道再怎么也不可能要的回灵狐之心,但心中的恨如何能平? 只略缓片刻,她的长鞭又挥向明悟。 明性看她动静,不假思索,双掌一拍,一道刚猛无比的掌风将那长鞭生生震飞。 钟离婉眼睛都红了,气冲冲一掌拍了过去:“我跟你们拼了!” 她这一下,把慕容靖石吓得不轻拦也来不及拦。 而此时的苏洛言邢绶等人,还是找出了蛛丝马迹,寻至草屋。 邢绶道:“打的可真狠,几乎所有东西都打烂了!” 苏洛言奇道:“他们打架还挺讲究,专挑小件好砸的打烂,大件不好砸的基本都安好无损!” 众人闻言一愣,再看向周围的一大堆废品,心中均闪过一个念头:遭山贼了! 不过,一般的山贼挺讲究的,不会这么赶尽杀绝啊! 其实他们不知道,那个“女好汉”差点将这几间屋子一把火烧了。 这时,只听惠衍喊到:“这里有脚印!”几人才跑过去,便听惠空在另一个方向也喊到:“这里也有脚印!” 几人来回看了看,均是一头雾水。一个往南一个往东,两个方向的脚印都是一大串,分不清几个人,而且还都是新脚印! 惠空道:“咱们兵分两路,分头寻找!” 惠衍也点点头,道:“师弟这个注意甚好!” 当下几人没有反对,便轻松分出两只队伍。只是谁也没注意到,被分到楚飞队伍里的惠行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两只队伍便分头出发。 邢绶、苏洛言、惠衍、林韶一路,朝南方搜寻;惠空、惠行、楚飞、步孤鸣一路,朝东方而去。 几人才离开不就,一个小沙弥急匆匆地冲进一间茅屋,取出一样东西,又急匆匆地离开。 不远处,一个身穿皂衣快靴的人正等在那里。待小沙弥交出那东西,只见那人一挥手,一支利箭突然射来,正穿那小沙弥脖子。 山风轻轻吹来,拂过那串新添的脚印上的血迹。 两队人身着劲装,朝着邢绶和楚飞两个队伍而去。 杀气,悄悄在林中生起。 第九十六章 山风欲动 日影稍偏,无风。 莒县一个不起眼的小酒肆里,一个青衣男子正端坐在桌前,品尝着所谓的“自酿浊酒”,一举一动,竟是优雅自如,与这小地方的小酒肆简直是格格不入。 忽然,酒肆的小门又被推开了,一个身背着铁胎弓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几步来到他跟前,道:“他确实来过这里,只不过后来就没了消息!” 青衣男子轻轻啜了一口,道:“原来他被耽搁在这里,怪不得咱们一直没等到他的消息。” 那背弓男子问道:“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青衣男子道:“想办法找到他,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事耽搁了他的行程。” 背弓男子点点头,道:“放心吧,我这就去!” 青衣男子摇了摇头,笑道:“不是你,是我们!” 这时候的慕容靖石正在郁闷,因为他没跟上钟离婉。 钟离婉含怒一掌打向明悟,却被明性阻拦,一气之下,一套掌法便被她发挥到了极致,而明性却不愿与她为难,是故处处忍让,两个人打的好不热闹。明悟原本也打算出手了,谁知明性早已听出他的动静,几次封拦之后,三个人打成了一团浆糊,居然越打越远。 慕容靖石有心想要拦下三人,但是他又实在没有把握。眼看三人打来打去,却越走越远,他只要一路跟着跑。 可即使他慕容靖石是八极佩的乾佩传人,传承着流云步,即使那三个人是一边打一边远离,他还是没跟上。 这特么是打架的速度?确定这不是八百里加急的速度? 慕容靖石郁闷地看了看三人一路“碾压”的痕迹,最终还是选择一路跟着去,毕竟钟离婉是他见钟离雪唯一的希望。 希望,就算只有哪怕一线,就不能放弃。 这时,林中突然传来一串破空之声。慕容靖石忙抬头看,正见一排飞矢如同飞蝗一般朝他射来! 雨未眠? 慕容靖石心中低喝,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喝了一声,朝着那飞矢的方向迎了过去,又于半路突然变换招数,瞬间避开所有的飞矢。 便在这时,两遍弓弦声传来,又是两支箭射出。 慕容靖石一边躲避一边心中纳闷:这暗器机关的布置手法,根本不像是雨未眠! 这又是谁,怎么最近这定林寺这么热闹,什么人都来了。 这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学探丸楼,只为杀人,还是冲着乾佩来的? 慕容靖石心中不敢大意。 其实说起来,江湖传闻的八极佩,似乎并没有给这八个家族带来什么荣耀,相反的,自从他们掌控起这八门玉佩以来,遭遇的往往都是最严酷的考验。 现如今,大唐正是战乱未定之时,多方势力都蠢蠢欲动,想要创造一个乱世,从而分上一杯羹。 可是如今的大唐虽然战乱未定,但是民心却还仍在。 所以,其他势力想要跟大唐朝廷分庭抗礼,就必须从八极佩上下功夫。而八极佩中,代表兵法的便是乾佩。乾佩的持有者又被朝廷下了通缉令,传遍天下。 因此,各方势力都想将乾佩据为己有,为的便是乾佩里暗藏的先天兵法。 眼下这人,如果真是为先天兵法而来,那就麻烦大了。 他稍一顿,便又朝着钟离婉他们离去的方向追去。只是这一次,他的心里多了几分警惕。 慕容靖石刚刚离开,一个劲装男子从树上跳下来,道:“果然反应够快!”他抬手朝远处挥了挥,便见那里树影一阵晃动,片刻后又归于平静。 慕容靖石心中警觉着,免不了速度降了些。 他忽然停下,俯身捡起几枚石子,抬手往后扔去,然后头也不会,继续向前追。 他身后不远处的树上传来一声闷哼,随后归于平静。但那树影晃动仍未停歇,一直跟在他身后,只是距离稍微远了些。 莒县的大牢之中,一个被关押着的男子仍悠然自得地哼着小调。 一个身着官服之人缓缓走到他身边,轻笑道:“看来张先生真的是无比的自信!” 那张先生笑了笑,道:“薛县令,你成功了么?” 那薛县令道:“钟离雪受伤,已经引出蜉蝣山庄,如今史贼的人已经渗入蜉蝣山庄。而蜉蝣山庄的六小姐刺伤了你们的楚令主,你们的楚令主此时又钻入林子寻找慕容靖石。我已派出大量的不良人,入林子寻找机会,将你们青鳞城连根拔起!” 那张先生正是青鳞城谋卫张玄,此时他听说这些,脸上仍是挂着自信的微笑,道:“就算蜉蝣山庄的六小姐真的刺伤了楚飞,你的人就一定能对付得了他?且末忘了,慕容先生还在呢。而且,定林寺哪是那么容易进的?” 薛县令哈哈大笑道:“张先生,你也太自信了,我既然选择这时候出手,便不会不顾及慕容靖石。而区区定林寺,敢阻挡朝廷的不良人?再说,谁告诉你,他们此时在寺中的?” 张玄脸色微变,道:“薛县令真是好算计!你们所谋到底何事,莫非是想将十二楼连根全拔了?” 薛县令脸色微微一愕,道:“十二楼?你们不是五城么?难道在你们之外还有个叫‘十二楼’的组织?” 张玄愕然,你这消息到底谁帮你探查的?你没查出来十二楼,是怎么知道有五城的? 那薛县令想了想,道:“不管你是十二楼还是五城,此一翻,必定全部拔除!” 张玄看着他,忽然道:“你不知道十二楼,那么十二楼两位令主的失踪,你也定然不知晓?” 薛县令反应极快,道:“十二楼也有两位令主失踪?看来也有人同样向你们下手了。”他这样说着,转身缓缓离开,自言自语的声音渐渐远去:“五城,探丸楼,蜉蝣山庄,已经全部牵扯进来了。可是止戈山庄为什么还是没有用动静?还有,这十二楼到底是怎么样的一股力量……” 张玄叹了口气,悠悠自语道:“看来,这次真的是到了十二楼的存亡之际。只是不知道这薛县令到底是不是代表朝廷!” 莒县的大街上,一身青衣的韩震诧异地发现,街上的人群似乎换了,一个个眼神如炬,朝他盯了过来。 有点意思!韩震嘴角微微一翘,笑了起来。看来这莒县果然不是什么太平之地!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一方势力,总之,绝对不是朋友! 幸好,肖寒早已出了城。 他和肖寒商量好的,一早一晚,出城寻找慕容靖石。可是没想到,他才出酒肆,就被人盯上了,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这些人,莫不是想对止戈山庄动手? 第九十七章 古怪人 当慕容靖石终于追上钟离婉三人的时候,明性和明悟两个老和尚正盘腿坐在一处村舍里,看这样子像是在打坐参禅。不过,如果没有被绑起来掉在房梁上的钟离婉的话,就更有那么一点高僧模样了。 慕容靖石十分诧异地看了看羞愤愈加,脸已经红透了,目中泪水也欲决堤的钟离婉,然后十分小心地没有主动和她说话,而是走向两个老僧,道:“两位大师这样似乎不太好吧?” 明性和明悟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这下慕容靖石奇了。这两个老和尚真是佛法高深啊,这就物我两忘了? “慕、慕容靖石,你把我放下来好吗?”黄莺初啼,却让慕容靖石吃了一惊,正是被吊了的钟离婉忽然开口。 慕容靖石不敢大意,这可是获得好感的绝佳机会。他赶紧飞身上房梁,解开绳索,又飞身下来,解开了缚在钟离婉身上的绳子,从始至终,没敢多一句嘴。 “咱们,走么?”慕容靖石小心翼翼地问道。毕竟这位六小姐可是为了灵狐之心和灵狐之血发了大脾气的,还是尊重一下她的意见为好。 钟离婉完全不提之前的事,而是道:“你试试看,能不能将他们唤醒。” “嗯?”慕容靖石有些意外,“唤醒他们?”他没试过唤醒打坐的和尚,这不是打扰别人参禅么?不过,他是听话地去喊了喊:“大师?二位大师?我们告辞了!” 两个和尚完全没有动静。不为外物所扰,当真好高深的佛法! 慕容靖石忽然有些歉意。他看看钟离婉,道:“要不,咱们就这么走吧。毕竟他们知道我会跟来,却只是将你吊了起来,并没有用什么古怪的手法点你穴道,恐怕也是为了方便我将你带走。” 钟离婉摇摇头,道:“不是他们将我吊起来的!” 慕容靖石奇怪地看着钟离婉,道:“不是他们?那是谁?这里没有别人啊!” 钟离婉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总之,那人武功很怪,我完全看不到他的影子,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就被他捆起来吊在房梁上了。这两个老和尚也是各中了一掌,便开始打坐。可那人又并没有趁机杀了他们,更没有……”她说着,声音突然小了,“更没有对我怎么样。” 慕容靖石陷入了沉思。 他忽然有点不太想理这些事了。 抢乾佩的几班人马,抢药王令的人,定林寺的破事,张玄的失踪,还有探丸楼没完没了的刺杀,这一桩桩一件件,已经让他很头痛了,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个吊钟离婉的神秘人?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轻功竟然有如此好的底子? 钟离婉见他紧缩双眉,陷入沉思,忍不住暗叹:怪不得九妹钟情于他,这男子武功不错,遇事不慌,又心思细腻。回头定要试试他对九妹到底是不是真心! 她这样想着,忽然开口提醒慕容靖石,道:“你且去看看,这两个老和尚是不是被那人早一掌打死了?不然为什么这么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 慕容靖石被她一提醒,也反应过来,随即来到明性身前,伸指探息,脸色微变:“这老和尚,气息全无了!”他赶紧抓住明性的手腕,指探寸关,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却又有些奇怪:“这明性大师不是中了那人一掌么,怎么脉象出奇的平和?” 钟离婉愣了一下,一脸不信:“不可能,那一掌打得那么重,寻常人早已命丧黄泉了!这两个老和尚功力深厚,大概能抵挡住,但也不可能一点内伤没有。就算没有内伤,也总会气息不畅,怎么可能……”她一边说着,一边也探了探明悟的寸关,然后一脸惊愕地看向慕容靖石,道:“好像是很平和……这不太合理啊……” 是不太合理,两位老僧各自身中一掌,却什么伤都没有,脉象也离奇的平和无冲。 “大师,二位大师,快醒醒!”慕容靖石尝试着喊了喊。 两个本该受伤,却脉象无比平和的老和尚,此时仍没有一点动静。 钟离婉道:“慕容靖石,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东西靠近?” 慕容靖石蓦然回头:“你别吓我,你能感觉到有东西靠近,那你居然还会被吊起来?”他话音刚落,便见一个白影从钟离婉身后蹿过,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看清是什么。 他一脸惊愕地道:“你说的没错,是有东西靠近……”他话还没说完,钟离婉突然尖叫了起来,指向他身后。 慕容靖石心中早已警觉,心思又极为灵活。他听得钟离婉尖叫,便已知道自己身后除了状况,当下不假思索,俯身扑向钟离婉。没等钟离婉反应过来,他便带着她在地上翻了两滚,然后回身看向原来的地方,却见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慕容靖石心中想着,无论如何,讨好钟离婉,既然蜉蝣山庄跟个堡垒似的,那我就先从内部攻破。 可是钟离婉却懵了。你这是故意的么?知道我是钟离雪的六姐,你居然还敢这样无理? 虽然她下意识地觉得这是无理,可是此时她却并没有责怪慕容靖石,也不知道是已然羞涩,还是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武功高出他们很多的怪人。 怪人,总是有很多怪癖的。她可一点都不敢得罪对方。 慕容靖石暗暗运转狂风真气,小心戒备了起来。但是他还是没有把握,毕竟对方出现的十分突然,以他的武功,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那就说明,对方武功高出他太多。最起码的,对方的轻功是他拍马也赶不上的。 “你看清长相了么?”慕容靖石问道。 他的身后一片沉默。 慕容靖石瞬间就觉得不对,急忙转身,却见钟离婉木然地站在那里。 好快的身法!好快的手法!居然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将点了钟离婉的穴道。 他伸手在钟离婉肩上点了一下,却见钟离婉仍旧一动不动,心里不免一沉:“这手法果然古怪!” “解穴不是这里,你应该点乳突!”一个醉醺醺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慕容靖石猛地扭头看去,却见那道白影正从门口闪过,有什么东西便飞过他的身侧,直直撞向钟离婉胸前。下一刻,便见钟离婉猛地抱住了胸,“哇”地一声,泪水便止不住了。 那人似乎是第一次见女孩子哭,有些手足无措,又留下一道残影,道:“姑娘,我实实在在真真实实的没有碰你,你大可以放心,你仍是清白之身!” 真是神逻辑! 慕容靖石忍不住摇头。但他又实在是不知道能在钟离婉跟前做什么。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行事真够稀奇古怪的! 第九十八章 白衣客 钟离婉止不住地哭泣着,她何曾受过这等辱! 慕容靖石一时间安慰她也不是,不管她也不是,正头疼呢,却听那道醉醺醺的闪来闪去的白影道:“姑娘,你别哭了。你想想看,咱们相隔了这么远,我其实是没有碰到你那里的!也就是说,你还是清白的啊!” 不说还好,他这一说,钟离婉似乎哭得更起劲了。 慕容靖石忍不住有些佩服,这人的思维简直和他的武功一样古怪。他是怎么想着点穴点乳突的?他又是怎么想着直接解乳突的?还有,谁告诉他,没有身体直接接触,女孩子就一定能接受的?这跟清白不清白的,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吧? 他居然还能这么说!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武功怪得要命好的出奇的傻子!这才是最要命的。 慕容靖石仍然小心戒备着,虽然他也许根本备不住。 那人见没能安慰住钟离婉,反而越劝越起反作用,似乎也有点懵了。 慕容靖石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一个身着白衫的男子顶着满头白发,站在了钟离婉跟前,道:“姑娘,你还是别哭了吧。要不,你打回来?” “啊!”钟离婉突然尖叫起来。白衫男子的突然出现,吓了她一大跳。 她这一叫不要紧,那白衫男子猛地往后退一步,居然也被她吓了一跳。 钟离婉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白衫男子一吓,似乎是忘记了哭泣,只小声啜泣地看着那男子,抵抗的心都没敢生出来。 慕容靖石趁此赶紧拦在了钟离婉身前,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白衣男子闻言抬头,道:“你又是什么人?” 慕容靖石此时才看清,那是一张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脸,整张脸显得极为年轻,皮肤好的仿佛鸡蛋一般。 怪不得钟离婉忘了哭泣,原来是被这小帅哥吸引了! 慕容靖石这样想着,却听那白衣男子又道:“为什么会来这么一个荒村?” 荒村?慕容靖石真的没有注意。他忽然想到什么,反问向那男子:“你又为什么会来这么一个荒村?还有,你为何要对两位大师下杀手,又为何欺负这位姑娘?” 那男子明显愣了一下,道:“我是吊过这位姑娘,可是我没杀过和尚!”他忽地想起了点什么,扭头看向一边打坐的明性和明悟,叹道:“他们居然这么久还没有消化,这资质,真是笨的够可以的!” 慕容靖石奇道:“你在说什么?消化你的掌力?天下岂有这等奇事!” 那男子回头看看他,道:“你懂什么!我懒得跟你说。”又看向忘记哭泣的钟离婉,道:“姑娘,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还以为你们和屠村者是一伙的!” 钟离婉并没有反应过来,眼前这男子长得真是好看,比慕容靖石好看多了!眉宇青秀,双目有神,眸子亮得好似天上最亮的星星,整张脸刀削一般,那么整齐。关键他的声音也好听,仿佛轻奏琵琶,让人沉醉。 慕容靖石看看钟离婉,又看看那男子,心中叹息:这姑娘这就犯花痴了?这人什么来路不清楚不说,单说之前他吊过你,按照你的性格,此时不是应该一鞭子抽过去么? 他扶了扶额,道:“你刚刚说屠村?什么屠村?” 那男子道:“你不知道么?这莒县附近,这段时日已经接连有两个村子被整村屠尽了!而且他们用的手法极其残忍!” 慕容靖石下意识地问道:“手法残忍?分尸?” 那男子摇摇头,道:“相对于他们的手法,分尸还算是比较温和的了。”他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手法!先以毒虫之卵污染庄稼粮食,待人吃了之后,毒卵孵化,幼虫便以人体为食,直至啃食掉人的心脏!” 慕容靖石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脱口而出:“金铃教!” 那男子看向他,奇道:“你居然也知道金铃教?没错,我也怀疑是金铃教。但是这一次,这些金铃教徒居然隐藏的十分神秘,我从始至终没找到他们的踪迹,我也无法判断他们下一个会对哪个村子动手。” 他忽然又道:“你不是金铃教的人?那你怎么会知道金铃教?” 慕容靖石心中略沉,看了看钟离婉,道:“是她妹妹告诉我关于金铃教的事,她妹妹是十二楼的人。” 那男子恍然大悟地道:“十二楼?那就难怪了!” 他看了看还没回过神的钟离婉,道:“姑娘,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赔偿?” 慕容靖石忽然觉得眼前这人是查不出屠村案的,你打人家姑娘胸前,然后跟人说不是故意的?那你是有意的?照这姑娘的性格,现在没抽你算好的! 这时候,出乎意料的,钟离婉仿佛才鼓起勇气一般,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声音轻缓,略带羞涩地问向那男子,道:“不妨事,只是不知公子姓名……”话忽然又说不下去了。 慕容靖石目瞪口呆,不妨事?刚刚委屈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居然不妨事?而且,你还主动问人名字,莫不是真看上这小白脸了? 那男子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我叫秋白羽!” 钟离婉羞涩一笑,道:“我叫钟离婉!刚才听秋公子说金铃教屠村,不知公子查出了什么,那金铃教教徒此时藏在何处?如果公子查出来了,婉儿愿随公子前往除恶!” 那秋白羽愣了愣,道:“钟离姑娘,我还没查出来。” 慕容靖石心里头一阵翻江倒海,“秋公子”这个称呼还算中规中矩,可是你上来就自称“婉儿”算是怎么回事?这么恨嫁?可你不应该恨他么,难道一张脸就能让你忘掉一切? 钟离婉轻轻笑着,走近了秋白羽,柔声道:“不要紧,咱们可以一起查。”声音轻柔的,仿佛三月里的春风。 只是慕容靖石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了,正想说点什么引开两个人的注意力,忽然便见钟离婉抬手,袖中剑猛地刺向秋白羽! 真是好算计!女人果然不能惹! 那秋白羽反应极为神速,伸手双指将袖剑紧紧夹住,然后顺势一拉,钟离婉便觉浑身一松,整个人扑如秋白羽怀中。秋白羽横腰将她抱住,然后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屁股上。 ……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慕容靖石下巴掉了。 钟离婉只觉得脑子里一阵懵懵的,脸瞬间就涨红了。 可那秋白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过分,伸手又是几巴掌狠狠拍了下去。 第九十九章 被欺负了 钟离婉一双美目之中,泪水早已忍不住,决堤一般,无声淌出。她这辈子何曾受过这等辱?! 慕容靖石也看不下去了,小心提醒道:“秋公子,那个……男女授受不亲,你看你是不是……” 那秋白羽仿佛才反应过来,一把放开钟离婉,道:“对啊,我忘了,你不是我妹妹,我妹妹才六岁,打屁股自是可以的。可你是个大姑娘,屁股是打不得的!” 被一下摔在地上的钟离婉,彻底没有了起来的勇气。她的心似乎也开始崩溃了。 慕容靖石心中叹息,这人武功这么高,怎么没长脑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那秋白羽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又道:“可是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我打你几下,便算罚了。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可不能学坏!” 也不知道钟离婉听没听见他说的话,她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但若从正面去看,定能看到,她整张脸上的羞愤和泪水。 慕容靖石觉得如果再让这白痴说下去,钟离婉没准会自杀,他赶紧出言阻拦,道:“你刚才说着两位大师还没消化,是什么意思?” 秋白羽真的是很好哄,就这么一句话,真的就把他给吸引过来了:“我先前见这两个老和尚似乎经脉不畅,应该是之前被什么毒物困扰了,最近才拔除,所以我便出手,帮他们梳理经脉!” 慕容靖石愣住了,经脉不畅?经脉不畅有那么浑厚的功力?有那么高深的武功?这人是怎么看出这两个和尚经脉不畅的?这人难道也是药王殿的人?以前没听说过啊!还有,他真是帮这两个和尚梳理经脉?慕容靖石忽然就想起之前帮两个和尚号脉的结果,脉象平稳的跟什么似的。 秋白羽看了看两个打坐中的老僧,摇摇头,道:“这资质也太差了!” 慕容靖石没明白,问道:“什么意思?” 秋白羽道:“我以掌力催开他们阻塞的经脉,按理说,以他们这个年龄,就算再差,也该片刻就化掉我的掌力,可是到现在,他们居然还在打坐!” 慕容靖石还待要说什么,却见那明悟忽然站了起来。 秋白羽一愣,道:“还好有个资质不算太差的!” 那明悟站起来后,朝着明性的后背轻轻拍了拍,道:“师兄,该醒醒了!”这时,那明性也缓缓睁开了双眼站了起来。 两个老僧忽地朝着秋白羽双手合十,深躬一礼,道:“多谢檀越出手相助!”他二人又看了看慕容靖石,道:“檀越既然已经追来了,还请带那位女檀越离去吧!” 慕容靖石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的心中有些诧异,因为他看到明性的脸不再瘦了,也有了血色。 这是灵狐之心的作用么?若是这灵狐之心被阿雪服用了,那该多好啊! 想到钟离雪,慕容靖石忽然便想起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便也双手合十,朝着两个老僧施礼,道:“二位大师,小子这便告辞了!”又冲秋白羽道:“秋公子,后会有期!”转身还没说话,整个人却是一愣。 钟离婉不见了! 不过看这眼前的痕迹,她应该是自己离开的。 慕容靖石忽然心中一跳:她不会想不开吧?随即脚下轻功一展,便追了出去。 明悟看看明性,道:“他还不承认,看这着急的样子!” 明性也笑着说道:“年轻人,脸皮薄些罢了!” 秋白羽好奇地问道:“什么着急,什么脸皮薄?” 明性笑而不语,明悟道:“之前老衲说他们二人是夫妻,他二人偏偏不承认。现在看看这关切的样子,不是夫妻能会如此?” 秋白羽道:“不太可能吧,我打那姑娘的屁股,那个男人并没有过激的反应啊!” 明性和明悟的心中同时咯噔一下,脸上精彩极了。 慕容靖石追出去不远,便见钟离婉一路狂奔。他不假思索,紧紧追赶。 钟离婉不知道身后有人在追,只一路乱跑。 慕容靖石在后面追着,也不知该不该将人叫停。 二人便一个跑一个追,竟然又来到了那个深潭边上。 钟离婉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抱住了自己的双膝,将脑袋埋了进去。 慕容靖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轻声坐在了她身边,望向了水面。 那水潭很是奇怪,一般来说,山上的水潭会有一定的积叶,或者其他废弃植物堆积,要么水底会生出些藻类,总之,潭水多数是碧绿色。 可这处深潭,潭水却清澈见底,由此也可看出,这个潭甚深! 慕容靖石有点担心钟离婉,若是这姑娘真的受不了如此侮辱,想要“举身赴清池”,那可如何是好? 他心中一时焦急,却听钟离婉轻声道:“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我。”声音轻柔,仿佛一只小奶猫。但她的声音中仍有些抽泣。 慕容靖石静静地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钟离婉似乎也没等他安慰的意思,抬起了头,轻轻擦了一下眼泪,又轻声道:“从小到大,我就是家里的霸王,我说什么,爹爹哥哥还有姐姐都从来不反驳,就连弟弟和妹妹都听我的。他们从来不动我一根指头!” 她看向那深深的潭水,又继续道:“我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欺负过!”她说着,眼泪又出来了。 慕容靖石心生恻隐,伸出手来,想要拍拍她的肩膀,手伸出一半,又停了一下。 就这一瞬间的犹豫,钟离婉的脑袋顺势靠在了他的肩膀。于是慕容靖石的手便这么停在了半空。 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似一张白纸的女孩子,也未曾受过一丝委屈。所以,一被欺负,她的内心深处是极想要一个怀抱或者肩膀。 慕容靖石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道:“好了,都过去了。” 肩膀上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慕容靖石低头一看,但见挂着珍珠的睫毛微微颤动,钟离婉似乎已经睡着了。 慕容靖石就这么轻轻地抱着她,一动也不敢动,仿佛生怕将她惊醒一般。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水潭边上。人和水潭一样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钟离婉忽然离开了慕容靖石的怀抱,坐的直直的,道:“男女授受不亲,慕容公子,你难道不知道么?” 慕容靖石有些错愕,却听钟离婉又道:“莫非公子以为,九妹不在身边,你就可以和其他女子卿卿我我?你大概是忘了,钟离雪还要叫我一声六姐吧!” 这都哪里跟哪里?慕容靖石有些懵了,女孩子翻脸怎么真跟翻书似的? 第一百章 情丝 “也罢,看你和九妹的关系那么好,六姐就原谅你一次。这次我就不和九妹说了啊!” 慕容靖石有点怕了这个跳脱的姑娘,不过还是有点庆幸,她的心情似乎真的平复了一些。 钟离婉也似乎完全忘却了之前受到的屈辱,整个人焕然一新。 她笑着朝慕容靖石道:“不用担心,我会在九妹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她忽又叹了口气,道:“我本来是带灵狐出来散散心,可是现在灵狐没了。我得去给九妹找点能替代灵狐之血的药,告辞了!” 她说着,悄然转身,如蝴蝶般飘飘然而去。 慕容靖石没有阻拦,他不知道有什么理由阻拦。这个女子,虽然借了他的肩膀一会,可毕竟是钟离雪的姐姐。 想到钟离雪,他不由得又有些惆怅起来。 好久没见到阿雪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吃得好睡得好么?身上的伤和毒,现在怎么样了,蜉蝣山庄的人到底有没有办法治好她? 风,轻轻地吹过水面,水面上皱起层层涟漪。 慕容靖石的心也有些皱了。 一阵花香随风袭来。慕容靖石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花香淡雅,美人清丽。 淡雅的花香中,一名女子身着一身白色的圆领袍子,用料却是极为讲究,竟是上等的绸子。 那女子面似皎月,一对远山眉微挑着人心弦,一双秋水眸子说不出的勾人,香腮胜雪,莲瓣般柔嫩的嘴唇,还未张开,便如有袅袅仙音传出。 这又是谁? 慕容靖石虽然好奇,但心中也有些免疫了。这些日子,以各种方式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委实也太多了。 那女子见到慕容靖石,仿佛猫见到了老鼠,仙子般的气质瞬间绷不住了,开心地笑道:“慕容靖石,原来你在这里!”说着,拔出剑来,一剑便刺了过去。 慕容靖石吓了一跳,这姑娘怎么说打就打,完全没有头脑? 他一边躲避一边问道:“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跟你没仇吧?” 那女子又是一剑“唰”地一扫,道:“你叫慕容靖石就没错,我找得就是你!” 慕容靖石腰身急转,躲开一剑,奇道:“我没记得我得罪你了!” 那女子一剑跟着一剑,嘴上也没闲着:“你杀了颜季明,又害死颜常山,十二楼的人突然不查了,探丸借客的杀手也拿你没办法,我却饶你不得!” 慕容靖石心中一凛,这女子知道的怎么这么多? 要知道,十二楼的人跟踪调查,江湖中知道的人确实不少,可是探丸楼的存在,江湖中的人却是知之甚少。 这女子到底是谁,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 慕容靖石的心中突然冒出了十二分的小心,他躲开那女子一剑,伸手便探向了她的皓腕。 女子变招也是奇快,未等他抓到,便已抽剑回身,稍一停,便又是一招攻了过去。慕容靖石也变了一招,随那女子而动,惊险躲过一剑。 二人一番打斗,天色便要暗了下来。 那女子一剑刺来,才等慕容靖石稍稍躲过,左手对着他一抬,然后诡异一笑,抽身就走。 慕容靖石心中警觉,只觉胸前凉了一下,见她这便要走,抢步上前,道:“怎么,这就想走了?” 那女子娇笑道:“我打不过你,不和你打了。怎么,你这大恶人莫不是真要对小女子作恶?”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大恶人?这是什么时候的绰号? 趁他一愣神的机会,那女子身子猛地向后飘去,轻巧落在湖面上,竟是悬而不坠! 她微笑着朝一脸震惊的慕容靖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下次再来抓你!” 慕容靖石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如今牵扯进来的人委实也太多了,除却开始的几波人马,后来扯进来的人,一个个似乎都是来历不明。 他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不是他懒,只是他有点困了。 好多天没睡好觉,也不曾有片刻休息,困才正常! 还是回定林寺休息吧,毕竟大家都在那里。 他走出没几步,脚下一歪,便倒在了潭水边。 没过多久,一个素衣白裳的美丽女子静悄悄地来到他身边,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怕小九会伤心,我又何苦跑这一趟,救你这么个笨蛋!”她说着,伸手将慕容靖石当胸抓起,抗在了肩上,竟是轻若无物。 若此时有人捡到这一幕,定然会惊掉大牙。这女子看起来柔弱不堪,谁曾想她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钟离婉跑了好一阵,确定慕容靖石没有无聊到追上来,忽然便松了口气,认了认方向,又快速在山林间穿梭。 秋白羽目送着两位高僧离开,返身正要进屋,耳听得一阵风响,急忙回身,伸手抓住一只白藕般的素婉,将人一把拉了过来,想也不想,一巴掌对着屁股拍了过去。 钟离婉这次仿佛学聪明了,不等他拍到,急忙将身一转,那一巴掌便落空了。 秋白羽微微一愕,便见钟离婉又是一剑刺来,他身形轻转,避开一剑,正避向了钟离婉身后,然后抬手一巴掌。 钟离婉俏脸微润,回身又是一剑。秋白羽轻巧躲开,一把将钟离婉抓住,抬手就是三巴掌,然后道:“别无理取闹,你打不过我的!” 钟离婉不依不饶,“嗤啦”一声,将秋白羽的衣服划开了一片。 秋白羽脸色变得略沉,抬起了手,狠狠三巴掌拍在了钟离婉屁股上。 此时的钟离婉仿佛一口气泄了一般,一双袖剑叮当落在了地上。 …… 慕容靖石悠悠醒转的时候,眼前出现的不是漫天星空,而是一根粗大的房梁。 我是怎么回到寺中的? 慕容靖石有些诧异,急忙起身,却见一张普普通通的桌子映入眼帘,桌子上放着一碗药和一张纸条。 他几步走过去,拿起那张纸条,但见其上写着:“药在碗里,毒针已经拔除,再有下次,懒得管你!”落款是羽灵儿。 慕容靖石有些意外,这羽灵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一口喝下微微有些温热的药,推门出屋,却见自己并没有回到定林寺,而是在一处村舍中,只是这处村舍是被放弃了,屋内只剩下一床一桌,连张完好的凳子都没有。 不远处的另一个村舍中,木头扎成小窗户缝里,一双美目恋恋不舍地看着慕容靖石。 “九妹,你还是忘不掉他么?”那双美目的背后,一个美丽妇人开口道。 旁边的白衣女子却道:“忘不掉就随她吧!相思本就是执念,若真是勉强放下,日后生出心魔来,那就糟了!” 第一百零一章 冰晶花 那双美目仍是不舍地看着慕容靖石。 白衣女子道:“走吧,老三没了消息,小六也没了消息,如今你们两个可不能再出事了。” 那美丽妇人道:“我需日日照顾九妹,一切还是有劳你了,羽师!” 白衣女子点点头,和那妇人一起上前扶住了钟离雪。三个人静悄悄地离开了房舍,一路朝东,悄然离开。 慕容靖石并不知道这些。此时天色初开,万物萌生。他正好也觉得饿了,便四处去搜寻吃食。 可这里似乎已经荒废了很久一般,竟连只老鼠都没有。 慕容靖石只好辨认了方向,朝着定林寺摸索着而去。他真觉得自己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想要回到定林寺,便要穿过一片山林,也许山林里能有些野物! 苏洛言推醒已经打了半夜鼾的邢绶,道:“你真经不得苦,这才哪跟哪,你就累得睡觉打呼!” 邢绶“嘿嘿”一笑,道:“昨夜太过警觉,睡的晚了些,免不了的。” 苏洛言没好气地道:“昨夜警戒的任务都是分配好的,你自己不睡,怪得谁?” 邢绶还要再说什么,慧衍忽然道:“噤声!有人来了!”说着,俯下身去,捡起了一根木棍。 苏洛言脸色一变,也俯下身去,摸出了两枚银针。她的竹简已经被慕容靖石一拳给毁了。 邢绶也的脸色也严肃起来,和苏洛言两人将林韶护在身后。 那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慕容靖石正在林中走着,忽然心生警觉,但觉前方肯定有埋伏,要么就是雨未眠的机关暗器。他当下停住脚步,不再前行,略一思索,俯身捡起一枚石子,抬手便扔了过去。 苏洛言听得风响,连忙就地一滚,然后抬手便是两枚银针射出。邢绶也拉住林韶,躲向了另一边。 慕容靖石但见两枚微弱的银光闪来,急忙侧身,两枚银针一枚擦着鼻梁而过,一个擦着下巴飞出。 白膺?慕容靖石心中奇怪,那个“钟离昀”当日不是承诺过,白膺章若颜绝不会再出现为难他么? 他正有些奇怪,突然眼角瞥见一枚晶莹剔透的粗针,在阳光下生出五彩光芒,朝着他飞了过来。他飞速躲过,心中忽然松了口气,喊道:“苏神医,邢兄,是我!” 片刻之后,苏洛言邢绶四人快速跑了过来。 苏洛言笑了,道:“原来是你!果然找到你了!” 邢绶也道:“亏得你喊一声,不然这误会就大了!” 慕容靖石得知他们是来找自己的,心中忽然有些感动。这么多年来,主动来找他慕容靖石的人,多半是想取他项上人头的,这还真是第一次有人因关切而来寻找他。 他感动之余,看向苏洛言,道:“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媲美灵狐之心的?”然后又对邢绶道:“给我点吃的,谢谢!” 邢绶哭笑不得,掏出几个饼来,递了过去。慧衍也赶紧递过了水囊。 苏洛言沉思了一阵,道:“这世上确实有一种药,可以媲美灵狐之心,只不过极为难找。” 慕容靖石赶紧道:“什么药?在什么地方?如何找到?” 你这三连问可真是…… 苏洛言瞥了一眼慕容靖石,忽然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要找这药做什么?可是为了救雪雪?” 慕容靖石蓦然抬头,道:“你怎么知道?” 苏洛言摇头,道:“当我知道雪雪中毒的时候,便想到了这种药。但此药极为难求,弄不好会命丧黄泉,所以为了求稳,我才想方设法地配制解药一点一点拔除她所中的毒。不过幸好她所中的毒还不算太深。可是后来……” “可是后来,她又受了重伤!”慕容靖石道:“所以,咱们先找到解药为好。” 苏洛言道:“我就算说了,你也未必能找到!” 慕容靖石看着她,正色道:“就算真的很难找,哪怕真的会丢掉性命,只要是能救阿雪的药物,我都要先试试再说!” 苏洛言见他如此坚持,摇头叹了口气,道:“你真如此坚持,我也不好拦你,那药物现如今在渤海国境内,那里有一座山,山顶常年积雪不化,当地人称其为‘长白山’。在那长白山山顶处,有一处大湖,被称为‘天池’,这药物,就生长在那里。只不过这奇药生的古怪,寻常人根本找不到!” 慕容靖石紧跟着就问道:“这药如何古怪?” 苏洛言道:“这药天生晶莹剔透,又是生在水中,寻常人那里看得到?” 慕容靖石又问道:“这药到底叫什么?” 苏洛言看着他,道:“名字其实很普通,叫冰晶花!” 远处的一座林间小屋内,羽灵儿脸色凝重地道:“如果小六和灵狐真的不见了,那咱们只剩下一个办法可以就小九了!” 一边照顾钟离雪的妇人问道:“什么办法?” 羽灵儿道:“长白山天池,冰晶花!”她说着,道:“老四,你还是先给庄主飞鸽传书,让他派人来寻找老三和小六。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动身,前往渤海国吧!” …… 慕容靖石等人回到定林寺,已经是下午了,日头早已偏西。 几人没见到楚飞,便知他还在林中乱窜。 惠远安排了人前去接应,便让厨房做了素面,多给了葱蒜和香油。 慕容靖石大吃了一顿,然后倒床就睡。倒不是他懒,也不是他昏迷的时候没睡好,只不过他觉得自己真的得养精蓄锐了。毕竟还要赶路前往渤海国,又得应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的探丸楼杀手。 苏洛言将林韶安排在了定林寺中,便同邢绶一起去收拾东西了。 林韶的房间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不知何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面具男子走了过来,轻声道:“跟上慕容靖石,在他拿到乾佩,我可以将你的张师姐还给你!” 林韶吃了一惊,还没有答话,却见眼前人影一身,那面具男便已消失不见了! 这等轻功,莫非真的比慕容靖石还好? …… 夕阳西下,秋白羽端坐在门口的大石条上,钟离婉坐在他身边,将脑袋靠了过去。秋白羽下意识地便搂住了她的纤腰,出手只觉一些丝滑。 钟离婉娇柔地笑了,抬头道:“你带我走好吗?” 秋白羽低下头去,轻声问道:“你确定?” 钟离婉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我确定!” 秋白羽又道:“你不怕我打你?” 钟离婉连犹豫都没有:“不怕!”想了一下又道:“我以前任性惯了,若以后我有不听话犯错的,你就打我。”声音越来越轻。 秋白羽忽然抱紧了她。 第一百零二章 老僧归来 休息了一夜,慕容靖石一早起来就将东西简单收拾好了,等苏洛言和邢绶也起床收拾停当,三人一边简单吃了点素面,一边等小沙弥牵过马来,便向惠远辞行。 这时,林韶却突然跑了出来,执意要跟着一起去。苏洛言拗不过,只好像向惠远又借了一匹马。 四人正要离开,却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两个身着僧袍之人,看上去年龄很大。其中一个精瘦的老僧,慕容靖石见过,正是明悟。不过他有些诧异,旁边那个微胖的老和尚是谁?那个明性又去哪里了? 惠远看到两位老僧,脸色也是稍稍有些变化,但有转瞬即逝。 明悟走得近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惠远,喝道:“你这孽障,还不行礼!”众僧中有新来不认得的,正开口:“你是谁,竟敢对住持无礼!”便被那在寺中呆了些年月的僧众拉住。 惠远微笑着双手合十,弯腰一躬,道:“阿弥陀佛,原来是明悟师叔回来了!” 明悟冷笑一声,道:“不必了,我可受不起如此大礼!” 惠远看向那微胖的和尚,忽然脸色大惊,赶紧俯身拜下,道:“弟子惠远,拜见师父!” 众皆哗然。 原来,老住持云游归来了! 慕容靖石看看苏洛言和邢绶,这两人也看向了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这是发生了什么。 慕容靖石忽然有些震惊了。惠远的师父?那不是明性么?他怎么长胖的?难道是灵狐之心的作用? 那明性也看到了慕容靖石,冲他微微一笑,道:“原来檀越也在,甚好甚好。” 他又看向惠远,道:“徒儿,你惠海师弟和惠苦师弟还好么?” 惠远口宣佛号,道:“师父见谅,惠海师弟当年身染剧毒,早已不治身亡;惠苦师弟前些日子为歹人所害,也已经圆寂了。” 明性摇头叹气道:“我走之时,传下了诸多武学,寺中又有那么多高手,惠苦如何会被人所害?” 慕容靖石心头一震,却见苏洛言和邢绶也是一脸震惊。 这定林寺中,谁能称得上是高手的?这老和尚莫不是老糊涂了? 惠远道:“自从师父云游前传下法旨,让弟子接任住持,寺中高手多数不服弟子,都离寺而去。” 明性叹道:“唉,徒儿,你还待要期满众人到何时?” 周围一边寂静,就脸惠远也不说话了。 明性又道:“你老实交代,惠苦到底是如何死的?” 惠远开口轻道:“是被强大的掌力给震死的!” 明性道:“狮王伏魔掌么?你已经练到第几重了?” 慕容靖石一时间也没法走了,这事情真是越来越热闹了。这个结局,倒是慕容靖石曾经推测过的,不过也是他最不愿相信的。 惠远道:“狮王伏魔掌太过晦涩,弟子才练了前三重。” 明性忽然又叹了口气,道:“徒儿啊,为师教过你,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怎么全然忘了?” 明悟在一边道:“不打诳语?他这畜生连杀戒都犯了还会在乎这个?” 惠远赶紧道:“师叔明鉴,弟子何曾犯过杀戒!” 定林寺门口一时间热闹无比。 慕容靖石、邢绶、苏洛言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慕容靖石对明性和惠远道:“贵寺中的私事,我就不馋和了,我等四人还有要事,就此告辞!” 那明性微笑着道:“檀越何必急于一时?不妨在此等候片刻,待弊寺替你剪除了尾巴,再行上路不迟!” 慕容靖石一愣,剪除尾巴?什么尾巴? 明性看向惠远,叹道:“徒儿,这三年来,这一桩桩一件件,你还不从实道来?” 只看惠远面露疑色,道:“师父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非要指责弟子开了杀戒么?” 明性摇摇头,道:“阿弥陀佛!徒儿,你若真的如此执迷不悟,那就休怪为师再不容情了!” 惠远一脸坚定地道:“师父,弟子驽钝,不明白师父所指!” 明性明显的已经收起了笑容,声音陡然高了一些:“自即日起,老衲收回你的渡谍,你爱投哪里就投哪里吧!” 这话一出,不仅惠远一脸惊愕,就连慕容靖石四人都是错愕不已,更别说其他僧众了。 众僧中,有那惠远的坚实拥护者,入寺又短,没见过明性和明悟的,此时已经按耐不住,破口道:“你们是哪里来的野和尚,竟敢冒充本寺云游高僧!” “惠远住持德高望重,你们凭什么赶走他!” 慕容靖石也是十分诧异,忙问道:“大师是否决定的太匆忙了些?”他虽然觉得诸事可疑,而且惠远在他心里,嫌疑也是极大。但若要他直接判断,他却又不能直接说惠远一定有罪。 现在明性明悟二僧一来,就直指惠远犯了杀戒,而且听他二人口吻,惠远所犯,似乎并不是一两条人命。 因此他有些怀疑,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明性明悟离开定林寺已经超过三年,又如何知道这三年来,定林寺发生了什么。除非……惠远所犯,在三年前! 想到这里,慕容靖石只好先拦住明性,道:“大师,凡事还请三思而后行!惠远大师平日里为人和善热肠,不似那般作奸犯科之人啊!” 明性微笑地看着他,明显看到他眼角挑了挑,当即会意,笑道:“檀越莫急,且待老衲将事由细说清楚!” 他说着,又面向苏洛言、邢绶和林韶,道:“耽误诸位片刻,还请见谅!” 邢绶三人还礼道:“不妨事,且凭大师安排!” 惠远垂首而立,双手合十,显得极为恭敬。众僧中,已有那亲信僧众见势不好,往寺内去了。 明性似乎并不在乎这些,而是朝着剩下仍在观望的僧众问道:“你们当中,还有几人记得惠海的?” 众僧面面相觑,似乎是谁也不知道。 慕容靖石却是心头一跳,惠海?果然,当年的惠海之死没那么简单! 明性见没多少人应和,脸上也不现失望之色,仍继续道:“谁还记得,三年前,惠海身染何种恐怖的毒药?” 众僧中,已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略微后退。 慕容靖石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明性又道:“你们可知,三年前,我为何会突然离寺?”众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头雾水。却听明性说道:“因为当年我和你们明悟师叔也中了同样的毒!可是以我二人的功力,却只能帮一个人彻底袪毒。那时候惠海为让我二人安心袪毒养伤,自断了经脉! 我二人虽然知道那毒药是谁人所为,但彼时却无能为力。因此只好先后离寺,以免引起那人的怀疑。离寺之后,我二人先合力祛除了你们明悟师叔身上的残毒。又得高人相助,传下心法,这才让我得以运功慢慢拔除体内毒素。 但即使如此,我被这剧毒折磨三年,早已形容枯槁了!若无解药,只怕活不过三个月!” 慕容靖石听到这里,心道:“怪不得当日他们千方百计也要抢走灵狐之心!” 却听苏洛言忽然问道:“敢问大师,那毒药是不是叫‘破南斗’?那心法是不是叫‘莫离心法’?” 第一百零三章 山寺旧闻 明性看向了苏洛言,道:“正如女檀越所言,那心法叫‘莫离心法’,我们三个中的,正是‘破南斗’!” 苏洛言浑身一震,邢绶看在眼里,赶紧上前扶住,却听见苏洛言轻声道:“我师门的毒药和心法!”他也吃了一惊,赶紧问道:“怎么回事?”苏洛言却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三年前,我没来过这里!” 那明性似乎听到了他二人的对话,问道:“女檀越莫非也是药王殿的人?” 苏洛言见避不过去,只好面向明性,道:“小女子正是药王殿如今的主人!” 明性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道:“原来是苏药王当面!失敬失敬!” 苏洛言却是真的愣了一下,问道:“大师曾经见过小女子?” 那明性笑道:“老衲之前从未见过苏药王!只是那位传我莫离心法的人告诉我,他是药王殿的人,而药王殿之主,当世药王是一位姓苏的绝世女子!” 他话音刚落,那苏洛言浑身明显抖了一抖,问道:“大师可知那人的姓名?” 明性道:“老衲这却不知,惭愧!”他说着,又道:“那人一席话,却让老衲警醒,但为时已晚。当时本有三人投寺,自称是药王殿的人。老衲见他三人当中,有两人是女子,唯一的男子却昏迷不醒,而当时天色已完,这山林中又不甚安全,便本着出家人慈悲为怀之念,将三人接入寺中,让惠远负责照料。想那‘破南斗’之毒,十之八九是出自这三人之手,林施主,老衲所言可有不妥?” 他忽然问向林韶,让所有人皆是一愣,就连林韶也没反应过来。 明性叹了口气,道:“若是林施主当时没有昏迷不醒,定然会知道当时发生了些什么!”他又道:“那时候,谁又曾料到,堂堂定林寺中,为了未来的住持之位,年轻弟子居然起了执念,相互比拼,犯了嗔痴贪三念。两个最有潜力的弟子越比越厉害。于是当中某位便暗中从药王殿的三人那里得到了毒药‘破南斗’,毒死了另外一人。可他又怕自己的师父师叔怪罪,便索性连二人一起下了药。我所说的对不对呢,惠远?” 这时,那惠远忽然缓缓抬起头来,道:“师尊所言,句句都针对弟子,弟子有些不明白,一个出自药王殿的毒药,一个当时昏迷不醒的关键证人,怎么草率定了弟子的罪?” 明性道:“这些当然不够,可谁让你容不得他人疑议?” 惠远愣了一下,却听明性又道:“你说当时众多高僧不肯听你安排,执意离寺而去。可是你当时又何曾听过他们意见?你可知,这三年我虽然深入林中,但见过的本寺高僧却不在少数,因此便知道了一些之前不知道的事情,知道了那天晚上,有一个被那药王殿三人称为‘白鹰’的人,潜入寺中,却被你这定林寺高手一掌惊走,而你使出来的,正是狮王伏魔掌!” 惠远道:“有人潜入寺中,弟子当然需要维护本寺安危!” 一旁安静听着的慕容靖石突然脱口而出:“白膺?他也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 明性道:“没错!那白膺本是为了追杀林檀越三人而来,却意外地被惠远阻拦。于是,当知道惠远在和惠海争夺为了住持之位,那两位女子便传了他‘破南斗’!” 慕容靖石道:“所以,他便毒杀了惠海大师,然后又下毒欲害二位大师?这等心思,委实毒了些。” 那惠远突然哈哈大笑道:“师尊,弟子本以为师尊云游四海,归来时定然已经垂垂老矣。真没想到,才两三年,师尊你便回来了,而且一回来便要将寺中发生的一切事,都怪罪在弟子身上!若真如此,师尊你是真不该回来!” 那明性忽然道:“老衲虽然就当年的事说了这么多,可你真以为我是为了抢回定林寺?你真以为你的武功修为能入老衲法眼?” 惠远一愣,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却听明性道:“以你的武功,我想抢回定林寺住持之位简直易如反掌!可是我一直不明白的是,以你的性格,怎会动杀人的心思,除非有人曾逼着你杀人!” 惠远轻轻后退了半步。 慕容靖石看到这一切,心中暗道:“原来,这老和尚说的都是真的!只是不知那逼着他杀人的,到底是什么人?” 那明性又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有人逼着你杀人,而且真正的惠远已经被人杀了!你——”他指向了惠远,道,“你根本不是真正的惠远!” 一片哗然! 众僧之中,这个不信那个也不信。慕容靖石忽然觉得有点傻了,这人不是惠远又会是谁? 明性看向慕容靖石,道:“这便是我要说的,帮你剪除尾巴!这人并不是真正的惠远,而是有人安插到寺中,组织僧众投军的人!”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惠远。 那惠远哈哈笑道:“你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 明性摇头,道:“并没有什么证据!”他说着,又道:“如今这位檀越来到定林寺,你的任务便多了一条,那边是抢夺他身上的玉佩!” 惠远道:“师尊,你待在林中三年,如何知道他是谁,又如何知道他身上有玉佩的?” 明性道:“我虽然在林中待了三年,但三年前关于他的通缉告示曾传遍天下,这张脸我又如何不认得?我知道他,他便是当年放走了安庆宗的寒云剑客慕容靖石!而他手中购得玉佩号称乾佩,其中藏着莫大的秘密!”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原来这老和尚什么都知道,隐藏的好深啊! 惠远笑了,道:“原来师父你知道的这么多,真是让人意外。没错,我是想抢慕容施主身上的玉佩,可是我并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只好放弃了!不然,我为何又要放他离寺呢?” 明性看了看他,道:“第一,你放他离寺,却又安排人跟随其后,岂不是要暗中动手?其二,你说你不是他的对手?”他说着,忽然怪鸟一般扑了过去,一掌如山岳临渊般拍向了惠远! 那惠远大吃一惊,来不及躲闪,连忙一掌迎了上去。 那明性一招偷袭得手,翻身落在了原处,而惠远则后退了三步。 慕容靖石看到这一切,瞳孔微微缩了起来。才退后三步,这惠远不简单啊! 须知道,明性武功之高,就连慕容靖石也必须让着三分。可是现在,惠远这一掌却和他打了个平分秋色! 第一百零四章 乾佩 惠远的脸色终于变了,却听那明性道:“你的武功果然进步很快,你这掌法也当真媲美狮王伏魔掌!只是老衲没明白,以你的武功,想要抢夺慕容施主的玉佩,难道还抢不到么?何苦还要安排人一路跟随,杀人夺宝?” 惠远沉着脸,道:“你说我杀了惠海,我承认!你说我对你和明悟师叔下毒,我也承认!可是你居然怀疑我是他人假扮的!而且,你居然说我会安排人,一路跟随慕容施主,夺取他的玉佩!看来你确实不是我师父,老实交代,你到底何人?” 明性闻言,并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以那人的师姐为人质,便是想要要挟他做更多的事,不知我说的对还是不对,林施主?”他忽然又问向林韶。 林韶吓了一跳,道:“你在说什么?” 苏洛言也吃了一惊,忙道:“大师误会了,他是我师弟!” 明性笑道:“他也是药王殿的人吧?那日来投寺,那两位女子便是他的师姐。如今那两名女子不见踪影,定是被人绑架关押了,而他却混在你们的队伍当中,真不能不让人怀疑!” 苏洛言这才长出一口气,道:“大师多虑了,他并不是受人要挟!” 这时,慕容靖石忽然道:“张媛?” 林韶脸色变了。 苏洛言一愣,看向了林韶,心里顿时一沉。 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其实,明性虽然分析的很对,但是威胁林韶的人,确实不是惠远。 此时的惠远见这情形,心中知道,就算他再怎么辩解,也是无济于事的。那日寻找张媛,他也在场,自然知道张媛被人掳走。后来又听说,林韶因为张媛的事跟慕容靖石大打出手,如何能不知道张媛在林韶心中的地位。 因此当慕容靖石脱口而出“张媛”二字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事只怕有口难辨了。 那明悟性格原本甚急,此时按捺性子听了半天,已经忍不住了,一掌拍向惠远,同时喝道:“我先将这孽障拿下再说!” 惠远似是早就等着动手,一个错步迎了上去,道:“我也正好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明悟师叔!” 两个人,两套狮王伏魔掌,瞬间打得飞沙走石。 慕容靖石只扫了一眼,便扭头看向了林韶,问道:“你当真是受人指使,才混入我们之间的?” 林韶被他看得心虚,连连点头,道:“不是,我不是受人指使!” 慕容靖石笑了:“你这一边点头,一边却又说着‘不是’,却让我如何判断?” 苏洛言也失望了,看向了林韶,道:“林师弟,你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林韶被她问的几乎要崩溃了。事情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抬头看向慕容靖石,忽地双膝跪地,道:“慕容先生,你便将那乾佩给我吧!” 慕容靖石心中略沉,道:“为了张媛?” 林韶重重点头,道:“没错,是为了张师姐!” 一边的苏洛言摇头叹息,道:“林师弟,你糊涂……” 慕容靖石直直地看着林韶,道:“你可知这乾佩来历?可知若是我将乾佩交出去,整个天下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林韶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要张师姐平平安安!” 苏洛言失望地转过身去,却又不忍地道:“慕容先生,你……还请绕过他吧!” 慕容靖石摇摇头,道:“不是所有人都能真的心怀天下又能路见不平的。我不怪他!”他又对林韶道:“我不怪你,你走吧!” 林韶仍不死心,坚持道:“慕容先生,不过一枚玉佩,你为何要舍不得啊!” 慕容靖石忽然怒了,喝道:“不过一枚玉佩?你知道这枚玉佩代表什么?你知道这枚玉佩如果交出来,会造成什么样不可挽回的后果么?你知道有多少人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么?今日莫说你跪在这里求我,就算是你点了我的穴道,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还是那句话,玉佩不能给你,你走吧!” 林韶的眼中慢慢闪出一丝赤红,他的眉心也有一丝红线隐隐流动。 慕容靖石看在眼里,冷笑一声,道:“好啊,那就试试,看看是你的尸王神功厉害,还是我的烈魔心法厉害!”他说着,“喝”了一声,双目瞬间赤红,整张脸似乎也狰狞了起来。 这套烈魔心法,本是当年被称为邪教的天邪教大弟子水云山偷偷传给姬星痕的,后来因为乾佩直接关系天下苍生,姬星痕又将之传给白凌峰,乾佩传人世代相传,与之相辅的便是封尘诀,而这封尘诀又是传自姬家。 慕容靖石仗着有封尘诀相助,便全力催发烈魔心法。 可这一下,林韶眼中的赤红便褪去了,就连眉心也恢复了正常。 慕容靖石仍旧双目赤红地道:“来呀,打一场,打赢了给你乾佩!” 林韶自知就算他以尸王神功对敌,也不是慕容靖石的对手,心中沉沉地,却仍跪在那里,哀求道:“慕容先生,求求你,帮帮我,救救张师姐!” 明性“阿弥陀佛”了一声,道:“檀越,那玉佩到底有何奇特之处,为何不能交给这位林施主去救人?” 慕容靖石叹了口气,眼中的赤红也慢慢褪去,道:“大师可知道八极佩?” 明性细细想了一下,道:“曾听人说起过,八极佩分别被八个家族控制着,各代表不同的力量。”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我不愿将乾佩给他……不仅仅是他,我的乾佩,决不能轻易交给任何人!因为八极佩中,乾佩代表的是先天兵法!” 明性脸色变了变,道:“怪不得当年朝廷要通缉你,原来并不仅仅是因为安庆宗和荣义郡主的事!” 慕容靖石道:“我当年拜师学艺,立下的第一个重誓便是以性命守住乾佩,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可交出乾佩!” 这时候,寺中哄哄闹闹的,一大群人为了出来,但见明悟和惠远打的热闹,又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忽然道:“你确定咱们来能帮得上忙?” 另一人道:“就咱们这样的,还没近前就命丧黄泉了!” 又一人道:“自从他做了住持,藏经阁里关于武学的书都成了禁书,可他自己却练得这般厉害,我又如何能帮得了他?” …… 明性微笑着扫了众人一眼,心中略安。 慕容靖石道:“大师,当年的事,真的是惠远大师所为么?” 明性道:“当年的事,惠远定然有参与……” 他话音未落,便听得明悟一声惊喝:“惠海?怎么会是你?” 第一百零五章 远观山海 众人闻声,一齐看去,但见那“惠远”的脸上半挂着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之下,却是另一幅面孔。 慕容靖石忽然觉得全身一颤。果然是惠海! 原来,这定林寺的住持一直是惠海? 他吃惊之余,看向明性,却见明性也是面露疑色。 那明悟也是吃惊不小,道:“怎么会是你?” 那惠海冷笑一声,道:“怎么不会是我?”他“会”字才一出口,整个人便突然朝明悟怀中撞去,明悟正愣了神,被他撞了个正着,跟着便一口血吐了出来。 明性赶紧上前,将明悟扶住,道:“孽徒,亏得我和你师祖这么多年来对你如此挂念,你便是这么报答他的?” 那惠海忽然笑了,抬手将人皮面具整个撕掉,道:“当年我若不做点什么,又岂会这么容易的坐上这住持之位?”他看向明性,道:“师父方才当真是好眼力,弟子确实不是惠远师兄,弟子是惠海!” 慕容靖石有点没搞懂,他为何要这么费力,偏偏带上面具冒充惠远,这才能当上住持。 明悟也没搞懂这一点,但他也没时间继续搞懂这些,双膝一盘,打坐运功疗伤。 明性看着惠海,心中也沉了下来,道:“你想要这住持之位,又何必如此辛苦,还大开杀戒害死你的师兄师弟呢?” 那惠海道:“师父,你真以为我傻么?当年你虽然一直不肯传授惠远师兄狮王伏魔掌,但你还是将掌门印信交给他保管!而你传给我狮王伏魔掌,又让惠苦师弟接触藏经阁事务,也不过是想让我和惠苦师弟一文一武地辅佐惠远师兄!我凭什么要在他之下!” 明性叹了口气,道:“惠海,你的贪念太深了!” 那惠海道:“贪念也好,痴念也罢,总之,这住持之位,我夺来了!” 慕容靖石道:“我有点没太明白,既然你没死,那当年中毒的是谁,被火化的又是谁?” 惠海道:“还能有谁,当然是我那可怜的惠远师兄!” 明性叹道:“阿弥陀佛,惠海,你这是何苦呢?” 那惠海笑了,道:“可是害死惠远师兄的却不是我,而是他!”他的手赫然指向了林韶! 林韶一惊,连忙起身,道:“不是我!我没有!” 惠海道:“当然不是你,你当时也身染剧毒,昏迷不醒。怎么可能杀的了惠远!不过那时候,我想夺住持之位,惠远是一大绊脚石。而你的两位师姐想要救你,又必须剖活人的心取心头血。所以,我们一拍而和,各取所需!” 慕容靖石忽然问道:“惠远当初不是先中毒的?” 苏洛言却道:“如果惠远身上取出的心头血没有毒素,他们也就不需要再去莒县杀人了!而现在林师弟会尸王神功,应该也是因为从惠远身上取出的心头血含有‘破南斗’吧!” 事情竟是如此复杂! 明性看着惠海,道:“逆徒,你认罪么?” 惠海也看着他,冷笑道:“凭什么我要认罪?有本事你就来让我伏法啊!” 明性摇头叹息,道了声:“阿弥陀佛,佛祖赎罪!”突然合身扑去,一道刚猛无比的掌力拍向了惠海。那惠海也不含糊,抬手相迎之际,一脚后蹬,将全身劲力涌出,似乎要毕全功于一掌。 明性不闪不避不变招,仍是一掌拍去。二人双掌一对,瞬间各自退了三步,均露出诧异的神色,但又瞬间冷下脸来,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慕容靖石看着看着,慢慢挪到明悟的身后。周围僧众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苏洛言掏出一枚药丸来,伸手塞到了明悟嘴里。明悟知她是药王殿之主,自然信她,吞下药丸,道了声谢,然后继续运功疗伤。 林韶仍站在一旁,不舍得离开。也许在他心里,他还是有机会夺取乾佩的? 慕容靖石懒得理他,苏洛言也对他失望极了。唯独邢绶劝他道:“若是你真想就张媛,那就告诉我们一些线索!慕容先生的乾佩关系到天下苍生,是不可能给你的!” 林韶抬头看向他,道:“好!很好!关系到天下苍生,所以不可以用来救同门是么?那么咱们就后会有期!”他说着,扫了一眼慕容靖石和苏洛言,又道:“你们别后悔!”然后抬脚就走。 邢绶伸手拉了一下,却被他狠狠甩掉了。 慕容靖石心中叹息:这也真是个痴情的种子! 只是他不知道,当年的林韶欠张媛太多太多,而如今张媛下落不明,他是怎么也还不完了。 林韶离去,众僧没有理由来阻拦,而慕容靖石三人却没有心思来阻拦。 明性原本就功力深厚,又加之服食了灵狐之心,功力更甚以往,此时一拳一脚,已是带风如电。 惠海虽然功力远逊于明性,但一来他胜在年轻,气血旺盛;二来他有心思机敏沉稳的一面,足以用灵巧补功力之不足。 二人你来我往了好一阵子,看得慕容靖石都心惊肉跳,心里暗道:“原来这惠海武功这么好!若非今日,险些被他骗了!只是他为何冒充惠远,又为何故意隐瞒武功呢?” 一边的邢绶也道:“好快的速度,好精妙的武功!定林寺若真有这样的武学,为何习武之人寥寥无几?” 这也是慕容靖石和苏洛言想知道的。 明悟疗完伤,站了起来,道:“都是这个逆徒做的好事!定是他担心有朝一日,有人会以武力逼迫他让位,所以封锁了所有武学经典,想方设法除去了寺中其他高手!” 比方说……惠苦?慕容靖石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也许惠苦之死,真的是他所为吧! 明悟看着打斗的一老一少,忽然道:“惠海这些年,武功确实精进不少。他这掌力,足以裂碑断石了!”他忽地又道:“他刚才说惠苦前不久遇害了,我没明白,事隔三年了,他为何还用那种奇毒?不怕被人查出来么?” 慕容靖石奇道:“什么奇毒?惠苦不是被人以浑厚的掌力拍死的么?” 苏洛言也道:“惠苦大师死状很是奇怪,胸肋和手臂臂骨全部骨折。” 明悟大吃一惊,看向惠海,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喊道:“师兄,当心!”他话音刚落,便见那惠海突然腰身急转,一掌拍在了明性胸口。 若是正常情况,以明性的功力,这道掌力不过让他退却数十步。然而此时,明性整个人倒飞了出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明悟大吃一惊,赶紧上前将明性扶住,却听明性惊道:“坤元掌!你和止戈山庄是什么关系?” 第一百零六章 大悲无疆 “你到底什么什么人?和止戈山庄有什么关系,又怎么会这坤元掌!”明性面露惊疑,他原本自忖内功深厚,早已尝试在暗中化去惠海的掌力,但收效甚微。 那惠海一招得手,本欲追上来乘胜追击,斩尽杀绝,但又顾及周围众人的目光,便得意地道:“什么坤元掌?这是本寺绝学,狮王伏魔掌!区区坤元掌给它提鞋都不配!” 明性和明悟脸色同时变了。 “好大的口气!”一声清喝陡然传来。 慕容靖石蓦地转身,这声音,好熟悉啊! 不远处的山路上,一个青衣人正缓步走来。说是缓步,可当他迈出三部时,整个人便已经近了。 那青衣人的身后,一个愁眉苦脸背着东西的年轻人正牵着两匹马也慢慢走来。他是真的慢吞吞地走过来,那青衣人已然近了,他却仍相距甚远。 那青衣人看了一眼慕容靖石,忽然笑了笑,道:“终于找到你了,你还记得我么?”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韩震,我记得!” 那青衣人正是韩震,而那牵着两匹马的年轻人却是血箭肖家唯一传世的男丁,肖寒。此时的肖寒身后背着家传的铁胎弓,牵着两匹不听话的马,极不情愿地慢慢向的定林寺这边走了过来。 韩震没有去看肖寒,似是知道这小子虽然看起来不服管教,却是绝不会就此离开。他转向惠海的时候,脸色拉了下来,道:“刚才我听见有人说,《坤元掌》不算什么,给《狮王伏魔掌》提鞋都不配,是谁说的?”他说着,看向了惠海。 惠海只道他是明性等人请来的帮手,当下也不示弱,昂首道:“没错,坤元掌给狮王伏魔掌提鞋都不配!” 韩震呵呵笑了起来,周围僧众听得齐齐浑身一震,却听得韩震笑道:“你没见过坤元掌,我不怪你,你先接我几掌,便可揣测出坤元掌的威力来!” 他说着,脚下一点,扑向惠海便是一掌!惠海吓了一跳,虽然提防了他突然发难,但也实在没料到他这一掌居然一点防守都不做,就这么一掌直直地来,仿佛一种换命的打法。 但凡任何武学,十之八九都离不开攻守之道,一攻一守,本就是武学之根本。 但是韩震却是放弃了守,只一味进攻,而且招招攻向惠海之所必救。 惠海边躲边挡,心里不由得大惊,这人怎么打起来不知疲倦? 韩震一边抢攻一边呵呵冷笑着道:“怎么,这便扛不住了?这可还没到坤元掌的力量呢!” 惠海躲开一招,道:“我知道这不是坤元掌,可你这到底是什么武功?” 韩震又是一掌拍来,道:“我这比坤元掌差远了,这是大悲掌!” 肖寒愁眉苦脸地把马牵过来的时候,韩震和惠海已经相斗了百十来招。他一眼看见慕容靖石,登时吓了一跳,但见慕容靖石看也没看他一眼,顿时有些庆幸。 慕容靖石好一会才注意到他,立时问道:“你姐姐呢?”随即反应过来,道:“不好意思。” 苏洛言心中好奇,问道:“他姐姐是谁?” 慕容靖石想了一会,才道:“他姐姐叫肖妍。” 苏洛言一愣,脱口而出,道:“凌霄令主肖妍?” 慕容靖石道:“好像是被称为什么令主。不过失踪有些时日了!” 苏洛言看向慕容靖石,道:“肖令主也失踪了?你为何不早说?” 慕容靖石有些郁闷,你也没问我啊,阿雪还是寂雪令主呢,她也不曾提到啊。 邢绶上来正欲解围,苏洛言已经不在看他们,而是对着肖寒嘘寒问暖起来。 邢绶和慕容靖石不由得面面相觑。 此时的韩震和惠海已经快到尾声了。 慕容靖石见场中情形,心生警觉,突然道:“当心他偷袭!” 韩震不知之前发生的事情,只道他只是好心提醒,却不料眼前这大言不惭的和尚身形突然一拧,一掌拍来。 韩震心中警觉,但觉这一掌似乎蕴含了无尽力量,他不敢大意,身子往后一倒,双脚连点地面,整个人平着倒飞出去。 “果然是坤元掌!”韩震脸色变了,再看向惠海的时候,眼中已充满了杀气,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这坤元掌?” 惠海两次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使出坤元掌的招式,本已经烦躁了,又听得他这样质问,当下也有些愠怒,道:“贫僧会些不属于本寺的武功,难道很稀奇么?” 韩震怒道:“你还不老实?莫非真要我废了你的武功?” 惠海不甘示弱:“有本事你就来试试!” 韩震被他言语真的激怒了,脚下一动,便如轻踏小舟,灵巧无比。他出手诡奇异常,招招攻向惠海弱点。 惠海吓了一跳,一招一招地躲避,却仍似被韩震计算好了一般,每每都被他堵住了先机,不由得狼狈不堪。 慕容靖石问肖寒,道:“这坤元掌到底是什么武功?他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一看惠海使出的是坤元掌,韩震这反应出乎意料啊,简直就是在玩命! 肖寒撇撇嘴,道:“我哪里知道?这又关我毛事!” 慕容靖石一时语塞。好像说的也有道理,关他毛事…… 明悟助明性运功疗伤了好一阵,这才将明性扶了起来,耳听道慕容靖石和肖寒的对话,忍不住道:“你们不要揣测了,坤元掌是止戈山庄的绝学,少有人练会!” 明性也缓声道:“没错,坤元掌确是止戈山庄的武学,据说是藏于坤佩之中。慕容施主既然掌控着乾佩,没有道理不知道乾佩之中的秘密,也许乾佩里也藏着一套武功心法。” 慕容靖石赶紧摇头,道:“我只知道这东西是个要命的玩意,所以当年就趁人不注意,将它和飞云剑一起埋了!” 他说着,想了想,又道:“目前看来,毁掉它才是正途!” 这时候,韩震和惠海也到了尾声。 原本惠海的武功也不低,但怎奈他先是面对明悟,而后又对上明性。这两个老和尚,是否佛法精湛虽然不得而知,但他们武功却是非常厉害。 连续两场下来,他早已虚耗了许多体力。 韩震一来,也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而是上来就打,占尽了便宜。 惠海心中郁闷,但是仍被韩震一脚踢翻在地,接着就被点了穴位。他正要凝气冲穴,但见韩震那能杀人的眼神,便老老实实地认怂。 韩震看着惠海,怎么看也不觉得这和尚他之前见过,于是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坤元掌是谁教你的?” 惠海虽然被擒,但气势上决不能输,便道:“关你什么事?” 韩震脸色冷了。 第一百零七章 陌刀付空 肖寒顿时觉得心里头一阵阵发寒,忍不住劝道:“我觉得你还是说出来的好……”他话未说完,那惠海忽然头一歪,倒了下去。 众人皆是一惊,这是杀人灭口啊!到底何人如此丧心病狂?莫非真的是教他坤元掌的人? 韩震脸色变了,冷着脸朝四周看了又看,却根本看不出那人在什么地方。 慕容靖石也实在没看出,到底是哪里来的暗器,又是什么样的暗器,打中了惠海。 就连明性和明悟脸色也变了,这人只怕来头不小,不然不会如此惧怕暴露出来。只是这人真的和止戈山庄有关系么? 此时,却见韩震冷着脸,高声喊道:“老五!你出来吧!老四的事我不和你追究了!” 那人却仍无动静。 苏洛言听得好奇,心道:原来神秘如止戈山庄,也有这么多糟心事!她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而此时此刻,楚飞却狼狈极了。 一路寻找慕容靖石的踪迹无果,谁又曾料到定林寺的高僧会突然发难? 当惠空得惠行授意,对他出手的时候,也亏得他反应快,躲了过去,而后惠空便和步孤鸣打了起来。而惠行正好放开手脚地对付起楚飞来。 他一路打一路逃,不知不觉便逃出了很远。 惠行手握短匕紧紧追赶。 楚飞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属于哪股势力,但也明白,这是个假和尚,他想回头将人擒住,逼问穆小双和肖妍的下落,但怎奈之前被钟离婉刺伤,武功打了折扣,加之惠行一出手展示出来的武功并不俗,因此他不敢贸然回头。 两个人便这么一追一逃地在林中穿梭。 忽然,一支袖箭擦着楚飞的脸颊往后扎去,惠行紧随其后,躲闪不急及,正中肩头。 楚飞吓了一跳,再看惠行模样,立时明白了,张口就骂:“付空!你个小兔崽子是想让老子毁容么?” 林中簌簌地一阵响动,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走了出来,手中拎着一柄短棍,背上背着个大包袱,笑嘻嘻地道:“老楚,你个老东西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正是十二楼的上辰楼令主付空 楚飞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在付空后脑勺上,没好气地道:“你才老东西!你才老!” 付空赶紧躲避,然后转移话题:“这和尚咱是杀还是剐?” 楚飞“呸”了一声,道:“这是个假和尚,专门冲着咱们十二楼五城来的!” 付空“哦”了一声,道:“那就好办了,先敲晕,然后绑起来带走,等问清楚穆姐姐和肖姐姐的下落,就剐了!”他说动就动,挥动着短棍朝着惠行就扑了过去。 惠行吓了一跳,原本他出来之时,身上只带了个便于隐藏的匕首,并无其他兵器。此时付空一棍砸来,明显势大力沉。惠行不敢硬接,急忙躲开。 那付空见他躲避,突然嘴角一翘,冷笑了出来。但见他双臂一抖,短棍突然横扫,棍端陡然露出一柄尖刃来! 惠行大吃一惊,急忙再次闪身躲过,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实未料到,眼前这少年的武器竟然是如此的“暗藏杀机”,再加上刚刚被这少年的袖箭所伤,更加不敢硬拼。 但惠行也是心思机敏之人,一眼看出这少年人的武功多数是走的刚猛一路,灵巧并不足虑。他也冷笑一下,突然穿梭于树后,屡屡躲开付空的短棍,手中短匕又屡屡刺向付空。 付空“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你当个缩头乌龟,小爷就没办法了?看好了这是什么!”他说着,突然解下背上的包袱,抖出一柄似剑非剑的兵器来,比真正的剑要宽出太多。 惠行看得纳闷,这少年莫不是一手大剑一手短棍?这可得好臂力啊!他再看去,却见少年突然将那“大剑”直接插在了短棍之上,也不知道卡了个什么机关,两件兵器瞬间合为一体。 他恍然大悟,心底却忽然凉了。 陌刀!这少年居然舞的动陌刀! 付空挥舞着拼装起来的陌刀,冷笑道:“我看你再往哪里躲!” 陌刀,原本是大唐军中利器,传说中的锋刃所向,人马俱裂! 惠行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少年到底有多大力气,但看这陌刀,他便萌生了退意。开玩笑,这东西可躲不了。就算你躲在树后,付空挥起陌刀一刀将树砍了就是。 他退意刚生,楚飞便看出来了,脚下悄悄挪动,慢慢封向惠行欲逃方向。 然而,楚飞才动没几步,惠行突然双脚一点,拔地而起,又在树杈上轻点,整个人便朝远处飞掠而去。 楚飞诧异地看着这一幕,暗道:难道我暴露了想法? 其实,他高看了惠行。那惠行是实在受不了付空的陌刀,吓得胆战心惊,抽了个机会赶紧就逃跑。 此时的付空放下陌刀,喘了口气,骂道:“真是缩头乌龟,欺负我轻功不好!” 楚飞有意追赶,但仍是没把握战胜惠行,于是作罢。 眼下保证自身安全才是第一要务。 休息了片刻,楚飞道:“付空,咱们去找步孤鸣!”说着,将刚才步孤鸣帮他拦人的事说了。 付空笑了,提起了陌刀便道:“走吧!没想到你楚令主居然也有被人救的时候!” 楚飞被他笑的心里发毛,冷着脸冲他“呵呵”两声,走在了前面。付空扛着陌刀,走在后面,仍旧笑嘻嘻的。 当两人赶到的时候,现场虽然一片狼藉,但却没有一个人。 惠空和步孤鸣早已一边打斗一边离开了。 付空又长出了一口气,道:“咱们往哪个方向找?” 楚飞道:“哪个方向最狼藉,咱们就往那个方向去!” 片刻之后,付空指了个方向,道:“残叶断枝,咱们追去?” 楚飞看看他指的方向,又看了看另一个方向,心道:这小子是怎么辨认的,这里又怎么有两个方向到处充满残叶断枝? 步孤鸣和惠空两个人,都没有随身携带利刃,步孤鸣最得意的武器是钢鞭,因此无法从树木断口处判断两个人到底去了哪个方向。 楚飞看向了付空,问道:“你怎么知道就是那个方向呢?”他说着,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付空两个方向来回看了看,忽然抬头:“那就先找你找到的这个方向!” 楚飞差点摔倒,原来你是蒙的! 但眼下也无太好的办法,两个人商量了后,便先挑了个方向,一路寻去。 树林中,步孤寒笑了,道:“管都尉这招不错,让他们找去吧!等他们找明白了,李校尉和拔野古校尉早将人带走了!” 那管都尉也笑了笑,道:“我这一步算是走出来了,下面就看步都尉如何对付慕容靖石了!” 第一百零八章 狂雨风澜 慕容靖石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韩震皱着眉头走来走去,心中一阵叹息。 他原本是打算离开定林寺,一路向北,进入渤海国后便入长白山,寻找传说中的“冰晶花”。可是才出寺门,就被明性和明悟拦下了,大概这两个和尚是担心惠远在这三年培养出武力不凡的拥护者吧。可谁成想,这个惠远还是惠海假扮的。 等到一切事情都完结了,老天却又开始下雨,雨势还挺大。 耳听得外门噼里啪啦的声音,慕容靖石心里也是甚烦。 定林寺中有马,但却没有马车。就算有马车,这雨天也不好出门了。 慕容靖石突然道:“韩兄,你能坐下么?我已经头晕了。” 韩震扭头看看他,道:“你真的能坐得下去?” 慕容靖石茫然地道:“怎么了?” 韩震叹了口气,道:“按你们刚才的说法,青鳞城的楚飞、张玄、步孤鸣全部都失踪了,再加上之前在密州就发现的有人替代了肖妍,这是有人要对十二楼动手啊!” 慕容靖石道:“这是十二楼的事,自然有十二楼出面,我不需要操心啊!” 韩震道:“你这么说确实没错,不过你是不是忘了,钟离雪还是十二楼的寂雪令主?” 慕容靖石脸色变了变,道:“难道你也要告诉我,世上不存在蜉蝣山庄?” 韩震摇头,道:“不,蜉蝣山庄确实存在。可‘蜉蝣山庄’四个字未必拦得住对方。” 慕容靖石默然。确实,钟离昀都已经被掉包了,如同肖妍。可是对面到底是什么人呢? 在密州时,冒充肖妍的两个人,贺铃儿和林珍儿全都是金铃教的人,因此他们当时判断的是,金铃教欲对十二楼下手,甚至给上官鹏飞的飞鸽传书也是如此道来。 可如今没见到金铃教露面,青鳞城的人却忽然一下少了三个。这说明,除了金铃教,还有不知道多少股势力盯上了十二楼。 慕容靖石恨恨地一跺脚,道:“可惜这雨下得太大!” 韩震也恨恨地道:“没错,这雨太大了,把一切踪迹都冲刷干净了!” 慕容靖石望着大雨惆怅起来。 邢绶陪着苏洛言站在窗前,两口子一言不发,心绪应该也是极乱。 这一场大雨,不仅将慕容靖石一行人阻拦住了,也挡住了钟离雪三人的脚步。三个人只好借宿于一间民舍。 这是一处不起眼的山坳,总共不过二十来户,以打猎为生。 三人租了一间屋,在屋子中间架了柴,吊起一口锅,煮了些吃的。 在她们隔壁的一间屋子里,受伤的姐妹花默然无语地并肩躺在床上。 而被大雨阻于定林寺的慕容靖石此时也觉得肚子饿了,于是提议去吃素面,却被韩震顺手塞了几个白馒头,不由得哭笑不得。 当雨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没有一丝月光,夜黑风高。 真是个杀人的好时机! 若不是因为刚刚下过一场暴雨,到处还湿漉漉的,只怕这还是一个放火的好时机。 慕容靖石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渐渐睡去。 苏洛言和邢绶的房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韩震站在窗前,将背影留给了肖寒。而肖寒正在调试弓弦。 “明日你先跟着慕容靖石。”韩震突然说道。 “什么?”肖寒猛地吓一跳。 韩震转过头来,道:“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你明日先跟着他。听他们说,要去渤海国寻找一味药,你跟他们去。” 肖寒道:“我之前刺杀过他,你确定他不会活撕了我?还有,我叛出探丸楼,之前是有你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你若不在,怎么保证他们仍是安安静静的?” 韩震道:“不要紧,慕容靖石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当初江湖中那么多人要杀他,如今他不是还好好的?别忘了,那时候的十二楼也在捉拿他!” 肖寒恍然大悟,道:“没错!而且,钟离雪是十二楼的令主,肖妍也是十二楼的令主,那帮人居然敢暗算肖妍,想必十二楼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韩震有点怀疑眼前这个年轻人脑子不好,问道:“当时在密州冒充肖妍的两个人不是金铃教的么?” 肖寒的脸上突然尴尬,好半天才道:“探丸楼也不过是别人下了单子,才能确定杀谁,金铃教莫名其妙地为什么会暗算肖妍?我觉得其背后也一定有人。” 这话说的有点语无伦次,但是韩震倒是听明白了,他忽然又觉得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个可造之材,就是有的时候喜欢拿脑子喂狗。他点点头,道:“有几分道理,回头你将这些告诉慕容靖石,就说……”他思索了一下,又道:“就说,既然金铃教能够受其背后指使,暗算肖妍,也一定会暗算钟离雪!” 肖寒猛然眼睛亮了,他忽然就觉得跟韩震的这几天的确学到了不少东西,这一手简直太猥琐了,不符合韩震这个俊朗小白脸的形象。 两个人商量定了,肖寒便安安心心地躺在了床上,而韩震却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 肖寒突然问道:“不是一直好好的?而且不是说好寻找到慕容靖石,配合他一路杀去邺城?为什么突然就要离开?” 韩震整个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反问道:“你知道我是止戈山庄的人吧?” 肖寒一愣,点点头。 韩震道:“那你有没有听到今天白天,明性长老那你有没有听到今天白天,明性长老的那句‘坤元掌’?” 肖寒道:“我没听见他说,倒是听你说了。坤元掌有问题?”他又恍然大悟:“哦,对!我好像挺明性那老和尚说,坤元掌是止戈山庄的武功,藏在什么坤佩之中?” 韩震点点头,道:“坤佩是止戈山庄大庄主的信物,其内藏的武功秘籍,不是一般人能练的。这个惠海居然会坤元掌,这事情有点大,我必须回山庄一趟!” 肖寒有点担心,问道:“既然是大庄主的信物,想必这套武学也是庄主继承人才能学的,你回去有用么?” 韩震道:“我是三庄主,只要我回去,大哥二哥就必须查!而且,当初大哥将这套武功传给了老四和老五,后来发生的事情太过于诡异,大哥曾经说过,一日不查清楚,一日不出山庄。所以,自那之后,二哥就负责留守山庄,处理一些大哥不方便出面的事情;而我就负责所有外事。” 肖寒有点好奇,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这么严重?” 韩震沉默了一会,窸窸窣窣地收拾好东西,合衣躺在了床上,轻轻闭上眼睛,道:“在山庄之中,老五杀了老四,又杀了好几名壮丁,逃走了。” 第一百零九章 妙女夜踹孤男门 肖寒没有再问下去,一来他不敢再问了,这些事放在哪个门派都是忌讳,二来他也不想知道那么多,当初的血箭肖家也是破事一大堆,不然他也不会成为区区一个不怎么入流的“颂”字号杀手。 睡吧,大梦一场,什么事情都不管他!将来的事,睡醒了再说吧! 夜已经很深了。 定林寺也安静极了,只有风声呼呼作响。 慕容靖石刚刚入梦,忽然便听窗户处传来“啪”地一声响,他赶紧掀开被子跳了起来。却只见被风吹来的窗户来回摆动。 慕容靖石暗自舒了口气,重新将窗户关上,还没回到床上,整个人却仿佛突然被钉在了那里。他猛然对着窗户拍出一掌,狂风真气宣泄而出。紧跟着,便听屋外的风声中传来极其细微的“叮叮”声,赫然是暗器相撞的声音! 慕容靖石脸色有些暗了,甚至比这无月的暗夜还要暗。 这次是谁?雨未眠还是玉轻舞?这帮探丸郎当真烦人! 慕容靖石第一次后悔当初将飞云剑埋藏了起来。当初他埋藏飞云剑,便是承诺不再轻易使用本门武学,以免被人认出来。那时候,他才救下安庆宗,被朝廷和江湖同时通缉追杀,所以才不得已放弃本门武功。 但是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如此小心了。首先,安禄山史思明叛乱已久,北方受战乱影响,不好掌控;其次,他在密州时就早已暴露了武功,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慕容靖石知道按照雨未眠的路子,如果出去寻找他的踪迹,前方定然还有一大堆的暗器和机关在等着,而按照玉轻舞的路子,这趁着风声来的暗器都不会有。这姑娘大概最拿手的杀人手法就是下药吧! 他没有理会屋外的情况,只伸手想要将被他拍开的窗户再关上。 便在这时,客院的上空,突然传来悠扬的箫声。 玉轻舞?居然真的是她来了! 慕容靖石赶紧屏住呼吸,抱元守一。他其实心里也没准,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箫声惑人还是用毒伤人。 箫声的音调莫名其妙地陡转高昂,紧跟着便停了下来。 慕容靖石透过窗户看到一名女子,身着浅色交领,配着粉桃色齐腰裙和水蓝色褙子,缓缓从天而降。 慕容靖石忽然好奇,暴雨下了好几个时辰,不应该会有月光,这女子的一身装束怎么那么显眼? 他下意识地抬头往外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外面的所有屋顶之上都插着数支火把。难怪外面似乎变了天一般的如此明亮。 那女子缓缓落地,朝着慕容靖石这边笑吟吟地道:“慕容先生,你是自己走出来束手待缚,还是等我亲自动手?” 慕容靖石的脸色变了变,突然道:“这么晚了,姑娘要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多吃点补膳啊!我现在可没穿衣服呢,玉姑娘,你自己进来吧!” 玉轻舞俏脸微红,“啐”了一口,随即心思一转,又道:“既然如此,那小女子这便来了!”她说着,手中长箫一抖,人便如影子般落在慕容靖石屋门前。 慕容靖石虽然心中提防着,但也实在没料到她说来就来,不由得心里跳了一下,小心戒备起来。 玉轻舞笑盈盈地伸手推门,手还没碰到们,忽然便缩了回去。紧跟着,便见那门上赫然多了一枚银针。 玉轻舞的脸色微微沉了一下,朗声道:“不知是哪位神医,还请不要多管此间闲事!” 慕容靖石叹了口气,便听见外门传来苏洛言的声音:“你这小狐狸精!快些给我滚!休要勾引我妹夫!” 好吧,你一张口,我瞬间就比你小了。慕容靖石无奈地想着。 好好的年轻姑娘,谁愿意被称为狐狸精?玉轻舞面色微寒,道:“看在都是女人的份上,我不杀你。你滚吧!” 苏洛言却道:“看在都是女人,都挺不容易的份上……等等,你也算女人?你可曾嫁了人?” 玉轻舞被她问得一愣,道:“没嫁人,怎么了?” 苏洛言一脸嘲讽地道:“哟,没嫁人?没嫁人你都能成女人?果然是不检点的狐媚子!” 这一下,除非是傻子听不出来! 玉轻舞面色寒冷,道:“我给你机会了,你当真要找死?” 苏洛言“哼”了一声,道:“有本事你来呀!”她说着,忽然又道:“你别拦着我!这死女人居然趁着雪雪不在,勾引慕容靖石,我可以忍不了!”似乎是对邢绶说的。 果然,那玉轻舞嘲讽笑道:“这位公子,你就不要拦着她了。我保证一点也不疼!” 苏洛言声音陡然高了几倍:“好啊,你个小狐狸精,居然敢勾引我男人!看老娘不撕了你这张破脸!”话音还未落,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杀向玉轻舞,手中一对短刃滑袖而出。 玉轻舞冷笑一声,忙举起手中长箫迎了上去。 慕容靖石惊掉了下巴。这是苏洛言的风格?不太对劲啊!而且邢绶为何没有拦着?难道这是他们故意的? 不对,之前听到他们屋内的声音似乎不是正常声音,隐约有些少儿不宜。怎么不过片刻之后,他们两个居然全副武装,生龙活虎地出来了?难道他们体力这么好,剧烈动作完全不消耗体力? 他正惊讶地推开门,另一边,被吵的无法入睡的肖寒和韩震,也纷纷出来了。 客院中央,一袭白衣的苏洛言正挥舞着双手的短刃,攻向玉轻舞。玉轻舞明显的未料到苏洛言的武功奇特,普一交手,又被抢了先机,这便边打边退,躲闪着苏洛言的攻击。苏洛言心中也明白,以自己的武功,想要直接取胜,简直是痴人说梦,因此她一点也不敢放慢攻击速度,一招一招快得惊人。 慕容靖石看看她们,又看看邢绶,有些好奇,为何邢绶一点也不担心,反而有点期待?他这一脸期待的表情,到底是期待什么呢? 难道他们刚刚在屋内不是做什么剧烈运动,而是在准备什么? 慕容靖石突然看向邢绶,心头一震。他们难道知道今晚上玉轻舞会来? 院子中央的苏洛言心里却道:“这女人怎么偏偏今晚来?真是不是时候!” 邢绶暗中捏住了手中的冰晶星魂针,心里也是焦急:“幸亏还不曾真正睡去!这玉轻舞简直烦不胜烦!” 不过,他的表情被慕容靖石看在眼里,只当是期盼着玉轻舞来。似乎就连他皱眉头,都是在担心苏洛言打的太厉害,没法按计划行事。 第一百一十章 抢扯桃花 玉轻舞心中也是甚烦,怎么每次她要杀慕容靖石的时候,总会蹦出人来跟她打架?老和尚明性是一个,眼前这疯女人又是一个。莫非,这是老天在提醒她,她是个杀手刺客,不是个侠客? 原本见玉轻舞从天而降,慕容靖石是打算豁出去,去打一架的。可是结果苏洛言气势汹汹地杀了出来,这简直是出乎意料!她和邢绶居然不是在屋里做运动? 不过,苏洛言杀出来,倒是让慕容靖石得了闲,毕竟他也摸不准这个玉轻舞的武功到底是什么路子的。他第一次见玉轻舞的时候,她只是下了个风字杀令,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他堂堂慕容靖石动不了,如果不是明性,他当时就交代在那里了。 这两次碰面,慕容靖石是完全处于下风的,他完全不知道玉轻舞到底有哪些手段。如今苏洛言出手,他正好可以看看玉轻舞的武功,也好小心应对。 林韶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邢绶双目不离开打来打去的两个女人,似乎准备随时出手。 肖寒问向韩震:“好像是冲着慕容靖石来的,咱们出手不?” 韩震摇摇头,看了看二女,然后又看向了慕容靖石,眼神突然有些暧昧,道:“你没听见刚才苏神医说的?慕容靖石有相好的,是苏神医的妹妹。大概这慕容靖石曾经拈花惹草过,沾惹了这个女人,所以她今天晚上跑过来,是来抢正房之位的!”他的声音越说越大,仿佛是故意说给玉轻舞听的。 玉轻舞本不想理会,却不料这声音偏偏稳稳当当地飘进了她的耳朵,挠着她的心。 苏洛言本来已经有些不支了,此时听到韩震的话,立时心头一亮,面露嘲讽,道:“就算你再漂亮,也抢不到这正房之位!” 玉轻舞闻言正要发怒,却听慕容靖石也朗声道:“没错,姑娘还是请回吧,我慕容靖石今生今世只会喜欢钟离雪一人!” 你表白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扯上我? 玉轻舞真的发火了,但见她面色一沉,双脚急转,如胡旋舞,手上长箫不知何时已经裂成数条竹签,朝着众人扎去,如天女散花。紧接着,她翻手为掌,便欲一掌拍向苏洛言。 邢绶看得分明,见她脸色变时,手中冰晶星魂针已然出手。玉轻舞但见那星魂针被火光照出闪闪红光,直奔她的面门,当下不假思索,放弃了苏洛言。 而此时,邢绶左肩已中了一签,鲜血缓缓淌出。 玉轻舞看了看苏洛言,又看了看邢绶,冷冷笑道:“我便杀了她,你能如何?”说着又是一掌拍向苏洛言。便在这时,又是一枚血红的星魂针扎向她白皙的喉咙。 玉轻舞吃了一惊,赶紧躲避,接着又看向了邢绶,但见此时的邢绶将右手放在了左肩,左肩上流淌出的鲜血慢慢凝聚在他的右手,形成了一个小锥子。邢绶见她看了过来,道:“这样一来,可比凭空凝聚星魂针简单多了!” 肖寒和韩震二人,一个精通弓弩暗器,一个武功不俗,这些竹签对他们来说真没什么太大威胁。肖寒拾起一支竹签,摩挲了一下,突然道:“不对劲!” 韩震原本已经打算出手了,却被他这一句“不对劲”给拉了回来,问道:“什么不对劲?” 肖寒将竹签递了过去,又低头捡起另一支竹签。 韩震接过竹签,脸色也变了变,看向了肖寒,两个人同时脱口而出:“探丸楼,风字杀令!” 肖寒曾经在探丸楼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知道探丸楼的风字号杀手有杀人之前发出风字杀令的习惯,而且他也知道风字杀令的不同等级,眼前这临时发出的风字杀令,虽然是风字号杀手临时起意,但也不容小觑,毕竟“见令必死”! 韩震也曾经冒充过探丸楼的杀手,自然也知道探丸楼里这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眼前这竹签,一面隐隐约约有个“玉”字,一面隐隐约约有个“风”字,想必就是这女人的风字杀令了! 同时看出这是风字杀令的是慕容靖石,毕竟这女人晚上是来杀他的。不过,他却一点也搞不懂这个奇葩的女人。身为探丸楼的人,风字二号杀手,为什么每次都是来光明正大的施展阴谋诡计? 玉轻舞又一次被邢绶的血针逼退。然而此时的邢绶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慕容靖石知道不能再等了,捏着一根竹签,仿佛提着柄长剑一样,朝着玉轻舞走了过去。 那玉轻舞见他此时来了,心中暗叹不好,当机立断,飞身便走。 邢绶见她要走,抬手便是一枚星魂针。 那玉轻舞听得耳后动静,回身急转,躲过星魂针,不待慕容靖石追至,拔腿就跑。 慕容靖石看着她的背影,抬手便是飞签扔了过去。 苏洛言没好气地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手了呢!” 慕容靖石一阵尴尬,却听苏洛言道:“我本来是想引开她的注意,我知道她是玉轻舞。可是谁知道你居然迟迟不出手,我都要支撑不住了!” 韩震走了过来,奇道:“怎么,她不是来讨情债的?”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道:“我像是有桃花债的人?” 韩震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道:“我跟你接触不多,还真不知道!” 这时候,邢绶在苏洛言的帮助下止了血,包了伤口,也道:“靖石,我也怀疑你跟那姑娘有一腿。” 慕容靖石“啊”地一声回头,问道:“什么意思?” 邢绶指了指周围屋顶上的火把,道:“夜黑风高,杀人放火,每个杀手都期盼自己行动的时候是今晚这样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你见过有哪个杀手刺杀别人的时候飞得把现场搞这么明亮庄重的?” 现场所有人,都重重点了点头。 慕容靖石忽然觉得似乎有点道理。 却听邢绶又道:“而且,刚刚你为何不去追?难道你还怕?” 肖寒也点点头,道:“有道理,当初在密州的时候,慕容靖石怕过什么?” 韩震也道:“别说密州,他敢救下皇帝要杀的人,这胆子一般人没有!” 苏洛言心里头一阵扶额。这帮人真是什么都能想到。 慕容靖石却忽然叹了口气,道:“我确实不敢追过去,因为我不敢确保她没留后手。” 众人闻言一愣,却听慕容靖石将曾经发生在水潭边上的事简单说了。 肖寒扭头看了看韩震,道:“你还能放心离开么?” 韩震沉默在这夜里。 第一百一十一章 莒县大宅 晨光照进寺中,僧众们又忙忙碌碌了起来。 韩震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还是悄悄地离开了。毕竟有些事事关重大,他还真的需要亲自返回山庄。 肖寒将韩震的意思表达给慕容靖石,慕容靖石只稍稍犹豫,便同意这个曾经次杀过自己的前探丸郎跟随北上。 慕容靖石和肖寒两个人在山门前等了一会,邢绶夫妻二人才姗姗来迟。 慕容靖石眼角一挑,揶揄道:“怎么,昨晚动作太大,搞的太累了?怎么这么半天才出来?” 苏洛言听他嘴里没说出好话来,俏脸微红地啐了一口。邢绶赶紧道:“方才我二人去藏经阁还书去了,所以晚了些。” 慕容靖石一愣,道:“还书?你们还读佛经?” 苏洛言道:“难道藏经阁只能有佛经?” 慕容靖石有些好奇了,道:“莫非武功秘籍?这一夜的时间你们就算把整本的秘籍看完,又能学到多少?” 苏洛言没好气地道:“老娘看的是医书!你这满脑子都是什么东西?” 慕容靖石没反应过来:“医书?看医书干什么?” 苏洛言道:“冰晶花生长条件极其苛刻,况且天池内有无其他生物,我们还不得而知。假如我们没找到冰晶花,总得留个后手,准备下一个方案!” 慕容靖石不好再说什么了。 几个人便这么骑上马,顺着大道而去。 这一去,便是先向莒县县城。 山寺前,步孤寒脸色有些奇妙。 管云峰道:“看来步都尉的计策没有凑效,咱们是不是准备下一步计划?” 步孤寒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道:“看来这慕容靖石却是没这么笨,是我太自负了!走吧去莒县!” 慕容靖石几人来到莒县,却见全城城门紧闭。 慕容靖石想起了密州城,有些怀疑地道:“难道也有流寇攻打莒县?可是一路走来并没见什么可疑的踪迹啊!” 他正说着,城门处传来厚重的声音。城门开了。 慕容靖石几人见城门已开,便下了马,鱼贯入城。 城楼之上,一个年轻的官吏脸色露出了微笑,随即掏出一串钱来,递给身边的随从,道:“你把这个给县令,就说我服了!” 慕容靖石几人来到莒县,四处采购了一下,又买了辆空马车,这便准备离开县城。 买其他东西,慕容靖石可以理解,可是他没懂苏洛言为何非要买马车。但后来苏洛言却告诉他,方才一路骑马,邢绶的伤口又炸开了马车便是给他坐的。 而且,她也需要好好研究一下医书。毕竟骑马没法看书。 慕容靖石一脸佩服,邢绶坐车的理由虽然成立,但苏洛言居然将偷懒的理由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几人来到城门口,却见城门不知什么时候又关闭了。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难道刚才产生了幻觉?城门从来不曾开过,咱们也不是从城外来的? 正在几人摸不清头脑的时候,一个身着官服之人,身后跟着一堆随从衙役,昂首阔步地朝着他们走来。 慕容靖石看到那人,只觉有些眼熟,仔细一看,心中咯噔一下。居然还是把他惊动了! 那人微笑着,走了过来,道:“敢问哪位是慕容先生?” 慕容靖石一愣,道:“是我。”什么情况,之前不是打过照面?那时候你还想抓我来着? 那人道:“张玄张先生有请,还请慕容先生移步!” 他话一出口,慕容靖石面色陡然一变,他的身侧,苏洛言和邢绶也是心底一沉。 慕容靖石双眉紧竖,道:“张玄现在何处?” 那人笑道:“慕容先生去了便知道!” 慕容靖石原本不想节外生枝,他只想一路快点去渤海国,上长白山天池取药。可是谁曾想竟会被人一句话堵在了莒县。真是出师未捷! 他回头看了看苏洛言和邢绶,然后回过头来,脸上堆起笑容来:“劳烦县尊带路了!” 那人笑道:“好说好说,请跟我来!”说着,当先而行。 慕容靖石不假思索,跟在了后面,苏洛言、邢绶和肖寒三人也跟了上来,那人带来的随从衙役紧随其后。 一行人穿街过巷,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大宅子外。 慕容靖石道:“张玄1在这里?” 那人点点头,道:“几位都是张先生的朋友,请进吧!” 慕容靖石故意露出怀疑的神色,道:“都相处那么长时间了,他可从来没说他在莒县有亲戚啊!” 那人微笑着道:“这处宅子,并不是张先生亲朋好友的。” 慕容靖石一脸恍然大悟,一边抬脚往里走,一边道:“原来这宅子是他的产业!之前还瞒着不肯说,当真不够朋友,回头定要罚他酒!” 苏洛言和邢绶眼露笑意地对视一眼,跟在了后面。 肖寒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身后的铁弓和箭簇。 那人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赶紧几步跟上慕容靖石,一路牵引四人穿梭院落。 慕容靖石一路小心却一路诧异,这宅子中,居然没有埋伏一个人!难道这里真是张玄的宅子? 苏洛言手心捏着几枚银针,悄悄走在邢绶身前。肖寒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感觉到了气氛怪异,于是暗中紧了紧腕套。 几人穿过了几个院落,来到了一处阁楼前。那人忽然停止了脚步,道:“几位都是张先生的贵客,请吧!” 慕容靖石看向他,道:“怎么,你不进去么?” 那人摆手道:“张先生不曾邀请,我怎好入内?” 慕容靖石忽然笑了,道:“你可是堂堂县尊,你不进去,我便不进去!” “这……”那人面露难色。 慕容靖石冷笑了一声,道:“一县之尊居然只是做个引路人,这‘张玄’何时有这么大的面子了?”他看向那人,冷峻着脸道:“这阁楼里是遍布暗弩还是刀簇丛生?” 那人一愣,道:“果然是我大意了!不过张玄确实在我手中,也只有我能找到他!” 慕容靖石道:“我知道!你说说你的条件吧!” 那人双目炯炯有神地看向慕容靖石,道:“我要那样东西!” 慕容靖石奇道:“哪样东西?乾佩?” 那人点点头,道:“只要你交出乾佩或者先天兵法,我便放了张玄!” 慕容靖石脸上更冷了,道:“堂堂的大唐县令,居然是史思明的人!” 那人却摇头,道:“我可不是叛军!” 慕容靖石心里头真的沉了下去,就连苏洛言和邢绶的脸上都变了。 风,忽然吹了起来,呜呜作响。 院落中似是传来一声长叹。 大唐官府,终于又要对他出手了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又一股势力 慕容靖石看着那人,忽然笑道:“没想到太上皇没想起来的事,竟然被当今圣上想起来了!” 那人只轻轻一笑,道:“先天兵法,足以引起天下大乱,还是趁着它还没有出世,交给朝廷保管的好!” 慕容靖石却叹道:“可惜了,不是我不愿意交出来,实在是这东西不在我身上啊!” 那人脸色微微变了变,道:“慕容先生,你应该知道,眼下你还是戴罪之身。只要你交出乾佩和先天兵法,朝廷才会赦免你!” 慕容靖石的脸色变得似笑非笑了,道:“朝廷要想赦免我,当年就可以赦免,何必等到五年后的今天?你可别告诉我,当年太上皇不知道这些事情!” 那人道:“当年太上皇还在长安的时候,确实不知道这些事情,杨国忠将这些事情压了下来。” 慕容靖石的脸色又变了变,道:“当年知道这事情的,除了杨国忠之外还有陈玄礼,怎么这位陈大将军也没守口如瓶?” 那人笑道:“当然是封口费起了作用!” 慕容靖石微微颔首,的确,要是杨国忠多花点钱,陈玄礼当然不至于和他作对。至于杨国忠是生出了什么心思,那只有把他从地里刨出来问问才知道。 不过苏洛言和邢绶心底却很震惊,知道慕容靖石牵扯朝廷很深,却没想到这么深。苏洛言也曾是十二楼五城的令主,自然也知道十二楼追查慕容靖石的事情,知道这些慕容靖石曾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下了安禄山的大儿子安庆宗,也知道几年后有个自称为“慕容靖石”的人害死了颜季明,攻破了常山县,致使颜杲卿兵败被俘。 可是她实在没料到,慕容靖石当年和杨国忠还有交集。若说杨国忠是一代奸相,免不了会私下费些心思收买一些江湖豪侠、武林高手,这也可以理解。可是陈玄礼是什么人?大唐禁军的统领,龙武大将军!他如果接触慕容靖石这样的人,岂不是会被人怀疑有谋反的嫌疑? 不过眼下太上皇身边只剩下陈玄礼了,这时候说出来也没什么了。 苏洛言和邢绶对视了一眼,又纷纷看向慕容靖石。 这时候,慕容靖石却忽然笑了笑,道:“我一直很奇怪一件事,从我行走江湖以来,知道我手握乾佩的人不在少数,一直以来也没人打乾佩的注意。怎么自从我被朝廷通缉了,你们一个个都想从我这里夺走乾佩和先天兵法?” 他说着,不等那人答话,又道:“不管是回鹘、吐蕃还是渤海国,他们如果有胆子有实力虎视眈眈也就算了;安禄山史思明刚刚起兵的时候派人来抢的话,我也能理解。我唯独不理解的是,朝廷这帮人居然过了五年才回过神!高仙芝封常清兵败时没动作,歌舒翰兵败时也没动作!丢蓟北河北没动静,丢洛阳没动静,丢潼关丢长安,还是没动静。那时候的大唐朝廷,难道不需要八极佩的力量吗?现在天下局势慢慢要稳定了,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来了?” 那人似乎尴尬了一下,道:“不是朝廷这时候才想起来,也不是朝廷这时候才需要八极佩。只是今上这时候才有心思去操心这些事。你不觉得像八极佩这样的东西,应该归朝廷掌控么?” 慕容靖石知道他想说的意思,脸色又沉了下去,道:“自前汉桓帝之后,数百年来还真没有人生出过这样的心思!看来天下还未安定,朝廷就打算跟江湖开战了!” 那人摇头,道:“朝廷还未打算跟江湖开战,只是为了天下能够持续安定,有些事情不能不做!” 慕容靖石看着他,沉默了一阵,忽然道:“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你这样一个县令该管的!你到底是谁?” 苏洛言和邢绶猛然精神一震,同时看向了那人。肖寒也随时准备取下弓箭。 这时,只听得阁楼内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阁楼内的灯火瞬间亮起。一个身着素白锦衣的少年笑着走了出来,冲着慕容靖石笑道:“慕容先生果然心思转得快,若是一般人,才生出一点心思来,就已经被老钱几句话带偏了。可是你慕容先生却还是问出了这么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挥手示意那县令退到一边,然后对慕容靖石道:“太上皇年迈糊涂,当今大唐天子也无甚德行,安庆绪已死,史思明又难堪大任。就算不出几年,天下重归大唐,这天下的百姓,只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他话里有话,虽然没有言明其事,但慕容靖石还是听出来了,苏洛言三人也听出来了。 慕容靖石在心中冷笑了一下,问道:“你们到底是哪一支势力?回鹘还是吐蕃?” 那少年笑了笑,道:“我们不是回鹘也不是突破,我们是范阳!” 慕容靖石有些纳闷了,道:“范阳不是安禄山的老巢么?按照现在来说,是史思明的老巢!你们到底是谁?” 那少年道:“我家主公,姓安。” 这一下,不仅慕容靖石、苏洛言和邢绶,就连站在最后面的肖寒也觉得空气有些压抑了。 慕容靖石道:“你家主公?姓安?你家主公和安禄山什么关系?” 少年道:“我家主公,是光烈帝之子!” 慕容靖石忽然就明白了,看向那少年的目光也变了:“原来是安庆绪被史思明杀了,他的兄弟不服气,想要找到先天兵法,然后练兵报仇夺天下啊。你们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说得那么……”他猛然心头一震,脱口道:“不对!你们是怎么知道大唐朝廷事务的?” 那少年忽然一愣,道:“什么事务?” 慕容靖石道:“是关于杨国忠收买陈玄礼,向先皇隐瞒乾佩的事!” 少年道:“杨国忠将事情告诉了杨贵妃,杨贵妃又告诉了光烈帝,这样一来,我等自然就知晓了。” 慕容靖石笑了,道:“原来如此,你们竟然是叛贼!现在乾佩不在我手上,就算在我手上,我也绝不会交给你们这样叛国之人!” 少年看着他,道:“你大概是觉得我们没什么希望吧?若论叛国,大唐朝廷又好到哪里去了?” 慕容靖石原本已经准备好打架了,却被他一句话堵了回去,遂问道:“大唐朝廷又怎么了?调兵遣将,借兵回鹘沙陀,迟早将你们这样的叛贼全部消灭!” 少年叹道:“把我们消灭了之后又怎么样呢?把长安洛阳的百姓都交给回鹘沙陀处置么?起码如果我家主公得了天下,便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是沈家 慕容靖石眉头一皱,道:“你胡说什么?” 却听那少年道:“怎么,你们还不知道么?也难怪,这等丑事,大唐朝廷又怎么会弄得天下皆知!” 慕容靖石心头一阵莫名其妙,朝廷借兵平叛,原本也是无可厚非的是,怎么被他一说全变味了,难道回鹘沙陀摇身一变,成了大唐的宗主国了?” 少年见他表情,便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大唐朝廷和回鹘沙陀到底达成一种什么样的盟约?我可以告诉你,大唐当今的皇帝以和亲换来回纥骑兵,立下盟约:收复两京,财帛子女尽归之!所以,你还要继续坚持你的想法么?” 慕容靖石愣住了,道:“这是大唐和回鹘的盟约,你怎么知道?” 苏洛言在他身后也愣住了,和邢绶对视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错愕。大唐的天子,为了平叛,竟然将百姓给卖了! 那少年道:“因为他们签订盟约的时候,有我们的人在!” 慕容靖石只觉心里头沉甸甸的。怪不得安禄山起兵这么顺利,怪不得河北蓟北丢的那样快,怪不得潼关丢的那样草率,怪不得太上皇只剩下一路逃窜,怪不得安庆绪弑父之后,被唐军打败还能从容避入邺城……原来从始至终,朝廷最重要的地方,始终有他们的人在! 那少年见他沉默,又道:“其实,这天下早该易主了。大唐的前国主在位之时,天下的百姓已经生活不下去了,土地都被贵族圈走。光烈帝起兵范阳,讨伐无道,本是顺天应人,可惜尔等俗人却不识英雄之心!可叹,可叹啊!” 慕容靖石冷笑道:“你所说的光烈帝,便是反贼安禄山吧?他起兵之后,让百姓安居乐业了么?这样的乱臣贼子有何面目称英雄?”他说着,悄悄往后挪了半步。只这半步,苏洛言和邢绶便已看出他的打算。 这里,绝不是久留之地! 豪宅之外,一处酒舍里,年轻的官吏端坐在那里,品着觞中酒。他的下首,一个半大的孩子笑嘻嘻地问道:“哥,总得给我留一口吧!” 那官吏放下觞,道:“打探出什么了么?” 那孩子抓起觞,又盛了些酒,一口喝了,用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衣袖擦了擦嘴,道:“打探不出什么,他们一路进了单园就没再出来!我找人问清楚了,单园不是那县令的宅子!” 那官吏笑了,道:“果然如我所料,这个莒县的县令没那么简单!兄弟,这里还需你继续盯着!” 那孩子豪气地道:“哥你放心,交给我吧!” 屋外的风微微有些凉意,钟离雪不得不将自己裹得紧了些。 那日她中了白膺全力一掌,诱发了身上的毒素,一时昏迷不醒生死难料。可谁知蜉蝣山庄的人居然突然出现,将她救了。但她伤势过重,又是身染剧毒,寻常药物根本无济于事,众人费尽心思,最终还是靠灵狐之血将她唤醒。 不过,灵狐和钟离婉的失踪,导致治疗中断,羽灵儿和钟离嫣最终决定前往渤海国,寻找传说中的冰晶花。 此时的钟离雪还没有痊愈,身子骨还很柔弱,完全不似受伤之前的侠女风范。 钟离嫣将披风给她裹紧了,又递给她一个小手炉。 在她们的身后,羽灵儿着人架好了马车,在车内燃起香炉,等到香气熏满了整个车厢,这才道:“进来吧!” 钟离嫣扶着钟离雪慢慢上了车,坐了下来。羽灵儿不信旁人,亲自坐在车前驾车。 一行人寻了废弃的官道,便要一路北上去了。 慕容靖石也想早点北上,去寻找冰晶花回来给钟离雪治疗,但他的身前,那个少年郎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莫非真以为得到了乾佩和先天兵法就能反杀史思明,给安庆绪报仇了?还是说以为得到了先天兵法就能夺取天下了? 先天兵法那东西,岂是这般容易掌握的! 慕容靖石看着少年,却问道:“周围有多少?” 少年一愣,反问道:“什么?”却听肖寒道:“这周围也没什么人,不过倒是有一大片拉弦的声音。” 慕容靖石点点头,拉弦的声音他也听见了,但是这无法判断周围有多少人,或许,已经不用判断了。 他忽然暴起,伸开五指如电,抓向那少年。少年郎仿佛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不慌不忙,身子一倾,斜斜避开,然后双脚接连蹬地,整个身子滑了开去。 慕容靖石一愣,正要追过去,只听得周围忽然响起弓弦声,正是刚才听见的那一片弓箭手动手了!他迅速脱下长袍,只着单衣,手中长袍化作一面巨大的盾牌,旋转着当下所有射向他的箭矢。 肖寒、邢绶和苏洛言三人相互抵挡,也大致躲开了箭矢,只苏洛言耳侧被一支箭划过,登时俏脸一寒,目光一冷,抬手便是一枚银针射向那少年。 少年郎但见苏洛言抬手,来不及看是什么暗器,下意识地便是一躲,接着心中猛然又是一警,生生又止住了身形,便见一道晶莹剔透的粗针从眼前闪过。 少年心知这几个人不好对付,因此一开始也打算隐瞒家门,可谁曾想却被慕容靖石三两句话识破。这时,他还心存侥幸,满以为慕容靖石被人冤枉,被朝廷下令追杀,早已对大唐朝廷心死若灰。可谁知他还是出手了! 少年再不敢大意,粗喝一声,退到一棵树下,一掌拍向树干,一把细长的环首刀倏然落下,正落在他伸出的手心。 那少年道:“我便知道,寻常的弓弩手奈何你们不得!”他说着,摆开了架势,目光微缩,道:“在下……” 他才说出两个字,慕容靖石眉头便是一皱,脱口道:“沈家?” 少年一愣,随即道:“什么沈家?在下单家单鸣飞,请教慕容先生高招!” 慕容靖石突然有些不习惯了,好多年没人这么正儿八经的报万和他打架了,多数人都是上来就干,谁让他是“朝廷钦犯”呢! 而他这一愣,那少年心里猛地就舒了口气。这正是他想要的局面!他知道以他武功,定不是慕容靖石对手,但他又必须将人留下。 那钱县令是他的人,武功虽然很差,但为人机敏谨慎。少年便盼他见机不妙,退入阁楼,向上面发出警讯。 而这钱县令确也退入了阁楼。 少年便要想办法,拖得一时是一时。 慕容靖石皱着眉头问道:“当真不是沈家?” 第一百一十四章 拖延时间 慕容靖石确实有些怀疑。之前吴家的姐妹俩让他误以为是风家人,现在这少年的环首刀又同闪电飞刀一样让他熟悉,这一切让他没办法不怀疑。 但那少年却和之前的吴家姐妹否认自己是风家人一样,否认了自己是沈家人。 慕容靖石原本不信,但那少年架势一摆,他便不由得信了三分。 这不是沈家的武功。 单鸣飞真心不希望慕容靖石这就信了,他只盼着慕容靖石再多“质问”几句,毕竟这样能多拖一点时间。但他此时看慕容靖石表情,心中便知道再想拖下去,只怕又得动手了。 慕容靖石不知单鸣飞心思,但却仍震惊于他之前提到的消息。其实,回鹘骑兵助唐军平叛收复两京,从时间上来说已经过去了两年,洛阳一带早已经惨不忍睹。但慕容靖石也确实不知道这些,毕竟穆小双就是从两年前开始一路跟随追查他。 单鸣飞将手中的环首刀一挥,便要攻向慕容靖石,却不料眼前几点银光闪耀,连忙挡来,正挡下几枚银针。他心中暗惊:怎么把他们给忘了!扭头看去,但见苏洛言和邢绶二人手中捏着针,作势待发,而肖寒也早已取下了弓箭。 苏洛言冷着脸,抬手又是几枚银针发了出去。慕容靖石看得分明,这女人的左脸明显多了一道伤痕……这可是一个可怕的疤啊!怪不得她要发火! 单鸣飞刚挥刀挡下几枚银针,眼前便是一花,苏洛言挥舞着袖中双刃已然杀到。 二人一个刚刚被“毁了容”,怒火中烧,竟仿佛猛虎下山;一个虽然早有准备,但却仍是措手不及。 两个人,三把兵刃,打了个乒乒乓乓乱响。 邢绶心中暗捏了把冷汗,幸亏那些弓弩手只发了一轮箭! 单鸣飞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那些机关就多做几重,省的射一轮就没了! 慕容靖石心中却暗自惊叹:怎么以前没看出来这女人这么彪悍?看来以后还是少惹她为妙。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到了钟离雪,那姑娘不会像这样吧? 肖寒这时候忽然问向慕容靖石:“那个县令呢?” 慕容靖石这才反应过来,自单鸣飞散发出那些消息,他们的注意都放在了这个少年人的身上,完全忘了引路人钱县令!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道:“阁楼!”见肖寒拔腿就要往阁楼跑,上前将人拦住,又道:“怕是追不上了!” 肖寒有些不解,问道:“这阁楼不过三层,看起来也不大,怎么就追不上了?” 慕容靖石道:“若他真是退入了阁楼,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这阁楼里,定然有后手,要么是要人命的机关,要么是隐藏极深的暗道。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你都不能一个人进去!” 肖寒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韩震为何一定要保住慕容靖石了,这人瞬间反应分析能力当真厉害,如果有他帮忙,止戈山庄当年发生的那些案子,早就破了! 慕容靖石看了看单鸣飞,又道:“他方才故意说那些话,便是为了引起我们的注意,方便钱县令进入阁楼,想必阁楼里有什么东西吧?” 肖寒被他最后一句话问得一愣,下意识地脱口道:“阁楼里有什么?” 这时,邢绶突然说道:“那小子,难道是在拖延时间?” 慕容靖石猛地抬头看去,不由得也有些愣住了,他好像是在拖延时间!不过,他拖延时间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不是一个人来此?他们一伙人打算来个一网打尽,然后逼迫自己交出乾佩? 慕容靖石瞳孔微缩,一股淡淡的杀气渐渐弥漫开来。 此时的苏洛言心中越老越恼,这一招他明明已经挡开了,却偏偏假装架不开,故意吸引我!这王八蛋竟然调戏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这样想着,招式越来越快,可那单鸣飞也随之变快了。二人虽然看起来你来我往打得热闹,但其实却是单鸣飞从容不迫地接下苏洛言所有的招式,但却不还手。 这样的举动,确实有点像传承了高深武学的纨绔子弟调戏江湖女侠的样子。 慕容靖石看向邢绶,那眼神似是问道:“怎么,你不上去帮两手?” 邢绶知道他的意思,却无奈地摇摇头,似乎在说:“不了,我怕被她揪耳朵……” 也许她不喜欢别人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上来帮忙吧。慕容靖石这样想着,却仍是出手了。决不能这样拖下去,万一真有阴谋,那就晚了! 苏洛言心中正苦闷恼怒,却见慕容靖石突然杀向单鸣飞,举手投足之间,一招一式杀气腾腾,立时吓了一跳,随即道:“他是我的……” “他不是!”话还未说完,就被慕容靖石打断了。慕容靖石掌法犀利,其中暗藏剑法,招招攻向单鸣飞要害。 单鸣飞也吓了一跳,随即心中又静了下来。好个慕容靖石,就等你出手了!单鸣飞这样想着,只盼慕容靖石出手,他便可以随心所欲地施展平生所学,和慕容靖石好好打一场。按照搜集来的资料和计划,两个人想要分出胜负,只怕得好一会! 可是慕容靖石不是这样想的,他一上来就是杀招。 之前看单鸣飞和苏洛言两个人打来打去,对于苏洛言的武功有一定了解的慕容靖石便看出单鸣飞的武功大概路数,于是他招招避开单鸣飞之所能救,攻其之所必救。 不过数回合,单鸣飞便感觉不对,怎么和之前计划的不一样?他越打越是心惊,若不是年轻反应快,此时他已经被慕容靖石制住了。 慕容靖石却越打越是顺手,这少年郎到底缺少经验,招式变通极少。他腰一拧,整个身子左旋右转的,连续三四掌拍向单鸣飞胸前。 那单鸣飞本已经无法躲避,慌忙间将环首刀一挡,整个身子却猛然倒退十来步。他暗自心惊道:“再打下去,只怕真的要栽了!”随即念头一转:“老钱还在阁楼里,咱得撑下去!”他将刀一横,故作轻松态,轻笑道:“好掌力,不愧是慕容靖石。咱们再来!” 慕容靖石懒得搭理他,随手捡起脚下的一支箭矢,道:“打了半天,你还没见识过我真正得意的武功。来吧,我让你见识见识凌云剑法!” 单鸣飞冷笑道:“当初大唐朝廷下令通缉你,江湖不容你,你不是已然发誓,此生绝不再使用凌云剑法了?” 苏洛言和邢绶一愣,双双看向慕容靖石。江湖人的誓言,非同小可啊! 肖寒也看向慕容靖石,暗道:他在密州时候不是已经使出过凌云剑法?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凌云客 慕容靖石道:“老子当年发誓,绝不对江湖同道使用凌云剑法。可你不是江湖同道,你是整个中原大地的敌人,我用凌云剑法对付你,天经地义!” 被慕容靖石这么一说,那单鸣飞有些微恼,道:“天宝年间,土地兼并严重,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依附豪强,你怎么不站出来说朝廷、豪强是中原百姓的敌人?我们起兵,本为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怎么就成了敌人了?” 慕容靖石冷笑道:“安禄山起兵是为了百姓?那百姓谁得到好处了?真是自欺欺人!” 单鸣飞道:“谁告诉你,我们是安禄山的人了?” 慕容靖石一愣,道:“你们不是范阳来人?” 苏洛言三人也是一愣,这少年莫非之前是在诓他们的?目的是将众人目光引向安氏一脉? 那单鸣飞道:“范阳来的一定非得是安禄山的人?” 慕容靖石听得累了,手中箭一摆,道:“先打一架再说!范阳来的,安禄山的儿子,居然告诉我不是安禄山的人!简直可笑!”他说着,便是一招攻向单鸣飞。 单鸣飞原本打算胡扯几句话,再拖一拖时间,却不料慕容靖石心里盘算的更好,根本不给拖时间的机会。 凌云剑法出自海外仙云岛,据说最初是仙人传下。当年白凌峰被人追杀,远渡海外,拜师仙云岛,先学得凌云剑法等武功,后又得乾佩传承,一时风光无限。 后来,他将乾佩和凌云剑法传于后世子孙,白氏一族正式成为八极佩中乾佩一脉。直到慕容靖石被委以重任。 慕容靖石以箭矢施展凌云剑法,仍是招招犀利,打的单鸣飞只有招架之力。 单鸣飞武功本也不弱,单他的路数被慕容靖石观察的清清楚楚,而凌云剑法的招式他却一概不知,因此已然落了下成。再加上慕容靖石这些年屡屡被追杀,招式之间杀伐之气相较旁人更重。 再者,虽然慕容靖石施展起来远远不及当年的白凌峰,但凌云剑法毕竟是世间顶级的剑法。 是故此时一交手,单鸣飞便觉压力陡增。几招接下来,握刀的手已经麻了,手臂都仿佛不是自己的。 苏洛言看得心惊,问向邢绶,道:“我的武功,和他们差好多么?” 邢绶点点头,然后下意识地猛然摇头,道:“不不不,娘子,你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了,若不是因为你怀着一颗济世仁心,天下谁打的过你?” 苏洛言知道这是敷衍的话,伸手就揪住了邢绶的耳朵,没好气地道:“我脾气就那么不好么?有必要什么事都捡好听的说,来哄我么?” 肖寒有点听不下去了,他又看向那个不知道隐藏着什么的阁楼,心道:要不我先探一次? 他正这样想着,便听得三楼一处窗口传来一声异响,一支短箭朝着慕容靖石飞去。 肖寒毕竟是肖寒,血箭肖家传人!但见他迅速张弓搭箭,一箭如流星般追向那支短箭。未待追上,他又猛地身子一拧,上半身回转,一箭射向那阁楼的三楼。 阁楼之上,那钱县令明显吃了一惊,慌忙躲闪之际,也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就听见阁楼上一阵稀里哗啦。 声音杂乱无章,却让肖寒正好挺不真实那钱县令的声音。 邢绶和苏洛言后知后觉地才发现阁楼上射来的箭矢,就见另一支箭飞来将它撞偏,两个人下意识地看向肖寒,心中均道:“这年轻的小伙有两下子!” 慕容靖石眼看便要拿下单鸣飞,忽然听得耳后声响,心中一惊,动作便是一停。单鸣飞便觉压力突然小了许多,他不假思索,引身爆退。开什么玩笑,先跟这变态拉开距离再说! 然而慕容靖石剑法只是稍稍一滞,便又一剑刺向后退中的单鸣飞。 单鸣飞避无可避,抬起环首刀只挡了一挡,接着手中的兵刃便拿不住了。他心中骇然,有刀在手,他还能多撑一会,此刻没了刀,如何撑得援兵到来? 便在这时,不远处的院墙突然断开,一截院墙石炮般猛然朝着慕容靖石撞来! 慕容靖石心中吃了一惊,连忙弃了单鸣飞,闪身便躲。 但那院墙仿佛长了眼睛,慕容靖石才躲开一步,便被它调整了方向撞了个正着。 慕容靖石被撞的倒飞出去十数步,忽然便觉得有股什么东西涌上了喉头。 那院墙撞飞了慕容靖石,便轰然倒塌,一个宝塔般的汉子站在那里,一身打扮甚是粗鄙,长得也甚是粗犷,黝黑的皮肤,肌肉结实,满脸的络腮胡子。 只是,他的双目之中,竟然透出一股死气。 慕容靖石皱着眉头站起来,退后两步,道:“你们莫非真要逼我杀人么?” 眼前这人,给了他一种威胁感。 在此之前,无论遇到谁,不管是李禄玉还是肖寒,不管是林韶还是玉轻舞,他都没有这种感觉。 这是一种被捕猎者盯上的感觉。 那宝塔般的汉子并不答话,抬起柱子般的腿,慢步走向慕容靖石,双手慢慢捏起拳头。 单鸣飞此刻开心极了,喊道:“毛横,打他!” 一个“他”字才落,那毛横猛地一步蹿向慕容靖石,抬手便是一拳。 慕容靖石识得厉害,脚下急转,流云步施展开来,躲开一拳。 那壮汉毛横不依不饶,跟上来又是一拳。慕容靖石竟是来不及还手,急急又躲了开去。 单鸣飞兴高采烈,高声喊到:“毛横,打废他!” 苏洛言原本极为紧张地看着打斗中的慕容靖石和毛横二人,此时听到喊声,俏脸又是一寒,转身抬手间,又是一枚银针疾飞向单鸣飞。邢绶见她出手,心中会意,也朝着单鸣飞扑去,同时道:“看好阁楼那边!” 肖寒箭搭弦上,道:“交给我!” 慕容靖石虽然脚下流云步运转急快,但方才那一撞,也早已将他撞出内伤。 他此时但觉胸口隐隐作痛,内息也有些阻滞。 几番躲避下来,慕容靖石心中暗惊,此人武功,竟还在韩震之上,若不动用烈魔心法,今日只怕凶多吉少。 他这般想着,双目中赤红闪现,一股戾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那毛横见他模样,竟是冷笑道:“堂堂凌云客,竟然使用这般邪功!我且看看你的烈魔心法,是否能破了我的玄武咒印!”他说着,双目之间竟隐隐泛出丝丝蓝光。 慕容靖石心中凛然,玄武咒印?眼前这人果然没那么好对付! 肖寒听到“玄武咒印”四个字,心头也是一震,扭头一脸震惊地看向了毛横。 第一百一十六章 势均力敌 慕容靖石看了看单鸣飞,又看向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毛横,道:“我说这小子怎么用的是早已经不现于世的大汉环首刀,原来你们是听玄谷的人!” 那毛横摇头道:“什么听玄谷,我不曾听说过!”他说着,已至近前,挥拳便打。 慕容靖石猛退一步,避开一拳,但见那毛横跟上来又是一拳,他再退一步,突然出手按下毛横已老的拳势,抬手便是一拳打向毛横的喉咙。 毛横也不含糊,见慕容靖石一拳打来,抬起左手挡住,右手又是一拳挥出。 肖寒心中诧异,按照从小在家族里学到的常识,所谓玄武咒印,原本是当年大汉时期,协助桓帝诛杀大将军梁冀的某位江湖豪客所使用的绝学,据说那位江湖豪客出身于神秘的听玄谷,乃是宦官单超通过同为江湖中人的单姓同族请来的。 按照那位江湖豪客所言,玄武咒印乃是听玄谷历任谷主必修绝学,也只有谷主能修习! 可是眼前这毛横却时候不知道听玄谷,这简直匪夷所思!莫非神秘莫测的听玄谷也遭遇不测,和血箭肖家一样,几乎消失殆尽了? 他这么想着,忽然对着宝塔般的汉子有了一丝莫名的同情心。 单鸣飞手中环首刀再次挥出,但扑上来的邢绶动作相当灵活,未待他刀挥至,便早已收住身形。 单鸣飞一刀落空,刀势已老,正要变招,便见邢绶的身后突然探出双刺,朝着他面门刺来。单鸣飞虽然吃惊,但千钧一发之际,反应也极为迅速,刀势不撤,双腿却是连连点地,整个身子迅速向后倒飞出去。 他才稳住身形,眼前邢绶已是一掌杀到,他慌忙抬刀来挡。 与此同时,阁楼之中再次响起了弓弦的声音。 肖寒虽然被毛横的“玄武咒印”和“不知听玄谷”所吸引,注意力转移到了毛横和慕容靖石这边,但此时的弓弦声他却听得分明。但见肖寒伸手抽出一支箭,突然一招“回头望月”,一箭迅速地射向弓弦响动之处! 紧接着,阁楼上安静了一会。 正待肖寒松了一口气,放松警惕的时候,一支箭忽然从三楼射出,直奔苏洛言! 而此时的苏洛言,仿佛一只蝴蝶,正从邢绶身后绕过,一对袖中短刺又刺向单鸣飞。邢绶却听得破空之声,眉头一皱,抬手便是三枚冰晶针迎了上去,生生将那急速飞来的箭矢撞落。 而单鸣飞得此之机,荡开苏洛言的双刺,整个人也缓了过来。 肖寒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看得分明,那支箭,明明是他独有的! 楼上这钱县令,绝非等闲! 想到这里,他猛然跑了起来,跑动之中,连续三箭射出,朝着那阁楼的三楼呼啸而去。 慕容靖石此时顾不上这边的动静,他平生之中还不曾碰上这样的对手。烈魔心法极大的提升了他的力量和速度,同时还燃耗气血,短暂提升功力,可是玄武咒印仿佛是专克烈魔心法,将毛横的功力也提升了上来,同时也将他的抗击打能量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慕容靖石的双目早已变得赤红,出手也越来越快。那毛横速度不快,却仿佛一个铜人,怎么打都没反应。 这个大宅子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距离这个宅子不远处的鼓楼之上,一个身着淡粉色长裙的女子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 不止大宅子里的人没有注意到这些,从酒肆里慢慢走出来的年轻官吏也没有注意到。他微笑着伸了个懒腰,漫步走到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乞丐旁边,顺手扔下一枚铜钱,然后准备离开。 那乞丐瞥了一眼铜钱,道:“乾元重宝?这东西能值几个钱?” 年轻官吏微笑着回头,道:“既然都说了是重宝,当然值些钱,起码一当三十还是可以的!”他说完,迈步缓缓离开。 那乞丐将铜钱收好,也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地道:“这破地方果然风水不好,待在这里都大半天了,才收了这么一个重宝!看来是该换地方了!”他说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离开了。 莒县城外,步孤寒看了看李重衣,问道:“你的武功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不如你先回邺城,这里交给我等?” 李重衣咳嗽了几声,道:“我若不是病魔缠身,岂会怕他!” 步孤寒道:“也怪我们,此次出来甚是匆忙,将你的药丸落下了。” 李重衣点点头,道:“眼下我手中剩下的药丸的确不够支撑了!也罢,我先回一趟邺城。你们要将慕容靖石盯紧了!” 他二人身前,述律明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看向城门的双目中透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药丸落下?若非你和八极佩中的家族关系甚大,就你这病秧子的身体,就算武功再高,又岂会受到重用? 慕容靖石的烈魔心法第一次奈何对方不得,他心中明了,这玄武咒印只怕就是烈魔心法的克星。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对轰了几拳,慕容靖石便觉身上有些隐隐作痛,这是他以往施展烈魔心法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 那毛横此时心中也震惊不已,暗道:“怪不得主公让我前来,这人的烈魔心法居然能练到这一层!按照常理,寻常人修习烈魔心法,若到了这一层,则势必为这魔功侵蚀,入了魔道。可是这慕容靖石却为何一切如常?” 二人交手之际,心思转的飞快,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慕容靖石更是抱了十二分的小心,每每于千钧一发之际躲开毛横的招式。 单鸣飞才缓过一口气,那邢绶又扑了过来,与此同时,苏洛言的双刺也已刺到。他连忙再次举刀,努力将平生之所学发挥到了极致,同时心里暗叹:怎么他努力半天,就来毛横这么一个帮手? 同样暗叹帮手来的太少的是那钱县令。 此时的钱县令又悄悄拉开了弓弦,接着就地往旁边一滚,整个人伏在了地上。紧接着,三支箭呼啸着朝着他这一片飞来。 肖寒三箭射出之后,便知道对方又躲开了。他心里也暗道:看样子不进阁楼是不行了!他不待对方那一箭射出,举起弓箭又是一箭射向三楼,然后整个人快速掠向阁楼。 这时,一支奇怪的箭不知从什么地方射出,直奔肖寒侧脸。 肖寒大吃一惊,连忙躲避,目光之余瞥了一下那支箭,心头大震。 肖妍! 不,不对,肖妍已经失踪了,这是贺铃儿还是林珍儿?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是一阵风 肖寒心中惊疑未绝,一支箭呼啸着又朝慕容靖石飞去。 苏洛言听得声音,手中短刺迟疑了一下,下意识便看向了肖寒,但见肖寒张弓搭箭瞄向了另一个方向。她顺势看去,不由得愣了一下。 邢绶见她表情不对,也顺势瞅了过去,不由得也是一愣。就这么一会功夫,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单鸣飞见他二人情形,心中大舒了一口气,看也不看,道:“没想到你们还是被我拖到这步田地!我就知道只要我拼了命将你们拖住,我的人迟早会来!”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个极其好听,如黄鹂般的声音便嘲讽着道:“谁是你的人?简直臭不要脸!” 单鸣飞愣了一下,连忙看了过去,不由得也愣住了,这帮人……他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下棘手了,要是这帮人也是来抢夺乾佩的…… 他才想到这里,就听那女子道:“其他人不管,先杀慕容靖石,他才是关键!”说着,她举弓便是一箭,急速射向正躲避中的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正躲开毛横的拳头,便觉脑后凉风袭来,下意识地便整个人斜躺了下去,正堪堪避开一箭。 那女子没料到慕容靖石反应如此之快,有些意外地“咦”了一声,正要再来一箭,便听肖寒咬牙切齿地道:“林珍儿,肖妍呢?”随之而来的,便是肖寒射出的一支血箭。 慕容靖石被那林珍儿一箭差点射中,心中惊疑不定,再看去时不由得心里凉了半截。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只是这金铃教怎么跟安家人还扯上关系了?他们不是李禄玉的帮手么? 林珍儿躲开肖寒一箭,她的身边,贺铃儿也张弓搭箭朝着肖寒射了过去。 两个冒充血箭肖家的人,和真正的肖家传人碰上了。 林珍儿刚刚箭撘弦上,却听贺铃儿声音柔软地道:“这个小弟弟还是交给我吧!”她不由得浑身一颤,这贺铃儿怎么突然妖起来了? 肖寒虽然和肖妍不对付,但肖妍毕竟是肖家人。之前林珍儿和贺铃儿分别冒充过肖妍,在肖寒心里,这两个人定然知道肖妍的安危下落。换句话说,这两个人一定跟肖妍的失踪有关,所以他对着二人殊无好感,因此出手也绝不犹豫。 他一箭射出,又是一箭,连环三箭过后,换个方向,又是三箭。 贺铃儿见他张弓搭箭,便知不好对付。她和林珍儿能够冒充肖妍,便是因为她们射术惊人,但她们毕竟不是真正的肖家人,不懂肖家真正的血箭之术。此时她见肖寒一箭射来,正要举弓一箭迎上,却见肖寒的第二箭接踵而来,心中便知无法硬接,闪身便躲。 那肖寒似乎是算计好的,连珠三箭的第三箭稍稍偏出,却正好射向贺铃儿躲避的方向。 贺铃儿吓了一跳,再次躲避,岂料那肖寒看也不看,又是连珠三件射来。 林珍儿当真弃了肖寒,一箭射向慕容靖石,岂料那箭矢才到慕容靖石身侧,竟似射中了一股无形的风墙,势头一偏,落了下来。 此时的慕容靖石全身真气极速运转,仿佛有狂风绕身。 毛横冷笑一声,道:“慕容靖石,没想到你这么招人恨啊!”他说话间,一拳又已砸来。 慕容靖石动也不动,面无表情,沉声道:“不过一群利欲熏心的人,想利用我来达到他们的目的而已。至于你——”他说话间,口气陡然一转,又道:“也不过是另外一些人的棋子罢了!” 毛横一拳仿佛砸中了棉被,虽能砸进去几分,却仍伤不到慕容靖石,但他似也不气恼,又是一拳挥出,同时口中嘲讽道:“那慕容先生觉得自己是什么呢?” 慕容靖石看着他,仍是任凭他一拳砸来,平静地说道:“我只当我是一阵风。” “什么?”毛横愣了一下,拳头也是一滞,下意识地看向慕容靖石,实在没搞清楚,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靖石没有回答他,只是悲悯地看了他一眼。下一刻,毛横忽然伸手抓向后背:“怎么突然这么痒?” 正在抵挡苏洛言和邢绶的单鸣飞也突然扔了刀,满身乱抓:“痒死我了痒死我了!” 邢绶也忽觉手背有些痒,正要伸手去抓,苏洛言瞬间就明白了,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将里头的药粉撒在了邢绶衣服上,然后才拿出一个药盒,将膏药抹在邢绶手背上。做完这一切,她的双目猛然看向了突然出现的众人,道:“是你们对雪雪下毒?” 林珍儿提着弓,道:“我们平生毒杀的人多了,可不知道你说的雪雪是谁!” 她刚说完,忽然便见银光一闪,一枚银针已到眼前!她来不及多想,身子赶紧平躺下去,一招“铁板桥”躲开银针,还未起身,又听得一声女子爆喝,心中吃了一惊,又慌忙举起长弓,正架住苏洛言的双刺。 此时的慕容靖石面目狰狞地看向周围围过来的金铃教众,道:“你们果然无法无天,在密州被我阻止了,竟然不知道收手,还敢来这里闹事!” 那些普通教众还不曾跟慕容靖石打过交道,虽然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好对付,但也不放在心上。毕竟,金铃教的毒功,可是源自南诏白水城一脉,整个天下,唯有白水城可与之匹敌! 可他们还不知道,这天下还有一些武功,可以隔绝任何东西,比方说巽佩一脉的狂风真气第二重,风甲! 此时的毛横已经顾不上慕容靖石了,和单鸣飞一边骂娘一边浑身上下乱抓。 慕容靖石也懒得管这两个人了,他身形突然启动。那群教众正以为他要杀过来,满心戒备,却见他忽然冲过去捡起了单鸣飞扔下的环首刀。 金铃教众心中瞬间开心极了,这刀上,可是有他们秘制的毒药! 可慕容靖石却恍若未觉,手中环首刀划了个剑式,刺向林珍儿。 苏洛言只觉身边似有股风刮过,吓了一跳,去听见慕容靖石的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你去对付其他人,这个交给我!” 林珍儿见慕容靖石一刀刺来,便觉不好。他怎么也不怕我金铃教的毒? 慕容靖石以刀为剑,招式犀利,将原本面对苏洛言还能从容抵挡的林珍儿逼迫的狼狈不已。 几招下来,林珍儿已经退到了贺铃儿身边,两个人身子一矮,又正好躲过肖寒的三支血箭。 苏洛言和邢绶也早已将周围教众全部放倒,抬头看时,却不见了毛横和单鸣飞的踪影。 慕容靖石一步一步走向林珍儿和贺铃儿,道:“你们怎么会来此?莫非一事不成打算再生一事,要在莒县起事,再建你们的高句丽?” 第一百一十八章 蛊 距离莒县不远,几乎已经废弛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飞驰而过。 凉风呼啸着掠过,掠起驾车女子耳边秀发。那白皙的面庞上,一双秋水眸子忽然微缩,额下的远山小眉也猛地一皱。 官道前方,一个人影恰似幽灵般忽然出现,正远远地站在那里。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羽灵儿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人。 马车内,钟离雪和钟离嫣已觉察出不对劲,钟离嫣忙问道:“羽师,怎么了?” 羽灵儿没有回头,只是道:“没什么,护好阿雪,不要出来!”她的眼前,一个身背着钢鞭的男子微笑地看着她。 羽灵儿飞身落地,一掌拍了过去,掌风中夹杂着三枚暗器。 那男子见状,忙侧身躲过,反手拔出钢鞭,猛地抽向羽灵儿,同时叹道:“羽师,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要对我下如此重手?” 羽灵儿腰身急转,躲过钢鞭,“呸”了一声,又是一掌拍来:“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冒充我蜉蝣山庄的人?” 莒县城内,单园里满地的狼藉。 听了慕容靖石的话,贺铃儿忽然笑了,笑容邪魅,笑声放荡,透露出无限的诱惑。 慕容靖石却仍是面无表情,只静静地看着她,道:“怎么,才这几日不见,你莫不是被人卖进了青楼了?” 贺铃儿似若未闻,仍娇笑着道:“慕容公子当真是言重了,奴家姐妹二人又不是高句丽人,如何谈得上复国高句丽?”她身段轻摇,眼波流转,眼角勾人,声音似有无限风情:“之前的事,是奴家姐妹二人被那李禄玉兄弟欺骗,这才不得已与慕容先生作对的,实非奴家心愿!” 她这话出口,莫说周遭众人,就连她身边的林珍儿也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金铃教又不是合欢教,她这勾引人的手段哪里学来的? 慕容靖石嘴角轻挑,轻轻一笑,道:“这么说来,你们今日来此,也是被逼无奈了?” 贺铃儿道:“奴家姐妹二人今日来此,是奉了我家教主之命,来请慕容先生前往一叙。慕容先生,您是自己走呢,还是等我姐妹二人抬呢?” 慕容靖石冷笑一声,道:“你来抬抬看?”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声粗声大气响起:“我且来试试看!”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整个身子猛地一矮,向侧滑去,正躲开那汉子勒过来的双臂。 他才躲开一击,抬头看去时,但见那人正是之前中了毒粉,痒的满地打滚的毛横。 毛横一勒空,回身挥臂就打,完全不给慕容靖石反应变招的机会。慕容靖石举起双臂挡来,借着毛横一击之力,猛地向后退出十数步。 这时,邢绶和苏洛言心中均是震惊不已,同时想到:这毛横什么时候又杀回来了?莫非他之前是装的?单鸣飞呢?难道他也是装的?此刻他是不是也在旁边伺机而动? 那毛横见慕容靖石已然躲开,失了先机,已经没了偷袭的意义,当下也不追击。 贺铃儿收了笑容,道:“你出来的太早了!” 毛横冷哼一声,道:“你们怎么突然来了?老东西人呢?” 林珍儿听他言语不逊,叱道:“毛横,你居然敢对文老不敬!” 贺铃儿赶紧拦住林珍儿,转过头又对毛横道:“文老知道你已经开始为那个人做事,特意让我们姐妹二人来帮你。毕竟这个慕容靖石奸滑至极,再加上钟离雪的背后是十二楼,就更没有那么好对付了!” 毛横冷笑道:“有多不好对付?依我看,他的武功也稀松平常的很!而且我揍了他半天,也没见那个钟离雪出现,更别说十二楼的人了!” 慕容靖石冷眼看着三人,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贺铃儿却媚眼远抛过来,岔了话题,道:“慕容先生,你怎么就舍得放走钟离妹子那么好的姑娘?莫不是对奴家有念想?” 慕容靖石摇摇头,道:“你要是再不正常点,那我觉得我们还是继续打架的好!” 贺铃儿闻言,忽然掩嘴轻笑,风情万种地道:“慕容先生莫非还没发现钟离妹妹中毒了么?若是慕容先生肯从了奴家,奴家可是很愿意奉上解药的!”她说着,媚眼轻挑,勾魂般看向慕容靖石。 苏洛言皱着眉头看向贺铃儿,厉声问道:“雪雪身上的毒,是你们下的?” 贺铃儿一愣,随即笑道:“怪不得你慕容靖石不在乎钟离妹妹离开,原来身边有这样的绝色相伴!” 她这般胡言乱语地乱扯着,心思却是急转。目下形势,她和林珍儿虽然身负毒蛊,但看那年轻夫妇却似不惧那毒粉,因此她心里也拿不定主意,这对夫妇到底什么来头,为何这般轻易地就将毒解了? 不过好在,毛横瞒过众人,又杀了回来,虽然遗憾没能制住慕容靖石,但他毕竟站在这里,对方又仅有慕容靖石一人能与之相抗衡。 可就算如此,对方还有三个人,两个不惧毒蛊,一个血箭无双。己方如何从容而退呢? 苏洛言闻言,秀眉微翘,抬手一枚银针甩了过去:“你再胡言乱语,我便让你站着进来,爬着出去!” 贺铃儿但见一点银芒闪开,下意识地整个身子平躺下来,眼看着那银针从眼前飞过,竟是出了一身冷汗。但她随即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原来你还是个大夫,怪不得能解我的毒!” 苏洛言双手一抖,又是数枚银针飞了出去,同时喝道:“把雪雪的解药交出来,饶你不死!” 贺铃儿正闪身躲避,林珍儿却怒喝道:“谁饶谁不死,还难说得很呢!”她挥手间,竟有几枚黑点飞向邢绶夫妇。 慕容靖石看得分明,惊呼一声:“小心,是蛊虫!” 那邢绶心惊面沉,内劲运处,双掌跌出,掌风刚猛地扫向那些蛊虫。 但见半空中那些黑点随风纷纷落下,一点金芒却突然闪过,逆着掌风飞入邢绶袖中。 这时,毛横忽然挥拳,猛地扑向了慕容靖石。 那林珍儿放出蛊虫时,苏洛言已是吃了一惊,但她绝对信任邢绶的功力,便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可谁知那蛊虫中竟有高等金线蛊,众人未及反应,邢绶便已中招。 苏洛言惊慌失措,赶紧扯下腰畔的一个小香囊,一把撕开,将药粉撒向了邢绶,同时道:“快脱衣服!” 邢绶身着箭袖衫,无奈之下,只得脱去上衣。 苏洛言挥手间,几枚银针已扎入他身上穴位。 “飞针封穴!”林珍儿和贺铃儿对视一眼。 林珍儿冷笑道:“原来你是张药王门下。可惜了,这金线蜕元蛊,就算是孙药王再世,也解不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少年承议郎 慕容靖石见邢绶中招,正要上前相帮,岂料那毛横见机甚快,不待他出手,早已抢先攻来。慕容靖石无法,只得与之缠斗。 那毛横仗着玄武咒印的力量强过烈魔心法,肆无忌惮地一招接着一招攻向慕容靖石。慕容靖石催动烈魔心法,脚下流云步运转,虽说也不惧那毛横的玄武咒印,但也无法摆脱,心中不由烦闷。 苏洛言自知所学医书中,对解蛊一术并无所载,心中也不敢大意,几枚飞针将邢绶身上要穴封住,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取出几枚药丸,运开掌力,将它搓碎,抹在了邢绶上半身。 这些药丸,只是她平时配制,驱赶毒虫所用,此时拿出来,实在是病急乱投医,她的心中只盼着能起一点点作用。 苏洛言焦急地给邢绶擦着药。 林珍儿本欲趁此机会下手,却被贺铃儿一把拉住,再顺贺铃儿目光看去,只见肖寒手中的弓箭正瞄着自己,心中咯噔一下,竟是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地看着苏洛言做完这一切。 贺铃儿忽然又笑了,道:“你以为这些药丸真能驱赶金线蜕元蛊?当真可笑!” 苏洛言秀眉倒竖,美目圆睁,看向贺铃儿,怒不可遏:“要是我夫君真有个三长两短,老娘就将你刺上个百十个窟窿,剁成肉酱喂狗!” 莫名的杀气陡然弥漫出来,贺铃儿浑身一抖,目瞪口呆地道:“不是我下的蛊……” 苏洛言冷“哼”一声,数十枚银针挥手而出,罩住了林珍儿周身要害。贺铃儿本来站在林珍儿身边,此时大吃一惊,赶紧躲开。 林珍儿大惊失色,躲闪不及,双脚连连点地,引身爆退。 那苏洛言不待银针飞至,早已挥舞一双短刺扑了过去,招式犀利,攻向林珍儿。 贺铃儿吃惊地看了看怒气冲天的苏洛言,忽然反应过来,正要掠向邢绶,却忽听一声呼啸传来,连忙下意识躲开,躲不及时,一支羽箭擦面而过,在她脸上留下了一道极为难看的伤痕。贺铃儿惊魂未定,却听一道春雷猛地炸响:“你敢动一下试试看!” 她扭头看去,只见肖寒张弓搭箭,正瞄向自己。 贺铃儿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原本她只是打算和林珍儿一起来协助毛横,岂知道一来就打了个昏头昏脑。 眼见行事不对,她只顾想着怎么让大家都从容脱身,毕竟慕容靖石在密州之时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谁知,她还没想好主意,林珍儿便已出手,场上又乱得一塌糊涂。 毛横追打慕容靖石,虽说慕容靖石摆脱不开,但毛横却也是招招落空。毛横眼见慕容靖石屡屡躲开自己的攻击,心中不由得烦躁起来,更是紧追不舍。 而林珍儿突然用蛊,似乎是真的惹怒了眼前这个药王弟子! 此时的苏洛言完全是舍身的打法,招招不要命地攻向林珍儿。 贺铃儿正要见机控制已经中蛊的邢绶,却不料肖寒突然站了出来…… 贺铃儿忽然惊奇地发现,本来她以为有毛横在,双方至少势均力敌,但就眼下形势看来,若是再无人来相助,这一切便成了未知。 她这么一想,几只蛊虫悄悄爬上了她的掌心。 “诸位,不如咱们结盟,你们先将解药给我,咱们一起拿下慕容靖石!”一个少年的声音陡然传来,贺铃儿闻声望去,肖寒也朝哪里瞥了一眼。 贺铃儿好奇问道:“你是何人?有什么资格跟我们结盟?” 肖寒却是一愣,单鸣飞?他居然又回来了? 少年人冲贺铃儿微微一笑,道:“我当然没有资格提结盟一事,但慕容靖石毕竟是我们一致目标!所以,我觉得我们不妨先合作。拿下慕容靖石,再谈其他!” 贺铃儿原本想的是如何摆脱慕容靖石一行人,提高己方的机动性和突然性。可是眼前这少年张口闭口居然是想要跟她合作,以求获利! 她还没想明白,那肖寒已是一箭射向单鸣飞。 “小心”二字还未出口,不远处的阁楼里,又是一箭射出,竟也是直奔单鸣飞! 可此时这个少年却似若未见,仍是微笑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目诚恳地看向贺铃儿。 一个刹那,双箭飞至,箭头却撞在一起,于是两支箭各自失了方向,扎向了别处。 贺铃儿大吃一惊,这阁楼里怎么还有人? 她和林珍儿出现时撒下的毒粉,原是可以随风而散,让整个院子里无人能躲。 要说眼前这少年是得毛横之助,已经解了毒,倒可以理解。可是阁楼里的人却是怎么解的毒? 莫非这里另有高人? 肖寒早已重新拉满弓弦,那支箭却又不敢轻易射出。如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贺铃儿、单鸣飞,再加上阁楼上的钱县令,三个人竟成“品”字,见他围在了当中。 “好,我答应你结盟,先拿下慕容靖石再说!”贺铃儿道,下意识地看向阁楼上。 这时,一道春风从她耳边轻轻刮过:“姑娘莫要答应的太早,一切可还没有定论呢!” 四个人一齐扭头看去,但见一个身着官服的少年正走过来,手中拿的,也是朝廷赐下的佩剑。 少年走近了,微笑着一拱手,道:“本官大唐承议郎朱开,奉上谕,前来请慕容先生往长安一叙!” 此时的长安,已被唐军收复了。 这少年的声音虽然好听,但传入贺铃儿耳中却是万般刺耳。 此时,一边躲避毛横,一边关注现场形势的慕容靖石猛地放下心来。 君子不立危墙!这个少年承议郎,定然不是孤身前来! 虽然不知道这时候朝廷派来承议郎,其目的到底是善是恶。 单鸣飞忽然失笑道:“大唐承议郎?朱开?听都不曾听过!而且,你以为就凭你一人,就能救下慕容靖石?” 朱开也笑了一下,道:“你错了,我要救的,可不止慕容先生一人!” 他话音刚落,一个半大的孩子手拎着一把唐刀,飞也似地跑了过来,大声喊道:“哥,你带来的人马,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保证这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单鸣飞闻言一愣,道:“承议郎不是文官官职么?如何来的人马?” 朱开嘴角轻挑,笑道:“当今天子授意代国公郭中书暗中派人巡查慕容先生下落。我便是在明的那个人,我带来的人马,是在暗的人。若非如此,怎么能瞒过你们这些人的耳目?” 慕容靖石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还没能摆脱毛横这些人,朝廷的人已经盯了上来。 此刻朱开出现,绝不是简单的解救他们几人这么简单! 一切,怕都是为了乾佩和先天兵法! 第一百二十章 出口成章的承议郎 第一百二十章出口成章的承议郎 贺铃儿和单鸣飞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朱开,想要找出破绽来。可片刻之后,二人便放弃了。 单鸣飞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听那个人所介绍的,承议郎乃是文官官职,如何会有人马?定是另有武官提领兵马前来!眼前朱开曾提到郭中书,莫不是中书令郭子仪? 他这么想着,心中不免沉了下去。 慕容靖石心中也沉了下去。眼下形势,就算摆脱了毛横等人,又如何能摆脱朝廷的人? 况且,毛横等人按照朝廷的说法,就是反贼,犯了死罪的那种。如今被围困,定然会想方设法控制一两个人质,凭此突围出去。 才想到这里,慕容靖石便觉压力陡增,这毛横的力度和速度都增加了。 其实,以巽佩一脉的狂风真气和乾佩一脉的凌云剑法,本也不惧什么听玄谷。 但他狂风真气并未精修,再加上多年未使用凌云剑法,而毛横的武功在他这些年碰到的人中已是不凡。 于是他不得不早早用出烈魔心法,却又恰恰被毛横的玄武咒印所压制。而此时的毛横明显也看出形势的关键,下手越来越重。一时之间,堂堂乾佩传人,竟只有招架之力! 苏洛言的武功远不及她的医术,一双短刺几番下来,竟只是堪堪碰到林珍儿。可林珍儿确也心惊不已,要知她乃是金铃教弟子,周身不是毒便是蛊,可眼前这位药王弟子却浑然不觉,一招一招连攻不断。 邢绶似受金线蜕元蛊影响,此时仍不能动弹,肖寒唯有守在他身边,严阵以待。就算有朱开他们对付单鸣飞和贺铃儿,他也觉不敢大意,毕竟那个“钱县令”还在一边虎视眈眈。 这一下,竟是势均力敌。 那朱开只微微扫了一眼众人,然后对贺铃儿和单鸣飞道:“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等我一个一个过去绑?” 单鸣飞看了一眼贺铃儿,摆开架势,道:“我偏不信你能绑的了我!” 朱开没有答话,那孩子却道:“哥,这人交给我了!”他说着,拔出唐刀来,做了个起手式,道:“在下……”他还没说完,单鸣飞早已一脚踢了过来。那孩子吓了一跳,连忙将身子一矮,躲过一招,然后单刀上撩。单鸣飞但见刀光闪耀,心中不敢大意,急急一躲,双手却不闲着,一手化掌拍向正要顺势站起的男孩,一手作爪,抓向那孩子的唐刀。 那孩子单刀撩上去,整个人也顺势起来,下个动作便是撤刀斜劈,岂料他刚刚起来,那单鸣飞一掌已然拍到,他情急之下,整个人平躺了下来,一道猛烈的掌风从他额前扫过。 “小朗,平地起惊雷,随风扫落叶!”朱开没有出手,见那“小朗”似乎一开始就落于下风,张口便道。 这一声正如平地惊雷,在朱朗耳边炸响,他不待单鸣飞变招,单手一拍地,整个人横飞了起来,右手中唐刀顺势而发,扫向单鸣飞。 单鸣飞吃了一惊,后退几步,便见那朱朗站稳,将刀一摆,又扫了过来。他不慌不忙,连退数步,朱朗得势不让,连进数步。单鸣飞本是刀客,深知刀法变化之道,此刻见朱朗刀法如此,心中便算出他下一步招式。眼见朱朗横刀连续扫来,他猛然斜过身子,一脚踢向朱朗的右手。 便在这时,朱开又道:“拨云不见日,紫电化飞虹!” 朱朗心头一震,撤刀后退半步,一刀刺出,正刺向单鸣飞的脚。此时单鸣飞招式已老,踢出去的脚还没来得及落下,见朱朗一刀刺来,心中一凛,正觉这条腿多半是要废了,耳边便听“叮”地一声,朱朗那一刀便刺偏了。 肖寒听得声响,当下头也不抬,举起铁弓对着阁楼便是三箭连珠。 单鸣飞得此一救,保住了右腿,当下便不敢再大意。眼前这个叫朱朗的,虽然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但胜在反应速度快,功底扎实,再加上朱开在旁指导,实在是不能小觑。不过也因为他只是个孩子,功力和体力定然不足,打架经验也必定缺乏。 单鸣飞瞬间想明白这一点,心中便有了计较。不过说起来,单鸣飞比之朱朗,也大不了几岁。 这时,那朱开突然又开口道:“浮云之上天外天,剑破浮云,虚步量天!” 单鸣飞心中正道:来得好,我且先耗耗你!便听朱朗道:“哥,你这不是飞虹七式啊!” 朱开微微一笑,道:“又不是说给你听的!”他眼角轻轻一瞟慕容靖石,仍是微笑着道:“小朗,你虽然已经将飞虹七式练得不错,但那也是对着木桩子练的,今天哥哥就让你好好看看,这飞虹七式到底该怎么用!”他说着,缓缓拔出手中宝剑,遥指向单鸣飞,道:“别说我欺负你,你找一样兵器吧!” 单鸣飞心知朱开武功定然不凡,但他手头并无寸铁,正踌躇间,便听到一阵声响传来,却是阁楼利用大弓,将一柄长剑射出,正落在他脚下。 慕容靖石一边小心躲避毛横,一边暗地关注院中众人,便听到朱开后来说的那几句话,心头不由大震:“浮云诀?他怎么知道?”一个错神,毛横一拳已到。慕容靖石赶紧躲闪,脚下虚步一点,心中不免又有些震惊,这急切之间,他的身法步法居然契合了浮云诀! 浮云诀,乾佩一脉的入门武学,开头便是“浮云之上天外天,剑破浮云,虚步量天”,说的很嚣张霸气,但历来乾佩传人都不甚重视,只当其为基本功来练。 但此时,慕容靖石的心中却出现了变化,他一脚踏出浮云诀的身法,便停不下来,几招下来,竟然随心如意地牵着毛横的鼻子走,心里不由暗自叹息。看来这浮云诀,的确是被忽视了! 他顺手几招,忽然觉得手中的环首刀似乎有点长了。 毛横心中也暗自心惊,原本他以为他再努力两下,就能擒下慕容靖石,可是谁知慕容靖石偏偏就滑的好似泥鳅,每次都是在最不可能的时候躲了开去。 此时又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一窍突然打开了,居然眨眼间换了个人似的。真是让人烦的慌! 慕容靖石并不知道他的突然“开窍”,对毛横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因为他心中也有困扰,他忽然想起,配合浮云诀的兵器并不是刀剑,可是他却偏偏想不起来是什么。 莫非,是什么独门兵器? 可是,到底是什么独门兵器呢? 此时此刻,苏洛言已然落于下风,贺铃儿轻笑地看着朱朗。 第一百二十一章 意想不到的破局 短棍还是什么来着? 慕容靖石一边小心躲开毛横一拳,一边仍旧想着这个问题。可他连续想到几样东西,又都觉得不是。 邢绶此时仍是动弹不得,耳听到苏洛言的呼吸渐渐浑浊,心中便知她已要不敌,心中焦急,却无可奈何。 肖寒三箭连珠之后,虽然知道那“钱县令”仍然躲在阁楼里,却不敢大意入内,只得小心提防。 贺铃儿看着正一心观察朱开剑法的朱朗,嘴角微微翘起,不经意间动了动袖中的手指,而后,她轻轻抬手,道:“小兄弟,你还好么?” 那朱朗知道她问的是自己,眉毛一挑,道:“我很好呀,老妖女!” 老妖女?这小子是故意的!贺铃儿心中怒火才起,便又压了下去,脸上仍然堆了笑容,道:“难道你不困么?手臂不酸么?不想睡觉么?” 朱朗愣了一下,忽然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你不说,我还真没这种感觉!我怎么就突然困了呢?” 贺铃儿见状,掩嘴笑了笑,招手道:“好弟弟,困了就睡吧!来,到姐姐这里来,姐姐抱着你睡!” 朱朗揉了揉眼睛,困得双眼已经睁不开了,手也没了力气,唐刀“嘡啷”一声落在地上。贺铃儿微笑着慢慢走了过来,伸手轻轻抚摸着这个孩子的脸颊,叹道:“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姐姐喜欢极了!” 朱开突然焦急起来,这孩子怎么就这样着了道了? 原本,朱开早已完全压制住了单鸣飞,眼看便能生擒,可谁知突然出现这样的事情。 其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再说,唯有弟弟只有一个! 朱开正要回身,却忽然瞥见了朱朗的腰畔,心里猛然松了口气,回头一剑又刺向单鸣飞。这一剑甚是突然,原本已经松了口气的单鸣飞再次慌忙躲避。 贺铃儿摸了摸朱朗的脸颊,忽然伸手将他抱住,只这一个瞬间,她的手便覆上了他背上的大穴,正要往下按,却忽然觉得肚子凉了一下,忽然有点痛。 她下意识地松开朱朗,低头看去,却见那孩子的手中拿着一个短匕,微笑地看着她,短匕之上,殷红的血液刺眼而醒目。而她的腹部已是鲜红一片。 “你、你……”失血,让她一阵阵头晕目眩,话也似乎说不清楚了。 “师姐!”好不容易占了上风的林珍儿大吃一惊,慌忙奔到她身边,一手扶住她的后背,一手慌慌张张地按住她的肚子,似乎想堵住不断流血的伤口。可这一切却是徒劳。 朱朗看着她们,忽然道:“我杀了人,是不是就是江湖人了?要和朝廷作对的那种?” “你敢伤我师姐!老娘杀了你!”林珍儿猛然回头,目眦尽裂,面目狰狞,好端端一个姣好的姑娘,竟仿佛九幽恶鬼。 朱朗心中咯噔一下,吓了一跳,正手脚一颤,没反应过来,那林珍儿双手连翻挥出,各种毒虫毒粉漫天飞舞,罩向了他! “小心,屏住呼吸!”苏洛言忽然喊道。原本她也是医者菩萨心肠,见贺铃儿受伤如此之重,便生恻隐之心,想着如何救治。可她却未料到林珍儿敢施如此手段,这漫天毒虫毒粉,不仅罩住了朱朗,同时也罩住了邢绶。 苏洛言接下腰畔的药囊,往手心一倒,却只滚出一个药丸来。她情急之下,含住那枚药丸,一下扑到邢绶身边,吻向了他的唇。 朱朗被林珍儿的毒虫毒粉吓了一跳,随即心中一横,拾起他方才故意掉落在地的唐刀,喝道:“反正是个死,我不如再拉个垫背的!”说着,挥刀便砍向林珍儿! 林珍儿大吃一惊,这小子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便是这一个愣神,朱朗的刀便已砍中了林珍儿。亏得林珍儿随机应变极快,早早躲开,不然这一刀便已经是要命了。 林珍儿连退数步,双手连续挥出,毒虫毒物不断飞向朱朗。 但那朱朗却视若罔闻,挥刀又扑向了林珍儿。 而此时的林珍儿却从背后突然取出两把弯木,“乒乓”挡开两刀,人已后退数步。但见她将两把弯木一合,俨然是一个弓身! 朱朗又是一刀砍了过来。而此时的林珍儿不慌不忙,摘下左腕束带,缠在了弓把处。堪堪躲过一刀后,又扯下右腕缠丝,再避开朱朗一刀,将缠丝套在了弓身上,整个人连退数步,捡起了一支箭,抬手便射向了朱朗! 朱朗挥刀便挡,虽荡开一箭,但手腕却开始发麻,心中不由一惊。 原来朱朗虽然武功招式学的浑然天成,但年龄不大,功力尚浅。林珍儿一箭凑效,俯身一探,探得箭矢在手,抬手又是一箭。 朱朗心思聪慧,眼看林珍儿又是一箭射来,忙将身侧过,以刀轻挑箭杆,便将那支箭轻巧挑开。他正要变换身形,一刀看过去,那林珍儿又是一箭射了过来。 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二人之间,一手抓住了林珍儿射出的箭。 林珍儿看得分明,心中忍不住急道:“毛横,你什么意思?” 那毛横原本一门心思捉慕容靖石,但却被慕容靖石屡屡逃脱,心中正烦闷之际,便听到林珍儿那声撕心裂肺的喊声,连忙看了过来,心中大惊,忙弃了慕容靖石,扑了过来。 而此时林珍儿正好一箭射出,毛横便顺势将箭矢抓在手中,合身扑向朱朗,将手中箭簇狠狠扎了过去! 毛横一走,慕容靖石猛然一轻松,愕然抬头,不由大喊一声:“小心!”然后手中环首刀化作一道飞虹直奔毛横。 毛横听得环首刀破风之声,心中冷笑一声,猛地将手中箭掷出,不待慕容靖石将刀掷来,猛地一矮身子,将贺铃儿抱在怀里,双脚一点地,留下一句:“撤!”整个人便消失不见了。 林珍儿心中不甘,怒火未熄,但却知再打下去,也绝报不了仇,恨恨一跺脚,抄起地上几支箭矢,接连几箭分别射向众人。然后她一个纵身,越过墙头,落向墙外之前,一招回身望月,却是射向朱开。 朱开听到风声,连忙挥剑来挡。那单鸣飞得此之机,连忙双脚连点,一个纵身,也跑了。 慕容靖石目瞪口呆,心头叹息,没想到对方的布局竟然就这么被一个小孩子给破了! 整个单宅,竟只剩下“钱县令”一人,躲在阁楼里负隅顽抗。 慕容靖石冲肖寒努努嘴,道:“你守好下面,我去把他逼出来!” 朱开也担心阁楼里有机关,正要道:“我也去!” 便在这时,苏洛言忽然惊呼:“师旷,别走!” 几人猛地抬头看去,只见原本中了蛊虫,被苏洛言飞针封脉的邢绶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竟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蛊乱 寒风忽起,凉意骤生,就连天也似乎暗了几分。 几个人大吃一惊,情知这是蛊毒发作。 然而邢绶所中金线蜕元蛊乃是林珍儿所下,眼见苏洛言也没有办法解蛊,众人就更不知道怎么办了,更难的是,谁也不知道邢绶此番蛊毒发作,是否是林珍儿逃走前暗中下手。 慕容靖石暗自后悔,方才他也是顾及对方武功不凡,未敢轻易追出,岂料随后便发生这种事情。他不及细细思索,一个纵身,跃到邢绶身旁,伸指点穴。 然而他才落地,还未伸手,那邢绶已是一拳扫来。 慕容靖石吃了一惊,连忙后退数步,避开一拳,抬眼看时,心中不由猛地咯噔一下。邢绶此时扭头看向他,面无表情,只是双瞳不知何时已然放大,竟似虫目。 苏洛言追了过来,面对着邢绶的背影,声音竟有些颤抖,道:“师旷,别走,别被蛊虫影响了!回来好不好?” 那邢绶“嘿嘿”咧嘴笑了出来,慢慢回身,用那虫目般的双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洛言,道:“我留下?看着你们怎么算计伤害珍儿?” 肖寒和朱家兄弟没摸着头脑,慕容靖石却是猛然一愣。珍儿?林珍儿?邢绶怎么会提她,还提的如此暧昧? 他下意识地看向苏洛言,心中一跳,果然!可是这两口子的事,还真不好掺和! 此时的苏洛言似乎有些站立不稳,踉跄了两步,两行清泪划过脸颊,却仍是满脸哀求地看向邢绶,道:“夫君,回来吧,我会把你身上的蛊虫拔除,将你所中的蛊毒全部解了!回来吧,夫君!” 邢绶满脸嘲讽,道:“胡说八道,你这贱女人便是嫉妒珍儿!”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苏洛言见状赶紧几步上前,一把抓住邢绶的手臂,哀求道:“夫君,求求你不要走!” 那邢绶一把甩开苏洛言的手,嫌恶地道:“滚开,你这贱女人!” 苏洛言刚被甩开双手,连忙又拦了过去,紧紧地将邢绶的手抓住,哭声道:“夫君,别再丢下我一人!” 邢绶闭上了双眼,长叹了一口气,道:“好,我不丢下你一人!” 天上忽然炸响一道惊雷。 便在这时,邢绶忽然伸手,一把掐住苏洛言的脖子,生生将她提了起来! 苏洛言大惊失色,从未料到亲爱的夫君会对她下如此重手,措手不及之间,只觉那只大手仿佛铁铸的一般,越来越紧,片刻之间,便已难呼吸。 众人大吃一惊,朱家兄弟赶紧飞奔过来,肖寒已是张弓搭箭。 离得最近的慕容靖石大喝一声:“放开她!”便已一拳挥至。 那邢绶一手掐着苏洛言的脖子仍将她提在半空,一手化拳,迎向慕容靖石。 二人一对拳,双双后退数步。 慕容靖石心中一愣,暗道:“又得催动烈魔心法了!” 那被蛊虫蛊惑的邢绶明显也是一愣,挥手将已近昏厥的苏洛言扔在一边,双手摆开架势,道:“好力道!看来不将你打趴下,是不行了!” 慕容靖石冷笑一声,道:“你大可以来试试看!”他说着,双瞳瞬间赤红,飞身一拳,扑了过去。 邢绶的双目黝黑,深邃无底,见慕容靖石拳来,当下也不躲避,直接一拳迎了过去。 二人你一拳我一拳,似是已然放弃了武功招式,纯粹以快打快,以力降力,瞬息之间,竟互攻了数招。 眼见二人打的难分难解,朱家兄弟竟一时也不好插手。远远张弓的肖寒也有些手足无措。 几招下来,慕容靖石心中震惊,这邢绶的功力竟如此深厚,可他之前是怎么被白膺所伤的?莫非这便是蛊毒所致? 他好奇之余,不免心生恻隐,虽然已催动烈魔心法,但举手投足之间,已收了几分力。 可那邢绶并不领情,每一招打来都是力道十足,似是真的想要慕容靖石性命一般。 慕容靖石连接几招,手臂竟有点发麻,当下心中也是一横,道:“你玩真的?那来呀!”说着,一拳打向邢绶面门。 邢绶不甘示弱,抬手变挡。慕容靖石未待拳老,便已收回,与此同时,左手化掌,当胸拍去,内劲运足,掌力汹涌! 邢绶似无只觉,正要硬接,苏洛言却是惊慌失措,扑过去抱住了慕容靖石的手,道:“慕容先生,别杀他!” 慕容靖石愣了一瞬,正要辩解,那邢绶依葫芦画瓢,也是一掌拍了过来,掌势也是凶猛异常! 他连忙一把拉开苏洛言,抬手一掌迎了过去。 一个瞬间,二人再一次各退数步。 邢绶此时面目狰狞,似乎已无神智,一挥手,再次扑了过来。 慕容靖石看了一眼苏洛言,面无表情地道:“你看清楚,他已经不是你夫君了!”说着,抬手便迎了过去。 苏洛言此时泪如雨下,眼看着两个人搏命一般打来打去,竟似没了力气。 慕容靖石毕竟和毛横打了许久,烈魔心法又耗去了不少内力。而那邢绶仿佛换了一个人,不知疲倦,内力也仿佛消耗不尽。 二人打了片刻,慕容靖石竟觉得有些乏力了。他强运真气,又与邢绶拼斗了数招,一个大意,被邢绶一拳擦着肩膀而过。 他连退十数步,正自侥幸,那邢绶已然一拳轰至。 他正要躲避,眼前忽然便多了一个人。 苏洛言看着他们打了许久,心中一横:“夫君,区区蛊毒岂能真的蛊惑你?我且看看你心中是否真的不愿再留下!”眼见邢绶一拳打向慕容靖石,拳势惊人,她不假思索,站在了两人中间。 邢绶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瞬间而逝,拳势不减,重重地轰在了苏洛言胸前。 苏洛言但觉心肺欲裂,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慕容靖石大吃一惊,赶紧将她扶住。 苏洛言心中绝望极了,苦笑着道:“夫君,这么多年夫妻了,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你走吧!” “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恨你!!” 她的脸上的苦笑渐渐消失,一股恨意慢慢生出。 邢绶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几个起落,眼看便要消失。 朱开跺了跺脚,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将他绑回来!” “算了,”苏洛言的声音轻轻飘起,“由他去吧。” 慕容靖石点了她身上几处穴位,又传渡功力过去,然后不解地问道:“为何?” 苏洛言嘴角轻轻敲了敲,苦笑道:“他若是真想离开我,谁能拦得住?更何况那姑娘其实……其实是他曾经喜欢过的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机关楼 “什么?”慕容靖石一愣,忙又问道:“为何不曾听你们提到过?” 苏洛言摇摇头,道:“不要再问了,我倦了。”说着,竟是摇摇欲坠。 看来邢绶那一拳真的是毫无保留,全力打在苏洛言身上。 慕容靖石很难理解,就算林珍儿真的是邢绶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可他为何一定要向苏洛言动手呢?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但他看苏洛言的样子,又不方便再问什么,只好作罢。 慕容靖石方要扶苏洛言坐下,天上便掉下几滴雨水来。 几人没法,赶紧找地方躲避。 但他们眼前,最好的避雨之处竟是那不知布了多少机关的阁楼,阁楼里还有个让人烦躁的“钱县令”。 肖寒张弓搭箭,小心戒备,朱开和朱朗各持刀剑,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将慕容靖石和苏洛言护住当中。 几人进了阁楼,不由的都是惊叹不已。 阁楼一层竟然是空的! 什么东西都没有,完全空空荡荡的。 连楼梯都没有! 众人惊愕之余,面面相觑。 肖寒用眼神询问向慕容靖石:“他怎么上去的?” 慕容靖石摇摇头,表示:“我怎么知道?” 几人望了望头顶的木板,又四周搜寻了一番,竟神奇地没有找到一个机关! 这下所有人都懵了! 这算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钱县令”有穿墙而过的法术? 慕容靖石扶苏洛言坐下,然后仍不甘心地继续搜寻,一寸一寸地找了起来。 肖寒将心静下来,双耳微颤,细细关注着周围。谁知道那个“钱县令”会不会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朱开持剑敲打着地砖,朱朗飞身便要去检查头顶的楼板,却被朱开一把拉住。鬼知道头顶会有什么,万一是机关暗器,怕是躲都躲不开。 苏洛言全无抵抗地中了邢绶一拳,伤势破重,浑身有些乏力。可是偏巧这里就她一个女的,其他都是大老爷们,而她的药又多数在怀里…… 唉…… 屋外的天已经暗沉沉的,屋子里也昏暗不堪。 朱朗和朱开掏出了火折子,谈道:“看来,要是咱们找不到机关,就得在提心吊胆中过这一夜了!” 苏洛言靠着柱子,慢慢觉得有些困了。她昏昏沉沉地道:“天还没黑吧……要是不下雨就好了,不下雨就可以开开窗户。我觉得有些闷……” “窗户?”慕容靖石心头猛地一震! “窗户!”朱开也眼前一亮! 这昏暗不堪的阁楼一层,竟是没有窗户的! 不仅他二人,朱朗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问向朱开:“哥,你见过这样格局的阁楼么?” 肖寒道:“进来之前,它是有窗户的!” 慕容靖石心头乱跳,忽然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赶紧一把抱起几近昏睡的苏洛言,朝着门口冲去,同时大喊:“此地留不得,快走!” 一道霹雳从门口闪过,紧接着,一道铁闸门突然落下,封住了唯一的出口! 这一切发生的甚是突然,众人才及反应,闸门已然落下。 肖寒来到慕容靖石身边,问道:“现在怎么办?” 慕容靖石将苏洛言放下,沿着墙走了几步,忽然后撤,双目霎时变得赤红。 众人但觉一股煞气从他身上涌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见他猛然一拳砸向墙壁。 只听“轰”地一声,木墙被砸了个口子,可是整个墙面紧紧破了一个口子,拳头大的口子。 慕容靖石的双眼慢慢恢复正常,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肖寒赶紧问道:“怎么,这木头很结实么?还是说墙很厚?” 慕容靖石看向他,无可奈何地道:“后面是铁墙!” “什么?”朱开一脸震惊,拿过朱朗的刀,走过去一刀劈向墙壁。朱朗大吃一惊,忙喊道:“哥,别把我的刀砍坏了!” 他话音刚落,朱开一刀劈过木墙,“铛”地一声,砍在铁壁之上。 肖寒看了看慕容靖石,又看了看朱开,无奈地摇了摇头。早知道就不答应韩震了…… 突然,头顶楼板处传来呼呼啦啦的声音,众人寻声看去,顿时脸色大变,但见头顶的楼板突然探出无数支箭矢,繁星般覆盖了整个一层大厅。 呼呼啦啦,机栝轻响…… …… “吕氏药铺”并不是莒县唯一的药铺,但绝对是最倒霉的药铺。 毛横和林珍儿此时都守在已然昏迷不醒的贺铃儿身边,单鸣飞只安安静静的待在一边。 “那老东西说没药了,得等明天配好药再说。”毛横的声音听不出来悲喜。 林珍儿就明显愤怒了许多:“你信?”话音刚落,她袖中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无数蛊虫散落在地上,慢慢向四周爬去。 林珍儿慢慢收了怒火,脸上挤出一丝微笑,看向吕老大夫,道:“还请老先生行个方便,我姐姐伤势颇重,实在是等不得!” 老人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地道:“姑娘啊,不是老儿不肯行方便……实在是没有对应的药材啊……” 毛横摇了摇头,林珍儿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了。 百无聊赖,安静看戏的单鸣飞叹了口气,道:“老吕,你还是把你那个祖传的药方拿出来吧。我可是专门推荐你这里的!” 见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吕老赶紧问道:“小飞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单鸣飞看了看毛横和林珍儿,然后道:“没怎么回事啊!”他说着,指了指躺在床上的贺铃儿,道:“不过是这位姑娘为歹人所乘,受了如此重伤。正巧此事被我碰见了,我便引他们来此求医疗伤!” 毛横也回过头来,婉言道:“老先生,只要你肯出手相助,救回她,我们定然有重谢!” 吕老无可奈何地看了看几人,长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这就去配药!” 几人松了一口气,但有药方,贺铃儿算是保住了。 便在这时,药铺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响声。 几人慌忙出去看,却是一个男子突然站在那里。 “邢绶?”毛横和单鸣飞一愣,却听林珍儿突然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失败了呢,没想到居然还能够成功!” 那邢绶抬起头来,看了看三人,然后裂开嘴,笑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惊不惊喜 阁楼里的声音停了一瞬,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慕容靖石一把抱起苏洛言,双耳微动,严阵以待。朱家兄弟也各自拔出刀剑,凑到了他身边。 肖寒也收了弓箭,拔出腰畔双匕。 只一片刻,呼呼啦啦的声音再度响起。 众人的心慢慢揪了起来。 哗啦一声,一块地砖被掀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地道,一个脑袋探了出来,低声道:“快带苏令主过来!” 慕容靖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昏昏沉沉的苏洛言递了过去,那人却摇头,自己跳了出来。 慕容靖石正诧异,一个姑娘又从地道下面钻了出来,接过苏洛言,道:“就知道你不靠谱,穆姐姐追查你,穆姐姐不见了,雪姐姐跟着你,雪姐姐不见了,眼下苏姐姐跟着你,苏姐姐也受了伤——你是不是女孩子的克星?” 一席话,说得慕容靖石尴尬不已,女孩却懒得看他窘境,扶住苏洛言,从地道口钻了进去。 跳上来的男子待所有人都进入了地道后,也跳了进去,盖上了地砖。地砖合上之前,他的手中突然射出一样东西,撞到了铁壁。 下个片刻,阁楼一层里,万箭齐发。 闻听着头顶之上叮叮当当的声音,地道之中的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一阵阵香气扑面而来,慕容靖石这才发现,地道之中还候着两个女孩子,此时已经接过了苏洛言。苏洛言似是低语交代了什么,然后几个女孩子便从她怀里掏出药来,给她服下。 一众人顺着地道慢慢走着,慕容靖石忽然问道:“你们又是哪一楼的?条件这么好?” 女孩子们明显没听明白,却听那男子笑了一下,道:“在下承渊楼连澈,奉命前来调查张玄失踪一事!这几个女孩子可不是我承渊楼的人。” 女孩子们当中,终于有人明白过来。刚刚怼过慕容靖石的那女孩子道:“我们是玉琼楼的人,玉琼楼的萧楼主是我们的大姐。怎么,慕容先生打算移情别恋,从我们姐妹中挑一个成亲?” 慕容靖石一愣,女孩这张嘴也真够厉害的! 旁边两个女孩子掩嘴轻笑,其中一个拉回之前的女孩,另一个正扶着苏洛言的女孩笑道:“先生别听她胡闹!”随即见礼,道:“小女子徐书瑶,那个胡闹的是我们的八妹易寒烟,拉住她的是我们的六妹左香凝。” 慕容靖石点点头,却道:“可惜了。” 那徐书瑶愣了一下,问道:“什么可惜了?” 慕容靖石道:“可惜地道里甚是昏暗,看不清你们面容。既然看不清你们面容,又哪里记得清你们谁是谁?” 那易寒烟也是个不嫌事多的性子,接口就道:“哪里需要那么麻烦,你说吧,想跟谁亲近?咱们姐妹不是不解风情的,你想跟哪个亲近,哪个就离你远点!” 慕容靖石哑口无言,真是个无敌的妹子啊! 徐书瑶笑了,道:“八妹,休要再胡闹,过来扶好苏姐姐!” 易寒烟吐了吐舌头,接替徐书瑶扶住了苏洛言。 眼看要到出口了,徐书瑶也暗暗放松了下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左香凝却忽然道:“噤声!” 几人心中不敢大意,都停住了脚步,慕容靖石凝神细听,却什么都没听见。他正要问什么情况,却见左香凝从香袖中掏出一截棍子,拉得又直又长,直抵斜上方。 片刻之后,她又将拉长的棍子收了起来,轻声道:“出口有人,不是咱们的人!” “什么?”连澈眉头皱了起来,道:“什么人,居然对我们十二楼下手?” 慕容靖石沉吟了一阵,道:“我先出去,你们跟好,肖寒准备好!” 连澈还没明白说的什么意思,肖寒那边轻轻传来一声:“放心!” 下一刻,慕容靖石的双目突然变得赤红,但见他飓风一般从出口冲了出去。 只这一瞬,他的双目忽又恢复了正常。眼前,竟然没有一个人! 他下意识地回身,却见身后已没了任何出入口,他冲出来的地方此时已被厚厚的铁闸门取代。 糟了!中计了! 只是,对方到底是谁,又到底是冲着谁来的?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慕容靖石小心翼翼地搜寻着铁闸门附近,心里却不由得越来越凉。 这里居然没有任何机关! 也就是说,机关或许在里面。只是,如果外面没有机关,这道门又是如何开启的呢? 他想到这里,抬手便是一拳狠狠地打在铁门上。铁门纹丝不动,慕容靖石却觉得拳头发麻。 这下真的糟了,莫非连澈他们不是十二楼的人?那么朱家兄弟又是哪一股势力呢?就凭一个肖寒,一个受伤的苏洛言,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官道之上,羽灵儿终于失去了对方的身影,此时的她猛然间醒悟,赶紧回头跑回停马车的地方,可是马车却不翼而飞了。 羽灵儿的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赶紧顺着车辙印子追寻。好半天后,终于在路边发现了马车。 她连忙跑过去掀开帘子,但见马车里早已空空如也。 她的心瞬间凉了。 聪慧谨慎如羽灵儿,终究还是犯了错。 蜉蝣山庄此番来寻找九小姐钟离雪的,除了老庄主钟离师忽然离开,便只剩下舞师羽灵儿了! 到底是谁,居然敢对蜉蝣山庄下手? 莫非中原武林真的变天了? 慕容靖石找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机关。他心灰意冷地坐在铁门旁边,没有机关,他们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呢? 这似乎是一处废弃的民宅,院落里杂草丛生。 草丛里,似乎躺着个人? 也许,是莒县的乞丐寻了这么一处地方安歇罢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那乞丐慢慢爬起身来,“呸”了一口,道:“又没太阳晒了!”说着,转身进屋,却一眼看见坐在那里的慕容靖石,不由得愣了一下。 随即,那乞丐壮着胆子喝道:“你是谁?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慕容靖石眼前猛然一亮,抬头看向那乞丐,问道:“你刚才问我什么?” 那乞丐被他放光的双眼吓了一跳,忽然变得支吾起来:“我是问,你是谁……怎么跑到我家里来的?” 慕容靖石没等他说完,猛地便站来起来,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再入密道 乞丐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手中的一小块碎银,又看了看快走远了的慕容靖石,突然伸手掐了自己一下…… 竟然真的不是梦! 乞丐兴高采烈地将碎银子收了起来。 下一刻,一柄冰凉的剑便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乞丐吃了一惊,却不敢回头,只听到一个妙龄女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的钱你也敢拿?”白玉般的手伸进了他的怀里,将那块碎银捻了出来。 乞丐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战战兢兢地道:“小姑奶奶,这银子本来就是那人给我的,这算是赏钱吧,赏钱哪有不收的道理?” 那女子道:“别人打赏的赏钱无所谓,可是这个人的赏钱太重,你拿不动!” 乞丐陪着笑脸,笑了笑,道:“小姑奶奶,别说笑了,这银子也不过一两左右,怎么可能太重了呢?” 女子忽然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死人的银子,重不重?”声音中毫无半分感情,也无半分生气。 乞丐一愣,却觉脖子上被勒了一下,跟着便是一凉,随后又是一热。他忽然想要回头看看,可是还没等他真的回头,脖子上的痛意便猛烈传来。 女子轻轻擦拭着寒潭碧水般的宝剑,嘴角轻扬,道:“慕容靖石,你的名声这段时间变得似乎有些好了,这可不行!”她说着,朱唇又启,自语道:“看来,这天下还是不够乱,朝廷的都尉,史贼的校尉,居然都能如此逍遥自在!” 残砖断瓦中,一双贼目正被杂草挡住,死死盯着女子的背影。 慕容靖石并不知道这些,他正在快马加鞭地寻找单宅。 乞丐的那句话提醒了他,想要再找到苏洛言他们,就必须回到他们来的地方,再入一次密道。 莒县不大,单宅的位置也极其好找。 可是当他来到单宅的时候,却不由愣住了。 一路来到内宅阁楼,路上竟然干干净净,干净的仿佛被人刷洗过,就连之前的箭矢都不见了。 慕容靖石的心忽然就悬了起来。这么短的时间,对方莫非真是有预谋的?从他们入莒县的那一刻起,就被人给“预谋”了? 谋划的人里,莒县的钱县令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堂堂朝廷命官,莫非真的已经被史思明之流收买了? 慕容靖石这么想着,便已经来到了阁楼下面。 三层的阁楼此时门窗紧闭,似乎这就是他们之前进去后的样子。 慕容靖石想也不想,几步一跃,跃上三楼,直接撞破窗户,闯了进去。 早已被肖寒射残的窗户那里经得住慕容靖石这一撞,早已粉身碎骨了。 慕容靖石跃入三楼,正要寻找机关,却忽然愣在了那里。 一个人,手端着一把劲弩,正对着他。 只是,弩上没有箭矢。 这个人似乎也已经死去了多时。 “钱县令?”慕容靖石眉头皱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钱县令”的尸体旁,忽然愣住了。按照之前苏洛言告诉他的判断方法,这个“钱县令”只怕已经死去好几天了。 那么他们遇上的钱县令到底是谁?莫非真的是史思明的人? 他这么想着,已然找到了机关所在,轻轻触碰,便听得墙壁处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一截木梯已经放了下去。 等到慕容靖石顺着木梯走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搞错了,不由得暗暗自嘲了一下。 三楼下去,只是到了二楼,并没有直接到一楼。 又是一阵仔细勘找,终于又找到了去往一楼的楼梯,慕容靖石顺着木梯再下一层。 这次终于是大厅了,满大厅的箭矢仍未被清理。 慕容靖石快步走到那块地砖前,将地砖翻了起来,一个深邃黝黑的密道便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没有丝毫的犹豫,慕容靖石拾起旁边的几支利簇,便跳了进去。 走了没过多久,眼前便出现了两条道路,只是在昏暗之中并看不真切。 选了一条路走了没多久,便见出口处被什么东西封堵了。慕容靖石伸手推了推,并没有推动。看来这就是之前的出口了! 慕容靖石这么想着,原路返回岔路口,然后顺着另一个方向慢慢摸索着过去。 在黑暗之中前行了不知多久,眼前终于见到一丝亮光了,虽然有些微弱昏暗,但确实是烛火。 有烛火,便是有人。有人,便是有找到人的希望! 但同时,有人,便是也有自投罗网的“希望”。 慕容靖石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一丝亮光走去。 …… 李重衣坐在马车上,百无聊赖。 述律明轻轻抚摸着驷马的棕毛,道:“我真是没想到,除了我们,居然还有人捷足先登了!” 李重衣原本不太想理他,此时也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述律明道:“刚刚管都尉的飞鸽传书来了,有人劫走了钟离雪。” 李重衣道:“刚刚的鸽子我看到了,我只是好奇,谁能从他手中劫走钟离雪?” 述律明轻拍了拍骏马,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他没有看到人,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就连马车都已经不见了。” 李重衣的眉毛也皱了起来,道:“莫非,还有人在暗中同我们作对?” 述律明忽然拍了拍李重衣的肩膀,道:“好宽厚的臂膀!只是这些事,还用不到你,你且回到邺城,好好养病。” 李重衣的眉毛皱的更紧了。 …… 慕容靖石小心翼翼地凑近亮光,这才发现,那道微弱的亮光是从门缝里渗出来的。 这里居然有门?莫非这里便是真正的出口?、 慕容靖石正要上前查看机关,却不由得一愣。 几个熟悉的声音正顺着门缝飘了过来。 门的里面居然是一个房间? 他忽然不急着推开门了,只站在外门,静静聆听。 “肖寒?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虽然隔着一道门,显得有些微弱。 “肖妍?你怎么会在这里?”肖寒的声音也传来过来。 “肖令主?穆令主?原来你们在这里!”苏洛言的声音也传来过来。 “苏令主?你怎么也在这里?”两个陌生而又年轻的声音传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石室之中 慕容靖石只愣了一瞬,下意识地便放下了手。 门的另一边传来的声音,虽然有些微弱,但他却完全能够听清。 肖令主是指肖妍,那么穆令主呢?莫非是穆小双?若真是穆小双,那可就真热闹了! 当初穆小双追踪他半年的时间,突然消失了踪迹,事后他暗中查过,掳走穆小双的人,居然留下了跟他慕容靖石有关的痕迹!当真是好一招偷梁换柱! 如果这人真的是穆小双,那倒不急开门救她们,毕竟想要破解当年的那些事,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他正想到这里,便听那边穆小双狠狠地道:“可恨的慕容靖石,我必不放过他!” 唉,又被冤枉了…… 不过,这些年来,像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他也早已习惯了。 慕容靖石这么想着,却听苏洛言道:“这个慕容靖石,你是不是误会他什么了?” 穆小双恨意未决,道:“他就是个祸国殃民的恶贼!颜常山定是被他所害,常山县百姓也定是被他所害!” 苏洛言叹了口气,道:“你失踪的这些时间里,楼主谴雪雪负责追踪他,又派人多方探查,已经确定,当年常山县的事,并不是慕容靖石所为。”她说着,断了断,又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以你的武功居然会被人擒住?” 穆小双道:“还不是这个慕容靖石害的!若非是他,我又怎么会被囚在这破地方?半年多没洗澡了,臭也臭死了!” 苏洛言轻笑了笑,道:“到底是什么个情况,能跟姐姐说说么?” 慕容靖石站在门的另一边,听到这里也很好奇,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穆小双似是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说出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石门那边,一片沉默之中,只有穆小双犹犹豫豫地讲那些事情道来。石门这边,慕容靖石听得也沉默了。 谁曾想到,当年居然还发生了这些事情! 按照穆小双说的,当初她受命追查慕容靖石的时候,也如同钟离雪一般,被这个烂好人一般的“恶徒”慢慢吸引了。 慕容靖石沉默了,照这意思,他岂不是十二楼里女令主们的克星,谁敢和他亲近,就肯定会出事? 穆小双继续说着当初的事,在那些日子里,她开始慢慢相信,当年救下安庆宗和荣义郡主,只是慕容靖石的“烂好人”属性爆发,见不得朝廷“滥杀无辜”而已。 也就是在这时候,事情有了转折。 “谁曾想到,他慕容靖石竟是个卑鄙小人!”穆小双说着说着,又开始咬牙切齿了。 苏洛言缓声道:“别急,发生了什么,慢慢说吧。” 穆小双缓了一会,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说道:“我知道他慕容靖石武功高,传承的是八极佩中乾佩一脉的武学,所以我也明白,他一直知道有人追查他。可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利用这一点来暗算我!” 慕容靖石在石门外好奇着,苏洛言在石门内好奇着。只听穆小双继续道:“那日我正在街头买了点吃的,有个人交给了我一封信,说是一个帅气的公子给我的。我依信上要求的,只身前往……” 苏洛言有点听不下去了,道:“你想说你认为那人就是慕容靖石,他暗算了你?所以你现在在这里了?” 穆小双道:“那人绝对是慕容靖石!追踪他这么久,一看背影就知道是他!我绝不会认错!” 肖妍的关注点似乎并不是这个,问道:“后来呢,若是论武功,你也不弱于他,怎么会被他所擒?” 穆小双又开始咬牙切齿了,道:“若真论武功,我岂会怕他?若没个本事,楼主会派我来追查他?” 慕容靖石听到这里,十分庆幸自己没有贸然推开石门,但又十分想知道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洛言明显关注点和他一样,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你看清楚正脸了没有?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穆小双恨恨道:“我实在没想到,他居然用迷药,我没来得及等他转身,就已经昏迷了。等我再醒来,就已经被囚在这里面了,而且莫名其妙的使不出任何一点内力!” 苏洛言问道:“你没看到他的正脸,怎么就确定是他?” 穆小双道:“我当然确定是他,因为他露过面!” “什么?”苏洛言正震惊着,石室里穿来了轰隆隆的声音,接着又是一串脚步声。 “她当然确定是我!”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传出了石室。 石门内外,苏洛言和慕容靖石心里同时“咯噔”一跳,果然是被冒充了! 苏洛言道:“你说你是慕容靖石,有什么人能证明?” 那“慕容靖石”哈哈大笑,道:“我还需要有人证明?” 苏洛言沉默了一阵,道:“好吧,可是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那“慕容靖石”道:“我自然有我的目的,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苏洛言笑道:“反正我们都是要死的人了,你还怕我们会泄密?” 那“慕容靖石”却道:“你会不会泄密,我一点都不操心。而且,我也不是来找你的!” 话音刚落,石门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只不过透过石门传出来的声音并不是太真切。 对于这一点,石门外的真慕容靖石决定还是先沉默一阵。 穆小双说了,现在她用不出半分的内力,这也许是因为石室内熏着特殊迷药。若是他强行推开石门闯入进去,说不定同样也会中招。若真是这样,岂不是得不偿失? 耳听得声音渐渐消失,慕容靖石这才按住石门,运足内力一推,那石门轰隆隆被推开,展现出一个不算大的小屋子,屋子里烛火昏暗。 慕容靖石还没来得及看明白苏洛言在什么地方,便听到了她的声音:“你终于找来了!” 穆小双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他是谁?” 苏洛言还没说话,肖寒叹息道:“就是你恨的那个慕容靖石!” “什么?”穆小双惊呼起来,“他怎么可能是慕容靖石?” 苏洛言也叹息道:“他的确是慕容靖石,货真价实的慕容靖石!” 肖寒却没有理穆小双,而是扭头问向慕容靖石:“你是怎么找来的?怎么不早一点?” 第一百二十七章 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 慕容靖石道:“我若是早一点,又哪里来的机会知道有另一个慕容靖石!” 苏洛言点点头,然后道:“还是你机警,居然能找到这里。” 肖寒也道:“那几个人冒充十二楼的人,居然下了这么重的迷药,不然咱们也不会着了他们的道!不过,我在昏迷前,似乎听到了很沉闷的机关声,按照推断,那应该是极重的闸门,你是怎么撬开闸门进来的?” 慕容靖石瞥了他一眼,道:“撬开闸门?我凭什么不能开启机关重新进来呢?” 肖寒摇头,道:“不可能,他们不可能把那道门的机关设在外面!” 苏洛言下意识地看向了肖寒。慕容靖石也面露好奇地道:“你怎么这么确定?” 肖寒毫不犹豫地道:“若是外面有机关,那他们费尽心思地把你隔离出去,有什么用呢?” 苏洛言点点头,道:“也对,要是你开启机关就能再回到那个密道,那他们费这个劲又有什么必要呢。”她说着,又问道:“那你是怎么重新回到密道,找到这里的?” 慕容靖石看了看他们,道:“我是找回到单园的那个阁楼,从那里重新进入密道找来的。” 一边没有说话的肖妍此时却道:“你们可以回头再叙旧么?眼下是不是先帮我们解开绳索和穴道再说?” 慕容靖石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之前被这密室里的动静吸引了,于是他一门心思就想知道到底幕后之人是谁的,后来发现对方居然还有人冒充他,这就更让他震惊了。于是这一来二去的,他的心思便放在了破解这个秘密上,再加上刚才肖寒的话让他产生了一点怀疑,就更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肖妍似乎看出来了这些,赶紧出言提醒。 慕容靖石也赶紧替四人解开了绳索,顺便解了穴。 穆小双收缴一脱困,便要往门口跑,谁知才一动,便脚下一软。慕容靖石看得分明,赶紧一把将人拉了起来。 苏洛言道:“他们在这屋子里布满了迷香,便是害怕穆令主和肖令主恢复武功,逃出去。” 肖寒扶住苏洛言,道:“咱们赶紧走吧!” 肖妍却摇了摇头,道:“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苏令主是有男人的!” 肖寒想要说什么,却忍了忍没说出口。苏洛言面色淡然,看不出悲喜,只是显得有些憔悴。 慕容靖石道:“好了,有什么事情,等出去了再说!”说着,扶住穆小双便往石门走。 然而,他们还没走出几步,便听到一阵呼呼啦啦地声音,震惊之余抬头看去,只见那道通往密道的石门,自己移动回了原位。 几人来到石门前,慕容靖石放开穆小双,双掌运足内力,用力推了过去。 片刻之后,石门纹丝不动。 慕容靖石脸色凝重了起来,道:“中计了!” 便在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呼呼啦啦的声音,几人赶紧回身,便见一个男子背着一把宝剑,缓步走了进来。 那男子戏谑地看了看慕容靖石,道:“果然没有白费功夫,你还是落网了!” 慕容靖石看到他出来,脸色忽然舒缓了,道:“哦,是么?‘落网’这个词,不适用于我!” 那男子笑了笑,道:“看来,你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亏得主公还极力地夸赞你!”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那男子大笑一声,正要说话,却听慕容靖石道:“管你什么意思,先将你打趴下再说!”他说着便要出手。 那男子叹道:“你是真不识得这‘裂云酥’的厉害啊!” 慕容靖石心中正诧异,只听苏洛言惊道:“裂云酥?这密室中用的,一直是裂云酥?”她说着,下意识的看向了肖妍和穆小双。 穆小双道:“不然你以为什么迷药能将我困在这里?” 慕容靖石面色再次凝重了起来,道:“你要怎样才会交出解药?” 那男子冷笑一声,道:“交出解药?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么?我将药给你,那是赐药给你,你得求!” 这一下,不仅慕容靖石,肖寒和苏洛言三女的脸色也都变了。“求”之一字,千金之重! 那男子紧紧盯着慕容靖石,道:“怎么样,放不下寒云剑客的身份?那就只有对不住了,将你们都拿下,我才能安安心心地冒充你这个乾佩传人!”他说着,一点一点拔出了背上的宝剑,走向了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双瞳微缩,待他将要走近,剑势未起,整个人突然冲出,掌中带着剑招,抢先攻向那男子。 那男子吃了一惊,连忙招架,惊道:“你竟然不惧这裂云酥?” 慕容靖石却冷哼一声,道:“我早就知道这石室之中会有古怪,进来之前就已经封了要穴,何惧你这区区迷药?”他说着,手上的招式却犀利不减。那男子被他抢攻之下,竟是招架不及,连连后退。 慕容靖石抢攻得手,招式便的更加犀利,杀气十足。那男子准备不足,惊惧之下,竟然虚晃一剑,转身就跑。 “就这两下子,还想冒充我?”慕容靖石虽然这么说着,却也不恋战,迅速退到苏洛言身边,将她扶住,对肖寒肖妍和穆小双道:“咱们就从这里出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时,苏洛言忽然伸手在慕容靖石身上一点,然后笑呵呵地走到了一遍,拍了拍手。 “果然还是你的计策管用啊!”那男子再次回到了密室,笑嘻嘻地看了看苏洛言,然后扭头看向了慕容靖石,道:“这个慕容靖石,果然没那么好糊弄。若非用你这瞒天过海的计策,还真留不住他!” 那“苏洛言”笑了笑,对穆小双几人道:“辛苦了半天,还是有回报的,回头往上报的时候,我会如实禀报几位的功劳的!” 假穆小双几人恭敬道:“多谢!” 慕容靖石看向“苏洛言”,两只眼都快喷出火来了,恨恨地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冒充她?” 那“苏洛言”故作惊讶地道:“你怎么这么生气?这位苏令主可是有男人的,你这么关心她,要是让钟离令主知道了,她可是会伤心的!” 慕容靖石的脸色再次变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白芷秋兰 回廊曲折如羊肠,树影婆娑掩幽径。 慕容靖石跟着几人,慢慢穿梭在这回廊和幽径里,心急如焚。可是眼下他毫无办法,对方似乎是一点都不着急,又或者,是故意看着他着急。 然而他周身要穴已经被尽数封了,他尝试了几次,为没能成功冲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也不知阿雪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是否正在受人胁迫,还是正在受刑?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那男子道:“属下参见将军!” 慕容靖石蓦然抬头,只见眼前站着一位鳞甲闪耀,目光冷峻的中年男子。男子的身边,正是之前冒充十二楼的几个人。 “慕容靖石?”那中年将军脸上忽然浮出一丝微笑,似是挤走了眼中的冷峻,“咱们又见面了!” 慕容靖石有点懵,张口问道:“你认识我?可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中年将军闻言,也不在意,只是笑了,道:“看来慕容大侠是真的把我给忘了!” 慕容靖石心中一转,有些惊愕。“慕容大侠”这三个字,早在他从朝廷手上救下安庆宗之后,便再也没人提起过,就算大家相信他不是叛军的人,也顶多客气客气,叫他“慕容先生”。 这个人,到底谁? 他想到这里,忽然想起之前在单宅发生的一切。眼前这人,和单鸣飞会不会是一伙的?他们会不会都是安家的家臣?可是安家的家臣,为什么要客客气气地称他为“慕容大侠”?按理说,他们只需要胁迫他交出先天兵法,亦或者以他为诱饵,诱骗出其他七家,夺走所有的八极佩就行了。 见他沉默,那将军笑呵呵地道:“当年匆匆一别,慕容兄弟不记得我也正常。现在好了,你我又聚在一处,就可以秉烛夜谈了!” 慕容靖石心里暗道:“谈个腿!”面上却是神色不改,还是一脸茫然。 那将军似乎真的不以为意,吩咐几人将慕容靖石安顿好,便目送着他们离开。这样一来,慕容靖石更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看着带他来的一群人挑选了一间屋子,将桌椅板凳擦干净,又将床铺也铺好了,慕容靖石实在有点憋不住了,问向领头指挥的那人:“你到底是个什么职务,怎么这种事还需要你亲自指挥?” 那人笑道:“将军有令,我这个判官当然得照做!” 慕容靖石有些不解,忙问道:“判官?哪个府的判官,这个将军又是谁?” 那人笑了笑,道:“我家将军,便是范阳节度使司马烈!至于本官,便是范阳节度使府上判官,贾明!” 慕容靖石问道:“范阳节度使?朝廷把范阳收回来了?之前不是还说在邺城打仗的么,竟然这么快?” 那贾明道:“在邺城打仗的,是安庆绪、史思明和唐军,不是我家主公。” 慕容靖石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毕竟已经知道的够多了,再问下去,怕是要暴露本心了。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让我见到钟离雪?” 贾明神秘一笑,道:“等时机成熟,自然会让你见到!” 收拾好了屋子,贾明带着人便离开了。另有两个婢女款款走入,朝着慕容靖石施礼道:“婢子二人见过先生!” 慕容靖石觉得浑身不自在,这辈子长这么大,还没被人伺候过,还是两个容貌不差的少女。看这两个婢女,大约也不过十四五岁,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级,却来伺候自己这个粗人,真是暴殄天物了! 他这么一想,便道:“我懒散惯了,也不习惯有人伺候,你们还是……” 他还没说完,那两个婢女忽然就跪下了,其中一个哭泣道:“先生莫不是嫌弃我姐妹二人相貌粗鄙?” 慕容靖石一愣,心中也有点慌了,剩下的话便说不出口。他赶紧上前扶起二女,道:“我可没有嫌弃你们,你们长得跟花儿似的,谁会嫌弃?” 那先前开口的婢女擦了擦眼泪,道:“先生若是真不嫌弃,便让我们姐妹二人贴身伺候吧,也算先生积德,救我姐妹性命!” 凡事一扯上生死,慕容靖石便小心多了,他想了半天,只好道:“也罢,你们且先跟在我身边吧!不过,我得知道你们叫什么。” 那婢女破涕为笑,道:“那是自然,婢子叫白芷。”又拉过身边的女孩,道:“这是秋兰。” 那秋兰小姑娘恭恭敬敬却怯生生地行礼道:“奴婢秋兰,见过先生!” 慕容靖石大皱眉头,赶紧伸手阻拦,道:“怎么又行礼,以后我这里不用这么多礼!” 白芷吃了一惊,道:“那如何使得,岂不是乱了规矩,主人是要罚的!” 慕容靖石却道:“咱们在屋里,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在外面该怎么样怎么样,不让他们看出来不就行了?” 白芷犹豫了一会,勉强答应:“也罢,主人吩咐奴婢专心伺候先生,那就听先生的!只是不知现在先生有什么吩咐么?” 慕容靖石从来没被人伺候过,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哪里真的吩咐过人。此时被这少女一问,立时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白芷看出来这一点,对秋兰道:“小兰,吩咐厨房做些酒菜,就说慕容先生想要饮酒!” 秋兰点了点头,朝着慕容靖石行了行礼,转身便出去了。 白芷道:“慕容先生想必一路劳累了,一会且吃些酒,解解乏。婢子这边吩咐去烧热水,好给先生沐浴。”说着,也朝着慕容靖石行了礼离开。 慕容靖石再次长出一口气,忍不住擦了擦头上的汗,自言自语道:“对付这年轻女孩,简直比打架累太多了!” 屋外回廊辗转,白芷和秋兰站在一处,她们的面前,是一个绝艳女子,看容貌已有三十三四岁年级,却是生的风韵无限。 那女子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白芷道:“禀司乐,那慕容靖石并没有一点怀疑。” 那司乐笑了,道:“果然不愧是老娘调教出来的人!你们两个小蹄子只管使出你们的手段,主公可一直看在眼里!何时从他慕容靖石手中拿到主公想要的东西,就看你们的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乱了局的江离 原本慕容靖石还庆幸这两个规矩多的丫头离开了,可是后来忽然真就觉得肚子饿了。 慕容靖石实在是等得太无聊了,心里琢磨着,莫不是秋兰这丫头心眼太实在,还在厨房点菜挑菜? 这时,一袭香风迎面袭来,慕容靖石却是猛地一激灵。这等香气,似曾相识! 他抬头看去,却见一个一身青衫的大约十五岁的少女,正面带微笑缓步走了过来,那笑容,直如春风荡漾。 慕容靖石皱了皱眉,问道:“你又是谁?” 那少女浅笑答道:“婢子江离,特奉命来侍奉大侠!” 慕容靖石头又大了。怎么又来了一个? 忽然间,他猛地看向那少女,心思转动。 这些年,有过接触的人要么称他为“恶贼”,要么叫他“先生”,以至于他都习惯了“先生”这个称呼。之前那个司马将军忽然称他为“大侠”,这已经让他颇感意外。后来的白芷和秋兰却称他为先生,又让他的心放了下去,觉得“大侠”这二字,也许只是司马烈随口的称呼。 可是眼前这个江离,却也称他为“大侠”。这样一来,他就不能不多个心眼了。 这个司马烈和江离,到底是什么人?贾明说司马烈是范阳节度使,可此时的范阳应该在史思明手里。这些人,到底是安家的人,还是史家的人? 还有,这个江离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这般熟悉? 羽灵儿?不太像…… 玉轻舞?好像也不太想…… 慕容靖石沉吟着想了想,按照时间推算,他应该还没有离开莒县范围,那么这个莒县,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的地方,居然能集齐那么多股势力…… 眼看着慕容靖石似有戒备一般沉默在那里,侍女江离款款走来,微笑着轻轻揉捏着他的肩膀,声音婉转,道:“大侠可是乏了,婢子替大侠捏捏肩。一会儿等那两个小蹄子准备好了酒菜和热水,婢子便替大侠解解乏!” 慕容靖石心里头猛地就咯噔一下,你来替我解乏?司马烈居然用美人计!还以为他会以阿雪为要挟! 不过,他面上表情不改,只是轻声道:“解乏就算了,你们三个人呢,我怕是会更乏。” 肩膀上的手,似乎顿了一下。 “婢子姐妹三人,如何敢让先生更乏?”突然间的黄莺婉转,却是白芷回来了。 白芷一身素纱,步入房中,对慕容靖石行礼道:“先生稍坐,奴婢已吩咐厨房,少刻酒菜便送过来了!” 她刚说完,江离却冷笑一声,道:“妹妹好无道理,你明明已经去了那么长时间,为何酒菜还没准备好,莫非还要让慕容大侠枯等?” 白芷一愣,抬头便看见江离看向自己,心中便不悦起来,但规矩却是仍不敢破。她朝着江离轻施一礼,道:“姐姐有所不知,目下厨房里正忙着将军的酒菜,我已经让厨房将先生的酒菜安排在另外几位贵客之前了!” 江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 慕容靖石却是听在了心里。几位贵客?莫非便是苏洛言他们?他想着,便要站起身来。江离觉出了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按了按他的肩,一股内力涌了过去,温和轻柔。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心思转动,并没有扭头看向身边的这个少女。 江离笑着道:“既然酒菜还有一会上来,妹妹也不能闲着,还不过来给慕容大侠敲敲腿?” 白芷明显一愣,似有些不情不愿,但终究还是走了过来,伸出一双素手,轻轻敲了起来。 她这一敲不要紧,慕容靖石的心“唰”地就跳了起来。长这么大,他还没有跟女孩子有这样的接触呢! 不行,不能助长这种不正之风! 慕容靖石“唰”地一下,整个人跳了起来。江离明显一愣,白芷也有点懵。这个人属猫的?能跳那么高…… 慕容靖石看了看江离,又看了看白芷,道:“我确实是不习惯被人伺候,你们还是……算了吧!” 白芷一听到这话,瞬间又湿了眼睛,正准备再次跪下,却听江离轻描淡写地道:“既然如此,那婢子们就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慕容靖石看了看她,道:“好……” 一个“好”字没说完,便见江离一边往里屋走,一边解开衣带,一边说道:“天色也晚了,慕容大侠用完酒菜沐浴之后便要安歇,奴婢便先替大侠暖暖被窝吧!” 什么鬼?慕容靖石眼睛直了。 卧槽,被她抢了先?白芷眼睛也直了。 两个人想都来不及想,赶紧追过去想要将人拦住。可谁知等二人追到里屋,那江离已经脱去了衣服,整个人钻进了被窝。 慕容靖石捂眼,因为他看见了脱在一边的……亵衣诃子。 这女人怎么这么快的速度?慕容靖石在心里感慨着。 白芷下意识地便想将江离拉起来,可是才一动手,便看见江离白藕般的两条玉璧,和无着丝缕的雪肩,愣了愣,又将被子给她盖上了,并且还掩好了,然后拉住慕容靖石就往外走。 这时的江离笑了,嘴角弯弯,得意地笑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慕容靖石觉得更饿了,他望眼欲穿地看向门口,正看见秋兰正吩咐人将澡盆和一桶桶的热水运送了过来。 什么玩意?里屋已经有一个光着的女人了,你还让我这个爷们也光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都光着,你就算跟人解释,还有人肯信没发生什么? 白芷的脸也红了,真是什么都不赶巧!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里屋所在被窝里的江离此时脸也红了。秋兰你回来的真是时候! 慕容靖石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架盆,然后倒入热水。因为他根本拦不住了。 等到一切准备好了,仆役退下,秋兰看了看“无动于衷”的白芷,忽然红着脸壮着蛋,走到慕容靖石身边,小声道:“奴婢伺候先生沐浴更衣!”声音羞涩,无限撩人。 白芷心中暗叹,不由自主地也走了过去。 慕容靖石如临大敌,慌忙推开几步,道:“不用不用,你们都出去,我自己来!” 白芷神使鬼差地停住了。秋兰的脸上却似是快挤出水来了:“慕容先生这是嫌弃婢子太丑了么?” 慕容靖石正要解释,白芷抬腿就往外走。 秋兰一愣,难道不应该趁这机会,施展一下美人计,也好为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第一百三十章 享受一番 慕容靖石等两个少女离开房间,赶紧上前将门窗都关上了,还严防死守地抵紧。 里屋的江离听到他的动静,整个心忽然就提到了嗓子眼。这是要开始了么,关这么严实,是怕被人打扰吧……心,颤抖了起来。 外屋的慕容靖石不知道里屋的这个少女的心思,他打量着还在冒热气的大澡盆,不觉有些头大,真要脱光了洗一次?然后再换身衣服?可是里屋还有个女人啊!这也有点太那什么了…… 可是真要不洗,也太浪费了,也不好交代啊…… 他想到这里,便冲里屋喊了声:“你别出来啊!”然后便开始迅速脱衣。怪事,怎么想洗澡,身上就开始痒了?在定林寺的时候明明洗过澡了…… 里屋的江离听到他的声音,羞红着脸小声应了声:“嗯!”声音小的仿佛蚊子哼哼。 慕容靖石没听到江离的声音,但他觉得这姑娘应该不会直接就出来“围观”他洗澡。 人若是疲惫久了,一个热水澡确实能涤尽疲劳。 此时的慕容靖石,正坐在澡盆里,享受着热水的浸泡,便不由得期待起了一会的酒菜。热水澡都能洗的这么美,那等会的酒菜岂非更加让人满意?且不论这里是阴曹地府还是龙潭虎穴,先吃好喝好睡好再说! 只是,厨房做菜也太慢了,亏得秋兰跟他们商量,先做了……不对,是亏得白芷跟他们商量…… 慕容靖石想到这里,脸色突然变了。 之前这两个丫头离开房间的时候,分工明细,明明是秋兰负责酒菜,白芷负责热水沐浴,怎么刚才回来的时候,是白芷跟厨房打了招呼,而秋兰却带着人架好了澡盆? 这两个丫头,果然没这么老实! 他这么想着,赶紧迅速地擦干净身子,小心地跨出桶外,然后将原来的衣服又穿了回去。 他刚刚做完这一切,便听到外面有人嚷着:“慕容先生的酒菜已经备好了!” 没等白芷和秋兰应声,慕容靖石张口便道:“好,快拿进来吧!”说着,便快速打开了门。 白芷和秋兰目瞪口呆地看着“原装”走出来的慕容靖石,十分诧异。你不洗澡关什么门窗?还栓紧紧的,还划动水响!你这是逗谁玩呢? 但郁闷归郁闷,两个少女不敢表露出来,只是端过酒菜,恭恭敬敬地进屋摆好,又吩咐人将澡盆收拾了,这才伺候起慕容靖石用餐。 酒确实是好酒,慕容靖石猛喝了三大杯。他确实好久没好好喝了。 菜也是确实是好菜,之前在定林寺整天都是斋饭,就算是吃不惯,也只能吃吃素面,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一桌子荤! 慕容靖石吃的开心极了。他并不担心饭菜里有毒,就算看出来白芷和秋兰暗藏心思,他也仍是不担心,因为就他现在这种被封住经脉大穴的情况,想要杀他,又何必下毒? 看着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秋兰的心提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白芷也紧张了起来。做了这诸般努力,莫非最后要便宜了江离这个骚蹄子? 慕容靖石的确不怕饭菜里有毒,饭菜里也确实没毒。 然而白芷和秋兰既然要耍手段,怎么会放弃在饭菜里做文章?不仅饭菜,就连洗澡水里也做了手脚,不过可惜,慕容靖石才进去就出来了,完全没有一点影响。 可是眼下这满桌酒菜,竟被慕容靖石片刻扫光,完全不给白芷做应对的时间,要知道,里屋还有个“对手”正在以逸待劳! 慕容靖石不知道她们这些安排,心满意足地漱了漱口,然后道:“你们去里屋,把江离给我叫起来,我要睡觉了!” 什么?秋兰诧异地看向白芷,只见白芷毫不犹豫就往里屋走,赶紧也跟了上去。什么时候这里又多了个江离? 慕容靖石闭上双眼,长出了一口气,便听到白芷惊呼一声:“江离不见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一个箭步冲向里屋,却又瞬间捂眼转身,只是一个朱玉般曼妙的身躯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怎么,慕容大侠这么关心我么?”江离缓步走向他,声音婉转,撩人心弦。 卧槽,她绝对是故意的!慕容靖石不用回头,便已知她浑身不着片褛,更加不敢回头睁眼。 其实,原本江离心中很是犹豫,她还从来没真正碰触过男人,对于这些事,心理上是抵触的,也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可是慕容靖石那一句“把江离叫起来”却提醒了她,若是她豁不出去,岂非便宜了白芷和秋兰? 想明白这一节,江离便暗中扣住暗器,等白芷和秋兰才进里屋,她手中暗器便将二女打晕。再然后,她便学着白芷的声音喊了声:“江离不见了!” 本来一个人仓促之间学另一个人的声音,就算再怎么像,也会被人听出明显的差别。可是她说的话却引起了慕容靖石的紧张,因而便会让他忽略这种差别。 慕容靖石不敢回答,生怕这小狐狸精顺杆往上爬。 可是他不说话,并不代表这江离能自娱自乐,自己找话题:“奴婢真是没想到,才这一面之缘,竟能得慕容大侠如此关心,奴婢真是无以为报!” 慕容靖石听的心脏有点受不了了,正要说话之际,却听江离的莺啼轻响在耳边:“你还当真老娘原因把自己交给你?” 慕容靖石蓦然抬头,却仍是见到那江离得意地看着他,身上缠了几缕帛布,正挡住了敏感部位。 这女人好快的速度…… 慕容靖石再次感慨。只是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几近荒废的官道上,一辆简易香车正停在那里,一群妙龄鲜衣女子正站在香车四周,神情极为严肃。 香车之中,一阵清泉般的声音传了出来:“确定在哪里了么?”仿佛轻拨环佩。 一个女子恭敬答道:“已经确定了,不过……”她说着,下意识地看向马车,这才道:“眼下这地方势力错综复杂,咱们是不是从长计议?” “好,挑个地方住宿吧!”话音刚落,香车里面便已经安静了,仿佛里面从来没有过人一般。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发现叛徒 翌日一大早,白芷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然而,下个瞬间,她赶紧缩回了被窝! 怎么回事?怎么浑身一空? 她下意识地往上摸了摸,又往下摸了摸,心中凉了半截,猛地就清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被窝里有人“嘤咛”一声,翻了个身,却是睡得正熟的秋兰。 白芷慢慢探过手去,心中惊愕,我们什么时候把自己交代出去的?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 不对呀,昨夜明明是江离光着身子暖被窝的,可是江离呢?怎么变成了我们给慕容靖石暖床? 对了,慕容靖石呢? 她这时才发现,床上只有她们两个人。 等到白芷摇醒秋兰,二女匆忙穿好衣服,走到前屋,瞬间觉得手足无措。 慕容靖石正坐在那里,在江离的伺候下吃着早饭。 他怎么能坐的那么安稳?简直可恶! 两个少女心中同时冒出这么一句,但却没有表露出来。 “醒了?昨晚上睡的怎么样?”慕容靖石头也不抬地道,吹了吹碗里的粥,就着小菜,呼噜呼噜地喝了起来。 “回、回慕容先生,还、还好……”白芷终究是大一些,怯怯地回答。 慕容靖石放下碗,点点头道:“睡得好就行,你们两个昨晚喝多了,可把我吓的不轻!” 啊?白芷愣住了。昨晚上……竟是她们两个喝醉了,主动把慕容靖石给办了? 可是看慕容靖石这怡然自得的神态,不像啊…… 不止是她,秋兰也有点蒙了,本来被白芷摇醒之后,她就有点魂魄不属,此时更是心慌乱跳。难道这一步任务竟然是这般随意就完成了?可是没有一点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不经觉间,她的脸悄然红了。 慕容靖石喝完粥,吩咐人端了下去,然后才道:“你们不妨喝点粥暖暖胃。以后不能喝酒就不要喝酒了,昨晚那荒唐,还是不要再有的好!” 白芷心中一凉,什么意思?吃干抹净不打算认账了?太亏了,不能忍! 她无意间看到了微笑默然的江离,不由有些怒气。好你个江离,幸灾乐祸!定然是你在从中作梗! 似是看到了白芷那不善的目光,江离微笑着开口道:“是啊,昨晚上就连我也被吓得不轻,本来暖给慕容大侠的床铺,只好让给了二位妹妹去胡闹!” 啥?!! 白芷和秋兰同时抬头,满脸惊愕。 她什么意思?我们不是慕容靖石脱光的?睡的不是慕容靖石? 我们睡的是我们自己?? 场面瞬间尴尬。 慕容靖石极力忍住笑,道:“好了好了,这种事,咱们四个人烂在心里就行了,谁也不要到处宣扬。” 白芷和秋兰不觉有些心虚。 江离却笑着道:“是啊,昨晚上那等香艳场面,你慕容大侠居然慌了手脚,躲躲藏藏地跑到外屋喝冷茶!这等事,当然不能宣扬出去!”说着,还斜撇了慕容靖石一眼。 慕容靖石被她一席话怼的有些无语。这种事宣扬出去,不应该显得我是挺柳下惠的,是正人君子么?怎么这事被你说出来就变了味? 江离已经带着白芷秋兰二女离开,说是要替他准备一些东西,关键还不告诉他是什么东西。 其实,他明白,江离是故意的。表面来看,再不把人带走,这屋子里就没法待人了,满屋子尴尬。但其实他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慕容靖石故作微笑地看着三人离开远了,忽然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蹑步跃出屋子,翻身便上了房顶。 没错,他身上的穴位解开了! 早在江离给他按摩的时候,便以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道将封住他穴位的内力缓缓化开,只是他的穴位麻得久了,加上江离的力道很轻,所以他本来还并不知道。但是昨晚江离用暗器放倒了白芷和秋兰之后,他就知道了。 在这之后,两个人关好了门窗,商量好了对策。接着,慕容靖石安安心心地催运内力,疏通经脉穴位,而江离却忙得热火朝天。 首先,她给两个少女一人灌了一点迷药,然后,又将人一个一个脱光了塞进被窝里,任她们折腾去。 直到早上,两个少女羞涩尴尬地起床…… 此时的慕容靖石简直感觉到了重生,没有内力,一身本事无从施展,就连个墙头都跳不过去。此时穴道一解开,他便又成了猴子,连着飞跃了几个屋顶。 其实他并不是漫无目的地乱跑,他搜寻来搜寻去,目的只有一个,要么找到苏洛言,要么找到钟离雪。 江离听到那轻微的风声,嘴角忽然浮起一丝微笑。动了?还是动了好! 白芷和秋兰也听到了那些轻微的风声,但却并没有在意。 白芷忽然停住了脚步,对着江离的背景道:“江离,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吧?” 江离也停住了脚步,似笑非笑地转过身来,道:“你在说什么?” 白芷脸色略沉,道:“我记得昨晚我和小兰才进里屋就没了知觉,是你的暗器吧?” 江离不置可否,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白芷脸色微变,道:“肯定是你的暗器,咱们姐妹那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的路数?” 江离脸色也变了,终是长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咱们是那么多年的好姐妹,怎么说反目就反目呢?” 白芷嗤笑一声,道:“要真是好姐妹,怎会那般害我?” 江离摇头道:“我何曾害过你,我帮你们脱光,正好慕容靖石如果睡进床里,就省了不少事!你们的目的,难道不是睡他,然后顺理成章地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么?” 见她揪着这事不放,白芷心里糟糕极了,她忽然指着江离的鼻子,开口就骂:“还敢说没害我?当初大家一起反出十二楼,投效这里,凭什么就你成了郡主身边的人,我们姐妹两个只能做普通的奴婢,整日被人呼来喝去地使唤?” 江离的脸色彻底变了。 屋顶上的慕容靖石脸色也变了。怎么回事?这三个少女居然曾经是十二楼的人?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不对劲,似十二楼这种组织,怎么会有人打它的主意,就算有心思,也不可能有这种实力。可是眼下他明白了,在厉害的江湖组织,还是会有叛徒。眼前这三个少女便是十二楼的叛徒。 但慕容靖石瞬间又觉得不对,江离真的是十二楼的叛徒么?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明目张胆地欺负人 慕容靖石有些闹不明白了,如果说江离也是十二楼的叛徒,那么她又为何会给他解开穴位?可若是说江离不是十二楼的叛徒,她又如何会提供信息暗算十二楼的令主?若说提供信息的人不是江离,而是白芷和秋兰,那她们为何一直只是普通的婢女? 莫非…… 慕容靖石猛地心头一震:除非江离没有真正背叛十二楼,暗中下手对付十二楼的也绝不是这里的主公,真正要对十二楼不利的,另有其人! 不过眼下的事,是找到钟离雪和苏洛言,这些事,还是以后再去慢慢调查。 只是不知道,下面的三个人知不知道…… 他这么想着,却见江离叹息道:“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 一直很沉默的秋兰此时也面色不善地道:“对,因为你已经彻底背叛了十二楼,而我们只是暂时屈服!” 彻底背叛?暂时屈服?如今看来又有什么区别呢? 江离似是自嘲地笑了笑,道:“你们若真是这般认为,那我也没办法。这两三年来,我都已经麻木了,都快要忘了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十二楼。” 她声音刚落,一个声音陡然响了起来:“莫非你还存有二心?” 慕容靖石吓了一跳,却见江离不慌不忙转身,看着来的那风韵犹存的女子,道:“林诗,我要真存着二心,你还敢过来?” 那林诗却看也不看江离,对着白芷和秋兰道:“:“我吩咐你们的事,都完成了?” 白芷和秋兰忽然就没了之前的活气,唯唯诺诺地道:“还……还没有……” 林诗眉头一皱,呵斥道:“那还不快滚去看着慕容靖石?坏了主公的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白秋二女惊惧之下,慌忙告罪离开。 慕容靖石看得莫名其妙,这林诗是个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大派头?白芷和秋兰在她眼里,居然成了毫无尊严,甚至连生死都不能掌控的蝼蚁…… 如果是这样,待在十二楼不好吗,为何偏偏要叛逃十二楼,跑这个吃人的破地方来? 江离脸上又浮起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林诗,道:“林司乐果然好大的架子,对我昔日的同僚呼来喝去,就不怕我在郡主面前参你一本?” 听她这么一说,慕容靖石心里猛地咯噔一下。“郡主?”大唐的郡主?不对,莫非是安家的郡主?也不对,范阳在史思明手上,那应该就是史家的郡主了…… 他这么想着,便安安静静地等着她们接下来的对话。果不其然,林诗“呵呵”笑了笑,道:“是么,你在郡主面前若是真的这么受宠,又岂会被用来牺牲在慕容靖石的床上?” “你!”江离俏脸一寒,一双美目似是要迸出火光。这句话委实诛心,一来直戳江离不受宠,二来讽刺其不过是可以随意牺牲丢弃的物品。因此江离只觉一股怒火中烧,但她却强忍了下来,心中愤恨暗道:待得时机成熟,看老娘不活剥了你的皮! 林诗得意地看着江离,心里满意极了。这小骚蹄子,跟我斗?看我不挤兑的你上吊自杀! 林诗毕竟比江离大了不少,显然见识也多了不少,至少对面骂街毫不落下风,而且不带脏字却能诛心。 但江离毕竟心思活络,但见她脸上阴晴几度变化,终了轻轻一笑,道:“真要说起来,昨夜里我的那两个小姐妹表现的真不错,想必是林司乐调教的好,我都有点怀疑是林司乐言传身教的了!” 林诗的眼睛眯了眯,轻描淡写地道:“那两个小妮子悟性甚高,何须本官来教?” 江离听出她的深意,也是一笑,道:“也是,勾人的本事虽然需要林司乐来教,但本身若是没有一点资本,又怎么能学得会用得好呢!关于这一点,想必林司乐是深有体会的。” 她这最后一句话,信息量真大!慕容靖石不由得佩服女人之间的斗嘴,明明比打架都累,可她们偏偏就要这么费劲着。照他看,几句话聊不好,就不要废话了,直接动手就行了。可是看这架势,这两个女子就是不动手。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若不是怕被严刑处罚,眼前这两名女子早就打在一起了。 看了一会戏,慕容靖石甚觉无聊,原本是想多探听一会,说不定就有苏洛言和钟离雪的消息,但看眼前架势,这根本就是个奢望。这两个女人用相互揭短的方式对喷着不可描述的事情,可她们对喷的原因是什么,早已经不重要了。 慕容靖石轻掠过一旁的屋顶,准备继续搜寻而去。 正在和林诗争吵的江离忽然嘴角一翘,心中暗道:终于走了,这个傻子,怎么一点也不像传闻中的那般警觉? 正要继续搜寻的慕容靖石却忽然停住了,然后头也不回,飞速地朝着他房间奔去。差点忘了,白芷和秋兰被打发回来了,当此之际,还不宜暴露! 等到慕容靖石燕子穿云般落回到屋里,白芷和秋兰正巧进来。 六目相对,四目尴尬。 慕容靖石大大方方地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准备了什么东西?” 秋兰脸皮子最薄,还没说话,俏脸已经红透了。 白芷脸上也浮起红晕,但却仍厚着脸皮道:“才出去不久,江离就把我们打发回来了,说是慕容先生这里不能缺了人伺候。” 慕容靖石静静地看着她胡诌完了,道:“也好,过来给我捶腿!”这是明目张胆地欺负人。 白芷一愣,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这一次跟之前大不一样,之前的一次,白秋二女还抱着勾引他的目的,大献殷勤。可是这一次,她们完全明白自己还没有做好对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献身的准备,至于这种暧昧的殷勤,要是能避开多好啊! 眼见白芷已经过去了,秋兰终究还是在心底叹了口气,撞了撞胆子,也走了过去。 慕容靖石往椅子上一躺,双腿一翘,眯起了眼睛。 二女便这么不情不愿地捏起小粉拳,十分紧张地敲了起来。 “真是好雅兴!我家九小姐真是瞎了眼,却看上了你这么个见异思迁的混蛋!” 慕容靖石猛地睁眼看向门外,心里猛然咯噔一下。 羽灵儿,她怎么出现在这里? 第一百三十三章 风雨再起 慕容靖石想要解释,可是羽灵儿却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转身就走。而且,她也没时间听他“强词夺理”,毕竟找人才是当务之急。 眼看她匆匆离开,慕容靖石有点慌了,有种被媳妇娘家人捉奸在床的感觉。他毫不犹豫地跳了起来,紧跟着羽灵儿就出去了。 白芷和秋兰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愣在那里。好半天,秋兰问道:“他……这算是被封住穴道么?” 白芷一愣,脱口而出:“不像!” 二女齐齐一震,慕容靖石什么时候解开的穴道?她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羽灵儿停了停脚步,回过身去,道:“跟着我干什么,回去和那两个小妖精继续呀!” 慕容靖石岔开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羽灵儿哼哼笑了一下,道:“你又不是我家姑爷,管那么多干嘛?”说着,转身便走。 慕容靖石脚下一动,几步晃到她身前,一脸严肃地道:“不你想的那样!” 羽灵儿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还有鳞甲叮铃作响的声音。她瞪了慕容靖石一眼,飞身上屋顶。 慕容靖石也听到动静,跟着她上了屋顶。 不出片刻,一队甲士手持长枪,路过他们原来的地方。 见人走远了,慕容靖石看着羽灵儿,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羽灵儿没有理她,转身就飞向了另一个屋顶,看样子就要离开。 慕容靖石见状,几步跟了过去,一手按向了她肩头。 那羽灵儿只将肩头略微一偏,避了开去。然后她回身叱道:“手脚放干净些!”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道:“我没把你怎么样吧?” 羽灵儿皱了皱眉头,却听慕容靖石道:“毕竟你和阿雪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对你怎么样呢?” 羽灵儿冷笑一声,道:“你可别叫的这么亲热,我家九小姐的事情,以后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还是找刚才那两个小姑娘快活去吧!”她说着,脚下一晃,灵雀一般飘向远方。 慕容靖石知道这事不能强行解释,又心忧钟离雪,眼见羽灵儿跑远,当下脚步挪动,追了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相隔不远,却是一个甩不开,一个追不上。 慕容靖石心中甚烦,怎么这时候撞上这姑娘了,这下倒好,装了那么久,全白费了!要是能追上这姑娘,问清楚阿雪的状况就好了。可是这姑娘怎么跑这么快? 羽灵儿被追的也甚是心烦,这个臭男人,果然也是个见异思迁的人,枉费九小姐还那般信任他! 可他怎么跑这么快,甩都甩不掉?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房顶一个房顶地跳跃着,羽灵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可是慕容靖石却看不到她的脸色。 便在这时,一阵破风之声响起,二人心中暗惊,各自施展轻功,连连躲避。 箭矢落地,二人也已从屋顶落地,还没来得及有其他动作,便又听见“锵锵锵”拔刀声音。 慕容靖石扫视四周,叹了口气,轻声道:“早知道我就不追着你了。” 羽灵儿面色微寒,道:“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 慕容靖石轻轻摇头,道:“就算我是故意引你上钩,也不至于埋伏这样的货色——你的武功我可是见识过的!” 羽灵儿没有说话,她忽然抬手,准确地抓住屋檐飞下来的……一片瓦当。 慕容靖石心中暗惊,她居然将这种信手拈花的本事练得如此精纯! 可是羽灵儿却没时间理会他心中所想,手中瓦当倏然飞出,准确命中一人,眉头却是紧皱:“府兵?” 慕容靖石道:“照他们之前跟我说的,他们的主子虽然大小也是个郡马,但我还真没见过哪个郡马有这样精锐的府兵!”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身披甲胄在亲卫的簇拥下稳步走了出来,道:“若是本节度使的兵马呢?” 慕容靖石愣了半响,道:“司马烈?” 那男子道:“正是本官!” 羽灵儿皱着眉头问向慕容靖石:“你们认识?” 那司马烈笑着微微点了点头,还没说话,慕容靖石便道:“认识个鬼,前几天才见了第一面!”他说着,又道:“若不是他们以阿雪为要挟,我怎么可能闲着没事跑这里来认识他?” 羽灵儿闻言,面色如霜似冰,双目紧紧盯着司马烈,冷喝道:“果然是你们下的手!快将我家小姐交出来!” 司马烈冷哼一声,道:“哪里来的疯婆子,敢来我这里撒野?”他又看向慕容靖石,冷声道:“枉我以礼相待,慕容大侠竟恶言诬告,实在让人心寒!”说着,高声喝道:“可有壮士,与我拿下此二贼?” 他话音刚落,慕容靖石便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响起:“且待我拿下这个魔头献于将军座下!”还没反应过来是谁,一柄碧波般闪耀着淡淡微光的宝剑当胸刺来。慕容靖石轻巧躲过一剑,微抬头时,看见那人,神情微愕:怎么回是他?他当初不是逃走了? 那人一剑刺空,也不以为意,收剑道:“慕容先生,没想到吧,咱们又见面了!” “李禄玉?”慕容靖石迟疑着道,“不对,你是李延玉!我原以为经过那次失败,你们兄弟二人会洗心革面,可是没想到,你们居然死不悔改!” 那李延玉仰天哈哈大笑几声,道:“洗心革面?去做大唐的顺民?凭什么!我是高句丽人,不是汉人!” 司马烈大声道:“说的对,汉人奸诈阴狠,一直就容不下大唐周边有其他国家存在。不然,好好的高句丽人,凭什么不能呆在高句丽,却要在大唐境内流浪?” 慕容靖石脸色沉的好似寒铁,羽灵儿见状,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然后冷笑地看着司马烈,道:“你说的没错,很多汉人都是奸诈阴狠。” 司马烈的脸色微微好转。 却听慕容靖石接着道:“那么你自己呢?” 司马烈轻笑道:“我并不是汉人,我的祖先,是雁门关外的奚人!” 羽灵儿冷笑道:“当初安禄山一直挑起奚人和汉人的旧怨,可惜太上皇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信了安禄山!奚人也是愚蠢至极,不仅信了安禄山,竟然还一直为他卖命,简直可笑!” 慕容靖石忽然心中一动,问向司马烈:“你家主公到底是安家的哪一位?” 第一百三十四章 田忌赛马 司马烈眯起了双眼,反问道:“你为何有此一问?” 慕容靖石正要说话,心中忽觉不对,但见李延玉一击未果,竟然收了手,不继续打了。 这有点不符合刚才的气氛啊! 司马烈却道:“我家主公是谁,你们暂时不必知道!” 羽灵儿冷哼一声,抬手一抓,屋顶上一片残瓦倏地飞来,被她稳稳抓住,只听她冷冷地道:“那我家两位小姐的下落,还劳烦将军赐教!” 司马烈看也没看她,道:“李公子便是如此承诺的?” 慕容靖石和羽灵儿闻言均是愣了一下,没明白什么意思。李延玉却笑了,一边朝羽灵儿走来一边道:“本来我不想打女人的,可是慕容靖石我还真打不过!” 慕容靖石有点没明白这哥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一手高明功夫,能隔空探物,摘花飞叶的女人,你确定你能打得过? 他这样想着,却听李延玉道:“你这娘子,长得美貌,手段也甚是高明。你是什么时候将冰蝉丝拴在屋顶上的?” 羽灵儿蹙眉:“什么意思?” 李延玉挽了挽剑花,道:“若不是冰蝉丝,你怎么能够做到这般精准的隔空取物,也只有冰蝉丝才最不易被人发现!”他说着,冷声问道:“你到底还暗藏了多少冰蝉丝?” 羽灵儿冷笑道:“你过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慕容靖石忍不住扶了扶额头,仿佛已经看见李延玉被揍的很惨。 忽然之间,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 这李延玉,不是浮云仙岛的首席弟子么?一身功夫和他慕容靖石同出一门,好像又兼修了个什么山庄的什么步法。他刚才为什么说打不过自己?莫不是…… 慕容靖石猛地看向深浅未知的司马烈! 莫不是田忌赛马? 慕容靖石想到这里,满身心戒备起来。 可是司马烈却眯着眼,似乎场中一切都不在他眼里。 与此同时,李延玉已然一剑刺出。羽灵儿武功虽高,但仍抱了小心,身形曼妙,轻巧躲开。两个人,一个一门心思抢攻,生怕对方再以冰蝉丝“借物”,另一个却有心试探对方深浅,也不急不躁。一个功一个防,竟打得难分难解,饶是慕容靖石小心翼翼,此时也是有点目瞪口呆。 这时,司马烈忽然开口,缓缓道:“怎么样,慕容大侠,你是自己走回房间,还是本官亲自将你请回去?” 慕容靖石心中跳了一下,暗道:“终于来了!”张口却道:“我觉得我还是先问清楚几个问题的好!” 司马烈叹了口气,缓缓拔出腰间佩刀,道:“既然如此,我只要想想办法让慕容大侠安静下来,好好谈谈!”他话音刚落,手中刀光一闪,一刀劈向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吓了一跳,双脚连连点地,堪堪避开一刀,还没来得及变招还手,司马烈手中的佩刀招式未老,又直刺了过来。慕容靖石不得不再次躲避。 两个人一个功一个逃,速度都是极快,来来往往,比李延玉和羽灵儿还要热闹。 周围军卒早已散开,只防备着慕容靖石和羽灵儿不敌而逃。 羽灵儿渐觉不对。她武功高出李延玉一大截,此时虽在酣斗,却仍有余力关注四周,也早已注意到慕容靖石和司马烈的打斗。可是没想到的事,司马烈武功甚高,居然能追着慕容靖石打,而慕容靖石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好个司马老贼!竟能隐藏如此之深! 羽灵儿几招迫退李延玉,正要支援慕容靖石,却见李延玉一剑又刺了过来,剑招古怪,出人意料。 这个“司马老贼”确实是打的围魏救赵的主意,先以武功并不算低,甚至路数还有点古怪的李延玉缠住羽灵儿,然后他亲自出手,解决慕容靖石,最后他再联手李延玉,拿下羽灵儿。 慕容靖石心中早已确定,却毫无办法。 这一切可真够巧妙的! 羽灵儿几招打退了李延玉,还没来得及再变招支援,李延玉的剑又到了。她恨恨一跺脚,再次接招还招。 场中一时焦灼了起来。 慕容靖石暗暗心惊,实在也没想到司马烈的武功着实不错。而司马烈此时也有些焦躁了,倒不是烦躁慕容靖石太滑,而是没想到羽灵儿的武功出乎他的意料,若非李延玉武功奇特,而且反应灵敏,只怕早就被她三下五除二拿下了。 他这样想着,手上的招式变得更快了。 慕容靖石心中猛然一惊,不得已也加快了速度,脚下已是虚影连连。 便在这时,一柄长刀突然窜出,从背后扎向了已经避无可避的慕容靖石! 长锋初透体时,慕容靖石才猛地惊觉,正要做出反应,司马烈的佩刀已当面劈来! 羽灵儿瞥眼看见,大吃一惊,才要上前相帮,那李延玉却似牛皮膏药般又贴了过来。要说李延玉的剑法,和慕容靖石的剑法并无二致,只是他除却浮云仙岛的武功外,另修了一套古怪的轻功步法,屡屡避开羽灵儿的关键一击,这才能成功将她拖住。 慕容靖石的心中又惊又凉,当下不假思索,将心一横,硬顶着那柄长刀,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噗”地一声,长刀透体而过,鲜血立时汩汩而出。 慕容靖石避开了司马烈的佩刀,运劲于掌,强行一掌后拍,将那人拍飞出去。此时的他,已然站立不稳。 羽灵儿大惊失色,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刀上竟有血槽!?”一个清脆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来。几人都是一愣,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梳着小辫子的年轻女孩,正挎着一个小篮子,端坐在近处屋顶上,两条腿甩来甩去,甩得裙摆也一摇一摆。 “你是谁?”司马烈眉头紧皱,问道。这女孩是谁,怎么悄无声息地就出现了? 羽灵儿趁着李延玉愣神之际,赶紧掠到慕容靖石身边,连点他伤口处要穴止血,却是不敢拔出长刀。 那女孩并没有理会司马烈,而是伸手在屋顶上轻轻一撑,轻巧落地,然后掸了掸屁股上的灰,走向了慕容靖石。 “啧啧啧,这一刀可真够狠的!”女孩蹙眉道。她放下篮子,取出一个小药瓶来,将药粉轻轻洒在了伤口上,然后道:“这破刀居然还有这么深的血槽,还是拔了吧!” 羽灵儿见她动作,心知也无再好的办法,也只好任由她施为,但见她真的药到血止,心中大慰,依言将刀拔出。 慕容靖石强撑着对女孩笑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女孩皱着眉摇了摇头,道:“这种破事本来我不想管,可是我要真不管,师父又该骂我了。” 司马烈皱紧了眉头,沉声问道:“不知姑娘到底是谁,你师父又是谁?你为何要来破坏我的好事?” 第一百三十五章 蛇冢传人 那女孩抬头看了看他,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这帮强盗?” 司马烈目光一冷,手中的佩刀轻轻一挥,道:“你可以选择不说,但是我有办法让你说!” 周围军卒纷纷围了上来。 女孩轻笑道:“就凭他们?你莫不是以为我还如当年那般弱小无助?”她说着,竟从袖中取出一支短小的骨笛,凑到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羽灵儿和慕容靖石均是一愣,看向了女孩,但见微风吹拂起女孩的衣襟,隐有出尘缥缈之意,却又不免显得有些孤独遗世。 司马烈却是浑身一震,喝问道:“你到底是谁?” 李延玉凑了上来,道:“将军何必怕她,待我一剑将她杀了,免得碍事!” 司马烈猛地回头喝道:“老子的事,你少插手!”又扭头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女孩的嘴角轻轻一扬,眼睛轻挑,笛音却并没有中断。司马烈看在眼里,整个人突然乱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你!果然……是她!她也来了?” 女孩轻轻放下了骨笛,道:“既然你已经认出来了,怎么还敢在这里说话?” 司马烈如释重负,挥手道:“让开道路!”李延玉闻言大急:“将军!” 女孩却轻笑道:“你真以为我是来救他们两个的?” 司马烈愣了一下,却听女孩道:“你既然认出我来,怎么就猜不出我是来干什么的?” 李延玉也愣住了,他是没明白女孩的意思,问道:“你不是来救慕容靖石的?莫非你是专程路过的?” 女孩哈哈大笑了起来,猛地又将骨笛凑到了唇边,一支凄厉的曲子陡然响起。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群军卒忽然手舞足蹈起来。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咬我?” “蛇蛇蛇!!” “在哪儿呢?” “我也被咬了!” ……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慕容靖石和羽灵儿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不由得有点佩服这个女孩。若不是她搅乱了局面,只怕二人这次是真的走不了了。 司马烈的脸色终于变了,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女孩并不答话,笛声却越来越急。 一股凉意霎时涌上司马烈的心头! 便在这时,李延玉身形乱晃,手中宝剑挥来挥去,口中怒斥道:“你个小妖女,竟敢对我下手!” 女孩没有理会他,依旧急急吹着骨笛;蛇群也没有理会他,仍是成群地向他围去。 擒贼先擒王!司马烈目光一冷,手中佩刀正朝着女孩挥出,便见两道影子扑面飞来。他大吃一惊,来不及撤刀,急忙躲闪,便见两样东西从耳侧一闪而过! 李延玉终于受不了了,一跃而起,落在屋顶上。可他并不停留,连续几个起落,竟是逃了! 司马烈面沉如水,握着佩刀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蛇群慢慢围向了他…… 这时候,一阵铮铮急奏的声音胡乱闯入,打乱了女孩的笛声。 女孩心中一急,笛声吹得愈急,可那声音却是针锋相对,似乎正是来破坏笛声的。 羽灵儿和慕容靖石心中均是咯噔一下。下一刻,女孩笛声骤停,“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恨恨地道:“什么人,竟敢来坏我的好事?”她笛声一停,蛇群瞬间凌乱,再难形成威胁。司马烈得此之机,手中佩刀连连挥出,将近处的毒蛇纷纷斩断。 旁边不多远,一间屋子的门“支呀”一声开了,一个女子面带粉色轻纱,怀抱着一个琵琶,缓缓走了出来。 “阮芙见过司马节度使!”那女子款款走到司马烈身前,俯身施礼道。 司马烈此时哈哈笑道:“阮姑娘来的真是及时,此番倒是多亏了阮姑娘!” 那阮芙再次轻轻俯身施礼,道:“阮芙哪里敢居功,司马节度使才是劳苦功高,此一翻定能轻松拿到想要的东西!” 慕容靖石被羽灵儿扶着,却仍是有点飘摇欲坠,此时听到阮芙的话,立时看向了她,然后缓缓看向司马烈,道:“你想要的东西?你想要……乾佩?” 司马烈没有答话,只微笑地看着他。 阮芙却转身看向了慕容靖石,神色平淡地道:“乾佩隐藏先天兵法,你这乾佩传人却不曾武举入朝,执掌兵权,也不曾奋九州之士,征伐天下,当真是暴殄天物,还不如将它交出来!” 慕容靖石冷冷笑了起来,道:“我早该知道,他们都在打乾佩的主意,没道理只有你们高风亮节!”他挣扎了一下,却感到力不从心,只好任羽灵儿扶着。 司马烈微微笑道:“慕容大侠一直深明大义,相信此番也不会让我家主公失望!” 慕容靖石一句怒叱还未出口,却突然变成了急速地咳嗽,整个身子萎靡了下去,身上原本已经止住的伤口,不知为何,又迸裂开来,鲜血渗了出来。 羽灵儿大吃一惊,心中焦急万分,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由得看向了先前赠药的女孩。 那女孩此时已经点穴止住了内伤,握着骨笛,阴沉着脸看着司马烈,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阮芙轻轻拨动了一下琵琶的琴弦,道:“原来慕容大侠和这位女侠的仰仗是这个小妹妹,那我就先和小妹妹聊聊乐器如何?” 女孩浑身一震,不经意间退后了一步。 阮芙看到这一幕,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若非处在这剑拔弩张的环境中,她嘴角浮起的风情,也足以勾魂夺魄。 “你们竟敢欺负我小师妹!真当我蛇冢没人了么?”一个少女的怒斥声传来,几人都是大吃一惊。 女孩如释重负,看向阮芙的目光也充满了挑衅,仿佛在说:“有本事你来呀,我让我师姐揍你!” 慕容靖石心道:“怪不得控蛇的能力如此厉害,原来她的门派就叫蛇冢!” 羽灵儿和司马烈同时浑身一震,脑中想到:“他们真的来了!” 阮芙却小心翼翼地戒备在司马烈身边。 不远处,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素衣少女,手中正握着一柄长箫,寒着俏脸,紧紧盯着司马烈和阮芙:“要不,我这个当师姐的替我家小师妹来和你探讨一下乐器?”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黄雀(一) 阮芙的脸上仍是带着微笑,道:“探讨乐器乐理,乃是人生幸事,怎么两位妹妹这么剑拔弩张的?” 那少女眼睛眯了一下,露出一瞬的笑意,道:“的确是人生幸事,这位姐姐,咱们这就开始探讨吧?”她说着,手中长箫转了个圈,凑到唇边便要吹奏。 阮芙见状,素手已然覆上琴弦,抢先奏响了琵琶,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先下手为强,等会你就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一时间,铮铮之音骤起,仿佛惊破万重寒冰,似有千军万马,踏破冰河,正呼啸而来! 杀意仿佛铺天盖地,杀气似如狂风骤雨! 那少女似乎并不以为意,朱唇轻启,箫声呜呜咽咽地响起,竟犹如女子哭泣,无比幽怨,声音虽然不大,却正压住了那无边的杀意和疯狂的杀气。 何处征伐遗枯骨,深闺梦里正相思! 阮芙的额头忽然渗出汗珠来。这少女的功力当真不一般,这般以柔克刚的乐声和内力,却正破了她杀伐尽显的琵琶声。 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心道:你当琵琶只能奏出十面埋伏?当下指尖轻划,声音一转,仿佛窃窃私语,情话绵绵,又无限娇羞。 你既然深闺梦里思情郎,那我就凤烛摇曳闹洞房! 少女轻轻放下了箫,叹了口气,然后又将长箫凑到唇边,轻轻吹起。箫声又带着无边的幽怨,悠扬响起,似在哭诉男子背弃了爱情,女子苦苦哀求。箫声渐渐凄厉,仿佛女子厉声质问男子何以背弃爱情!声才几转,又渐低沉,仿佛女子已然哭干了眼泪,不再苦求,心如死灰。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阮芙的脸色又变了变,指尖轻拨,乐声再变。 少女冷笑一下,箫声也随之而变。 司马烈和羽灵儿还未觉得怎么样,可是慕容靖石却是有点受不了。再这么僵持下去,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住。 那骨笛女孩充满挑衅地看向阮芙,也全然不知他这边的情况。 两种乐器的声音相互交杂,初时,除了重伤的慕容靖石外,所有人都还能受得了。可是渐渐的,骨笛女孩只觉气血胡乱翻涌,内力压制不住,一口献血又喷了出来。 长箫少女眼角瞥见,头也不回地道:“师妹,你带他们先走!”说着,唇凑箫头,又吹了起来。 骨笛女孩强忍着不断翻涌的气血,对羽灵儿道:“小哥哥小姐姐,快跟我来!” 慕容靖石心中如释重负,不由得自嘲地想道:我还变年轻了,成了小哥哥了! 羽灵儿却道:“你带他先走,我还要找人。”说着,不由分说地将慕容靖石交给了骨笛女孩,一双妙目却戒备地看着司马烈。 司马烈也看出这边的变故,握着佩刀的手不由得紧了一下,但他心中却无把握击败羽灵儿。 原本他并不觉得羽灵儿武功有多高,只当她隔空取物的手段是投机取巧,借物施为。但方才打斗,他才发现自己算错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武功出奇的好,好的他都没了底气。 羽灵儿不走,就凭受伤的慕容靖石和骨笛女孩,若是李延玉聪明一点,半路拦截,定能凑效。可惜这个高句丽人居然临阵脱逃了! 司马烈心中恨恨地,却有点无可奈何。 长箫少女心中却是猛然警觉。原本她让骨笛女孩跟随慕容靖石和羽灵儿离开,便是看上了羽灵儿武功高强,骨笛女孩跟随者羽灵儿,相对比较安全一些。可是谁知羽灵儿竟然这时候将慕容靖石推开,说是自己还要找人! 这一下她就没法淡定了! 本姑娘将人拖住,你居然不帮忙将我师妹带走,竟还一门心思想着你自己的那点事? 她这样一想,便要摆脱阮芙。那阮芙一眼看出她心思,心中冷笑一番,指尖陡然加速,琵琶声中,杀伐尽显! 司马烈眉头一皱,暗叹道:阮姑娘这是要下杀手了! 长箫少女眉头也是一皱,微微有些愠怒。她放下长箫,皱着眉头问向阮芙:“今日探讨乐器,是必须要见生死么?” 阮芙一愣,指尖稍一迟疑,杀机暗淡一瞬。 少女得此之机,飞身掠到骨笛女孩身边,道:“师妹,咱们走!” 阮芙凝眉道:“想走?真当我是来跟你切磋乐曲的?”说着,从琵琶里抽出一对短剑来,朝那长箫少女扑了过去。 少女见状,叱一声:“来的好!”竟也从箫中抽出一柄剑来,手腕一抖,挽了个剑花,迎了上去。 慕容靖石心里头无奈地叹气:怎么特么的又打起来了? 阮芙双剑翻飞,似如曼舞,看似美妙无双,内则杀机重重。长箫少女剑如灵蛇,灵动多变。 二人一时之间竟有些难分胜负。 慕容靖石觉得自己是真要撑不住了,低声问道:“还有药么?” 骨笛女孩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才发现慕容靖石伤口又迸开了!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慕容靖石的衣服,忽然就震惊了! 若是常人受伤如此之重,哪里还能支撑的住,更何况还流了这么多血。女孩小心地按住伤口,将药粉慢慢撒上。 慕容靖石受伤在腰腹,眼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包扎。女孩无奈,只好撕了两片衬裙,按在他前后伤口处,然后将他衣服掩好。 做完这一切,女孩抬头,正见慕容靖石脸色惨白,脸上却仍挂着淡淡的笑容,道:“多谢了!” 司马烈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太多动作,仿佛毫不在意。 其实,按照此时情形,就算李延玉不回来,他堂堂节度使手下也是有人的。 慕容靖石没有看到其他人,早在心里戒备了,只是这么久都没动静,加上身负重伤,他也不由得松懈下来。 不远处的屋顶上,两个年轻男子正坐在那里嗑瓜子。 “哥,咱们出手么?”其中一个问道。 另一个“呸”的一声吐出瓜子壳,道:“急什么,司马烈的戏还没唱完呢!他后面那所谓的‘主公’和‘郡主’也还没有露面,咱们再等等!” 弟弟迟疑了一下,道:“可是慕容靖石看起来要撑不住了……” 哥哥打断道:“咱不是通知了蛇冢的人了?现在蛇冢的弟子耗在这里,不怕那个姓杨的露面!” 弟弟恍然大悟:“难怪你要放消息给蛇冢!只要蛇冢的人将场面搅浑,凭羽灵儿的功夫,带慕容靖石走绰绰有余!” 第一百三十七章 黄雀(二) 那哥哥道:“区区一个慕容靖石,根本不值得操心,他不过一个饵而已!” 弟弟急道:“慕容靖石不值得操心,可他毕竟掌控着乾佩,也就掌控着先天兵法!” 哥哥笑了:“乾佩里真的有先天兵法?若是真有,当初朝廷为什么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年的封帅和高帅为何不想办法将乾佩搞到手?” 弟弟一时语塞。哥哥一把抓过弟弟手中的瓜子,道:“所以说,江湖传言这东西,都是闹着玩的,认真你就输了!” 弟弟颔首,道:“话是这么说,但你也不能把瓜子独吞了吧?” …… 羽灵儿不走,骨笛女孩也不敢轻易离开,慕容靖石就更没法走了。 长箫少女心中无可奈何,事情也不是她能控制的,眼前的阮芙武功并不比她差多少,两个人有来有回,谁也没法摆脱谁。 司马烈也有些烦躁了,看着骨笛女孩和慕容靖石,心中暗道:你们两个倒是快走啊!只要你们一离开,就凭你们两个,迟早会落入我的手中! 一滴雨,悄悄地落了下来。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司马烈目光一冷,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羽灵儿心头一沉,不由得看向了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惨白着脸也看向她,心道:“姑娘啊,再不想办法走,恐怕真的走不了了!” 羽灵儿这一次似乎是听到了他心里的话,忽然微微抬手,她周围的雨滴忽然悬而不坠,在她手势指引下倏地飞袭司马烈。 司马烈吃了一惊,大袖挥动,才将那雨滴纷纷扫落,抬眼又见数枚雨滴飞袭而来。 雨势不停,羽灵儿双手也不停,将雨滴化作暗器,连绵不绝地打了出去。司马烈大吃一惊,慌忙间脱下外袍当做盾牌,便是这措手不及之间,已有数枚雨滴打在他的身上。司马烈晃了晃身子,仍旧将袍子舞动的密不透风。 羽灵儿美目一凛,双手挥舞,将数枚雨滴扫向阮芙面门,然后低喝一声:“走!”身如轻燕,掠至慕容靖石身边,搀住他就走。 短笛女孩一时竟有些没反应过来,正目瞪口呆之际,长箫女子一拉她手臂:“师妹,咱们走!” 阮芙躲过雨滴,正要追赶,司马烈却道:“不必追了,那刀上有毒,他们迟早要回来!” 阮芙问道:“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司马烈轻笑一声,道:“洗个澡,换身衣服,喝碗姜汤,等着他们自己回来!” …… 跑了不知多远,羽灵儿突然看见前面有个破败的小庙,低声道:“坚持一下!”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手上突然一沉,接着一个措手不及,慕容靖石已然摔倒在地。 羽灵儿脸色大变,此时方知自己真是大意了。 这时,长箫女子已然跟上,不由分说,抬起慕容靖石双脚,道:“咱们把他抬进去!凝儿,先去生火!” 短笛女孩快速跑进小小的山神庙里。 等到长箫女子和羽灵儿将慕容靖石抬进庙里的时候,只见短笛女孩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发抖。 长箫女子皱了皱眉头,问道:“火呢?” 短笛女孩无奈:“没柴!” 长箫女子叹了口气,道:“就你这生存能力,还一个人乱跑!”说着,萧中剑挥动,将神像前的供桌劈成大小一样,整整齐齐的木柴。 短笛女孩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师姐,你这么做,不怕山神爷爷怪你啊?” 长箫女子乜了下眼,道:“你怕这泥胎?这世道这么乱都没见他管,他还会管这些小事?”说着,将木柴堆起,添了些干草,生起了一堆火。这时,她才来到慕容靖石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寸关尺,眉头忽然就皱了起来。 羽灵儿见她表情有异,心头不由咯噔一下,忙问道:“怎么了?” 长箫女子快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来,倒出数枚药丸,一股脑地塞进慕容靖石嘴里,给他硬服下,然后道:“他中毒了!” 羽灵儿脸色也变了,道:“毒?什么毒?可有法子解?” 长箫女子默然半响,道:“这种毒我不曾见过,我配的药丸也只能缓解一时。不过如果能找到药王殿的药王,应该不难解!” 羽灵儿神色暗淡下去,道:“药王殿的药王已有数年没有露面了,如何能找到?” 这时,短笛女孩道:“谁说只有药王能解了,师姐,你忘了咱们的师父了?” 二女闻声望去,却见那女孩已将衣裙脱了,只着亵衣,正在那里举着被雨淋湿的衣裙烤火。 羽灵儿这才觉得身上湿漉漉,确实有些冷了。她一边脱衣烤火,一边问道:“还未请教二位女侠,你们师父是谁?” 长箫女子看了看昏迷之中的慕容靖石,也缓缓脱下衣裙,道:“我们的师父确实懂些药理,却未必能解这么复杂的毒。”她说着,几乎将衣物全部脱下,惹得羽灵儿目瞪口呆,就连短笛女孩也叹道:“师姐,你就不怕他突然醒来?” 长箫女子一边烤着衣物,一边道:“他要是突然醒来,只怕就离死不远了!” 羽灵儿点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可如果有人突然闯进来……” 长箫女子愣了一下,赶紧又穿上了亵衣…… 纵使这样,三个女子俱是香肩尽露,酥胸微袒,雪背隐约可见,在火光照耀下,说不出的香艳。 作为山神庙里唯一的男子,慕容靖石此时却仍是昏迷不醒。只有高大的土塑泥胎的神像睁着那双早已经灰蒙蒙的泥眼,不知在看着什么。 …… 莒县城内最大的客栈里,最大最奢华的客房里,房门和窗户都在里面反锁上了。一个女子全身赤裸地被捆绑着,正趴在床沿,浑身动也动弹不得。 一个男子手持着一个小木板,轻挥重下,“啪”地一声,打在女子的雪臀上,女子“嘤咛”轻呼一声,娇羞无限…… 莒县的一个酒肆内,一个年轻的女子缓步走入,快速地走到一个桌前坐下,低声道:“他们已经出城好几日了,如今断了消息!” 桌对面的另一个年轻女子道:“想办法探到消息,万事小心。” 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前,一个男子似有意无意地瞟向她们这边。 第一百三十八章 黄雀(三) 李重衣躺在床上,安安静静,悄无声息。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李重衣一动不动。沉沉的脚步声走到他的床前,李重衣仍是一动不动。 “这个李公子,莫不是真的病死了?”粗犷的声音在屋内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瓷碗放在桌上的声音。 紧跟着,那汉子抓住李重衣的肩膀晃了起来:“李公子,醒醒!” 毫无反应。 那汉子将李重衣晃了几晃,见他仍是一动不动,不由得愣了愣,自言自语道:“坏了,李公子病发了!”慌慌张张间猛地灵光一闪:“药!”连忙跑出屋去。 这时,李重衣猛地睁开双眼,一把掀开被子,将一边挂着的衣物兵器拿起来,跳窗户就跑。 半响过后,那汉子满脸愧疚地再次推门进屋:“我这什么破脑子,药不是已经拿进来了?” 下一刻,汉子脸色的表情仿佛凝固了:“糟了,李公子不见了!” 李重衣仿佛逃出生天一般,施展轻功一路疾驰,片刻就不见了那片山村。 那日,他几乎是被押送着前往史思明帐前,才路过莒县不远,便突然病发,而且是前所未有的严重。 管云峰身负重任,实在没办法继续看着他,只好以密令调来属下照料。 谁知李重衣却是借病装病,拖延了一下时间,借机跑了。 要说李重衣对史思明有多高的忠诚度,那也是胡扯,这个年轻人在史思明帐下做事,只是他自己无聊,被史思明说动了而已。 述律明的态度让他感觉到自己并不受信任,甚至一度上可能受制于人。 于是年轻的刀客便产生了离开的想法。 天阴沉沉的,仿佛李重衣的心思。 眼下应该打个兔子吃吃! 然而他还没找兔子,倒有人找到了他。 “李公子,我家主公有请!”那人微笑着说道。 …… 一夜已经过去了,莒县那家客栈的豪华客房里,春色未退。酒肆里接过头的女子仍不知自己被人盯上了。 雨已经停了。 山神庙里的三个女子小心翼翼头疼不已,因为中毒的慕容靖石此时发了高烧,而长箫女子和短笛女孩身上的药却没有一样可以退烧。 经过一夜相处,羽灵儿也知道了长箫女子名叫杨妙,而短笛女孩叫杨凝,都是蛇冢弟子。 关于蛇冢的传说,蜉蝣山庄倒是有一些,只是书上明确标着那些传说都是杜撰附会的,谁曾想,此时她真的碰上了蛇冢的弟子。 书上还说当年三国时的张翼德便是蛇冢弟子,不过……张飞的形象跟杨妙当时所使出的灵巧武功,完全无法匹配。 羽灵儿不懂医理,有些焦急地看向杨妙,道:“妙妹子,你可有什么办法?” 杨妙还没说话,杨凝插嘴道:“要不,我唤来些毒蛇,以毒攻毒?” 杨妙看了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小师妹一眼,沉吟了一下,道:“为今之计,还是带他去蛇冢,看看师父是否有办法。”她想了一下,又道:“只是,我师父秉性有些古怪,不允许随意往蛇冢带男子,除非答应她一件事。” 羽灵儿道:“什么事?” 杨妙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事,毕竟师父的心思很难猜。” 杨凝赶紧道:“就是,师父的心思很难猜的!再说了,师父不喜欢咱们往蛇冢带男人,咱们还是不回蛇冢了吧!” 杨妙瞪了她一眼,道:“人命关天,岂能胡闹?” 羽灵儿也看了杨凝一眼,然后对杨妙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吧!” 两个人商量妥当,羽灵儿便留下了杨妙和杨凝留下守护着慕容靖石,动身寻找车辆去了。 杨妙看了看唉声叹气,兴致不高的杨凝,忽然道:“你以为师父会怪罪你?” 杨凝苦着脸道:“我把那东西弄坏了,师父不扒了我的皮才怪。要不然,我为什么要跑出来?” 杨妙没好气地道:“师父的确是在气头上,此番你回去,确实少不了一番惩戒。但她也最疼我们几个徒弟,又能有多重的惩罚?” 杨凝依旧苦着脸,道:“师父是最疼你和大师姐吧?每次犯错误,对你们两个的惩罚都是最轻的,只有对我是最重!” 杨妙扶了扶额,道:“你这小脑袋瓜子整天想什么呢?你要是不这么顽劣,师父怎么可能舍得罚你?” 杨凝还要说什么,杨妙拦住她,道:“说起来,师父不允许往蛇冢带男人,那是怕我们被男人骗了,为我们好。但若是带回去的男人跟咱们没什么关系,甚至一开始就是别人的恋人呢?” 杨凝没听懂,傻愣愣地看着杨妙。杨妙只好又道:“我看那羽灵儿关心慕容靖石的神色定不作假,这二人的关系也定不寻常。师父肯定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慕容靖石中毒身亡,因为同为女子,她定不会看着羽灵儿伤心!” 杨凝听了半天,问道:“什么意思……” 杨妙道:“小师妹,现在咱们没什么药能止住慕容靖石的毒势和伤势,你不如去采点药,回头师父高兴之余,说不定就从轻发落了!” 杨凝这才听明白了,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走出了山神庙。 要不是之前闯了祸,得将功赎罪,她才不愿劳累。 山神庙中,杨妙看着慕容靖石,不由得有些出神。之前她们三人烤干了衣物之后,又迅速地脱下了慕容靖石的外衣和上衣,一来是为了将他的衣服也烘烤干净,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清理伤口。 可就在脱尽他上衣的那一刻,杨妙看愣住了一瞬,接着她便觉自己的双颊有些微烫。很奇怪的感觉,甚至完全没有道理。 在蛇冢里,她每日都勤学苦练,心中的如意郎君也全是翩翩公子,文人雅士。可是,鬼知道她怎么会对一个赤裸了上半身的肌肉男有了感觉! 呸!才不是有了感觉!那是……那是羞的!对,羞的! 子曰非礼勿视! 可是,这种强烈的,想要再看一次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杨妙只觉脸上燥热,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庙外却突然躁动了起来,瞬间如凉水将她泼醒! 杨妙不及思索,赶紧勉力抱起慕容靖石,躲在了神像后面。 庙门便在这一刻被推开了。 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如黄莺轻鸣般传来:“你们确定没错?他们是逃到了这里?”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没错,那三个女人确实带着慕容靖石逃到了这里,昨天雨势甚大,又是连夜大雨,这附近只有这一处藏身之所。他们走不远!” 女子笑了,道:“原本没了慕容靖石的消息,我还担心为他人所乘,没想到真是天助我也!搜!” 第一百三十九章 黄雀(四) 杨妙闻言,心“咯噔”一下就跳到了嗓子眼。她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慕容靖石,悄悄握紧了长箫。 便在这时,一阵破空之声传来,接着便是什么东西钉入了神像之中。 那女子怒喝道:“什么人!” 山神庙外,又传来一阵女子的声音:“你想要害慕容先生,先问过我姐妹的飞刀!” 神像后的杨妙愣了一下,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慕容靖石,一时间心情复杂。他怎么这么多相好? 先前那女子“呵呵”笑了笑,道:“就凭你们两个?想拦我?” 回答她的是又一阵破空之声。 一时间,山神庙内外热闹非凡,两拨人打得不亦乐乎。 而神像后面的杨妙却忽然有点不敢将慕容靖石带回蛇冢了。 恍惚了片刻,她忽觉得自己关心的方向不对。杨凝才刚刚离开山神庙,这些人就来了,若是凝儿回来,正碰上这些人……她猛地打了个冷战。 也不知道羽灵儿什么时候回来? 不经意间,她的手又碰到了慕容靖石的额头,登时又是一愣,差点忘了这个病号还中着毒发着烧,若是不能将外面的人全部清走,就算凝儿采了药,安全回来,那也无济于事! 她这样想着,轻轻拔出了萧中剑,还没走出神像,一柄飞刀倏地从她面前飞过,钉在了神像后面的墙上。飞刀上一滴血顺着刀柄滴落。 山神庙内那女子冷哼一声,道:“好个闪电飞刀!我倒小瞧你们了!” 另一个女子冷笑道:“那你就‘大瞧’我们一下看看!” 话音刚落,竟是又打起来了。 杨妙正要出来,却听杨凝的声音从庙外传来:“你们是谁,快点离开这里,不然本姑娘就不客气了!” 庙内的女子笑呵呵地道:“小妹妹,这两个坏女人是来打你慕容大哥的主意的,咱们联手将她们赶跑,如何?” 庙外两个女子连忙道:“姑娘莫要信她,这女人处心积虑陷害慕容先生,端的是坏得很!” 杨凝看了看两人,又看看庙内的女子,道:“谁是我‘慕容大哥’?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庙内的女子明显愣了一下,道:“不是你们将慕容靖石带到这里的?” 杨凝“哦”了一声,道:“原来你一直跟踪我们,你是那个司马节度使的人!”说着,高呼道:“师姐,灵儿姐姐,恶贼追来了,快动手!” 话音刚落,那女子心头猛然一跳,这庙内还有人?! 杨妙缓缓从神像后面走了出来,美目冷冷地看着那女子,道:“你们还真是不死心,那就都留在这里吧!” 忽然间,她闻到了一股异香,心头一震,喝道:“屏住呼吸!” 庙外两个女子还没反应过来,杨凝伸手捂住口鼻,道:“好个贼婆,竟然下毒!” 庙内女子“呵呵”笑道:“我金铃教弟子下个毒,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姐姐我发发善心,让你们死个明白。姑奶奶叫林珍儿!” “金铃教弟子,当真恶毒!”一声清喝倏然传来,跟着便是数枚残叶飞袭而至。 杨妙和杨凝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这是羽灵儿回来了! 庙外的两个女子眼前也是一亮,好厉害的暗器手法!好高的内力! 林珍儿大吃一惊,急忙闪身躲过,喝道:“你又是何人?” 回答她的是残叶破风之声,和一句:“姑奶奶也发发善心,你记好了,我叫羽灵儿!” 林珍儿忽然又笑了,道:“老娘正等着你回来呢!师旷!”话音刚落,她身后一个男子静静走到她身前,扯下罩头黑衣,忽然闪电般扑向羽灵儿,正是苏洛言的丈夫,被蛊毒所惑的邢绶! 只是场中并没有人认识他。 羽灵儿没料到她还有这般帮手,一时措手不及,竟被邢绶抢了上风。 林珍儿得意地笑了,道:“怎么样,几位小妹妹,要不要和姐姐亲近亲近?” 庙外的两位飞刀女子冷笑道:“好呀,那我们姐妹俩就跟你亲近亲近!”说话间,四臂同挥,四道闪电直击林珍儿。 林珍儿识得厉害,急忙躲避。便是这电光石火之间,杨妙已然一剑刺到。 一时间,两个妙龄女子打的热火朝天,不仅杨凝,就连两个飞刀女子也无从插手。 土地庙内外热闹非凡,作为最关键人物的慕容靖石却仍旧昏迷不醒。 杨凝往庙内扫视了好一会,心道:“师姐把人藏在哪里了,莫不是石像后面?我定不能让这个恶女将人带走了!”想到这里,她握住短笛,假装不经意地缓步挪到神像旁边。 跟从着林珍儿搜寻而来的毛横淡然地看着,心中了然。 闪电飞刀的传人,吴家风老太太传世弟子吴家姐妹,此时也已了然,紧紧盯着毛横,手中飞刀已是蓄势待发。 自作聪明的杨凝还没有发现这一切,只道这个恶女带来的壮实汉子原本打算对自己下手,却被这对姐妹盯上了。 林珍儿才和杨妙交上手,心中便是一阵警觉:这女子到底是何来历,剑法如此精妙! 杨妙心中也道:“这女人是金铃教的人,定然也是施毒下蛊的高手,我定不能让她有机会下毒种蛊!”手上的剑和萧挥舞的更快了。 另一边,羽灵儿越打越纳闷,眼前这男子武功看起来的确不俗,身法也极为敏捷,可招式间却似无杀气,和他面相毫不相符。 一开始,在她措手不及之际,以这男子的武功,原本可以下杀手,可他行动之间竟然停滞了一下,仿佛是在等她调整恢复一般。接下来的打斗,羽灵儿便暗藏了个心思,招式之间也留了手。 林珍儿和杨妙仿佛生死相搏,可羽灵儿和邢绶却越打越默契。 羽灵儿不禁心想:“这男人是谁,本应生死相搏,他为何放水?”正这样想着,邢绶已借错身之际传音入密:“守好慕容和小洛!”跟着便是肩肘一撞,羽灵儿没有防备,被他一下撞开。 “小洛是谁?”羽灵儿来不及细想,已知道这男人心思,当下也不继续纠缠,来到杨凝身边,低声问道:“慕容靖石呢?” 此时的杨凝抱了心思,生怕提醒了对面那个汉子,便道:“我也不知!” 毛横忽然解下背后的斩马刀,拎在手上,道:“偏巧我知道,不如我先埋了他!”说着,一刀拍向神像。 杨凝大吃一惊,阻拦不及,那神像竟被毛横一刀拍倒,向后砸去。 第一百四十章 黄雀(五) 杨妙大惊失色,旁人不知道神像后面是慕容靖石,她可是知道的,情急之下,急忙舍了林珍儿,向神像后面扑去。 林珍儿才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冷哼一声,抬手取下背后的短弓和腰畔箭囊里的短箭,一箭射向杨妙后背。 杨妙听得风声,却是来不及躲避,还没掠到神像边,那短箭已然“噗”地一声扎入她左肩,肩上霎时一片漆黑。箭上明显淬了剧毒! “慕容!”杨妙眼前一黑,站立不稳,突然倒地。 如此一来,谁不知道慕容靖石就藏在神像后面! 杨凝大惊,扑到杨妙身前,一时间不知所措。 羽灵儿也大惊,来不及管神像后面的慕容靖石,也扑到杨妙身前,不顾一切地撕开她的衣服,伸指在她肩头连点,然后问向杨凝:“还有药么?”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 杨凝神色失常地摇头:“没有,什么药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师姐……师姐……” 吴家姐妹也大惊,飞刀也没来得及出手,急忙也跑到杨妙身前,同样不知所措。 原本两姐妹是之前无意中和钟离雪住了个隔壁,知道钟离雪的行程,结果又碰上钟离雪被劫。两个姐妹花暗中多方探查,终于查到了方向,谁曾想又碰上慕容靖石被“请”。这对姐妹本来就出于感激慕容靖石之前的所作所为,才打算暗中出手,这才最终一路跟随而来。 毛横冷笑着,拎着斩马刀走向众女。林珍儿也箭撘弦上,道:“诸位妹妹,去吧慕容靖石挖出来吧!谁敢不动,我就射死谁!” 羽灵儿目光冷峻,轻轻抬手,一滴黑血从杨妙肩头悬空而起。 林珍儿见状,冷声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话毕,箭已离弦! 羽灵儿也冷笑道:“老娘是不是该谢谢你?”说话间,那滴黑血已然飞出,生生将短箭撞偏。 林珍儿吃了一惊,却见羽灵儿抬手,又是一滴黑血飞了过来。她正要躲闪,只见羽灵儿双手连连挥出,数枚黑血仿佛数枚小黑珠子,劈头盖脸地朝她打来! 林珍儿大惊失色,心中惊道:“莫非本姑娘要死在自己的毒下了么?”后领突然一紧,整个人生生移开数步。她猛地回头一看,正是毛横。 毛横此时也看出来,若真动起手来,羽灵儿一人已难对付,若不然,邢绶如何缠不住她?他不假思索,低喝道:“走!”便当先携着林珍儿鹞子般飞身离去。 邢绶看了羽灵儿一眼,转身跟了上去。 羽灵儿心中了然,但眼下她也没办法搬开倒下的神像。 杨凝看着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杨妙,眼泪不由自主地出来了。 “山路崎岖,老婆子腿脚不好,走得累了。几位女菩萨,可否让老婆子进去歇歇脚啊?”庙门外门,不知道哪里来了个驼着背拄着拐,看起来老态龙钟的老太婆。 羽灵儿看了看众女,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了过去,道:“老人家只管进来歇歇脚,歇好好便离去吧。这里也不安全!” 老太婆颤颤巍巍地走近山神庙,先看了看众人,道:“那位姑娘何故趴在地上睡觉,岂不知这样一来容易招惹凉气啊?我们女人啊,最怕招惹凉气,不然的话,一上了年级,凉气犯了,浑身便疼!”说话间,已走到神像前,不由地“啊”了一声,颤声道:“这是何人如此大胆,竟将山神爷爷的神像推倒了?这怕不是要遭报应的啊!” 羽灵儿只好道:“方才我们遇到歹人,他们所求没得逞,便推倒了神像。” 老太太道:“不是你们就好,似你们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可不能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她转过身,又看向了杨妙,道:“你们赶紧把这姑娘扶起来,睡在地上如何能行!” 羽灵儿又叹了口气,道:“方才那帮歹人,用毒箭射伤了她,如今她已是身中剧毒,只怕性命不久了!” 老太太拄着拐,颤颤巍巍走到杨妙身前,道:“哦,原来是中毒受伤了。这事不难,老婆子这些年访遍了名山,求得仙丹一粒,给她喂下,就能活了!”说着,颤颤巍巍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来。 羽灵儿愣了一下,那锦囊带来一股香气,扑面而来,让人说不出的舒服。 老太太解开锦囊,颤抖着掏出一颗黑色的丹药,递向杨凝,道:“姑娘,给她服下吧,三个时辰之后,她便可以醒了!” 杨凝愣愣地接过丹药,又看了看羽灵儿,半信半疑地将丹药给杨妙服下,然后泣声道:“多谢老婆婆!” 羽灵儿看着那个锦囊,正要说些什么。那老太太又颤颤巍巍地走到神像前,道:“山神爷爷勿怪,不是这屋里的几个女菩萨动的手,如果您老人家开恩,老婆子来扶您,您便起来。”她说着,当真扶住了神像。 羽灵儿和吴氏姐妹都愣住了,也不见那老太太如何用力,那神像当真一点一点正了起来,最后稳稳当当地又重新坐在了那里。 老太太踉跄了两步,坐了下来,道:“山神爷爷还是有些恼啊,老婆子得歇歇。” 羽灵儿看了看老太婆,又看了看杨妙,心中不由得戒备起来,问道:“老太太,您到底是什么人?” 老太太坐在那里,喘着气捶着腿,道:“我觉得你还是先去看看那位慕容先生怎么样了吧!” 羽灵儿心中“咯噔”一下,满心戒备地绕过老太婆,来到神像后面,不由有些诧异。人呢?杨妙真的是将人藏在了这里?她看着空荡荡的地面,若有所思。 老太太的声音忽然响起:“怎么样,慕容先生没有大碍吧?” 羽灵儿忽然道:“凝儿妹妹,你们是将慕容靖石藏在了这里么?” 杨凝不明所以,也来到神像后,同样也有些诧异,半响才道:“要不,等我姐姐醒了再问她?” 忽地,羽灵儿看到了什么,俯身从地上捡起一个布条来,抖开一看,愣在了那里。 杨凝看着那布条,念道:“慕容在我处,安全,十二楼萧!”问向羽灵儿:“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看来十二楼真的已经全部卷进来了,老身得早做准备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女儿国 杨凝忽然愣了,这老太太的声音……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那老太太突然就喝道:“凝儿,你可知罪!” 众人都吃了一惊! 杨凝颤抖着走到老人身前,“噗通”一声跪下,道:“凝儿知罪,请师父责罚!” 老太太眯眼“哼”了一声,道:“念在你本心未改,准你戴罪立功。你师姐就交给我了,你就跟着这位羽师,追寻蜉蝣山庄三位小姐和药王殿殿主的下落!”又对发愣的羽灵儿道:“老身是受钟离老庄主所托,羽师不必顾虑。” 羽灵儿连忙道:“哪里哪里,婢子多谢老人家!”这人既然是受庄主所托,必然和庄主关系匪浅,那她决不能废了规矩。 老太太道:“至于慕容靖石,我会派我的大徒弟去寻找的。探丸楼隐藏的太深了,你们之前碰上的那股势力也难缠至极,但凭十二楼,老身真有些放心不下!” 羽灵儿不解,忙问道:“区区一个慕容靖石,怎么会牵扯出这么多势力?” 老太太看着她,笑了笑,道:“你可知道慕容靖石手上有什么东西是最宝贵的么?” 羽灵儿道:“知道,乾佩里隐藏的先天兵法!” 老太太摇了摇头,道:“其实,这只是个幌子罢了。” “幌子?”羽灵儿看向老太太,有些不明白。吴氏姐妹也有些迷茫。这段时间一来,捉拿追杀慕容靖石的人不都是奔着先天兵法去的么? 老太太道:“传说当年一共传下了八块玉佩,是以八卦卦名来命名的,分别是乾佩、坤佩、震佩、艮佩、坎佩、离佩、兑佩、巽佩。据传闻,其中乾佩中暗藏着先天兵法;而坤佩中暗藏铸造神兵利器的法门;震佩中有星相占卜之术;艮佩藏有天下堪舆图,记载着所有山川地理走势;坎佩是一处宝藏的秘图和钥匙,其中藏着富可敌国的财宝;离佩则可以调动隐藏于民间的高手将士;兑佩中有超脱生死的医术;而巽佩则记载着神奇的武功。” 羽灵儿若有所思地道:“原来这么复杂,我蜉蝣山庄的藏书中确不曾记载!” 老太太继续道:“知道这全部的人本来就不多,除了每个玉佩的主人外,就更寥寥无几了。所以,知道这些的人,要么原本就和这些玉佩有联系,要么就是别有所图。钟离老庄主当年和老身曾同拜师剑谷,所以得知了这些。” 羽灵儿道:“莫非剑谷中也有玉佩?” 老太太点点头,道:“没错,剑谷中那枚玉佩,是萧家的震佩!” 羽灵儿仍有些不解:“这些和慕容靖石的乾佩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太太道:“你将这些全部理一遍看看有什么联系呢?” 羽灵儿眉头皱了皱,忽然就脸色变了,看向老太婆。老太太点点头,道:“没错,集齐所有的玉佩,便可修习其中的绝世武功,召集所有高手将士,再挖出宝藏,打造出神兵利器,以先天兵法加上占星术和堪舆图攻罚天下,就算有所损伤,亦可以超凡医术来救治——说白了,八极佩拥有改天换地的无限潜能!” 羽灵儿忙道:“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去先找其他的玉佩,难道只有乾佩现世了?” 老太太摇摇头,道:“不,因为只有乾佩能召集其他七佩!” 羽灵儿大惊,道:“若是如此,那他们岂不是只要得到乾佩就好,根本不需要有慕容靖石?!” 夜已经深了,雨后的夜仍是寒冷的。吴氏姐妹将剩下的柴烧了,烧了很旺的一堆火。 老太太眯着眼坐在那里,谁也不理。 羽灵儿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杨凝尽心照顾着杨妙。 所有的人都安安静静的,安静得仿佛端坐在那里的神像。 第二天一大早,老人带着才刚刚痊愈的杨妙便离去了。羽灵儿也收了心思,全力想着如何搜寻援救几个小姐和苏药王的事。吴氏姐妹既然知道了慕容靖石已经被十二楼的人救走了,也就安安心心地留下来协助羽灵儿去救钟离雪。 而此时此刻,被蛇冢之主和羽灵儿提了快一夜的乾佩之主慕容靖石,正悠悠醒转。满屋的琴声悦耳动听。 “公子醒了?”琴声陡停,接着清脆悦耳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慕容靖石赶紧寻声望去,却见一个身着淡蓝色衣裙的女子正端坐在那里,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柔弱无骨。 他愣了一下,问道:“是你救了我?我的那些同伴呢?” 女子转过身来,一张粉黛轻着的面容映入慕容靖石的眼帘,弯弯细眉,流转着一丝出尘之气;双目如宝石,如星辰,如同以银汉之水洗过一般;唇若莲瓣,柔嫩无比;白皙的下巴下面,微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 慕容靖石一时间竟看得有些痴了。 女子看着他的神情,无奈地摇摇头,笑了笑。 慕容靖石正痴着,忽然一声“公子”将他唤醒。自觉失礼的慕容先生轻咳了两声,低下头低声道:“抱歉……” 那女子却大大方方地道:“不妨,我是十二楼玉琼令主萧凝嫣,奉大楼主之命救你!” 慕容靖石忽然抬头,道:“你说什么,你说玉琼楼令主?那么徐书瑶、左香凝和易寒烟是你的人?” 萧凝嫣愣了一下,道:“没错,是我的人,莫非公子曾见过她们?” 慕容靖石沉吟了一会,道:“你和她们还有联系么?” 萧凝嫣摇了摇头,道:“不仅她们,江离、白芷和秋兰这三姐妹也早和我断了联系!”她忽然看向慕容靖石:“莫非她们你都见过?” 慕容靖石愣住了:“她们全都是你玉琼楼的人?” 萧凝嫣道:“没错……” 慕容靖石愣愣地道:“莫非你玉琼楼全是女子?” …… 这是什么关注点? 萧凝嫣道:“没错……” 慕容靖石惊叹一声,然后道:“看起来是有人对你玉琼楼下手了,其实真相是有人对整个十二楼下手了,只不过这时候挑选的是玉琼楼!” …… 好强的脑回路! 萧凝嫣尴尬地笑了笑,道:“没错,我们十二楼几位令主都已经知道了。” 慕容靖石正要说什么,窗外扑棱棱飞进来一只鸽子。萧凝嫣走了过去,俯身将鸽子拾起,抽下鸽子腿上的纸条看了看,不由得脸色变了。但见她秀眉微蹙,微微有些愠怒:“好个恶贼,当真欺人太甚,真以为我萧凝嫣只会弹琴作赋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玉琼仙子 慕容靖石有点好奇,但又没好意思问,只见萧凝嫣清喝道:“叶青唐妙妙!”接着便见两位明媚皓齿,衣着清丽的妙龄女子走了进来,微施一礼,道:“令主有何吩咐?” 萧凝嫣道:“诗颜来信,薛琳已经确认失踪了,你二人速去和诗颜会和,全力调查此事!” 两个美人迟疑了一下,叶青问道:“若是我们都去了,令主这边怎么办?”唐妙妙也道:“是啊,芷烟虽然医术超绝,但武功平平,若真出了事……” 萧凝嫣俏目微寒,道:“芷烟武功虽然不好,但万事有我在,你们只管小心行事!毕竟,我玉琼楼的仙子,已经有好几个着了对方的道!” 唐妙妙还要再说什么,叶青轻轻拉了拉她衣袖,道:“既然如此,还请令主多加小心,属下二人这就去了!” 萧凝嫣挥了挥手,叶青和唐妙妙转身而去。 慕容靖石看了看两个美人离去的曼妙身影,道:“已经有那么多人失踪了,这说明对方的人是早有预谋。你真放心让她们两个人就这么去了?” 萧凝嫣纤眉微展,嘴角轻翘,微微露出贝齿,皎洁地笑了。她看了看慕容靖石,道:“谁说就这么让她们去了?”她说着,忽然反问慕容靖石:“你对我十二楼了解多少?” 这话问得慕容靖石一愣,道:“十二楼?好像分为内四楼和外八楼,除此之外,还有五城也属上官楼主管辖?” 萧凝嫣道:“那你可知我跟赤炎城的令主是什么关系?” 慕容靖石心中莫名地“咯噔”一跳,道:“莫非是……恋人……关系?” 萧凝嫣笑了,道:“他倒是想,不过我跟他只是师姐弟关系。他倒是年龄比我大,可谁让他当年入门晚呢!” 慕容靖石“哦”了一声,忽然道:“你是打算让他帮忙?” 萧凝嫣道:“如果我也身入险境,你说我这个师弟会不会坐视不管呢?” 慕容靖石有点明白了:“你让叶青和唐妙妙先行,是打算假装来个黄雀在后,因对方上钩,同时也把赤炎城令主也引出来吧?” 萧凝嫣又笑了,道:“你要不要来一起演这一场戏?” 清风微寒,又刮回了莒县。 “平家酒肆”里,一个男子端坐在那里,细细品着杯中的美酒。他的对面,两个绝色美人正同他一样端坐在那里。 眼看着男子杯中美酒饮尽了,其中一个肤色如雪,凝滑如脂的美人伸出葱根般白嫩的手来,拿起酒壶来又给他倒满。旁边一位面色娇弱,眉若远黛的女子笑道:“又让姐姐你抢了先,怎么就不能让我给夫君倒一次酒?” 男子笑道:“你何不来亲自喂我呢?” 娇弱女子俏脸一红,眉眼间尽是春风。 雪肤女子没好气地道:“夫君,这里是酒肆,又不是家里,这等轻浮的话,还是不要在外面说的好!” 男子一愣,随即道:“是为夫错了,为夫自罚一杯!”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雪肤女子再次将酒杯倒满,轻声道:“看来,叶青和妙妙的消息没错,这家酒肆确实有问题。” 男子大笑道:“夫人,你怎么就不能让让小烟?”也低声道:“这满屋子竟然没有一个能让人省心的。看来,对方确实下了大手笔,将这里的人彻底换了一遍。” 娇弱女子也嗔道:“姐姐也真是的,怎么也不让着妹妹一下,人家也想给夫君倒酒嘛!”也低声道:“看样子咱们已经被盯上了,接下来怎么办?” 雪肤女子脸色忽然变了,冷目看着那娇弱的女子,道:“老娘凭什么让着你?家里让着你,在外面也让着你?直到把这主母的位置也让给你?” 娇弱女子脸色白了,就连那男子也是突然愣住。 只听那雪肤女子指着娇弱女子的鼻子骂道:“你个小骚狐狸,当初就是老娘一时心软,竟同意夫君娶你过门,没想到你还真蹬鼻子上脸!这两年来,孩儿也不曾孕得一个,却夜夜缠着夫君欢心!” 男子有些尴尬了。夜夜欢心?这得多强的身体……好吧,这不是重点…… 娇弱女子煞白了脸色,眼角噙泪,一脸委屈,端的是我见犹怜。 雪肤女子不依不饶,喝骂道:“你这个狐狸精,原本娶你进门,是指望你能为夫君诞下一儿半女!谁曾想,你自己肚子不肯争气,却仗着一身狐媚功夫,仗着你这专勾引男人的脸,缠着夫君不放,就连夫君要再纳一妾,你也不肯!夫君自打迎娶你进门,便如同鬼迷了心窍,在家事事都依你!你个小骚狐狸,看老娘今日不打死你!”说着,作势便要打。 男子吓了一跳,赶紧拦住,劝道:“夫人啊,何苦如此!都是为夫的不是,与小烟无关啊!” 雪肤女子此时显得恼愠无比,原本雪白的脸也充满了红霞,大骂道:“好啊,你还如此护着她!那我更不能容她了!” 娇弱女子赶紧起身,躲在男子身后。雪肤女子不依不饶,追着打过去。男子慌慌忙忙来拦。 三个人一边打闹,一边有意无意往门口挪动。 这三个人,便是慕容靖石和玉琼楼的萧凝嫣、云芷烟。 他三人这一动,便吸引了整个酒肆里的人。 虽然不知道萧凝嫣“突然发难”到底用意何在,但精明如慕容靖石,聪慧如云芷烟,还是决定先配合她将这场戏演足再说。 三人正要离开门口,酒肆老板一个闪身,伸开双手拦在那里,道:“老汉本不该掺和你们家的家事,但三位是不是先将账结了再走?” 慕容靖石面露无奈之色,道:“夫人,给钱吧!” 萧凝嫣面有愠色,道:“你没钱?你给这小狐狸精买胭脂水粉有钱,结账却没钱?” 慕容靖石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几枚大钱,递给老板。 那老板笑了,笑面虎一般笑了,道:“这钱少了点。” 慕容靖石故作惊诧,道:“怎么,往日我来吃酒都是这个价钱,什么时候涨价了?” 萧凝嫣也凑过来,道:“店家,你这是什么意思,欺负我们不常回莒县,不知道物价么?” 那老板道:“旁人吃酒都是这个价钱,偏偏你慕容靖石不行!” 三人脸色一齐变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平家酒肆 萧凝嫣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刚才是白费了一番功夫!” 慕容靖石也叹道:“看起来确实是白费功夫。”看向那酒肆老板的目光充满了戒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那老板微笑着道:“衣服换的华丽了,这张脸就不是您的了?就这么一颗痣就能挡住整张脸?” 慕容靖石尴尬笑了笑,揪下那颗假痣,道:“没错,我确实是慕容靖石,你是谁?” 老板道:“在下平荣,是专门来候着你们的人!” 慕容靖石看了看萧凝嫣和云芷烟,心中诧异,问向平荣道:“我们?你不是为八极佩来的?” 那平荣道:“我家主公心怀天下苍生,岂在区区八极佩?” 萧凝嫣问道:“我玉琼楼的弟子,都是你们下的毒手?” 平荣笑道:“箫仙子说笑了,何谈毒手?玉琼楼的仙子们此时确实都在我家主公处做客。” 萧凝嫣俏目冷了下来,素手悄悄摸上了腰间。云芷烟手中也多了一对短刀。 慕容靖石看着平荣,道:“你家主公,难道是探丸楼楼主?” 那平荣又笑了,道:“慕容公子说笑了,探丸楼楼主也不过是我家主公的属下!” 慕容靖石也笑了,道:“你和司马烈谁官职大?” 平荣笑着摇了摇头,道:“司马烈在主公麾下已经是一镇节度使了,我这小小的别将,如何能比?” 慕容靖石笑得更开心了:“那你来候我们做什么?你官职太小,老子不愿意跟你去!” 平荣看着他笑,道:“不用你愿意,你哪里也不用去。” 慕容靖石的笑声戛然而止,道:“什么意思?” 平荣道:“我家主公之吩咐将玉琼楼的仙子一个一个完好无损地带到他的面前,至于其他人,就留在这平家酒肆里了!” 慕容靖石的面容冷峻了下来:“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将我留在这酒肆里了!” 萧凝嫣也俏脸如霜:“我也想看看你有何本事,将我带走!” 平荣猛地后退一步,喝道:“诸影随风,动!”一个“动”字刚落,屋内酒客纷纷摔碗而起,将屋内堵了个严实,酒肆外面,十数个路人忽然掀开衣袍,拔出佩刀,将酒肆门口团团围住。 慕容靖石冷笑道:“你到挺会码人,真他娘热闹!”说话间,他忽然动手,一掌拍断酒肆的半扇大门,举着门板喝道:“我看哪个头硬的上来试试?!”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谁也没敢第一个上。 萧凝嫣冷峻的俏脸此时充满了惊诧。莫非这些八极佩的传人,都是这么打架的? 别人不懂,慕容靖石却动了,他双手一挥,那半扇大门呼啸着朝着平荣扇去。 平荣大吃一惊,急忙躲闪,忍不住道:“为什么是我?” 慕容靖石一边挥舞着大门,一边喝道:“因为老子看你不顺眼,想将你留在这扇门下面!” 萧凝嫣有点目瞪口呆,旁边的云芷烟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平荣忙着躲避慕容靖石的大门,其他人也慑于慕容靖石那扇大门的“威力”,不敢对他轻举妄动,但却没有人将萧云二女放在眼里。 萧凝嫣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道:“小烟,站在我后面!” 云芷烟点点头,转过身去。两个绝色仙子,一个手持软剑,一个手持双刀,此时背靠着背,面对着数十人的围杀。 不知道是谁,忽然一刀挥出,扑向云芷烟。 萧凝嫣耳听得动静,低喝一声:“小心!”云芷烟心领神会,一刀格挡一刀刺出,便和那人简单交上了手。那人一招未得,猛然后退,正避开云芷烟一刀,却见云芷烟忽地停住身形,萧凝嫣已悄然而至,手中软剑正中喉咙。 二女配合宜章,瞬息便杀了一人。周围众人相互看了看,不由得各进一步,将圈子缩小了。 萧凝嫣看了看云芷烟,暗道:这帮人,莫不是死士?怎么不怕死么? 平荣才堪堪躲过慕容靖石一招,又见慕容靖石挥动着大门板又扇了过来,心中惊骇莫名。这人挥了半天门板,怎么不知道累呢? 慕容靖石心中来气,你躲?你还躲?是不是都来欺负我将飞云剑埋了,没兵器用?从即墨城开始,一个个都来下死手,真当我埋剑是脾气好不打算杀人了? 他手中门板挥舞起来,仿佛不知重量一般,一下又一下地砸向平荣。平荣心中苦闷,你怎么就可着我一个人砸,旁边那么多人!那么多人,怎么就任由他慕容靖石砸我,怎么就没人上来帮忙? 两个人一个乱砸,一个乱躲,霎时间将原本胆大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人全部“驱赶”空了。 不远处的屋顶上,两个年轻人坐在那里嗑瓜子。 哥哥眼也不眨地看着这边,吧唧着嘴皮子,吐着瓜子皮。 弟弟吐出瓜子皮,道:“哥,这也是你算计好的?” 哥哥也“呸”地吐出瓜子皮,道:“这是出乎意料的,谁知道玉琼楼的人这么快就找到他了!” 弟弟道:“咱们要不要去会合?” 哥哥摇了摇头,道:“孙晔迟早要露面,咱们不去凑他这个热闹,要不然,杨令主就知道咱兄弟俩偷偷出来了!” 弟弟有些不解,问道:“那咱们来干嘛的?” 哥哥道:“咱们是来想办法救苏姐的!” 慕容靖石一顿猛挥,几次差点砸中平荣,惊出平荣一身冷汗。 萧凝嫣和云芷烟双刀一剑,也相互配合着斩杀了十来人。 看起来,这场遭遇战的天平已然朝着萧凝嫣倾斜。可是萧凝嫣心中却焦急了,原本按照计划,三人只是假意化妆易容一番,来追寻其他玉琼仙子的下落,以此引起对方注意,好引鱼上钩,再借此将事情闹大,正好借机骗赤炎城的人也加入进来。 可是谁曾想,他们才一露面,就被对方一个小小的别将识破,不得不提前和对方动手,而且还成了只能赢不能输的局面。 如此一来,怎么才能探知其他玉琼仙子的下落? 平荣气力不足,脚下连续踉跄了几下,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慕容靖石正要一门板挥下去,耳中却听到一阵急躁的琴弦声,不由得抬头望去,整个人愣了一下。 萧凝嫣和云芷烟也听到这声音,讥讽道:“来了个五音不全的人!” 一阵香风吹来一句柔软的话:“小女子阮蕖,五音不全,特来想箫仙子讨教!” 第一百四十四章 芙蕖仙乐 街头不远处,一个身着淡粉色广袖裙,面若桃花,眼含秋水的女子,正抱着一个琵琶,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萧凝嫣乜了一眼,道:“好说,你且弹弹看?” 慕容靖石却道:“你真要来狗挠门?” 那阮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公子真是说笑了,我这乐器好端端的,如何出的来狗挠门的声音?” 慕容靖石迟疑了一下,道:“哦,你和阮芙不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吧?” 正说话之际,那平荣赶紧躲到了一般,急促喘息,就差坐下来调息了。 阮蕖道:“原来公子见过我姐姐啊!可惜的很,我和姐姐还真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公子若是听不惯,何不把耳朵堵上呢?” 慕容靖石道:“我觉得,还是把你堵上更好!”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双手抓住门板使劲一挥,整个门板被他当做“暗器”,生生砸向阮蕖。 阮蕖心中早有戒备,双脚一点,整个人飘了起来,正躲过门板袭击,动作曼妙,如同仙女下凡。可惜慕容靖石不认她这个“仙女”,未待她落下,早已如离弦之箭,一拳砸来。 阮蕖避无可避,连忙举起手中的琵琶来挡。慕容靖石似乎拳势已老,半空中突然变招,一脚踢向阮蕖的琵琶。阮蕖惊诧之际,已然再难变化,被他一脚踢中琵琶,手中乐器登时裂了好几个裂纹。 云芷烟双刀飞舞,又解决一个人,看了看慕容靖石和阮蕖,突然道:“打女人的男人,是不是坏男人?” 萧凝嫣手中软剑变幻无常,连杀几人,道:“怎么,你看上他了?” 云芷烟知道这位萧大小姐是拿她开玩笑,不由得笑了。 萧凝嫣却会错意了,诧异道:“不是吧,你真看上他了?这才几天啊……” 云芷烟却揶揄道:“我的好姐姐,人家慕容公子的目光,总是时不时看向你好不好!” 周围一众杀手早已七零八落,剩下的人也不敢再上。萧、云二女也从容自在很多。 慕容靖石的武功超出阮蕖太多,一招一式都极快,打的她竟毫无还手之力。 其实,阮蕖本也知道,已她自己的武功,绝难抵得过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人,是以她本想以琵琶乐声为暗器,迷惑住三人。可是谁料到慕容靖石看出她的心思,一门板搅了她的好事。再打下去,只怕她阮蕖便要成了慕容靖石拳下被揍得最惨的女子了。 萧凝嫣忽然道:“小烟,我跟你打赌,这个慕容呆子不会再打了。” 云芷烟有些好奇,道:“我看他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不可能不打,我赌一锭银子!” 她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乐声忽然响起,仿佛三军压境六师移位,阵前催战! 云芷烟当即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萧凝嫣,道:“这肯定不是咱们的帮手,这锭银子迟早我赢回来!” 慕容靖石听到那乐声,心头一震,忙扭头看去,脸色也变了变,再想将阮蕖揍倒,拳脚似是已不听话,软绵了起来。 阮蕖的心中长出了一口气,急促喘息着道:“姐姐,你可来的太及时了,再晚半刻,可就没有我这么美貌出众的好妹妹了!” 来人正是阮芙。 阮芙没好气地看着她,道:“人家都说漂亮的女人是傻子,胸大无脑,我看你占全了,这辈子都没救了!好端端的女孩子,怎么可以学那些臭男人,打来打去,惹一身汗,臭也臭死了!” 阮蕖无奈道:“我本来也没打算动手,只是想来弹弹琵琶。可是这个慕容公子,上来就将我的琵琶踢废了!”说着,举起琵琶来给阮芙看,仿佛小孩子打架了告状一般。 慕容靖石此时已然恢复过来,道:“既然你们姐妹凑齐了,那咱们就打个痛快!” 萧凝嫣和云芷烟却凑了过来,道:“咱们两个对两个,捉对厮杀正好。你一个男人凑什么热闹,男人打女人,不嫌害臊么?” 慕容靖石被她一句话塞住,不由得暗道:“刚才我也打得热闹,你们怎么不来说什么?”目光一转,正巧看到在一边看戏的平荣。 平荣原本被慕容靖石砸怕了,躲在一边休息,完全不敢再露面。可谁知此时慕容靖石的目光如炬,竟然又一眼扫中了他,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慕容靖石本来打得很高兴,他觉得自己虽然毒解了,但伤还未痊愈,以伤残之体打阮蕖,也谈不上欺负女人。可谁知阮芙居然来了,这还不算,萧凝嫣和云芷烟看到阮芙来了,竟然完全不顾周围零散的几个杀手,跑过来“截胡”,还截得让他没话说。 他一脸邪恶的笑容,一步一步朝着平荣走过去。 平荣惊慌失措,慌忙捡起地上的一把刀,一步一步朝后退去。 便在这时,一阵琵琶声再次响起。紧跟着,便是一阵笛声。两种声音交错争辉,慕容靖石忽然觉得这辈子都不想再听琵琶声和笛声了。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偏偏拿这帮女人没有办法。 打架不就好了,三两下打完了事。都这份上了,还斗什么乐啊! 然而他并不知道,并不是萧凝嫣想和阮芙斗乐,只是阮芙打斗之时耍了个心眼,琵琶后的短剑并没有拔出,而是借助身法灵巧,趁云芷烟刀势未收之事,补位到阮蕖之处,将琵琶弦凑到云芷烟的短刀之处,借云芷烟的短刀一抹,奏出声来。 萧凝嫣见她连翻借机“弹”奏琵琶,知道拦也拦不住了,便从后腰取出随身的笛子,以图用笛声压住琵琶声。 正常来说,笛声大概是压不住琵琶声的。但此时二人比较的是武功内力,因此萧凝嫣还是极为自信的。 慕容靖石无奈地摇摇头,仍旧朝着平荣走过去。 平荣举着刀,仿佛是觉得就算再退到墙边也没办法,又哆嗦着朝一边挪动着脚步。只是谁也没注意,他越退,却越离萧凝嫣四人近了! 一个小瓶子悄无声息地从他袍中滑落。 慕容靖石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脚有些软,踉跄了几步,只觉眼前的平荣也开始乱晃了起来。他心中大骇,喝道:“这是什么妖法?”再看向萧凝嫣二人,只见萧、云二人此时也已站立不住,软倒在地。 平荣此时扔了刀,完全没有之前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样子。他慢慢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笑着道:“慕容大侠,咱们可是又见面了!” 慕容靖石缓缓倒地,脑中冒出一个名字:“贾明!” 第一百四十五章 讨巧为书 那贾明似笑非笑地看着倒地的慕容靖石,道:“如此一来,节度使可要输给我不少东西了!” 阮芙笑道:“恭喜贾判官又立次大功一件!” 贾明道:“也多亏了你们姐妹二人相助,此番也少不了你们的功劳!” 阮蕖道:“我和姐姐哪有什么功劳,还不都是仗着贾判官你运筹帷幄?” 阮芙也道:“不知道贾判官有没有什么其他安排,总不能咱们三个来抬人吧?”原本安排的杀手,此时已经被萧凝嫣和云芷烟杀了个七零八落,剩下的几人也个个带伤。 贾明笑了笑,道:“当然有准备!”当下喝道:“风撤扬帆!” 正常来说,风力太小了,扬帆也没啥作用了。但此时贾明的意思却是,第一步行动结束,可以进行下一步行动了。他话音刚落,酒肆后面咕咕噜噜地驾出来两辆马车。等马车近了,车上下来几个粗布裋褐的汉子,将慕容靖石三人绑了个结实,扔到一辆车上,赶着车就走了。 贾明笑着对阮氏姐妹道:“二位仙子,移步上车吧?” 阮芙和阮蕖道:“哪里哪里,既然如此,就同行吧!”说着,大大方方先上了马车。贾明看了会二女窈窕的背影,这才收了目光,坐在车帘外。 第二辆马车咕咕噜噜地跟随着第一辆马车,也出了莒县城。 屋顶上的兄弟俩目瞪口呆。 弟弟道:“哥哥,咱俩刚才是不是应该出手的?” 哥哥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看咱们还是去通知杨令主和孙令主吧!” 弟弟问道:“你不是说,咱偷偷溜出来的事不能让杨令主知道么?” 哥哥看了看“傻”弟弟,道:“本来我以为也就江湖上的事,孙令主来了就能搞定了,可是你没注意到,刚才那些赶车的人脚下是软底皂面的快靴,到有点像是官府的人!” …… 马车之上,云芷烟慢慢睁开了眼睛,眼中浮出一丝杀气。这帮天杀的,对本姑娘动手动脚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如此羞辱本姑娘!幸亏本姑娘有所准备,不然还真白吃了这个亏! 此时马车上三人的姿势说不出的奇妙。三人都是双手被反绑着,随意扔上马车的,好巧不巧,萧凝嫣脸朝最外侧,和慕容靖石背对着背,慕容靖石反绑着的手正巧搭在她的……腰以下的部位。而云芷烟和慕容靖石却是颠头倒脚的,云芷烟面向车内,脑袋正好对着慕容靖石的……那个地方。换句话说,慕容靖石的脑袋也正好对住她的……那个地方。 这可恶的姿势! 这帮天杀的一定是故意的! 云芷烟想了想,使劲往一边挪动着。然而她刚挪动几下,脑袋对着慕容靖石的那个地方直接顶了过去,俏脸霎时间红了,直红到了脖子根。 云仙子恨恨地忍着,再使劲挪动了几下,错开点距离,然后毫不留情,膝盖猛地一顶,撞向慕容靖石脑袋。她原本想的是用膝盖将慕容靖石撞醒,可是偏巧她算错了距离,挪多了,膝盖一下撞上慕容靖石的鼻子。 云芷烟心中的尴尬霎时间飞到了九霄云外,眼睁睁地看着慕容靖石在昏迷中流着鼻血。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了不知道多远,终于停了下来。云芷烟赶紧闭上眼睛装模作样。 车帘掀开,几个汉子上来,将三人就这么抬了下来。 云芷烟恨地牙根直痒,你抬人就抬人,手放在哪儿呢!待会姑奶奶剁了你这只猪手! 萧凝嫣也同样被吃了豆腐,可惜的是,她仍在昏迷之中,万事不知。 “将他们抬到后院,和那些人分开锁起来!”贾明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慕容靖石,原本应该是主公的贵客,可惜主公仍担心他会坏大事。像这样本事大的人,应该锁紧点!” 三人被人抬着晃晃悠悠了一路,然后又被放下,接着是手脚上镣铐,可恶的是,就连脖子也被镣铐锁上了。被人折腾了好一会,那帮人终于离去。 云芷烟恨恨地再次睁开眼,看了看离自己不远的萧凝嫣和慕容靖石,又看了看自己的镣铐,无奈地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在马车上就想办法挣脱了!她低头取下头簪,左手托住右手,腕力一抖,将头簪化作暗器,正中慕容靖石胸前。 据说头簪可以开锁,可是她不会,只好寄希望于慕容靖石。慕容靖石被她用头簪打中,居然真晃晃悠悠地醒了,然后整个人愣在那里。 云芷烟看着他的表情,也有点愣了。他怎么回事,难道还能吓傻了? 下个瞬间,只见慕容靖石满脸兴奋地大笑道:“我又被绑了一回?这回用上锁链了?这帮人终于正视了我一回!” 云芷烟没好气地道:“我说慕容大侠,你是不是该想个办法了?” 一边的萧凝嫣不知何时也醒了,道:“这帮人居然敢这么对本仙子,若不是为了我玉琼楼的姐妹,老娘岂会任由他们如此摆布!慕容先生,你可有什么办法?” 慕容靖石渐渐收起脸上兴奋的笑容,道:“现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镣铐扯断!” 萧凝嫣和云芷烟同时目瞪口呆地看向他:“扯断?” 霎时,她们见证了奇迹! 只见慕容靖石的双目渐渐变得赤红,双手猛地一用力,竟真的将锁链挣断了。然后就见他三两下将所有镣铐全部扯开,包括萧凝嫣和云芷烟身上的镣铐。 两个小仙女全场在惊呆中度过,直到慕容靖石的双眼渐渐恢复,然后提醒她们。 “这是……烈魔心法?”萧凝嫣小心翼翼地问道。 慕容靖石点点头。 “烈魔心法何时能这么收放自如了?”萧凝嫣心中打鼓。 这时,门忽然被打开了。 萧凝嫣飞燕一般举掌拍了过去。 一个曼妙的身影正巧闯入,那女子反应极快,迅速躲开,然后素手化拳,一招还来。 慕容靖石看到来人,赶紧喊道:“快住手!” 门口处此时也传来一句:“羽师,快住手!”和一句:“玉琼令主?” 慕容靖石定睛一看,心中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门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笑盈盈地看着他,道:“慕容,你来找我啦!” 慕容靖石缓缓走向那女子,柔声道:“阿雪,你……你受苦了!” 钟离雪身后,一个不合时宜却又十分熟悉的声音传来:“既然慕容先生也没事,那咱们还是早点去寻找冰晶花或者紫叶玉芝吧。雪雪这身体,也不知能撑多久!” 第一百四十六章 探丸借客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钟离雪身上的毒可能还没解。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要是毒真没解,她是怎么撑住的?想到这里,慕容靖石的心瞬间更软了。他扶住钟离雪,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钟离雪身后的苏洛言道:“你们两个以后再卿卿我我吧,咱们是不是快点离开?” 萧凝嫣却道:“你们先走吧,我本来就是来解救我玉琼楼姐妹的!” 她话音刚落,却见羽灵儿和苏洛言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保重,后会有期!”六个字全部加了重音,很有点掷地有声的意思。 萧凝嫣正愣着,忽然就听到远远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在那边,快通知节度使!”“快围住他们!”“弓弩手上房,盾刀手围住院子!” 萧凝嫣看着羽灵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冲着这边来的?” 羽灵儿郑重地点了点头。 慕容靖石趁着还没听见萧凝嫣心碎的声音,赶紧道:“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吧!救玉琼楼仙子的事情,还是容后从长计议吧!” 萧凝嫣和云芷烟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众人。 羽灵儿一马当先,身后跟着杨凝和吴氏姐妹,再后面是慕容靖石搀扶着钟离雪,两边钟离嫣和苏洛言紧紧相护,最后面便是萧凝嫣和云芷烟。 众人趁着对面还没有完全合围,仗着羽灵儿和吴氏姐妹的暗器手法,轻而易举地闯出了院子,然后在羽灵儿的带领下,东绕西绕,竟然真的脱离了那一大片错综复杂的村落! 几人迅速逃离到附近的一座山上。 慕容靖石不由得佩服这个女人,记忆力真好,要是他自己的话,直接高来高去,简单省事。要是让他也这样绕迷宫,他觉得自己会绕吐。 山下的追兵还在乱绕。 虽然慕容靖石有意再跑远点,奈何众女觉得这样的时间,还是先稍作休息的好。更有萧凝嫣和云芷烟,原本一切都谋划好了,虽然出了意想不到的状况,但还是不愿放弃,不愿离自己的姐妹太远。 慕容靖石也只好停下来,搀扶着钟离雪坐下。 苏洛言看了看这对苦命鸳鸯,忍不住道:“放心,雪雪的大脉已经被我封死了,只要不运内力,还可以再支撑一段时间。”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她并没有说。 慕容靖石也没有问题到底能支撑多长时间。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像这种虚数,多半是不敢问的,似乎越是不问,这一段时间就会越长。 羽灵儿看着远远的村落,道:“六小姐还是下落不明,我打算再去探探!” 杨凝道:“我跟你一起去!” 羽灵儿摇了摇头,道:“你武功太差,会拖我后腿。” 这话真是直接不客气。 杨凝尴尬了一会,道:“可是我师父是让我一直跟着你!” 这时候,萧凝嫣也凑了过来,道:“不如我们一起吧,你要找你家六小姐,我还要找我的姐妹!再说,你们这一闹,他们的人马多半是出来搜寻咱们了,又岂会有更多的人手来防备咱们杀他一个回马枪?” 羽灵儿看了看萧凝嫣,又看了看钟离雪,道:“好,既然如此,咱们兵分两路,凝儿妹妹,你帮我照看我家九小姐!” 杨凝还想再争去争取,却被羽灵儿眼神无视了。 于是众人瞬间商量出来,羽灵儿、萧凝嫣、云芷烟、钟离嫣四人再杀回去,而慕容靖石照顾着钟离雪,前往羽灵儿曾经说的,那个山神庙。羽灵儿、杨凝和吴氏姐妹都知道那个地方,可惜之前慕容靖石是被抬进去的,压根不知道…… 苏洛言放心不下钟离雪,吴氏姐妹本来就是为了钟离雪和慕容靖石来的,因此也跟着一起走。至于杨凝,则完全是被羽灵儿四人抛下了。 此时此刻,那片村落里,最大的宅子里,一个紫裘男子静静地坐在那里品着茶。 贾明恭恭敬敬地道:“主公勿忧,司马节度使已经带人去追了!” 男子轻轻放下茶盏,又拿起一块糕点来咬了一口,慢慢嚼碎咽下,然后才道:“派人传令,让司马节度使将人马全部撤回,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贾明一愣,道:“主公,咱们在此经营了数年,就这走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那男子看了他一眼,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再待下去,只怕要前功尽弃了。” 贾明问道:“咱们走的话,那些人该怎么处理?” 男子将糕点慢慢吃完,缓缓地道:“玉琼楼的人和蜉蝣山庄的人闹了误会,起了冲突,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记住,慕容靖石也出手了!”说完,又缓缓地饮尽茶盏里的茶,这才起身往后屋走去。 慕容靖石此时终于看到自己曾经“躺”过的山神庙了。一行人进入庙内,慕容靖石扶着钟离雪坐下,然后问向苏洛言:“有吃的没有?” 苏洛言没好气地道:“我这里只有药,要不要尝一点?” 吴氏姐妹赶紧圆场:“要不,我们姐妹出去看看,能不能打点什么?” 杨凝却神色凝重地道:“此地不安全,咱们快点离开!”说着,指向了神像前的供桌。 慕容靖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供桌,问道:“里面有虫?” 吴诗瑶脸色变了变,道:“之前这里没有供桌!” 慕容靖石有些纳闷:“神庙里面没有供桌?” 杨凝点点头,道:“被我们拆了当柴火……” 慕容靖石的目光落回到钟离雪身上,温柔地道:“我们走吧!” 他话音刚落,一阵异响陡然响起,紧接着,神像后面突然冒出阵阵金光,一个缥缈无端的声音在神庙中飘荡起来:“罪孽深重,天地不容!”竟是分不清男女!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看向那神像。 慕容靖石却冷笑一声:“雕虫小技,装神弄鬼!”身如离弦之箭,直扑神像身后。 众女一声“小心”还未喊出口,却见慕容靖石又倒飞了回来,嘴角竟然渗出丝丝血迹! 钟离雪最为关心,忙问道:“怎么了?” 苏洛言也上前把脉,道:“什么人能伤得了你?” 剩下吴氏姐妹和杨凝全神戒备着。 慕容靖石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神色凝重地道:“是风字一杀,没想到他的武功竟然比之前进步了这么多。咱们走!” 神像后面,一个白衣公子甩玩着挂着流苏的笛子,缓步走了出来,微笑着道:“探丸借客,是我们这行的规矩,本公子既然探了这个丸,就得把事情了解了。慕容反贼,你说对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分瓣梅花 众女心中俱冒出一个名字:“探丸楼!” 慕容靖石轻声道:“带阿雪快走!”说着,飞身扑向那鱼听弦,一拳砸了过去。岂料他才动身,那鱼听弦却身如鬼魅,他势大力沉的一拳,瞬间砸空! 众女均是大吃一惊。吴诗瑶叹道:“移形换影?” 吴青瑶抓住她的手臂,沉声道:“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说着,不由分说地扶起钟离雪,往门口跑去。 “哗啦”一声,原本敞开的大门不知道被什么邪风吹过,竟然关了个严严实实! 苏洛言一言不发,袖中双刃滑出,狠狠地两下劈出,将那木门劈碎,然后挥舞着双刃当先冲了出去。 苏药王虽然是药王,但毕竟也是玄谷城的前令主。 吴氏姐妹保护着钟离雪迅速离开神庙,杨凝也紧跟其后。 山神庙内,慕容靖石见众女已然离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鱼听弦,虽然我确实不知道你的武功是怎么变得这么好的,但是你想拦我,却是妄想!”说着,整个人莫名其妙地朝着门口倒飞了出去。 霎时,神庙中的白衣公子消失不见。神像后面,一个粗布裋褐,扎着头巾的汉子走了出来,自言自语道:“怪不得风字头三位厉害,这种神妙的手段,我等果然拍马不及!” 眼看着慕容靖石也逃了出来,众人也不辩方向,迅速朝着山上逃离。 跑了好一阵,看着身后并没有人追赶,众人长舒了一口气,就地休息了起来。苏洛言掏出一枚药丸给钟离雪服下,慕容靖石也坐下来调息疗伤。 这时候,一个极其动听的声音传来:“慕容反贼,本姑娘等得太久了!”缥缈却如仙音。 众人大吃一惊,赶紧寻声望去,却见一个女子,身着大红色衣裙,从一棵树上缓缓落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么明显的大红色,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玉轻舞?”慕容靖石无奈地收了功,站了起来,道:“没想到你们探丸楼杀人还讲理由!那我就来会会你,看看是不是你的武功也涨了!” 他正要上前,却被苏洛言一把拦住。苏洛言道:“这个女人,还是我来对付!”她说着,并不给慕容靖石争辩的机会,挥舞着双刃,仿佛流光一般扑向玉轻舞! 那玉轻舞似是早有准备,从身后取出一对短刺,身形一闪,也迎了上来。 慕容靖石心知苏洛言意在帮自己试探对方武功,因此也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岂料不看还好,一看心中更是惊疑不定。只见那玉轻舞也身如鬼魅,瞬间的移形换影,虽然没有占据绝对上风,却也让苏洛言忙了个焦头烂额。 慕容靖石心中沉甸甸的,这帮探丸郎,什么时候都学会了这种身法?还有那鱼听弦,一身高深的内功又是什么时候学成的? 一想到鱼听弦,慕容靖石猛地警觉起来。这玉轻舞此时莫不是在此拖延时间?一想到此,他赶紧飞身一拳扑向玉轻舞。 苏洛言知他回来,见此情景,却清喝道:“带着雪雪快走,我来断后!” 慕容靖石道:“开什么玩笑,要走一起走!” 玉轻舞轻笑着朝着二人缓步走来,腰身妖娆的仿佛没有骨头,媚态天成。她微笑着朝着二人道:“你要他走,这不是为难他么?哪个男人见了妾身,会想着离去?” 苏洛言俏脸一寒,双刃再次划向玉轻舞,道:“慕容靖石,你给老娘滚!” 话音刚落,一支利箭倏然从林中飞出,直奔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急忙避开,却见林中“唰唰唰”飞出三支箭,紧跟着,便是三个手持劲弩的蒙面汉子从后杀出。 慕容靖石面色微寒,还没出手,吴氏姐妹已然站了出来,四柄飞刀闪电般直奔三人。 吴青瑶道:“这三个人就留给我们姐妹吧!” 吴诗瑶也道:“你带着雪姐姐,赶紧走吧!” 两个人竟有点莫名的悲壮。 慕容靖石想要拦住她们,可是这对姐妹花已经和那三个蒙面汉子交上手了。 苏洛言原本只是想帮慕容靖石试探玉轻舞的武功,可是最后却只能想办法将人拖住,好为众人安全离开拖延时间。吴氏姐妹不明所以,心中想当然地认为这是苏洛言自我牺牲了,心中感慨了好一番,于是也决定挺身而出。 慕容靖石无奈地叹气摇头。然而吴氏姐妹二人竟仿佛心有灵犀,配合得相得益彰,丝毫不落下风。 只是这么一来,场面稍微有点乱了。 慕容靖石看了看正在和玉轻舞拼命的苏洛言,正要上前帮忙,眼角却瞥见一个白衣公子由远及近而来。他登时觉得背后一凉,赶紧抱起钟离雪,大喝一声:“撤!”当下谁也不管,赶紧跑了! 苏洛言听到一声“撤”字,便知利害,双刃虚晃一下,便要紧随而去。然而她刚刚摆脱,却见眼前倏然又多了一个红衣女子,也是手持一对短刺,媚骨天成地看着她。她的身后,那“玉轻舞”笑了,道:“你真当我是风字二号了?” 苏洛言瞬间觉得心中一凉。 杨凝正要紧随慕容靖石,却不料那白衣公子手中笛子已至面前:“别走啊,小美人儿!我随不是真的鱼听弦,却也是懂些音律的,咱们探讨一下人生吧?” 杨凝俏脸微红,掏出短笛一挡,道:“臭不要脸!”却成功地被缠住了。 吴氏姐妹本来就抱着自我牺牲的想法动的手。 这一下,只剩下慕容靖石抱着钟离雪离去。 众人所不知的是,林中有三个身影,仿佛三只怪鸟,朝着慕容靖石离去的方向飞速掠去。 慕容靖石渐觉双臂有些乏力,心中有些纳闷,却又不敢停留。钟离雪仿佛有所感应,道:“你放我下来!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 慕容靖石道:“我不会再丢下你!” 一个声音倏然响起:“就算是死,也不丢下么?”却仿佛春雷炸响。慕容靖石猛然停住,转身看向那人,满脸惊诧:“鱼听弦?” 另一个声音也飘然传来:“恭喜你了慕容公子,你一个人牵动了我探丸楼里风字三杀全部出动!” 慕容靖石心中沉了下去:“玉轻舞!还有雨未眠!” 鱼听弦看着他,微笑着道:“慕容公子执掌乾佩,必然通晓先天兵法,不知我们这两手偷梁换柱和分瓣梅花,可入得公子法眼?”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魔变 慕容靖石知道已无可在避,轻轻地将钟离雪放了下来,柔声道:“你等我一会!”说着,猛地站起身来,一股戾气从他身上陡然散出。他的双目瞬间完全赤红,眉心也突然出现一道血线,似有煞气从中散发出来。 鱼听弦愣了一下,问向雨未眠:“这是个什么情况?情报里怎么没有?” 雨未眠全神戒备地举起机弩,道:“情报里有!” 玉轻舞拔出宝剑,眉头紧皱地道:“这就是烈魔心法!” 鱼听弦大吃一惊,道:“什么,这就是……” 慕容靖石握紧了双拳,一步一步走向三人,一字一句地道:“没错,这就是烈魔心法!天魔变!”声音仿佛来着九幽地府。 三人心头俱是一震,纷纷推开几步。 雨未眠将心一沉,喝道:“装神弄鬼!”挥动着笛子打向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的脸上浮起邪异的微笑,抬手抓了过去。雨未眠但觉一股莫名的力量瞬间钳住了他的笛子,心头不由大骇:“你……你没受伤?” 慕容靖石邪笑着道:“你们的那点障眼法,真想瞒过我的眼睛?神像后面的光芒,是火和镜子造成的;你以铜镜当盾,是想将我的内力反震回来;山神庙里你的身影,树林里玉轻舞的身影,都不过是利用了人的视觉对光和影子产生的错觉!如果我没有猜错,树林里不止一个‘玉轻舞’吧!” 鱼听弦心中更震惊了,烈魔心法这种东西,他不是没听说过,只是他从来没听所像这种能蛊惑修炼者内心的心法,会有谁修炼时不会受其影响的。他大喊道:“还不来帮忙!” 声音刚落,雨未眠扣动扳机,数枚四寸左右的短矢黄蜂般朝着慕容靖石呼啸而去! 烈魔心法影响之下,慕容靖石的听觉已然放大,早已听到机扣动静,当下舍了鱼听弦,脚下如风,出手如电,竟将那数枚短矢全数接下。 便在这时,玉轻舞的剑已然刺到,灵动的剑招终于稍稍阻止了慕容靖石一下,让鱼听弦喘了口气,也让雨未眠重新调整机弩。 慕容靖石被玉轻舞几剑迫开,稍稍一滞,忽然又欺身而上,出手抓向玉轻舞的手腕。玉轻舞毕竟是探丸楼的风字第二号杀手,又是女子,心中极为机警,未待慕容靖石抓来,早已后撤变招。 慕容靖石的招式随她变化而变,紧随其后,竟对鱼听弦和雨未眠毫不理会。 而此时的鱼听弦和雨未眠也不敢轻易出手。慕容靖石祭出烈魔心法,招式是出奇的快,也逼得玉轻舞不得不快,这就苦了他们二人,想要插手,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慕容靖石一招快过一招,没过几招,玉轻舞便已觉十分吃力。这个慕容靖石,简直太快了! 便是这个一愣神,她的剑撤的晚了点,慕容靖石一拳已然砸到她的手臂,只听“咔嚓”一声,她手中的剑已无法握住,“哐当”掉在了地上。 慕容靖石一拳得手,跟上来又是一拳,狠狠地砸在玉轻舞肚子上。一直插不上手的二人眼睁睁地看着玉轻舞就这么倒飞了出去。 眼看慕容靖石一步一步走向已经无法起身的玉轻舞,雨未眠突然道:“不干掉他,我们只怕谁都走不了!”抬手狠狠地将机弩内的短矢一股脑尽数射出。 鱼听弦也将心一横,双手握住笛子,用力一转,从笛子两头,突然探出两节剑刃来。他低喝一声,朝着慕容靖石,直扑了过去。 射完短矢的雨未眠趁着慕容靖石被拖住的这个瞬间,急速扑到玉轻舞身边,将她轻轻扶起,问道:“还能动么?” 玉轻舞挣扎了一下,苦笑道:“现在你是风字第二号了!”她说着,挣扎着用左手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把半尺长的小匕首,努力递给雨未眠,然后用眼神瞟了一下钟离雪。 雨未眠心领神会,接过匕首,正要说话,却见玉轻舞似有似无地摇了一下头,瞬间又明白了。 他将匕首藏了起来,举着机弩,看着被慕容靖石逼的左支右绌的鱼听弦,一步一步挪动着方位,似乎是再找更好的机会出手。只是,他的脚步有意地朝着钟离雪缓缓挪去。 钟离雪身上毒素未解,又被苏洛言封住了经脉,再加上心里挂着慕容靖石,因此根本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雨未眠慢慢走到钟离雪身边,忽然一个闪身,扑到钟离雪身后,袖中短匕滑出,抬手架在了钟离雪的脖子上,然后喊道:“慕容靖石,再动我就杀了她!” 声如惊雷,正中慕容靖石的内心。只见他一脸惊愕的回头,眉心的血线瞬间开始暗淡了起来。 钟离雪十分虚弱,却仍微笑着道:“慕容,反正你的烈魔心法速度快,你快杀了他们!” 雨未眠将刀尖对准了钟离雪白嫩的脖子,冷笑道:“那咱们就看看是谁快!” 慕容靖石看着雨未眠,道“你想要怎样?” 雨未眠道:“我虽是个杀手,却是个仁慈的杀手。我给你两个选项,要么自废经脉,要么自杀。你挑一个吧!” 钟离雪大吃一惊,喊道:“慕容,你快杀了他们!反正我身上的毒也解不了!” 慕容靖石忽然笑了,他一边大笑一边摇头,目光始终不理钟离雪和雨未眠。良久,他忽然道:“好!我如你所愿!”话音刚落,便见他身上青筋暴起,霎时间如烟花炸开。 钟离雪愣在了那里。慕容这是……选择了自杀?这个傻瓜,自废经脉,说不定还能活下去啊! 雨未眠和玉轻舞也是一愣,这么简单就搞定了?那之前死活没办法完成任务,只是因为没找准方向? 雨未眠收了匕首,快步走到玉轻舞身边,蹲下身来,将她背在背后,有扯了些布条,将她又固定住,道:“不管怎么说,没有你的主意,咱们也不可能成功。你的风字第二号,还是你自己保管好!” 鱼听弦只愣了一瞬,随即笑道:“还是你们两个的办法好!”他看着犹自不倒的慕容靖石,道:“怎么,不甘心?那又怎样!”说着,从身后也掏出一个匕首来,道:“待本公子将你的脑袋摘下来,也算做个见证!” 话音刚落,一个平静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你打算见证什么?”他赶紧抬头,瞬间满脸惊骇:“慕容……靖石!你!” 慕容靖石满身血污,仿佛刚刚从九幽地府的浴血池里爬出来的怪物恶魔一般,直直地看着鱼听弦,一字一句地道:“你打算做个什么见证?”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杀令绝 有些人既不怕活人,也不怕死人。因为他们心里,死人动不了,活人都善良。 有些人不怕死人,怕活人,因为他们觉得死人已经不能动了,无法害他们,但活着的人却有可能心藏诡计,暗下毒手。这样的人自己同样也心藏诡计,也会暗下毒手。 有些人不怕活人,却怕死人,因为他们觉得活着的人有血有肉,总有温情,但死了的人弄不会回突然尸变,或是变成孤魂恶鬼。 身为杀手,应该不在这三例。杀手杀活人,就不可能怕活人,作为杀手,手上血腥沾多了,本应早已麻木,又如何惧怕死人? 可是鱼听弦此时整个人都木了,动也不敢动。 慕容靖石就这么看着他,也一动不动,只是那满身的血雾,提醒了所有人,他刚刚“死”过一次。 他不动,所有人都不敢动。 安静,无边的安静。 鱼听弦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一滴汗珠从他额头话落,渗入他的眼角。他想要忍住不眨眼,可是那难受的感觉,却让他不得不眨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鱼听弦好像看到了一个影子从他面前划过,直扑雨未眠而去。 雨未眠武功虽然不如鱼听弦和玉轻舞,但好歹也是风字第三的杀手,机关暗器圣手,双耳听力非比寻常。慕容靖石一动,他便已然只觉,但那如风的速度…… 雨未眠只做了一件事,他迅速掏出匕首划断布条,任由玉轻舞跌落在地。 下个瞬间,众人只见一阵风刮过,雨未眠整个人倒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一棵树上。然而他一口鲜血还未吐出,慕容靖石已然满脸戾气地掐住他的脖子慢慢举起,死死地按在树干上。 惊魂未定的玉轻舞此时彻底惊住了,她想要做些什么,可是却浑身动不了。 雨未眠的脸色越来越差,玉轻舞的心中也越来越着急。 鱼听弦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一动也不敢动。直到玉轻舞努力呼喊:“快救救他!” 这一声,仿佛一颗落在水里的石子。鱼听弦仿佛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玉轻舞,又看了看雨未眠,猛然将心一横,脚下施展如风,整个人化作幻影,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玉轻舞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作为探丸楼最高的风字号杀手的前三位,自己身负重伤,无力再战,鱼听弦怯心已生,不敢再战。而雨未眠…… 她无力地看着雨未眠渐渐不再挣扎,看着慕容靖石仍旧抓住雨未眠的脖子倒提着他追向鱼听弦,一种悲戚从心底油然而生。 风字绝、困、陷三大杀令,至今而绝! 玉轻舞放弃了原来的姿势,努力挣扎出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然后看着林中那看起来巴掌大的天空,脸上慢慢浮起微笑来,直到那个一脸戾气的慕容靖石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慕容靖石一只手抓住雨未眠的脖子,一手提着鱼听弦的脚,就这么将两人拖了回来。雨未眠已然面色青紫,凸出的眼球也早已失神。鱼听弦双目紧闭,只是地上拖出来的痕迹上满是暗色的血印。 他看了看玉轻舞,忽然道:“你想死的舒服?我偏偏不让!”说着,扔下了雨未眠和鱼听弦的尸体,伸手抓住玉轻舞的双腿,道:“我很好奇,如果把你从中撕开,会是怎样的一副奇景?” 玉轻舞大吃一惊,却根本无力挣扎。 慕容靖石抓住玉轻舞双腿的手,慢慢向两边分开…… “慕容,快住手!”钟离雪终于看不下去了。慕容靖石无论是杀雨未眠还是鱼听弦,就算是啥玉轻舞,她都不会拦着,因为她已经知道这三个杀手已经探了丸,对慕容靖石下了杀令,双方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可是她看不得慕容靖石用这种方法折磨一个女孩,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慕容靖石停了下来,缓缓回过头,恍然大悟一般道:“原来这里还有一个!”慢慢站起身来。 钟离雪在他回头的那个瞬间愣住了,那双熟悉的双眼之中,已没有了原来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深邃的黑暗。就连那张脸也不见了熟悉的表情。 不,那张脸上已然没有了表情。 钟离雪不明白,好好的慕容靖石为什么会变得这样。 眼看着慕容靖石慢慢走近,她的心中仿佛刀搅一般。 便在这时,一道白光猛然打向慕容靖石! 一个紫袍男子一脸冷色地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钟离雪,道:“这就是你自己挑的夫婿?” 慕容靖石后退三步,面露狠色,一个箭步冲向那紫袍男子。紫袍男子不待他近前,身形快如闪电,直接绕道了他的背后,然后伸指点向他的后脑。 下个瞬间,慕容靖石站在了那里,脸色慢慢恢复平常,双眼中那深邃的黑暗也慢慢退却。 紫袍男子迅速封住他周身大脉,这才走向钟离雪,道:“他已入魔,你何苦惹他?” 钟离雪惊愕,忙问道:“他有封尘诀,为何会这样啊?” 紫袍男子叹道:“他刚刚以断脉之法,自废了封尘诀!不然,他又如何发挥出真正的烈魔心法?” 钟离雪不由得又愣了,道:“断脉之法?那他的经脉?” 紫袍男子道:“烈魔心法可以帮他重续经脉,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能杀得了那两个人?我刚刚以真气封住他的风府穴,先断了他烈魔心法的运行之路,然后又将他全身经脉封住,不然,此时他已然入魔!” 他说着,忽然问道:“你能站起来么?” 钟离雪不明所以。怎么突然问这个? 紫袍男子摇了摇头,递过去一个小瓶子,道:“吃一颗,可以缓一缓,等到紫叶玉芝到了,就给你炼药!” 钟离雪仍是不明所以。炼药?什么意思? 紫袍男子转过身去,手腕微动,暗暗蓄积真气,一边走向慕容靖石一边道:“我先将这个祸害除了,然后就带你回去!” 钟离雪大吃一惊,急忙道:“你凭什么……” 那紫袍男子猛然回头,喝道:“就凭我是你爹!” 我爹?钟离雪瞬间愣在了那里。 眼看那男子抬手,一掌就要拍到慕容靖石的百会,钟离雪慌忙喊道:“住手!你不能杀他!” 那男子停下手来,问道:“凭什么不能杀?就凭他是你心上人?我杀了他,自会给你配一个忘却他的药!” 第一百五十章 蜉蝣庄主 “不要!”钟离雪大声喊道。 钟离师仿佛没有听见,再次抬起了手,只是下一个瞬间,他忽然一把抓住慕容靖石,整个人飞速闪开。 几乎同时,一个女子仿佛黄雀一般袭来,手中双刃扑了个空,却是之前被拖住的苏洛言。 “你是何人!”苏洛言皱着眉头,满心戒备。 钟离师并没有回答,而是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钟离雪,道:“这就是你的好姐妹?当真不错!” 说话间,杨凝和吴氏姐妹也已经赶到,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纷纷各自握住兵器,围了过来。 吴诗瑶一边戒备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钟离雪,问道:“是这个人将你们都打伤了么?” 钟离雪担心地看着慕容靖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钟离师却道:“小丫头,我怎么可能伤害她?” 苏洛言叱道:“强词夺理,刚刚若是我再慢一步,慕容靖石已经被你害了!” 钟离师叹道:“这个慕容靖石,我今日是一定要除去的,就凭你们四人,拦不住我的!” 杨凝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四人当中,以她自己的武功最差。因此,她快步走到钟离雪身前,将短笛一横,摆出了架势。 吴青瑶和吴诗瑶均已扣住飞刀在袖中。苏洛言一双美目紧紧盯着钟离师,道:“还说不是你打伤的!” 钟离师叹息道:“你怎么不看看周围呢?” 苏洛言和吴青瑶仍旧盯着他,不敢半分放松。 吴诗瑶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心中登时愣了。地上怎么倒了三个人?都死探丸楼的杀手么?都死了么?是这个人杀的?他到底什么目的,为何杀了探丸楼的杀手,却又要对慕容先生下毒手? 她想到这里,心头忽然一震。这人居然能打伤慕容先生,那就是说,这人的武功绝对在慕容先生之上了? 吴诗瑶慢慢抬头看向钟离师,心中忽然有了一点点害怕。这种害怕,其实并不是怕死,而是担心,就算是死了,也办不到想办的事,无法解救慕容靖石和钟离雪。 钟离师却忽然问道:“怎么样,小丫头,看明白了么?” 苏洛言愣了一下,却听吴诗瑶道:“这些人,是老先生你杀的?”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她,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三人,一脸不信地看向钟离师。 钟离师道:“不是我杀的,是你们要救的这个慕容靖石杀的!你看那个脸色紫青的,是被他活生生掐死的,那个后脑破碎的,也是被他活活打死的。还有这个姑娘,若不是老夫出手,定会被他撕成两半!” 四女均是眉头大皱,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吴诗瑶摇头道:“你怎么说这么可怕,慕容先生可是好人,怎么可能这样?” 苏洛言冷笑道:“道貌岸然!竟编这样谎话!” 吴青瑶也道:“这等恶毒的谎话,若是旁人只怕就上当了,我们都是知道慕容先生的,他不可能这样做!” “不!是他!都是他!”一声凄厉沙哑的嘶喊忽然传来,吓了四女一跳,纷纷寻声望去,却见是地上那三人当中唯一的女子。那女子努力嘶喊着:“是他杀的,他掐死了雨未眠,打死了鱼听弦!” 吴青瑶走了过去,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如此诬陷慕容先生?” 苏洛言忽然道:“你,便是真的玉轻舞吧?” 那女子道:“没错,我就是玉轻舞!” 钟离师这时才道:“你们现在信了吧?” 苏洛言将心一横,大声道:“不信!如果你真要我相信,我便相信是你给他下了蛊!” 钟离师无可奈何地叹道:“你们都是熟悉他的人,怎么就不知道他修习了烈魔心法呢?” 苏洛言“哼哼”冷笑了一下,道:“正因为我们熟悉他,知道他的烈魔心法有封尘诀压制!” 钟离师无奈,正要再说话,一个年轻男子背着一把钢鞭,走了过来,道:“因为他为了杀人,自废经脉,将封尘诀给废了,而烈魔心法却能支撑他已断的经脉!若非我父亲将他体内延续的经脉再次封住,只怕此时的慕容靖石,已然入魔难往!”他说着,忽然恭敬朝钟离师行礼道:“爹爹,孩儿来的晚了些!” 钟离师看了看这个男子,微微露出笑意,道:“我儿以后还要勤学苦练,就这么一点路,却赶了这么久!”然后对钟离雪笑道:“这是你三哥,钟离昀!” 苏洛言四人均是一愣,什么意思? 苏洛言小心地问道:“敢问老先生名讳?” 钟离昀呵斥道:“大胆,这位是蜉蝣山庄庄主,你竟敢如此无礼!” 苏洛言心中猛然沉了一下,这人居然是蜉蝣山庄的庄主!雪雪是蜉蝣山庄的九小姐,那么说,这人岂非是雪雪的亲爹? 她不由得看了看无力的钟离雪,瞬间觉得自己也无力了。真要和他打么?这真不是打得过打不过的事啊! 吴青瑶看了看苏洛言,又看了看钟离雪,仍是不解。吴诗瑶却道:“蜉蝣山庄又怎样,蜉蝣山庄就如此草菅人命?” 钟离昀喝道:“大胆,若非我不打女人,就凭你刚刚那句话,就该掌嘴!” 吴诗瑶吓了一跳,叛逆的少女心思一起,脸上浮出色厉内荏的神色,正要争辩什么,却听钟离师轻叱道:“昀儿,休得无礼!莫要让人觉得我蜉蝣山庄仗势欺人!” 钟离昀赶紧告罪:“是,孩儿记得了。” 苏洛言忽然道:“您既然是蜉蝣山庄的庄主,那便是雪雪的爹,论起来,我得叫您一声‘钟离伯父’。可是您既然是雪雪的爹,却为何一定要杀慕容靖石,让雪雪伤心?您难道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么?” 钟离师看了过来,道:“正是因为知道他们的关系,才更要杀了慕容靖石,以绝后患!我蜉蝣山庄决不能招一个恶魔为婿!” 久久没有作声的钟离雪终于开口了,她努力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钟离师,道:“爹爹,慕容他不是恶魔!女儿求爹爹放过他吧!”说着,猛然朝着钟离师跪了下来! 钟离师看着这个自幼离家的女儿,内心一时百感交集。 这时,钟离昀站了出来,怒叱道:“胡闹!九妹,爹爹他也是为了你好!” 一直被压制的慕容靖石忽然开口道:“但求速死!” 第一百五十一章 钟离昀 众人均是闻声愣住,任是谁也没有料到,他竟会这样说。 钟离雪愣愣地看着慕容靖石,道:“慕容,你……” 苏洛言叱道:“慕容靖石,你胡说些什么?” 慕容靖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们都不要再争了!他们说的都对,没有了封尘诀,我迟早入魔!” 钟离师道:“你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就好说!”他说着,又慢慢抬起手。 倏然间,两道闪电直劈向他! 钟离师目光微微一冷,双手连拍两下,道:“闪电飞刀?两个小丫头居然是风家传人?” 吴青瑶摇头道:“前辈错了,我们姓吴,不是风家人!” 钟离师神色一凝,然后恍然大悟道:“吴家人?当年风老太太的传人?果然有几分功力!” 吴诗瑶得意道:“知道厉害就好!” 钟离师冷冷笑道:“可惜,就你们两个这两下子,还拦不住我!”说着,身形一晃,大手如鹰爪一般抓向吴诗瑶的手腕。 吴诗瑶只见眼前人影晃动,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被抓了个结实。她大吃一惊,左手握住一柄飞刀,便朝着钟离师扎去,岂料还没抬起手来,左腕便是一疼,疼得她眼泪都出来。她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只见左腕处突然莫名其妙地肿了起来。 钟离师忽地放开了她,扔下一个小瓶子,道:“这个药消肿有奇效!”转身又是一闪,伸手夺走了吴青瑶扣在手中的飞刀。 吴青瑶脸色都白了,赶紧跑过来扶住吴诗瑶,问道:“妹妹,怎么样?” 吴诗瑶泪眼看着吴青瑶,低声道:“姐,真打不过!”声音仿佛蚊子哼哼,委屈极了。 苏洛言看了看吴氏姐妹,又看了看慕容靖石,忽然道:“前辈若是信我,我来给慕容靖石施针,保证让他不入魔!也好过让雪雪伤心!” 钟离昀眉毛倒竖,叱道:“简直胡闹,数百年来,难道就没有人想过通过金针封脉的办法压制烈魔心法?怎么那些前辈都没办法,就你一个女流之辈有能耐?” 苏洛言心中无名之火忽然燃起,理也不理钟离昀,冲着钟离师大声道:“前辈既然贵为蜉蝣山庄庄主,当知天下还有个叫药王殿的地方吧?” 钟离师点点头,道:“当年孙药王救死扶伤、不论贫富,当时我辈开模!” 苏洛言继续道:“我便是当世药王,药王殿当今的掌门人!我说我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钟离师这时摇了摇头,道:“你就算是当世药王,也不可能有办法。因为我已经用了最好的办法,将他本已延续的经脉尽数封住。但就算这样,他丹田内的烈魔内力,却是无法封住,也无法根除的!” 苏洛言道:“前辈,难道就不想想雪雪的感受么?” 钟离师看了看钟离雪,叹道:“她会理解我这个做父亲的。” 然后,他看向慕容靖石,问道:“还可还有什么遗言?” 慕容靖石忽然问道:“你想不想知道乾佩的秘密?” 钟离师道:“我不想知道。但是我知道乾佩应该被你藏起来了,若是日后有人有缘寻得,便是他人的机缘,我不羡慕。” 这时,钟离昀却道:“爹,传说乾佩中藏着先天兵法,我们何不将之收集到我蜉蝣山庄的天一阁内?” 天一阁,便是藏书阁。藏书怕火,而天一生水。 钟离师摇头道:“那是他们八个门派的东西,我们拿了没用。何苦为这样不相干的东西自讨麻烦?” 钟离昀还待再说什么,钟离师忽然道:“昀儿,这人交给你来处理,我给你九妹续一续真气!” 说着,不顾众人的目光,走到钟离雪身前,抓起她的一双手,缓缓将一道温柔温暖的真气注入道她体内,道:“不要运气,顺其自然就好。” 钟离昀看看慕容靖石,抽下背后的钢鞭,道:“慕容兄弟,对不住了!”抬手一鞭狠狠砸下。 钟离雪猛然觉得心里一痛,眼泪还是止不住了。她望向钟离师,道:“你们还是下手么?我始终是救不了他,对么?” 钟离师柔声道:“乖女儿,他原本的选择就是牺牲自己,来救你啊!” 钟离雪满脸泪痕,道:“我知道他的选择,可是你知道我的选择么?如果有可能,我宁愿被打死的是我自己!我宁愿我来代替他!” 钟离师伸出手来,道:“乖女儿,想哭就哭吧!”说着,便要揽过来。 钟离雪忽然推开他,往后猛退几步,止住眼泪,道:“钟离庄主,请你自重!” 钟离师愣住了,他看着钟离雪,有点不敢置信地道:“阿雪,我是爹爹啊!你怎么……” 钟离雪面无表情地道:“我是叫钟离雪,可是我没有爹,从小就没有!我是十二楼的寂雪令主,不是蜉蝣山庄的小姐!” 这时,钟离昀道:“爹,九妹,虽然慕容靖石因入魔而死,但毕竟死者为大,我去找个地方将他安葬了!” 钟离雪声音冰冷地道:“不用了!”说着,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慕容靖石,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庞,忽然愣了一瞬,随即道:“小洛姐姐,吴家妹妹,还有……杨家妹妹,你们来帮帮我吧!” 苏洛言四人围了上去。 几人仍是一脸悲戚,苏洛言却是心中猛然暗喜。别人不知道,可是她却是药王,只一探,便知慕容靖石根本没死,这也是为何钟离雪特意要她们来帮忙了。 钟离师又走到玉轻舞身边,道:“你可愿活命?”说着,掏出一枚丹药来放在地上,道:“吃了它,你就能好了。但这个东西叫朝生暮死丹,从今往后,你便是我蜉蝣山庄的仆人,若有违背主人意志,我一个念头就能让你死!” 玉轻舞看着眼前的丹药,目光中露出了炽烈的渴望。 然后,钟离师又走到钟离昀身边,道:“等会给你九妹一颗洗尘丹。”他忽然又道:“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没有问起过,你六妹呢?” 钟离昀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钟离师又道:“婉儿一向调皮,你看不住她也正常。但是,嫣儿呢?” 钟离昀又愣住了。 “嗯?”钟离师脸色微变,看向钟离昀,道:“怎么,嫣儿去哪里了你也不知道?嫣儿和你的关系不是最好么?你怎么会不知道?除非,你不是昀儿?你到底是谁?” 第一百五十二章 谪仙降世 他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苏洛言几人看了看钟离雪,又看向钟离师和钟离昀。 钟离昀大吃一惊,忙争辩道:“我是钟离昀啊!爹,您怎么……” 钟离师冷冷地看着他,道:“还没有人敢冒充我蜉蝣山庄的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钟离昀尴尬笑了一下,道:“爹,你这是怎么了?我就是钟离昀啊!” 钟离师摇头,道:“我家昀儿从无功名之心,不会像你这样,为了一点似欲,连我都骗!” 钟离昀有些急了,忙道:“爹,莫要误会!” 钟离师冷哼一声,道:“莫非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方才并没有杀慕容靖石?” 钟离雪、苏洛言几人心中登时一慌。苏洛言对吴氏姐妹和杨凝使了个眼色,四人赶紧将钟离雪和慕容靖石围在中间。 钟离昀却急道:“爹,孩儿不杀慕容靖石,也是不想九妹伤心啊!” 钟离师道:“你莫非以为,老夫迟迟不杀慕容靖石,是为了等你来动手?” “什么?”钟离昀不解,众女也是不解,纷纷看向钟离师。 那钟离师只盯着钟离昀,道:“以老夫的武功,想要杀一个人,岂会被别人干扰?若是老夫一开始就打算当场杀了慕容靖石,此时此刻他的尸体也该凉透了!” “钟离昀”下意识地后退几步,道:“你是为了试探我?” 钟离师叹道:“这一路,我都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试出你的身份。可惜到现在我只能确定你不是我儿子,却仍不知道你到底是谁!” 眼看形式似乎又变复杂了,苏洛言悄悄地从怀里掏出几枚针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扎入慕容靖石体内,然后握住他的手,渡入一丝丝内力。片刻之后,钟离雪明显感觉到慕容靖石的手稍微动了那么一下。 “钟离昀”苦笑了起来,道:“枉我费尽心机,最终还是被你给认出来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 钟离师道:“我承认你伪装的很好,但是你似乎忘了,你要伪装的,是我的儿子!你但凡有一点不对劲,我如何看不出来?” “钟离昀”道:“可你当时为何装作毫不知情?” 钟离师看了看他,道:“因为那时候我还紧紧是怀疑,而且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钟离昀”叹道:“没想到一个慕容靖石就让我彻底暴露了!我更没想到的是,你居然用自己未来女婿的性命做诱饵,当真让人意想不到啊!”他说着,“呵呵”笑了起来。 钟离师摇了摇头,道:“你错了,若是他没有自废封尘诀也就算了,可是如今他已入魔,我必须杀了他!用他做诱饵,只是顺便。” 那“钟离昀”脸色凝了一瞬,又“呵呵”笑道:“人家都说姜是老的辣,我一直不信,如今却不得不信!”他忽地又道:“但是,我既然敢冒充钟离昀,你真以为我没有留手?”他说着,忽然抬手,一柄尺长的短刀呼啸着朝钟离师飞去。 下一瞬,那“钟离昀”转身就跑,身形之快,眨眼不见。 钟离师伸手抓住那飞来的短刀,眼前已经竟然已经没有了“钟离昀”的身影!他脸色顿时一变,心道大意。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轻功竟然如此之高! 已经醒转的慕容靖石正看到那“钟离昀”突袭钟离师,然后飞身离去,心头大为疑惑,低声道:“这人的身法……难道蜉蝣山庄有人入了探丸楼?” 钟离师闻言看了过来,道:“什么意思?” 众女也看向了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摇了摇头,道:“怪不得你一定要杀我,原来蜉蝣山庄和探丸楼是一伙的!” 钟离师冷冷地看着他,知道被他误会了,却也不解释。 苏洛言赶紧问道:“你到底看出什么了?” 慕容靖石还未说话,不远的空地之上,突然传来“啊”的一声。众人寻声望去时,除了慕容靖石,纷纷目瞪口呆。 那个“钟离昀”,此时正从地上站起来,扭头大喊道:“什么人!” 林中微风拂来,微凉不寒。一个剑眉男子随风而来,缓缓落地,道:“区区障眼法,瞒得过旁人,如何瞒得过我?” “钟离昀”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男子看也不看他,走到钟离师面前,微微行礼道:“高文渊见过岳父大人!” 钟离师笑道:“你也来了,还是你谪仙堂手段高明,这等障眼法,居然瞒过了我!” 高文渊道:“岳父大人说笑了,他所使的,是探丸楼杀手的藏身手段,若非机缘巧合,被我无意看出破绽,我也不知道他竟藏身在此!” 他说着,又道:“我此番来密州,本是来寻找七弟。但我来了之后才得知,九妹竟然被金铃教的人下了毒,岳父大人带着三哥四姐和婉儿也来了,这才追寻而来。”他四处看了看,问道:“岳父大人,婉儿呢?四姐呢?怎么只有岳父大人一个人在?” 钟离师道:“还有你九妹和她的小姐妹在那边,你四姐和羽师去寻找婉儿了!”说完,又指着那假钟离昀,道:“至于婉儿在什么地方,你三哥在什么地方,我想,你该问问他!” 高文渊目光冷峻,看向假钟离昀,道:“探丸楼的手,真是越来越长了,蜉蝣山庄的人你们也敢动手?” 钟离师道:“这群亡命之徒,只怕没有他们不敢动手的!” 高文渊走向假钟离昀,道:“你可以选择不说,但我谪仙堂自有手段知道一切!” 假钟离昀笑了,道:“你以为能入得探丸楼‘风’字级别,是那么容易的?我们这些‘风’字杀手曾经承受的折磨,可比你们的刑讯手段严酷多了!” 正在这时,几乎已经被人忘记的玉轻舞站了起来,大声道:“钟离昀已经死了,钟离婉不是我们动的手!”她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走到钟离师身前,忽然跪下,道:“玉轻舞拜见主人!” 钟离师微微笑了笑,道:“起来吧,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玉轻舞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道:“是,主人。”然后看着假钟离昀,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道:“我们没见过钟离婉,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这也是我们不敢冒充她的原因。而钟离昀,是被鱼听弦和雨未眠设下陷阱,以毒箭射杀!” 高文渊道:“你怎么知道这些?这些又和这个冒充钟离昀的杀手有什么关系?” 玉轻舞笑了,道:“你当然不认得我,我是‘风’字二号的玉轻舞,而这个假的钟离昀,便是真正的‘风’字一号,鱼听弦!”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说亲 一时间,林中仿佛有风吹过。 那鱼听弦整个人愣在那里,眼睛已经睁圆了。简直不敢相信,他所谋划的所有,全都被这个女人给毁了! 玉轻舞却看也不看他,继续道:“这一切,都是鱼听弦谋划的!原本,按照他的计划,趁着蜉蝣山庄出来的几人各自行事的机会,替换掉钟离昀,还有钟离嫣或是钟离婉。可惜,他才害死钟离昀,钟离婉和钟离嫣就已经警觉,更是有羽灵儿在她们身边。因此我们才没有继续动手!” 钟离师突然插入一句,道:“玉师,你已是我蜉蝣山庄的人了!” 玉轻舞猛然出了一身冷汗,赶紧道:“是,奴婢知罪了!” 钟离师道:“接着说吧。” 玉轻舞这才又道:“虽然我们当中,只有他替换掉了三公子,但是他说,只要他成功混入蜉蝣山庄,迟早会有机会将计划进行下去,迟早会找机会再换掉几个公子小姐!” 钟离师的目光越来越冷,静静地看着鱼听弦。钟离雪也冷眼看向了鱼听弦,道:“你们还打算害我四姐?” 高文渊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探丸楼居然已经开始下这么大的一盘棋了!” 玉轻舞又继续说道:“鉴于他已经开始冒充三公子,探丸楼不得不再挑选人顶替他来执行任务,而我和雨未眠也不得不拿那人当鱼听弦!” 慕容靖石突然道:“假的鱼听弦?怪不得在山神庙里要用那些糊弄人的把戏!” 玉轻舞却道:“就算那些是糊弄人的把戏,也曾伤了你,还逼得你不得不自废封尘诀,全力激发烈魔心法!” 钟离师问道:“你们既然知道他会烈魔心法,怎么出此下策?再说,探丸楼的目的不是打入我蜉蝣山庄么?为何又要他的性命?” 玉轻舞看了看鱼听弦,道:“因为我们之前并不知道他的烈魔心法是有封尘诀压制的,也并不知道他居然有魄力自废封尘诀!至于探丸楼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蜉蝣山庄!对蜉蝣山庄下手,不过是鱼听弦临时起意的想法。探丸楼的目的也不是区区一枚乾佩,而是所有的八极佩!” 慕容靖石忍不住笑了,道:“简直痴心妄想!你倒是对止戈山庄动一下手试试?” 这时候,已经成为鱼肉的鱼听弦哈哈大笑道:“慕容靖石,你真当我不知道,只一个止戈山庄里,就有三枚玉佩!而且,你以为你的好兄弟身边那个郡主是什么人?” 风灵越?慕容靖石脸色变了,风灵越身边的郡主,是指阿怜?那么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女孩,居然也是探丸楼的杀手?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急问:“你们把阿越怎么样了?” 鱼听弦冷笑道:“这个风灵越,嘴硬的很,要是我的话,就将他一刀宰了。可惜楼主一来舍不得艮佩的下落,二来舍不得他的身手,只是将他囚禁了起来。怎么,你想知道他的下落?” 高文渊道:“既然他不肯告诉你们艮佩的下落,那么我们就有时间慢慢搜寻到你们探丸楼的老巢!” 鱼听弦忽然握住钢鞭的柄,猛地一拔,竟拔出一把宝剑来,泛出飒飒寒光。 高文渊轻嗤一声,道:“你还真以为你能打得过谁?”话音刚落,身如仙临,瞬间封住鱼听弦穴道。然后,他面向钟离师,道:“小婿已擒下此贼,交于岳父大人发落!” 钟离师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见高文渊出手果决,出其不意,不由得点了点头,道:“谪仙堂的人,果然不一般。” 玉轻舞看了看鱼听弦,轻轻叹了一口气。鱼听弦仿佛不认识她,也不看她。 这时,高文渊突然朝着钟离师行了个大礼。钟离师愣了一下,问道:“贤婿还有什么事么?” 高文渊道:“小婿确实有一件美事,要和岳父大人商量!” 钟离师不由得有些好奇,问道:“美事?到底是什么美事?” 高文渊道:“小婿斗胆,来替谪仙堂的两位兄弟来向岳父大人提亲!” 钟离师奇道:“细细说来,是谁看上了我哪个丫头了?” 高文渊道:“恳请岳父大人将钟离静嫁与六弟子鹏,将钟离雪嫁与七弟秋白羽!” 恍惚间,似有一道霹雳狠狠砸在慕容靖石和钟离雪心头。就连苏洛言也觉得心头大震。 钟离师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高文渊,又看了看钟离雪,道:“亲上加亲,如此甚好!” “不好!”钟离雪大声喊道,“我钟离雪不是蜉蝣山庄的人!” 钟离师无奈地看了看钟离雪,轻轻叱道:“阿雪不要胡闹!” 钟离雪冷笑地看着他,道:“从小到大,你从来没管过我,凭什么当我爹!” 钟离师的脸色慢慢暗淡下来:“我没管过你?” 钟离雪冷冷地道:“没错,你什么时候管过我?被十二楼收入玄圃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来接我走?在我病发,生死不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来接我走?在我为了活下去,苦苦支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来接我走?” 钟离师长叹了一口气,道:“是爹爹错了,爹爹不该想方设法让你进入十二楼!” 这时,苏洛言也似是恍然大悟:“原来雪雪进入十二楼,是你谋划的?如此看来,你和探丸楼的人也没什么两样!” 钟离雪冷笑着道:“探丸楼可比不上他,为了渗入十二楼,连亲生女儿也可抛弃,当真是大手笔!” 钟离师摇头,道:“当初的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钟离雪道:“没错,当然没有我想象的简单!我没有那么聪明,当然谋划不出那么多的诡谲阴谋!” 高文渊忍不住道:“其实,岳父大人和十二楼的上官楼主,原本就是至交!” 此言一出,钟离雪和苏洛言均是一愣。 高文渊道:“当年的蜉蝣山庄和十二楼交情极好,而十二楼和药王殿也交情颇深。因此,岳父大人和上官楼主商量,让九妹入十二楼,借机找药王殿的人来根治她的病。可是谁知后来张药王给出了一个药方就远辞而去。岳父大人费尽心机,后来才从漠北寻回奇药紫叶玉芝!” 钟离雪脸色慢慢凝固,缓缓摇头道:“你骗我!他从来没有关心过我,怎么会替我寻药?” 钟离师看着钟离雪的表情,心中暗道:罢了,她信不信都没关系,等我将她带回去,以洗尘丹洗去她所有的悲伤也就是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情深 钟离雪心情开始复杂起来,慢慢地看向钟离师,那眼睛中的神色,让钟离师的心也软了起来。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高文渊静静地站在一边,若是这对父女能够消除误会,提亲一事应该就会顺利很多了吧! 苏洛言轻轻握住了钟离雪的手,仿佛在提醒什么。钟离雪猛然回神,道:“你说你疼我?你想让我叫你爹?可你为什么不放过我的心上人?” 钟离师叹息道:“唉,九丫头,慕容靖石的魔心已经生了,若不是为父以朝暮心法将他经脉全部封住,阻止了他丹田的运转,此时只怕就连你也糟了他的毒手!如此一个魔头,你何苦恋恋不放?” 钟离雪忽然又笑了,道:“爹呀,你莫非是真不知道,他是为了救女儿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若爹爹真认定他是魔头,要杀了他,那女儿这条命,大不了也赔给他!” 她话音刚落,钟离师猛然看见这个自小离家的九丫头已然拿着一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高文渊也大吃一惊,实在是没料到,事情会向这个方向发展。 慕容靖石吓了一跳,忙道:“阿雪,我自废封尘诀的时候已经想到这个结局了,你又是何苦?” 钟离雪双目噙泪地看着他,道:“慕容,对不起!若是有来生,你还愿意让我一路跟着你么?” 慕容靖石只觉得心似乎被揉碎了,他看着钟离雪,柔声道:“咱们不说来生,你先把刀放下……” “你说啊!”钟离雪突然大声哭喊出来,“愿意还是不愿意!” 慕容靖石愣了一瞬,道:“愿意!” 一句话,仿佛承诺,重愈千金! 高文渊的心慢慢沉了下来,他站了出来,道:“且慢,这慕容靖石牵扯到当年颜常山一家遇害一事,我得将他带回去,好生审问一番!”说着,便要动手。 钟离雪忽然凄厉喊道:“你敢动他,我就死给你看!” 高文渊赶紧停下,道:“九妹,事关江湖大义,你莫要再胡闹了!” 钟离师突然道:“九丫头,我知道你舍不得他,我可以保证不伤他性命,只要断了他全身经脉,废了他的丹田,让他今生再无运转内力的可能,我蜉蝣山庄可以养着他!” 这时候,沉默了许久的鱼听弦忽然嗤笑道:“代价就是让她嫁给谪仙堂的人吧?老七还是老八来着?这种以自己女儿的情郎来要挟女儿的戏码,我这些年真是看腻了!” 钟离师和高文渊脸色均是大变,齐齐看着钟离雪。 钟离师道:“九丫头,为父从未这么想过!” 高文渊却在心中暗道:这种事,只要不说破,以钟离雪此时的情形肯定想不到,这个鱼听弦真是可恶!他面色沉如寒水,道:“看来你是想试试谪仙堂的刑罚了!”他说着,转身走向鱼听弦。 那鱼听弦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脸色仍是挂着嘲讽的笑容。 高文渊看到他的笑容,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杀气,人还未近前,却已突然出手,一掌拍向鱼听弦。 下个瞬间,只见鱼听弦轻巧躲了一下,然后一步闪过高文渊,直掠向钟离雪,一手抓住她握刀的手,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急速后退,道:“多谢你们犹豫不决优柔寡断!”说着,众目睽睽之下,竟挟着钟离雪飞速离去。 高文渊脸色大变,赶紧道:“岳父大人勿慌,小婿这就去追!” 他话音刚落,却听见慕容靖石大喝一声发:“你将阿雪放下!”整个人已然暴起,朝着鱼听弦撤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钟离师阴沉着脸,道:“追!”便当先追去。玉轻舞紧随其后。 高文渊恨恨地一跺脚,也赶紧追了过去。 杨凝正不知所措,见苏洛言和吴氏姐妹也追在众人后面,也赶紧跟上。 苏洛言心中暗喜,没想到只是以定魄针将他经脉续住,再渡入一点内力给他,他竟然真的破开了蜉蝣庄主的禁制!但愿定魄针能将他体内的魔气封住,若不然…… 她这样想着,心情不由得有些复杂。她出手,本也不光是为了钟离雪,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个人帮她解救邢绶,而其他人,她还信不过。如果连慕容靖石也……她赶紧甩开脑子里的这个念头。 慕容靖石并不知道苏洛言的,他心中虽然感谢苏洛言帮了他,但眼下不是言谢的时候,那个鱼听弦的轻功也当真不错,怪不得能那么完美的施展各种障眼法。你还没来得及寻出他的破绽,他便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便是凭着这等奇妙的轻功,每当慕容靖石将要追上之时,那鱼听弦仿佛心有感应,猛然加速,又跑得远了。 钟离师和高文渊越追越是心惊,没想到这个叫鱼听弦的杀手,居然有这么好的轻功!更没想到慕容靖石居然这么快恢复了内力,也追得这么快!他到底是怎么破除禁制,修补经脉,恢复内力的? 慕容靖石越追越烦,这个鱼听弦,居然这么能跑!他顺手扯下身边的树枝,身子猛然拧成一个反弓,大喝一声:“去!”内力灌注,那树枝竟化作一道飞虹,直朝鱼听弦背后扎去! 跟在他后面的钟离师和高文渊均是大吃一惊,生怕那鱼听弦忽然挟持钟离雪回头,那样的话,钟离雪就危险了,救都来不及救! 慕容靖石不待树枝打中,早已如飞鸢一般,直扑而去。 然而不论是树枝还是他,都打了个空。那鱼听弦竟然又远了! 高文渊忽然觉出不对,猛地停在那里,大喊道:“这是障眼法!” 慕容靖石停也不停,一边追一边暗道:“这等密林,他这一路又是直线,就算是障眼法,他也得从这里过!” 钟离师眼看慕容靖石仍旧紧追,也提了速度,紧随其后。 要论起来,钟离师的武功内力绝对在慕容靖石之后,但此时的慕容靖石体内烈魔心法有了复苏的迹象,再加上他师门的轻功身法在江湖中一直是首屈一指的,除了风家的的轻功,几乎没输给旁人过。 而挟着钟离雪在前面逃的鱼听弦心中却更是五感杂陈,郁闷不已。这一路上,慕容靖石竟然能追这么紧,居然一点布置机关的机会都没有!而且他还带着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跑! 此时的他,已然感觉到了疲倦,只是他不能停,也不敢停。 而且,他还不敢直接杀了钟离雪或是随意丢下,要是那样的话,慕容靖石手里的乾佩又该怎么骗过来呢?所以,他只好就这么挟持着一个“累赘”继续在前面逃着。 第一百五十五章 砸死你 慕容靖石顺手又扯下一根树枝,猛地朝鱼听弦掷去。 这一次,那鱼听弦显然已是强弩之末,竟然避也不避,被砸了个正着。 紧追在慕容靖石身后的钟离师仿佛看到了一块大石头落下。 咬牙又追上来的高文渊却突然大喊道:“小心!” 话音刚落,只见那鱼听弦倏然间消失,十来个黑衣汉子举着黑黝黝的劲弩突然出现在慕容靖石眼前。十来个人一齐扣动扳机,十来支箭飞蝗般射了过来。 钟离师眼疾手快,双手推出,一股沛然之气正自掌间拍出,却见那慕容靖石伸手再次扯下一截树枝当做长剑,剑法施展出来,将十来支箭纷纷拍落。 那十来个黑衣汉子也不恋战,射出一箭之后,竟纷纷后撤。一个身背着两把钢鞭的汉子站了出来,大声道:“奉我家燕帝之命,特此迎接慕容先生前往一唔,其他人等,自行散去!” 慕容靖石冷哼一声,道:“步孤寒,你放什么狗屁,快将钟离雪放了!” 钟离师和高文渊却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里的凝重之色。“燕帝”?那不是反贼史思明么?怎么探丸楼的人还和反贼扯上关系了?这步孤寒便是反贼了? 那步孤寒却道:“按照慕容先生之前和人的约定,想见钟离姑娘,就必须受制于人,我们燕帝素来不忍,特命我等暗做手脚,助你们将人救了出来。如今,还请慕容先生前往范阳,渐渐燕帝!” 慕容靖石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手中的树枝仿佛长剑一般,直刺步孤寒面门。步孤寒吃了一惊,将身一侧,正堪躲过,双手往脑后一探,将双鞭取在手上,道:“素来听闻慕容先生师传渊源,今日正好讨教讨教!” 慕容靖石一棍子砸下去,恶狠狠地道:“老子今天没工夫教你!快把钟离雪放了!” 步孤寒双鞭一架,便觉那一棍势大力沉,但他自幼臂力异于常人,又加之勤学苦练,生生将那一砸扛住,道:“慕容先生说笑了,挟持钟离姑娘的也不是我啊!” 他话音刚落,那边钟离师脸色变了。 高文渊眼看钟离师变了脸,赶紧道:“没错,挟持九妹的是鱼听弦!岳父大人,咱们继续追,这个反贼就留给慕容靖石吧!” 慕容靖石又是一棍子势大力沉地砸下去,道:“你在骗我,你既然敢站出来,那就说明他还在附近!要不然的话,他若带着人离开了,你又如何全身而退呢?而且——”他说着,邪笑了一下,道:“而且我听见他们的呼吸声了!” 高文渊闻言抬头,满脸写着震惊。“听息”之术原本对江湖中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只要功力高,便可听见别人呼吸规律。慕容靖石武功高过钟离雪,能听见也许还正常。可是鱼听弦却是个杀手,最擅长的便是隐藏气息,他慕容靖石是如何听到的呢? 钟离师轻轻动了一下嘴唇,一个词轻轻飘进了高文渊的耳朵:“烈魔心法!” 高文渊恍然大悟,对啊,凭借烈魔心法,他的感官会被放大!不过,他既然再次催动烈魔心法,便会迟早心魔加重,到时候便成了武林中最大的祸害! 慕容靖石又是一棍砸向步孤寒,继续道:“你刚刚说跟你没关系?那你为什么拦着我?”步孤寒刚刚挡下一棍,却见那根棍子再一次砸了下来,同时砸下来的,还有慕容靖石的话:“他掳走的钟离雪?跟你没关系?你拦着我做什么?你以钟离雪要挟我去见什么‘燕帝’做什么?史思明不是自称‘大圣周王’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奋力砸着。步孤寒原本已经戒备了,却从来没料到发了火的慕容靖石比单纯催动烈魔心法的慕容靖石还要厉害! 钟离师忽然道:“贤婿,你可看破了那鱼听弦的障眼法了?” 高文渊道:“这厮这一次变聪明了,小婿还没看出来!” 钟离师道:“那就奇了怪,以你我的功力尚且听不出他们的动静,慕容靖石但凭烈魔心法就能做到?而且,就算他能做到,没有来封尘诀,他是如何压制住心魔的?” 高文渊心中“咯噔”一下,是啊,这些说不通啊! “事到如今,难道要怀疑慕容靖石暗通反贼,要谋夺你女儿么?”苏洛言不知何时也赶来上来,身后的吴氏姐妹和杨凝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钟离师道:“不是老夫要怀疑什么,只是之前颜常山的事,还没有完全查清楚。他慕容靖石仍旧有暗通反贼的嫌疑!” 苏洛言笑了,道:“若他真的暗通反贼,以他的武功和乾佩,要什么没有?用得着费尽心机的谋夺你女儿?莫要忘了,现在只要慕容靖石一句话,雪雪便会自愿的跟着他走!” 她此话一出,钟离师愕然。是啊,就凭刚才小九的反应,只怕是用情极深了。他看了看高文渊,高文渊也正看向他,二人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一句话:“这个慕容靖石,留不得!” 而此时,慕容靖石手中的棍子已经断了。步孤寒得了机会,双鞭挥出,竟逼退了慕容靖石几步。 慕容靖石嘴角浮起一丝冷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毫无花哨的一记直拳砸向步孤寒的面门。 步孤寒也是久经沙场的,看他动作不对,便已看出三分,未待慕容靖石近前,一击钢鞭已然挥了出去。 慕容靖石仿佛知道他的招式,眼见步孤寒的钢鞭刚刚挥出,便已早早地避开。 吴青瑶有点看不下去了,道:“慕容先生没有兵器?” 高文渊看看她,道:“慕容靖石的武功登峰造极,天地万物都是他的武器!” 吴青瑶愣在那里,根本没听明白。 钟离师道:“你多削几个粗树枝给他!让他狠狠地砸!” 吴青瑶虽然还是有点没明白,但是吴诗瑶竟然明白了。她拔出腰间的匕首,直接削断一截粗树枝,朝着慕容靖石的方向扔了过去,同时喊道:“砸他!” 慕容靖石轻巧将粗树枝接在手上,然后狠狠地一下砸向步孤寒:“老子砸死你!” 高文渊却大声喊道:“别打死了!拿他换九妹!” 第一百五十六章 常山旧事 慕容靖石回头看他一眼,转过头去,却砸的更起劲了。一边砸一边道:“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的?告诉你,老子偏偏不让你如愿!” 男人哪有没脾气的,被砸了这么多下,步孤寒也恼得很,他连挡了好几下,趁慕容靖石举起棍子这一瞬之息,猛然后退两步,避开慕容靖石一招,然后双鞭一举,朝着他的脑门砸去。 慕容靖石一棍砸空,愣了一下,心知不好,也猛然后退两步,正躲开步孤寒的钢鞭。 两个人各自戒备地看着对方。 钟离师缓缓走到慕容靖石身边,望着步孤寒,道:“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刚才那个鱼听弦在什么地方?” 步孤寒虽然没见过钟离师,但此时看他也过来,也觉得压力陡增。 高文渊见状,也站在了慕容靖石身边,道:“除非你觉得你们能同时承受蜉蝣山庄和谪仙堂的怒火!” 步孤寒毕竟军伍之人,心中血气不散,此时双鞭摆了个门户,“哼”了一声,道:“无可奉告!”话刚说出,又觉得不对,他的任务只是阻拦其他人,带着慕容靖石回去啊,怎么现在成这样了? 慕容靖石举起棍子就砸了过去,喝道:“我叫你无可奉告!我叫你无可奉告!” 步孤寒双鞭连续挡来,竟也舞了个密不透风。 若论起来,慕容靖石的武功确实高过步孤寒,但步孤寒毕竟也武功精湛,而且还效力军中,鞭法早已删繁就简,更为实用。而慕容靖石的经脉已然断绝,不过是靠着苏洛言的定魄针连续着,方才破除禁制,加上一路施展轻功追击鱼听弦,一身内力消耗不少,此时为保神智不为魔心所侵,安全救回钟离雪,又不敢贸然全力催动烈魔心法。 因此二人居然打了个你来我往。 步孤寒原是鲜卑汉子,祖上姓“步六孤氏”,又称“步鹿孤氏”,北魏孝文帝汉化改革之后,步六孤氏便改姓为步。而他这一支,已在隋初没落。他仗着祖上流传下来的武技混迹于江湖,又于江湖中容纳了许多杂七杂八的战技,直到他遇上史思明,便仿佛看到了光明一般,死心塌地跟随史思明四处征战。 而这一次,因为慕容靖石的特殊,史思明便也将他派来了。 步孤寒身上流淌着鲜卑血脉,而且还是当初鲜卑部落主的血脉,自非常人可比,因此也敢在两大高手眼前和慕容靖石对战。 高文渊看着直摇头,忍不住道:“莫非慕容靖石身上的禁制并没除去,他怎么还不催动烈魔心法?” 钟离师看着打得热闹的两个人,忽然身形轻闪,落到步孤寒身后,伸手便按住了他的肩膀。 步孤寒正要举鞭,突然便觉双肩上仿佛压了一座大山,接着一道“山风”已至耳边:“我看你还是做做君子的好!毕竟君子动口不动手!”他正吃了一惊,肩膀就麻了,一对钢鞭也“当”地一声掉落在地。 钟离师慢慢走到他身前,正好抬手抓住慕容靖石将要落下的棍子,道:“如今可以说说了吧?” 步孤寒心中闪过一丝寒意,苦笑道:“你们的问题,我根本无法回答,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谁是鱼听弦!” 钟离师目光微冷,道:“年轻人,你想好了再说!刚刚过去的那个人去了哪里?” 步孤寒脸色挂起一丝讽意,道:“自然是前往范阳了!只要慕容靖石肯去范阳觐见燕帝,我们可以保证钟离姑娘的安全!” 这是赤裸裸的要挟了? 钟离师和高文渊相互看了一眼,还是有点投鼠忌器。 慕容靖石看着步孤寒,道:“你说话算数么?” 步孤寒笑了,道:“自然算数!” 慕容靖石点点头,忽然又问道:“你在史思明手下任什么职务?此番是你一人带队前来?” 步孤寒愣了一瞬,道:“我是燕帝手下的一个果毅都尉,慕容大侠去了范阳,起码也是一股折冲尉……” 慕容靖石忽然道:“原来你说的话无法作数,让你们那个折冲尉来和我说!” 这一下,不仅步孤寒愣了,钟离师和高文渊也愣了,就连后面的苏洛言四女也愣在那里。 这个慕容靖石,难道还懂得军中制度? 步孤寒笑了一下,道:“此时述律都尉并不在此地,而你也必须信我!” 慕容靖石奇道:“你这话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 步孤寒笑道:“除非你不想知道当年常山令颜杲卿遇害一事的真相!” 他话音刚落,慕容靖石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这些年来,颜杲卿和颜季明无时无刻不在他眼前晃动,当年的事仿佛一根刺,横在他的心间,提醒着他决不可善罢甘休。若是不然,当初就凭钟离雪,也绝不可能将他从东海之滨劝回来,最多是他将钟离雪自此“引诱”出海。 慕容靖石的脸色变了,高文渊的脸色也变了。自颜季明战死,颜杲卿被俘,常山县陷落以来,谪仙堂便收到消息,说是慕容靖石暗通反贼,造成了这一切。可是谪仙堂内部分成两个声音,一部分人坚持相信乾佩传人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而另一部分人却选择了相信,因为他毕竟曾经救过安庆宗! 高文渊便属于第二种人。可是如今被眼前这个史思明的人如此一说,当年那件事,只怕真有隐情。 钟离师的脸色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内心也极为震惊。因为,如果步孤寒说的是真的,慕容靖石是被诬陷的,是冤枉的,那么这几年,整个中原武林都错了! 步孤寒双眼迅速扫过众人,满意极了。他看着慕容靖石的脸色,道:“慕容大侠,怎么样,肯信了么?” 慕容靖石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 步孤寒慢慢愣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摇摆不定犹豫不决? 正当他想要再劝一声之时。慕容靖石忽然开口道:“这么说起来,当年颜常山的事,和你们有关系?” 他这一说,步孤寒脸色微变。 钟离师和高文渊也齐齐朝着步孤寒看来。 只见步孤寒的脸上慢慢又浮起笑意,道:“你若是随我去范阳,岂不是正好能知道了?” 高文渊沉声道:“慕容靖石,去了就回不来了!” 钟离师也道:“老夫会亲自前往范阳,去会会那史思明!” 慕容靖石忽然道:“钟离老前辈,你现在救不出自己的女儿,去了范阳就一定能救出了?”他直直地看着步孤寒,道:“好,我随你前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留下买路财 此话一出,钟离师和高文渊二人的脸色不由得又沉了。 高文渊道:“慕容靖石,莫要再犯错误了!” 慕容靖石忽然停在了那里,缓缓转过身看着高文渊,道:“我犯过什么错误?” 高文渊愣了一下,似乎是思索了一瞬,道:“虽然已经查明颜常山之事不是你做的,但当年你救下安庆宗,便已犯下过错!如今你又要去投靠史思明,是真的想自绝后路么?” 慕容靖石目光微寒,冷笑一声,道:“救下安庆宗便是过错?那安禄山反叛之时,安庆宗还是大唐的郡马,安禄山要反,跟他有什么关系?可笑那时的大唐皇帝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将他和郡主二人都判了死罪!我辈江湖中人,只分善恶,不较贫贱,自然应当出手相救!” 高文渊几乎被他呛到,心中一想,也觉那时的安庆宗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当年的皇帝似乎确实判的重了些。 这时,钟离师开口道:“当年安庆宗一事,虽然朝廷仍有密旨通缉你,但明里已经压了下来。你当初选择救人,江湖之中也有不少人持支持的态度。因此此事也休要再提。”他话锋突然一转,又道:“不过,既然提了,我便想问问,当年你将安庆宗和那个小郡主安置在什么地方了?如今安禄山和安庆绪都已经自食恶果了,安庆宗便成了关键人物,会不会被安禄山旧部寻到,推举出来对抗史思明?” 高文渊有点懵了,怎么岳父大人又把话题聊远了? 慕容靖石冷笑一声,道:“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多关心关心你的宝贝女儿?”他说着,转过身去,对着步孤寒道:“希望你们信手承诺!” 步孤寒笑道:“当初知道慕容大侠救了安庆宗之后,那时的燕帝便已暗中下令,一定要将慕容大侠请到!”他说着,脸色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道:“只不过眼下我们还要解决两个麻烦!”说着,便朝高文渊身后大喊一声:“可以动手了!” 高文渊大吃一惊,急忙转身,就连钟离师和苏洛言等人也齐齐戒备着看去,但众目睽睽之下,竟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接着,钟离师但觉有一阵风从身前刮过,他赶紧回身,却不由得愣住了。 人呢? 反应过来的高文渊回过头来,不由也是一愣。 原本应该站在那里的慕容靖石和步孤寒,此时竟莫名地消失不见了! 同样不见的,还有那十来个弓弩手。 这是什么妖术? 苏洛言心中一寒,这下好了,不仅无法救回雪雪和师旷,就连慕容靖石也弄丢了! 一时间,钟离师脸色铁青,高文渊失魂未定,苏洛言面如死灰。吴氏姐妹面面相觑,杨凝一脸懵逼。 良久,钟离师道:“他们既然是去范阳,那咱们就在去往范阳的路上拦着他们!”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截竹筒来,手指搓了搓竹筒上露出来的捻子,那捻子瞬间燃着,片刻之后,一个红点便从竹筒中冲向天际。 他冷着脸笑了,笑意甚寒:“可以通知一下剑谷和止戈山庄,就说乾佩传人被史思明的人劫持了!同为八极佩一脉,我就不信他们会坐视不理!” …… 慕容靖石此时真的感觉到了史思明的“诚意”! 几乎废弃的官道上,偌大的马车平稳地行驶着。 马车内部非常宽大,摆下了两张小塌和一张桌子。两张塌上都铺的软软的,也分不清到底是狐领还是貂尾。 其中一张塌上钟离雪正躺在那里,双目微闭,似乎已经睡着了。她身上盖着暖和的绒被,也许是貂绒。 反正慕容靖石也分不清。 而慕容靖石自己斜躺在另一张塌上,绒被盖了半截。他正斜躺在那里,吃着小方桌上摆放的瓜果点心。 那日步孤寒喊过那声“可以动手了”,便一把将他拉住,接着,两个人瞬间向后移去数十步,再接着,他便见眼前的树木开始乱跑,后来,他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他的视线已经被乱跑的树木挡住了。再后来,他便又被封了经脉,但同时也看到了钟离雪和鱼听弦。 慕容靖石吃了几个葡萄,不由得笑了。这步孤寒还真讲信用,虽然封了他的经脉,但毕竟还是让他再见到了钟离雪。 “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情笑?”女孩虚弱的声音陡然传来,仿佛在慕容靖石心里炸了个雷。他猛然放下葡萄,看着眼前躺在塌上对着他笑的女孩,不由得连声音都颤抖了:“阿雪,你……你醒了!” 钟离雪没好气地道:“我早就醒了,也听说你为了我甘愿涉嫌,甘愿前往范阳去见史思明。算起来,安庆宗之事是你干的,颜常山之事你还没有完全摆脱嫌疑,如今你又要去范阳。只怕你去了范阳,一见史思明,整个武林从此绝不可能再有你容身之处了!” 慕容靖石笑道:“我只要容于你的心里就好了!” 钟离雪却嗔道:“我看咱们还是趁事情没有发展到那一步,早做打算的好!” 慕容靖石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如今我一点内力都施展不出来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钟离雪也学着他叹了口气,道:“唉,谁能想到,堂堂的乾佩传人,如今竟能窘迫至此?”说完不由得笑了起来。 慕容靖石也跟着笑了,虽然他的心中仍是沉重万分,但他还是笑了,笑得看不出任何心事。 困境之中,偶尔笑上一笑,也是好的。 慕容靖石笑着,拿起葡萄递给了钟离雪。钟离雪笑眼看着他,伸手拿了一颗,道:“你还真会借花献佛!” 慕容靖石却道:“我可不是献佛,你要是佛,岂非要六根清净?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钟离雪笑着吃下了葡萄,道:“你吃亏岂不是很好玩的事?” 二人耳鬓厮磨,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心中警觉的慕容靖石脸上瞬间变了。钟离雪见他脸色一变,不由得愣在那里。 马车外门,一个粗汉子喝道:“什么人,胆敢拦车?” 一个醉人的声音酥酥地传来:“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丑奴儿 马车内的两个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钟离雪忽然审贼般看着慕容靖石,问道:“你给我老实交代,这又是你哪个小相好的来救你了?” 慕容靖石一脸无奈,道:“我被朝野双方通缉了好几年,若是有相好,她怎么当初不来拦着你?” 钟离雪假嗔道:“原来当初你一直盼着她来拦住我?” 慕容靖石欲哭无泪,这女孩子的思维跳动真快! 正在这时,马车忽然动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快,快得钟离雪差点从塌上摔下来。 二人的脸色凝重起来,这怕不是来救人的,这是来“抢劫”! 慕容靖石安慰了一下钟离雪,走到门口,问道:“步都尉,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酥骨醉人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了进来:“莫非慕容大侠真的想去范阳么?” 慕容靖石心中早有准备,又问道:“不知是蜉蝣山庄的哪一位?” 那女子道:“蜉蝣山庄可不敢收我这一号人物!” 慕容靖石回头看了看钟离雪,又回头道:“原来是谪仙堂的仙子,怪不得……” 他话还未说完,那门外女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慕容大侠错了,谪仙堂可也不敢收我这一号人物!” 慕容靖石愣了,钟离师武功那么高,就连婢女羽灵儿的武功也那么高,高文渊武功也不低,怎么蜉蝣山庄和谪仙堂都不敢收她?这到底是哪一号人物? 他正想着,一只柔软的手拉住了他。 钟离雪轻声问道:“姑娘,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那女子道:“原来钟离姑娘也在,你们坐好便是,我不会害你们!” 慕容靖石忽然问道:“你把步孤寒他们怎么样了?” 那女子似是轻轻笑了一下,道:“慕容大侠关心他们做什么,他们以为瞒天过海的手段只有他们能施展,这次我就给他们一个教训!” 慕容靖石没有再问,他将钟离雪扶到塌前,声音轻如蚊吟,道:“看来问不出什么了!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竟然如此谨慎!” 门外那女子却忽然笑道:“慕容大侠,何必这般小心翼翼,又瞒不过我!” 慕容靖石脸上略显尴尬。钟离雪却笑了,道:“姑娘何必理他,我相信你!” 此话一出,慕容靖石一愣,看向钟离雪的眼神中泛出询问:你信她?钟离雪微笑着轻轻摇头,然后无奈地看着慕容靖石,眼中透露出:信不信有什么区别? 但那女子却明显开心了:“还是钟离姑娘心如明镜!” 钟离雪又道:“到地方之前还麻烦姑娘提前告知一声!” 那女子愣了一下,问道:“怎么,钟离姑娘还是信不过我?” 钟离雪笑道:“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似姑娘这般玲珑慧心、莺啼婉转的女子,定然生的美貌无双,我怕慕容到时候眼睛转不动了,我得先把他蒙起来!” 那女子也笑了,道:“钟离姑娘多虑了,我带着面纱。就他现在如同废人一样,难道还能将我的面纱给摘了?” 话有点聊不下去了。 钟离雪看了看慕容靖石,摇了摇头。看来骗不了她,的确谨慎的过了头。 马车咕咕噜噜地跑了不知道多久,再次慢慢停了下来。 “下来吧!”门外那女子道,将马车的门打开。 慕容靖石扶着钟离雪,慢慢下来,却见眼前站着五个女子,都以轻纱蒙面。虽然都蒙着面,但就着大概轮廓也可以才出,这五个女子都是毫无疑问的绝色。当中一人道:“慕容大侠,钟离姑娘,请随我来!”说着,当先朝前走去,另外四名女子恭敬地站在一边。 他没有犹豫,扶着钟离雪,跟在了那名女子的后面。 一行人来到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前,那女子忽然回头,道:“谁?” 慕容靖石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那四名女子也纷纷抽出腰间宝剑,戒备起来。 眼前不远处的马车顶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女子,一眼望去,但见那女子身材姣好,甚有轮廓,但是那张脸却有点让人不忍直视。只见那张蜡黄的脸上,浓厚的眉毛下面,两只眼睛一大一小,满脸的雀斑,鼻梁高耸,嘴巴仿佛合不拢一般,露着大龅牙。 关键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竟还梳着两条羊角辫,手中拿着一个大猪蹄,啃得正欢! 这就有点更令人发指了。 听到轻纱女子那声质问,羊角辫女子停了下来,眯着眼看了看,道:“你问我?我叫丑奴儿,你呢姐姐?” 轻纱女子听到一声“姐姐”,心中不免有了恼意,手中宝剑指向那丑奴儿,质问道:“你来此作甚?” 丑奴儿裂开嘴,“嘿嘿”笑了笑,道:“当然是救他们咯姐姐!” 轻纱女子又是一阵着恼,嫌恶地道:“谁是你姐姐?” 那丑奴儿又是一笑,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咯!” 轻纱女子道:“有我在,你也不用来救他们。” 丑奴儿却道:“正是因为有你在,我才来救他们的!” 慕容靖石看了看钟离雪,钟离雪看了看慕容靖石,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 眼下其实也还仍是敌我不明,还是保留一个安全距离的好。 虽然这个距离也不算安全…… 轻纱女子冷声道:“胡言乱语!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那丑奴儿道:“没人派我来啊,我是自己跟来的!” 轻纱女子眉头一皱,道:“这一路我们都十分小心,你怎么跟来的?” 丑奴儿笑了,伸了伸手,道:“因为我有很多好伙伴!”她说着,一条细小的看不太清细状的蛇盘上了她的手指。 慕容靖石看得眉头一跳,心中暗道:“蛇冢的人?怎么没听杨凝提起蛇冢有这么一号人物?” 轻纱女子冷哼一声,道:“看来姑娘定然武功不凡,就凭你孤身一人,就敢前来拦截?” 那丑奴儿笑道:“小姐姐你是不是耳朵不太好使?我刚刚已经说了,我有很多好伙伴,不信你大可以回头看看!” 轻纱女子冷眼看着她,道:“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姑娘,竟用这种方法蒙我?” 慕容靖石却是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然后扶住钟离雪,又退开几步。这才小心翼翼地提醒轻纱女子:“她真有很多伙伴!” 轻纱女子也觉出他的动作,也回头看了看,瞬间血凉了半截。 山洞里什么时候钻出来这么多蛇? 第一百五十九章 真假玉轻舞 丑奴儿道:“你们探丸楼的风字号虽然擅长金蝉脱壳和瞒天过海,但是我的伙伴们却都是一群火眼金睛!” 她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了。 轻纱女子道:“你到底是何人?”下意识地又朝慕容靖石解释:“慕容大侠莫要听她胡说!” 慕容靖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丑奴儿,脸上没出现“我相信你”的表情,也没有出现“我不相信”的表情。 那丑奴儿道:“虽然你以金蝉脱壳之计,让人都觉得你已经投靠了蜉蝣山庄,但我的小伙伴们是不可能将你认错的!实不得已时,这四个只怕也是你的替身吧?” 慕容靖石猛地看向那轻纱女子,脱口而出:“玉轻舞?” 轻纱女子忽然仰面笑了,道:“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可莫要再说你的蛇告诉你的,不知人言的蛇虫,如何能告诉你这些!” 慕容靖石盯着她看了半天,猛然间又想起那一日在深林之中初见玉轻舞时的情景,不由得道:“怪不得你要蒙面,那你现在说话的声音也定然不是你真实的声音了!” 轻纱女子玉轻舞轻轻摘下面纱,那一张美貌洁白的面容便再一次出现在慕容靖石眼前。惊得钟离雪不由得掐了慕容靖石一下。 玉轻舞轻笑道:“慕容公子,这一路来,舞儿伺候的可还舒服?”那声音柔媚无比,真是让人酥到了骨子里。 慕容靖石却明显浑身一颤。钟离雪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要再盯着她不放,我就再掐重些!” 丑奴儿忽然站在了马车顶上,将啃完的苹果残核扔了,道:“你终于承认了!这下我就好办了!” 玉轻舞冷笑道:“是么,你是来救他们的,我是来劫他们的,你确定你会比我快?”她说着,长剑一抖,一剑刺向慕容靖石的脖子。 众人皆是一惊。 丑奴儿吓了一跳,她确实是来救慕容靖石的,而玉轻舞也确实是来劫慕容靖石的。可是玉轻舞从来没说要劫走一个活的慕容靖石,因为所有对慕容靖石虎视眈眈的势力,其实想要的都是乾佩和乾佩当中的先天兵法! 若是劫走乾佩的时候多一个肯配合的慕容靖石,那到还不错,可若是劫走乾佩的时候多了一个碍事的慕容靖石,那就不好了! 关键是慕容靖石肯配合么?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慕容靖石十成十不肯配合,可是所有人都愿意再给个机会,不管是谁,都愿意给个机会。这样一来,也给人一种习惯,大家都是对慕容靖石这个人虎视眈眈。 眼下玉轻舞突然来这么一下,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眼睛慕容靖石已是无可躲避,钟离雪不知哪里出来的勇气,猛然将他推到了一边。便在这时,丑奴儿猛吹起口哨,声音尖锐。一条小蛇倏地从地上弹起,一口咬向玉轻舞手腕。 玉轻舞见状不妙,急忙撤剑回身。这时候,群蛇已慢慢爬来,将五个女子分隔开来,同时也将她们和慕容靖石二人分隔开来。 丑奴儿这才从马车顶上跳了下来,道:“吓我一跳,差点就没法跟婆婆交代了!” 慕容靖石赶紧扶住腿快站不住的钟离雪,对着丑奴儿道:“多谢姑娘,敢问姑娘师出何派,和蛇冢又是什么关系?” 丑奴儿看了看他,道:“你也知道蛇冢?我便是蛇冢的婆婆派来找你的!” 慕容靖石还要再说什么,丑奴儿却道:“眼下可不是套交情的时候。听婆婆说,这个玉轻舞追杀了你好长时间。无冤无仇还能这么执着追杀你,简直是有点过分!你要不要更过分一点,杀她之前,拿她开心开心?” 她这话一出口,玉轻舞脸色煞白,眼下她是真的无法对付这么多的毒蛇,若是真被丑奴儿抓住,只怕真要名节不保了! 而慕容靖石脸色神色一滞,然后忽然正色道:“休要胡说!要是那样,我岂非禽兽不如了?” 钟离雪听到这样的话,满意地轻轻点了点头,松开了在慕容靖石腰间放着的手。 丑奴儿叹了口气,道:“真是一个不解风情的汉子!这么美的姑娘,就这么死了岂非是可惜了?” 玉轻舞脸上挤出一丝媚笑,道:“若不然,你放过我,那不就不可惜了!” 丑奴儿仿佛没听见她说话,而是继续道:“看起来不能让我的小伙伴们伤到她的脸,我可以将她的脸皮一点一点剥下来,试试古法是不是靠谱,是否真能制出一张人皮面具来!” 玉轻舞脸色更白了,连口水都不敢咽下去。 慕容靖石悲悯地看了看玉轻舞,正要说什么,却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道:“你也不是真正的玉轻舞!” 这一下,连丑奴儿也愣住了,却听慕容靖石道:“你到底是谁?” 那“玉轻舞”愣愣地道:“你在说什么?” 慕容靖石却道:“玉轻舞的轻功我见过,这些毒蛇根本困不住她!你是谁,老实交代!” 丑奴儿不由得笑了,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玉轻舞”,道:“原来你也是假的!你们探丸楼是真的喜欢造假啊!” 慕容靖石道:“既然她是假的,那么这个时候,真的一定在旁边!” 他刚说完,另外四名女子当中,忽然有一人一跃而起,一手向他抓来! 丑奴儿早有戒备,一抬手,一只尺长的小蛇陡然射出,直奔那女子白皙的脖子。 那女子见状,于半空之中急急转身,脚不落地,鹞子翻身一般落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道:“我还是低估了慕容先生的分析能力,以为过了这么久,慕容先生对我就没什么印象了。” 慕容靖石却笑道:“你这样的女子,想没印象也难啊!”话刚说出口,连笑容带话语陡然消失。 钟离雪静静地站在他旁边,一脸无辜。 丑奴儿看着真正的玉轻舞,道:“没想到差点真漏掉你这条大鱼!” 玉轻舞冷眼看了她一眼,道:“今日你我各让一步,你带着他们两个走,我带走我的姐妹,如何?” 丑奴儿笑了,仿佛看到了一个傻子,她说道:“你觉得我长得丑就是没脑子?不懂得放虎归山的道理?” 玉轻舞叹道:“你我实在没必要拼个鱼死网破!” 丑奴儿却笑道:“鱼死了,网未必会破!”说着,伸手指了指玉轻舞身后,道:“你看,我朋友来了!” 慕容靖石和钟离雪直直地看着玉轻舞身后,有点目瞪口呆。 玉轻舞猛地回头,整个人仿佛凉在了那里。 第一百六十章 大刀 三条缸粗的大蟒,正蜿蜒爬来,所过之处,其他毒蛇纷纷躲避。 那丑奴儿笑道:“我可不觉得你能挣得破我的‘网’,就算你真的本事很大,挣破了我的‘网’,还有我这个‘渔夫’在呢!”她说着,嘴里口哨又响了响。 地面上蛇群蠕动,一大群粗壮的蛇相互缠绕滚动,缓缓将一口长柄大刀送到了她的面前。 丑奴儿微笑着道:“还是我的小伙伴好!”说着,单手将大刀拎了起来。 慕容靖石目瞪口呆地道:“一个女人学关羽舞大刀?” 钟离雪也目瞪口呆:“这把刀是假的吧?” 玉轻舞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从腰后缓缓拔出两柄一尺半的短剑来。既然这个丑奴儿的兵器是这把憨重的大刀,那她的武功定然是大开大阖,一力千钧,但也一定灵巧不足。 她这样一想,脚下一点,灵巧地越过蛇群,一剑朝着丑奴儿刺去。 丑奴儿仍旧咧着嘴,露着大板牙笑着,双手抬起刀便朝着扑来的玉轻舞砍去。那玉轻舞一招佯攻已然凑效,半空中变招,腰身扭动,竟绕到了丑奴儿身后,又是一剑刺向她后颈。丑奴儿似是早已知晓,长刀猛然撤回,刀柄重重向后撞去。玉轻舞见她手臂一动,便已见机,右手短剑撤回,左手短剑对着刀柄末端刺去,趁这一撞之力,整个人如归燕一般向后飘落。 两个人电光石火之间交手连一招都没满,却各自在心里打了个突。 玉轻舞暗道大意,原本以为这个丑奴灵巧不足,谁知这长柄大刀竟被她用的如臂使指! 丑奴儿也心道:这女子号称风字号杀手,看来也绝非浪得虚名,但是这份灵巧机变,就已不俗。她握住大刀柄末,猛然向后挥去。长刀势大力沉,斩向玉轻舞。 玉轻舞大吃一惊,急忙腰身一转,避开一刀,正要起身,却见丑奴儿又是这一招斩了过来。她忙以剑点地,再避一刀。 慕容靖石和钟离雪两个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一美一丑两个女子打架,是不是还要多嘴点评几句:“阿雪,你看,幸亏这把刀是长刀,不然刚刚玉轻舞哪里敢用手去挡,岂不是自己将手送到刀刃上?” “是啊是啊,慕容你看,玉轻舞这一剑刺的早了,要不然就不会被刀柄扫中!” “还有这一招,明明招式已老,她却迟迟不肯撤剑!” “这一剑她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她忘了自己拿的是短剑不是长剑,根本够不着?” “还有这一招,她若是趁着丑奴儿来不及撤招,跟上去一剑,岂非万事定矣?” …… 两个人说的热闹,还故意大声喊出来。 玉轻舞却心烦意乱,连连躲开三刀,忍不住朝着二人吼道:“给我闭嘴!”便是这一瞬之机,丑奴儿又是一刀直劈而来。她大吃一惊,赶紧再次躲避,却再也不敢大意。 丑奴儿一刀得势,不依不饶,又挥舞大刀砍了过来。 玉轻舞心中一沉,连连后退,心知再不走,被这丑女人这样一刀一刀缠住,就走不了了。而且这个丑女人竟是个不知道累的,江湖中哪个女子能舞动这般大刀,但她不仅舞的动,而且舞得虎虎生风,一点不知疲倦! 她打定主意,不待丑奴儿大刀砍来,一双短剑已然脱手而出,一剑飞向丑奴儿,另一剑却如流星,直奔钟离雪面门。她心中盘算,这一剑,慕容靖石肯定会替钟离雪去挡,如此一来,丑奴儿就不得不分神。 可惜她主意打得好,丑奴儿却一刀将那一剑拍了回来。而慕容靖石虽然此时形同废人,但常年以来养成的机警却让他反应神速。一见玉轻舞飞剑来袭,他赶紧揽住钟离雪的腰肢,两个人姿势暧昧地往旁边躲去,正巧避开飞剑。 丑奴儿咧嘴笑道:“我还以为你练成了剑仙,能百步御剑呢!这回看你怎么打!”她说着,挥舞着大刀再次扑向玉轻舞。 那玉轻舞大惊失色,大喊道:“还不出手!” 话音刚落,一支利箭悄无声息地射中丑奴儿手中的刀柄,便是那一箭之力,竟将她的身形生生撞偏! 丑奴儿的脸冷了下来,伸手将那支箭拔了下来,道:“这等臂力,这等强弓,你不是风字号的人?”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长须男子,手中正张弓搭箭,瞄向丑奴儿。 玉轻舞此时才得以喘息,看着丑奴儿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纠缠着不走?你真当我是傻,或者是担心她们四个的性命?莫忘了我可是杀手,不择手段的杀手!” 丑奴儿用大小不一样的两只眼睛看着她,道:“包括以身涉险?” “什么?”玉轻舞才愣一下,就见丑奴儿竟然不依不饶,根本不管那弓箭手,仍是一刀砍了过来。 那长须男子见状,眼中一愣,右手一松,利箭便向丑奴儿飞去。 看似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丑奴儿却忽然吹了声口哨。只见三只小蛇陡然跃出,居然稳稳将那支箭衔住。 长须男子脸色变了变,再摸出一支箭来,眼前却已经复杂起来。 丑奴儿刀刀直劈玉轻舞,而玉轻舞此时没了兵器,不敢接挡,只好凭借灵巧的身法,每每堪堪躲避。 只是这样一来,两个人难分难解,长须男子的箭不敢轻易射出。 慕容靖石在钟离雪耳边轻声道:“不如趁此之机,咱们开溜?”钟离雪连忙点头。 两个人悄悄地转身,慢慢地避开蛇群。 说来也怪,群蛇似乎是得了命令,对二人居然像是毫无感知。 二人慢慢绕过蛇群,眼看那三人还在打着,不由得都舒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舒完,一个老太婆满脸皱纹,老态龙钟地拄着拐站在他们面前,笑道:“二位,莫非是嫌弃丑奴太丑了,不肯跟她走么?” 慕容靖石警惕地将钟离雪护在身后,道:“你是何人?” 那老太太“呵呵”笑了笑,道:“老身特地派丑奴来救你们,你们居然还嫌弃丑奴太丑,还要来质问我这个老太婆!”说着,竟带上了哭腔,显得极为委屈。 钟离雪赶紧上前扶住那老太太,道:“老婆婆,他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也没有嫌丑奴丑。” 老太太听她这样一说,脸色又浮出笑来:“既然如此,何必离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蛇冢 慕容靖石警惕地看着老太婆,而钟离雪却松开了手,道:“老婆婆,你还是让开吧,我不想伤害你!” 那老太太闻言,又“呵呵”笑了起来,道:“小丫头,你确定你能伤的到我么?你以为这些蛇只听丑奴的么?” 钟离雪的脸色变了变,不由得看向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道:“前辈莫非是为了乾佩而来?” 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为了乾佩而来,我也不是为了你而来。我是为了这丫头来的!”她说着,眯着眼看着钟离雪,道:“好丫头,何必跟你爹闹别扭呢?秋白羽那小子,婆婆见过,那可真是一表人才啊,而且武功还高的很,当真算得上良配!你这小丫头怎么就不肯答应呢?” 钟离雪一脸的烦闷,没好气地道:“你觉得是良配,你嫁不就好了?” 老太太闻言,不由失笑道:“钟离师的小女儿当真也是一个伶牙俐齿的主,和你娘亲真像!”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却见钟离雪整个人呆在了那里,喃喃地道:“你……你说你见过我娘?” 老太太点点头,道:“老身不仅见过你娘亲,还和她关系匪浅!” 钟离雪赶紧问道:“我娘亲,她现在还好么?” 老太太点点头,道:“她自然是很好的。不过,可能会有点想你!” 钟离雪摇了摇头,道:“她不可能想我,她若是想我,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不来见我?” 老太太忽然叹了口气,道:“若是她能来,又岂会不来?这些年来,只有别人去看她,而她,根本出不来!” 钟离雪闻言一惊,赶紧道:“什么意思,她被我爹软禁了?” 老太太微微笑道:“你也别这么说你爹,其实他也很想你娘亲!” 钟离雪大惊,道:“什么意思?” 一旁的慕容靖石也皱着眉头,道:“什么人,竟敢囚禁蜉蝣山庄的人?”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他们不是人,这世上也没有人能抵挡得了他们,就连皇帝也不行!” 钟离雪心中大凉。 慕容靖石却好像听出了什么,有意无意地看着那老太太,手却悄悄握住了钟离雪的手。 那老太太忽然又笑了,道:“难怪你不肯答应嫁给秋白羽那小子,原来你已经有了心上人!”她又看向慕容靖石,道:“小伙子,你莫要怪婆婆才注意到你!” 慕容靖石心道:要是这些年大家都像你一样注意不到我,那才好呢!嘴上却道:“老前辈说笑了,晚辈哪里能怪你……”不对,刚才还问她是不是为了乾佩来的。难道这江湖中还有人对八极佩不感兴趣的? 这样一来,慕容靖石心中就不由得更警惕了,但面容却丝毫不变。 老太太忽然道:“丑儿,你回来了!” 慕容靖石和钟离雪蓦然回头,但见那丑女拎着大刀走了过来,道:“婆婆,那几个人不是我对手,被我劈了一个暗箭伤人的,其他人趁机跑了。不过,我已经让我的朋友们去追了!” 老太太微笑着点点头,道:“回来就好,咱们这就回家吧!”说着,颤颤巍巍地转身。那丑女却一点过来扶的意思都没有。 慕容靖石和钟离雪对视一眼。那老太太忽地回过头来,道:“你们两个小家伙也跟上来吧!” 丑奴儿也道:“两位,请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慕容靖石扶住钟离雪,两个人跟在了老太太身后。丑奴儿拎着大刀,跟在了两人身后。 四个人顺着小路就这么走着,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现出一片荒芜的村庄来。 老太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从村庄中间走了过去。慕容靖石看了看钟离雪,二人也跟了上去。又走了不知多久,四人穿过了那片村庄,又走过了一大片支离破碎的坟地,出现在众人眼前是一片荒林,百木凋敝,枯枝满地。 众人穿过荒林,眼前渐渐起了雾气,老太太回头微笑着道:“马上就要到了,给他们一人一颗避毒丹吧!” 丑奴儿伸手从怀中掏出两个黑色的丹丸来,递给二人,道:“之前我的小伙伴不攻击你们,是因为我提前撒了灵蛇散在你们身上。现在你们把这个避毒丹吃了,一会进入蛇冢之时,才不会被门口的蜃气所伤!” 钟离雪看了一眼慕容靖石,张嘴就将丹丸吞了下去,慕容靖石拦也来不及拦。他叹了口气,也将丹丸吞下,心中却泛出一点疑惑来。如此丑陋的女子,怎么怀里掏出来的东西这么香? 四人都吞了丹丸,准备好了,便继续前行。 慕容靖石却忽然想到:“原来,她们真是蛇冢的人!可是蛇冢的人为何要来相助?若说只是因为阿雪是蜉蝣山庄的九小姐,那她们为何连我都救?按照钟离师和高文渊的想法,救回阿雪就好,完全可以不管我!” 他这样想着,心中虽然还是抱着小心,却比之前放心一些了。 四人穿过毒瘴,眼前的景物也慢慢明朗起来。 璀璨浓郁的植物随处可见,一些不知名的蛇类在其中爬行缠绕。慕容靖石头皮发麻,钟离雪的心都要到嗓子眼了。 丑奴儿道:“你们莫怕,灵蛇散的药效要持续很长时间,它们不会来攻击你!” 慕容靖石慢慢放下心来,钟离雪却仍是将信将疑。之前丑奴儿刚出现的时候也调动了无数的蛇虫拦在他们身前,可是那时候钟离雪却并不害怕,但那些蛇明显是受指挥的。再看看这蛇冢当中的蛇群,似乎更野更自由。 四人走了一会,眼前出现一个院落。奇怪的是,院落四周竟然并没有一条蛇。 老太太当先走了进去。 慕容靖石扶着钟离雪也跟了进去,还没等丑奴儿也进来,他便张口就道:“总算可以歇一歇了!老前辈,既然请我们前来,总得管饭吧?我二人都饿了!” 老太太脚下明显停了一下,丑奴儿也明显愣了一下。 接下来,老太太那干枯的嘴唇忽然吹出一阵咝咝之声,吹了一阵之后,她回过身来,微笑着道:“我让小家伙们去打猎了,今晚有贵客,得吃点好的!” 二人一听就知道,这个老人指挥了蛇去捕猎。 可是……蛇捕猎?那岂非是要吃老鼠肉? 钟离雪的喉头微微动了一下,尴尬笑道:“那个,老婆婆……我们……我们吃素。” 第一百六十二章 灵蛇引(一) 最终,丑奴儿还是摆上了一桌“斋饭”,简直素的不能再素。炒竹笋,没有肉,山菌青菜,炒茄子,也没有肉。四个人,三样菜,正正好吃完。 老太太、丑奴儿、钟离雪都吃的滋滋有味,唯有慕容靖石闷闷不乐。没有肉……这也就算了,居然连酒都没有!理由是,怕慕容靖石这个唯一的男人酒后乱性! 这局面还能乱哪门子的性? 一个老太婆,一个丑八怪,哪个能让人提起兴趣?至于钟离雪,他也得忍心啊! 但是钟离雪比较支持丑奴儿的决定,于是慕容靖石只能就着素菜吃斋饭。吃到最后,他忽然觉得没有酒也不算什么,关键是饭也不够! 一般来说,女人本来就比男人饭量小,更关键的是,老太太年龄大了,更吃不了多少,丑奴儿说自己减肥。你这身材还用减肥,去当年的长安城,都会因为身材太瘦被人看不起,还要减肥? 这也没什么,可是做饭的时候,钟离雪看着丑奴儿的身影,犹豫了半天,也提出了减肥! 姑娘,你这是凑的什么热闹? 最终,丑奴儿是按照四份减肥的饭量做的。 最终,三个女人都吃的开开心心。 最终,慕容靖石饿着肚子躺下了。 其实,他也想找丑奴儿加个餐,但最终还是不好意思。你被人救回家,还嫌人家饭不够吃,这……不是为客之道啊! 才至清晨,慕容靖石已然饿醒。他翻身起床,直接摸到厨房,只见老太太一大早坐在灶前,锅里不知道煮着什么东西。 “年轻人,早睡早起身体好!”老太太微笑着说道,用烧火棍拨了拨火,又加了两根细柴。 慕容靖石只好先过去打招呼:“老前辈早啊!”他原本是饿得受不了,不想再管什么“为客之道”了。 老太太道:“你也别总是一口一个前辈的叫了,江湖中的熟人都叫我蛇婆婆,你也和丑奴一样,叫我婆婆吧!” 慕容靖石道:“谨遵婆婆吩咐!” 老太太笑道:“你这孩子也是个诙谐的人啊!这一大早摸到厨房,莫不是饿了?” 慕容靖石忽然尴尬,正想辩解,却听老太太道:“丑奴去给你们准备药去了。以你现在的状况,和九丫头一样,决不能再沾半点油盐,锅里煮的是白粥,你们先吃点。” 你们?慕容靖石下意识回头,这才发现钟离雪不知何时也站在厨房门口。 “你也饿了?”慕容靖石问道。 钟离雪忽然不太想理他,于是白了他一眼。本姑娘不是突然饿了,难道是专程来给你这个做饭的?那也得本姑娘会呀! 一锅白粥,蛇婆婆只吃了小半碗,毕竟老年人胃口小。钟离雪吃了一碗,却又不好意思在盛,慕容靖石却不客气地几乎一锅端了。 等到丑奴儿回来的时候,只好几乎不给油盐的清炒了些野菜加了进去,这才够吃。 用了早饭,收拾停当,丑奴儿忽然对慕容靖石说道:“等会我给她解毒,你个大老爷们不准过来偷看!” 慕容靖石只好看着她们进了一间没窗户的屋子,全程不知道她们在里面干什么。 不过,既然说不准偷看,那就不去偷看,虽然听起来可能有些香艳。 太阳慢慢向着天际最高的地方攀爬。 慕容靖石无聊到透顶,晒着太阳慢慢睡着了。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像这样好好睡过。自入江湖以来,他每天都过的小心翼翼,当年救过安庆宗之后,就变得更甚。 可是进入蛇冢之后,他的心仿佛一下子安稳了,前所未有的安稳。 只不过,昨天晚上太饿,实在是没睡好! 蛇婆婆看着这个睡着了的小伙子,笑着摇了摇头,取了件斗篷给他披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慕容靖石觉得有人在推他,只不过力道很小。他猛然惊醒,却见两颗大龅牙在眼前晃了晃:“上衣脱了,给你治病!” “!”慕容靖石一愣,道:“什么?” 丑奴儿道:“脱掉上衣!除非你的经脉不想延续了!” 慕容靖石沉默了一阵,道:“还是算了。”经脉延续了,烈魔心法就再也压制不住了,这个宁静的蛇冢只怕也就不复存在了。 “算什么算,你给我老老实实脱了,去那边坐好!”丑奴儿并没有打算放过他,直接将他也推进了那间没窗户的屋子。 进去之后,他才发现里面居然分了好几个隔间,每一间似乎还都挺大。他被丑奴儿推进一间隔间,只好老老实实脱掉了上衣。 那丑奴儿出手如电,他衣服刚脱,丑奴儿手中的银针已然刺入他的身体。 “还是不要了吧,毕竟我……”慕容靖石努力想要丑奴儿知道他的原因。 “毕竟什么?烈魔心法?姑奶奶还没放在眼里!”丑奴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傲气,不由分说地双手连连将银针刺入。 慕容靖石心头一震,脱口道:“你也知道烈魔心法?” 丑奴儿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的救你?” 接下来,那一枚枚银针忽然自己脱落了下来。 丑奴儿眉头大皱,道:“莫非有人替你续过经脉?” 慕容靖石仔细想了想,道:“难道是苏洛言?” 丑奴儿问题:“苏洛言是谁?” 慕容靖石老老实实回答:“药王殿殿主!” 丑奴儿的眉头展开了,道:“那就好办多了!”她说着,不管掉落在地上的银针,一掌按住慕容靖石的胸膛。 慕容靖石只觉一股清凉的内力缓缓透入他的体内,这几日来内心的些许烦躁竟然不翼而飞,竟是说不出的舒服。 但是眼下孤男寡女肌肤相触,还是有点不太合适…… 慕容靖石想要躲避,却不料丑奴儿忽然道:“你要想咱俩百岁归室,就尽管乱动吧!” 慕容靖石一时间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丑奴儿没好气地道:“我是说,你要再乱动,咱俩就死在一块了!” 慕容靖石道:“眼下咱俩还能说话,我也没觉得对我的行动有太大影响。你是不是吓我?” 丑奴儿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只是再给你渡内力?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咱俩所修内力都不是一类的!” 慕容靖石问道:“那你是在干嘛?” 丑奴儿道:“以我玄灵心法,一点一点压制住你的烈魔心法!” 第一百六十三章 灵蛇引(二) “玄灵心法?”慕容靖石愣了愣,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丑奴儿道:“你以前听说过蛇冢?” 慕容靖石想了想,道:“没听说过。” 丑奴儿点点头,道:“那就好办了……” “嗯?”慕容靖石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什么叫“那就好办了”? 丑奴儿道:“蛇冢有两种心法,一种叫蛇冢心经,一种叫玄灵心法。蛇冢心经为武,是蛇冢所有武学的根基。而玄灵心法,本是和蛇冢心经相辅相成,专门压制蛇冢心经带来的躁动!” “蛇冢心经还能带来躁动?那是个什么武学?”慕容靖石不解。 “唉!”丑奴儿叹气道:“还不是因为我入门晚了,又求速成,所以就以蛇毒为引,去修炼蛇冢心经,因此蛇毒入脉,差点走火入魔。还是蛇婆婆教会了我玄灵心法,这才压制住蛇冢心经。” 两个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丑奴儿忽然收回手,道:“好了,穿上衣服吧!” 慕容靖石一愣,问道:“这就……好了?” 丑奴儿没好气地道:“你这烈魔心法练的时间太长了,想要完全压下去,非得耗尽我全部内力不可。你累死我啊!” 慕容靖石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两个人收拾好了,出了屋子。钟离雪早就在门口候着,一见慕容靖石出来,就赶紧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怎么样?” 慕容靖石想了想,道:“你得问她啊,我自己也不知道!” 丑奴儿看了看这两个人,道:“别问我,看见你们两个就脑袋疼!” 慕容靖石没明白,钟离雪也没听懂,两个人面面相觑,目送着丑奴儿进了厨房。 蛇婆婆道:“为九丫头解毒,需要她输内力,为你拔除烈魔心法的魔心,也需要她输内力,关键她还需要留内力压制自己的魔心。丑奴有她自己的难处啊!”她说着,又笑道:“好在蛇冢周围毒瘴漫布,寻常人也进不来,打扰不到咱们治病疗伤。再过上个一段时间,将你们两个都治好了,那就好说了!” 慕容靖石和钟离雪这才明白,丑奴儿为了他们付出了什么。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进厨房帮忙。 此时早已日入中天,若是等丑奴儿自己慢慢做饭,只怕要等日头略偏才能吃上饭。可是两个人才进去没多久,就被丑奴儿拿烧火棍撵了出来。 毕竟是两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侠士,哪里会厨房里的那点事?原本是进去帮忙的,结果却越帮越忙,丑奴儿的烧火棍只是挥舞,没有打人,还算客气。 两个侠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无奈地坐在那里等着。 蛇婆婆叹了口气,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厨房。 中午的饭食过后不久,丑奴儿忽然从厨房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大碗,一碗红一碗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两个碗里的东西散发出的气味都是又腥又臭又苦,实在令人作呕。 慕容靖石和钟离雪又对视一眼,心中均道:“这不会是药吧?” 丑奴儿端着托盘走到二人身前,道:“钟离姑娘的是绿色,慕容大侠的是红色,一人一碗,别拿错了!” 慕容靖石看了看钟离雪,又看了看那一碗红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有些犹豫。 钟离雪看了看慕容靖石,又看了看那一碗绿色的看起来很恶心的东西,也有些犹豫。 最终,慕容靖石小心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丑奴儿坦然道:“药啊!你们两个情况不一样,用的药当然不一样!” 果然是药! 慕容靖石的脸上挤出一点笑容,道:“那我这碗是什么药?” 丑奴儿道:“你这碗的药引是灵蛇血,她这碗是灵蛇胆!” “呕!”钟楼西一听到灵蛇胆,很没出息很没形象地直接吐了。 慕容靖石皱了皱眉头,他的确听说过以蛇胆为药的,可是没听说过以蛇胆的胆汁为药的啊! 丑奴儿将托盘放下,道:“你们自己乖乖喝下去!”说着,转身往外走。“我去拿东西来收拾一下!” 慕容靖石看着那一碗红色的粘稠液体,犹豫了好半天,最终还是眼一闭心一横,仰头将药灌了下去。接着,他便觉有一股火直接撞向丹田,而丹田那里,似乎也有一股火焰,毫不相让地顶了上来。 这种感觉,真是浑身燥热! 他觉得自己好像全身都被火燃着了,身上是火,经脉里也是火。 丑奴儿进来的时候,只见慕容靖石整张脸已经红透了,便知药效到了!她忽然出手,在慕容靖石的膻中穴猛然一点,然后扶住钟离雪,暗中将她穴位点住,然后拿起那一碗绿色的液体,强行给她灌了下去。 这时候,丑奴儿才慢慢将钟离雪的呕吐物清理干净。 钟离雪还想再吐,那碗东西实在是太恶心了,她从来没接触过这么恶心的东西。可是此时的她穴位还被封着,不要说吐了,就连说话也不可能。 丑奴儿收拾完呕吐物,道:“你什么时候不恶心了,我再给你解开。我可不想连续收拾两次!”说着,看也不看慕容靖石,转身就走。 钟离雪非常郁闷,但慕容靖石却更郁闷。原本他以为只是体内有两团火在相互冲撞,可是谁能料到,此时他也全身动不了,只要一动,浑身连经脉到骨头,都仿佛要炸裂。 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想要问问丑奴儿,可是丑奴儿此时却仿佛消失了一般。 那两团火,一团我行我素地在他体内开始游走,另一团却是岿然不动,死守丹田处。 那一团四处游走的火焰,顺着慕容靖石的大小经脉“旅游”了个遍,最终化作无数的火星,慢慢地从他脚底消失。 那一刻,丹田那里的火焰也慢慢黯淡下去。 一切仿佛又归于平静。 慕容靖石长出了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腿脚。 丑奴儿仿佛是知道他已经能动了一般,走了进来,二话不说,直接探向他的手腕,眉头却皱了起来。 慕容靖石心中咯噔一下,赶紧问道:“怎么样?” 你可别告诉我说情况不妙,那我这罪是白受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灵蛇引(三) “怎么会这样?”丑奴儿皱着眉头道。 慕容靖石的心还是沉了下去,忙问道:“怎么个情况?” 丑奴儿看着他,犹豫了好一会,还是说了出来:“你这烈魔心法练的时间太长了,丹田之内已经起了魔火,若不是有人以封尘诀将之封住,你早就入魔了。如今你没了封尘诀,也不过是因为有人将你的丹田封住了,至于是什么方法,我也查不清楚。但坏消息就是,如果不打破这层封禁,我就没办法将你丹田内的魔火引走!” 慕容靖石缓缓坐了下去,道:“这意思是说,我以后就该金盆洗手了?” 钟离雪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她身上的穴位还被封着。 丑奴儿想了想,道:“也许还有其他办法。但是在我治好你之前,你得老老实实呆在蛇冢,哪里也不许去!” 慕容靖石抬头:“可以喝酒么?” 丑奴儿想也不想:“不可以!” 慕容靖石以为只是吃不到肉喝不到酒,满心想着,慢慢熬着熬着,可能也就习惯了。毕竟相处一段时间,你总得知道男人的饭量比女人大很多。 可是最终他还是发现自己想错了,因为丑奴儿不见了! 丑奴儿不见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人家武功不俗,舞大刀的女孩子,哪里是简单人物?再加上她还有那么多小伙伴,根本不需要担心。 可是她一不见,就没人做饭了! 这才是要命的问题。 蛇婆婆颤颤巍巍地烧火做饭,钟离雪信心满满地进去帮忙,也被赶了出来。因为钟离雪不想喝那碗“蛇胆药”,而蛇婆婆眼睛毒辣,猜出她的想法。于是,就连慕容靖石想要进去帮忙,都被蛇婆婆赶走。 这样一来,每到饭点,慕容靖石就悲剧地发现自己只能和她们一样,只吃小半碗。其实不止慕容靖石,就连钟离雪也悲剧地发现自己只能吃小半碗。因为蛇婆婆每餐只吃小半碗,所以她只做了一碗半…… 这还不算,菜也只有一小碟,还咸的没谱。 丑奴儿什么时候回来啊?慕容靖石意犹未尽望着手中的一个空碗,心中翻江倒海,胃里大声抗议。 丑奴儿上哪里去了?钟离雪眼巴巴地望着眼前的已经空了的菜碟,心中翻江倒海,胃里小声抗议。 蛇婆婆心满意足地吃完饭,竟然又颤颤巍巍地收拾好碗碟,进了厨房。钟离雪跟上去,表示要帮忙洗碗,又被轰了出来。 两个仍在饥饿之中的人,就这么一直百无聊赖地坐着,话也不多说,因为怕更饿。 过了一会,蛇婆婆颤颤巍巍地端过来一碗墨绿色,散发着又腥又苦又臭气味的东西。 钟离雪的脸瞬间白了。 慕容靖石也有些尴尬。这碗古怪的药,应该是能治好阿雪的,可是这种味道,只怕是个人都会吐。他不忍心让钟离雪喝下这碗药,可是又不能放任她身上的毒不解。毕竟来说,已经拖的时间够长了,再拖下去,就算蜉蝣山庄的人真的取回紫叶玉芝,可能也来不及了。 他想到这里,想要说些劝慰的话。可是他还没开口,却见那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的蛇婆婆突然拐杖一挺,直接点在了钟离雪身上,然后道:“这样就免得你再吐出来,也免得我老人家来收拾了!” 慕容靖石愣在了那里:“好身手!婆婆你都知道?” 蛇婆婆将一整碗要给钟离雪灌下,道:“婆婆什么不知道?” 慕容靖石下意识地问道:“那婆婆知道我们还饿着么?” 蛇婆婆却道:“不给你们吃那么多,免得等会穴道解了,你们会吐的满地都是!”她说着,忽然皱了皱眉,道:“不对啊,丑奴跟我说的是只将她的饭量减半,也不见安排你的药,难道你已经好了?” 慕容靖石的心简直拔凉拔凉的。你为啥连我的饭也减半……不对,是减得只够塞牙缝? 蛇婆婆却没空理会他在想什么,伸手如电,握住了慕容靖石的手腕,眼也眯了起来。 慕容靖石见她表情不大对,忙问道:“怎么了?” 蛇婆婆猛然看向他,道:“昨天丑奴和你说了什么?” 慕容靖石有点莫名其妙,道:“没什么,只是告诉我能治好,让我别出蛇冢……” 蛇婆婆道:“是不是还不准饮酒?”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可能是怕我对阿雪怎么样……” 蛇婆婆放下了他的手,道:“只怕没这么简单。”她看了看钟离雪,又看了看慕容靖石,道:“你要是真和九丫头怎么样,那你和钟离师的关系也就简单了,毕竟他还是很疼九丫头的。”她叹口气,又道:“这丫头,看来真是豁出去了!” 慕容靖石不由得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蛇婆婆叹道:“她进禁地了!” “禁地?”慕容靖石一愣,“那是什么地方?” 蛇婆婆道:“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地方!好了,你们两个忘记婆婆说的话。”她说着,收了碗,转身离去。 慕容靖石看了看蛇婆婆的背影,又看了看不能动的钟离雪,道:“看来,她们有什么大事瞒着我们!” 钟离雪不能说话,心中却道:“慕容,咱们俩这样子,什么事也管不了!”可是慕容靖石却听不到。 慕容靖石沉吟了一下,道:“我得闹明白是个什么情况!” 整个下午,两个人不敢过分活动。慕容靖石固然是因为饿的,可是钟离雪却多半是因为嘴里的味不太好,漱口都漱不掉,喘个气都能感觉到仿佛是吃了一个死老鼠,恶心极了! 晚饭的时候,慕容靖石发觉蛇婆婆确实多做了一些饭,但仅仅是“一些”。他看了看自己的碗,想了一下,还是多给钟离雪留了一些。 用过晚饭后一会,蛇婆婆说自己年龄大了,总喜欢和年轻人聊天,钟离雪满心希望能劝动这个老太太,以后的药不要那么难喝,因此一脸兴高采烈地留了下来。 可是慕容靖石却推说太困,早早进屋就睡了。 月亮慢慢升了起来,钟离雪还没劝动蛇婆婆,蛇婆婆已然推说自己上了年纪,熬不住了。她只好目送着蛇婆婆进屋,然后自己闷闷不乐地回屋睡觉。 月亮升到中天,慕容靖石的双眼忽然睁了起来。与此同时,蛇婆婆也推开了房门,走了出来,拐杖被她拎在手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蛇武姬(一) 慕容靖石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脚步声,心中大为疑惑,却又更为震惊。原来这个老婆婆,全身装的! 他等到脚步声慢慢远了,这才麻利地起身,将衣服往身上一挂,一边悄悄出门,顺着脚步声渐渐消失的方向寻去,一边将衣服快速穿好。 脚步声渐渐消失不见,慕容靖石却看见眼前挂着像是蜘蛛网一样的藤蔓,黑灯瞎火,根本也看不真切。 他走到藤蔓前,正要查看是否有密道机关,一样东西却搭在了他肩膀上,蛇婆婆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年轻人,这么跟踪一个老年人,只怕不太好吧?” 慕容靖石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转身,看着蛇婆婆,道:“老年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光滑的手臂?” 蛇婆婆明显愣了一下,道:“你这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慕容靖石道:“刚才吃饭的时候,婆婆你故意挽起袖子,不是为了告诉我,你不是蛇婆婆了?” 蛇婆婆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那声音已不再是一个半朽老人,却也似半老徐娘:“没想到我还是疏忽了,”她说着,揭下了套在脸上的面具和头上的假发,露出一张略显丰腴的脸来,看上去大约三十六七岁,那面容,果然是徐娘半老。 慕容靖石此时愣了一下,道:“我一开始还以为蛇婆婆那么老还脸那么大,是因为骨架大……” 那“蛇婆婆”眼角露出一丝笑意,道:“臭小子,实话告诉你,‘蛇婆婆’这个称谓呢,并不是指我有多老。蛇冢之中,除了掌门之外,还需有一位长老,一位武姬。而我就是那个长老,长老的称号便是‘蛇婆婆’!” 慕容靖石不太相信,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一直假扮老人?”整个蛇冢也没见几个人,怎么还分的这么复杂?糊弄鬼呢? 蛇婆婆道:“江湖中人又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这是我的爱好!倒是你,为何要跟踪我?” 慕容靖石叹道:“我原本以为你是故意要引我来的,所以我就跟来了。” 蛇婆婆道:“我露出了手臂,你为何就断定我是故意引你来?就算我真是故意露出手臂,你为何也不想想,我可能是想安安静静地要了你的性命!” 慕容靖石看着她,道:“你不会!” 蛇婆婆奇道:“这是为何?” 慕容靖石看了看她手中的拐杖,道:“以你的武功,可以借口帮我运功疗伤,然后将我心脉震断,推说是我自己所修烈魔心法的魔火撞入心脉,又何必这么麻烦将我引出来呢?况且若是钟离雪也看见,岂非是个大麻烦?” 蛇婆婆叹道:“你说的不错。不过可惜,我还真不想引你出来。可是婷儿这个孩子,可是我看着长起来的,我可舍不得她!” 慕容靖石有点奇怪,问道:“婷儿是谁?” 蛇婆婆道:“婷儿就是丑奴!” 慕容靖石默然点头,道:“谁都希望自己的女儿长得袅袅婷婷。” 蛇婆婆嘴角微微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又最终忍住了。她又叹了口气,道:“这孩子,还是被我惯出个菩萨心肠来了!” 慕容靖石心中微动,道:“你说的是,入禁地?” 蛇婆婆点点头,道:“其实,‘禁地’二字只是谎称,那里是蛇冢祠堂所在,也是历来掌门长老搜集禁书的藏所。她为了治你的烈魔心法,竟然选择去那里搜寻方法!” 慕容靖石不解,问道:“既然是蛇冢祠堂,那应该没什么危险啊?莫非以她的身份,不可以进去?” 蛇婆婆摇头道:“她的两个师妹确实没有资格进去,她却不妨。只不过,她要进去,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慕容靖石忙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代价?” 蛇婆婆却拉住他的手,道:“你且不要问这么多了,快随我来!”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慕容靖石就走。 两个人穿过藤蔓,慢慢走近一大片空地。蛇婆婆拉住慕容靖石,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探查。慕容靖石慢慢发现,她所走的方位,竟然还暗合天罡阵法! 这里莫不是有人布下了机关? 他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见又穿过了那片空地,眼前忽地就凭空出现了一大片屋子,正大门处一个硕大的牌匾挂在那里,只见其上苍劲笔书“禁地”两个字。 “走吧!”蛇婆婆道。 慕容靖石紧紧跟着。 走了不多久,蛇婆婆悄悄打开一扇门,领着,慕容靖石就进去了。二人才一进屋,蛇婆婆又从墙上打开一道暗门,示意慕容靖石跟上。 二人进了暗门,蛇婆婆便示意慕容靖石不要出声。 这时,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声从墙的另一边传来:“婷儿,时间已经到了,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一个清铃般的声音传来:“禀掌门师尊,徒儿已经想好了,既然祖师爷有遗命,徒儿定当遵从。” 慕容靖石听明白了,这就是丑奴儿和她师父。 那掌门道:“禁书阁乃我蛇冢历代掌门长老搜寻的禁书所藏之地,非掌门和蛇武姬不可入内。你真确定修习蛇冢心经最后三式,成为蛇武姬?” 丑奴儿道:“弟子确定!” 那掌门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原本想看你嫁人生子,快快乐乐地渡过下半辈子。” 慕容靖石在墙的另一边听得莫名其妙,正想问蛇婆婆,却听见蛇婆婆传音过来:“成为蛇武姬,便要断绝情欲!” 慕容靖石目瞪口呆,怎么江湖中还有门派有这样的奇怪要求? 这时候,蛇婆婆忽然按了按墙面,慕容靖石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墙呼啦啦地朝旁边移去。 一时间,慕容靖石惊呆了,眼前跪在地上的,哪里还是之前的丑女?那张脸虽不敢说是吹弹可破,却也光滑细腻,精致的五官透出无限的钟灵秀气。 这个……是丑奴儿? 墙里二人也和慕容靖石一样目瞪口呆。 那掌门随即反应过来,道:“师姐,你怎么来了?” 蛇婆婆道:“师妹,关于蛇武姬的规矩,是不是可以改改了?” 那掌门看来她一眼,又看了看慕容靖石,问道:“为了他?” 蛇婆婆看了看丑奴儿,两个人沉默了一瞬。蛇婆婆道:“我又岂会为了一个男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那掌门冷哼一声,道:“你当年为男人做出的错事还少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蛇武姬(二) “当年若不是因为你将那个男人带回来,蓉师妹就不会惨死!没想到现在,你居然还惯着婷儿将这个男人带回来!”那掌门看到慕容靖石,本已怒火中烧,被蛇婆婆一眼劝阻,心中怒火仿佛已燃至双目。 “师妹!”蛇婆婆道,“当年蓉师妹之死,我确实难辞其咎,但我蛇冢中人,难道有谁忘了这等深仇大恨了么?这些年来,我走南闯北,难道不是在追查那人的下落?” 掌门冷笑道:“你追查的结果呢?这些年来,我从来没看见你追查的结果。莫非,你是在有意包庇那人?” 蛇婆婆大吃一惊,慌忙道:“师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包庇那人?” 掌门冷冷看她一眼,道:“关于这件事,以后你就不要再管了!”她说着,看向慕容靖石,道:“你居然能让我师姐和我的徒儿同时倾心,想必也是武功超绝,学识惊人之辈。你若是能接我三掌,我便改了这关于蛇武姬的规矩!” 慕容靖石叹了口气,道:“好吧!” 蛇婆婆和丑奴儿杨婷都是大吃一惊,急道:“慕容公子,不可!” 慕容靖石仿佛没听到她们说什么,只看想那掌门,道:“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会给我准备个金丝楠木的棺材!” 掌门冷笑一声,道:“原来你竟是个不怕死的人!” 慕容靖石呵呵笑了笑,道:“怕,我怎么不怕死。若是我此时还有一点功力,又何惧你三掌!” 掌门的目光冷了下来,道:“好,那我就给你一炷香时间,你自行调息运功。一炷香之后,你再来接我三掌!” 蛇婆婆急道:“师妹,以慕容公子现在的情况,就算你给他一天的时间,他也没办法调息运功!” 那掌门道:“你这是何意?” 杨婷道:“弟子请求进入禁书阁,一半的原因就算因为慕容公子。他修炼了一种奇特的武功,经脉已废,丹田之内难容任何真气!” 掌门不待她说完,道:“武功已废,那就老老实实地做个普通人就好了!” 杨婷急道:“那就是另一半的原因!若是我们不管,蜉蝣庄主在他丹田设置的禁制迟早会土消瓦解,届时,他所修炼的烈魔心法便再无阻拦,天下便会多了一个魔头!” 掌门冷冷地道:“那就更好办,趁着此时他毫无反抗之力,一剑杀了了事!” 蛇婆婆道:“师妹,若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那掌门乜一眼,道:“我自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蛇婆婆道:“他可是蜉蝣山庄九小姐的未婚夫!” 掌门终于迟疑了一下,问道:“真师叔的女儿?” 蛇婆婆重重地点点头,道:“没错!” 掌门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道:“可是蜉蝣山庄给我的书信却说九小姐即将嫁给谪仙堂的人。你们是不是好好解释一下?” 便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谁说我要嫁给谪仙堂的人?” 众人皆是一惊,循声望去,却见钟离雪缓步走来。慕容靖石赶紧上去将她扶住,道:“你怎么不好好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钟离雪没好气地看看他,道:“那你为什么不好好休息,跑这里来做什么?还有,我若再不出面,可能你就没了!” 她说着,又道:“你们之前的话我都听见了!”又看向那掌门,道:“你的话我也听明白了,你是觉得你们蛇冢当中的人会因为慕容而送命,就像你的那位蓉师妹一样!那好,我告诉你,这个慕容靖石,是我男人!今日我们就离开蛇冢,若是日后你们蛇冢有人死了,却要栽赃在他头上,我便与你拼命!” 那掌门忽然看向慕容靖石,道:“她说,你复姓慕容,双名靖石?莫非,便是暗中相助反贼攻破常山县的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心中有点悲凉,这种事怎么还按在他头上? 那掌门见他不答话,便觉他已是默认,断然喝道:“你们好大胆子!居然将这个败类请进蛇冢,还要为他更改蛇冢的规矩!” 钟离雪见她发火,心中一阵发憷,但此事却又牵扯道慕容靖石,想也不想便站了出来,也喝道:“你凶什么凶?谁说当年的事是慕容干的?你有什么证据?” 掌门看了看钟离雪,眼中的怒气稍稍消散了一些,道:“九姑娘,你大概久居深宅,不知道这些事情……” 钟离雪却冷笑了一下,道:“久居深宅?你也不打听打听,十二楼的寂雪楼令主是个肯久居深宅的主?实话告诉你,当初是我十二楼一路追查慕容靖石,而我是最后一个追查他的人!” 掌门愣了一下,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将他捉拿归案?” 钟离雪道:“那是因为上官楼主最终发现,当年的事情有蹊跷,绝不可能是慕容做的!” 掌门笑了,道:“你的意思是,你们也没证据证明不是他做的?” 蛇婆婆道:“师妹,就是因为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他做的,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做的,所以我们才将他带入蛇冢,若是能拔除他丹田之内的魔气,岂非更是好事?” 掌门看了看众人,忽然道:“拔除他魔气的事,不是不可,但蛇冢规矩不能废,关于蛇武姬的规矩决不能更改!” 蛇婆婆急道:“师妹,你怎么就不替婷儿想想?” 那掌门看着蛇婆婆,道:“燕师姐,我若替你们想太多,你们还会替整个蛇冢想么?”她看了看杨婷,道:“这孩子不还是我的徒弟?从一开始她挑选的武学,我便知道,她只能成为下一个蛇武姬。师姐,咱们蛇冢有多少年没有蛇武姬了?” 蛇婆婆道:“这孩子还太年轻了,怎么能成为蛇武姬?” 掌门笑了,道:“师姐,你没有发现,她除了没有修炼蛇冢心经最后三式之外,已经和蛇武姬没什么两样了!”她说着,看了看慕容靖石和钟离雪,道:“咱们两个出手,难道还不能拔除他丹田内的魔气?莫要忘了,我可是能进出禁书阁的人!” 蛇婆婆愣住了:“师妹,你怎么……” 那掌门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只是不想真师叔的孩子伤心!” 她话音刚落,钟离雪忽然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轰然倒下。 第一百六十七章 蛇武姬(三) 慕容靖石赶紧来扶,但他经脉已废,哪里还能扶得住,两个人一起朝地上倒去。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杨掌门赶紧上前来,把住钟离雪的脉搏,许久之后皱着眉头看向蛇婆婆,问道:“九姑娘身上的毒,你为何不与我早说?” 蛇婆婆道:“九姑娘身上的毒,早有婷儿给她熬药诊治,我也就没操什么心。怎么,婷儿用的药不对?” 杨掌门道:“九姑娘的毒,已经深入骨髓,想要完全拔除,只怕她要受些罪了!”转身问向杨婷,道:“你用的什么方子?” 杨婷道:“是灵蛇引上的解毒方子!” 杨掌门点点头,道:“眼下也只有这种方法,且先试试看。” 慕容靖石一愣,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试试看’?难道你们也没有把握?” 杨掌门无奈地说道:“如果是刚刚中毒,也许以灵蛇胆为药引,配上我蛇冢生长的独有灵药,还有个七八成把握的。可是如今,她的毒已经耽搁太久了,早已深入骨髓。我想,大概只有当年的孙药王再世,才有可能将她治愈。” 慕容靖石听到这一席话,忽然神情一阵恍惚,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还能撑上半个月之久么?不是说好能撑到紫叶玉芝和冰晶花来么? 杨婷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终还是有些不忍,于是说道:“所以当时我才不让你进屋。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屋里给她施针,为了方便脱了她的衣服?其实我只是将这些都告诉她,也告诉她,我们只有这个法子可以一试。你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说要为你活着!她愿意一试!” 慕容靖石猛然抬头,道:“你放心,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杨婷道:“不,你还是脆弱了些!不然的话,你若是自废了丹田,毁去所有修为,包括烈魔心法,那我就只需要集中精力来救治钟离姑娘,她今日也不会昏厥!” 蛇婆婆心头一震,杨掌门大吃一惊,两个人同时看向杨婷,心中均有些不明白这个姑娘为何会说这样一句话。断了经脉,不论是以金针续脉还是以真气续脉,只要熬得住寂寞,总会续起来。可是若是震碎了丹田,那就完全是废人了,此生此世都再无凝气丹田,重新学武的可能! 慕容靖石也愣在了那里,许久之后,才缓缓道:“你为何不跟我早说?” 杨婷道:“因为钟离姑娘不让我说。她不想你变成一个废人,她担心你自废了丹田之后,会意志消沉。” 慕容靖石看着钟离雪的脸庞,忽然道:“那么现在呢,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杨婷摇摇头,道:“我已经没有办法了,灵蛇引上的方子,也没法完全救活她!” 杨掌门忽然道:“婷儿,莫非你是为了这个姑娘才资源成为蛇武姬的?” 杨婷没有犹豫,道:“师父,婷儿若是成为了蛇武姬,那么蛇冢之中就需要新的蛇婆,眼下妙师妹和凝师妹的武功造诣都不能胜任蛇婆一职。我想让师伯收钟离姑娘为徒,助其成为新的蛇婆!” 她此言一出,杨掌门和蛇婆婆心头均是大震。 蛇婆婆看着杨婷,无奈地笑道:“好个婷儿,竟然连师伯都算计进去了!不错,想要救九姑娘,眼下也只有这种方法值得冒险了!” 杨婷稍稍犹豫了一下,道:“师伯,对不起。” 蛇婆婆看了看杨婷,又看了看钟离雪,道:“没什么对不起。想当初,我欠真师叔的太多了……” 杨掌门道:“这样一来,等到你二人淬体结束,我便也成了太上掌门,可以卸任,逍遥自在去了!” 蛇婆婆笑着看向她,道:“到时候,你我姐妹二人,便去游遍千山万水!” 杨掌门大笑道:“那敢情好,你我姐妹二人好久都没有一起出游过了!” 慕容靖石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你们怎么说的好像托孤一样?” 杨婷却是一脸惊诧:“师父师伯,你们这是……同意了?” 杨掌门笑着看向她,道:“婷儿,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你曾有一位加入了江湖豪门的师叔祖?” 杨婷道:“是杨真师叔祖吧,刚才你们还说,钟离姑娘是她的女儿来着。” 杨掌门道:“当初真师叔待我们极好。她的女儿,我们又怎么会不管呢?” 杨婷点点头,道:“师父愿意出手,师伯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蛇婆婆也笑了:“这孩子,连你也算计进去了!” 慕容靖石还是一脸懵逼。 天渐渐亮了起来,慕容靖石虽然还是不太放心,却仍是被杨婷好好地“护送”回来睡觉。而钟离雪则还留在那里,杨掌门说需要做些准备工作。具体准备什么,谁也不知道。 一觉醒来,一股异香钻入了他的鼻子。 慕容靖石翻身就起来,却见眼前的桌上放着一碗温的刚刚好的菜粥。他吃完菜粥,出了门,发现院子里竟然没有一个人。 杨婷去哪里了? 慕容靖石想了想,还是决定顺着之前的路,去“禁地”找找,毕竟钟离雪还在那里。 他这么决定着,不多时就已经来到“禁地”,这才发现,整个禁地竟然是悬在空中的! 无数的藤蔓将它包裹住,只留出一个出口。只是昨天晚上黑灯瞎火,他实在是没看清。 他慢慢走了进去,只见主殿当中灯火通明,当下想也不想就要往里闯。他才走两步,主殿大门忽然打开,杨婷急匆匆出来,道:“眼下情形,男人最好别看!” 慕容靖石一愣,停住了脚步。 杨婷道:“要压制住钟离姑娘身上的毒,需要以灵蛇蛋液给她浴身,以配合我师伯将功力传给她!” 慕容靖石有些没明白:“解毒还需要传功?” 杨婷道:“要给她解毒,必须以灵蛇血给她浴身,而她体内并没有我蛇冢的内功,无法融合灵蛇血,所以才需要传功!” 慕容靖石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等。” 杨婷摇了摇头,道:“你还是别等了,整个过程,少说也要三五日!你在这里等,还不如每日做些饭食送过来!” 慕容靖石愕然道:“我不会做饭!” 杨婷仿佛是忍了一下,道:“你只要饿不死你自己就行!” 第一百六十八章 烈魔封尘 慕容靖石终还是知道了什么叫“饿不死自己就行”。 他只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杨掌门从大殿走了出来,直接将他请了出去,然后“嘭”地一声将禁地大门关上,还哗哗啦啦地上了锁,只留下一句:“我们不用你操心,你要是敢进来,我就把你三条腿都打断!” 这话是有些过于恶毒了,所以慕容靖石老老实实地选择躲在门外等。 一天过去了,里面的人没有出来,慕容靖石也不敢进去。 天渐渐昏暗了,慕容靖石不由得心想:这个蛇冢也过于冷清了,简直太无聊了! 他想了想,还是顺着原路返回,顺便到厨房看了看,心满意足地生了火,添柴做饭。 厨房里倒是什么都准备的有,甚至还有肉食。这可把慕容靖石可高兴坏了,有肉食,就一定有酒。 他翻箱倒柜找了许久,却根本没有找到。没办法,只好随意做些饭菜吃吃了。也不知道那四个女人要不要吃点?他随即又想到杨婷和杨掌门的话,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多做一些,说不定阿雪醒了得吃点。 在厨房里捣鼓了很久,一桌已经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被摆了出来。 慕容靖石看着自己做出来的饭菜,有点犹豫了。这种不可描述的东西,阿雪能吃么?也许,这种祛毒疗伤的方法,不适合吃五谷? 好歹将自己的“杰作”吃了,大概算是吃饱了,慕容靖石将碗筷丢在那里,想了想,还是回屋睡觉了。 他不是不担心钟离雪,可是这样担心也不是办法,毕竟他现在是形同废人,什么忙也帮不上。 就这样,每顿吃着亲手做的“不可描述”的食物,慕容靖石等了三天。每天除却做出一桌不可描述的食物来吃之外,他只剩下在禁地门口等候。 只是禁地大门从来也没开过,他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第四天一大早,慕容靖石给自己做了菜粥,虽然咸的离谱,但好过第三天的肉粥,连肉都没熟。 匆匆吃完菜粥,他便动身来到禁地门前,安安静静地等候。 不过片刻,禁地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好像有人在砸东西,简直热闹极了。 他大吃一惊,赶紧起身,看向禁地大门。 不多一会,那大门便如他所愿,轰然倒地。 在他目瞪口呆之间,一个女子,身近**,披头散发,浑身散发着碧绿之色,朝着门外跑去。 杨掌门和杨婷一脸凝重地紧追在后面,只剩下蛇婆婆拄着拐,踉跄着脚步,却又追不上。 慕容靖石赶紧过去扶住蛇婆婆,道:“你怎么在自己家还要装作老婆婆一样?” 蛇婆婆摇头,缓缓道:“不是我要装,我一身功力已然全部传给了九姑娘,早已没了力气。” 提到“九姑娘”,慕容靖石猛地抬头四处张望:“阿雪呢?她是不是出事了?” 蛇婆婆叹了口气,道:“玄蛇血确实能根治九姑娘身上的毒,可是因为九姑娘之前的毒已经深入骨髓,所以玄蛇血如今也深入骨髓,只靠蛇冢心经或是玄灵心法,根本压制不住。蛇血入髓,便是入魔之兆啊!” 慕容靖石想了想,道:“她人呢?” 蛇婆婆喘了口气,道:“刚才跑出去那个就是!” 慕容靖石将蛇婆婆扶好坐下,想也不想,顺着钟离雪跑出去的方向就追。追了不知道多久,仿佛已经到了蜃气弥漫的深林中,他才看见钟离雪面无表情,满目赤红地站在那里,杨掌门气喘吁吁地站在她对面,杨婷却倒在地上,正在挣扎着爬起来。 他赶紧过去扶住杨婷,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杨婷一看是他,忍不住问道:“你的烈魔心法到底是怎么控制住的?”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当年有人给我种下了封尘诀……” 杨婷忽然间一阵恍然大悟,道:“我怎么就没想起来这个!”冲着杨掌门大喊道:“师父,用封尘诀!” 杨掌门看着她,脸上抽搐了一下,道:“我不会!” 便在这时,钟离雪突然动了,只见她仿佛一只翠鸟,直扑向杨掌门。杨掌门赶紧连连后退,连避开数掌。 杨婷见状,赶紧问慕容靖石:“是不是还有什么好的办法?” 慕容靖石看了看钟离雪,道:“确实有办法!” 杨婷眼睛一亮,道:“什么办法?” 慕容靖石转过头来看着她,道:“渡我一些内力!” 烈魔心法?杨婷愣了一下,虽然是饮鸩止渴,可眼下好像也只能这么做了!她毫不犹豫,将内力渡了过去。 慕容靖石不待她渡完,主动脱离开来,道:“不用这么多,又不是打架用。” 不是打架?杨婷又愣了一下,难道不是突破禁制,调用烈魔心法? 慕容靖石不等她想明白,一步一步,悄悄地走向打得热闹的两个人。 钟离雪耳根微动,猛然转身,脸上戾气难消。 慕容靖石吓了一跳,这个样子的钟离雪,他从来没有见过。只见钟离雪满脸戾气,缓步走向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一动也不动,他身上拥有的内力并不多,只是借用了杨婷一点点的内力,只能毕全功于一役。所以,他只能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等着钟离雪慢慢走近。 杨婷的心都到了嗓子眼,如果不是要调用烈魔心法,那他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此时还不快逃走? 杨掌门一脸惊诧地看了看慕容靖石,然后扭头看向杨婷,却见杨婷一脸紧张,一时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容靖石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一具雕塑。等到钟离雪慢慢走近,他忽然暴起,一指点向了她的眉心。 与此同时,钟离雪面色狰狞了起来,一掌狠狠地拍向慕容靖石。 下个瞬间,慕容靖石仿佛脱了线的沙袋,倒飞了出去,挣扎了半天,没有爬起来。 而钟离雪却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杨婷大吃一惊,赶紧跑过去扶起慕容靖石,伸手搭在他的脉上,一脸惊愕:“你的丹田……碎了!” 杨掌门却小心翼翼地靠近钟离雪,问道:“九姑娘?你还好么?” 钟离雪慢慢转过头来,道:“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第一百六十九章 长生叹 蛇冢禁地,大殿之中,慕容靖石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钟离雪又惊又愧地看了看慕容靖石,道:“你们是说,我将慕容的丹田打碎了?我哪里来的那种力量?” 杨掌门叹道:“你之前毒入骨髓,命不久矣,我们只好以灵蛇血为你淬体,尝试将你骨髓中的毒气释出来。” 钟离雪赶紧问道:“那后来呢?” 杨掌门道:“后来,你融合灵蛇血的时候出了差错,走火入魔,又因身负灵蛇之血,因此一度内力浑厚,力大无穷。我们几个使出百般手段,却怎么都拦不住你,幸亏慕容公子突然出手,将你拦住。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慕容公子方才使出了那一招,叫什么名字?” 慕容靖石淡然道:“那一招就叫封尘诀!说起来,我才明白为什么当初我怎么学都学不会。原来这东西本来就不是学会的,而是继承的!” 杨掌门叹了口气,道:“天下武学之奇,真是出乎意料!” 慕容靖石忽然问道:“如今,阿雪身上的毒算是解了吧?” 杨掌门闻言,和蛇婆婆对视一眼,双双摇头叹息。 慕容靖石的脸色变了变,道:“怎么,还是失败了?” 杨掌门道:“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失败了还是成功了。” 慕容靖石眉头大皱,道:“怎么会这样?” 杨婷道:“慕容公子莫要担心,钟离姑娘中毒太深,本来就不易诊治,就算是灵蛇血浴身淬体,也需要个把月时间。待她真正融合了灵蛇之血,这毒自然就解了。不过眼下还有一个事情必须解决。”她迎上慕容靖石的双眼,道:“那就是公子你的丹田!” 慕容靖石摇头道:“你之前不是说只要我丹田碎了,魔气就散了?” 杨婷道:“曾经我以为只要丹田碎了,就一起都解决了。可是如今我才发现,就算丹田碎了,你的魔气也难以消散,只不过是化入四肢百骸了。这也难怪钟离庄主要给你设下禁止。” 慕容靖石缓缓站了起来,道:“也就是说,我现在如果突然魔心发作,就毫无办法了?” 杨婷点点头道:“没错!之前我还想着以灵蛇血给你根治,可是后来我发现灵蛇引上的办法根本行不通。” 慕容靖石自嘲地笑了笑,道:“晚上可以做点好吃的么?我可好久没喝酒了!” 钟离雪仿佛知道了什么,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杨掌门叹了口气。 大殿之中忽然沉默。 突然,蛇婆婆开口道:“也许还有一个办法!” 钟离雪眼睛猛然一亮,忙问道:“什么办法?” 蛇婆婆道:“帮他恢复丹田,修炼一种可以完全抵抗烈魔心法的武功!” 杨掌门闻言,摇了摇头,道:“烈魔心法这种武功,流传了数百年,若是有什么武功能和它完全抗衡,怎么世间不曾流传?” 蛇婆婆道:“那是因为,这数百年来,没有人真正拥有过它!就连咱们蛇冢,也只是存了一部总章!” 杨掌门愣了一下,道:“你是说——长生诀?” 蛇婆婆道:“没错,就是长生诀!”她看了看慕容靖石和钟离雪,道:“长生诀据说是当年左慈所着,其中内容奇诡非常,练成长生诀的人无一例外都飞升成仙,因此惹怒天道。后来左慈仙师便将长生诀分成十份,焚毁了最后一份触怒天道的‘天人书’,将其他九份散于人间。” 杨掌门点点头道:“若是长生诀真的如传说中这样,的确可以压制住烈魔心法。可是,如今我蛇冢之中,只有一部总章,而其他八部的下落,根本没人知晓!” 蛇婆婆道:“有一部算一部,且让他先练着,且总章是整部长生诀的根基,以此修炼,总好过任他魔心重生!” 杨掌门只好道:“也只有如此了!” 慕容靖石不知道什么是长生诀,不过有办法总好过没办法。 钟离雪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是慕容靖石杀手锏的烈魔心法,这一次居然成了一个大毒瘤。 杨掌门看了看钟离雪,又看了看杨婷,道:“九姑娘,你娘亲曾是我蛇冢弟子,方才杨燕长老已将毕生功力尽数传给了你,你来继承着蛇婆之位也还算的上合理,不知你可愿意?” 钟离雪大吃一惊,实在没想到,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居然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杨掌门看着她,道:“怎么,你不愿意么?” 钟离雪有些措手不及:“可我并不是蛇冢弟子啊!我的武功,乃是当年十二楼的总院里学的,说起来,我只是十二楼的弟子。” 杨掌门笑道:“可是现在,你身上却身负着我蛇冢的内力,难道你要辜负你杨燕师姐的一片心?” 师姐?钟离雪有点懵,却听蛇婆婆道:“你的娘亲,便是我们的师叔,在这蛇冢之中,你跟我们算同辈,也就是婷儿的师叔!” 钟离雪这才有点明白,心中尴尬。 杨掌门和蛇婆婆又劝了劝,钟离雪只好答应下来,在杨妙成长起来之前,暂代蛇婆长老一职。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钟离雪陪着慕容靖石回到了原来的院子。而杨婷却要留下,举行完成为蛇武姬的仪式。毕竟淬体只是,要全身赤裸,男女有别,慕容靖石也不好留下。 回到院落的钟离雪,忽然间就开始想念杨婷了。 一桌子不可描述的黑暗料理,装作吃的津津有味的慕容靖石,让钟离雪平生第一次生出“老娘是不是应该好好休息做饭”的念头。 连吃了三天的黑暗料理,杨婷终于回来了,整个人的气质也有了不一样的变化,而且这样一来,他们不用再纠结吃什么,怎么吃掉了。更重要的是,她还带来一卷书简。 慕容靖石翻开书简,只见起首便是三个大字“长生叹”。他心中感慨道:“果然是后汉三国时期的着作啊!竟还能留存至今!” 杨婷道:“这‘长生叹’只是总章的第一篇,你且以此修炼,试着将丹田重聚。等到你丹田重聚之后,我便带你去修炼后面的部分!” 慕容靖石合上书简,奇道:“后面还有?” 杨婷道:“有,都刻在方碑上,我可拖不动!” 慕容靖石“啊”了一下,实在有些惊诧,蛇冢当年是怎么收集到这么个东西的? 第一百七十章 问天之道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明明暗暗,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 慕容靖石慢慢辨读着竹简上的文字,心道:“这写的什么,这般拗口?”再看下去,却见后面内容一变,详述着一种非佛非道的内功法门,言语仍很深邃,只勉勉强强能看得懂。 他看了一阵,只觉头昏脑涨,不由得问道:“杨姑娘,这上面到底写的什么意思?”蓦然抬头见,眼前已经不见了杨婷的身影。他愕然问向旁边的钟离雪:“杨姑娘呢?” 钟离雪道:“做饭去了,都中午了!” 慕容靖石放下竹简,揉了揉太阳穴,走出了屋子,忽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蛇婆杨燕拎着两条鱼走过,道:“怎么,练功练累了?不要紧,我钓了两尾鱼,给你补一补!” 慕容靖石奇道:“这里还有地方钓鱼?” 杨燕道:“自然是有的!我去厨房了,你自己加紧练功吧!” 慕容靖石看了看天,心道:还是想办法练完吧,若是真能彻底压制住烈魔心法,那就可以去钓鱼玩了! 他这样想着,转身就进屋,把打算跟着他出来的钟离雪吓了一跳。 钟离雪看着他出去,又看着他进来,再看着他拿起原本已经放下的书简,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慕容靖石闻声向她望去,忽然拿着竹简问道:“你来帮我看看,这是写的什么意思?” 钟离雪好奇地凑了过来,才看一眼,便奇道:“这不是楚辞么?” 慕容靖石一愣,道:“楚辞?就是屈原写的那个?” 钟离雪虽然好奇,但还是点点头,道:“没错,这是天问的开篇!” 慕容靖石顿时满心期待,道:“你给说说,写的什么意思?” 钟离雪道:“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背下来就已经够难的了!” 慕容靖石满脸失望,拿回了竹简,心中一横:管他什么意思,我先背下来再说!刚刚拿起竹简没多大会,不由得又开始头疼。这么拗口,怎么背? 这时,门外一声高喊:“开饭了!” 慕容靖石顿时如蒙大赦,赶紧将竹简扔下跑了出去。 一顿午饭吃的舒服及了,不仅仅是不用吃奇怪的东西了,更重要的是,杨婷似乎突然“良心发现”,竟然多做了很多。他终于又吃饱又吃好了,特别是鱼汤,几乎全被他喝光了。 看着已经打嗝的慕容靖石,杨燕道:“慢点吃慢点吃,你看看我,都忘了拿酒了!” 慕容靖石连连摆手,道:“喝不下了,喝不下了!” 钟离雪打趣道:“原来鱼汤和酒,你还是不挑的啊!”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杨婷和杨燕也笑了起来。慕容靖石只好也跟着尴尬笑着。 笑了一会,慕容靖石忽然问道:“杨掌门一直都是自己开灶么?” 杨燕道:“她今早出去了,毕竟外门还有我们蛇冢的两个不成器的弟子,还得操心啊!” 慕容靖石“哦”了一声,还没“哦”完,又打了一个嗝,引得三个女子又是一阵发笑。 吃过午饭,杨燕便悠闲地走了,说是再钓两条鱼。 剩下几人休息了一会,慕容靖石终于等到机会,拦住准备去筛检草药的杨婷道:“杨姑娘,我可不可以请教你一些问题?” 杨婷奇道:“什么问题?” 慕容靖石将竹简拿了出来,道:“这上面的问题……” 一整个下午,杨婷都在讲解长生诀总章初篇上面的内容。慕容靖石也当真是事无巨细,一点一点问得清清楚楚,又怕记不牢,很多地方都是问了好几遍。到了最后,竟仿佛是一个在提问,一个在答题。 杨婷讲的心都累了。这个初篇,慕容靖石还没记住,她却已经牢牢地记在脑海里了。 眼看太阳渐渐偏西,杨婷找了个借口,说要做饭了,这才掏出“虎口”。进了厨房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干什么。 被慕容靖石烦的,连怎么做饭都忘了! 蛇冢禁地之中,一道不起眼的小门后面,掩盖着一个同样不起眼的小院子。 杨掌门手拿着扇子,轻轻扇着一个小炉子。她的身后,一个身着内赤外黑圆领袍子的男子站在那里,道:“怎么样,事情还顺利么?” 杨掌门头也不回,却问道:“你的茶,要加些什么?花椒?还是桂料?” 那人道:“我这个人喜欢清淡,这些都不要,加些桂花吧!” 杨掌门道:“好吧,那就加些桂花吧,我也不喜欢花椒桂料。” 那人道:“希望这件事像这壶桂花茶一样漂亮!” 杨掌门淡然道:“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朝廷已经忍了那么久,怎么在此时才想起先天兵法?” 那人道:“天下迟早要定的,谁敢保证日后不会再出现一个安禄山?圣人自是需要一些自保的手段才行!” 杨掌门叹道:“是啊,谁敢保证日后不会出现另一个安禄山。你是为了圣人,我是为了百姓苍生,所以,我们做的都是心安理得!” 夜渐已深,已经将整个竹简彻底弄懂的慕容靖石,把自己一个人锁在了屋里,然后心安理得的躺在了床上。 杨燕简单和钟离雪聊了聊她的娘亲在蛇冢学武时的情景。当年的杨真虽然辈分高,但年龄却比杨燕大不了多少。 杨婷收拾了草药,也和钟离雪聊了几句,才回屋睡觉。 钟离雪回到屋里,却好像听到了呼噜声,她心中大慰疑惑,慕容这不是在练功么?难道是练功出来的声音? 侧躺在床上的慕容靖石此时只觉天地之间仿佛有一股异乎寻常的气息,慢慢渗入他的肺腑,令他无比的舒畅,也令他精神百倍。 那气息渗入肺腑,又撞入任脉,在碰到什么东西之后,倏然消失不见。 接着,又是一股气息渗入,一番碰撞之后,再次消失不见。 再接着,又是一股气息…… 如此连绵不绝,每到最后一撞,慕容靖石的体内便发出一种虽然轻微,但却很古怪的响声。 渐渐的,渗入肺腑的那股气息,在撞入任脉之后,慢慢下行,到了丹田处,再次消失不见。 第一百七十一章 禁室方碑 钟离雪虽然奇怪,但是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么晚了,如果慕容靖石已经睡了,也是正常的很。 她脱衣躺下,慢慢步入梦乡。 慕容靖石渐觉入体的那股气息越来越顺畅,进入丹田位置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心中不由暗喜,暗暗留意引导。 可是谁知,如此一来,那股气息渗入肺腑之后,便倏然消失不见了。 慕容靖石暗自心惊,心道:“这功夫看起来非佛非道,怎么练起来倒像是道家武学,竟还讲究无为之法?”他这么想着,便不再留意引导那股气息,而是顺其自然。 心中无所念,万物循其道。 这股气息是否循其道,没人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在他放空心思,放松全身之后,虽然仍觉灵台清明,却还是不明不白地谁知了。 而那股气息并没有停留,一遍又一遍地由肺腑如任脉,然后消失在丹田的位置…… ……翌日晨光洒下,慕容靖石在院子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钟离雪走到他身边,道:“怎么,没睡好?” 他还没回答,杨婷也走了过来,问道:“昨晚练得怎么样,丹田之处可有眉目了?” 慕容靖石结果杨婷递过来的那碗粥,道:“练得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这一觉睡的是真舒服!” 他果然是睡了一夜!钟离雪没好气地看着慕容靖石,道:“睡了一夜你还犯困?” 杨婷却话不多说,直接伸手把脉,片刻之后眉眼舒展,道:“丹田虽然还没恢复,但这一呼一吸之间,却比之前浑厚了不少!看来这一夜之功,已经开始凑效了!” 慕容靖石目瞪口呆:“我昨晚上什么都没干啊……” 杨婷却道:“方碑在禁书阁最隐蔽的地方,你随我来。” 慕容靖石看了看钟离雪,道:“那我先去了。”便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朝着禁地的方向走去。慕容靖石忍不住问道:“我昨晚上其实什么都没干,算不上学会了初篇吧?这就可以接着学后面的了?” 杨婷道:“这初篇,本来就不是让你硬练的,只要你的呼吸达道一定程度,就可以接着练下面的内容了。而且初篇里本来就没有让你聚气丹田的方法!” 慕容靖石叹道:“你怎么知道?” 杨婷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一脸无奈:“大哥,你昨天下午整整问了我一个下午啊!就那么几段内容,你问了我整整一个下午!我就算再笨,也背会了啊!” 慕容靖石尴尬地笑了笑,不再多话。 两个人安静地进了禁书阁,又顺着楼梯左转右绕,上上下下了几次,来到两扇大石门前。杨婷在门上轻轻一按,便见那门“嗡嗡嗡”朝两边开去,声音沉闷,似费了千钧之力推开的一般。 杨婷推开门,转过身来,道:“你自己进去吧!中间那座方碑便是刻着长生诀的那座!” 慕容靖石迈步往里走,才越过门槛便见眼前有数座石碑,只有当中一座最高,正是刻着长生诀的方碑。他紧走几步,才到碑下,便又听到“嗡嗡”的声音,回身一看,只见那石门又慢慢关上。 他心中咯噔一下,赶紧跑到门前,却已晚了一步,心中暗自叹道:“还是大意了,竟然就这么轻信了旁人。看来要么她们会将阿雪送回蜉蝣山庄,要么她们就会来找我要乾佩!” 他正这样想着,门外忽然传来杨婷的声音:“慕容公子,还请在这紧室之中安静参详长生诀总章!每日饭食,我会按时送来!”然后就没了声音。 慕容靖石自嘲了一下,道:“没想到我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会被人关在密室之中!”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但见密室之中除却石碑,并无它物。他看着石碑,心中忽然道:“既然你们留我参详长生诀,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都要练会它!” 慕容靖石重新走到方碑前仰头仔细看着方碑上的文字,心中默默记诵。 方碑上的文字也是拗口难懂,其意难循。慕容靖石努力了许久,将那开头的一小段记得滚瓜烂熟,但却始终难解其意。 时间过去不知多久,石门处忽然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他赶紧循声望去,却见那里忽然多了一个小洞,一个食盒被缓缓推了进来。 看来,是到了饭点了! 慕容靖石也不矫情,将食盒抱了过来打开,一阵红烧鸡块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他将那盘鸡块端出,打开食盒下面一层,迎面扑来的却是一种久违的香味,香味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膻气,竟是一盘烤羊排! 她们居然舍得这么下本钱? 不过食盒这么高,定然不会只有两盘菜!慕容靖石满心期待地再打开下面一层,眼睛顿时一亮——居然是酒!这香气,肯定是酒! 只见他从食盒里拿出两个小酒瓶,还有一碗米饭。最关键的是,小酒瓶上微微还有些温热。这帮女人真讲究,居然还将酒热过了! 接着,他将食盒放倒,将两盘菜放了上去,又把米饭放在盖子上,这才将一瓶酒打开,猛灌了一口,大叹道:“舒坦!”然后抓起烤羊排痛快地吃了起来。 一顿风卷残云后,慕容靖石饮尽最后一口酒,看了看一扫而空的食盒,意犹未尽,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应该让她们多准备点?毕竟这酒也太少了!” 禁书阁外,杨婷微笑着道:“钟离姑娘,慕容公子已经答应闭关了,在他练成之前,咱们还是谁也不要打扰的好!” 钟离雪一脸诧异,道:“他居然这么有上进心?真是太阳打南边出来了!不过这样也好,但愿他早日练成!”心中却道:“这帮人难道也打的是乾佩的主意?当真谋划的巧妙!” 杨婷道:“你放心,每日三餐,我都会亲自送去。” 钟离雪笑道:“杨姑娘,你做事我当然放心。顺便也帮我督促督促他!” 杨婷点头道:“那是自然。” 不远处的屋内,杨掌门静静地看着两个少女,一言不发。 慕容靖石将碗筷盘子等物收进食盒,然后放在了那个洞口,再次回到方碑前,却感到阵阵困乏。 他伸了个懒腰,按照好不容易搞懂的初篇里的内容盘腿坐下,尝试着吐纳。谁知不过数息之后,他便昏昏睡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混沌无觉 天地之间的气机,慢慢朝他涌来,从他口鼻而入,渗入肺腑,然后再融入任脉,顺着任脉下行,汇聚于丹田之处,片刻之后,又消失不见。 如此往复循环,不知所倦。 慕容靖石的丹田处,那股气息凝聚的时间越来越久,却始终无法将丹田重聚,最终还是消散的无影无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慕容靖石忽然醒来,正想着自己睡了多久,便听到门边一阵阵响动。他心中吃了一惊,难道睡了整整一下午? 门边的小洞再次打开,这次除了食盒之外,杨婷还推进来另外几样东西。慕容靖石仔细看去,心中暗暗奇道:“火绒火镰,居然还有蜡烛?这蛇冢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看起来不问世事,不像是太有钱的门派,怎么还买得起蜡烛?更何况是在这个年月,她们哪里买的蜡烛?” 大唐就算盛世时期,蜡烛一物也是贵人们用的东西啊! 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浪费时间去想了。慕容靖石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却见四周墙壁上的确有不少突出来的石台,有些上面还燃着长长短短的蜡烛。 这个杨婷,真是未雨绸缪! 他将蜡烛和火绒火镰收拾起来,再拿过食盒,满心期待地打开,然后端出一盘红烧肉,一盘红烧鱼,两瓶温酒,一碗米饭。 这帮女人真大方,自己吃素,却给他供应着大鱼大肉!既然这样,就更不能客气了! 慕容靖石痛痛快快吃了一顿之后,将食盒收拾好,一边心中暗道:这回决不能再睡着了,一边朝着方碑走去。 他仰头看了好一会,感觉甚是乏味。背又难背,又不能理解到底都写的什么意思,想按照初篇来练,又怕睡着了。简直是百无聊赖! 早知道如此,两瓶酒就不喝这么快了,留一瓶正好这时候解解闷。 慕容靖石想着,有意无意地朝着那个洞口的方向望去,目光所及,正好扫过几座矮了不少的石碑。 “杨婷说中间这个方碑才是刻着长生诀的那一座,那这几个石碑是干嘛用的?”他心中好奇起来,便凑了过去。 “夫天地之气,始于混沌,不知其所终。凡人百岁,难登仙道,未知天机,何称达者?天地之道,存气于行,阴阳如一。阴阳之理,生克有道,生生不息……” 慕容靖石看得津津有味,这几句还不错,还能看懂! 他继续往下看着,但见内容越来越深,慢慢牵扯到吐纳运气,舒筋引导,心中不由有些震撼。怎么这里除了长生诀,还有其他内功法门? 他慢慢看到最后,却见其上书着几个苍劲的大字:“蛇冢杨诗参悟长生诀有感”! 慕容靖石吃了一惊,赶紧在碑林中四处转了转,果然每块石碑上都有落款。杨诗、杨彤、杨露、杨绮……竟无一例外全身蛇冢中人 什么?这些石碑竟然只是别人参悟长生诀所悟?而且看这样子,这块可有长生诀的石碑在这里树立了竟有数百年了! 慕容靖石心中震惊,却又不由得欣慰起来,有了这么多前人参悟所得,那他岂不是有了参照物,就不用担心方碑上的碑文晦涩难懂了? 心中一激动,他不由得重新开始观摩起杨诗参悟所得,每看到关键之处,手舞足蹈,照着碑文所写,开始练了起来。 一开始,无论是吐纳还是引导动作,他都难以顺利完成,并不是他人笨体弱,只不过他的经脉还没有完全延续,只有这几日在无意中慢慢接续起任脉。 但渐渐的,他只觉身上仿佛打开了无数的气孔,天地间的气息纷纷钻入,顺着他动作跑遍全身。虽然全身大部分经脉难续,入体的气息运转到最后都慢慢消失不见,但这些气息却仍让他浑身舒坦不已。 不知不觉之中,融入丹田位置的气息停留的时间更久了,只不过他丹田已然碎了,依然无法存留这些气息。 禁室之中,不知时辰,当他准备停下来歇息的时候,门口旁又呼啦啦传来一阵响动。 什么情况?天亮了? 慕容靖石心中大为诧异,一边惊叹自己竟然练了一夜,一边走到石洞旁边,可石洞处却什么都没有。 慕容靖石看着空荡荡的石洞,不由纳闷起来,这属于个什么情况? 这时,石洞外传来钟离雪的声音:“慕容,你在里面吗?”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赶紧道:“阿雪,你怎么来了?” 钟离雪道:“慕容,她们把你关在这里准没安好心,说不定是为了你的乾佩!你等着,我这就把你救出来!” 慕容靖石大为感动,道:“之前杨婷在门上推了一下,门就开了。这么重的石门,定然是有机关的!你在门上面找一找。” 钟离雪道:“好,你等等我!” 忽然,外门的钟离雪轻呼了一声,道:“杨掌门?” 杨掌门的声音传了过来:“钟离姑娘,这里可是我蛇冢禁书阁,就连历代蛇婆都没有资格进入!我答应你,慕容公子一旦出关,我便让婷儿第一时间通知你,可好?” 钟离雪无奈地叹道:“好吧。” 慕容靖石的心沉了下来。以钟离雪现在的状况,就算拥有了杨燕的毕生功力,但此时她体内的灵蛇之血没有完全融合,随时有可能走火入魔,封尘诀便会一直将她的功力封禁起来。也就是说,现在的钟离雪,比他好不到哪里去,顶多是一个拿着藏宝图的乞丐,看着宝藏,却无法用得一分。 他心中焦急,却也知道再急也没什么用,心中不由期盼着长生诀当真能助他重聚丹田。 慕容靖石再次来到石碑前,依照石碑上所述,继续练了起来。直到石门旁边再次传来响动,他发觉引入体内的气息存留的时间已经出乎意料了,虽然丹田还是没能够重聚,但这已然足以欣慰。 看来,照这样练下去,的确能够重聚丹田! 长生诀,果然非同一般! 他走到石洞旁,拿过食盒,想了一下,对着石洞外面道:“杨姑娘,酒不够,下次多带点来!” 杨婷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如公子所愿,下次多带点。只要公子保证不会醉酒误事就好!” 慕容靖石打开食盒,不由得大失所望。 早上怎么只有咸菜馒头白粥? 第一百七十三章 阴阳初开 无聊地吃过了早饭,依旧将食盒装好放在那里。慕容靖石再次回到石碑前,继续练了起来。 可是没过多久,他便觉一股无力感涌了上来,那股气息也慢慢感觉不到了。 这大概就是练的时间太长了吧,整整一夜过去了,不乏才怪。 慕容靖石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想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合衣躺下。他双目刚刚闭上,吐纳之间,天地间的那股气机再次涌来…… 如此醒着练,睡着了仍在练,练了整整两天过去了,整个第一座石碑上的内容被他完全掌握了,丹田之处仍是无法存纳一丝一毫的真气。 慕容靖石的目光投向了第二座石碑,但见第二座石碑上,竟是解释为何杨诗会将方碑上的长生诀按着这样的方法参悟,以及这种参悟方法的优劣,再加上杨彤自己参悟所得。 他耐着性子看完整块石碑,心中大为诧异。之前按着第一座石碑上所练,并没有什么差错,怎么杨彤所悟,竟是几乎推翻了杨诗所悟? 慕容靖石看了看杨彤的石碑,然后转过身去,再次看起那方碑上的文字,忽然陷入了沉思。 其实,无论是诗经还是楚辞,他不是完全看不懂,只不过一二十年没接触过这种东西,乍一看,便觉拗口难循,头痛不已 这几天,连日来修炼长生诀,总算是一直和这种述文打交道,也慢慢熟悉起来。虽然方碑上还有好多内容他无法彻底弄懂,但究其大意,竟是已然知晓了七七八八。 他尝试着将整个方碑上的碑文诵读了一遍,心中惊诧莫名,仿佛打开了一道大门,大门的另一边,是一条白玉所砌的台阶,在那上面,一座宏伟的宫殿悬浮在云端深处。 这就是长生诀么?竟是如此瑰奇! 慕容靖石并不知道,在他诵读碑文之时,他的体内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彻底的变化。无数的天地之气涌入他的体内,顺着任脉、督脉、冲脉、带脉、太阴肺经、少阴心经、少阳胆经等诸身经脉流转起来,在这个过程中,丹田之处依然废墟一片,可是这却并不阻碍这些气息在他体内运转。 这一次,这些气息并没有在丹田处停留,而是穿过了丹田,依旧运行。 渐渐的,丹田仿佛并无存在的意义,就连诸身穴位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那些气息慢慢在任脉当中汇聚,然后再次顺着他身上的经脉流转。 他的周身经脉,经过自废封尘诀之后纷纷寸断,到烈魔心法强行撑起,再到苏洛言以定魄针延续,最后终于在长生诀的帮助之下真正的接续了起来,而且还越来越结实。 只不过,丹田依然毫无知觉。 看完碑文的慕容靖石这才发现自己体内的异常,他尝试着将这股真气慢慢压到丹田处,尝试着重聚丹田。但这股真气再次越过了丹田,顺督脉而上最后散入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之中。 这一次,虽然还是没能重聚丹田,但好歹这股真气没有消失,还在他体内。 他尝试着运转起狂风真气,散入四肢百骸周身经脉之中的真气慢慢在他的催动下在任脉汇聚起来。 不过,没有了丹田,这股真气仍是似没了根基一般,虽然汇聚,却毫无杀伤力,根本也无法发挥出狂风真气万分之一的力量。 重塑丹田,仍然是重中之重! 慕容靖石正要继续修炼,石洞处再次传来响动。又到了吃饭的时间。 虽说是在关禁闭,但每日都有好酒好肉的伺候着,倒也惬意。慕容靖石如今也想得开了,在自己实力恢复之前,这样的好处不占白不占。 他打开食盒,取出一盘切得整整齐齐的烧鸡,一盘香气四溢的大肘子,四瓶酒,一大碗米饭,然后大吃了起来。 说来也怪,几天过去了,他的饭量也涨了起来。莫不是练功消耗太大了? 酒足饭饱,他再次将东西收拾好。 然后,他又一次尝试着运转狂风真气,然后再一次体验了挫败感。 如此接连尝试了数十次,慕容靖石还是长叹一口气,放弃了。 没有丹田,终究是没有根基,一切武功都无从谈起,就算拥有再厉害的武功心法和再浑厚的内力,也是无济于事的。 他再次看向了方碑,将方碑上的文字再看了一遍,心中哀叹。看来在彻底弄懂之前,是没法在这些碑文中找到重聚丹田的办法了! 他想了想,又把目光放向了蛇冢历代前辈留下的石碑上。 也许,这里有人能解惑也说不定!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整个禁室内的石碑也被他全部看完,也几乎全部练完了,丹田之处却仍是空虚一片。 莫非,重聚丹田之事,真的没了希望? 慕容靖石心中烦闷,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他想要大吼,却发现那口气并不如他所愿,被他吼出来。 怎么回事?这几日练功走火了?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赶紧盘腿坐下,开始运转起散入经脉之中的真气。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胸口阵阵发热,凝神观望过去,顿时心中大惊,只觉膻中位置,忽然出现了一点明显的炙热。 中丹田,怎么在这个时候被激活启用了? 他正诧异,膻中的那一点炙热忽然顺着任脉而下,停留在了丹田的位置。停、住、了! 紧接着,膻中穴再次炙热起来,那股炙热再次顺着任脉汇入丹田。 慕容靖石又惊又喜,难道这就是长生诀的重聚丹田?竟是调用中丹田的力量去重塑下丹田!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若是没有这些日子来的修炼,致使真气能够修复他的经脉,停留在他体内,只怕就连中丹田他也无法激活。 但有了开始便是好事,慕容靖石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膻中凝聚起来的那一股股炙热汇聚到丹田,渐渐地忘却了时间,忘却了自我,忘却了一切。 杨婷看着食盒里原封未动的食物,不由得大为诧异,转身对杨掌门道:“师父,这……” 杨掌门迟疑了一下,道:“莫非,他真的练成了长生诀?” 杨婷吃了一惊,道:“师父,历代祖师都无法真正参透长生诀的奥秘,他又怎么会?更何况,他丹田已碎,浑身经脉其实也已经废了,怎么可能练的成?” 杨掌门看着眼前这个徒儿,忽然道:“以后的酒菜,你要多留些心。你的手艺天下无双,要想办法留慕容公子多吃几天,免得日后出了蛇冢,他会想你!”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道难成 无极无序,天地难分,阴阳未决,混沌鸿蒙。 太极序定,混沌即开,阴阳始成,生克始初。 天地有道,天清地浊,清升浊降,天地既分。 清极而降,浊极而升,清浊互生,周天化用。 此时此刻,慕容靖石体内仿佛是一个滴漏,全身的真气越来越多的汇聚在膻中穴,然后再慢慢汇入丹田位置。丹田之处的真气越来越多,竟似聚水成湖一般。 可是丹田的真气汇聚越多,却越有了摇摇欲坠的感觉。 慕容靖石赶紧稳定心神,抱元守一。可丹田之处下坠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他努力守神了许久,可那股真气终于还是缓缓从丹田位置泄出,顺着任脉进入督脉,然后再慢慢顺着督脉上升,经风府,过脑户,再慢慢过百会,入前顶,再慢慢经过神庭穴,最终停留在了眉心位置。 有一便有二,渐渐地,丹田气海处的真气一一泄出,竟连续不断地顺着任脉进入督脉,然后再汇聚在上丹田。 慕容靖石心中诧异,却又无法阻止,内功运转之处,竟是无法中断。那真气在上丹田汇聚多了,忽然又似下丹田一般,慢慢泄了下来,汇入了中丹田…… 中丹田又似无意留君,那股真气又顺着任脉慢慢汇入了下丹田。 任督运转,其实是道家内功最基本的小周天,真气最终是会在丹田处凝聚,也就是气沉丹田。 这是好几天过去了,慕容靖石体内的真气越来越浑厚,运转起来延绵不绝,而且大小周天在不知不觉中也不知道运转了多少次,不论是按照中央方碑上的碑文修炼,还是按照四周石碑上的内容修习,结果都是一样,仍然无法凝聚丹田。 慕容靖石静待体内的真气由任督二脉慢慢散入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运转大周天数回,然后消散于四肢百骸,这才收功起身,心中虽然郁闷,却是无可奈何。 他绕着方碑转了几圈,仔仔细细地观看上面的内容,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靠着方碑坐了下来。 这方碑之上,除却根本看不懂的那几句,其他内容里根本没有详述怎么凝聚丹田。这么看起来,长生诀当真古怪,练来练去,虽然每次修习的时候都能感觉内力浑厚,但最终结果却是做无用功。 没有丹田就没有根基,就算散入四肢百骸的内力再浑厚,也不过是助长了肉身筋骨而已,不论是轻功还是其他武功,根本无法如常施展,临阵对敌之际,也会大大吃亏。 慕容靖石大大叹了一口气,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自己不顾一切毁去封尘诀,施展了烈魔心法,最后结果却不是彻底走火入魔,也不是为情而死。可是这种结果也似乎好不到哪里去,丹田已碎,就算是再高明的心法也无法如常运转,又如何压制烈魔心法产生的魔气呢? 烈魔心法? 慕容靖石心中咯噔一下,赶紧盘腿坐下,再次调息,用心内省,不由得大为诧异。烈魔心法所产生的那股魔气,此时此刻竟已然随着那些真气散入了四肢百骸了!可奇怪的是,这些千丝万缕的魔气,居然老老实实,并无异常。 这是怎么一回事? 禁室之外,杨婷也大感奇怪,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这食物还是纹丝未动?莫非…… 她脸色微微一变,正要起身,却听杨掌门问道:“怎么,他还是没吃?” 杨婷赶紧回身,道:“师父,真是奇了怪,他居然还是没吃。就算是之前在练功,可他丹田已然废了,总不可能达到辟谷的修为境界吧?” 杨掌门面容微动,道:“不蹊跷!这紧室之中的长生诀,我蛇冢每代先辈当中也有人曾经钻研过,最终结果都是真气难聚,练之无意。我辈习练武功,内家之中都讲究凝气筑基,可先辈们都说按照长生诀所练,无法真正凝聚真气,就更不要说丹田筑基了!这个慕容靖石居然能在里面呆这么久都不出来,只怕是一只在努力重聚丹田。” 杨婷脸色大变,道:“师父,您怎么不早说?如此一来,慕容公子岂非一辈子也无法重聚丹田?” 杨掌门看着她,道:“婷儿,你莫非忘了他身上的烈魔心法?现在不想办法将他困在禁室之中,若待其日后魔心暗成,这天下谁能阻挡他?我知道你关心他,但我希望你能够识大局!”她说着,缓步悄然走开。 杨婷大吃一惊,再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勤学武艺,苦读医书,便能救得天下人。可是当她行走江湖才发现,自己当真是天真烂漫。如今她想尽办法也要救慕容靖石和钟离雪,可是最终结果却仍是无功而返。 她劝动所有人,让钟离雪暂代蛇冢蛇婆一职,本想以灵蛇血淬体之功效来为其拔毒易髓,可是最后,钟离雪体内的灵蛇血居然无法完全融合。 她拼着被责骂,甚至被门规责罚的风险,让慕容靖石入禁室修习长生诀,也是想以长生诀的威力来助其重聚丹田,压制心魔。可是事到如今,她才知道,原来长生诀并不教人重聚丹田,甚至连丹田筑基的内容都没有! 是不是她的理想太过于执着了?是不是她天生就不适合救人? 可这是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她是蛇武姬?就因为蛇武姬是为杀人而生的? 禁室之中,慕容靖石心中惊疑不定。如今他的经脉全部重塑,可是真气却并没有凝聚在丹田,而散入了四肢百骸,而且烈魔心法所产生的魔气也散入了四肢百骸,这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尝试着凝聚一股内力,但觉真气从四肢百骸汇聚起来的时候,魔气却并没有任何动静。这也是奇了怪了,看来真不是那些真气将魔气从丹田位置全数带出的。那这些魔气是怎么一回事? 他正在纳闷,石门旁边又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赶紧过去,又见到了久违的食盒,肚子里这才传来应景的声音。 既然美食已至,干脆什么也不想,先吃上一顿再说! 慕容靖石迅速打开食盒,端出一盘没有切的烤鸭,一盘蒸鱼,四瓶酒,一碗米饭,然后坐下,揪下烤鸭腿就开始撕啃。然而他才啃两口,就脸色微变,从烤鸭腿里慢慢拔除一个小条子来。他将条子慢慢展开,脸色不由得大变。 第一百七十五章 出禁室 钟离雪眼巴巴望着杨燕端上来的一盘红烧肉,心中感慨:“终于见到肉了,而且还是肥少瘦多,又香又不腻!”伸筷子便夹了一块,赶紧送到嘴里,然后脸色拉了下来。红烧茄子? 杨燕笑道:“怎么样,受骗了吧?婷儿的手艺可都是我教的!” 钟离雪失望地咂摸了一下筷子,然后道:“难道我真的不可以沾荤腥?” 杨燕道:“谁说的,这盘鱼块不就可以吃?前几日天天吃素,不过是因为婷儿在纪念她的亡父!” 钟离雪十分好奇,夹了块鱼,道:“这是鱼块啊?我还以为是萝卜……” 杨燕笑了笑,道:“你怎么不问婷儿的事?” 钟离雪也笑笑,道:“她的私事,不好打听吧?” 杨燕点点头,道:“也对。”低头默默吃饭。 …… 慕容靖石吃干抹净,装作若无其事地将东西收拾好,然后盘腿坐在方碑前,一动不动。 禁室之外,杨婷慢慢收拾好东西,然后转身道:“师父,他吃了!” 杨掌门奇道:“按照道理,他此时应该还在按照方碑上的内容练那所谓的长生诀,怎么可能吃饭?” 杨婷不解,道:“师父,这是何意?” 杨掌门道:“一直以来你只知道禁书阁里藏着各种各样神奇的典籍,也知道禁书阁的禁室之中有刻着长生诀的石碑,但你从来不知道这长生诀的秘密!而我蛇冢历代祖师都曾钻研过方碑上的长生诀,但却没有一人能够练成,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杨婷眉头微蹙,道:“是因为长生诀所载武功,根本无法凝聚真气?” 杨掌门笑道:“不错,按照长生诀上面的武学来练,确实无法真正凝聚真气。而且自身内力也好被引导的七零八散,无法归元丹田。” 杨婷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慕容靖石按照方碑上的碑文来练,根本无法重塑丹田。而他学长生诀的目的就是想要重塑丹田,所以他会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练功,可是就算他再怎么练,引入体内的真气最终也会消散!” 杨掌门笑着道:“不错!所以,他此时居然还能把这一盒饭菜酒肉吃得一点不剩,要么是他认命了,破罐子破摔,要么就是他聪明绝顶,已经知道这长生诀的秘密!” 杨婷忽然道:“师父,你刚才说以长生诀引导的真气最后都会消散。那么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他知道了长生诀的秘密,以长生诀的法门运转烈魔心法,最终将体内魔气全部散出?” 杨掌门闻言一愣,恍然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啊!”心中暗道:若真是如此,那慕容靖石不仅没了功力,而且还没了烈魔心法傍身,乾佩岂非更易得手? 她稍稍恢复了脸色,道:“既然如此,我们将石门打开,寻他出来吧!” 杨婷脸色一喜,忙道:“是,师父!”说着,连忙跑去开启石门。 慕容靖石仍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参悟佛法的老僧。 杨婷慢慢走了进去,尝试着问道:“慕容公子,你在练功么?” 慕容靖石没有理会,似是入定。 杨掌门站在门口,心中微微诧异,这慕容靖石吃过饭后竟然又在练功,看来之前的推测全然不对。可若是这样,他又怎么会准时在饭点将食盒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呢? 杨婷慢慢走到慕容靖石面前,脸色愕然:“慕容公子,你一直在看石碑?”她此言一出,杨掌门顿时释然,原来如此,他只是在看石碑,我还只当他不死心,仍在练功。 慕容靖石忽然道:“你快让开,别挡着我!” 杨婷微微一愣,还没说话,杨掌门缓缓开口道:“这么多时日,慕容公子可以有心得?” 慕容靖石大叹一口气,道:“这么多天了,我只是勉勉强强看懂石碑上的碑文,还谈什么心得啊?” 杨掌门微微一笑,道:“这里除了中央方碑之外,其他石碑都是我蛇冢历代祖师钻研所得。就算方碑之上的碑文晦涩难懂,这些石碑上也该有所注解,慕容公子怎么说勉勉强强能看懂?” 慕容靖石慢慢站起来,转过身,看着杨掌门道:“你说的那些我确实能看得懂,不过我看不太懂的是,这里所有的碑文里并没有筑基丹田的内容,你为何答应让我来这里?” 杨掌门愣了一下,道:“公子何出此言,这里碑文我一句也不曾看过!” 慕容靖石作出一副“也对”的表情,慢慢往禁室之外走去。杨掌门站在门口,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慕容靖石走到门口,好奇地看向杨掌门,道:“你怎么不拦着我?” 杨掌门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说着,忽然伸手探向慕容靖石手腕。慕容靖石一副惊愕的表情,被她稳稳抓住。 片刻之间,杨掌门的眉头皱了起来,又舒展开,道:“恭喜慕容公子,已然消除魔气!” 慕容靖石愕然,道:“不是散入了周身?怎么就消除了?” 杨婷也惊愕起来:“他竟然真的利用长生诀所载功法,将魔气消除了!” 杨掌门道:“如今你脉象平和,并无半点异常,也不见魔气波动,看来是真的消除了魔气。” 慕容靖石“哦”了一声,道:“那我可以……去好好洗个澡,谁上一大觉,然后吃点好的了?” 杨掌门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杨婷有些郁闷,小声嘀咕:“吃点好的?这些日子吃的不好么?”却听慕容靖石道:“这几天,饭食虽然甚合我意,但吃饭的地方也太简陋了,要桌子没桌子!”她不由得大吃一惊:“我说的这么小声,他居然能听见!难道他已然恢复了丹田?” 杨掌门也有些愕然,心道:“奇怪,婷儿的声音这么小,我能听见,只是仗着身怀内力,气血旺盛,因此耳聪目明。但慕容靖石的丹田并没有恢复,也不见他体内有任何内力流转,他是怎么听见的?” 两个人看着慕容靖石的背影,心中均是有些惊愕。 重见天日,慕容靖石心中说不出的畅快。虽然不知道这蛇冢的杨掌门到底是出于何意,但现在他体内真气虽多,却毫无用处,烈魔心法的魔气也已然散入四肢百骸,无法凝聚。 既然不知道杨掌门的心思,以后行事,还需多加小心。只不过,杨婷明明是蛇冢弟子,杨掌门的首徒,她又怎么会在食物里暗中传信? 第一百七十六章 炉鼎无丹 慕容靖石如愿以偿地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谁也不理,准备睡觉。 其时正当下午,钟离雪得见慕容靖石出来,本来欣喜若狂,可是最终还是被他劝住,耐着性子跑去帮杨婷准备食材。 因有杨婷和钟离雪,杨燕此时也得了闲暇,沏了壶茶,坐在院里晒太阳看书。 小院之中,杨掌门破天荒地也来了,正坐在杨燕对面,慢慢品着茶,道:“师姐,你这里的茶,当真合我口味!” 杨燕翻了一页,道:“那你干嘛不住这里?” 杨掌门摇头笑道:“我若是住在这,禁地怎么办?” 杨燕道:“这蛇冢有毒瘴蜃气守护,寻常人不得我门下弟子相助,又如何进的来?你这些年到底在担心什么?” 杨掌门道:“你说的都是寻常人,若是不寻常的人呢?” 杨燕放下书来,笑道:“你说的是当年的钟离师吧?他倒是一个奇人,能闯入我蛇冢,还将我们的师叔拐走了!” 杨掌门叹道:“当年有一个钟离师,如今的江湖会不会再出一个司徒师,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 杨燕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那你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杨掌门看向慕容靖石的房间,道:“因为他!” 杨燕也看了一眼慕容靖石的房间,笑容减淡,道:“你之前说他没有凝聚丹田,却消除了体内的魔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掌门道:“你领长老一职多年,也该知道长生诀的秘密。” 杨燕点头道:“你是说内力可以如常运转却无法归于丹田,并最终消散的事情?” 杨掌门道:“慕容靖石修炼长生诀,体内的魔气已然消散,再加上他并无丹田,烈魔心法也就无碍于事。” 杨燕不解,问道:“那你担心他什么?” 杨掌门摇摇头,道:“这个慕容靖石,乃是八极佩中乾佩的传人,你知道么?” 杨燕恍然道:“你不说,我倒还忘了,如今他这般模样,如何又能护住乾佩……” 被人关切的慕容靖石,此时却内心纠结不已,体内的真气正缓缓地朝着任脉涌去,阻也阻不住。 这是个什么鬼情况?明明没有运转长生诀,它怎么自己运转起来了? 他体内的真气汇入任脉之后,凝聚在膻中,然后顺着任脉进入丹田位置,然后慢慢由任脉进入督脉,顺督脉而行,又入玉堂。如此反复运转了数次之后,那真气中分出一股来,忽然撞入中府穴,而后是云门、天府、侠白、尺泽,最终将太阴肺经运行了一个边。 之前他在禁室之中,体内真气也曾运行过无数次的大小周天,却无一次像这回一样,任督二脉中仍有大量真气运转,却能分出一股来运转于太阴肺经之中,实在是出乎意料。 慕容靖石的真气进入太阴肺经运转数回之后,任督二脉中的真气再分出一股来,撞入少阴心经,再然后便是厥阴心包经。 手三阴经内的真气在运转了数十回之后,慢慢流回任督,再顺任督运转数回之后,慢慢散入全身经脉之中,隐隐不可见。 慕容靖石这才大喘一口气,慢慢起身,却忽然听到门外杨婷喊道:“慕容公子,你醒了么?香浓四溢的狮子头,可愿一尝?” 他忽然就觉得肚子好饿! 起床穿衣,然后出门,行动之迅速,简直是他平生少有。 “慕容公……”杨婷才喊到一般,就目瞪口呆地看见慕容靖石从屋内冲了出来,直奔饭桌,然后夹起一个丸子,咬了一口,一脸惬意地道:“好一道跳丸炙!这么多年了,我又吃上了!” 杨婷呆呆地看着慕容靖石,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倒是钟离雪道:“慕容你这是没听明白吧?刚才杨姑娘说了这道菜叫狮子头,你怎么说是跳丸炙?” 慕容靖石慢慢品完一个大狮子头,这才道:“狮子头的前身便是南北朝时的跳丸炙。前朝隋炀帝时期,曾乘着龙舟和千艘船只沿大运河南下,看过了扬州的琼花,特别对扬州万松山、金钱墩、象牙林、葵花岗四大名景十分留恋。 当他回到行宫后,便吩咐御厨以上述四景为题,制作四道菜肴,御厨们在扬州名厨指点下,费尽心思终于做成了四道菜,分别是松鼠桂鱼、金钱虾饼、象牙鸡条和葵花斩肉。 当时,隋炀帝品尝后,十分高兴,于是赐宴群臣,一时间淮阳菜肴倾倒朝野。官宦权贵宴请宾客也都以有这四个菜为荣,奉为珍品。” “而到了本朝,”杨婷走了过来,道,“有一次,郇国公宴客,府中的名厨也做了扬州的这四道名菜,并伴以山珍海味,水陆奇珍,令座中宾客们叹为观止。当‘葵花斩肉’这道菜端上来时,只见那巨大的肉团子做成的葵花心精美绝伦,有如‘雄狮之头’,宾客们乘机劝酒道:郇国公半生戎马,战功彪炳,应佩狮子帅印。郇国公高兴的举杯一饮而尽,从此将‘葵花斩肉’改名‘狮子头’。” 她看向慕容靖石,目光之中有些异样的神色一闪而逝,道:“没想到慕容公子竟然还知道这些典故!” 慕容靖石见其他人正目瞪口呆之际,一把将那盘狮子头端到自己面前,每个都舔了一口,道:“那是因为,这大丸子是我最喜欢吃的菜!” 杨婷神色之中略有一丝喜色,却又隐去不见。 钟离雪恍然大悟,道:“我说呢,你还能这么有见识。原来只是因为你爱吃这道菜啊!那没关系,我可以跟杨姑娘学一学!” 杨婷呆了一下,笑道:“那你可能要在这蛇冢当中待好长时间了!” 钟离雪看向杨婷,迷茫地道:“为什么?” 杨婷笑着摇头,道:“刚才是谁在厨房里打碎了我三个盘子的?” 钟离雪尴尬地低头吃饭。 杨婷坐了下来,道:“既然慕容公子喜欢吃,那我每日都做,正好也让钟离姑娘好好学学!” 然后,她问向慕容靖石:“慕容公子,如今你丹田如何了?” 慕容靖石放下筷子,道:“说来也奇怪,我体内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内力,可是却偏偏无法在丹田凝聚!” 杨婷愣了一下,道:“怎么会这样?” 杨燕也愣了一下,看向杨掌门。杨掌门也眉头蹙了起来:“这不可能!” 第一百七十七章 阴阳初转 钟离雪奇道:“不对吧慕容,没有丹田,你怎么练出那么多内力的?没有了气海根基,任是多少真气都会散掉!” 杨掌门点点头,道:“说的没错。慕容公子,你说你浑身充满内力,但是并无丹田。那我就想不通了,既然没有丹田,你的内力都寄存何处?” 慕容靖石却摇了摇头,道:“你们说的,都是习武的基本,所以我也好奇,我练出了一身内力,为何没能凝聚出丹田?” 钟离雪忽然惊呼:“既然你没能凝聚丹田,那也就无法修炼长生诀,没法修炼长生诀,那就没法压制烈魔心法!这下可糟了!” 杨掌门轻笑着摇头道:“正好相反,慕容公子虽然没能凝聚丹田,但体内烈魔心法的魔气已然消失不见了。” 钟离雪不解,忙问道:“杨掌门,我怎么没听懂啊?既然他没能凝聚丹田,那他体内的烈魔心法又怎么消失的呢?” 杨掌门看着钟离雪,也瞪大了好奇的双眼,反问道:“这事,你问我啊?” 钟离雪点头道:“对呀!” 杨掌门憋了一样慕容靖石,然后道:“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在练。这事你不是该问你的慕容?” 钟离雪突然尴尬。 慕容靖石却摇头道:“你也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吃了口鱼,接着道:“倒是你,阿雪,你的灵蛇血融合了么?” …… 晚饭过后,几人聊了不过寥寥数句,杨掌门便托口禁地不能少了人,起身离去。 杨燕本来也想借口年龄大了,要早点休息,结果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扮成老太婆那时候,又被钟离雪和杨婷劝住,就陪着二人聊天。 至于慕容靖石,吃饱了饭,品着杨燕沏的茶,躺在院里的躺椅上,惬意地仰望夜空。 繁星点点,入眼潇洒。 禁地之中,祖师祠堂。 杨掌门点燃几炷香,朝着历代祖师牌位拜了几拜,将香插入香炉,然后道:“你不该来这里。”说罢转身,只见一个身着内赤外黑圆领袍子的男子,正斜靠在一根柱子上。 那男子道:“我都来了这么多次,怎么就不该来?” 杨掌门道:“我并没有说你不该来,只有这祖师祠堂不是人人都来得的!” 男子点点头,转身出去,道:“我在那个小院子里等你!” 禁地里不起眼的小院子里,杨掌门看着那男子,道:“如今的慕容靖石,丹田未成,虽有一身内力,却根本无法施展出来。只要等他出了蛇冢,你们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可以将他请到圣人面前!” 男子摇头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圣人要的只是乾佩和乾佩所代表的东西,并不是慕容靖石!” 杨掌门眉头轻皱,道:“怎么,你们要杀了慕容靖石?” 男子道:“我只负责任务,又不是嗜杀之人。只不过,当今圣上和太上皇不容他。” 杨掌门有些奇怪:“这是为何?” 男子忽然看向杨掌门,道:“事关反贼安禄山,你莫要多问!” 杨掌门一脸恍然,心中却道:“原来是安庆宗那事,朝廷还没打算放过!”嘴上却道:“有道理,我不过是江湖草莽,还是不关心朝堂的好!” 男子问道:“慕容靖石何时离开蛇冢?” 杨掌门却反问:“你们什么时候做好准备?” 男子道:“你只要告诉我时间,哪怕只有一天准备时间,我们也能准备好!” …… 满眼星河,催梦无痕。 慕容靖石只觉自己此时已坠入了虚空之中,繁星点点,绕身而过。这种感觉,简直万般奇妙! 他看着身边流逝而过的点点星光,忍不住伸手捞了过去。恰在这时,闪耀着的星光忽然停住,纷纷朝着他的手臂绕去,渐渐布满他的手臂,然后慢慢渗入他的肌肤进入经脉。在这一刻,他右臂上三条阴经上的内力骤然而起,和那些星光融为一体,朝着任督二脉涌去。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正不知是阻止好还是放任自如好,任督二脉已然被那真气突破,小周天又自行运转了起来。 这样一来,难道我得在院子里睡一夜?他正要想办法阻止真气运转,却忽然觉得左臂冷热变换了几下,竟有星光又绕了过来,渗入了他的左臂,激起其中三条阴经中的内力,融合之后也涌入了任督二脉。 任督之中,真气运转不息。手三阴经中,真气充盈,竟连绵不绝地涌入任督。 内功起手练三阴经,内力必走阴柔一派,而任督二脉中,任脉乃是阴脉之海,督脉则为阳脉之海。 此时业已入夜,天地之间阴寒之气慢慢弥漫上来,涌入慕容靖石的双臂,慕容靖石的三阴经中激起的阴柔真气也连绵不绝地朝着任脉涌去,真气在任脉中流转进入督脉,然后又顺着督脉转入任脉,如此流转不息。 慕容靖石无可奈何,却在心底暗自称奇,这阴柔真气自任脉转入督脉之后,却慢慢转为阳刚真气,经长强而升,升至后顶,却慢慢朝着阴柔之气转换。 这是个什么情况?江湖之中还不曾听说过有哪种内家功法有阴阳互转之法! 阴阳互转? 长生诀? 清极而降,浊极而升,清浊互生,周天化用! 是了,清为阳,浊为阴,这两句必然是说阳气升到极点就会顺着任脉下降,转为阴气,而阴气降到了极点就会顺着督脉转为阳气上升,如此阴阳转换,顺着任督二脉流转周天不息。 长生诀当真厉害,周天化用原来是这个简单的意思!慕容靖石一阵恍然,也不再纠结于自身内力的自行运转。这句话也不过是道家经典里常讲的道理,只不过他竟然没想到这一句居然说的是任督二脉的小周天运转。 夜已经很深了。 钟离雪打了个哈欠,道:“要不,咱们就聊到这里吧!”转过身忽然看见慕容靖石还躺在躺椅上,赶紧喊道:“慕容,别在院子里睡!”伸手就准备晃他 杨婷却忽然将她拦住,道:“别动,有古怪!” 钟离雪有点迷茫,道:“古怪?什么古怪?” 杨燕也走了过来,伸手探向慕容靖石手腕,却瞬间松手,退后数步,一脸惊愕地道:“他怎么有这么厉害的内力?” 杨婷看向杨燕,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还在练长生诀?” “长生诀?”杨燕猛然看向杨婷,“有这个可能!”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梦谁觉 钟离雪一脸震惊,道:“他这么用功啊,这时候还在练功!” 杨婷也奇道:“他明明已经知道长生诀不能帮他凝聚内力,为何还要继续去练?” 杨燕也有些不解,道:“莫非,他在这几天里,其实已经悟出了重聚丹田的办法?” 杨婷也道:“一般的废丹田,想要重聚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以药物辅助,继续修炼,也就是了。可是慕容公子却是实实在在的丹田碎了,想要重聚,简直难如登天。之前我一直以为长生诀被传的神乎其神,总会记载有什么办法,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长生诀里也没有重聚丹田的办法。慕容公子难道真的悟出了什么办法?” 钟离雪道:“那我们怎么办?” 杨婷看看杨燕。 杨燕道:“如今他在吸收天地灵气以助修炼,我们也只能顺其自然……” …… 整整一夜过去了,慕容靖石仍躺在躺椅上。 钟离雪打着呵欠走出房门,道:“杨姑娘,他还没醒啊?” 杨婷道:“没呢,他这一夜,若是换做有丹田的人,只怕真的算功力大增。可是他这情况……我还真说不准……” 钟离雪道:“好了,你昨晚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快去补觉吧!” 杨婷摇摇头,道:“我得去给你们准备早饭。对了,你也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怎么不睡好了再起来?” 钟离雪道:“我起来,是为了换你……” 她话还未说完,杨燕的声音也传来了:“你们两个都滚去睡觉,我守在这里!” 杨婷和钟离雪同时看了过去,心中均道:“你怎么不早点起来换我们?” 这时,杨掌门推门而入,道:“师姐要守什么?”忽然看见躺在院里的慕容靖石,愣了一下,道:“他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一大早跑院里睡觉?” 杨燕道:“他可不是一大早,他是昨晚上就在这里了!” 杨掌门脸上突然出现一种异样,伸手便探向慕容靖石的手腕,脸色一变,倏然放手,道:“他练了一夜?” 杨燕道:“没错,练了一夜,到现在还没收功……” 杨掌门脸色凝重,道:“又不是在禁室闭关之时,他怎么可能如此放心大胆地在院里修炼的没完没了?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此时的慕容靖石也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了,他不是不想停下,可是体内真气运转不停,他也没有办法。 不过说起来,这一夜的成果也相当傲人,手三阴经的引入的天地灵气进入任督二脉之后,运转了一夜的小周天,终于在早上分出几股,进入了手三阳经。这样一来,真气自行运转,就更不可能停下。 杨掌门神色凝重地道:“将他扶起来,我尝试一下将他真气归元!”话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慕容靖石根本没有丹田,如何谈得到归元! 杨燕道:“不如尝试一下,将他体内的真气引出来!” 杨掌门眼前一亮,道:“没错,将他扶起来!” 杨婷和钟离雪也真担心慕容靖石会走火入魔,赶紧将他扶了起来。可是下个瞬间,两个人如遭电击般齐齐松手,后退三步,一脸震惊:“怎么会这样?” 杨掌门眉头微皱,道:“怎么了?” 钟离雪颤声道:“重!” 杨婷道:“而且烫!” 钟离雪好奇问道:“不是应该冷么?” 杨掌门眉头紧皱:“忽冷忽热?果然是走火入魔了!”倏然出手,点向慕容靖石身上穴位,然后缓缓将手按在他的胸口,内力缓缓吐入。 这时,慕容靖石身上陡然涌起一股内力,将杨掌门的内力生生挡住。 杨掌门皱着眉头,再次催动真气,朝着慕容靖石胸前缓缓送去。 如此一来二去,数次之后,杨掌门的内力终于进入慕容靖石的经脉,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探查慕容靖石到底是怎么走火入魔,是哪里的真气岔了,那股进入慕容靖石体内的内力仿佛倏然间消失。 杨掌门大吃一惊,赶紧撤手,一脸惊疑不定地看向慕容靖石。 众人见此情形,也都是吃了一惊。杨婷赶紧道:“师父,怎么了?”杨燕也问道:“师妹,什么情况?” 钟离雪倒是没有说话,但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仿佛该问的都已经被这两个人问完了。 杨掌门叹道:“他这练的,恐怕不是长生诀吧!历代祖师里,从来没有人从长生诀里悟出这等吸人内力的武功!” “吸人内力?”杨婷和杨燕脸色变了。 “怎么可能?”钟离雪的脸色也变了。 杨掌门缓缓摇头,道:“我刚刚渡过去一点内力,想要帮他引导体内真气。却不料那点内力才入他体内,便如泥牛入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闻得此言,三人皆是大吃一惊。 杨燕和杨婷同时看向钟离雪,道:“钟离姑娘,慕容公子和你关系最好了,你可知道他练过什么吸人内力的武功么?” 钟离雪努力想了一下,摇头道:“我从来没听他说过,也没见过。他练的最邪门的武功,应该就是烈魔心法了!” 杨掌门道:“烈魔心法,是腐蚀神智,强化肉身的魔功,断然没有吸人内力的法门!”扭头又看向躺在那里的慕容靖石,不解道:“他这到底是练了什么?” 此时的慕容靖石心中郁闷,原本他盘算着,体内的真气充盈,任督二脉中的真气进入手三阴经和手三阳经运转个数次,这一夜的修炼便算结束了。可是谁知杨掌门又强行渡入一股内力,而且好巧不巧,这股内力又是直接进入任脉,瞬间被同化为慕容靖石自己的内力。 这样一来,任督二脉中运转的内力再一次溢出来,朝着足太阴脾经涌去。 杨掌门啊,你这不是捣乱么?慕容靖石心中悲叹。我还想吃杨婷做的早饭呢! 经过杨掌门尝试,众人瞬间都不敢碰慕容靖石。毕竟吸人功力的邪功,在江湖中也是个十分可怕的传说。 杨掌门想了一下,捏起两枚石子,内力运处,直打向慕容靖石要穴,指望两枚石子将他穴位阻住。 可是下个瞬间,那两枚石子直接被弹起,落入院中。 杨掌门叹息道:“如今,我也无能为力了!” 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这点小事就无能为力了?怎么不喊我来帮帮忙呢?” 钟离雪却猛然心头一震。 第一百七十九章 来者是客 杨掌门眉头一跳,道:“来者何人?何事闯入我蛇冢?” 那人哈哈大笑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们是怎么闯进来的呢?” 杨燕眉头也是一皱,低声道:“蛇冢有毒瘴守护,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钟离雪沉声道:“他们是金铃教的人!” “金铃教?”杨掌门愣了一下,“原来是他们!” 门口那人大笑着推开门:“原来杨掌门深居蛇冢之中,也知道我等名讳!” 钟离雪心中一沉:“林珍儿!” 杨掌门却道:“我并不知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只不过曾听说过金铃教这么个组织!” 林珍儿的笑容淡了下来,道:“你听没听说过都没关系,只要你们不拦着我们带走慕容靖石就行!” 钟离雪站了出来,道:“林珍儿,怎么你身后那几位我都不认识?贺铃儿呢?莫不是还在暗处?” 林珍儿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我那为好姐妹的下落,你怎么不问问你男人?” 钟离雪俏脸忽然一红,叱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杨婷的眼中忽然神色恍惚了一下,心中暗道:“来着不善,我得早做准备!”她这么想着,慢慢朝着自己的房间摸去。 林珍儿已然看到她的动作,低声喝道:“毛横!” 她身后拎着刀的汉子呵呵笑道:“明白!”说着,挥刀扑向杨婷。 杨掌门目光一冷:“你一个汉子,专找女人打架,算是什么道理?”伸掌直拍了过去。 那毛横听得此话,便已知这个女人会出手阻拦,心中已有计较,斩马大刀横在身前。可他还是低估了杨掌门这一掌之力,整个人倒飞出去,直撞到墙上。 便是这瞬息之间,杨婷已然取得大刀在手,叱呵道:“怎么,想动手么?那就来尝尝我的蛇冢大刀!” 毛横大笑着挥着刀,道:“好啊,老子还没见过舞大刀的娘们!” 杨掌门面色微沉,低喝道:“小心!” 毛横一刀直砍,脸上却挂着一副笑容:“听到没有,小娘们,你师父让你小心些!” 杨婷冷笑一声,挥刀拍开毛横的斩马刀,手中的蛇冢大刀顺势挂向毛横肩膀。毛横大吃一惊,急忙后撤一步,斩马刀再次挥出。杨婷却早了一步,蛇冢大刀狠狠劈下。毛横的斩马刀还未举起,便已觉一股异乎寻常的力量直压下来,耳边传来杨婷冰冷的声音:“你错了,我师父是告诉你,要小心点!” 林珍儿见此情形,脸色微变,正要取下背后的两节弯棍,却见杨掌门微笑着朝她走了一步。 不好!林珍儿大叹大意,却听杨掌门笑道:“婷儿,来者是客,差不多就行了!” 林珍儿闻言,忽然脸上又挂起笑容:“杨掌门客气了,都说主随客便,我们奉上命,要带走慕容靖石,还望杨掌门不要阻拦!” 上命?杨掌门心中咯噔一下,怎么没听说他们还和金铃教这种邪恶教派有所瓜葛? 她脸上不动如常,道:“我说的来者是客,不过是想请你们坐下品品茶,聊聊天,顺便吃吃中午饭,仅此而已!” 钟离雪冷笑道:“我只知道当主人的说一句‘主随客便’,不过是跟客人客气客气,却从来不知道当客人的还可以主动提‘主随客便’!” 林珍儿脸色沉了一下,看向她,忽然又笑了起来:“原来是钟离姐姐,你也在这里!” 钟离雪却冷笑着道:“你还真会套近乎,谁是你姐姐?” 林珍儿却道:“我说为什么她们不肯让我带走慕容靖石,原来不是她们不让,而是你不让。我看这样好了,你也随我们回去,这样岂非省事了?” 钟离雪冷声道:“你倒是想得美!”说着,便要出手。 杨掌门将他拦住,笑着道:“这件事咱们先放下。客人来了,何不坐下来聊聊天?师姐,咱们蛇冢煮茶煮的最好的是你,咱们还是准备准备吧。婷儿,将院子收拾收拾!” 杨燕道:“钟离姑娘,过来帮我烧水吧!”说着,不由分说地拉住钟离雪的手,便疾步进入厨房。 杨婷笑了一下,将蛇冢大刀靠墙放好,拿起一把大扫帚,开始扫地。 杨掌门缓步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大袖轻轻拂了一下,道:“几位客人,来这边坐下吧!” 林珍儿几人脸色都是一变,好强的内力! 内力强者,多数出手刚猛不知自收,有一些高手确知收放自如,但似这般似急还缓,似刚还柔,拂尘细微的,还真是少有! 林珍儿看了看毛横,将背后一对弯棍重新收好,走到石桌前,道:“既然如此,晚辈就叨扰了!前辈请!” 杨掌门笑道:“你还真有礼貌,不过我当不起的前辈。坐吧!” 毛横站在那里,看着仍未醒来的慕容靖石,有些不解:“刚才那么热闹,他居然还不起来,难道之前那些道听途说的事情都是真的?” 林珍儿看着杨掌门,道:“之前杨掌门曾说她也无能为力,想必那些说法的确是真的!” 杨婷慢慢扫到毛横脚下,道:“这可未必,慕容公子可是在这里吸收天地之灵气!” 林珍儿猛然看向她,问道:“莫非这个慕容先生又练了什么神奇的武功?” 这时候,钟离雪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道:“林珍儿,你莫不是忘了慕容出身于何门何派了?”说着,放下托盘,将盘内的茶盏一一放好。 林珍儿想了一下,道:“不就是乾佩一脉吗?追云腿、流云步、狂风真气、烈魔心法、封尘诀,这些我都知道。莫非是狂风真气?” 钟离雪道:“你莫非忘了乾佩一脉的武功传承于何处了?” 林珍儿摇头道:“我知道是传承于仙云岛,但到底是何种神奇的武功,我却不知道。” 这时候,一声哈欠传入众人耳中,接着便是一声长叹:“终于好了!可憋死我了!” 林珍儿几人心中一凛:“他醒了!” 杨掌门几人心中仿佛放下了一个大石头:“他终于醒了!” 钟离雪大喜,直扑了过去,道:“慕容,你终于醒了!” “什么我醒了?”慕容靖石翻身起来,鼻子嗅了嗅,道:“好香的茶!”顺着茶香望去,脸色瞬间变了:“林珍儿?你们是一伙的?” 第一百八十章 烘炉造化 林珍儿娇笑一声,道:“慕容先生醒了,小妹可是等了好久呢!” 慕容靖石面色微沉,道:“你们只怕谋划了很久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个宅院?” 林珍儿笑道:“慕容先生乃是乾佩传人,武功卓绝、心思机敏,小妹哪里敢谋划您呢?” 慕容靖石早知道她是个什么德性,懒得理她,而是看向杨掌门,道:“你们做的好局,想方设法让我如禁室修炼长生诀,莫不就是为了今日?” 他这话一出,林珍儿心中咯噔一下,猛然看向杨掌门,心道:“原来长生诀的传说是真的!竟然还藏在这里!”她又看了看慕容靖石,暗自道:“没想到他竟然还练了长生诀,这一下只怕更难对付了!” 杨掌门摇头道:“慕容公子言重了,如今慕容公子已然练成了长生诀,天下便再无敌手。不论朝野,再也无人能奈何公子了!” 慕容靖石还未说话,忽听钟离雪小声道:“金铃教的人是不请自来的!”他的心中瞬间了然,道:“天下无敌可不敢当。不过,随意出手请走几个恶客,还是可以的!”说着,他的眼睛看向了林珍儿。 林珍儿被他看得心中一阵发毛,脸上却故作无所谓,微笑着道:“小妹本来是担心慕容先生积伤难愈,故此前来探望。既然慕容先生已然无恙,小妹也就放心了,这便告辞!”她说着,对毛横使了个眼色,便要起身离开。 慕容靖石几步走到石桌前,道:“林家妹妹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你看,连茶都不曾吃上一盏。”说着,忽然动手拿起茶盏来,递了过去,“莫不是要哥哥敬你?” 林珍儿心中虽惊,却惊而不乱,伸手推了过去,道:“哥哥说笑了,小妹一向吃不惯茶的。”哪知一推之下,竟是纹丝不动,不由得暗暗催动内力又推了过去,哪知还是纹丝不动,心中微骇。长生诀当真厉害! 慕容靖石似是未觉,面上仍是微笑,心中却不由诧异起来。这几日来,无论是他按照长生诀修炼,还是体内真气自行运转修习,都并没有能够重聚丹田,那也就无从主动调用内力施展武功。可是刚才那一瞬间,他心念所致,体内真气忽然自行涌出,积蓄到他掌中,若是他再一个念头,那股内力便会化作掌力,透掌而出。 杨掌门看在眼里,眉角却是一挑,已然看出端倪,心中不由也十分惊诧:“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没有丹田,为何却可调用内力?莫非此子天人之姿,竟能以其他穴位代替丹田不成?” 林珍儿推之不过,只好拿过茶盏,道:“既然慕容先生让小妹吃茶,小妹便吃了。不过小妹吃过这盏茶便要走了,金铃教里可是有好多事情等着小妹去做,可不敢在此耽搁!”说着,一仰头,将一盏茶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将茶盏放在石桌上,道:“慕容先生可要保重身体,小妹几人这就告辞了!” 眼看着几人已然离开,慕容靖石还没回过神来。 杨掌门道:“慕容公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慕容靖石没有回答。 钟离雪赶紧过来推了他一下,哪知一推之下,慕容靖石身上竟然生出一股反推之力。她不由得愣了一下,道:“慕容,你……你怎么样啊?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慕容靖石慢慢回过神来,道:“奇怪,我之前明明试过,根本无法调用……” 杨掌门道:“慕容公子,你刚才和那人交手,感觉是否跟之前一样?” 慕容靖石摇摇头,道:“完全不一样,刚才我并没有想要调用内力,只不过想让她推不动,这身上的真气便自行运行起来。” 杨掌门脸色微变,脱口而出:“烘炉造化!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心中却暗道:“这下糟了,只怕还不如烈魔心法好对付!” 慕容靖石不解,问道:“什么叫‘烘炉造化’?” 杨掌门道:“刻着长生诀的那个石碑便叫‘烘炉碑’,初篇竹简便叫‘造化竹简’。之前我派历代掌门传位之时,都会告知下一代掌门,凡能练成‘烘炉造化’者,便算练成了长生诀!” 她这话一出口,不仅身边几个女子,就连慕容靖石都是一脸惊呆:“我这也算练成了?” 杨婷也不解,道:“既然说‘烘炉造化’,那必然是取道家之意,以身为烘炉,以内息为炉火,以呼吸为风,结成内丹,也便是聚气丹田。可是慕容公子却并没有丹田,如何算的上‘烘炉造化’?” 杨掌门道:“这我也不知道,不过似他这般,举手投足之间,内力运转随心所欲,正是‘烘炉造化’之相!” 慕容靖石恍然大悟,道:“我也许明白了。也许只是因为,这石碑上只是长生诀总章,所以我只能练个基础。既然有‘烘炉造化’这个说法,那么总章应该只是让我将自身练成‘烘炉’而已,想要达到‘结丹’的境界,应该要继续往下练才成!” 杨掌门眼前一亮,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不过,要想继续练下去,只怕有点难!” 钟离雪原本十分欣喜,却被这一句话泼了冷水,忍不住道:“为什么难,慕容这么快就将总章学会了,接下来应该不会比总章难吧?” 杨掌门摇了摇头,叹道:“因为接下来的第二部分,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只是据说长生阁里有一部分,也不知是第几部分。” 慕容靖石也摇了摇头,道:“这种事,真是求不来。若非杨姑娘说情,我又怎能练成这样的武学?” 杨婷摇头道:“也是慕容公子机缘巧合罢了。” 慕容靖石笑了笑,道:“杨姑娘可莫要谦虚了。不过——”他话锋突然一转,“我有些饿了,姑娘可做了什么好吃的?” 杨婷忍不住莞尔。 钟离雪没好气地道:“你才起来,怎么就饿了?真是个馋鬼!” 杨婷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吵了,我去煮点粥,做几样小菜来。”说着,便款款而去,进入了厨房。 钟离雪想了想,也跟进了厨房,不过不大一会就出来了。慕容靖石和杨掌门一问才知,厨房里两个人配合的相得益彰,她完全插不上手,让她烧火,她又不会,差点添柴将火堵灭了。 一整天除了闲聊就是享受美食,闲的无事。 入夜十分,慕容靖石也插不上这帮女人的话,只好一个人默默回房。他才关上房门,才发现门上被人用一根细小的银针钉着一张纸条:“高句丽旧部已包围蛇冢,金铃教进出自如,君当小心!” 第一百八十一章 蛇冢之外 慕容靖石看了半天,没想出来到底是谁留的字条,因为不管是谁的字迹,他反正认不出。 不过,对方既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留下这么隐蔽的字条,足见手段之高。而字条中的内容,莫不是说,高句丽旧部和金铃教已然勾结?如此说来,大事不妙了! 他赶紧出屋,来到院中。 钟离雪看见他出来,道:“怎么,睡不着了?” 慕容靖石将字条递了过去,道:“没错,所以我就特意过来让你们都睡不着。” 钟离雪好奇地接过去,道:“什么东西,竟然能有这么大威力?”一看之下顿时花容失色,忙问道:“这字条哪里来的?” 眼看她神色不对,杨婷也将字条拿了过去,才一看,也是大吃一惊,问道:“金铃教的人白天来过,也不过如此。可是高句丽旧部是什么样的势力?” 慕容靖石道:“林珍儿在金铃教虽然地位并不低,但金铃教中的高层,我还从来没见识过。若是当然在密州出现的那个老者也来了,那的确有点棘手。” 钟离雪道:“起码高句丽那几位,本事平常。” 慕容靖石摇摇头,道:“李延玉和李禄玉兄弟二人当中,李禄玉武功确实不怎么样,但他却能调动所有高句丽旧族,看起来,倒像是昔日高句丽王族的人。李延玉既会仙云岛的武功,又会昔日云梦山庄的武功,只是他所学甚杂,没有真正融会贯通,要不然,咱们这里没人能对付的了他。但那日我看到李延玉和司马烈在一起,想必是李禄玉和司马烈的那个主公有所勾结。” 钟离雪问道:“司马烈又是谁?” 慕容靖石道:“你知不知道之前劫走你的是谁?” 钟离雪恍然大悟:“原来司马烈是他的人,那可糟了!” 慕容靖石道:“他们一定是冲着我来的,事不宜迟,我们两个赶紧离开这里,现在就出发!” 杨掌门点点头,道:“既然事关重大,那我也不留你们。” 众人都知道轻重缓急,也不多话。 钟离雪和慕容靖石收拾好了东西,收好了杨掌门赠与的避毒丹和两把宝剑,同几人道了别,便顺着杨婷指的路快步而去。 趁着夜色一路前行,约莫近两个时辰后,两个人慢慢接近了毒瘴,同时服下避毒丹,便急速越过毒瘴。 当二人穿过毒瘴,猛然间同时停住了。 黑黝黝的数十支箭,正朝向二人,待势而发。 李延玉拎着剑,笑盈盈地看着二人,道:“慕容兄,钟离姑娘,你们可让我好等啊!” 慕容靖石面不改色,双眼环视四周,然后道:“李兄弟这么客气,给我们摆了这么大的排场啊!” 李延玉笑道:“慕容兄,对付你,肯定得大排场!怎么样,要不随我去见我族兄?” 慕容靖石冷笑一声,道:“你们还不死心?非要我的乾佩?” 李延玉听得此话,大笑几声,道:“乾佩这种东西,我们当然是志在必得!慕容兄如果肯跟我们合作,来日必是我高句丽的复国大将军!” 慕容靖石摇头,道:“乾佩里的东西,只有我才能解开。区区一个复国大将军之职,就想收买我?” 李延玉脸色变了变,又慢慢恢复了笑容,道:“那你想怎么样?” 慕容靖石笑了笑,道:“不如,你们把王位让给我坐坐?” 李延玉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淡然轻声:“放箭!” 话音刚落,离弦如铮,数十支箭瞬间而发。 慕容靖石正要催动内力,钟离雪忽然拔剑出鞘,一朵朵剑花舞得密不透风,将那数十支箭纷纷拦下,然后剑如流星,直刺向李延玉。 李延玉似是早就料到,手中宝剑已然出鞘,迎了上来。 钟离雪所学剑法,多数是止戈山庄遗留在外的飞虹剑法,招式施展起来,便如同天外飞仙一般,再加上她正在融合灵蛇之血,气血较之之前旺盛太多,出手更加快了许多。 李延玉身负仙云岛和云梦山庄两家武学,过于驳杂,施展起来也如同东鳞西爪,残缺不全,因为如此,他虽然武功比钟离雪高出太多,却一时半会难以胜出。 但也因为如此,他的招式变幻莫测,纵使钟离雪出手再快,一时间也手忙脚乱。 慕容靖石淡然地看着,内心却十分震惊:阿雪的剑法怎么变得这么快?莫非她已然融合了灵蛇之血? 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了过来:“慕容先生,你们怎么提前出来了?” 慕容靖石脸色微微一沉,道:“林珍儿,你确定你们拦得住我?” 林珍儿眼含锐光,冷笑一声:“毛横,上!” 那毛横挥刀便上,刀势如撼泰山。慕容靖石心中虽惊,却面不改色,赶紧拔刀,心有所想,内力便随心而动,直灌剑上,“当”的一声荡开一刀。 毛横但觉手臂有些发麻,不由愣了一下,接着挥刀又上。慕容靖石之前虽然废过经脉,也碎过丹田,但毕竟剑招不曾忘却,而凌云剑法也是一种顶尖的剑法。但见他手中寒光微闪,连接三刀,喝道:“就这两下子,就想染指乾佩?” 毛横冷喝道:“老子砍死你!”随着这一声喝,刀风瞬间更加凛冽,朝着慕容靖石直劈了下来。 “玄武咒印!”慕容靖石大吃一惊,心中所念,内力再次灌入长剑,挡了过去。瞬息之间,他整个人后退数步,脸色大变。长生诀不聚丹田,到底还是有弊端的! 便在这时,一把大刀朝着毛横脑门劈来。毛横听得风声,急忙举刀挡来,情急之下,竟险些抵挡不住。 慕容靖石也吃了一惊:“杨婷姑娘,你怎么来了?” 杨婷道:“你们两个人,一个没融合灵蛇之血,一个虽然已达‘烘炉造化’之境,却并无丹田。我既然知道有敌人在此等候,又怎么会放心让你们就这么走了?” 她说着,手中蛇冢大刀已然和毛横交上手。 林珍儿心中暗恨,冷声道:“弓来!”接过手下人递过来的硬弓,张弓搭箭,瞄向了杨婷。 杨婷和毛横的武功都是走的刚猛一路,大开大阖,以力对力,正给了她暗箭伤人的机会。 林珍儿素手一抬,弓弦颤动,那支箭离弦而去。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正要出手,一道闪电已然猛烈地迎上。 “阿靖,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怎么混得要靠女人帮忙?” 慕容靖石抬头:“阿越,怎么是你?” 第一百八十二章 巽佩之主 来人正是风灵越! 慕容靖石奇道:“阿越,你不是去了渤海国?怎么会出现在此?” 风灵越道:“当时我跟去渤海国,本来是担心阿怜郡主的安危。可是还没到辽东,她就失踪了,有人留书,说是昔日高句丽的王族将她劫走作人质,意图光复高句丽,所以我就一路顺藤摸瓜到了这里。” 他看了看众人,又问向慕容靖石:“我刚才应该没帮错人吧?这姑娘什么来头,怎么学关二爷舞大刀?” 慕容靖石道:“你没帮错,她叫杨婷,之前救过我,这次又仗义出手。” 风灵越道:“从小我就说你不如我,你还一直不信。你自己说说看,咱们才分开多长时间,你就混的要靠女人出头?” 慕容靖石没好气地笑道:“好好好,我是不如你,你都是靠自己。而我出了事,会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帮我出头!” 风灵越瞬间不想说话了。 林珍儿秀目冷视,冷冰冰地道:“你们叙完旧了没?” 风灵越看了看林珍儿,回头望向慕容靖石:“怎么追着你打的也是如花似玉的少女?风流情债?” 林珍儿心中微起怒火,张弓搭箭,叱道:“无耻之徒,看箭!”说话间,一支箭已然射出,她右手不停,迅速又拿起一支箭,再次射出,然后又是第三支箭、第四支箭…… 风灵越一双鹿皮手套已然套在手上,瞬息连接十支箭。他看着跌踵而至的三支箭,眉头皱了起来:“血箭肖家?怎么那夜的杀手竟然不是探丸楼的人?”说话间,又接了三箭。 慕容靖石道:“她可不是肖家人,说起来,她还害死过肖家人!” 林珍儿眼看着风灵越接了她的箭,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人当真厉害!连我金铃教的箭也敢用手接,不怕我的毒蛊么?” 风灵越大吃一惊,赶紧朝手上看去,瞬间脸色大变,双手一挥,内力灌处,将那鹿皮手套化作暗器,打向林珍儿。 林珍儿吃了一惊,赶紧躲开,道:“好快的反应速度!可惜了我的毒!” 风灵越不等她话说完,双臂再挥,数枚飞刀化作闪电,直奔林珍儿周身要害。 林珍儿急速躲避,哪知风灵越出手越来越快,飞刀不要钱一般朝她飞来,竟将她所有躲避方向全部封死。 这人是谁,怎么暗器手法如此惊人?这等手法,绝不是吴氏姐妹那两个笨蛋姑娘能及的! 便在这时,林珍儿身前的枯叶忽然越起,竟组成一面大盾墙,将风灵越的飞刀纷纷挡住。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心中一凛。风灵越也神色凝重。二人对视一眼,看向那面大盾墙,均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惊疑不定。 慕容靖石朗声道:“不知是金铃教哪一位高人到来,可否现身一见?” 他话音刚落,林珍儿身前的盾墙又化作腐叶枯枝,纷纷落下。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拄着一个比他还要高出一大截的拐杖,微笑地看着二人,道:“老朽姓文,你们就叫我文老吧!” 林珍儿一脸的惊魂未定,道:“文老,幸亏您来的及时!” 那文老微微笑道:“小珍儿,乾佩事关重大,教主让我来帮帮你们这群娃娃!” 林珍儿道:“有文老在此,我就放心了!” 慕容靖石看着那文老,道:“看来你们今日是势在必得了?” 文老笑道:“乾佩事关天下大运,老朽当然得来。老朽也知道,你慕容家自从拜入白家之后,便成了乾佩的守护人。也罢,只要你肯合作,我可以跟教主说一声,让你当这个皇帝!” 他此言一出,慕容靖石和风灵越俱是一震。 而被钟离雪缠斗的李延玉大吃一惊,忙道:“文老,你们答应了我的!” 那文老仍是一脸微笑,道:“答应了又如何?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而已。我们之前答应你们李家兄弟,不过是看在你们能召集高句丽旧部起事而已。可是如今,你们却已然失败了,还要靠我们金铃教扶持才能勉强支撑,又有何利可言?” 他笑眯眯地看着慕容靖石:“向慕容小兄弟这般,武功出类拔萃,又机敏百变,且又能掌控解读乾佩的人,岂非正是天选之子?” “简直无耻!”灵蛇之血暴起,猛烈三刀砍退毛横的杨婷听到此言,忍不住骂道。 文老看了看她,不由得叹道:“蛇武姬?没想到蛇冢传承,竟然能传到现在!我还以为三国一统之后就断了!” 杨婷闻言微怒,一刀劈向文老,清喝道:“我先让你断了再说!” 文老却看也不看,拉住林珍儿,脚下微微一动,便错开一刀。 杨婷一刀劈空,再起一刀,正要再劈下去,那毛横已然恢复了些气力,举起斩马刀,生生架了过来。 杨婷怒目看向毛横,道:“好啊,你竟然还敢来拦我!”挥舞着蛇冢大刀,又朝着毛横劈了过去。 文老仍是一脸微笑地看着慕容靖石,道:“怎么样,慕容小兄弟,考虑的如何?” 慕容靖石叹道:“亏得您老人家一把年纪,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你们金铃教既然已经盯上乾佩,又屡屡骚扰,想必也是了解我的。区区一个伪政权的伪皇帝,就想打动我?” 文老脸色终于变了变,道:“小朋友,你调戏小珍儿,我就当你风流倜傥,爱和女孩子开玩笑。可你怎么连我这个老头子都戏弄?” 风灵越在一旁冷笑道:“老头,你们想要造反,八字还没一撇!现在就许他皇帝之位,是不是太早点了?” 文老终于看向他,缓缓问道:“你刚才的手法,乃是闪电飞刀。你是风家人还是吴家人?” 风灵越道:“你管我是哪家人!” 他话音刚落,那文老身形忽然施展瞬间到了他面前,一掌拍出。 风灵越大吃一惊,寒毛倒竖,下意识也是内力运转,一掌迎了上去,左手却扣住飞刀。 那文老在与他对了一掌之后,倏然后退,道:“推山功,你是风家的人?这没想到,今日不仅得到了乾佩,还能顺便拿到艮佩,不仅能得到先天兵法,还能得到山川地理图,真是天助我金铃教大兴!” 慕容靖石看着文老,道:“你失心疯了吧?我们何时答应与你合作了?” 文老笑道:“你若是不与我合作,你这位好兄弟,恐怕就会成为我们金铃教的蛊人!”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忙向风灵越看去。 风灵越也吃了一惊,接着便觉掌心一痛,低头看去,只见掌心处一只细小的虫子正在努力往里钻。 第一百八十三章 金铃教 慕容靖石大急,喊道:“阿越,快点运功把它逼出来!” 风灵越依言而行,内功运转,一掌拍出。但那只蛊虫却仍在往里钻,只露出一个屁股。 那文老笑道:“两个小娃娃当真是异想天开,老朽的蛊虫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你逼出来的?” 这时,杨婷又一刀劈退毛横,几步退到风灵越身前,看了一眼他的手掌,伸出左手来在刀刃上一抹,然后将血滴在风灵越手心。 慕容靖石和风灵越震惊之下,便见那小小的蛊虫一步一步努力往后退。 慕容靖石问道:“阿越,你不疼?” 风灵越摇摇头,道:“要是疼的话,一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了,又岂会被他得手?” 文老神色一凝,看向杨婷,道:“我都忘了,你既然是蛇武姬,必然身怀灵蛇之血,以灵蛇之血必然可解蛊毒。” 杨婷扯下衣角一块布,将手心包裹起来,道:“我蛇冢中人虽然与世无争,但我决不允许你伤害我朋友!” 文老冷笑一声,道:“你这丫头,当真以为我只会下蛊下毒不成?” 便在此时,钟离雪剑势如虹,直扑向林珍儿。 众人一愣,这才发现,李延玉和他的手下居然已经不见了。 林珍儿心中暗骂:“这帮贪生怕死缩头缩尾的鼠辈!”出手已然乱了。毕竟钟离雪体内还有灵蛇之血,每一招逗比之前快上许多。 文老也冷笑道:“高句丽这帮人,早就烂泥扶不上墙,根本指望不上!”说话间,手中大拐杖朝着钟离雪当头砸下。 钟离雪吃了一惊,连忙变招躲避,不料那拐杖竟似长了眼,死死跟着她。 眼见这一杖就要砸下,慕容靖石心知这老人功力之强,己方众人无人能挡,心中一急,当下也不管许多,飞步上前,一剑刺向文老侧身。 那文老背后长眼,大杖猛然回头,正磕中慕容靖石手中宝剑。 慕容靖石只觉手中一阵发麻,再看过去,那文老手中的拐杖,又朝着钟离雪头上砸去。他赶紧又是一剑刺了过去。 杨婷喊道:“慕容公子,这老头功力深厚,我来帮你!”说着,挥舞着蛇冢大刀,也朝着文老砍去。 文思谅冷笑一声,道:“两个小娃娃当真有孝心,都来帮老朽活动筋骨了!”他说着,手中拐杖挥舞起来,竟是密不透风,直逼得慕容靖石和杨婷连连后退。 这时,风灵越忽然出手,飞刀如闪电般直奔文思谅后脑。 文思谅听得风声,大笑着挥舞拐杖,荡开飞刀,道:“风家的小娃娃,你也来活动活动吧!”说着,身如鬼魅,一杖朝着风灵越当头砸下。 风灵越心惊之余,脚下忽然施展起来,身形如风,躲开一杖。 文思谅讶然道:“不愧是风家人,轻功不错啊!” 只这一瞬,慕容靖石和杨婷一刀一剑已然攻来。文思谅挥舞着拐杖迎了上去。风灵越稳住身形,袖中闪电跌出,刀刀不离文思谅周身。 三个年轻人竟和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人打成了一团,甚至屡屡处以下风。 钟离雪几剑砍伤林珍儿,当下也不再管她,挥剑也砍向了文思谅。 文思谅挥舞着拐杖,大战四人,竟是丝毫不落下风。但他心中知道,这四个人在年轻一辈当中,都算是高手,虽说他功力高深,对付其中一人,可以说是信手拈来;对付两人,也可以说是随心所欲;对付三人,也能说的上进退自如,稳占上风;但是对上四人,更何况其中两人还身怀灵蛇之血,便有些不太好说。 初时并不能看出什么,但拖得久了,内力消耗便会加快,届时就会更加不妙。 他荡开杨婷一刀,避开慕容靖石一剑,又磕开钟离雪的剑,正巧避开风灵越的飞刀,冲着林珍儿喊了一声:“让你那个男人快快出手!” 林珍儿已然封穴止血,忍着痛,喊道:“师旷,快快出手!” “师旷”二字才出口,慕容靖石和钟离雪心头齐齐一震,回头看去,只见邢绶面无表情,拎着一把宝剑缓步走来。 钟离雪看向慕容靖石,道:“这不是苏姐姐的夫君么?到底怎么一回事?” 慕容靖石道:“中了蛊,没别的,看看能不能把他打晕吧!” 文思谅冷笑道:“你以为中了蛊的人会被你打晕?” 慕容靖石不理他,只道:“这个邢绶交给我来对付,你们把这个老头摁死了!”说着,手中长剑一抖,已然攻向了邢绶。 形势一下又变了。 慕容靖石出剑急速,但他内力才恢复不久,又无丹田,一身剑法根本发挥不出原来的水平,只是仗着长生诀的自行运转,和邢绶竟打了个旗鼓相当。 也是因为如此,他和杨婷风灵越三人才难以奈何文思谅。 此时没了他,杨婷三人便落入下风,一招招只为挡开文思谅砸来的拐杖。 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李禄玉狠狠啃了一口馒头,道:“兄弟,咱们这般行事,怕是不太好吧?” 李延玉道:“哥,咱们还是不管的好,让他们斗个鱼死网破,然后咱们再去收取玉佩和金铃教教众!” 李禄玉道:“虽然按照咱们的分析,他们应该是旗鼓相当,但咱们似乎漏掉了云教主。” 李延玉笑道:“哥哥,你是不是还漏掉了蛇冢的杨掌门?” 慕容靖石架开邢绶一剑,欺身而上,正要将邢绶砸晕,却忽然闻到一股异香,神情顿时一阵恍惚,胸前一痛,已中邢绶一掌,整个人倒退数步。 “真是热闹啊,本教主也来凑凑热闹可好?”一个惑人心智的声音从众人头顶响起。 林中顿时一阵阵香风袭来,一个女子在这香风之中缓缓落地,清风浮起她腰下轻纱,露出两条洁白的腿来,她一双嫩如白藕的手臂上,两条青色小蛇正吐着信子。 慕容靖石大惊失色,道:“你就是金铃教教主?” 那女子看向他,忽然娇笑道:“没错,我就是!怎么样,美么?” 钟离雪心中大怒,叱道:“妖女,看剑!”说着,挥剑便要砍向那女子。 文思谅见状,大拐杖不依不饶地砸了过去。 那女子笑道:“这小姑娘莫不是你的小相好?这么紧张你?”说着,美腿连连晃动,伸手抓住钟离雪,道:“既然你有相好,那就好说了。用乾佩换人,我做生意从来不允许砍价!”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云教主 文思谅见状,冷笑一下,撇下几人,撤到那女子身边。 慕容靖石脸色大变,道:“你把她放开!” 众人脸色也变了。 那女子呵呵笑道:“乾佩的传人怎么是个聋子?老娘说的很清楚,这个生意拒绝砍价。你倒好,一开口就砍到底了!” 钟离雪此时只觉浑身麻木,一身内力无法调用,就连灵蛇之血都仿佛不存在了一般。那女子在她颈间深深闻了一下,忽然道:“真是好浓郁的灵蛇之血,用来炼药是极好不过的了!小妹妹,你的小相好若是不肯拿乾佩换你,那你就跟姐姐走吧,姐姐保证会让你成为最厉害的丹药!” “无耻之徒,竟以活人入药!”随着一声清喝,一柄利刃朝着那女子直刺过去。 那女子顺手将钟离雪推给文思谅,接着伸出手来,一指迎上了那柄剑,嘴上道:“杨掌门,没想到你居然亲自出来迎接小妹,这可让小妹受宠若惊啊!” 杨掌门冷笑道:“我可不敢当你云教主的姐姐。这女孩是我蛇冢下一任蛇婆,还请云教主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那云教主笑了笑,道:“什么放不放的?杨姐姐说这样的话,真是折煞小妹了!小妹只是见这姑娘生得美貌可爱,想要请她随我一同前往金铃教总坛坐坐!到不曾想,她居然还是蛇冢的蛇婆,真是小妹的罪过。” 杨掌门道:“既然如此,还请云教主放过她!” 云教主道:“放过她容易,只要杨姐姐将长生诀的总章交出来,或者这位慕容公子把乾佩交出来,我立刻就放了她!” 杨掌门眉头大皱:“你怎么知道长生诀的总章在我这里?” 云教主笑道:“杨姐姐还不知道?之前我教中弟子已经拜访过你们蛇冢,得知了长生诀的事。长生诀的传说流传江湖这么多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杨掌门道:“你们的弟子得知长生诀在我这里,这也就算了。你是怎么得知我蛇冢当中拥有的是长生诀总章?” 云教主愣了一下,随即又笑道:“你管我是怎么知道的?” 杨掌门沉吟了一下,道:“你想要长生诀总章,把她放了,随我来便是!” 云教主摇摇头,道:“你觉得我会信你?” 杨掌门环视了一眼,道:“既然如此,你们都随我来!”说着,也不管众人态度,当先转身离去。 云教主笑着看了看文思谅,然后道:“毛横,你带着林珍儿先离开这里!”然后紧跟杨掌门,进入毒瘴蜃气,神态如常。 文思谅看了看慕容靖石等人,压着钟离雪,也跟在了云教主身后。 杨婷掏出一枚避毒丹递给风灵越,然后赶紧也跟了上去。 慕容靖石道:“这里头有毒雾,你吃下它就可以避毒了。”也跟在了杨婷身后。 风灵越吃下避毒丹,看了看毛横,又看了看林珍儿,叹了口气,也进入了毒瘴蜃气。 众人鱼贯而行,几经穿梭,便来到了蛇冢禁地之前。 杨掌门看着禁地大门,叹道:“长生诀总章在我蛇冢当中也一直是个机密,倒并不是担心这东西会找来祸灾。只是凡事练了长生诀的人,都说真气在体内不能久存。云教主当真想要?” 云教主大笑道:“既然来了,怎能放弃?” 风灵越讽笑道:“又想要乾佩,又想要长生诀。既想要先天兵法,又想要武功秘籍!这女人可真是贪心!” 被文思谅扣住的钟离雪也冷笑道:“没错,既想要兵法,夺取天下,又想要武功秘籍,练成绝世武功,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云教主笑了笑,道:“老娘几时说过要天下了?而且这绝世武功,老娘什么时候又感兴趣过?只是好奇长生诀总章而已!” 杨掌门眉头皱了皱,道:“既然如此,你随我来。其他人在此等候!”说着,再次不理会众人,步入禁地之中。 云教主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慕容靖石长剑忽然指向文思谅,冷声道:“把人放了!” 那文思谅“呵呵”笑了笑,道:“好,我将她放了!”说着,忽然一掌拍在钟离雪后背。只见钟离雪被这一掌之力,拍得整个人飞了出去,却又不曾吐出半口血。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赶紧伸手将人接住。杨婷急忙也跟上一步,慕容靖石才将人接住,她的手已然探向了钟离雪的手腕,接着脸色就变了。 风灵越眼见慕容靖石已将人接住,手中飞刀倏然出手。 那文思谅眼疾手快,大拐杖连连挥舞,挡下所有飞刀。 “你竟以封闭六识的手段来对她下蛊!”杨婷拧着眉头,冷眼看着文思谅,道。 慕容靖石见她神色凝重,忙问道:“什么意思?” 杨婷道:“拥有灵蛇之血的人,原本不惧怕毒蛊之物。先前你们出蛇冢,我担心钟离姑娘的灵蛇之血没有完全融合,不起作用,这才给你们一人一颗避毒丹。但是现在,”她看向文思谅,“这个老头将她的六识完全封闭,也就阻隔了她的灵蛇之血。然后,他再在钟离姑娘身上种下蛊,灵蛇之血却完全不能将之排出!” 文思谅笑道:“不愧是蛇冢中人,真是好眼力!不错,老朽在她身上种了蛊,只要你们交出乾佩,我就把解药给你们!” 他笑着看了看杨婷,又道:“不要想着用你们蛇冢的方法来解蛊,这天下,我种下的蛊,只有我能解,就连我们云教主都解不了!” 杨婷无奈地看向慕容靖石,道:“我的确解不了。” 慕容靖石看了看怀里忽然变得无知无识的钟离雪,道:“我可以把乾佩给你,但现在乾佩不在我身上!在我取回乾佩之前,你怎么保证她无所损伤?” 文思谅道:“我不敢保证她无所损伤,所以你最好快点将乾佩找回来!” 慕容靖石道:“你先将她放了,我带你去取乾佩!” 文思谅摇摇头,道:“你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风灵越赶紧问道:“阿靖,你把乾佩藏在哪里了?” 慕容靖石神色凝重,无奈叹道:“和飞云剑一起,放在了剑谷!” 风灵越脸色大变:“什么?漠北剑谷?” 第一百八十五章 蛇冢非冢 文思谅似是不闻,道:“你完全可以带着她一起去剑谷,将乾佩取回来换解药!” 风灵越和杨婷紧张地看向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道:“带着她去,就更取不出来了!” 风灵越不解,道:“以你我二人的轻功,怎么可能取不出来?” 慕容靖石叹道:“因为剑谷之主,是萧家人!” 风灵越大吃一惊,道:“玄雷萧家?”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所以,如果我们就算武功再高,轻功卓绝,也绝对瞒不过萧家人。只要萧家人知道这些事,就绝不会允许我把乾佩取走!” 文思谅笑道:“这是你们的事情,我老人家不操心。” 慕容靖石握住钟离雪的手,眉头紧皱,道:“说不得,我去一趟剑谷!” 他看了看风灵越,低声道:“若是像之前一样,别人威胁我,要我以乾佩换人,我总能想办法周折。可是如今,阿雪身中奇蛊,又六识封闭,杨婷姑娘身为蛇冢弟子,下一任掌门,她都说没有办法,那我慕容靖石就更没有办法,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先去蛇冢取回乾佩再说!” 暗地里传音入密,对风灵越道:“我先以乾佩的消息稳住对方,再随机应变,设计套来解药。只有如此,才是眼下的完全之策。” 风灵越心中恍然大悟,却仍是面色不改,点了点头,道:“也罢,我也随你前往。” 文思谅又笑了起来,道:“小娃娃,你们想清楚了?那我老人家就省点事。” 便在这时,禁地之中突然传来一声爆喝:“杨秀,你居然敢暗算老娘!” 那杨掌门也喝道:“云妧,就凭你金铃教乌合之众,也想染指长生诀?”接着便是一阵打斗之声。 文思谅脸色忽然变了,拎起大拐杖,纵身跃入禁地之中。 那杨掌门冷笑一声道:“居然还有帮手,我且看看,你们到底有何能耐!” 慕容靖石等人面面相觑,正要跟进去,杨燕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道:“解蛊一术,我蛇冢虽然并不在行,但天下不是没人会!你们随我速速离开蛇冢,去找白水一脉传人!” 慕容靖石道:“多谢,但是杨掌门她……” 杨婷劝道:“慕容公子,风公子,你们快些去找白水一脉的传人!我要去帮我师父了!” 杨燕却道:“婷儿,你随他们一起走!” 杨婷大惊,道:“师伯,你这是何意?” 杨燕道:“以你师父和我的武功,还需要你们帮忙?你在这里只能添乱!再说,我蛇冢受人之托,全力保护乾佩传人,所以,你必须跟他走!” 杨婷神色稍缓,道:“好,我跟他们去。师伯放心,只要我杨婷在,定能保护他们周全!师伯,你和师父要多加小心!” 杨燕点了点头,朝着一条罕有人注意的小路快速走去。 慕容靖石和杨燕扶住钟离雪紧紧跟上,风灵越看了看禁地的方向,皱了皱眉头,也跟了去。 这条路七绕八拐,走了好一会,杨燕忽然停了下来,道:“你们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出林子就安全了。” 杨婷微微诧异,道:“师伯,您不跟我们一起?” 杨燕摇头道:“按照计划,你师父此时应该已经将人引入了那间从来不开启的大殿,我得回去开启机关。这一次,他们以为势在必得,却不知你师父本来就是请君入瓮!” 她说着,又道:“慕容公子,婷儿以后拜托你了!” 风灵越听得不对,道:“阿靖他有一个了,你怎么不拜托我?” 慕容靖石道:“阿越,别胡闹!” 杨燕笑了笑,没在说什么,转身离去。 几人走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阵阵响声,似乎连他们的脚底都微微晃动起来。 风灵越奇道:“你们蛇冢搞的机关,都这么霸道的?” 哪知杨婷却脸色大变,叹道:“师父身怀灵蛇之血多年,云妧一人奈何不得她。但加上一个文思谅就不好说了。师父要我们一起离开,她好启动禁地之中的大阵,与这金铃教的贼子同归于尽。我竟然忘了禁地之中还有这等大阵!” 风灵越脸色也变了,道:“不是说好只是请君入瓮的?怎么就变成了同归于尽了?” 慕容靖石扶着钟离雪,站在一边,默然无语。 好一会,杨婷道:“蛇冢就此毁了,那又怎样?只要我杨婷在,蛇冢就在,我杨婷在什么地方,蛇冢就在什么地方!走,咱们去找白水一脉的传人!”说着,一手提着蛇冢大刀,一手扶住了钟离雪右臂。 几人一路无话,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走出了林子。 慕容靖石道:“接下来咱们应该去哪里,在哪里能找到白水一脉的传人?” 风灵越懵了一下,赶紧摇头,道:“你可别问我,我都没听说过!” 杨婷却道:“我似乎在蛇冢的典籍上看到过,白水一脉似乎说的是白水城。” “白水城?”慕容靖石大为震惊,“南诏白水城?” 杨婷点点头,道:“你也知道?” 慕容靖石看了看钟离雪,心中一痛然后道:“我到认识一个白水城的人,不过此时她应该已经到了渤海国了!” 风灵越奇道:“白水城的人们去渤海国做什么?” 慕容靖石看了他一眼,道:“去找你的阿怜。” 风灵越心中咯噔一下,却听慕容靖石忽然又道:“你之前说还没过辽东,阿怜郡主就被高句丽王族旧部绑架了。那么如此一来,她们的到消息,也必然不会再入渤海国。如今金铃教最厉害的人已经丧命蛇冢,就凭剩下几个人,再加上高句丽李延玉李禄玉兄弟,也奈何不得咱们。只要我们盯紧了他们,就一定能碰到阿莲和令狐帛!” 风灵越道:“既然如此,咱们赶紧找个地方落脚。打探消息的事,就全交给我了!” 三人说定如此,便来到一个小镇子,选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客栈。 杨婷和钟离雪一个房间,慕容靖石和风灵越一左一右住在隔壁。所有东西都收拾停当,风灵越便推开门出去了。 慕容靖石本来担心钟离雪,但见杨婷照顾细心,竟无微不至,不由得大为感慨,转身便去找店家点了些吃食。 入夜十分,风灵越还没有回来。杨婷已然照顾钟离雪睡下,然后坐在床上默运玄灵心法。 慕容靖石脱了外衣,便要躺下。忽然,一张纸条从他身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入沂 慕容靖石甚为诧异,这是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被人塞到我怀里的?又是什么人塞的? 他赶紧捡起纸条来,但见其上写着几行小字:“金铃教害我师尊,故假意中蛊,借机报仇!还望替我转告阿洛,勿为担忧!” 慕容靖石想了想,恍然大悟,这纸条竟然是邢绶塞给他的!在之前的打斗之中,邢绶每一招都诡异出奇,一直想和他贴身,却没想到竟是存有这般心思! 他叹了一声,忽然眼前一亮,觉得解蛊一事,不能纯粹在一棵树上吊死。也许可以问问苏洛言可有什么办法。不过眼下麻烦的是,无论是阿莲还是苏洛言,都需要慢慢去找。而苏洛言身边甚至可能还有钟离师和高文渊二人。 不过,不管怎么样,救钟离雪都是第一要务。 他将纸条叠起来收好,见到苏洛言了,这也是个证据。 一夜无事,风灵越也在深夜回来,并没有带回来什么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慕容靖石扶着钟离雪到了客栈后院,与风灵越一起围着一张小桌坐下。杨婷却从店家那里买了食材和柴火,又借了锅灶,开始忙活起来。 直到几样神奇的素炒被端上桌,风灵越仿佛看见了亲人一般,伸手就要抓菜吃。 慕容靖石一筷子敲在他的手上,道:“怎么还上手了?我风师叔就是这么教你的?” 风灵越只好也拿起筷子,一边夹菜一边道:“行行行,就你讲究!”菜一入口,他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不为别的,那口菜他舍不得咽下去。 杨婷看了看他,无奈地摇摇头,低头默默吃饭。 慕容靖石先给钟离雪喂了些饭,然后自己也吃了点。 几人吃完,杨婷撤下碗筷,洗净了还给店家,这才又坐了下来。 慕容靖石道:“阿越,昨晚你那么晚才回来,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风灵越摇摇头,道:“按理说,既然高句丽旧部昨日包围了蛇冢,那咱们怎么也应该碰到了。总不能咱们走得太远了?” 杨婷道:“我方才问过客栈里的帮厨了,他说从这个镇子往西走上个不到十里,就是沂水。” 慕容靖石闻言吃了一惊,道:“沂水?这是沂州府境内?”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这下离苏洛言就远了!按照常理,苏洛言此时应该还在密州。 杨婷道:“没错,这里已经是沂州府境内。蛇冢本来就在沂州府境内!” 慕容靖石叹了一声,道:“如此一来,咱们往回走!” 三人商议已定,当下结清了房钱,收拾了东西,这就上路了。 本来入夜出蛇冢,碰上金铃教和李延玉,打了个大半夜,好不容易杨掌门设计拖住云教主和文思谅,他们才得以脱身,又走了一夜的路,等到快要日上中天才得以休息,三人早已累的筋疲力尽。但好在经过一夜的休整,他们三人也算恢复了体力。 风灵越买了辆马车,本来打算让杨婷和钟离雪一起坐在马车上,他和慕容靖石驾车。可是他买不到大一点的马车,而杨婷的蛇冢大刀又有些过大,进不了车厢。因此,杨婷又跑去买了匹劣马骑了,跟在马车旁边,风灵越驾车,慕容靖石坐在车内照顾钟离雪。 一行人惹人注目地出了镇子,在杨婷的指示下,往东南而去。 他们才出镇子,坐在牌坊旁四望盯人下手的几个闲汉忽然停住了动作,目送着马车远去,这才匆匆离开。 不多一会,两匹快马突然冲出镇子,朝着马车追去。 接着,又是数匹驽马紧跟而去。 慕容靖石正坐在马车里,忽然马车停了。他正诧异,却听得风灵越道:“阿靖,快扶钟离雪下车,有人追来了!” 他吃了一惊,急忙依言,扶了钟离雪下了马车,道:“什么情况?” 杨婷此时也下了马,将那驽马同拉车的马拴在一起,道:“后面有马蹄声,定然是有人追上来了。” 风灵越拔出车辖,道:“你护着钟离雪,别走太远,我和杨姑娘迎上去看看!” 杨婷道:“来不及了,好快的马!” 说话间,那两匹快马已然追至,骑马的两人一个整齐的鹞子翻身,稳稳落地,任由那两匹马朝着慕容靖石四人猛烈撞去。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正要出手,却听风灵越道:“交给我!”接着便见他一步上前,双手准确抄住两匹马的辔头,内力灌注双臂,脚下猛地上前一步,竟将那两匹马生生拉住。 慕容靖石惊呆地看着风灵越的背影,道:“阿越,你啥时候有这等功力了?” 杨婷却道:“我看他出手,担心他拦不住,用了飞石打那两匹马的穴道!” 慕容靖石转过头来看着她,道:“马身上也有穴位?而且你还知道?” 杨婷道:“我只是碰个运气,谁知道真中了。” 风灵越放开辔头,道:“二位,这么着急追来,有什么见教?” 那两个人微笑着,并不言语。 风灵越一头雾水,听到身后慕容靖石道:“这两人,应该不可能是高句丽旧部,莫非是金铃教的人?” 正在这时,一阵阵马蹄声渐渐近了。 三人这才发现,除了眼前这两个人,竟然还有那么多骑手在靠近。 等到那些骑手下了马,之前两个人当中,有一人这才开口道:“探丸楼接过的生意,绝不可能放弃!慕容靖石,交出乾佩受死,或许还可得全尸!” 风灵越诧异地回头看向慕容靖石,道:“你到底惹了什么人?” 慕容靖石扶着钟离雪走到他身边,道:“不是我惹了什么人,是我们的身份惹了什么人。你应该庆幸到现在还没人打艮佩的主意。”他看着眼前众人,朗声道:“到底是什么人出钱请你们来杀我?难道他们没告诉你,风字号头三位几乎被我杀干净了?” 那人道:“风字号的人有没有被你杀干净,这事我不管。但你经脉尽断之事,我们已然知晓!” 慕容靖石冷眼看着他,道:“你们是什么字号的?” 那人道:“我是大雅陈覆,我旁边的是小雅丁秋。” 雅字号?慕容靖石心中了然。 那陈覆又道:“今日就算给你们个提醒,若不束手就擒,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可要小心了!”他说着,嘴角微微一翘,道了声:“我们走!”也不理慕容靖石的反应,转身就走,连之前骑的马也不要了。 慕容靖石看着眼前几人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却又担心对方是欲擒故纵,心底也诧异:这是个什么情况?一群人骑着马跑过来拦车杀人,还没出手,连马也不要了,这就走了? 他看向风灵越,只见风灵越也一脸懵逼地看了过来。 杨婷却高兴地道:“这下好了,有这么多马可以挑!” 慕容靖石猛然警觉,道:“把这些马留下,一匹也不要动!” 杨婷不解,问道:“为什么,这不是送上门的么?” 慕容靖石道:“是敌非友,他们为什么要送马上门?只怕这些马有古怪!” 风灵越奇道:“马有什么古怪?若是这些马被下过药,他们又是怎么骑过来的?” 杨婷却道:“你是怀疑他们不是探丸郎,而是金铃教的人假扮的,故意将马留下,却在马鞍下面下了蛊虫?”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东南行 风灵越也恍然,道:“既然如此,咱们怎么办?” 慕容靖石道:“我们走我们的,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 杨婷也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在这里担心,倒不如由他去!” 三人一说定,杨婷便重新解开缰绳,骑上了马,想了想,袖子抖了一下,一条小小的黑蛇顺着袖子落在地上,霎时间不见踪影。 风灵越也将车辖插好,众人不做停留,继续往东南而去。 一路前行,大约到了中午,三人停了车拴好马,取出干粮来吃了,稍作休息了一阵,又继续前行。 风灵越赶车赶得无聊了,回头问道:“阿靖,这探丸楼的人怎么还揪着你不放?” 慕容靖石掀开车帘,也坐了出来,道:“何止是揪着不放,你可知道探丸楼里分哪几个等级的杀手?” 风灵越摇摇头,道:“不知道。” 慕容靖石叹道:“之前有人跟我说,探丸楼里的探丸楼分为‘风、雅、颂’三个等级。其中‘风’字号是最厉害的。但是之前我杀了‘风’字一号和‘风’字三号,废了‘风’字二号,而‘雅’字号的杀手此时才出现。我想,定是那人说错了,‘雅’字号要么高于‘风’字号,要么就是‘风、雅、颂’三个字号都是平级的。” 风灵越道:“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我又不是探丸楼的人,如何能知道?” 风灵越想了想,没有说话。想来也对,探丸楼一直以来都很神秘,若不是慕容靖石被盯上了,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 慕容靖石回头看了看端坐在车里的钟离雪,然后又问向风灵越,道:“十二楼你应该知道吧?” 风灵越道:“十二楼我倒是有所耳闻,怎么了?” 慕容靖石道:“之前我救了安庆宗,被朝廷暗中通缉,十二楼便已经注意到了我。后来颜常山出事,常山县陷落,有人说是我暗算了颜家父子,十二楼的穆小双便受命来追查我的踪迹。” 风灵越随意抖了一下赶车的缆绳,道:“这些事我也知道,后来呢?我怎么一直没见到穆小双露面?” 慕容靖石叹道:“因为她失踪了!” 风灵越吃了一惊:“什么?” 慕容靖石接着道:“穆小双失踪的很莫名其妙,很突然,甚至就连我也完全不知所措。在此之前,我一直知道她在跟踪调查我,但是我不方便露面,也就一直任由她跟着。可是那次我不经意和她撞了个面,第二天便不见她的踪影。” 风灵越沉吟了一下,道:“如此说来,掳走她的人岂非更加深了你的嫌疑?便好像是穆小双已然查出证据,然后就被你杀人灭口了一般!”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我当时也担心这一点,但是后来,十二楼派来阿雪继续跟踪调查。” 风灵越也回头看了看钟离雪,道:“然后你把来跟踪调查你的钟离雪搞定了!” 慕容靖石叹道:“也是在阿雪调查我的时候,十二楼又派了其他人全力调查此事,这才初步断定当年常山一事不是我做的。也因此,阿雪和我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风灵越点点头,道:“这也是你们的缘分!” 慕容靖石忽然看向了他,道:“但是现在我担心,当年穆小双的失踪,其实是探丸楼的人做的!若真是如此,那只怕糟了!” 风灵越道:“那又怎样?大不了咱们一步一步杀入他探丸楼之中!” 慕容靖石摇头道:“没这么简单。十二楼中玉琼楼的仙子曾经被人盯上过,后来查出来对玉琼楼下手的人是司马烈的主公,而且他们的手伸的很长,十二楼中多人中招。” 风灵越问道:“司马烈又是什么人?” 慕容靖石道:“司马烈被他的主公封为范阳节度使,但他们到底是一股什么样的势力,我根本无从知晓!” 风灵越微愕,道:“看来确实是个麻烦。你从蛛丝马迹中推断掳走穆小双的是探丸楼的人,而十二楼中又有多人被那个司马烈的主公掳走。这么说起来,探丸楼便是司马烈的那个主公麾下的江湖势力!” 慕容靖石点头道:“我就是这样想的。而且之前,他们表露了目的,要夺乾佩!” 风灵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道:“探丸楼和司马烈的那个主公要的是乾佩,之前阿怜想要乾佩,金铃教和高句丽的那个李延玉要的也是乾佩。这帮人还真揪着一个‘先天兵法’不放了!” 慕容靖石道:“何止是他们!安庆绪手下的人也来找过我,史思明手下的江湖人也曾来截杀过我。如今只有回鹘、西域、吐蕃和南诏不曾有人来抢八极佩,其他势力都露过面!” 风灵越沉吟了一下,道:“你之前说你只埋了飞云剑,可是在蛇冢的时候,你却为何要跟那文老头说飞云剑和乾佩被你留在了剑谷?” 慕容靖石道:“乾佩的消息,除了我没人知道,而飞云剑当年确实留在了剑谷,是我亲手交给萧谷主的!” 风灵越不解,道:“为何如此?没了剑的慕容靖石,武功定然大打折扣!” 慕容靖石却道:“当年萧谷主说,没了剑的慕容靖石,才真的不想是慕容靖石!大概是因为飞云剑太过惹眼吧!” 风灵越这才了然,点了点头道:“也对。不过,如果前面还能碰上镇子,你最好还是打一把宝剑!如今有没有人盯着颜常山那事咱先不说,你没了宝剑,如何能护住钟离雪周全?” 他才说道这里,慕容靖石忽然眉头一皱,道:“我正奇怪有什么不对,我的剑呢?” 风灵越愣了一下,问道:“什么?” 慕容靖石道:“之前出蛇冢的时候,我和阿雪一人一把剑。后来她中蛊了,剑就留下了。可是我的剑呢?” 风灵越也诧异:“你还有剑?” 慕容靖石看向他,道:“这些年我不拿剑已然成了习惯。忽然拿剑了,剑什么时候丢的,我却完全没想起来!” 这时候,一直没有作声的杨婷忽然道:“你出来的时候的确带着一把宝剑!会不会是在客栈里就丢了?” 三个人瞬间沉默。 以他三人的武功,究竟是何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慕容靖石的宝剑? 第一百八十八章 剑何在 话说到这里,风灵越和杨婷同时勒住了马。 三个人几乎同时对望了一眼,神色凝重。 他们悄悄离开蛇冢的那条路,应该除了杨掌门和蛇婆杨燕之外,就剩下他们几人知晓了。到底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盗剑? 若说只是一个盗贼,为何不偷财物,却偏偏偷一把宝剑?若说是来者不善,那为何不伤任何人性命,偏偏只盗走一把宝剑?无论如何,盗走宝剑一举,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杨婷道:“莫非是那些探丸楼的人?” 慕容靖石微微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不是,探丸楼的人要的是乾佩和我的性命。他们若真有本事盗走宝剑,必然有本事取走乾佩和我的命,又何必多此一举?” 杨婷奇道:“乾佩真在你身上?” 慕容靖石没有回答,却道:“依我之见,盗走宝剑的人,可能是一个警告!” “警告?”风灵越有些不解,“什么警告?” 慕容靖石道:“咱们此去,说不定要和高句丽旧部打交道。对方一定是害怕我带着乾佩投靠了李延玉和李禄玉这对兄弟!” 杨婷有些明白了,道:“所以,对方很有可能是朝廷的人?” 慕容靖石微微颔首,道:“暂时我也不知,有可能是朝廷的人,也有可能是史思明的人,或者是司马烈派来的人。” 杨婷摇头,道:“在蛇冢的时候你提到过司马烈,依我之见,绝不可能是司马烈的人。若是司马烈的人,定然会直接出面阻拦。” 慕容靖石忽然点头,道:“你倒是提醒了我,若是史思明的人,也定然会直接出面,那小子是秦家浊浪刀的传人,绝不会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 风灵越猛地一震,道:“秦家传人?投靠了史思明?那坎佩呢?” 慕容靖石道:“你不用这么急,他虽是秦家浊浪刀的传人,但却并没有继承坎佩。”他这么说着,又接着道:“朝廷的人我倒是见过,那兄弟二人也算得上坦坦荡荡,如此偷偷摸摸的行为,不像他们的做派。” 杨婷道:“如此看来,到底是什么人?” 慕容靖石思索了片刻,道:“所有这些人当中,我们漏掉了司马烈的那个主公。或许司马烈性子够直,但他那个主公到底怎么样的人,我却一直不知道。” 风灵越道:“这么说起来,也许之前的那些所谓的‘杀手’也是他的人假扮的。咱们怎么接下来怎么办?” 慕容靖石想了一下,果断抱起钟离雪跳了车,道:“我们往前走一截,然后休息休息。阿越你负责打探四周消息!” 风灵越见他神色严肃,便也收了玩笑之心。 杨婷却问道:“有马车,为何要放弃?” 慕容靖石道:“那么一个小镇子,若是只有一辆马车和一匹驽马也就罢了,刚才那些人的马又是从哪里来的?” 杨婷皱了一下眉,忽然明白了。既然那些人能藏马在那个小镇子里,必然也会提前藏好马车,等着人来买。这份计算,也算巧了! 她这么想着,赶紧下马,帮着慕容靖石扶住钟离雪。 几人走了好一截路,才看见一条极小的溪水,这才停下来休息一下。 风灵越取下水囊,在溪水里打了点水,自己喝了一点,然后递给了慕容靖石,取了两块干粮便离开了。 慕容靖石和杨婷扶着钟离雪坐下,然后也就着溪水吃起了干粮。 慕容靖石看了看杨婷,忽然道:“杨姑娘,真是连累你了!” 杨婷闻言愣了一下,摇摇头,道:“这没什么!蛇冢弟子,自然要千金一诺!” 慕容靖石本想劝她离开,但此时看她那张坚毅的脸,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三个人坐在那里,再无言语。 便在这个时候,半空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啸声。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闻声望去,却见一柄没出鞘的宝剑正呼啸着朝他扎来。 杨婷也大吃一惊,手中大刀猛然挥出,拍向宝剑。 慕容靖石忽然看出剑中手脚,猛地出手,握住杨婷的手腕,往后一拉,另一只手牵住钟离雪,同时往后猛退! 杨婷不解,却被拉住无法动弹。 退后十数步后,那宝剑之势已竭,悄然落地,斜斜地插在那里。 慕容靖石松开二女,任由杨婷去扶住钟离雪,几步走到那宝剑前,惊道:“好厉害的内力!他居然把剑还回来了!” 杨婷正扶着钟离雪,闻到此言,猛地抬头:“什么?” 慕容靖石伸手,将那宝剑从地上拔起,道:“这是从你蛇冢之中取的剑,是我带出来的剑!”他说着,忽然将那剑鞘横起来,眯起眼,念道:“切莫再前行,若执意,便如此剑!”脸色一变,握住剑柄猛然拔出,却只拔出个剑柄。 杨婷震惊地看着慕容靖石,却见慕容靖石将那剑鞘倒了个头,从中“哗哗啦啦”倒出一堆废铁残渣! 慕容靖石神色凝重的看着脚下的废铁,道:“好厉害的功力!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 杨婷道:“要不然,还是不要去了。你我快马加鞭,赶往白水城,总会有办法的!” 慕容靖石摇摇头,道:“我担心阿雪熬不住,毕竟中蛊的是她!” 杨婷想要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由得一时间愣在那里。 慕容靖石思索了一下,道:“杨姑娘,你还是离开吧!此番前去,我不想再多拖累一个人!” 杨婷摇头,道:“蛇冢既然答应了别人,就一定得做到。我既然答应了师伯,就一定要护你二人周全!” 慕容靖石皱着眉,道:“可是,若是连累你也遇险,蛇冢不就毁了?” 杨婷忽然笑了笑,道:“不要紧,师父和师伯不在了,蛇冢有我,我若是不在了,还有杨妙和杨凝!” 慕容靖石还想再劝,杨婷赶紧出言打断:“蛇冢之人,轻生死,重一诺!慕容公子切莫让杨婷无颜见蛇冢的列位祖师!” 话说到这里,就再也没有劝的必要性了。 慕容靖石想了一下,刨了个坑,将那柄已然残破不堪的宝剑埋了,静静地坐在那里等消息。 杨婷将刀放在一边,也坐了下来。 这一坐便是半个下午。 日头渐渐偏西,慕容靖石有些坐不住了,道:“阿越怎么还没回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沈老伯 杨婷也忽然紧张起来,道:“莫非对方真动手了?” 慕容靖石道:“就怕对方打算分瓣梅花,趁着阿越一个人外出,对他动手。不过说起来,阿越的武功我知道,寻常人根本动不了他!” 杨婷问道:“是刚才那人?” 慕容靖石摇头道:“不可能,刚才那人武功比我们都高,他想要动手,不会单单对阿越下手,定然是直接冲着我们来了!” 杨婷叹道:“这么说起来,他们不是一伙人?” 慕容靖石道:“麻烦的不是他们有几伙人,而是他们当中谁跟谁是一伙的!” 杨婷沉默了,这样的事,她从来没有碰到过,已然超出的她理解的范畴。但是慕容靖石这些年来,时刻躲避着追杀和尔虞我诈,早已经习惯了。 片刻之后,慕容靖石道:“能暗算阿越的人,武功定然也不俗。我们继续等下去也没什么用,还是先上路吧!” 他说完,便收拾一下东西,扶起了钟离雪。 杨婷也收拾好东西,提刀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刻下一行字:顺溪南行,杨。 慕容靖石看着她的动作,心中微动,却没有说话,而是和杨婷一起,扶着钟离雪顺着小溪往南而去。 蛇冢,张家…… 传说,三国时期蜀汉桓侯张飞,曾有一个女儿拜入蛇冢学艺,而张飞也曾从蛇冢当中得到匹配丈八蛇矛的武学。 后来张飞巧计打败张合,兴奋之余,勒马刻石记功,一时风光无限。 那等刻石记功的功夫和手法,是否和刚才杨婷提刀刻石时是一样的呢? 两个人扶着钟离雪一路前行,不多时,竟见到一个简单的村落,远远望去,大约十来户。 二人对视一眼,并没有太兴奋,反而心中更加戒备起来。他们扶着钟离雪慢慢走近村落,才发现村外竟有人在田间地头忙碌,顿时心中戒备放下了三成。 村口一个白须老者站的笔直,老远便看见他们,笑吟吟地喊道:“三位,是来耍戏的吧?我们这个村子小,可没多少赏钱啊,可别耽误了三位挣饭钱!” 慕容靖石朗声道:“老伯,我们赶路太急,过了宿头,前方什么地方能落脚,还得多长时间,却完全不知道,因此打算在贵村歇息一晚!” 那老人听到这话,仿佛放下一颗石头般点点头,道:“原来是远来的旅人。无妨无妨,村子里确实有空屋子!锅啊灶啊也可自取去用,但要吃的却没有!你们还要来么?” 慕容靖石二人扶着钟离雪走近了,道:“老伯,我们这位同伴生了病,走不得太远的路了。若是贵村能行个方便,那真是感激不尽了!至于吃食,我们自然有所准备,不用老伯担心!” 杨婷却道:“若是有锅灶,那是最好不过的!” 老人笑着道:“有,都有!三位随我来吧!” 慕容靖石和杨婷对视一眼,扶着钟离雪,跟了上去。此时此刻,二人心中均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 慕容靖石笑着道:“老伯,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呢?” 老人笑道:“你这年轻人当真识礼数!我老头子姓沈,你就和村里人一样,叫我沈老就行了!” 慕容靖石道:“沈老伯,当真是打扰了!” 沈老伯摆摆手,道:“不打扰不打扰。我们这个村子,平日里根本碰不到外人。你们来了,可算不上打扰,也好让我们知道知道村子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慕容靖石和杨婷对视了一眼,均有些诧异。这个村子,不处于深谷之中,也非被密林崇山包围,怎么还不通外界消息了? 他想了想,道:“老伯,您想知道什么?” 那沈老伯笑着道:“我想知道,女皇陛下,如今可还安好?”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道:“她老人家,早已……” 沈老伯忽然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你看看,我也真是老糊涂了。如今过去这么多年,圣上当然已经不在了。对了,如今是谁当天子?是梁王还是魏王?” 慕容靖石再愣了一下。杨婷不知道,可他却明白,梁王就是武三思,魏王则是武承嗣。这个老人,竟是武周时期的旧人?可他这消息,也委实过于闭塞了! 他道:“沈老伯,女皇陛下当年已经退位给后来的中宗皇帝。” 沈老伯忽然停住了脚步,冷笑一声道:“中宗?庐陵王?他那般的人,也能当皇帝?岂非要天下大乱了?” 慕容靖石道:“后来是睿宗继位了!” 沈老伯继续冷笑,道:“那就是相王了?他也不是个当皇帝的料!” 慕容靖石真不知道再该说什么了。不过这时候,沈老伯也停了下来,道:“年轻人,这个房子的主人已然不在了,门没有钥匙,屋里我也让人天天打扫着,干净着呢。你们且自用吧!” 慕容靖石愣了愣,道:“这屋子的主人,到底怎么了?” 沈老伯微微笑道:“这屋子的主人,当年说女皇陛下称帝,乃是牝鸡司晨,乱了纲常,因此愤怒离开了村子,说是要投靠李姓宗室,投入军中,讨伐女皇!”他微微叹道:“也正是因为出了这么一个人物,在他走后,我们才商议定下规矩,从此不许与村外人往来。可是我们却又偏偏想知道外门到底是怎么一副天下,因此又将你们三人迎了进来!” 慕容靖石道:“原来如此!你们也不用再立此规矩了,女皇陛下已经不在了,天下早已经复归李氏。” 沈老伯摆摆手,道:“你们还是稍微收拾一下,休息休息。至于其他的事情,回头咱们坐在一起,再慢慢聊!”他说着,竟然转头离去。 慕容靖石缓缓推开木门,走进了屋子,道:“没事,进来吧!” 杨婷这才扶着钟离雪走进屋子里坐下,道:“我觉得这个老头不简单!”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这个老头是很可疑,他说他们是因为当年有人投军讨伐武则天,这才封村,断了和外界的来往。但是从他每一句话里,似乎对武则天甚是推崇,就好像是武则天身边的近臣一般!” 杨婷道:“不仅如此,他说的一堆王位,我连听说都不曾听说过!若都是真的,那说明他的地位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老农!” 慕容靖石道:“没错,不是朝堂中人,就算知道这些王位,又岂能分清楚?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个老人了!” 第一百九十章 谁说我下毒 慕容靖石这样说着,又道:“我刚才在村外给阿越留了记号,他若是能到此处,自然就能看见。” 杨婷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你在此照看好钟离姑娘,我去看看锅灶,顺便做些吃的!”她说着,转身出了屋。 这是一间并不大的土屋,被土墙分为三间,左右各是一间卧房,中间是堂屋。灶在外面,贴墙垒着,灶的旁边堆放着一些干柴,还有一个大水缸,上面支起一个草棚用来遮雨。灶上全是灰尘,水缸里却是满满一缸清水。 杨婷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摸了一下盖满灰尘的灶,轻轻一笑,挽起袖子,找了块破布和瓦盆,将灶台及锅碗筷子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她又取出干粮来,倒了半锅水,烧水将干粮煮了,用盆碗全部盛完,一次性全部端进了屋。 慕容靖石问道:“锅灶没问题么?” 杨婷道:“是有问题。” 慕容靖石不解地看向她,却听杨婷道:“锅是新的,上面却有灰尘。” 慕容靖石想了一下,道:“不能说明问题,有可能是这口锅就没用过,日积月累就有灰尘了。” 杨婷点点头道:“我本来也这么想的,但是灶旁边的柴却是新的干柴。而且——水缸里的水也是新鲜的水。” 慕容靖石道:“那你还用这水做饭?” 杨婷道:“我想,应该没有问题。他们如果想要动手,入村的时候就可以动手。若是他们打算暗算我们,没必要在一个久无人居的房子外留下一缸新鲜的清水,这样做太过于欲盖弥彰了!而且,这水我试过,没有问题!” 慕容靖石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两个人给钟离雪喂了些饭,自己也吃了些。 杨婷收了碗盆,将餐具清洗一番,然后又烧了些水。慕容靖石在屋里随意搜寻一番,竟翻出两个小木盆来。 看来那个老头确实有大问题,竟能将一切准备的这么好! 他进了左边的屋子,看着一床干净整洁的薄被,心中诧异,赶紧跑进右边的屋子,却见右边的屋子布置竟和左边也是一样,不由得目瞪口呆。这都是姓沈的这老头准备的?这是打算留客啊! 三个人分住两屋,分别烫过脚之后,俱是合衣躺下,谁也不敢真睡,就连便靴也重新穿上。 一夜无事。 晨光照在墙上的时候,慕容靖石推开门走了出来。 接着,杨婷也打开了房门,扶着钟离雪走了出来。 慕容靖石结果钟离雪,杨婷便去做了些早饭。三个人吃过之后,将所有东西收拾的妥妥当当。 这时候,晨忙的村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慕容靖石和杨婷商议了一下,准备去找沈老伯辞行,谁知几番询问下来,竟无人知道此人。 二人均是愣住了。按照村民的说法,这个村子根本没有一个姓沈的人! 再问下去,却得知,他们昨夜住的屋子是因闹过疫病,病死过人,才被废弃的。 慕容靖石看了看杨婷,心中忽然一阵后怕。杨婷没敢看慕容靖石,心中也是一阵后怕。 那个姓沈的老者,到底是什么来头,对方将他们请入闹过疫病的屋子居住,到底是什么居心? 莫非,之前闹疫病死了的人,并非真正得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而毒素仍残留在屋内,残留在锅碗瓢盆上、桌椅板凳上,甚至床榻被褥上。他们用过这些东西,是不是已然沾染上了毒素? 杨婷赶紧默运玄灵心法,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心中不由得更为警惕了。 她看了看慕容靖石,二人心中均冒出同一个念头:赶紧走!还得暗号告诉风灵越,不可入村! 两个人做事都是十分果决,心中定了主意,便十分利落地施行。 离开荒村,重新留了记号后,又向东南行了一会,杨婷终于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她只觉浑身无力,双腿发软,背后虚汗重重,心中不由大惊,还来不及提醒慕容靖石,整个人便已经倒了下去。 慕容靖石吃了一惊,赶紧扶起杨婷,将她扶到一边的树下坐好,又将钟离雪也扶了过去,这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杨婷想要说什么,却又感觉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连脑袋也是又涨又麻。她无力地看着慕容靖石,心中充满无奈。 慕容靖石心中忽然紧张起来。其实之前杨婷默运玄灵心法的时候,慕容靖石也曾心念一动,催动了长生诀。可是也如同杨婷一样,他什么都没发现。 可是这一会,杨婷却突然出现了状况,这就不得不让人担心了。 到底对方下的是什么毒,竟然连蛇冢传人都查不出来?不仅如此,灵蛇之血百毒不侵,长生诀又神异无比,竟然也对这种毒素也无所察觉,无可奈何。 慕容靖石看了看六神不识的钟离雪,又看了看中了招的杨婷,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清风轻轻吹来,竟吹来一阵奇异的熏香味道。 慕容靖石大为诧异,赶紧起身,全身心戒备起来。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走来。 “沈老伯?”慕容靖石虽然已经知道这个老头有问题,可此时看到他,却仍不免心中震惊。 那沈老伯笑眯眯地看了看眼前这几个年轻人,笑道:“看来我还是忘了提醒你们一下,那一缸水看起来很干净,但其实是有问题的。” 慕容靖石心中一紧,问道:“你下了毒?什么毒?” 沈老伯却笑道:“年轻人,你可不要胡说,我这老头子什么时候下过毒?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慕容靖石不解,问道:“你刚才说水缸里的水有问题,难道不是你下的毒?” 沈老伯笑道:“水缸里的水确实是被我动了手脚,但我几时说我在水里下毒了?” 慕容靖石眉头紧皱:“什么意思?” 沈老伯道:“我下的药,只能让人暂时失去行动和思考的能力,并不致命。所以,谁说我下毒了?” 慕容靖石紧紧盯着他,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老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有人注意了你好几年,而我就是负责来盯着你的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小雅 慕容靖石心中有些明白了,却又问道:“原来你们也是为了乾佩。不知道你们又是哪股势力?” 沈老伯笑道:“我是何人,你还是暂时不要知道的好。而且,我也不是为了来夺你的乾佩,只是想告诉你,盯着乾佩的人多了,你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慕容靖石道:“盯上乾佩的人多了,还没有一个能得手的。” 沈老伯又笑了笑,忽然问道:“我下的药怎么样?” 慕容靖石一愣,却见那沈老伯从怀中掏出三个药丸来,道:“这是解药,吃了它,就没事了!” 慕容靖石看着他手中的药丸,不由得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沈老伯道:“你可以不信,但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女人,又能走多远?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并不想伤害你们。我若真想伤害你们,就凭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我又何须多此一举?” 慕容靖石点点头,这才将药丸接了过去,自己先吃了一颗,确保没事之后再将剩下两颗分别喂给了钟离雪和杨婷。 片刻之后,杨婷站了起来,心有余悸地道:“老先生这是什么药,竟能隐藏如此之深!” 沈老伯道:“你若是拜我为师,我可以传授给你!”他不等杨婷回答,又道:“我原以为,你们能够觉察出来,可谁知你们还是中招了,因此我只好再次出面,把解药给你们!” 慕容靖石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老伯可是白水城的人?” 沈老伯愣了一下,道:“你怎么会有次一问?” 慕容靖石道:“下药如此隐秘,却又不曾真正加害我们,定然不是金铃教的人;杨婷姑娘不认识您,说明您也绝不是蛇冢中人;我也从来没听说药王殿有您这一号人物。因此,除了白水城,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手段!” 沈老伯摇了摇头,道:“我算不上白水城的人,不过我师父当年的确是从南诏来的。”他说着,又道:“你们现在感觉怎么样?” 杨婷尝试着运功了一下,道:“多谢沈前辈的解药,的确好多了!” 慕容靖石也尝试着运功,然后道:“我怎么没感觉?” 沈老伯眉头皱了一下,道:“没感觉?难道解药的药力浅了?” 慕容靖石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一直没有感觉!” 沈老伯猛然问道:“你是说,一路行来,你一直没有感觉?没有腿脚酸麻,浑身无力?”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没有过。” 沈老伯心中吃惊,正要再询问,一支小巧的箭猛然射来,他听得风声,心中一动,忽然解下腰间的束带一挥,正中那支小箭。 周围忽然死一般安静。 戒备了片刻,沈老伯冷笑一声,道:“一击未中,远遁而去。探丸楼‘雅’字号的杀手,竟然一点都不‘雅’,根本见不得人!” 慕容靖石看着地上的箭,问道:“这是探丸楼‘雅’字号的人?” 沈老伯道:“没错,多半是‘小雅’的人!” 慕容靖石不解,问道:“你怎么知道?” 沈老伯道:“一般人就算知道探丸楼里好一点的杀手,分为‘风’、‘雅’、‘颂’三个级别,但却并不能分清他们到底怎么样排位的。我却和他们打交道甚久,知之甚深!” 慕容靖石和杨婷对视了一眼,赶紧问道:“难道不是‘风’字号最大,‘颂’字号最小?” 沈老伯却道:“诗经之中,谁为最雅?不是‘风雅’,而是‘颂!’‘颂’乃是歌颂祖先功业的宗庙祭祀之辞,规格最高!而‘雅’乃是宫廷乐舞,‘风’却是各诸侯国民间之乐。因此,探丸楼里也是‘颂’字号高于‘雅’字号,而‘雅’字号高于‘风’字号!” 他说着,缓了一缓,又接着道:“但是,‘风’字号里头三位的鱼听弦、玉轻舞、雨未眠三人,却能比肩‘雅’字号的‘大雅’和‘小雅’。” 慕容靖石问道:“莫非‘大雅’和‘小雅’竟然还真是两个人不成?” 沈老伯道:“没错,‘大雅’字号的领头人就叫‘大雅’,‘小雅’字号的领头人也一样。” 杨婷问道:“您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沈老伯忽然看向她,笑了,道:“姑娘,我和他们打了好几年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看了看钟离雪,然后道:“这姑娘莫不是得了什么癔症,怎么一直这样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 慕容靖石想了一下,道:“她被人封闭了六识,又下了蛊。我们不好轻举妄动。” 沈老伯点点头,道:“谨慎一些确实不错,但是眼下你准备怎么办?” 慕容靖石道:“想办法找白水城的人帮忙解蛊!” 沈老伯奇道:“怎么,是白水城的人来下的蛊?” 杨婷道:“不是白水城的人下的蛊,是金铃教的人下的毒手!” 沈老伯“哦”了一声,走过去,轻轻探了探钟离雪的手腕,然后皱着眉头,道:“好毒的手段!” 慕容靖石和杨婷同时问道:“怎么了?” 沈老伯叹道:“不论是封闭六识的手段,还是她体内的蛊虫,都不难解。但是,若是先解封六识,她六识一旦恢复,蛊虫便再无阻拦,侵占她的大脑,侵吞她的神智。可若是先解蛊,则又必然损伤她的六识。我平生还真没见过这等毒辣的手段!” 慕容靖石心中一凉,道:“沈前辈,您可有手段救她?” 沈老伯长叹一声,道:“我实在是救不了她。”看了看钟离雪,又叹了一声。他这一声叹到一般,忽然停住,猛然道:“也许白水城里还真有人能救她!” 慕容靖石赶紧问道:“谁能救她?” 杨婷也问道:“沈前辈,还请告知,白水城的那位前辈高人是谁?” 沈老伯看了看他们,道:“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恩师!” 慕容靖石和杨婷均是愣了一下。 慕容靖石问道:“沈前辈您已经这把年纪了,您的那位恩师还在世?” 沈老伯被他问得也是一愣,想了一下,随即道:“恩师即使不在,也必然有高超的医术流传!我学到的不过是一丁点皮毛而已!” 第一百九十二章 杀令为何来 慕容靖石沉默了,这已经跟信任不信任没有多大的关系了。就像之前他考虑的一样,从河南道沂州府到南诏白水城,当中距离可算得上是千里之遥了,就算白水城里真有如此高人又能如何,钟离雪未必能撑到那里啊! 沈老伯也知他如此心思,但毕竟也没有办法相劝。 慕容靖石原以为这个沈老伯露面的目的是为了一路跟随监视,直到劝动他交出乾佩。可是,眼见劝不动他带着钟离雪去白水城,这个老头竟然叹了口气离开了。 慕容靖石很纳闷,杨婷也很纳闷。 休息了许久,慕容靖石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其实,就现在的情况,这的确是个问题。 探丸楼里杀手如跗骨之蛆,随时可能出手。而他们又得带着钟离雪去找可能已经南下的阿莲,这一路说不定会碰上金铃教的人,甚至高句丽旧部,到时候免不了冲突。 其实,找阿莲的这个想法,在慕容靖石的脑子里已经被毙掉了一半。鬼知道阿莲是不是真的又尾随着高句丽的人回来了,万一她没回来呢?那岂非白期待了?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仍是支持继续东南行,毕竟下蛊的人是金铃教的人。他的计划就是,如果真的找不到阿莲,就从金铃教徒身上打主意,总有一个办法是行得通的! 杨婷认真思索了一下,道:“要不然,我们找个地方休整一下,顺便等等风公子?” 眼下,这也许是个好主意。 慕容靖石点点头,和杨婷一起扶起了钟离雪,一路留下记号,继续南行了一段路,才终于看到一个破败的土庙。 三个人进了庙,将庙里收拾了一下,这才坐了下来。 杨婷照顾着钟离雪,慕容靖石却皱着眉头回想着这一两天的怪事。 首先是露了面却又不打架的探丸楼“雅”字号杀手,他们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却只是放了几句话,就转身离开,竟连马也不要了,完全不合常理。第二便是那个看起来毫无波澜的村子,不知道是因为沈老头的缘故还是因为什么,慕容靖石现在总觉得那个村子不大对劲,可是却又不得不承认,从他们进村到离开,一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哦,不对,除了被沈老头下药。 第三点便是这个沈老头,他到底是什么人,好端端为什么要暗中下药?而且,下药就好好下药,又为什么神经病一样,下了药又跑过来送解药?好吧,若说他本来也没什么敌意,只是为了警告或者提醒,也算勉强说得过去。可是他为什么突然又走了? “雅”字号的那几个杀手,还有这个姓沈的老头,这些人到底是哪根筋不对,还是他慕容靖石哪根筋不对? 思索了很久,完全没有头绪。 杨婷见他眉头紧皱,也不好打扰,只好小心戒备着。 慕容靖石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不去想了。毕竟思考这种没头绪的事,会累的。 他并不是个笨人,只不过像这种太需要花时间思考的事情,他一向懒得去想。 这时候,庙外么忽然传来阵阵声响,细细听去,有些类似机栝转动的声音。 杨婷看了看门外,忽然道:“有动静,莫非是风公子?” 慕容靖石猛然抬头,道:“不太像是他!” 他话音刚落,数支利箭便已破风而来! 杨婷大吃一惊,一跃而起,一柄蛇冢大刀挥舞得密不透风,将那箭矢一一击落,然后皱着眉头道:“探丸楼的人?” 慕容靖石淡定地点点头,道:“没错,的确是他们!眼下这里,除了他们也没别人要跟咱们过不去!” 杨婷不由烦闷:“真是阴魂不散!” 慕容靖石站了起来,看了看门外,道:“这一次来的‘雅’字号杀手,和之前的都不一样。他们居然每回只出手一次,不管得手没得手,放完箭就走,绝不停留!” 杨婷道:“一点都不利索,要想杀人,进来打就是了。如此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利索!” 慕容靖石却道:“也许这就是他们厉害的地方。一直跟着你,而且随时都会出手,迟早会耗得你身心俱疲,而他们却一直是轮番上阵。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放松警惕,他们便会最后下杀手!” 杨婷不解,问道:“你到底怎么惹上这样一群烦人的家伙的?” 慕容靖石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江湖中追查追杀我的人一向很多,但向这么执着的,只有探丸楼!” 杨婷道:“莫非你杀了探丸楼里某个头领?” 慕容靖石摇摇头,道:“从来没有,而且,他们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来寻仇。探丸楼是杀手组织,一向是拿钱办事,他们如此烦不胜烦地来追杀我,想必是雇主出的钱够多。” 杨婷想了一下道:“探丸楼的人追杀了你这么长时间,想必那位雇主十分有钱。你又是怎么得罪那个人的?” 慕容靖石又摇了摇头,道:“我可不知道我把谁得罪成这样!其实,我也曾经将所有可能的人或者势力都考虑了一遍,但是实在找不出谁最有可能!” 他想了想,道:“一开始,我以为是朝廷中人,毕竟当年我救下了安庆宗之后,一直被朝廷通缉着。可是后来我觉得不会是朝廷的人,因为朝廷的人绝不会因为一个我,去和江湖上最肮脏的杀手组织媾和! 再后来,我觉得是安禄山,因为我当年曾拒绝了他的招揽。可是安禄山被他的儿子给杀了,探丸楼的人却并没有收手。于是我觉得是安庆绪,觉得也许是他害怕我投靠唐军。可是安庆绪又被史思明杀了。 如此一来,我便以为是史思明,可是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对,因为史思明派来了李重衣。他既然派来了李重衣,就没必要在和探丸楼联系。” 杨婷忽然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探丸楼的雇主,其实是并不属于唐军和叛军的另一股势力?比方说,这股高句丽旧势力?” 慕容靖石忽然就想到了李延玉和李禄玉,于是他再次摇头,道:“探丸楼对我出手的时候,高句丽的人还在研究怎么鼓动流民攻城!” 杨婷沉默了一会,道:“如此一来,我实在想不出到底还有谁会对你下手。莫非,对方并不是为了乾佩,仅仅只是为了要你性命?”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入宿谷驿 慕容靖石叹道:“幸亏不是你说的这样,要真是这样,那就更难猜了!” “怎么?”杨婷愣了一下,“对方还真是为了乾佩来的?” 慕容靖石道:“起码鱼听弦绝对是为了乾佩而来!” 杨婷问道:“鱼听弦?探丸楼的杀手?”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没错,探丸楼里‘风’字一号,也是绝对不会说实话的一位。也就他们‘风’字前三位,让人觉得探丸楼里最厉害的杀手就是他们了” 杨婷沉默了一阵,然后忽然又问道:“风公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现在还没有找来?” 慕容靖石忽皱了皱眉头,道:“若是他真遇上事情,只怕我们还真没办法。以他的轻功,天下少有敌手,就算是蜉蝣山庄的钟离师,内力比他高出那么多,也绝对追不上他。” 杨婷想了想,道:“若是探丸楼的人每次的目的只是为了骚扰我们,让我们无暇分心去找他,却暗中埋伏了人手或者机关暗器去暗算他,那又如何是好?” 慕容靖石笑了一下,道:“这就跟不用担心了,这个风灵越,他们家最厉害的两样武学,一个是轻功,一个便是暗器。至于那日他施展出来的推山功,只不过是他们祖上钻研出来,弥补力量之不足的!” 杨婷还是又担心,但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所考虑的问题,都被慕容靖石给否定了。可是风灵越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 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 杨婷将干粮和水囊取出,递一部分给慕容靖石,然后喂钟离雪吃下去一点,这才自己就着水囊里的水吃了起来。 她不是不想做点吃的,可是,一来,她担心还会出现村子里的那种事情,而来,这个破庙里并没有能生火做饭的地方——毕竟这里没有柴,没有锅,没有灶。 勉强吃了点东西,慕容靖石忽然道:“我们走吧!” 杨婷一愣,道:“什么?” 慕容靖石道:“我们走,趁着天色还早,早点找到宿头!” 杨婷不解:“不等风公子了?” 慕容靖石道:“不等了,留下记号,让他自己找来!我担心我们在此停留的久了,便给了那些探丸郎机会。再说,这种地方,入夜了会冷,阿雪可受不了!”他说着,将东西往身上一背,便扶起了钟离雪。 杨婷默默地收拾了东西,然后拎着大刀,也跟在了后面。她的心中,忽然有些羡慕钟离雪。 她忍不住瞄了一眼慕容靖石和钟离雪的背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她杨婷也能遇上这样的男人? 杨婷想到这里,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些,瞬间似乎又变回了那个“丑奴儿”。 少女心思,玲珑之中。 三个人走了不知道多远,天上的太阳也慢慢偏西了。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镇子,看起来,也就大概一个村子大小。 说它是镇子,也仅仅是因为有人在赶集。赶集的人虽然不多,却仍是有的,不过多数是以物易物。 这也难怪,安史之乱祸乱久已,大唐很多地方,已经不太像是大唐了。这里的百姓并没有往日的风采,也没有了往日的财富,不可能以钱帛来换取自己想要的用品,那就只有拿自己有的东西来换。 于是杨婷和慕容靖石进了镇子后,便一路看见有人以干柴换野兔,以鸡蛋换粟米,有些甚至将自己家里用的东西拿出来,以期多换取一些粮食。 三个人顺着路走了一会,才找到已然破败的驿馆。 这个小镇子并没有私人的客栈,只有官家开的驿馆。可是如今天下凋敝,大唐官家是没有力气来管这么个小地方的。 因此这个驿馆也是个快荒废的“鬼”地方。唯一的驿丞是一个驼着背的老人。 慕容靖石扔下了几个大钱,便要进入驿馆休息。可谁知那老人却将钱扔了回来,道:“客人若是有食物,可以留下住宿,这乾元重宝,老头子可不敢收!” 慕容靖石奇道:“天下皆用这钱,你为什么不收?” 老人道:“乾元重宝,只是那皇帝老儿用来敛财的手段,想以此把天下的财富都给收了去!一枚重宝钱,在民间实在是买不了什么东西,因此,我们这个谷驿集里,全都是拿东西换东西。” 慕容靖石尴尬地将钱收了回来,回头看了看杨婷。 杨婷也无可奈何,毕竟她手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吃食了。他们带的干粮,本来就不多。这还少一开始,杨婷准备的,让慕容靖石和钟离雪带着路上应急的。 两个人都没有办法,一时不知道是硬留下来的好,还是就此离去的好。 这时候,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老头,你来看看这几样可够我们住宿一晚?” 几个人同时顺声望去,那老头喜出望外:“好肥的兔子和野鸡!公子是打算用这些买一晚住宿?” 慕容靖石和杨婷也喜出望外:风灵越!他还是追上来了! 风灵越道:“我是在问你,这些东西够不够资费,让我和我这三位朋友入宿?” 那老人立马点头,笑道:“够够够!四位,赶紧里面请!房间不多,请随便挑,被褥用品都是换过新的!”那股热情劲,竟仿佛当年长安的酒肆跑堂的。 风灵越看了看慕容靖石,挤了挤眼睛,当先走了进去。慕容靖石三人也跟在了后面。 一切收拾妥当,慕容靖石和风灵越住在一间房,分开两塌,钟离雪和杨婷睡在一间房,也是分开两塌。 那老人笑盈盈地道:“几位客官,准备妥当了否?是不是付一些费用了?” 风灵越将两只兔子扔了过去,道:“这是入宿的费用!” 老人愣了一下,尴尬一笑,道:“这位公子莫不是在开小老儿的玩笑?之前不是说好了全都充作资费的?” 风灵越却一愣,道:“我几时说过全部给你了?再说了,就这谷驿集的市价,住宿一晚也值不了那么多吧!” 他不等老人多说,又道:“我总共只打了两只兔子三只鸡,都给你了,我们今晚上吃什么?” 老人愣了愣,道:“三只鸡,你们大概吃不完吧?要不,分小老儿一点?” 慕容靖石忽然抬头,道:“吃得完!才三只鸡,完全不够!要不,你将兔子留半只下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难解之惑 老驿丞讨了个没趣,拎着兔子,低头尴尬走开。 风灵越将三只鸡递给了杨婷,意思非常明显。 杨婷也明白他的意思,接过鸡,十分自觉地找地方生火做饭了。 慕容靖石问向风灵越:“你去哪里搞的这么多野味?” 风灵越反问道:“你真相信我搞来的是野味?”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不是山上打来的?” 风灵越却叹息道:“战乱已久,虽然现在河南道东部还算平安,但早已民生凋敝。这个镇子周围的野味,早被镇上的人消灭了七七八八,我哪里有那个本事,这么快就找到五只动物?” 慕容靖石有些奇怪,问道:“那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风灵越道:“离此不远,有一个庄子,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庄上养了些鸡鸭鹅兔,我花了足一缗,才买来这五只。那庄主说,如今这天下,谁也信不过重宝钱,也是看在我逆旅在外,留我住了一宿,又给了我一只鸡。于是我就问他要了三只鸡和两只兔子,他觉得有点吃亏,我就给他一缗钱。” 慕容靖石有点目瞪口呆,半天才道:“你说你在外面好吃好喝地过了一宿?” 风灵越点点头,道:“对啊,怎么了?反正我跑的太远,快入夜才找到这么一个庄子,一时半会又赶不回来。” 慕容靖石默然。他忽然觉得不对,问道:“你是顺着哪个方向跑的?” 风灵越道:“本来是顺着东南方,跑了大半天,发现找不到宿头,于是就绕了方向。” 慕容靖石叹道:“然后你就把我们忘了,真跟小时候一个样!” 风灵越也有些尴尬,岔开话题,道:“你们昨晚上餐风露宿了?” 慕容靖石微微一笑,道:“我们昨晚上吃得好睡得香,有劳风大侠记挂了!” 风灵越更尴尬了,一时无语。 慕容靖石忽然又问道:“你刚才说你顺着东南方跑了大半天,可是一直顺着河溪?” 风灵越点点,不解其意,问道:“怎么了?” 慕容靖石又问道:“你说你顺着河溪往东南跑了大半天,什么都没发现?哪怕连一个破旧简陋的村子都没看到?” 风灵越更不明白了,皱着眉头问道:“没有,什么都没有。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慕容靖石看着他,道:“你没有看到,可是我看到了。昨天夜里,我们还在那个破旧简陋的村子里借宿了一晚!” 风灵越有点懵,点点头,道:“那挺好啊,起码不用餐风露宿……” 慕容靖石摇摇头,道:“阿越你想想看,你先出发的,你并没有发现那个村子,我们是后出发的,那个村子却忽然出现了,这不是说明了问题?” 风灵越眼前突然一亮,道:“你说的没错,的确有问题!为什么我路过的时候没发现又村子,而你到那里却突然看到有个村子?莫非,你什么时候结交了这么厉害的朋友,不到半天时间,生生造出一个村子来,专门等候你?” 慕容靖石瞬间失望地低下了头。这个风灵越,要是碰上让他感兴趣的事情,那就简直精明的不得了,可有时候他不感兴趣的事情,任你怎么解释,他都是懵的。从小如此!无可救药! 风灵越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噗嗤”一下笑了,道:“我逗你玩的!你说的不错,的确是有问题。到底是什么人,能调动这么多人生生造出一个村子,还造得那般破残不堪,让你都信了?” 慕容靖石忽地又抬头,道:“没错,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本来觊觎乾佩的人就够多了,现在还多了这么一个敌我不明的人!” 风灵越却忽然话锋一转,道:“关键是,为什么是在我已经离开那里之后才出来建村?莫非他要躲着我?” 慕容靖石猛地看向他,心中有些惊愕,问道:“阿越,你想到了什么?” 风灵越紧紧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道:“这是个问题,可是我还想不出原因。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慕容靖石也皱了皱眉,道:“是啊,你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让他忌惮的?闪电飞刀?迎风步履?还是推山功?” 两个人想了良久,还是觉得一切可能都是不可能。对方既然有那等下药的本事,又怎么会怕区区一个风灵越? 过了不大一会,杨婷将三个被大盘子盖着的瓷盆端了上来,笑着喊道:“可以开吃了!” 慕容靖石和风灵越相互看了一眼,有些纳闷地问道:“餐具哪里来的?” 杨婷道:“我刚才做饭的时候,发现有些餐具可以用,便洗净用了。” 慕容靖石看了看餐具,道:“应该不会出现昨晚上那状况了吧?” 风灵越当先跑了过去,还未坐下,就先揭开了一个盘子,看着眼前瓷盆里的东西,眼前便是一亮,抓起一个烤鸡腿就啃,一边啃一边问道:“昨晚上什么状况?” 慕容靖石无奈地摇了摇头,扶着钟离雪也过去坐了下来。 杨婷将剩下两个盘子也一一揭开,三个瓷盆里面,整整三只鸡。一只烤鸡,烤完了之后又被她的纤纤素手撕成一块一块,放在瓷盆里摆好;一只蒸鸡,应该是先辈切好,放在蒸笼里蒸熟,然后才被摆在瓷盆里的,要不然,盆底定然一堆积水;还有一张竟被做成了一锅汤。 原本蒸鸡里如果有些配菜配料,那是相当不错的,但如今这地方材料甚少,少有的一点鲜菇干笋,被她全用在了鸡汤里。 四个人坐在那里,吃得满桌餐沫横飞。 其实,杨婷是一边喂钟离雪一边自己吃,安静得很。倒是慕容靖石和风灵越,此时仿佛已经将其他事情全部抛之脑后了,你抢走一个鸡腿,我便抢走一个鸡头,你啃了一个鸡翅,我定要啃一个鸡爪。 不大一会,三只鸡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风灵越看了看桌上,然后端起瓷盆,将鸡汤喝了个干干净净,这才放下盆来,道:“你说的真没错,三只鸡确实不够吃。早知道这样,就不把两只兔子都给他了!” 慕容靖石却忽然道:“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高兴太早,今晚上还是不要分开了!” 风灵越不解,问道:“你晚上不打算睡觉了?” 杨婷却道:“你是担心还会出现昨天晚上的事情?”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听风辨雨术 慕容靖石点了点头,道:“昨晚上那事情之后,我就一直不放心,但总归咱们要吃饭的,担心也没办法。” 风灵越问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是说吃得好睡得香?” 慕容靖石看了看他,将事情简略说了说。 风灵越愣了一下,看了看满桌残渣,道:“你是说,水里有可能会被人下药?” 慕容靖石没有答话。杨婷点点头,道:“的确有这个可能,所以水是我之前从河溪里打的,刚才做饭正好用上。” 慕容靖石一脸的如释重负,道:“那就好,不过今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得留心……” 风灵越将信将疑地看着那个空了的汤盆,欲言又止。 杨婷收拾好桌子,扶着钟离雪躺下,然后自己躺了下来,蛇冢大刀被她轻轻放在了地上。 慕容靖石拉着还在担心的风灵越回了自己房间。 夜里无风无雨。 杨婷虽然睡下,却仍是只敢浅眠。 慕容靖石和风灵越商量好了,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便这么分工明确地躺下了。 夜渐渐深了。 大约已经过了子时。 风,忽地刮了起来,越刮越急。 风灵越轻轻坐了起来,双耳微动。 慕容靖石猛然睁开眼睛,满心戒备。 杨婷翻了个身,悄悄握住了刀柄。 便在这时,一阵暴雨骤起,噼里啪啦地响彻在驿站这小小的院子里。 杨婷猛地起身,守在钟离雪床前。 慕容靖石也忽然站了起来。 风灵越看了他一眼,道:“若是真有状况,我会叫你!” 慕容靖石摇摇头,道:“不用,我已经起来了。” 风灵越道:“知道你在担心钟离雪,那边有杨姑娘。” 慕容靖石皱了皱眉,道:“那边怎么没动静?” 风灵越道:“风雨声太大,听不到那边的动静。” 便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慕容靖石和风灵越同时大吃一惊,赶紧往女客房跑去。 杨婷也大吃一惊,眼见来不及了,赶紧拉住钟离雪,一个错步,闯到了门口。 这时候,一支奇怪的箭忽然穿透一侧的窗户纸,射入屋内,却又平着朝另一侧的窗户射去。 杨婷见状,心中诧异,一时不知所措,正巧风灵越一掌推开门,和慕容靖石闯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情况?”慕容靖石张口就问。 风灵越也道:“没事吧?” 杨婷摇摇头,将钟离雪交给慕容靖石,道:“对方真是好算计,满算着我们不敢躺下睡觉!”说着,指了指两边窗户上的破洞。 慕容靖石看了看这两个破洞,长出了一口气,道:“按照这两天他们的习惯,今夜大概稍微安稳了一些。” 风灵越却快步走到屋外,忽然喊道:“不对,你们过来看!” 慕容靖石和杨婷相互对视了一眼,赶紧也跟了出去。 风灵越拾起地上的两支箭,道:“他们不是一路人!” 慕容靖石不由问道:“何以见得?” 风灵越道:“射穿窗户的箭,将这支没射穿窗户的箭挡住了!”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看着他手中的两支截然不同的箭,道:“你是说,是有人射了一支箭,正巧撞飞了探丸楼的箭?” 风灵越看向那窗户上的洞,道:“只怕不是凑巧!” 慕容靖石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洞,忽然反应过来:“位置这么高,定然不是为了杀人才射这一箭。什么人竟然在暗中保护阿雪不成?”他这么说着,眼中竟有些飘忽不定。 风灵越看着他的表情,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三人淋了一身湿,落汤鸡般回到房间,想了想,干脆生起一堆火。 杨婷将衣服脱了,慢慢烤着,水珠顺着头发跌落肩头,又慢慢顺着滑腻的肩膀慢慢滑落。 慕容靖石和风灵越站在门口,将外衣脱了,拧了拧水,然后又重新披上。 风灵越忽然开口问道:“你心中是不是已经有了答案?” 慕容靖石反问道:“刚才风雨声中,如果没有那声哨响,你能听见探丸楼的人拉弓弦不?” 风灵越摇摇头,叹道:“探丸楼里确有能人,居然能算出及时有雨,这时机选择的正好。要知道,骤雨突然下起来的时候,就是最难靠声音判断的时候!”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不错,所以他们才挑这个时候。” 风灵越仍是奇怪:“可是射穿窗户的那人到底什么来头,他怎么就能知道呢?” 慕容靖石看向他,问道:“你记不记得有一门叫‘听风辨雨术’的功夫?” 风灵越点点头,道:“我记得,不过这门功夫是当年血箭肖家的不传之秘。你的意思是之前那个肖家传人?可他不是探丸楼的人么?” 慕容靖石有些犹豫,道:“他已经不算探丸楼的人了,他被止戈山庄的韩震‘招安’了。而且,他的功夫太浅,就算学了‘听风辨雨术’,也绝不会这么厉害。” 风灵越更加不解了:“照你这么说,难不成还有其他人练会了肖家的不传之秘,‘听风辨雨术’?” 慕容靖石道:“那日我们两个分别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后来我才得知,肖家这一代长女入了十二楼,成了十二楼里的令主,叫肖妍。大概是金铃教的人暗算了肖妍,又冒充她,害了整个肖家。 而肖寒是唯一的幸存者,于是他投入探丸楼,指望练好刺杀的本事,最后找肖妍报仇。结果他接到一个任务,就是刺杀我,却被止戈山庄的三庄主韩震带走。其实就算他不被带走,也不可能是他。他的功力还差得远。” 风灵越仍是一头雾水,道:“所以,有可能是‘听风辨雨术’,却不太可能是肖家人?可是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谁会这肖家的不传之秘?” 慕容靖石沉吟一阵,道:“有可能当年肖家还有人活了下来!”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却见杨婷换了身衣服走了出来,道:“我竟忘了我们其实带了些衣服,你们也去将衣服换了,把湿衣服拿过来烤吧!” 对啊,我们是带着替换的衣服出来的!怎么刚才就没想起来呢? 慕容靖石和风灵越面面相觑,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压倒智商的叹息。 第一百九十六章 走错路了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后,慕容靖石和风灵越都将换下去的湿衣服拧了拧,然后拿到钟离雪和杨婷的房间。 不过,总呆在女子的房间确实不太好。所以杨婷将湿衣服接了过去,又将两个人撵了出来。 一夜无事,近凌晨时,雨已然停了。 等天已大亮,慕容靖石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风灵越看了他一眼,道:“你终于醒了?” 慕容靖石坐了起来,道:“什么时辰了?” 风灵越道:“你洗洗脸,咱们准备上路了!” 慕容靖石“哦”了一声,便起床了。 一夜过去,杨婷已经衣服都烤好,分别叠了起来,还给了二人。几个人收拾了一下,便要上路。 那老驿丞已然不见了踪影,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杨婷扶着钟离雪,跟在慕容靖石和风灵越后面,四个人走过还没开始热闹的集市,慢慢走出了镇子。 慕容靖石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眉头又皱了起来,道:“昨天算是过去了,不知道探丸楼的那帮人今天又会有什么新花样。” 杨婷忽然道:“我原以为,他们每天都只出现一次,没想到他们是每次刺杀都只出一次手!” 她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慕容靖石,昨天白天,对方还有一次刺杀是被那个姓沈的老头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如此看来,这次的“雅”字号的确比“风”字号难缠。“风”字号的前三位,大概是过于自信,抛头露面,讲究正面冲突。 而此次的“雅”字号却不然,好似麻雀啄食,蚊子叮人一般,随时可能来一下,却又在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悄然退去,完全不管自己是否已然得手。 如此一来,“雅”字号确实应该排在“风”字号之上,毕竟这才是有经验的杀手,而不是像鱼听弦他们那般,膨胀到了不行。 风灵越听慕容靖石提到过之前的事,心中也存疑虑,于是道:“咱们还是先核算一下,接下来该干什么。”他指了指钟离雪,又道:“还有,钟离姑娘该怎么办?” 慕容靖石道:“此一翻,本来就是为了给阿雪解除蛊虫,解封六识!” 风灵越道:“很好,那么我们应该找谁给她解除蛊虫,又该找谁给她解封六识?” 杨婷道:“下蛊的是金铃教的人,自然要找金铃教的人来解蛊。但解封六识的人,我的确不知道找谁好!” 风灵越问道:“下蛊的人是金铃教的普通教众么?”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道:“不是,怎么了?” 风灵越道:“那么咱们应该找谁给她解除蛊虫?” 他这一问,确实将慕容靖石给问住了。下蛊的人是金铃教里一等一的高手文思谅,而这个文思谅和金铃教的云妧教主一起陷落在了蛇冢里,眼下他还真不知道金铃教里是否还有如文思谅一般的用蛊高手。 杨婷犹豫了一下,道:“只要找到金铃教的人,总归是有办法的!” 风灵越摇摇头,看着她道:“那可未必!杨姑娘,你是蛇冢出身,本来就精通治病解毒,而且自己又百毒不侵万蛊难近,若是你都没有办法,那一般的教徒只怕也没那个手段。”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所以,我们要找,就得找金铃教里的大人物!” 风灵越转身看向他,道:“但是现在,我们连金铃教里到底有哪些大人物还不知道。” 这是个关键问题。 从计划暗中掉头回去,暗查跟踪高句丽旧部,以期借此碰运气找到有可能重新南下的阿莲,到从金铃教身上着手,他们的想法变得稍微靠谱了点,但还是赌的成分太大了。 慕容靖石叹道:“也不知道苏药王现在在什么地方,若是她在,是否有办法解除此蛊?” 风灵越不由问道:“苏药王?药王殿的人?” 慕容靖石道:“不错,药王殿的当家人,苏药王!而且她还和阿雪认识。” 风灵越道:“药王殿销声匿迹了好几年,据说被内部叛徒灭了门,怎么又冒出一个苏药王?” 慕容靖石抬头看向他,道:“你也知道这事情?” 风灵越点头,道:“你是这几年被追杀糊涂了么?当年据说药王殿的弟子白膺,因不服张药王将《药王秘典》传授给自己的女儿,一怒之下,暗中下毒,将自己的师门屠尽。这等大事,你没听说过?” 慕容靖石道:“的确没听说过,我听说的是另外一个版本……”他简略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道:“所以,如果苏洛言能在,并且能解蛊,那就好了!” 风,吹过来沉默。 好一会后,风灵越才道:“既然是眼下这种状况,咱们还是不要老抱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了吧。” 杨婷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风灵越道:“谁下的手,就找谁,总有办法让他听话!” 杨婷道:“已经不可能了……” 风灵越有点奇怪,问道:“为何?” 慕容靖石将之前发生的事简略说了说,然后道:“就算他还活着,就凭咱们三人,完全拿他没办法!” 风灵越又沉默了,他看了看六识封闭,万事不知的钟离雪,一时也提不出什么意见了。 几个人沉默着走了好久,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啃了些干粮,喝了些溪水。 这时候,风灵越忽然道:“就算是咱们要找金铃教,也得有计划。咱们得算算,还有多久会碰上他们。” 他这一说,慕容靖石和杨婷猛然警觉。他们离开蛇冢虽然也走了很长的路,但似乎往回走花的时间更长。按照常理,他们应该已经越过了蛇冢的位置。 换句话说,他们已经走错路了,弄不好已然迷了路。 慕容靖石抬头看向天际,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风灵越道:“大概是刚入午时吧,怎么了?” 杨婷抬头看了看天,想了一会,道:“看这天色,确实应该是午时初刻。” 慕容靖石猛地道:“单单看天上的太阳,真能看这么准?” 风灵越犹豫了一会,道:“这太阳升到这个位置,总不能是已经过了午时,入了未时吧?” 慕容靖石却道:“你能知道到底哪个方向是东南么?” 风灵越正要回答,心中忽闪过一个念头,一脸震惊地看向慕容靖石。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又一劫 慕容靖石见他看过来,便道:“你想明白了?” 风灵越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杨婷脸色也变了。 这几天,他们判断方向的时候看的是天上的太阳,判断时间也靠的是天上的太阳。太阳固然不会故意走错路来骗他们,可是他们自己若是稍有一些判断偏差,那便是谬之千里了! 这几天来,他们一直自以为方向是对的,可是却一直忽略了距离的远近。如今看来,他们真的走错路了。 也就是说,眼下他们最重要的事情,是判断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在蛇冢的什么方向,离蛇冢又有多远。 三个人这下有点抓瞎了。 正在这时,一阵锐劲破风之声陡然传来。 慕容靖石还没动作,便见风灵越早已跃起,套着鹿皮手套的手已然将那支箭稳稳抓住。 风灵越飘然落地,把玩着那支箭,笑道:“探丸楼的人是来给咱们送乐子的?” 慕容靖石叹道:“你怎么不觉得他们是来嘲笑咱们的呢?” 风灵越赶紧道:“别把我扯上,方向和路程可都是你们判断的,我只是个跟班!” 慕容靖石实在是没心思跟他插科打诨。 一击未果,“雅”字号的人再次离去,仿佛不曾出现过一样。 杨婷皱着眉头,道:“他们这样,实在是毫无意义。难道有什么阴谋不成?” 慕容靖石也皱了皱眉,道:“没错,就算是学蚊子叮人,也总得让我们心中始终悬着一根刺才行。” 风灵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也道:“你们说的有道理,似这种暗箭,实在是不能威胁到我们。” 慕容靖石又道:“昨晚上的那支箭,混杂在雨声中,到确实难以判断。” 风灵越有些不解,道:“这就奇了,一会神秘莫测,一会又草率随意。对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慕容靖石道:“总归不是什么好药。” 杨婷却忽然问道:“不管他们卖的什么药,我们下一步去哪里?”说着,看向了慕容靖石。 风灵越也看向了慕容靖石,同样在等他的答案。 慕容靖石沉思了一会,道:“先往回走,起码到第一个镇子再说!” 他们三人一路顺着密林出来,并无人知晓,而后不久就到了那个镇子,算起来,那个镇子才是最正常最安全的地方。但若是连那个镇子都不安全,那么留下最多线索的也还是那个镇子。 三人商议已定,便要起身。 慕容靖石却忽然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风灵越觉出他的不对,问道:“怎么了?” 这时候,一个男子竟似御风而来,稳稳落在几人面前,道:“慕容靖石,快将九妹交出来!” 风灵越一愣,道:“阿靖,你拐了他的妹妹?” 慕容靖石却看着那人,道:“高文渊,没想到你都追到了这里!” 高文渊看着他,道:“慕容靖石,九妹她年龄小不懂事,可你也得看看你自己,可能配得上她么?” 风灵越猛地望了过去,脱口而出:“你那个九妹,是谁?” “我家九丫头,叫钟离雪!”随着一声惊雷,一个看起来不过中年的男子缓步走了过来。他看了看慕容靖石,又看了看钟离雪,面无表情地道:“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有你六姐夫做媒,爹爹为你做主,难道你却要嫌弃长生阁的人配不上你?” 风灵越默默后退了一步,这种事情,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掺和。 慕容靖石此时往前站了一步,道:“钟离庄主……” 钟离师扫了他一眼,道:“我今日前来,是带阿九走的,你莫非还想拦着?”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您想带走她,我本不该拦着。可是如今阿雪她被人下了蛊,若是任由你们就这样带走,岂非要耽误诊治的时机?” 钟离师双目陡然一冷,道:“阿九跟着你,果然讨不了好!你竟然让人给她下了蛊!”他这样说着,身影如魅,瞬间就到了钟离雪身边,抓起了她的手腕。 风灵越见慕容靖石没什么反应,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中已然戒备起来。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他风灵越从来不管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情相悦才是他认的理儿。 片刻之后,钟离师道:“慕容靖石,如果我现在不带走她,你可有办法将她治好?” 慕容靖石摇了摇头,道:“蛊和毒都非我所能,我治不好她!” 钟离师又问道:“那你可是知道有什么世外高人,能将阿九治好?” 慕容靖石又摇了摇头,道:“这是金铃教的人下的蛊,我们此去便是寻找金铃教的人解蛊。” 钟离师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你也没有把握,是否能找到金铃教的人?”他抓住钟离雪的手,身形再次变换,将钟离雪带离众人,道:“既然如此,我就将阿九带走!以我蜉蝣山庄的手段,天下没有能难得倒我的事情!” “将人留下!”风灵越终于忍不住了,手中飞刀陡然飞出,直奔钟离师。 钟离师似若未闻,那飞刀飞至他面前尺许时,竟生生悬在那里,不得存进! 风灵越脸色大变,终于知道慕容靖石为何恭恭敬敬了。 钟离师看了看飞刀,又看了看他,道:“闪电飞刀,风家人?可惜你们风家最厉害的武学你还不曾学全,就你这两下子,想要拦我,也是痴人说梦!” 一个“梦”字刚刚落地,钟离师忽然挥手,那飞刀猛地倒飞回去。风灵越慌忙之间躲避不及,竟被那飞刀透体而过,他脚下一个恍惚,踉跄了两步,就要跌倒。 这时候,不知从哪里突然冲出一位蒙面女子,幽灵般冲到他身边,将他扶住,伸手连连点穴止血。 众人都愣了一下,谁也不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钟离师看着那女子,目光忽然扫向了她背后那柄大弓,不由目光微缩,深吸了一口气,道:“弯月神弓!你是神月宫的人?” 那女子美目冷冷地看着钟离师,道:“钟离庄主当真好眼力,这确实是弯月神弓!不过,我却只能算是神月宫的半个传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神月宫 钟离师却道:“不知神月宫的高人到此,可是有什么指教?莫非也是拦着我带走自己的女儿?” 那女子摇摇头,道:“钟离庄主想要带走自己的女儿,我自然不能拦着。可是钟离庄主若是想要伤害八极佩的传人,那我可不依!” 高文渊冷喝一声,道:“就凭你?”陡然出手,一掌拍了过去,浑厚的掌力仿佛排山倒海。 那女子眉宇之间陡然生出一股强大的杀气,但见她一手扶住风灵越,一手飘然迎向了高文渊那一掌。霎时间,高文渊只觉似有狂风掀起漫天黄沙,朝着他席卷而来,他心中陡然一惊,默运玄功,脚下却已然错开一步,要将那古怪的掌力避开。 可谁知他才一错脚,那女子单掌一翻,又朝他拍去。 如此连翻两次,女子缓缓收回了手,道:“就凭我,不行么?” 高文渊脸色阴晴不定,他自从进入长生阁,得以修习其中无上武功之后,便少有敌手,可今日却被这女子单手轻松制住,心中早已骇然,实未料到天下竟还有这等年轻高手! 钟离师双目微缩,看了那女子半天,道:“漠汐心法!没想到天下竟然真的有这样的武学!今日是我唐突了!这是我蜉蝣山庄的疗伤圣药,明雪丸!”他说着,挥手扔过去一个小药瓶。 那女子伸手接过药瓶,道:“还是钟离庄主深明大义!” 钟离师道:“一日一颗,不可多吃!” 那女子点点头,然后打开药瓶,倒出一粒药丸来,给风灵越喂下。 钟离师看向慕容靖石,道:“今日我就将人带走了,我希望从今往后,你都忘了她!” 慕容靖石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 钟离师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叹了口气,带着钟离雪,转身离去。高文渊看了看几人,也跟了上去。 钟离师从始至终毫无知觉,完全不知自己的命运将会去往何方。 良久之后,风灵越虚弱地道:“怪不得你不敢拦他,若是连命都没了,又拿什么保钟离雪呢?” 慕容靖石终于叹了口气,道:“不,你错了。我不拦他,是希望他能有办法救阿雪!当年他能从漠北寻回奇药紫叶玉芝,如今定然也能找到办法,帮阿雪解除蛊毒,解开六识封印!” 众人恍然大悟,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在刚才钟离师的眼中,慕容靖石此举算不得爱,可是他却爱的很理智,因为他的内心深处,是不希望钟离雪出事,只希望钟离雪一直健康快乐。 他不说出来,只默默做着自己该做而又想做的事,没人能真正理解。时间久了,钟离雪还能理解么? 没有人知道答案。 那女子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三个人一起沉默了。 他们原本的打算,就是帮钟离雪解蛊解开六识,可是如今钟离雪不在了,他们又该去干什么呢? 女子见他们都不回答,只好道:“此去不远,便是一个镇子,不如我们先去那里。正好风少侠也需要一个地方好好养伤。” 又是一个镇子啊…… 杨婷忍不住看了看慕容靖石。 慕容靖石道:“好,我们就去镇上好好休息休息。”神情中还是一阵没落。 杨婷不由得心中一紧,竟有一种说不清的心情弥漫开来。 慕容靖石顺着路走着,那女子和杨婷一左一右扶着风灵越跟在后面,时不时指一指路。 不多大会,几人就走到了。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道:“这不是昨晚借宿的镇子么?” 杨婷也是愣了一下,看向那女子。 那女子却道:“原来你们来过这个镇子!”说着,扶着风灵越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驿站门口,高声喊道:“老徐!给我滚出来!” 那老驿丞听到声音,慌忙跑了出来,脸色都堆着笑容,恭恭敬敬地道:“月姑娘,您来啦?快快里面请!您想吃点什么,小老儿马上去做!” 慕容靖石和杨婷目瞪口呆。这还是昨天那个老驿丞么? 那女子却是看也不看他,扶着风灵越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我那几间屋都收拾好了没有?我这位朋友受了伤,需要清净,这些日子可别让人再住进来了,就算是朝廷的人,都打出去!” 老驿丞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月姑娘说什么,小老儿就做什么!” 慕容靖石和杨婷一脸震惊地跟在后面,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月姑娘接着道:“至于你问我吃什么,那道不必你去做了。我知道你昨天收了两只兔子,应该还没吃完吧?本姑娘要开开荤,你都拿来吧!” 徐驿丞顿时哭丧着脸道:“我的好月姑娘,您老人家给我留点啊!好不容易吃一回肉呢!” 那月姑娘“呵呵”笑了笑,道:“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姑娘,这么容易就被你一根糖葫芦给骗了?你若是不拿来,我可自己去找了!” 那徐驿丞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一咬牙一跺脚,恨恨地道:“也罢,都给姑娘了,只盼着姑娘日后能在宫主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月姑娘笑道:“好说好说,快去吧!” 徐驿丞转过身,一脸悲戚地走开了。 慕容靖石这才问道:“你们这是个什么情况?他怎么这么怕你?” 月姑娘笑道:“他不是怕我,他是怕神月宫!” 慕容靖石有些不解,问道:“神月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怎么如此让人生畏?” 月姑娘看了看他,道:“神月宫和你们八极佩有着极深的渊源。你可听说过寒月仙子?” 慕容靖石认真想了一下,道:“有所耳闻,据说是跟巽佩的某一个传人拜了把子?” 月姑娘道:“没错,寒月仙子当年和‘冰狂’独孤珏确实是异姓姐弟。而寒月仙子便是神月宫的人!” 慕容靖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关系!”他又问道:“这个驿丞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被你们撞见了?” 几人已然走到房间门口,那是分开两边的两个房间,相隔甚近。 月姑娘和杨婷将风灵越扶进了一间屋,让他慢慢躺下,这才道:“当然,这个姓徐的当初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说着又道:“你们两个一间屋,我也这位姑娘一间屋。我们先去准备点吃的!” 慕容靖石点点头,目送着两个女子离开房间,这才看向风灵越,道:“阿越,你是怎么认识这个神月宫的人的?” 风灵越仍然很虚弱,缓声道:“我不认识她,甚至之前不知道她是谁!”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再谈长生诀 一只兔子有百样做法,更何况有杨婷在此。 于是慕容靖石和风灵越“得偿所愿”地啃起了粗面烧饼。 因为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而兔子是留着晚上吃的。 大约降下去了一点饥饿感,慕容靖石道:“阿越,我刚才一只没有问,你的伤倒底怎么样?” 风灵越无奈地道:“你没被他打过,自然不知道,这个钟离庄主,出手当真狠!” 慕容靖石沉默了一阵,忽然道:“对不起,连累你受如此重伤了!” 风灵越摇头,道:“这些都没什么。倒是你,得想办法把钟离雪追回来!” 提到钟离雪,慕容靖石忽然又沉默了。 追回来,又能怎么样?他平生首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他怀疑就算将人追回来,自己也无力保护她。 若是如此,是不是让她回到蜉蝣山庄才是最好的决定呢?毕竟回去之后,她还有个那么厉害的爹,还有那么多哥哥姐姐守护着她。若是她再加入长生阁…… 慕容靖石忽然想不下去了。 风灵越见他如此,也没心情没力气继续聊下去了。 房间里安静得尴尬。 良久,慕容靖石道:“你好好躺着,我出去一趟。”说着,起身就出了房间。 风灵越长叹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夜幕降临的很快,因为有月姑娘到来,徐驿丞十分殷勤,亲自来将所有的灯都点上,然后满脸堆着笑容地被月姑娘撵走。 两只兔子被杨婷做成十来种味道,本来因受伤而虚弱的风灵越和因情而吃不下饭的慕容靖石,在兔子上桌的时候瞬间恢复了战斗力。 又是一桌肉被扫了个干干净净。 夜里,慕容靖石扶着风灵越躺下,然后自己躺在了另一张塌上。 风灵越因为受伤,身体仍旧虚弱,不久便已然睡着。 可慕容靖石却翻过来覆过去,难以入眠。 不知道在塌上翻滚了多少次之后,他悄悄起身,穿好衣服,轻轻推开门走了出来,将房门又轻轻掩上。 今夜月色甚好,月华泻地,竟如白昼。 慕容靖石一个纵身,跃上屋顶,仰头望向那轮明月。 他忽然想起曾经听人说起过一首诗,有两句是“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如今钟离雪所处,对他来说也算得上是“夜郎西”了吧?他这么想着,便要伸手够酒来喝,却不料摸了个空。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这么多年来,这种习惯还是养成了啊,纵使没有酒,还是习惯够酒来喝。 慕容靖石十分干脆地躺了下来。他忽然又想起了在谷阳驿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么躺着,不过那时候他一直不缺酒,而那个时候,钟离雪一直跟着他身后…… “慕容公子,你在想钟离姑娘么?”杨婷不知何时也上了屋顶,轻轻坐在了他的身边。 慕容靖石看了看她,心中实在还是无法把那个在厨房忙碌的厨娘,挥舞蛇冢大刀的蛇武姬还有眼前这个少女联系在一起。这中间的差别委实也太大了。 杨婷见他不说话,便道:“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劝。可是如今钟离姑娘不在这里,若是你不振作起来,将长生诀完全练会,又有什么资本去找回她呢?毕竟她也算是蜉蝣山庄的小姐啊!” 慕容靖石苦笑道:“长生诀被我练的时灵时不灵,我还能怎么样?” 杨婷道:“这只是总章而已!再说,我蛇冢历代祖师,从来没有一人能够成功练成长生诀。你能凝聚真气不散,已经出乎意料了。想必等到我们找到下一部,就能帮你凝聚丹田了!” 没有丹田就没有根基,这是武林中一个常识。没有人能够想象,若是没有丹田,内力存于何处,若是没有丹田,内力又从何而发。这是一切的根源,没人能够避开! 慕容靖石看了看她,忽然道:“多谢!” 杨婷嫣然一笑,道:“不用客气,回头等风公子伤好了,我们就去寻找长生诀的下落!” “不用找了,”月姑娘不知何时也站在了他们身后。 杨婷一愣,起身看向她,道:“月姑娘,怎么了?” 月姑娘道:“长生诀这种东西,正常人根本无法理解!” 慕容靖石猛然抬头。 杨婷也奇道:“月姑娘,何出此言?” 月姑娘道:“因为我见过!” 杨婷顿时大喜,道:“月姑娘,你见过长生诀?在什么地方?” 月姑娘看了她一眼,道:“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们就不要想了!” 杨婷看了看慕容靖石,然后道:“月姑娘,既然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就请告诉我们,我们真的需要!” 月姑娘看着她,道:“你知不知道‘很安全’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说那地方机关重重!” 杨婷愣了一下,道:“既然月姑娘你见过,那你一定也去过,只要月姑娘你肯指引我们就成!” 慕容靖石也有些微愕,杨婷怎么对这事情如此上心? 他忽然道:“月姑娘,你也睡不着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移话题,杨婷明显准备不足。 月姑娘却正好缓了口气,道:“你们在屋顶聊天,我能睡得着才怪!” 慕容靖石愕然,这才想起,自己这一跃,是跃上了她们的屋顶。怪不得这两个女子都跑出来了! 他忽然道:“我困了!”说着,翻身就跃下屋顶,推开门进了屋,重新躺下。 月姑娘见他离开,也回屋准备睡觉。杨婷却拦住她,道:“月姑娘,你帮帮慕容先生吧!毕竟他也是八极佩的传人!” 月姑娘无奈地看着她,道:“不是我不帮,是我真帮不了!因为那东西,已经被毁了!” 杨婷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凉了半截。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月姑娘看了看她,终是摇了摇头,道:“不要多想了,安安稳稳睡一觉吧!” 当徐驿丞来敲门问安时,天已大亮。 早饭被徐驿丞带来了,几人简单吃了些,月姑娘便离开了。 风灵越斜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慕容靖石和杨婷一时也没什么话说。 场面竟是再度安静到了尴尬的地步。 过不多久,月姑娘回来了,手中多了几服药,显然是上街买了给风灵越治伤的药。 慕容靖石不由得感叹,风灵越这小子,竟还有这等福气! 第二百章 苍生何辜 月姑娘将那几包药仍在桌上,然后喊道:“老徐,出来煎药!” 徐驿丞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支起小炉子,倒药加水,开始忙开了。 慕容靖石已经见怪不怪了。别说煎药,月姑娘让他放血,你看他拒绝一个看看? 接着,杨婷也回来了,手里提着着一包东西。她走近慕容靖石和风灵越的房间,将包袱放下,道:“这是我从镇子附近搜寻的果子,想必能吃,你们要不要尝尝?” 慕容靖石瞬间收回了准备打开包袱的手,道:“没事,我们不馋!” 杨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果子我尝过的,没毒!” 慕容靖石这才放心大胆地打开包袱,拿出一个果子,问道:“洗过了么?” 杨婷点点头,道:“那里有一条涧水,我就直接在那里洗过了。”说着,也拿起一个果子,“咔嚓”咬了一口。 慕容靖石也咬了一口,阵阵酸甜浸入心头,他忍不住道:“这周围都以物易物了,按理说周围附近的东西应该都被当地百姓搜寻的差不多了。你这果子从什么地方找到的?” 杨婷一边啃着果子,一边道:“这附近确实没什么好东西了,就连野味都被当地人猎的差不多了,要说能用来换东西的,大概只剩下柴了。不过我找到的这颗果树却没人动,也没人能动得了。” 慕容靖石奇道:“这是为何?” 杨婷道:“因为这果树是长在一处峭壁上的,峭壁下面便是那条涧水。” 慕容靖石点头称奇,更加愉快地啃起了果子。 风灵越无奈地看着他们,道:“二位大爷,是不是赏小的一口尝尝?” 慕容靖石讶然失笑,杨婷却道:“我可不是大爷,你要不喊我一声大娘?”说着拿起一个果子递了过去。 风灵越抬手接过,也啃了起来。 慕容靖石吃完了手中的,正要再拿,却不料杨婷眼疾手快,已将包袱重新扎好,递给了“监工”的月姑娘,道:“果子本来就不多,如果没有吃食,就得靠这些果子了。” 月姑娘接过包袱,随手也掏出一个来,道:“有道理,今日就吃这个吧,这个镇子,快要断粮了!” 慕容靖石猛地抬头,道:“你有办法解决么?” 月姑娘摇摇头,道:“人太多了,这么多张口,我确实没办法!” 慕容靖石叹了口气,一时没有言语。 风灵越忽然道:“既然这里要断粮了,那我们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是得尽快离开!” 月姑娘道:“这个镇子,离彻底断粮大概还有半个月。我今日从药铺里取回的药,你一日吃一副,一副分早中晚煎三次,五日后咱们就走!” 慕容靖石没有说话,他虽然内心不认同这种对底层百姓见死不救的行为,可是却没有什么办法。能力有限,又能怎么办呢? 风灵越却道:“咱们总不能置这镇上的百姓于不顾吧?” 月姑娘看向他,道:“你有何高见?” 风灵越道:“不如,我们带着他们一起?” 慕容靖石脸色变了变。月姑娘的俏脸也严肃了起来,道:“风大侠,你也得长长脑子!首先,我们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走都不知道,怎么把他们都带走?又能把他们带到哪里去,哪里又能养活这么多张嘴?其次,你知不知道如此一来,他们成什么了?他们就成了流民!你知道我们成什么了么?我们如此就叫做‘裹挟流民’!这是重罪!” 风灵越的脸白了一阵,也没了声音。 慕容靖石摸了摸鼻子,道:“是啊,在朝廷眼里,我已经有了一个等同谋反的罪名了,若是真再裹挟流民,岂非要把我这罪名坐实了?” 风灵越瞬间找到了缓解尴尬的机会:“你及时怕过?” 接下来的几日,也不知是因为有月姑娘坐镇还是其他原因,“雅”字号的众杀手居然也停了手。而杨婷总是能变戏法一般,从各种地方搜寻出来可以吃的东西。当然,这些东西所在的地方,也多是常人所难寻的。 几人也因杨婷的努力,今日一顿炒蘑菇和拌木耳,明日一顿松茸汤加野菜羹。虽然吃的东西不怎么样,却仍是能吃个大概饱。 这几人尚且如此,寻常百姓就更不用说。 慕容靖石也曾无聊,想上街看看,可是他看了两眼,便转身离去。 人们此时尚有余粮,也不过是一日一餐稀而已,而且稀得能看清锅底。满街没什么人,有的也是断了粮,饿得不行了,指望能够乞食果腹的人。 慕容靖石实在不敢看这些形容枯槁的人。 他默默地坐在阶前,不言不语。对于一个曾经“斗酒恣欢谑”,而又有一颗正直的心的人来说,眼前这一切确实是一种打击。 之前他还感叹李家兄弟鼓动流民为其攻打密州城,是何等卑劣。 可是如今他面对这么多将要饿死的百姓,却只能选择视而不见。就算有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仍是觉得自己如今的选择,比李家兄弟高尚不到哪里去。 监完工的月姑娘坐在他身边,缓声道:“怎么了,心疼这里的百姓?” 慕容靖石仍是默然无语。他实在是不想说话。 月姑娘也不等他搭话,仍是缓声道:“我也不知,这些年你走过哪些地方,见过什么样的风景,居然还能这么乐观!可是我们一直在等你!” 慕容靖石猛然一愣,抬头望向她。 月姑娘继续道:“天底下像这里这么惨的,我这些年见得太多太多,比这还要惨的,更是数不胜数……” 慕容靖石静静地听着,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 月姑娘道:“所以,我曾请求宫主,让她出面号召你们八极佩的传人,一起投入唐军,为苍生而战!可惜宫主最终还是没有答应。但即使是如此,她也仍是毫无保留地教会我神月宫的武功,让我去找郭帅投军。” “那么,你去找郭帅了么?”慕容靖石忽然问道。 月姑娘轻笑一声,道:“我才出来,就碰上了你们,至今还没有那个机会。” 慕容靖石“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月姑娘也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一个答案。 第二百零一章 深谷清幽 五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慕容靖石扶起了仍未痊愈的风灵越,在月姑娘和杨婷的帮助下,避开了所有的饥民,离开了谷驿集。 四个人走过了一片荒林,越过了一条荆棘丛,进入了一个深谷之中。 杨婷看着谷中景物,叹道:“月姑娘,怪不得你执意要来此地,原来这里竟有如此景致!” 慕容靖石和风灵越也十分感叹。 慕容靖石问道:“你莫不是将我们带到了神月宫的地盘?” 月姑娘看也不看他,道:“神月宫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这个地方,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正是给风大侠疗伤的好地方!” 三人一起点头称是,跟随着月姑娘进了山谷。 走了数十步,月姑娘忽然拐了个大弯。后面三人赶紧跟上,又走了数十步,三个人惊呆在那。 慕容靖石忍不住问道:“这房子也是你上次路过的时候盖的?” 月姑娘乜了他一眼,道:“我哪有那闲工夫!不过,这几间屋子也是我为什么说这里是给风大侠疗伤的好地方。这里一切都可以随意用。” 风灵越却忽然道:“你上次没看见这里的主人,若是这次人家在家呢?” 月姑娘没好气地叱道:“你给我闭嘴!”看也懒得看他,首先过去推门。 一直没有言语的杨婷也跟了上去,看了看门口旁的墙壁,忽然笑了一笑,进了屋。 慕容靖石扶着风灵越走上台阶,看了看那墙壁,不由得也笑了,道:“阿越,看来你的确应该闭嘴!”说着,指着墙壁念道:“今欲畅侠天下,留竹木屋数间,有后来者,一应物件,君且自用。屋西十步有井,屋北百步有潭,告与君知。龙朔二年,沈。” 风灵越叹了口气,道:“好吧,我闭嘴。” 二人正要进屋,却又被杨婷撵了出来。杨婷道:“这屋内定然是多年没人住了,蒙尘甚多,待我和月姑娘打扫一番。慕容公子,你若是没事做,不妨四处看看,砍些柴来。” 慕容靖石正一脸郁闷,却听杨婷又道:“我一会看看有什么可以做来吃的,没柴可不行!”于是他老老实实地拎着剑砍柴去了。 一番折腾之后,四间竹木屋有三间被打扫干净,其中一间是堂屋,用一帘布隔出一个偏厅,一个是主卧,另一个是厨房。 唯一没有被打扫的是什么却没人知道。而杨婷和月姑娘不打扫它的原因,也只不过是墙上写着“会当谨记,勿轻启之!” 慕容靖石扛了一堆柴回来,顺便来拎回来两只鸡三条鱼。 杨婷不由问道:“鱼我可以理解,毕竟墙上写着有潭水。可这鸡又是怎么回事,看着也不像是野鸡啊?” 慕容靖石将东西往地上一扔,道:“我哪里知道怎么回事,我都是活着打回来的,总不能是探丸楼的人或者金铃教的人故意放进来的毒**?” 杨婷将鸡和鱼拎起来,道:“你应该把柴放进厨房,若是一会有雨,那不就全淋湿了?” 慕容靖石无可奈何,只好照做。 此时已然下午,大约申时中。 杨婷化身大厨,指挥慕容靖石打水,又指挥月姑娘刮鳞破肚片鱼,自己则烧水拔鸡毛。到底是人多力量大,除了风灵越这个伤病号之外,三个人分工明确,配合宜当,申时刚过,竟然将主食材处理的漂漂亮亮。 这时候,杨婷问道:“慕容公子,你之前砍柴打鱼的时候,可曾注意到附近有什么山菌么?” 慕容靖石一愣,道:“这事不要问我,就算是有这些东西,我也不认得!” 杨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洗了洗手,便离开了。 月姑娘,看了看桌上的主食材,不由也叹了口气,道:“我何曾动过这种手!” 慕容靖石不由问道:“你一个人出来闯荡,怎么可以不学点厨艺呢?最起码得能烤熟鱼啊肉啊等等诸如此来的吧?” 月姑娘没好气地道:“我是说,这种事,我还从来没和别人一起动过手!” 风灵越又嘴欠了:“要不你俩凑一对,不就天天和别人一起动手?”面对慕容靖石和月姑娘同时看过来的眼神,他瞬间又怂了。 正当他准备挨骂的时候,却听月姑娘忽然笑道:“我可不跟他凑一对,有人心里可惦记着他呢!” 风灵越不由得道:“怎么,你还知道钟离雪?” 月姑娘不由一愣,道:“怎么还有个钟离雪?”转头看向慕容靖石,“啧啧”了两声,道:“你这魅力可不小啊!” 风灵越有些诧异:“还有其他人?”看了看慕容靖石,又看了看月姑娘,“总不能是金铃教的那个妖女吧?叫林什么来着?” “林珍儿!”慕容靖石摇头叹气,道,“不要胡闹,那个林珍儿可盼着我自投罗网呢!” 风灵越却道:“看看,你记得她的名字,她也盼着你,惦记着你,当真是郎有情妹有意!” 月姑娘不由问道:“怎么还有个林珍儿?这个钟离雪和林珍儿,我怎么没见到?莫不是你始乱终弃了?” 慕容靖石终于忍无可忍了,道:“你少听他胡说八道!”说着,快步走出门去:“我去再打点水!” 风灵越看着他的背影,晃着脑袋叹息道:“你呀,钟离雪这一回被他爹带回去,如何还能跟你重聚?还是看开些好啊!” 月姑娘猛然想起来,问道:“那天被钟离师带走的,就是钟离雪?” 风灵越点点头,道:“没错,你才想起来?” 月姑娘又问道:“他跟钟离雪又有什么关系?” 风灵越不由笑了,将两个人的事情简略提了提。毕竟中间好长时间,他都不在,具体情况也不甚明了。 但月姑娘也大概知道这两个人大概是私定终身了。她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若真是如此,只怕要糟了!” 风灵越不解,问道:“什么糟了?” 月姑娘道:“你不知道,蜉蝣山庄有一种丹药,名叫洗尘丹。此丹一旦服下,前尘尽忘,无人可避!若是钟离师一意想要钟离雪和慕容靖石分别,定然会给她喂下洗尘丹。” 风灵越也愣了:“这么说……”忽然看向打水的慕容靖石,喃喃道:“他知道这事么?不,他一定不知道!一定不知道……” 第二百零二章 星河灿烂 想了很久,两个人还是没有勇气将这些告诉慕容靖石。当然他们也从来不清楚,其实慕容靖石已然知道了洗尘丹这种东西,也知道这种东西会除尽人的一切记忆。 但当时他却别无选择,只能让钟离师将钟离雪带走,若不然,日子一久,而他们还没找到可以解蛊和解除六识封印的人,钟离雪的性命必将不保。 所以,他无法选择,正如在谷驿集,他也无法选择,不能去救那些饥民。不是他没有心,实在是没有那个能力。 没有能力,就只能放弃。 杨婷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小堆东西回来,有野菜有蘑菇。 慕容靖石三人在堂屋等了片刻,饭菜终于上桌。 杨婷看着大快朵颐的三人,没好气地道:“下次我在厨房忙的时候,能不能来个人搭把手?” 风灵越和月姑娘同时把目光放向了慕容靖石。 正在“吧唧”鱼的慕容靖石瞬间感觉周围空气似乎停了一下,不由抬头,道:“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风灵越道:“我是个伤病号,你好意思让我去帮忙?” 月姑娘也道:“本姑娘豁出去了!”慕容靖石心中一喜,却听她继续道:“就豁出我神月宫弟子的身份,照顾你这个伤病号!” 慕容靖石顿时觉得心中一凉,正要争辩,那杨婷笑道:“如此也好,我也正需要一个壮劳力,来帮我打水砍柴!”他心底彻底凉了,觉得嘴里的鱼也没什么味道了。 吃过晚饭,慕容靖石无可奈何,只好帮着收拾了桌子,好在杨婷是干惯了活的,其他事情也不需要他再帮忙。 慕容靖石得了空子,惬意地飞身上屋顶,躺在那里看星空。 坐在台阶上的风灵越不由道:“阿靖,你这是欺负我伤没好,不能乱动内力啊!” 月姑娘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喊道:“要不要我扔瓶酒给你?” 慕容靖石没有理会他们,只静静地躺着,目光所及,夜空如练。 虚空浩渺,繁星灿烂,足以令人望之而胸中开阔。 不知不觉见,慕容靖石的身体已然不受控制。他想起身翻身,可是身体却一动不动。 这时候,他心中却一点不慌。这种状况,在蛇冢中也曾经有过。 可是接下来,慕容靖石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幻了起来,不知是他慢慢升空了,还是星空慢慢降了下来,那满天繁星忽地纷纷坠落,朝着他身上砸了过来。 眼前繁星下坠的情景,在蛇冢中可从来没发生过! 他身体动弹不得,惊慌之间,竟是无可奈何! 那下坠的点点星辰,仿佛流光一般,砸在他身体各处,竟是透体而入,无踪无迹。 他体内的真气再次不催自发,自行运转了起来。小周天、大周天、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一时间,他周身的孔窍仿佛也打开了,周围的山林灵气也似慢慢汇聚而来,朝他周身涌去。 月姑娘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慕容靖石,目光一变,愕然道:“好高深的内功心法!这是什么名堂?” 风灵越却道:“乾佩传人,能有什么高深的内功心法?” 月姑娘却道:“这套内功心法,教他如何吸收天地灵气,如何称不上高深?” 风灵越瞪大了眼睛,道:“不可能吧,他要是会这样的功夫,怎么我不知道?我可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 “这就是长生诀!”忙完了一切,又烧水倒了杯茶捧在手里的杨婷站在一边道,“他是在蛇冢禁室之中学会的!” 月姑娘眼中尽是惊诧,道:“怪不得你当时跟我提长生诀,原来他已在蛇冢当中练了一部分!” 杨婷道:“他这学的只是总章,而且无法凝聚丹田!” 月姑娘和风灵越都是大吃一惊,齐声道:“这怎么可能?” 杨婷叹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说着,将蛇冢发生的一些事情,捡了跟长生诀有关的,同二人简略讲了。 风灵越不解道:“他幼年偷学过烈魔心法,虽然被师伯种下过封尘诀,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封尘诀定然封不住烈魔心法了。他又怎么会被还没完全融合灵蛇之血的钟离雪所伤呢?” 杨婷道:“他自废了经脉,又被封了丹田,功力不存。只是因为有人以金针续脉之法将他经脉强行连住,所以当时他还能行动自如!” 风灵越问道:“既然如此,他练了长生诀,怎么会凝聚不出丹田呢?” 杨婷摇头道:“此时我也不知道。而且除了他之外,本门许多祖师也曾练过长生诀,可她们不仅没能将真气聚于丹田,反而很多人差点散掉自己原有的真气!” 风灵越吃了一惊,道:“还有这种事?那阿靖他……” 杨婷又道:“慕容公子却是个异类,他虽然没能凝聚丹田,可他体内可调用的真气却着实不少,而且还靠着长生诀生生将所有经脉再次接续了起来。只不过少了‘丹田’这个根基,他一身武学只能发挥出一部分。” 月姑娘听着他们的谈话,眼睛却一直看着慕容靖石,心中感叹:乾佩的传人,又修习了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若不能劝其同去投效郭帅,岂非大罪一件? 她心中主意已定,便开始思索起计划来。 慕容靖石不知道底下三个人的对话和心思,他正在享受真气自行运转带来的快感。 天地之间,有些莫名的气息慢慢涌入他的体内,而他的体内,却又有些气息慢慢涌出体外,汇入天地之间。 一地、一人,便这样相互交换着阴阳之气,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看了好一会之后,月姑娘忽然问道:“他一般连长生诀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停下来?” 杨婷道:“这我却不知道了,之前最长的是整整一夜。才吃过饭,他往那里一躺,直到第二日辰时才起来。” 月姑娘神色凝重,道:“他正在和天地夺取气机,若不阻止,只怕不妙!” 风灵越也赶紧站了起来,道:“该怎么做?” 月姑娘却目不偏离地紧紧盯着慕容靖石,道:“我也不知道!若是一个不小心,只怕要害得他走火入魔,性命不保!” 第二百零三章 寒月真元 此时的慕容靖石体内,真元自行流转,已不知和天地之间的气息互换过多少次了。 月姑娘眉头紧皱,不敢轻易出手。 台阶前的三人当中,以她武功最好,杨婷一身武学过于刚猛,风灵越又负伤未愈,因此都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而她也十分紧张,毕竟慕容靖石身怀乾佩和先天兵法,定然是唐军梦寐以求的。若是还没说服他投效郭帅,他就已经走火入魔,甚至性命不保,那岂非是一件大憾事? 内心挣扎了一会,月姑娘忽然一跃而起,落在屋顶上,伸手扶起慕容靖石,一指便点在了他的灵台穴,一股温柔的内力如同三月熏风般灌入他的体内。 一股内力入体,慕容靖石体内再度发生变化。原本运行于他体内的真气顺着督脉,将月姑娘渡进来的内力瞬间引走。 月姑娘大吃一惊,赶紧撤功。她这一指渡过去的内力,本意在于帮助慕容靖石导正归元,可谁知什么还没来得及做,这一股内力已然同她失去了联系。 好古怪的情形!若说他所练的是吸人内力的邪功,却又为何放任对方全身而退,只吸取渡入他体内的这一点?可若不是,又该如何解释这样的情况? 月姑娘不敢大意,连点慕容靖石周身几处大穴,然后再度运功,将内力缓缓渡了过去。 慕容靖石体内再次发生反应,真气顺着督脉,再度引走月姑娘的内力。月姑娘心中早有计较,便要撤功,岂知一动之下,慕容靖石体内的真气瞬间反应,竟有一股顺流而上,霎时进入了她的体内! 她大吃一惊,却发现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再撤功,心中焦急之下,竟是毫无办法。 同时,她发现进入自己体内的那股真气竟然源源不断,顺着她的全身经脉,将她所有内力全部催动,顺着周身经脉运转起来,然后从她手指间渡入慕容靖石的灵台穴,一丝也不剩。 而她体内却被慕容靖石的真气充盈着。 然而她还没震惊完,一股熟悉的内力却从指间逆流而上,回到了她的体内,又催动着她体内慕容靖石的真气运转起来,又从她指间回到了慕容靖石体内。 紧接着,又是一股似乎不属于二人的真气顺着慕容靖石的督脉进入了月姑娘的指间…… 台阶前的二人看得心中焦急。 风灵越叹道:“果然凶险万分,若非有她在,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杨婷却紧皱着眉头,道:“我从来没听说祖师们修炼长生诀会出现这种状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二人内心焦急,月姑娘的内心却更焦急,因为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知道,三股不一样的真气在她体内已经来回交替了好几遍了,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不知道到最后停下来的时候,还有多少她自己的内力能够留下来。 慕容靖石却感觉舒服极了。本来他体内的真气在于天地灵气互相转换的时候,就已经十分惬意了,后来月姑娘的加入,则让他更如沐浴春风,无比畅快。 三股真气交替运转,便整整运转了一夜。 月姑娘心中也早已豁出去了,真气既然不顺从她调度,那便顺其自然。如此一来,她竟神奇地发现,时不时流回体内的那股内力,竟越来越浑厚。 这让她惊诧起来。 天微微亮的时候,风灵越猛然惊醒,从床榻上翻身起来,却见门外台阶上,杨婷坐在那里,靠着栏杆,仍未醒来。 他心中一软,虽然不知道自己昨晚到底是怎么睡着的,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毫无疑问,把自己送上榻的,一定是这个看起来柔弱,不显山不漏水的姑娘。 他穿好衣服,拿起外套,走到杨婷身边,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然后,他再次抬头看向屋顶,却见慕容靖石和月姑娘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们竟然还在上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风灵越小声嘀咕着。 “嗯?他们下来了么?我去做蘑菇汤!”杨婷猛然惊醒,站起来就道,目光看向屋顶时候,不由得愣住了,道:“还没下来?月姑娘不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吧?” 便在这时,山谷中忽然传来一声鸡鸣,紧接着,四面八方竟有十数只雄鸡开始报晓,此起彼伏,热闹极了。 这鸡鸣声仿佛是一个信号,慕容靖石体内真元缓缓停止了运转,天地之间的灵气也慢慢归于天地,消失于无形之中。 而月姑娘的心中仿佛放下了一颗大石头,暗暗道:我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慕容靖石缓缓睁开眼,只觉得后背被什么东西顶着,顺手就往后抄去,不料指间触手柔软无比,心中陡然一惊,仿佛猜到了什么。他赶紧收回了手起身,却不敢回头,只好一跃,跳下了屋顶。 月姑娘不料他来这么一下,心中大为窘迫,俏脸微红,一时愣在了那里。幸亏天才刚亮,她又是在屋顶,抵在慕容靖石后背的手指又仍未收回,大袖将慕容靖石往回抄的那只手当得严严实实,故此台阶前的二人根本没看到发生了什么。 风灵越见慕容靖石下来,凑上去问道:“什么情况?她为了救你,把自己搭进去了?” 慕容靖石本来就有点心绪,被他这么一问,忍不住道:“什么叫把自己搭进去?我跟月姑娘可没什么!” 风灵越却是一愣:“你说的都什么跟什么?我是说,怎么你下来了,她还在上面,莫非她把你救好了,自己却走火入魔了?” 慕容靖石正奇怪他在说什么,月姑娘已然收拾了心情跃下了屋顶,道:“我没事!” 杨婷笑道:“既然都没事,就都去漱口洗脸吧!我去做一锅蘑菇汤,一大早喝点汤,去除一夜的寒气!” 风灵越却问向慕容靖石:“你们昨晚上在上面怎么呆了一个晚上?你体内的真气到底怎么不对劲了?” 他这么一问,月姑娘心中瞬时有些慌张,道:“我出去走走,顺便看看谷里是否还有其他可以吃的素菜。”说着,就把背影留给了二人。 慕容靖石却看也不敢看,转身进屋。 风灵越追了上去,道:“阿靖,若是这长生诀真的这般可怕,我劝你还是不要练了,委实太危险了!” 第二百零四章 清风袭月 慕容靖石没有理会他,径自走开了。 其实,不管别人怎么说,慕容靖石自己并不认为长生诀练的有什么不妥,起码自己的内力是越来多了。虽然还不见凝聚丹田的气象。 杨婷对月姑娘之前的说法也抱着三分怀疑,虽然传闻《长生诀》有夺天之功,但蛇冢当中的长生诀也不过是总章而已,换句话说,也就是打基础的篇章,如何有这般大的威力? 月姑娘此时也对之前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一般来说,无论是谁练功的时候调动了天地之间的灵气,必然要承受所谓的“天罚”。因为天地间的气息运行,自有其规律,凡人不可干预,若有人练功的时候吸收天地灵气,不过是天与之而已。可是慕容靖石却是干预了天道运行! 按照这种判断,被他吸入体内的天地之气必然和他体内自有的真气相互冲突,轻则经脉受损,重则性命不保。 可是等她出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也被牵扯进去了不算,天地之气竟然也顺着他慕容靖石的经脉运行到了她的体内。 而更奇怪的是,整整一夜的时间,无论是天地之气,她自己的内力,还是慕容靖石的内力,居然没有一股能在她体内好好停留的。三股气息周而复始地进入她的经脉,运行一周,而后又“跑”了出去。 若不是清晨之际,正巧她自己的内力慢慢回到体内,她真的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找回自己的内力。 其实,谷中各有看法的四人并不知道,这便是长生诀的奥秘。长生诀不同于其他武功心法,乃是干惹天道的武学,自然不同凡响。 而慕容靖石修习长生诀以来,都没有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一直以来他体内的真气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从天地之间吸收来的。而从他吸收天地之气开始,他体内的真气和魔气已是荡然无存。 他更不知道的是,他体内的经脉已然越来越宽广深邃,也越来越结实了! 而这也是长生诀之密,洗脉! 风灵越劝说慕容靖石,但是却拿慕容靖石毫无办法,杨婷想要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剩下月姑娘却是对之前的顾虑和怀疑只字不提。 慕容靖石对于此事,根本懒得听他们废话,因为几乎每一次他都不是自己选择练功的。几乎每一次,他体内的真气都是莫名其妙就开始自行运行起来,而他自己却是毫无办法。 当然,除了第一次…… 如此过去了近乎十数日,风灵越几乎不用扶着,也能走出这个小院子了。不得不说,月姑娘之前多准备出来的药材和钟离师留下的丹药,真是颇具效果。 又是临近中午,外出寻觅食物的重任又担在了杨婷身上,毕竟慕容靖石这种食肉动物,对于山菌野菜之类的素菜还是毫不认识! 不过好在他昨天带回来的鸡和鱼倒是够今天吃。 一顿午饭虽然看起来和昨天并无二致,但慕容靖石三人吃到嘴里之后,眼睛均是一亮,又开始弄得满桌餐沫横飞。 没错,之前还很矜持的月姑娘今日也加入了风卷残云的“狼吞豪饮小分队”。没别的,这两个男人实在是吃的太快太狠,如果不跟他们抢,今天这鱼汤和鸡块又没她什么事了! 好歹老娘还帮了半天忙呢! 汤足饭饱之后,除了杨婷,其他三人又无所事事了。 慕容靖石坐在院中那被他重新摆好的石凳上,看着空荡荡的石桌,感叹了一声:“这么好的环境,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的石桌石凳,怎么可以没有点心和酒呢?” 风灵越坐在他对面,道:“你才吃完饭,难道又饿了?” 慕容靖石白了他一眼,道:“你也太没风趣了。在这样的山谷之中,这样的小院之内,如果摆上几样点心一壶小酒,那叫醉赏风月!你懂个什么?” 风灵越只觉得牙都酸掉了,有点不太想理会慕容靖石。 可是慕容靖石却是个不省心的,他忽然问道:“阿越,那个屋是干嘛的?”说着,伸手遥指。 风灵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却见是那唯一没有被打扫的房间,于是道:“我怎么知道,那上面写着不让打开。” 慕容靖石道:“上面写着不让打开就不打开?这好像不符合你的性格啊!” 风灵越回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个可能要搞事情的人,道:“确实不符合我的性格,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能怎么办呢?” 慕容靖石道:“我看你也恢复的有个模样了,不然咱们把门打开,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风灵越摇头:“我不去!我打不过月姑娘!” 慕容靖石十分怀疑地看着他,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怕女人?你还是不是风灵越?” 风灵越道:“你说破天,我也绝不做你的从犯!” 这话就十分明显了,你慕容靖石自己去把它打开,我绝不动手。你打开之后,我也可以凑上去看看,到底里面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墙上写着“会当谨记,勿轻启之”这八个字。 慕容靖石无奈地看着他,却也不动。 风灵越道:“怎么了,难道你怕月姑娘?” 慕容靖石岔开话题,道:“你如今的伤到底怎么样了?我看你每天都神采奕奕的,莫不是好全了?” 风灵越笑道:“你可别顾左右而言他。老实交代,若不是怕了她,你怎么不敢去把门打开?” 慕容靖石正色道:“别闹,我是跟你说正经的!” 风灵越却笑得更欢了:“我可没闹,我说的也是正经的!你不敢去把那个门打开,难道你也怕月姑娘?” “怕本姑娘做什么?你们又在讨论打开那间屋子了?”月姑娘不知何时站在了风灵越身后。 风灵越大吃一惊,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赶紧道:“没,我们可没这么说!” 月姑娘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是嘛?这十来天,你们讨论这件事已经不下八次了吧?你还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风灵越尴尬笑道:“这多半是你听错了,我们可从来没讨论过这种事!” 月姑娘却不理他,而是笑道:“其实,你们也不用这么怕我,想做什么,就只管去做就行了!” 第二百零五章 勿轻启之 风灵越赶紧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一点也不好奇!” 月姑娘却道:“我又不是跟你说话,你的伤还没好,想不憋着也不行。我是担心这位慕容大侠,在这谷中待时间长了,会憋出病来。” 慕容靖石赶紧摆手,道:“我身体好得很,不会憋出病来!” 月姑娘道:“你是打算骗我们还是打算骗你自己?这些天你钓鱼钓得无聊,脱了衣服就跳进潭水里去摸鱼,今日的鱼头就是你潜入水底摸出来的吧?这还不算,逮鸡的各种机关被你用尽了,你已经无聊到了追着鸡跑的地步了!明明两步轻功就能抓到,你非得撵着那只鸡跑遍了半个山谷,最后那只鸡是被你累趴下的。你告诉我,你这不是闲出病来,是什么?” 慕容靖石略显尴尬,道:“你怎么知道的?” 风灵越却仿佛抓到了什么,问道:“阿靖,你摸鱼的时候,是脱了精光么?” 慕容靖石被他问道更尴尬了,道:“别胡说八道!” 月姑娘也是一时大窘,道:“就你想的多!” 风灵越却是个闹事就得闹到底的货,张口又道:“他这么精壮的汉子,天下少有吧?” 慕容靖石无奈地摇头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月姑娘却道:“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少有?要不你也脱了让我看看?” 风灵越忽然眼睛一亮,道:“好啊好啊!”说着,作势就要脱衣服。 月姑娘没料到这位是个如此性格,嗔骂一声:“登徒子!信不信我把你挂在屋顶上!” 风灵越赶紧又停下了动作。 慕容靖石道:“月姑娘,我们只是好奇而已,既然那个沈前辈留字说不可轻启,那想必屋里有什么不欲其他人知道的东西。咱们还是尊重一些的好!” 月姑娘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那个沈前辈是高宗朝的人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又没有后人回到此处。可能我们就是唯一的一批闯入此处的人,若是我们不打开看看,那么沈前辈……” 她话还没说完,慕容靖石站起来就道:“好!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咱们就去看看沈前辈当年到底留下了什么!” 月姑娘的嘴角狡黠地敲了起来。 三个人雷厉风行,除了风灵越伤未痊愈,站在一边,慕容靖石和月姑娘一左一右站在门前。慕容靖石看了看月姑娘,挥剑砍落铜锁,伸手推开了竹门,门后飘扬出来的灰尘证明这个屋子似乎比之前几个屋子积尘更久。 风灵越在后面看到这种情况,忽然问道:“怎么那几间屋子的灰尘没这么大?” 月姑娘道:“那是因为之前我来此地,粗略打扫过!”说着,取出面纱带上。 慕容靖石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当先走了进去。然而他还没走两步,又赶紧退了出来,跑回屋里取出一块布蒙在脸上,遮住了口鼻,这才回来,道:“你那面纱可能遮不住灰尘!”说着,又当先进去。 月姑娘带着面纱,却根本没进去的意思,而是道:“既然你已经准备这么充足了,那你就将屋里打扫干净,然后我再进去。” 屋里没有声音。 慕容靖石静静地站在那里。 月姑娘有些诧异,道:“怎么了,嫌活累?” 风灵越笑道:“打扫房屋这种事,他从来就不会做,你这真是为难他!” 月姑娘想了一下,道:“要不,你把窗户推开,我来帮你打扫?” 可这个时候,慕容靖石忽然快步走到桌前,拿起一样东西,几步出屋,走到风灵越身前,问道:“阿越,你看看这个东西你认识么?” 风灵越看着那东西半天,脸色忽然一变,脱口惊呼:“火神玦?”然后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慕容靖石。 月姑娘也大吃一惊,道:“火神玦?这东西不是失传了数百年了?怎么会出现在此?” 慕容靖石回头望向她,道:“你也知道火神玦?” 月姑娘点点头,道:“当年巽佩传人和神月谷谷主可是义结金兰的姐弟,我们神月谷的弟子怎么会不认得此物?” 慕容靖石了然,重新看向了这枚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玉玦,道:“怪不得落款是‘沈’!这位沈前辈竟然是……” 风灵越也道:“是啊,谁能料到,这位沈前辈,竟然是离佩传人!” 月姑娘心头猛然一震,脱口问道:“什么?” 慕容靖石道:“你没想到吧,数百年前掌控火神玦的那个大魔头,其实也是离佩传人!” 月姑娘一脸震惊,她确实不知道此事。 若是这个沈前辈真的离佩传人,那么他的离佩到最后又传给了谁?而火神玦却是当年沈家人暗地创建的组织“天火门”的信物,火神玦在此出现,说明最起码传到了这位沈前辈的手中。现如今,这个天火门是否还存在? 想到这里,慕容靖石迅速跑去打水,撂下一句:“行动起来,将屋子打扫干净,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 月姑娘还在奇怪他说的是什么,风灵越已经开始行动了。他并不是完全不能动,所以就去找来扫把,用布将自己口鼻蒙住,眯着眼就去屋里扫灰。 月姑娘也看不下去了,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也加入了打扫小分队。 三个人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将这间屋子打扫的差不多。 月姑娘扶着腰,叹道:“这屋子是当年他就废弃了吧,这么难打扫!” 休息了好一会的风灵越道:“不、不知道……阿靖,你……你自己去看吧!” 慕容靖石也累了,坐了好一会,才道:“我进去看看!” 月姑娘看着他的背影,道:“都打扫了整个下午,要是有什么东西,下午就应该发现了吧?” 风灵越缓了口气,道:“你不知道吧,月姑娘,掌控火神玦的人,有些东西是藏于细微之中,你不仔细去找,根本不可能找到!”他说着,又看了看手中的火神玦,道:“我怎么总觉得这玩意有点假,这么大的玉玦,怎么可能这么轻?” 月姑娘愣了一下,从他手中接过玉玦,然后奇道:“难道这玉玦里会有文章?” 正在这时,慕容靖石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盒子,道:“那个玉玦可能是假的,真的在这里!” 第二百零六章 天火留书 慕容靖石说着,将盒子放在桌上,然后拿过风灵越手中的玉玦,随手往地上一扔。只听见“啪嗒”一声,那块“玉玦”摔成了两半,断口处却是整整齐齐。一个奇怪的一头大一头小的木块从中掉了出来。 月姑娘有些诧异,问道:“这是什么?” 慕容靖石捡起那木块,直接插在盒子上的一个小孔上,慢慢将木块推到底,道:“开盒子的钥匙!” 那盒子“吧嗒”响了一下,然后上面的盖子自己打开,露出下面的一块木板。 “这是什么?”风灵越有些奇怪了。 慕容靖石也有些奇怪了,他伸手想要将木板揭开,却不料那木板在盒子里楔的死死的,根本揭不动。 月姑娘似乎看出点什么,道:“这盒子里的机关,真是巧妙!”说着,又道:“你不如按下去试试看?”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依言按了下去。那盒子里再次“吧嗒”响了一下,接着便是一阵阵“吧嗒”“哗啦”声。整个盒子也在不断变化,左边掉出一块小木板,右边掉出一根小木条,上面凸出一根木条,下面又是一个小木方块将整个盒子顶了起来…… 如此变化了一会,整个盒子已然七零八散,一块帛布安静地躺在一堆木料中间。 风灵越奇道:“阿靖,你不是说里面有火神玦么?东西呢?” 慕容靖石将那块帛布拿起来看了看,然后一脸难以置信地又将帛布递给了风灵越。 风灵越接过帛布,惊道:“这个沈前辈也太厉害了吧,这都能想得出?” 慕容靖石叹道:“除非来的是一支军队,否则的话,谁会废那个力气去在这两个地方搜寻天火门信物?” 月姑娘好奇地拿过帛书,念道:“昔天火门获罪于江湖,引咎甚多,而至门众七零八落,父子不能相认,夫妻劳燕分飞。而今火神玦传于我处,余思之良久,莫若就此断之,然火神玦为昆仑异种火玉,受地火焚烧自然而成。余无良策,唯凿以深井,弃之井底,守护此地数十年,待绿苔已满,方能心安。天火门信物至此已绝,然残麟剑乃旷世神兵,余随欲弃之,却不忍此天物就此陨落,故此封于谷内深潭中,若有缘者得此剑,当以之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勿负吾之苦心!” 她念完,也叹道:“这个沈前辈啊,这两样东西都不好找,他可真会藏!” 慕容靖石道:“幸亏咱们对这两样东西都没兴趣!” 风灵越道:“他真是好计算。若是当年他挖个坑将东西埋了,说不定哪一天,就有人将东西刨了出来。而他将天火门信物放到井里,又故意在此等井壁上绿苔成型,这样一来,整个井里都是滑腻腻的,谁敢轻易下去打捞?” 慕容靖石接过话道:“至于残麟剑,早被潭地泥沙覆盖,谁会闲着没事干,一寸一寸地去找?” 三个人这么说着,一致决定,将这块帛书和木盒一起焚烧掉。 看着眼前的一小堆火,慕容靖石道:“难怪他要留言,告诫后来人不可轻易进入,若是这帛书被其他人看到,只怕要么会误掉一条性命,要么会引起江湖上的腥风血雨。” 风灵越也道:“咱们将东西烧掉,也就没人知道这些了!” 火焰烧尽了所以的秘密,留下灰烬,任风吹过,化作尘埃。 杨婷忙活了一下午,此时正看见三个人极有仪式感地站在那里,面对一堆灰烬和……木炭。等等,木炭?她心中有点好奇。他们在干什么?一整个下午忙里忙外地打扫那间屋子,就为了翻出个东西烧了? 当然,她没有上前去询问,一来她也忙累了,二来什么都问个底朝天,也不是她的性格,除非是当下与众人息息相关的事情。 一整个下午,慕容靖石都在忙着清理那间屋子,于是扫洒庭院,捕鱼捉鸡,采集野鲜的任务就留给她了。 如此也就罢了,可慕容靖石打水打了不少,却没有一滴是留给她用的,于是这个“全职大厨”不得不自己再打水,刮鳞破肚,拔毛去脏,清洗野菜鲜菌。 其实杨婷心道也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在潭边就将这些东西洗干净呢?至于鸡毛不用开水不好拔,倒是可以拎回来处理一下,可是其他东西完全可以在潭边处理嘛…… 慕容靖石看着那堆灰烬出神,这就是天火门最后的下场了么?当年风光无限,如今却落得门众七零八散,掌门不知所终,就连掌门信物也将从此下落不明。 只是不知道,当年天火门的绝学,祚移神功在这世间是否还有流传…… 他正想着,肚子忽然叫了一声。于是他回过身来,道:“杨姑娘是不是将晚饭准备好了?”却听风灵越在不远处大笑:“你再不来,我可就不给留了!”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两个人竟趁着自己还在出神思索的时候,已经开始吃上了,他笑着摇了摇头,走了过去…… 晚饭过后,剩下的事情依旧是杨婷全包。 慕容靖石想了一下,还是要将那堆灰烬和木炭收拾干净,于是他拿起扫帚就去打扫。 风灵越坐在台阶上,靠着栏杆看着他打扫。 至于月姑娘,吃了饭就跑了,谁也不知道干嘛去了。不过,所有人对她都绝对放心,因为她的武功那么高,想要对这三个怎么样,完全不用耍阴谋诡计。再说,漂亮女孩子总是能让人放下戒心。 风灵越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道:“阿靖,等我伤好了,咱们去潭水里抓鱼吧!可说好了,不准用任何工具!” 慕容靖石头也不抬:“好,你要是输了,就欠我一年的酒钱!”他说着,忽然话锋一转,道:“阿越,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风灵越奇道:“你又发现了什么?”缓缓起身走了过去。 慕容靖石将一块木炭上面的炭灰刮了刮,露出一丝暗红色。 风灵越吃了一惊,赶紧将东西拿过去,掏出飞刀来,一点一点小心地将炭灰刮尽。慕容靖石也赶紧打了一盆水来,等他刮尽了灰尘,便将那东西放在水里清洗了一遍,拿了出来。 两个人瞬息愣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二百零七章 残麟剑 一个古怪的玉佩跃然二人眼前。玉佩上隐约刻着某种图案,接着灯火大约看出是某种符号,在灯火照耀下,整个玉佩泛出一种跃跃欲出的红色光芒来。 慕容靖石将玉佩拿在手中,忽然觉得手中仿佛拖着万斤巨石。他看向风灵越,道:“咱们是做梦了还是看走眼了?” 风灵越的心中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半天才道:“应该……错不了吧?” 慕容靖石听他这么说,长叹了一口气,悲然无语。 风灵越看着他手中的玉佩,也长叹了一口气,道:“真没想到,这一脉居然已经断了!” 慕容靖石道:“难怪那日我看到一个姓沈的少年,手中功法似乎是逐日剑法,但却又有点似是而非。想必是这位沈前辈担心离佩被人惦记,因此藏了起来,后来又出了什么变故,导致离佩一脉的武学也未曾真正传承下来吧!” 他将离佩收好,两个又感慨了一番,一起坐在了石桌前。 八极佩共分八脉,相互之间关系复杂,但据传八脉最初供祭一祖,因而此番看到离佩,二人心中均有戚戚。 慕容靖石道:“阿越,你那日说你将艮佩藏了起来,说的是真的么?” 风灵越点点头,道:“掌控了艮佩便如同掌控了山脉河川,我当然不能大意!再说,风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我这里便是单根独苗了,而风家的武学,我所继承下来的也不是全部。若不将那东西藏好,我又怎么能放心的下呢?” 慕容靖石沉默了一会,道:“看起来,我当初应该将乾佩也藏起来。” 风灵越奇道:“你不是说你把乾佩和飞云剑都藏在了剑谷?” 慕容靖石道:“飞云剑倒是藏在了剑谷,萧家人还是很可靠的。但我这一脉,最重要的不是飞云剑,而是乾佩。若是我将乾佩也留在剑谷,那么觊觎乾佩的人说不定就调集军马来对付他们。我并不觉得区区一个剑谷,挡得住训练有素的军队。” 风灵越看着他,道:“你不会真把乾佩还留在身上吧?”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我一直以为,只要乾佩留在自己身上,就一定是安全的。可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我意识到,之前的我真是过于自负了!不说以阿雪威胁我,骗我自断经脉的探丸楼,就说钟离师和高文渊,武功都在我之上。若是一直一来追在我后面图谋乾佩的人都是这种功力,只怕我早已身首异处,乾佩也被人抢走了!” 风灵越道:“所以,你现在也打算将乾佩藏起来了?” 慕容靖石没有回答他,只是将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井。 风灵越吃了一惊,道:“阿靖,你可别想不开。若是你把乾佩扔进了井里,那你这一脉可要断了传承了!” 慕容靖石微微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却仍有些忧心。 这时候,晚饭后就不知去向的月姑娘却回来了,手中还拎着一把宝剑。 二人看到她,均是一愣。慕容靖石问道:“你出谷找人打了一把剑?” 月姑娘摇头道:“刚才我去潭里洗了个澡,顺便将这把剑给打捞了上来!”说着,将剑扔给了慕容靖石,道:“好歹也是天火门当年的神兵利刃,总比你那把剑好用吧!” 慕容靖石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了看月姑娘,心道:头发还在滴水,看来她是真的下了潭水,将剑给捞出来了! 他慢慢将宝剑拔出,但见一阵寒芒闪耀,流光四动。剑身上,刻着两个几乎无法辨认的,线条扭曲的某种文字,抽象难懂,难以辨认。不过,三人也大概能猜出,这是“残麟”二字。 风灵越叹道:“原来这就是残麟剑!虽然称得上是一把利刃,可是叫它‘神兵’,未免有点言过其实了吧?” 慕容靖石放下剑鞘,伸指弹了弹剑身,只听得阵阵铮鸣声响起。他道:“若说这便是当年力战其他七脉的残麟剑,那么天火门的祚移神功是何等的恐怖!” 月姑娘道:“既然你是乾佩一脉的传人,一身仙云岛剑法应该独步天下。这把剑我已经取出来了,怎么用它,就看你的了!” 慕容靖石将残麟剑收好,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其实一开始知道是天火门最后的掌门隐居于此,而且还将残麟剑扔进了潭底,他也觊觎过这柄神兵利器。不过后来他一想,毕竟这把剑是昔日天火门的圣物,江湖中知道的人应该不少,他若拿着这把剑,岂非太过于招摇了? 不过现在,月姑娘却将剑从水底捞了出来,他总不能再扔回去吧?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位姓沈的前辈几十年前将剑扔下去的,水潭又确实不小,而且深邃,月姑娘居然能一个人将剑重新打捞上来。 月姑娘也没有等他说话的意思,只身回了屋,竟将门窗关了个严实,屋内的杨婷惊道:“怎么了?”便无了声息。 风灵越奇道:“她这是什么路子?” 慕容靖石道:“你问我?我却问谁去?要不,你进去看看?” 风灵越“嘁”了一声,摇头道:“我不去,她专门下水给你捞了把剑,足见对你多好,该你去看看她,当面谢谢她了。” 慕容靖石没好气地摇头,道:“你什么时候能看清楚一点?” 风灵越不解,问道:“什么看清楚一点?” 慕容靖石道:“你要真不明白,我就给你缕缕:你看,你手上的兵器是承袭的艮佩一脉独有的闪电飞刀,又称‘惊雷怒’,纵使天下修习你这门闪电飞刀功夫的人再多,也绝不可能有人用跟你完全一样的兵器,对吧?” 风灵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天下还有谁也练的闪电飞刀么?” 慕容靖石道:“你别打岔,认真点!月姑娘出自神月谷,手中那张大弓,便是神月谷的圣物,弯月神弓。至于杨婷,你可知道她手中那把大刀有什么名堂?” 风灵越摇头道:“这我还真不知道。” 慕容靖石继续道:“他那把刀,是当初三国时期,第一任蛇武姬传下来的蛇冢大刀!你们三个人用的都是出了名的神兵利器,只有我不是。而如今,月姑娘为什么要想方设法给我也淘换一件神兵呢?” 第二百零八章 出谷 风灵越“成功”地被他几句话说蒙了,愣愣地道:“为什么?” 慕容靖石无奈地看着他,叹了口气,道:“首先,她肯定不是闲着没事干,潜入水底捞剑玩;其次,这把剑代表着什么,她不会不知道,但她还是把剑捞出来,并且还给了我。” 风灵越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她是想让世人都误认为你是天火门的传世掌门?”他想了一下,又道:“可是,她不至于这么笨吧?你是乾佩传人这件事,如今整个江湖都知道了,而且不止是江湖,就连朝堂和叛军,也没有不知道的。这时候造势,怕不是晚了?” 慕容靖石道:“如果说她是想让我被人认作是天火门的掌门,那她确实是想多了,可是如果她是希望我去做一间极其凶险的事呢?” 风灵越一下子就愣住了,道:“极其凶险的事?你如今的武功大打折扣,就算有残麟剑在手,又能发挥出之前的几成功力?如果说她想要你做什么极其凶险的事,只怕也不太可能。” 慕容靖石看了看手中的宝剑,道:“管她呢,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 如此又过去了数十天,虽说杨婷是易牙妙手,但受制于谷中食材有限,竹屋中的酱料也不足,四人终于还是吃腻了山珍鲜鱼。不过好在那钟离师留下的丹药甚有奇效,早已将风灵越的内伤补了大半,弥补了个底子。这些日子以来,先是有月姑娘准备的疗伤草药,等伤基本好了,又有鸡鱼山珍大补。因此此时的风灵越,又真正生龙活虎起来。 四人一番商议后,风灵越和月姑娘一个猎鸡一个捕鱼,杨婷采摘山鲜,而慕容靖石却干起了砍柴的粗活。 等到鸡鱼山鲜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之后,杨婷烧了木柴,故意烧出烟来,将鸡肉和鱼都熏了,切成一个个小块,又把山鲜晒干。 她把一切准备好了以后,便将这些东西分成四份打包起来,然后又特意去搜寻了一些野果,洗净了,同样打包好。 四个人便离开了竹屋,往谷口走去。 慕容靖石身背两口宝剑,和风灵越走在最前面,杨婷拎着大刀跟在后面,一言不发,月姑娘走在最后,背后的大弓格外耀眼。 快到谷口的时候,慕容靖石忽然停了下来,眉头紧皱,盯着前面。 风灵越不解,问道:“怎么了,别告诉我说你能感觉到前面有杀气!” 慕容靖石道:“我还一直好奇,‘雅’字号的人就算是不能‘善始善终’,但探丸楼的招牌总不能扔了,起码也得派来‘颂’字号的人来才行,怎么会一两个月都没有人进谷,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只是将谷口守住了!” 风灵越看了看前方,道:“你怎么就看出来有埋伏?” 慕容靖石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初入谷时,谷口的情况?” 风灵越点头,道:“那时候谷口都是干枯的荆棘丛。”然后看了看眼前长出不少绿叶的矮丛,道:“一两月过去了,长得好一点,不足为奇吧?” 慕容靖石摇头道:“季节越来越冷,其他地方都在凋零,怎么这里却反常呢?” 杨婷也道:“事出反常,其必有妖!得试一试!”说着,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内力灌入,挥手甩出。但见那石块如流星一般突入矮丛,紧接着,矮丛中射出寒光点点。 四人吃了一惊,慕容靖石才将剑拔出来,憋了太久,早就跃跃欲试的风灵越突然一跃而出,手中暗光闪闪,甩出不知何物,将那些箭矢竟一一击落。 慕容靖石看了半天,问道:“你的闪电飞刀改材质了?怎么如此黝黑?” 风灵越抛玩着手中的石子,道:“你莫不是眼花了?这东西颜色黝黑?” 慕容靖石一阵无语。 月姑娘看着前方,道:“真没想到,他们居然布下了如此机关!看来咱们确实要小心了!” 慕容靖石道:“最关键的是,我们还不知道前面有多少机关。” 杨婷却道:“有个方法,虽然我一直不太想用,但是现在看起来,也不得不用了!” 慕容靖石赶紧问道:“什么办法?” 杨婷右手一用力,将大刀杵在那里,然后掏出一个小巧的笛子,凑到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月姑娘和风灵越还自好奇,慕容靖石却是眼前猛然一亮。我怎么就忘了,她出身蛇冢,能调动万蛇! 笛声轻扬,加之杨婷以内力催动,早已传出不知多远。过不多大会,杨婷放下笛子,掏出三枚药丸来,递给三人,道:“吃下这丹药,毒蛇就不会攻击你们!” 三人依言,接过来吃了。 杨婷再次吹奏起短笛来。 片刻之后,山谷中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四人眼看着山谷中大大小小的蛇类纷纷出动,朝着眼前那不知有什么机关的矮丛平趟过去。霎时间,矮丛中利刃四出,血肉横飞,无数的蛇几乎铺平了那矮丛,而矮丛也被其中隐藏的利刃暗器整整削矮了好大一截。 四人此时看得更彻底更明显了,也不由更加惊叹了。 慕容靖石心有余悸,道:“还好咱们有这些蛇来开路!” 风灵越也道:“还好咱们有个聪慧绝顶的慕容靖石啊!” 四人看清了眼前的机关,便放心地绕着走出谷去。 慕容靖石看了看眼前一片开阔的大地,道:“月姑娘,你之前说你要去郭子仪军中投效,那咱们就此别过吧!” 月姑娘明显愣了一下,道:“怎么,你真不愿同去?” 慕容靖石道:“我懒散惯了,实在是受不了大唐官府的那种气氛!” 风灵越也道:“月姑娘,你可别为难他。这小子是出了名的不服管教,从小就没少挨打。” 月姑娘看着慕容靖石,道:“国家危难未定,百姓民生未决。慕容大侠身怀大才,不为这天下百姓出一份力,岂非可惜了?” 慕容靖石轻笑道:“我一来不曾中过武举,而来不会写诗作赋,又有什么大才?” 月姑娘摇了摇头,然后道:“若是此番你能随我一同前往,在军中立了军工,岂非正好消除了之前朝廷对你的污蔑和通缉?” 第二百零九章 隐藏的人 慕容靖石笑了笑,道:“多谢你的好意,可惜朝廷的人并不会信任我。我不会跟你走,因为我也不信任他们!” 这下就太直白太尴尬了。 风灵越生怕局面太僵,赶紧站在俩人中间,笑着正要开口,慕容靖石又道:“月姑娘,你身怀神月宫绝学,箭技无双,此番前往,定能受郭子仪重视。我在这里祝愿姑娘平灭叛贼,还天下一个宁静!” 这话说的虽然十足官腔,但却也是慕容靖石心中所想。他想要天下天平,这样就有吃不完的美食和喝不完的美酒,更有看不完的美人……好吧,最后一样现在已经不重要,为此,他也曾经想做到“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纵使他亲眼得见官员们的腐败行径,仍是怀抱希冀,就连安庆宗一事也没能真正影响他。 只是后来,走的地方多了,他的心也就渐渐死了。他原本以为只是朝中那些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贪腐勾结,等到他走遍了无数山水,才明白,正是因为有朝中那样的人,才造成了民间百姓失所,大量的土地被集中在了富户手中。而这也是当初安禄山史思明敢于起兵叛唐的原因。 也就是因为对于这样的朝廷心死了,纵使他仍心怀天下黎庶,却再也不肯相信朝廷半点。至于之前朱开朱朗兄弟二人出现的时候,却是为了帮他对付金铃教的人,纵使不信任,却也不妨引为援手。 此时月姑娘开口相邀,他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 月姑娘愣愣地看着他,半响后才道:“你可有想过,你们八极佩的八脉传人,此时如果不能为朝廷效力,必然会成为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 慕容靖石微微一笑,道:“我当然想过,要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躲什么?单纯地躲江湖追杀?德高望重武艺高强的不屑于亲自追杀我,剩下的这些人里头,我还没放在眼里。他们虽然是江湖中人,但毕竟是不受制于任何人,只要让他们知道难处,就没人会执着。 可是朝廷的人却不一样,他们明里暗里会收买训养一批人来,不死不休地追杀。甚至,他们会为了目的,去铲除一切障碍! 纵使是这样,我也仍没想到,一路不死不休追杀我,并最终能够逼迫我的,却是一个假披着一个古老名字的杀手组织。” 月姑娘问道:“这是个什么样的杀手组织?” 风灵越却道:“这莫非就是你说的探丸楼?” 慕容靖石点点头,道:“没错,就是探丸楼。也正是因为探丸楼没完没了的追杀,我曾经以为这是一个被朝廷植入江湖的组织。可是后来我发现不对。” 月姑娘也道:“没错,朝廷想要植入一个江湖组织,没必要组织起连自己人都暗杀的探丸楼!” 慕容靖石看了看她,继续说道:“我之所以发现不对,并不是因为如此,而是因为后来金铃教和李家兄弟的出现。” 月姑娘奇道:“这三者有什么关系吗?” 慕容靖石道:“本来看起来没什么关系。探丸楼出现的甚早,而金铃教和李家兄弟出现的却很晚。” 月姑娘不解,问道:“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把它们联系在一起的呢?” 慕容靖石道:“因为他们同样要追杀我!试想想,金铃教本来出自南诏,跟我本来无仇无怨为何突然如中原,来追杀我?很简单,他们要的是乾佩!而探丸楼的‘风’字号也透露过,之所以没完没了地追杀,也是因为有人出了高价,买我的人头和乾佩! 最重要的是,探丸楼和金铃教之间确实井水不犯河水,从未起过冲突。要知道,两股势力同时追杀一个人,抢夺一件宝物,相互之间怎么可能不起争斗?他们之间能够平安无事,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们背后的是被同一个人操控!” 月姑娘越听越心惊,道:“这个人……莫非是你所提到的李家兄弟?若真如此,这个李家兄弟当为大敌,我此番前去,要提醒郭帅他们,对此事一定小心!” 杨婷却道:“我觉得不像是李家兄弟,那日在蛇冢外门,我听到金铃教的人对李家兄弟并不客气,因此不可能是他们。” 月姑娘的眉头拧了拧,道:“若是如此,还有谁能有这般能耐?” 慕容靖石想了想,道:“之前,我碰到过一个人,也许是安家弟子,但是我也不能确定,毕竟他隐藏很深。”于是,他简单将司马烈的事简单说了,又道:“司马烈所说的这个主公,自始至终没有露面,但他手下的人却一直称我为‘恩公’,却又十分提防我,可见其城府之深,手段高明。要说探丸楼和金铃教背后的人,我想,多数可能就是他了!” 他看向月姑娘,道:“你此番去投效郭帅,这些事一定要报上。我虽然不待见这样的朝廷,但也不愿见百姓如羔羊待宰。” 月姑娘知道也劝不动他了,道:“既然如此,我会将这些事情报与郭帅。诸如之前谷驿集的事情,我也不希望再次发生!”她说着,忽然掏出一块叠好的帛布来,递给慕容靖石,道:“你不愿前往,我不强求。等我走远了,你再看吧!” 慕容靖石接过帛布,虽然好奇,却忍住了。 月姑娘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身形曼妙,如天宫乐舞。 风灵越见她人已经去的远了,十分好奇地道:“怎么,她走得这么不舍,居然还给你留了封书信?” 杨婷只看着慕容靖石,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容靖石展开那块帛布,眉头皱了皱,忽又舒展开来,叹道:“原来是她?怎么是她?” 风灵越好奇地拿过那块布,轻声念道:“化名为‘月’,恐君见怪,故不敢当面言明。妾本十二楼凌霄令主,此番前往,不仅投效军中,更要于十二楼中报平安。今后千山万水,望君珍重!”他猛地看向那“月姑娘”离去的方向,道:“凌霄令主是什么?” 慕容靖石叹道:“是十二楼中的一楼之主,和阿雪是一样的存在。但这个凌霄令主,你应该知道,因为她姓肖!” 第二百一十章 邢教主 “姓肖?”风灵越瞪大了眼睛,道:“你是说,肖家人?” 慕容靖石道:“没错,她是如今和肖寒争肖家家主之位的肖妍,也是十二楼的凌霄令主!” 风灵越恍然道:“原来是她!可是她为何又成了神月宫弟子?想当初,神月宫和血箭肖家可是水火不容的!” 慕容靖石点头道:“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莫非神月宫的宫主并不知道她是肖家人?” 风灵越默然点头,倒也有这个可能。 三个人也不再去追究细想这些事情,而是商议下一路行程。 原本,按照正常来说,他们应该在山谷中就已商定下来,可是那时候肖妍还在,而慕容靖石也早已看出她打算拉拢自己,于是故意对后面的打算只口不提。 此时肖妍已然离开,正是说话的好时机。慕容靖石道:“阿越,杨姑娘,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杨婷道:“本来也没什么打算,我辈行走江湖,本就是漂泊着过。只不过,若是漂泊之中能碰上我的两个师妹,那就太好了。” 慕容靖石知道她说的是杨妙和杨凝,只不过杨妙在哪,他也不知道。倒是杨凝,极有可能和羽灵儿在一起,也就是说,杨凝极有可能去了蜉蝣山庄。 他再看向风灵越,却听风灵越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先去那帮要造反的高句丽人那里,把阿怜找回来再说!” 慕容靖石叹了口气,道:“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高句丽人和金铃教的人定然已经离开了。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先返回蛇冢,再行定夺?” 他这话一出,风灵越点头道:“好,咱们就去蛇冢,说不定沿途能找到高句丽人的蛛丝马迹!” 杨婷也道:“也好,咱们就先去蛇冢!” 本来慕容靖石并没打算去蛇冢,但眼下风杨二人虽然都有事在身,他想摆脱二人独自上路,却又不可能,因此只好折中打算了一下,先去蛇冢,看情况而定。 他原是另有打算的,这个打算,在钟离雪离开之前,就已经定了下来,只不过知道的人不多。如今钟离雪离开了,就更只剩下他一人知晓。 三人辨明路途,正要上路,风灵越突然道:“阿靖,来人了!” 慕容靖石也道:“看来你伤确实已然恢复了,就连功力也恢复了!” 杨婷没有风灵越这听声辨位的耳力,也没有慕容靖石可以沟通天地气机的长生诀,故而还没有听到什么,于是小心问道:“月姑娘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便见风灵越忽然出手,飞刀如道道闪电。正在她目瞪口呆之际,却看见风灵越的飞刀呼啸着撞上数支箭矢。 慕容靖石道:“现在你也看见了?并不是月姑娘回来了,而是有人等着咱们!” 他话音刚落,两个握着弓的女子款款走来,身后跟着十来个弓箭手。走在最前面的女子看到慕容靖石,嘴角微翘,笑道:“慕容先生,我们姐妹二人,在此恭候多时了!” 慕容靖石也笑道:“哟,贺姑娘,你的伤已经好了?”他这一说,倒好像二人之间关系亲密。 贺铃儿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笑道:“妾身早已无恙,倒是有劳慕容先生挂心了!” 林珍儿也走了上来,道:“可说是呢!上次见到慕容先生,先生就曾问起过师姐!” 慕容靖石知道这姐妹俩不是简单人物,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就此现身,因此也不愿和她们多纠缠,微笑之中也略有了些寒意。 风灵越此时也凑了上来,道:“怪不得你舍得让钟离雪走呢,原来这里还有两个大美人等着你!” 慕容靖石摇头叹道:“阿越,你可别胡说,这两位可是金铃教中数得着的人物,如何又能看得上咱们这样的草莽?” 他这话才出口,杨婷忍不住暗自摇头,心道:“他这么说,莫非还是放不下钟离姑娘,放不下钟离庄主和朝廷对他的看法?” 风灵越道:“阿靖,可别这么说,说不定人家姑娘好这一口呢?”他这么说着,竟仿佛之前没见过林珍儿一般,四人之间可以非常投契。 林珍儿也笑道:“风公子可说道妾身心坎儿里了!妾身姐妹二人已是金铃教中的左右护法,地位大大的提高了。这一切,还得仰仗慕容先生和杨姑娘成全!如今我家邢教主特命我二人前来接驾,请慕容先生前往一唔!”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当杨掌门开启机关时,金铃教武功最厉害的云教主和文思谅定然难以逃脱,此二人没了,林珍儿和贺铃儿正巧借机上位,也算得上是好手段! 只是她口中所说的“邢教主”,难道是邢绶? 这个邢绶,又在闹什么名堂?他不是假装被蛊惑的么? 风灵越大笑道:“你们的邢教主,难道没请我和杨姑娘么?这样的话,阿靖岂肯跟你们同往?” 林珍儿道:“教主虽然没说,但我们又岂敢怠慢慕容先生的朋友,自然是连二位一起请!” 她刚说完,风灵越又大笑几声,斩钉截铁地道:“老子不去!” 这就是明显耍流氓玩无赖了! 林珍儿脸色微微变了变,道:“我们敢出来跟你们说话,自然是有所倚仗的,希望你能明白!”后面一句,明显是说给慕容靖石听的。 慕容靖石装作无辜地摊手,道:“我当然相信你说的,但是我这两位朋友都是自在惯了的人,哪里肯跟你前去?” 他这么说着,心中却道:“这正是个好机会,若是借金铃教之手先拦住阿越和杨姑娘,再想法子从金铃教脱身,便可独身一人前往邺城!”他此时心中想的,却是之前定的计划,刺杀史思明! 要说之前定下这个计划,靠的是一时血勇之气,但他曾见过史思明手下的李重衣,心中早已知晓史思明手下如李重衣这般的人物不在少数,若冒然前往,定是吉凶难料。因此此时,他却是身怀必死之意。 只是这件事却不能拖着风灵越和杨婷前往,他们都还有牵挂,不适合做这种死士。 风灵越不知他心中所想,道:“阿靖说的没错,你想要拦住我们,就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第二百一十一章 流星飞剑 林珍儿闻言又是一笑,道:“早就知道我们姐妹俩没有这么大的魅力,所以,我们也请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还请三位看在他的面子上,能行个方便!” 慕容靖石心中暗道:莫非她们竟是想将我们三人都留下?口中却道:“那得看看是什么样的贵客了!” 风灵越也道:“这年头,能说动我的贵客已经不多了,不知道你们请来的是哪一位?” 贺铃儿笑道:“这一位贵客,出身可高贵着呢,而且你们两个还见过!” 慕容靖石和风灵越对视了一眼,忽然间联想到了之前金铃教和李家兄弟的关系,心中不由得都是陡然一紧,脸色也神色凝重了起来。只有杨婷并不知内情,仍是好奇,这两个女人到底准备了什么手段。 林珍儿道:“怎么样,二位可曾猜出,那位贵客是何人了?” 慕容靖石暗忖:“绝不可能是阿怜,阿越和阿怜北上那日,金铃教还在忙于勾结李家兄弟夺取密州!就算阿怜此时被金铃教和李家兄弟抓住,就算他们知道阿越认识阿怜,但他们也绝不可能知道我也认识阿怜。可是若非阿怜,他们的倚仗到底又是什么呢?” 风灵越也在心里暗道:“看她们这样子,倒不像是阿怜。可若不是阿怜,又有什么人是我和阿靖都认识,而且还能被她们威胁?” 二人想到这里,虽然心中所想有所不一,但却同时看向了林珍儿。 林珍儿见他二人眼中均有疑虑之色,却轻轻一笑,道:“看来你们确实想不起来了。那妾身不妨提醒一下二位,这个贵人的‘飞虹式’那可是相当惊艳绝伦的!” 风灵越正一脸懵逼,心想着:飞虹式?那不是止戈山庄的武学? 慕容靖石的脸色却忽然一变,心道:“这女人莫不是框我?他们金铃教难道还真能从钟离师手中把人劫走?” 林珍儿笑着道:“怎么样,慕容先生,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要不要劝劝你的两个同伴?” 慕容靖石正待说话,一柄利剑忽然灌风而过,“叮”地一声插入石块。 众人均是大吃一惊,心中纷纷暗道:“这是何人,竟有如此精巧而又霸道的内力?” 林珍儿心知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出场的人,定然是出来阻拦的,她脸色微沉,道:“什么人?” 贺铃儿也道:“何人敢来阻拦我金铃教?” 一个披散着满头白发的男子缓步走来,但见他一身素衣白裳,外罩一件素白的大氅,虽然满头白发,但那张脸却极为年轻。 贺铃儿看着他,喝问道:“你是何人?” 那男子仿佛没听见她说话一般,径直走过去,缓缓从石中将那柄剑拔了出来,竟仿佛是拔剑出鞘一般轻松随意。 他看了看手中的剑,伸手弹了弹剑身,又随手舞了个剑花,这才看向林珍儿,道:“我刚才这一手‘流星飞剑’,比你那位贵人的‘飞虹式’如何?” 林珍儿心中警惕不放,脸色却又堆起笑容,道:“这我却不知道,毕竟要你二人必过才能知晓!” 那男子淡然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你把他请出来吧?” 林珍儿却笑道:“这位公子真是没有道理,那位贵人仙子一般,怎么能如此抛头露面呢?” 那男子“哦”了一声,道:“有道理,不过我不叫‘这位公子’,我是从武庄来的楚夷人。” 林珍儿笑着道:“原来是楚公子,我们姐妹俩失礼了!” 楚夷人道:“我们不谈论这个。你说的那位贵人在什么地方,我亲自去向她讨教。”话语中已然有了期待,可眼神之中却仍无波澜。 林珍儿道:“你想要见那位贵人,可那位贵人却要见眼前这三人,可惜他们不肯前往。他们若不前往,那位贵人可是不愿露面的!” 楚夷人闻言,转过身来,看着慕容靖石三人,道:“我们一起去,可好?” 风灵越正要说什么,却被慕容靖石按住。慕容靖石看着楚夷人,忽然笑道:“好,但听楚公子吩咐!” 楚夷人笑了一下,又转过身去道:“你看,他们很好说话,这就同意了!” 林珍儿脸上笑着,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跟我来!”说着,同贺铃儿对了一下眼神,同时转身,竟是不设防地当先走去。 贺铃儿低声问道:“何苦诓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且他的武功还如此之高?” 林珍儿此时已没有了笑容,也低声道:“就是因为他武功如此之高,才不能得罪!” 楚夷人悠然自得地跟在她们身后,随手舞者剑花,似是在参悟剑意。他身后的杨婷看得直摇头,这怕不是一个剑痴? 此时跟在最后的风灵越悄悄问道:“阿靖,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慕容靖石道:“他刚才那一手,你能做到不?” 此言一出,风灵越陡然一愣,道:“我怎么可能做到?你要是让我把那块石头打个四分五裂的话,我绝对没问题!” 慕容靖石却道:“所以,咱们决不能和这个楚夷人起冲突。我总觉得,他出现的太巧了!” 风灵越闻言,也道:“的确是太巧了,就像那个‘月姑娘’一样。” 慕容靖石摇头道:“不仅如此,他刚才那一手‘流星飞剑’,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风灵越吃了一惊,看向他,道:“你说什么?你见过?”说着看向了犹自舞剑花的楚夷人,道:“你认识他?所以说,这人是来帮你的还是来抢乾佩的?” 慕容靖石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这我却不知道,但我知道金铃教这一次只怕连你的艮佩也算计进去了!” 走了不多远,众人便看见路边出现了两辆马车。 林珍儿一脸歉意地看着楚夷人,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姐妹二人不曾料到公子会出现,因此只准备了他们的马车。若是公子不嫌弃,还请屈尊我们的马车。”她不愿在这个时候得罪这个高手,却又不太愿意有这样一个人在侧,大乱她的计划。 楚夷人看了看两辆马车,摇头道:“我不习惯坐车。你们坐马车前面走,我能赶得上!” 第二百一十二章 肖家疑云 林珍儿和贺铃儿正不信之时,杨婷欲上前相劝,慕容靖石却一把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咱们上车,不必管他们!”说着,不由分说将杨婷拉上了马车。 风灵越看了看那楚夷人,心中虽有些不服,却还是愤愤上了车,低声骂骂咧咧:“就算他剑法出众,内力卓绝,也绝不可能有这等轻功!” 慕容靖石没有说什么。 杨婷却道:“内力充沛,则举步轻盈,想必以他的内力,想要追上马车,也不算什么奇事吧?” 风灵越冷笑一声,道:“你说的是没错,以我们三人,想要追赶这两辆马车也是绰绰有余。可是你知道这两辆马车会在什么地方停么?你又能知道这两辆马车什么时候会停么?追一时确实不难,但是追一天呢?” 杨婷有点明白了,不由得掀开侧帘,看向了车外。 林贺二人明显是劝不动楚夷人的,只好也上了车。 两辆马车辚辚前行,楚夷人一边随手舞剑,一边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杨婷呆了一阵,然后道:“这样的话,以他的内力,跟一天也没问题吧?” 风灵越愤愤叹气,慕容靖石默然不语。 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楚夷人收了剑,道:“莫非那位贵人离咱们不远?” 林珍儿探出头来,问道:“楚公子何出此言?” 楚夷人道:“若非如此,咱们为何走得这样慢?可若是如此,你们又何必费这么大劲,以马车代步?” 林珍儿笑道:“只怕我们这两辆马车走得快了,公子追之不及,耽误了事!” 楚夷人摇了摇头,道:“你们只管前行,我追得上!你要是不信,我来替你们赶一赶车!”说着,几步跃到林珍儿的马车前,举剑就要往马屁股上刺。 车把式吓了一大跳,赶紧道:“这位大侠可不能胡来!马儿若是受了刺激,那就控制不住了!” 林珍儿掀开前帘,探出身来:“加速前进!”她也是吓得不清,原本以为这个白发的年轻人只是一个剑痴,如今看起来,不是剑痴,是个剑呆。 她一声令下,那车把式立即甩了个响鞭——这大约是个信号,前后两辆马车同时开始加速疾驰。 杨婷愣了一下,看了看慕容靖石,又看了看风灵越,道:“怎么突然加速了?” 风灵越没好气地道:“大概是白发男上了她们那辆马车,你可别说又是他要求马车加速,他好玩命追!” 慕容靖石摇摇头,道:“我大概听到,确实是他要求马车加速,可我没听到他呼吸变化。换句话说,他确实在追赶马车,却不是玩命追!” 风灵越仍是不服气,却听慕容靖石忽然道:“阿越,说实在的,你有没有觉得他那一手流星飞剑有点眼熟?” 他话说出来,风灵越也收起了心思,暗自思量,半响才道:“他那一手……我又没看仔细!等我看见的时候,剑已经插在石中了!” 慕容靖石愣了一下,只听杨婷也道:“没错,等我们看见的时候,剑已经插入石中了!” 这就难以理解了,既然大家都没看清楚夷人那一招出手,那他慕容靖石是怎么看清的呢? 这一下,慕容靖石陷入了沉思。 也许是为了缓解一下气氛,杨婷忽然问道:“风公子,之前月姑娘的武功和轻功也不低,怎么没见你像这样愤愤不平呢?” 风灵越“呵”地笑了一声,道:“她可不是月姑娘,她姓肖!你可知几百年来,他们肖家人都是干什么的么?再说了,她好歹也是个女人,我跟女人置气做什么?” 这一下,杨婷就好奇了,问道:“肖家人莫非还有什么来头不成?” 风灵越看了一眼慕容靖石,道:“阿靖没和你说过这些事?” 慕容靖石闻言抬头,道:“怎么又扯上我了?我何止没跟她说过,就连阿雪我也没提。” 风灵越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和你相处的女人,你好歹也跟她们普及一下咱们八脉的处境。你一直什么都不说,将来要是闹出什么误会怎么办?” 杨婷道:“我知道你们八极佩的八脉,这个肖家难道也是其中一脉?她们掌控哪一块玉佩?” 慕容靖石没有说话,只静静坐在那里。 风灵越见他不言语,于是道:“肖家祖上曾经出了一个武功卓绝的女魔头,叫肖铃铃。这个肖铃铃当年确实盯上了独孤家的巽佩和萧家的震佩。不过,无论是独孤珏还是萧劲山的武功,都不是她能对付的。所以,这个‘血箭十三发’的肖家,确实觊觎八极佩,可惜却没本事掌控其中一枚!” 杨婷愣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么月姑娘当日为何不将离佩据为己有?” 慕容靖石叹道:“也许是祖上的恩恩怨怨早已随风而逝了吧!再说,肖妍好歹也是十二楼的一位令主,怎么可能拘泥于祖祖辈辈的恩怨,局限于几枚玉佩的争夺?”他说着,忽然又道:“可是我仍有一事不明。” 风灵越问道:“你还有不明白的?说来我听听。” 慕容靖石道:“就算她入了十二楼,成了凌霄令主,但她毕竟是肖家人,神月宫的人不会认不出的她的青乌手,那么神月宫的主人怎么会收她为徒呢?” 杨婷忙问道:“我也曾随师父和蛇婆游历江湖,可是从来没听说过神月宫——这到底是个什么样地方?” 慕容靖石和风灵越相互看了看,纷纷摇头,道:“我们不知道。” 慕容靖石道:“神月宫一向神秘莫测,只是我们八脉也只是看弓识人。不过当初独孤珏和神月宫的宫主苏冰月和苏夕烟姐妹二人义结金兰。所以,按照正常道理来说,神月宫的人只要认出了青乌手,必然不会接纳肖家人,毕竟当年肖铃铃觊觎过独孤珏的巽佩!” 风灵越闻言,点了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你好有道理!可若是肖妍不曾练过青乌手呢?” 慕容靖石摇头,道:“绝不可能,当日肖寒曾经亲口说过,就算肖妍的青乌手比他厉害,他也一定要亲手杀了肖妍,为他肖氏一门报仇!” 他说到这里,猛地一顿,原本只是有所不解的心中,立时疑云满布。 第二百一十三章 明珠蒙尘 眼见慕容靖石的表情变化,风灵越的心也提了起来,忙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劲的?” 慕容靖石道:“肖妍是肖家人,却反出肖家,入了十二楼。后来不知什么变故,无端失踪,却被神月宫收为弟子。肖妍反出了肖家,却为何几乎灭了肖家满门?又为何独独放过肖寒?神月宫的人不会认不出青乌手,怎会收她为徒?” 风灵越讶然:“你在操心她家的事情?” 慕容靖石仿佛没听到他说话,兀自道:“她既然出身肖家,也知道八极佩,那么没有理由不眼热,可她却能对无主的离佩无动于衷,这就有点不合常理了!” 风灵越道:“这也许是她放下了恩怨罢了!” 慕容靖石微微颔首,半响又道:“你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风灵越道:“肖家的事情,你操心那么多干嘛?不过你刚才说的肖寒又是什么人?” 慕容靖石道:“肖家人,就是那日对阿怜出手的人!” 风灵越猛然想起来,道:“原来是他!” 慕容靖石继续道:“他投身探丸楼成了杀手,说是要练好暗杀本事,将来找肖妍报仇。可是最后却被韩震带走了……” 风灵越再次打断,道:“韩震又是谁?” 慕容靖石道:“韩震是止戈山庄的人,据他自己说,他是止戈山庄的三庄主。不过他的武功略胜于我,而且也不像是止戈山庄的路子。” 风灵越有点没明白,问道:“止戈山庄的三庄主?怎么姓韩?坤佩一脉不是姓西门么?而且他既是止戈山庄的人,怎么武功不像是止戈山庄的路子?” 慕容靖石摇头道:“他的武功驳杂,却又十分高明,我看不太明白。不过他的身法倒是暗含惊鸿步!” 风灵越猛然一愣,脱口道:“泽佩凌家的人?” 慕容靖石点头道:“确有几分可能,不过凌家的人为何会姓韩呢?为何武功中又有点大悲掌的影子?” “大悲掌?”风灵越再次愣住了,“你是说当沈家的大悲掌?难道当年的传说都是真的?” 这次轮到慕容靖石愣住了,他问道:“什么传说?” 风灵越道:“据说当沈家的老大将大悲掌传给了自己的得力干将韩雪山。后来沈家老大老二相继殒命,韩雪山便和凌家的一个女子好上了,最终隐姓埋名,不知所踪!” 慕容靖石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捋了捋,道:“也就是说,当年的韩雪山从沈家人那里学到了大悲掌,又娶了凌家的女子,最终隐姓埋名,杳然无踪。但是他们的后人学了他二人的武功,入了止戈山庄,成了止戈山庄的三庄主?” 他看着风灵越那张正经的脸,又道:“按照这么说起来,韩震极有可能知道泽佩的下落!那他怎么敢将肖寒带入止戈山庄?” 杨婷忽然开口:“那个韩震会不会有可能想要以肖寒来对抗肖妍?” 慕容靖石和风灵越同时看向了她,又相互对视一眼,道:“有可能!” 慕容靖石点头道:“现如今,我身上有乾佩和离佩,阿越身上有艮佩,止戈山庄本来就有坤佩,而韩震关系着泽佩。另外三枚玉佩中,震佩在剑谷,巽佩和坎佩虽然还没有露面,但我总觉得迟早会出现。这难道是什么人暗中布下的局?” 风灵越的脸色也凝重起来,道:“若是有人布局,那他一定知道巽佩和坎佩的下落。这样的人,咱们防不过来!” 他们正说着话,马车外传来了楚夷人的声音:“兄台,你背着的可是残麟剑?可否让我一观?” 风灵越和杨婷均是大吃一惊。 慕容靖石想也不想,顺手抽出残麟剑,顺着车窗扔了出去。 接着,马车外便传来一声:“好剑!” 风灵越奇道:“你怎么真扔出去了?” 慕容靖石道:“难道你能拦得住?” 楚夷人在车外步履轻盈,随车而行,手中残麟剑舞出数朵剑花,一边舞动一边问道:“好剑,不愧是残麟剑!兄台可是沈家人?” 慕容靖石掀开前帘,坐了出来,道:“我不是沈家人,这把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被在下得到!” 楚夷人奇道:“莫非是人增剑?难道是沈家的人将剑赠与了兄台你?” 风灵越此时也钻了出来,道:“你怎么不猜他是沈家的传人,或者弟子?” 楚夷人笑道:“绝不可能,我们楚家有一门功夫,能判断出对方的内功路子。沈家的人修习的是独有的太和真气,这位兄台却不是。可是他所修内功,我却没听出来,只隐约觉得像是狂风真气的路子——莫非你是独孤家的传人?” 风灵越瞠目结舌:“真是好厉害的功夫!” 慕容靖石却淡然道:“实不相瞒,在下复姓慕容,是白家的传人!” 楚夷人愣了一瞬,随即笑道:“原来是白家的传人,那怎么会独孤家的功夫?白家的独门内功不是飞云真气么?” 慕容靖石道:“师父当年说我的性格不太适合练飞云真气,倒是挺适合练狂风真气,因此就传授了这门独特的内功。” 楚夷人摇头道:“真是让明珠蒙了尘!白家的功夫,只有以飞云真气配合,才能真正发挥出来!而独孤家的武学,才需要狂风真气!” 风灵越一脸恍然,又有点幸灾乐祸地看向慕容靖石:“怪不得你一直苦练,却仍达不到那种境界,原来是被你师父给坑了?” 慕容靖石道:“怎么说话呢?我师父难道不是你师伯?再说,你所学的全部都是风家的武学,怎么还是跟我不相上下呢?按照道理,你应该一只手随随便便就能打赢我的吧?” 楚夷人忽然皱着眉头看向风灵越,道:“你是风家人?对了,你的内功确实是风家的潜龙真气,可为什么还有另一股内力阻滞着你的经脉?” 他这么一说,慕容靖石猛地就看向风灵越。风灵越也是猛抬头看向楚夷人,道:“你怎么知道?” 楚夷人道:“听你呼吸之间,就可判断!只不过目前看起来,这股阻滞你经脉的内力似乎对你的影响不大。” 慕容靖石却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阿越,莫非你和什么人交手,受了暗伤?” 第二百一十四章 何图何谋 风灵越道:“这倒不是我与人搏斗,留下的暗伤。这股奇特的内力,是当年留下的!” 慕容靖石愣了一瞬,沉默了下来。 楚夷人奇道:“什么当年?既然自己知道,又为何不将它逼出来?” 慕容靖石摇头道:“只怕是逼不出来!” 楚夷人愣了一下,道:“潜龙真气如此神奇,怎么可能逼不出来?”却见风灵越和慕容靖石似乎都不太想谈论这件事,也就不好再追问下去。他将剑递了回去,道:“确是好剑,既然是有人相送,还请兄台收好!”说着,不动声色地落到后面那辆马车旁,却是再无言语。 慕容靖石收好了剑,转身又钻进车厢,风灵越跟着也钻了进去,道:“这人问这么多干什么?” 杨婷道:“这人如此熟知你们八脉的事情,莫非早已有所谋划,是冲着你们的八极佩来的?” 风灵越脸色微微凝重,道:“若真是如此,只怕情况有些不妙!这个姓楚的,居然能听出别人的内功法门,而且还能听出我体内有当年那个人留下的内力!” 慕容靖石道:“能听出别人内力的功夫,我只知道剑谷的谛听大法,可我看他舞剑的手法,却又不似剑谷的剑法。” 风灵越忽然道:“你刚才说,你看到他那一手飞剑出手,而且还有点似曾相识?” 慕容靖石皱着眉头道:“说不好,感觉似曾相识,可是我也没看太清楚,无从判断。” 风灵越道:“如果能让他好好出手一次,是不是你就能判断清楚了?” 慕容靖石扭头看向他,道:“虽然很有道理,但是我就想问一声,你想干什么?” 风灵越也看了过去,无辜地道:“我没想干什么啊。不过,金铃教的这两个小娘们肯定来者不善,虽说姓楚的看似是误闯进来,但这时机也太过巧合。以金铃教的作风,肯定不会留下他这个后患。我猜,等到马车到的时候,就是他们针对姓楚的施展阴谋的时候!” 慕容靖石一副“不可思议”地表情看着风灵越,道:“你还学会分析了?跟师哥学的?” 风灵越愣了一下,讶然失笑道:“你这么会寻开心逗闷子,我可学不来!” 慕容靖石道:“你分析的很不错,值得鼓励。不过我就好奇一点,你怎么就确定金铃教的人会对他下手?他这一手飞剑手法,加上这种追车如闲庭信步的轻功,林珍儿和贺铃儿难道会给自己人招不自在?” 风灵越一愣,道:“这两个小娘们自忖打不过他,又无法摆脱他,所以顺势邀进来,若是不敢对他动手,那又会有什么阴谋呢?” 听了半天的杨婷忽然道:“大概是设下阴谋,让他来对付我们?” 风灵越猛地抬头看了过去,却听慕容靖石笑道:“你看,杨姑娘也明白了?” 他继续道:“不过,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可能,他们需要一个武功高的人相助,去办什么重要的事情!” 风灵越问道:“什么重要的事情?” 慕容靖石摊手:“我怎么知道?” 马车急速跑了不知多久,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甫一感知降速,风灵越看了看慕容靖石,道:“这就到地方了?” 慕容靖石摇头道:“要么是被拦下来了,对方比我们武功高,所以听不出来;要么就是马该歇歇了。不管是什么情况,咱们都应该下去看看!”说着,掀开帘子就跳下了马车。 两辆马车停在了一处河流边上,河边少有的几棵树此时正枯木逢春,翻出一些新芽,给这片死气沉沉的大地带来了一点点绿色。 河水清晰见底,却混没有半点生机。 但只这枯木逢春的老树和清澈的河流,便已让人望之胸中舒畅。 车夫将马车拴好,拔下车辖,然后提了桶,打了两桶水来饮马。 这一应杂事,林贺两个女子却是不管的。 林珍儿取下车里的干粮,就着水囊里的水,和贺铃儿吃着。 慕容靖石三人从包袱里取出杨婷在山谷里就准备好的吃食,快活地啃了起来。 楚夷人微微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半块饼来,默默啃着。 慕容靖石啃着肉,默然无语地观察了众人一会,眼见林珍儿也看向了他,便收了目光,拿了半个鸡,走到楚夷人身边,道:“公子也太过清苦了!出门在外,相逢即是有缘,公子不用客气!” 楚夷人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半只鸡,一把接过来,道:“既然如此,本公子就不客气了!”说着,就拽下一只腿大啃了起来。 风灵越嚼了嚼嘴里的鸡肉,道:“原来他也是个不通礼法的人!” 杨婷却问道:“礼法是什么?” 休息了好一阵,所有人已是吃饱喝足,马儿也恢复了不少精力。林珍儿和贺铃儿盘算了一下时间,道:“我们接着出发,应该能在天黑之前赶到!” 她话音刚落,楚夷人陡然把剑,内力灌注,长剑脱手而出,急射出去! 这一下,慕容靖石大吃一惊,竟被风灵越言中了! 风灵越也大吃一惊,竟然还真的有再看一次的机会,我这嘴是开过光的? 杨婷虽然也吃了一惊,震惊之余却看向了慕容靖石。 林珍儿和贺铃儿也大吃一惊,道:“什么情况?” 楚夷人淡然道:“你们在此等候。”说着,便朝着长剑飞去的方向走去。 林贺二女面面相觑,慕容靖石三人也一脸迷茫。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他的仇家来寻仇了?他的武功如此之高,却不知他那位仇家又有些什么手段? 众人正胡思幻想着,楚夷人一手提着剑,一手捏着一支箭,走了回来,道:“没事了,上路吧!” 林珍儿尚且疑虑,贺铃儿低声道:“且先赶路,有他在,看样子这一路是平安了!” 慕容靖石看到那支箭,也不理众人,当先钻进了马车。 马儿又急速奔跑了起来。 风灵越道:“阿靖,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所以才一言不发?” 慕容靖石道:“你不是也看出来了?” 杨婷奇道:“就算那支箭和探丸楼的人有关系,你们两个也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她这么一说,两个男子猛地同时看了过来,齐声道:“什么探丸楼?”接着相互对视一眼,又齐声道:“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兄长在上,受小妹一拜 杨婷有些奇怪,问道:“你们到底看出什么了?” 慕容靖石却看着风灵越,道:“我们的运气也委实太好了吧?‘雅’字号几次出手,要么是被沈老伯化解,要么是被肖妍挡下,现在又来了个楚夷人帮咱们清除暗中存在的杀手。” 风灵越也道:“的确太过于巧合。沈老伯出手那次,以我们的功力完全看不出他的师承武功,肖妍出手却用的不是肖家的武功,而是神月宫的绝技。至于这个楚夷人……”他说着,忽然叹了口气。 慕容靖石问道:“你们风家祖上可曾收过旁支弟子?” 风灵越摇头道:“不曾,虽然当年的天彤老祖嫁予了外姓,但这个姓楚的刚才那一手却用的是我风家传男不传女的绝学——潜龙勿用!” 慕容靖石面露惊色,问道:“他刚才那一手,竟然是潜龙勿用?” 风灵越点点头,默然不语,显然是想不通。的确,江湖中无论哪家,都会有一些不传之秘。可是眼下风家的不传之秘竟被一个外人使出,这不能不让人警觉,更何况,使出风家不传之秘的人,武功明显比三人高出一截,若不然,想必也不敢再风家人面前显露。 而这于风灵越而言,就更是讽刺打脸了。 慕容靖石皱着眉头,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道:“这么看来,这个人只怕也是为了八极佩而来!咱们得小心戒备!” 他说完,忽然看向了杨婷,道:“杨姑娘,多谢你一路跟随照拂,但此事只是我们八家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依我之见,到地方了,你就想办法离开。更何况,你还有整个蛇冢,还有你的师妹!” 杨婷等他说完,嫣然一笑,道:“你也不要‘杨姑娘’长,‘杨姑娘’短地叫了,你那点心思,真当我不知道呢?我若是想离开,当初就不会随你们一路出谷,更不会一路上想方设法地准备吃食,防备探丸楼!” 慕容靖石忽然觉得有些话说不出口了,他犹豫了半刻,又要张嘴,那杨婷却笑着先道:“你每次喊我‘杨姑娘’的时候,我都觉得甚为别扭,我喊你‘慕容公子’的时候,也别扭的几乎喊不出。我看不如这样,我喊你一声‘慕容兄’,你就叫我一声‘妹子’吧!” 慕容靖石愣了片刻,道:“好!” 他只这一声愣愣的“好”字出口,那杨婷仿佛有了大赦,又似得了赏赐,一时间表情难拟心情,笑盈盈地道:“兄长在上,请受小妹一拜!”说着,在车厢里当真跪下拜了一拜。 慕容靖石吃了一惊,他原以为杨婷只是提议改个称呼而已,却没想到她这一拜,竟是拜入了他心头。 风灵越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半响才道:“你们……这算是拜了把子?可是你们不打算来点撮土为香的事情?不用喝血酒?” 慕容靖石仍自惊呆,杨婷回答道:“今日形式紧迫,哪有时间管那些繁文缛节?我在车厢里拜了兄长一拜,从此便和兄长二人以兄妹相称,兄长去哪里,做妹妹的自然要跟去哪里!” 慕容靖石在心中感叹:“没想到竟被她这样算了一道!今后就算是再凶险的境地,只怕也赶不走她了!也罢,且让她先跟着,前路未必就不能逢凶化吉,就算真的凶险万分,我想办法维护她周全就是!” 只是他却想不到,杨婷拜下那一拜,心中道:“如此一来,慕容公子就没法再劝我走了!我也就能留在他身边,相护一二了。唉,只是我这一拜下来,日后就不能再喊‘慕容公子’了,得改口叫一声‘哥哥’才行。这一声‘哥哥’喊下去,只怕这男女情分已然到了!” 原来这么长的相处时间里,杨婷心里头渐渐莫名其妙地有了慕容靖石的伟岸形象,不过她却从来不表现出来,每每还借口支锅做饭,准备吃食避了开去,原因无他,只是她明白,自己心里的这个男人,心里头也有个期盼的女人。 只是让她放下,就此离去,她却又不放心。若一直这么跟随着,她也担心自己心里的感情越来越深,因此只好出了这个下下之策。 而这一切,慕容靖石全然不知情,只当是杨婷想了个办法,继续留下。 风灵越觉得这一男一女之间有点什么故事,却又摸不准,不好猜测。不过他也懒得猜测。 车厢里的情况,外门的人不知,可外门人的情况,车厢里的人也自然不知。 那楚夷人落在后面一辆马车旁,又如影随形地紧紧跟随。 林珍儿掀开帘子,问道:“楚公子就不累么?累了就上来歇一歇吧!” 楚夷人微笑地看着她,道:“无妨,天快要黑了,我还撑得住!” 林珍儿闻言,抬头看了看天,道:“是啊,天要黑了,今夜怕是要起风。” 楚夷人笑道:“起风了好啊,冯虚御风才是我的追求!” 贺铃儿却道:“这时候起风了,怕是会下雨!” 楚夷人又是一笑,道:“那敢情好!御风沐雨,那可真是好不快哉!” 林珍儿笑着摇了摇头,将帘子重新放下。 贺铃儿眉头皱了皱,低声道:“这个楚夷人,只怕没那么好相与!” 林珍儿也道:“来历不明,武功却高,这一次我们得小心了!对了,你的记号留下了么?” 贺铃儿点点头,道:“放心吧!今晚入了镇子,明日毛横他们就到了!” 林珍儿“唔”了一声,也道:“那就好,镇子里的人,章若颜应该已经安排好了!这一次将乾佩弄到手,回头正好借章若颜的手,把《药王秘典》一并夺到!” 二女对视了一眼,郑重点头,却不料马车忽然停了。她二人心中好奇,赶忙下车,走到前面,却见一个少年人,背后似乎背着两柄刀,笔直地站在那里。 楚夷人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那个少年,一言不发。 林珍儿道:“你是何人,为何拦我们的车驾?” 少年人笑了一下,道:“我姓李,和你车上的慕容先生是朋友,特地来找他叙叙旧,还请行个方便!” 第二百一十六章 李家的少年郎 林珍儿冷笑道:“你是来劫人的?那就让本姑娘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吧!”说着,倩影一动,合掌扑了过去。 那少年见她手掌一翻,点点寒芒现于掌心,心中也不敢大意,双脚一点,落叶般向后飘去,双手向脑后一探,便已持双刀在手。 林珍儿见一击未果,喊了声:“剑来!”贺铃儿似是早知她心思,未待她话落,已然将剑抛出。林珍儿接了剑,一剑刺向少年,那少年笑了声:“来得好!”举刀相迎。 二人打不过片刻,少年人双刀如风,闲庭信步,林珍儿却有点吃惊,心里没谱: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刀法这般不俗! 那楚夷人看着二人打斗,双眼也眯了起来,喃喃地道:“秦家的人?不对,这刀法……怎么有点似是而非?” 此时,慕容靖石三人也下了车。原本按照他的意思,有人来拦车打劫,别说是劫物还是劫人,是劫财还是劫色,都跟他没关系,就算林珍儿处理不了,也有楚夷人在。可是风灵越却觉得车里头闷得慌,非得下来看看热闹来解闷。 风灵越看着打斗的二人,不由得也同楚夷人一样好奇起来,问道:“阿靖,那人是来劫你的,你应该认识吧?” 慕容靖石道:“你也认出他的刀法了?” 风灵越吃了一惊,道:“真是秦家人?” 这时候,楚夷人也不由得转移了视线,朝慕容靖石看了过来。 慕容靖石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不姓秦,不过他这刀法倒确确实实是碧海浊浪刀法!” 风灵越“哦”一声,又看向了那舞刀少年,道:“原来是拜入秦家的弟子,怪不得会两手秦家的刀法!” 慕容靖石又笑了,道:“你以为他只是会两手?” 风灵越道:“秦家的刀法是厚重的单刀刀法,和他这双刀还是有些差异的。” 慕容靖石道:“那是因为他天生有疾,不适合用秦家的浊浪刀,因此才打造了这两柄轻一些的刀。而他所用刀法,也是将秦家的碧海浊浪刀法融会贯通之后,按照他的身体变化而来。而且据他自己所说,他这两柄刀,乃是将浊浪宝刀溶了,重新打造的。” 风灵越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他连浊浪刀都继承了!这么算起来,他是坎佩的传人了?没想到此一番,竟还能引出他来!” 慕容靖石却道:“这个李重衣,虽然继承的是秦家的刀法,却并没有继承坎佩,所以我之前才说坎佩不明下落。而这个李重衣此时出现,来拦马车,为的也肯定不是救我,他为的是乾佩!” 他话音刚落,李重衣轻松一刀荡开林珍儿,双刀一展,朝着慕容靖石扑来,仿佛驭海踏浪而来:“说的没错,我知道你被人废了武功,交出乾佩吧!” 慕容靖石见他来势汹汹,当下想也不想,脚下错步一动,竟避了开去。 李重衣一招未中,不由微微愕然,双刀一抬,又砍了过去,心中却道:“莫非消息是假的?可那人到底是谁,为何给我的消息要真假参半?” 原来那日李重衣逃出述律明的控制,便暗中调查慕容靖石的下落,而他的目的,却不仅仅是为史思明抢夺乾佩。可是慕容靖石对于他来说,却仿佛石沉大海,根本无迹可寻! 便在这时,一个神秘人突然留字条给他,阐明慕容靖石近况,包括行程路线和逗留地,甚至包括和谁接触打斗过,因此李重衣得知慕容靖石曾为了钟离雪自断经脉,以催发烈魔心法,更知他后来遇见钟离师,一身武功已然废除。 可是如今一见,眼前的慕容靖石不仅武功俱在,而且举手投足之间隐有混若天成之意,这让李重衣不由得惊诧。他惊诧的不仅仅是慕容靖石的武功,也惊诧那神秘人竟隐瞒了这一点,更惊诧那神秘人到底是何来路,又有何目的。 慕容靖石见他一刀接着一刀,心中也感叹:这个李重衣,若不是身子不好,只怕天下刀客中,他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却是不敢不小心应对,每每于紧要关头避开杀招。 风灵越眯着眼看着,也不曾出手,一来他是想看看这个继承了秦家刀法的人到底学成了多少,二来旁边还有林珍儿和贺铃儿,再加上敌我不明的楚夷人,他不得不小心防范。 杨婷看着李重衣,心中却是大动,暗自感叹:“我怎么就没想到将蛇冢大刀溶了,打造双刀呢?如此也好携带啊!” 楚夷人看了看李重衣,又看了看慕容靖石,不由得摇头叹息,声音轻的仿佛微风拂过,入微难查。 李重衣越打越惊,想当初于密州才遇到慕容靖石之时,虽不说一定能将之拿下,但二人打斗起来,谁胜谁负也难说的很。但如今这番打斗下来,他却一点也没碰到慕容靖石的衣角! 虽说看起来好像是他刀法甚快,逼得慕容靖石每次都只能在他落刀之时堪堪避过,但却几乎没人知道,就是这个“堪堪避过”让他虚耗气力。 若是慕容靖石在他挥刀之时便已判断出招式,从容避过,那么以李重衣的武功,也可早早收招,再换下一招。可是慕容靖石每次都是“堪堪避过”,就让他每招每式都势老难收。 这样一来,的确让他虚耗了不少气力,心中也有些焦急起来,不由暗道:这慕容靖石何时变得如此奸猾? 慕容靖石却感叹:长生诀果然厉害,这才学成初篇,便如同能感知先机未知一般,只是不知以长生诀内功去催练凌云剑法,又是何种光景?他这么想着,手中的残麟剑忽然一剑刺出,剑尖正撞向李重衣的刀身。 二人均是一愣,那李重衣酣斗已久,早已有发病之势,当下脚下一点,虚步后退几步,停稳当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来,往嘴里猛灌了一下,当下也不理众人,飞身离去。 林珍儿和贺铃儿看在眼里,各持宝剑喊道:“追!” 慕容靖石却道:“别为了他一个人耽误了行程!” 楚夷人点点头,也道:“没错,我觉得这个刀客分明就是来捣乱的。眼下他走了,咱们也必要去理会。” 林珍儿却道:“楚公子,方才你为何不出手相助?” 她话音刚落,贺铃儿的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那楚夷人目光微微一冷,道:“他来干什么,和谁打架,又关我什么事?”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觉得有关系 林珍儿一时气结,却又无力反驳,只好憋着一肚子气,被贺铃儿拉上了马车。 原本她以为,就算这个楚夷人不和她们一伙,碰上这种事也总得考虑利益相关吧。可谁知对方也许是自视甚高,根本不把她们放在眼里。这让她如何不气? 不过再怎么说,她好歹也是如今金铃教中的掌局人之一,心中虽然不忿,却仍将那股气死死憋了下去。 马车继续前行,才不过半个时辰,又慢慢停了下来。 慕容靖石原以为又是有谁冒出来“拦路抢劫”,正被有同样想法的风灵越拉出马车,这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两辆马车已经相继驶入了一个安静的不像话的巷子。 慕容靖石和风灵越面面相觑,马车跑的这么快的么?区区半个时辰居然就已经进入了……起码是一个镇子。 杨婷跳下马车,看了看周围,道:“这是到地方了?”说着转身拎出车上的大刀。 楚夷人靠墙站着,看到三人出来,说道:“一个乾佩,一个艮佩,我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沾惹上了离佩。虽然不知道当年白家人怎么会把乾佩传给鲜卑氏族,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们,收好残麟剑,这东西虽然是八家中有名的神兵利器,但也关系到一件非同寻常的东西。” 慕容靖石三人愣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那楚夷人已经双足轻踏,冯虚而远。 慕容靖石问向风灵越:“你确定你们风家的历代老祖宗真的没有传外徒?” 风灵越懵懵地点头:“的确没传徒……不对,他为什么会知道八极佩,又怎么会认出残麟剑?” 慕容靖石叹了口气,道:“早知道现在有这么大的麻烦,我当初选择继承个鬼的乾佩!” 杨婷“神补刀”:“现在后悔可是晚了点。” 场面一度尴尬。 慕容靖石问道:“林珍儿和贺铃儿呢?” 他才说完,风灵越指向不远处,道:“那个方向,不过很奇怪的是她们不是走远,而是走过来。” “走过来?”慕容靖石心中莫名。马车不是停在旁边?从那个方向“走过来”是个什么情况? 杨婷也有点好奇:她们的速度这么快的么?就停车的这点时间,她们是怎么跑那么远的? 林珍儿已然换了一身衣服,身后跟着三五个衣衫缥缈的女子,悄然而来,盈盈笑道:“三位贵客久等了,珍儿已然沐浴更衣,焚香扫榻,来迎三位!” 这一句话说的极为客气,但慕容靖石却是个不正经的:“啊?你都洗过了?还把床榻打扫干净,为了迎接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他说的明显,而且林珍儿也不是傻子,一张俏脸登时拉了下来,颜色几度变换,最终还是“强颜欢笑”道:“慕容先生当真是会说笑,竟然和女孩子说这样的玩笑话。也就是我们关系还不错,不会计较。” 慕容靖石也就顺口占个便宜,没打算跟金铃教的女人有过多交集,于是耸耸肩,不再说话。 林珍儿道:“让三位久等,是珍儿的错,三位请随我来吧?” 慕容靖石和风杨二人相互看了看,各自小心戒备地跟在了后面。 这明显是一个镇子,不算太大,大约也就那么两三个巷子,道路上还有些破残不堪的物件,在月光下,勉强能辨别出来。巷子也不深,大约也就那么几百步远。 总之,慕容靖石很奇怪这么小的镇子,金铃教的人又在里面搞什么名堂。 出了巷子往北,一行人穿过了干净的不像话的街道,来到了一扇大门前。 说是不像话,那就的确是不像话。巷子里狼藉一片,转过角的街道却干净整洁,委实太不合常理了。 照理说,金铃教的人既然有所布置,怎么会漏掉他们停马车的巷子呢?既然“漏掉”了,那么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路子呢? 慕容靖石心思微沉,跟在林珍儿身后跨过大门。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是有点过于自信了。常见则不疑,备周则意怠,他自信得还没有所准备,就已经意怠了。金铃教的云教主和文老头真的已经死在了蛇冢么? 几人走过几处回廊,越过几个转角,又穿过一片小林,来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地,林珍儿这才停了下来,回身道:“几位贵客就且现在此歇息片刻,我去准备准备,为几位接风洗尘!”说着便款款而去。 慕容靖石看着眼前这片空旷的草地,和地上放置的席位矮几,忽然轻笑了一下,席地而坐。 风灵越愣了一下,也慢慢坐下,道:“阿靖,咱们就这么随遇而安了?” 杨婷却拾起旁边的茶具和红泥小炉,生了火烧了水。 风灵越看着眼里,叹在心里,道:“你收的这妹妹可真的不错,你若是真没那意思,还不如让给我得了!” 说的人虽是一句调侃,当不得真,可听的人却猛然心里一惊,手上没来由抖了一下。 却听慕容靖石没好气地道:“你少来!跟着你天南海北的受罪?还有,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降得住她?” 头一句还听得,是句好话。可下一句话,杨婷就发现不怎么对劲了。什么叫降不住?降什么?老虎么? 她忽然心里头一酸,原来在大哥眼里,钟离姑娘最是温柔,至于她,则是一只母老虎,宛如悍妇。 哼!枉费她一路温柔小心应对了! 她正这么想着,那风灵越没好气地道:“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行了,你自己留着吧!”说着,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道:“这个镇子居然有这么大的房子,我倒是小瞧了他们!” “咱们的确小瞧了她们,能住这么大的一片院子,这其中花销只怕不小!”杨婷一边摆弄手中的茶具,一边道。 慕容靖石却忽然间也站了起来,神色凝重,道:“楚夷人不在这里!” 风灵越回头看着他,道:“楚夷人在与不在,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慕容靖石摇了摇头,正要说话,一个人影忽然自天上突然飘落,道:“我觉得还是有关系的。” 慕容靖石看着他,道:“没错,我也觉得有关系!” 两个人相视一笑。 第二百一十八章 找人的人 慕容靖石和楚夷人的举动,让风灵越和杨婷有些诧异。但杨婷随即便将心思放下,因为水烧开了。 风灵越却道:“你们认识很久了?” 慕容靖石还没说什么,楚夷人却神秘笑道:“相聚本是有缘,何必久识?” 风灵越低下了沉默的脑袋。 杨婷讶然失笑,道:“你这样子,怎么好似吃醋了一般?”说着,将沏好的一盏茶递了过去。 风灵越接过茶盏,尝了一口,道:“你这手法不错,便宜阿靖了!”说完慢慢低头品尝。 言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杨婷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端了两盏茶,递给了慕容靖石和楚夷人。 楚夷人愣了一下,结果茶盏,品了一口,奇道:“蛇冢历来的蛇武姬不是只管练武打架么?你怎么还会这些?” 这一次,言者无心,听到的人却全都“有意”。慕容靖石轻轻吹了一下手中的茶,另一只手默默抚摸起剑柄,杨婷轻轻一笑,轻轻退到火炉边——蛇冢大刀正在火炉边。 风灵越的手中扣住了飞刀,轻笑一声,问道:“这一路以来,我们可没提过蛇冢,你怎么就知道她是蛇武姬?” 楚夷人眉头都没皱一下,慢慢将茶饮尽,道:“第一,以你们三人现在的武功,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第二,我虽然没去过蛇冢,也没见过当世蛇武姬,但我认识蛇冢大刀!这第三嘛……”他顿了一下,轻轻走到火炉边,给自己又倒满一盏,“你们实在不该怀疑我,也没有实力怀疑我!” 风灵越一口饮尽,也走到火炉边添满茶盏,然后走到慕容靖石身边,低声问道:“你怎么看?” 慕容靖石轻轻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我们只能相信他。”说着,拂过剑柄的手轻轻放下。 他冲楚夷人笑了一笑,道:“这茶怎么样?”这一句问得似乎没头没脑。 楚夷人也笑了一下,道:“茶不错,煮茶的人也不错,八脉传人,就你最会挑!”说着眼角含笑,慢慢饮尽杯中茶。 他这一句话,再一次挑起了杨婷的心弦,她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慕容靖石,然后低头默默添了两根炭。 慕容靖石却在内心叹了口气。其实他不是不知道杨婷现在的心思,可是他却无法就这么放下钟离雪。 情之一字,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放下。 杨婷也明白这些,所以她从来没有强求。 楚夷人看了看二人,笑了一下,放下了茶盏,不再言语。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好打破,他也懒得操心。 这时候,风渐渐拂过,吹起火炉里的丝丝火星。 楚夷人道:“她们来了!” 风灵越仔细停了停,奇道:“谁来了,我怎么没听出来?” 楚夷人看了他一眼,平淡地道:“你没听出来也正常,还有一截距离。” 慕容靖石心里一愣,面上却丝毫未露。他心中惊道:以楚夷人的内力,这么远的距离能听出来,也属正常。可我怎么也能听出来? 正常来说,在场所有人中,以楚夷人的武功为最高,他能提前发现有人前来,这无可争议。但慕容靖石丹田未复,一身内力还处于时散时聚的状态,又怎么能和楚夷人一样,发现贺铃儿她们来了呢?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长生诀第一卷,并不需要他有丹田,而是将天地间的罡气纳入他的体内,形成先天真气。而这股先天真气散入四肢百骸,大大地提升了他的身体机能,比方说极限的反应速度和应对速度,超出常人的感知。 而这,便是长生诀的初期功效,因为长生诀第一卷有个美妙的名字,叫《六识妙典》,只不过在数百年间里,长生诀原稿已经七零八散,各处所存残篇又多数晦涩难懂,故此,每卷各自的名目,早已被人忘却。 慕容靖石不知其中缘由,还自惊疑中,楚夷人却脸色一变,道:“她们不是朝这里来的!” 杨婷抬头,伸手就摸向了一边的蛇冢大刀。 风灵越也皱了皱眉,道:“什么叫不是朝这边来的?” 慕容靖石却脸色一沉,道:“什么人,竟追她们如此急迫?” 楚夷人惊讶地看了看慕容靖石,然后沉吟道:“听这呼吸之声,来者的武功似乎并不高强,而且大约是一位女子。” 风灵越看着慕容靖石,问道:“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慕容靖石摇了摇头,忽然道:“她们还是朝这里来了!” 话音才落,便听见贺铃儿急促地大喊:“慕容公子!快让她住手!” 慕容靖石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有所准备,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喝道:“慕容靖石,你居然和这个妖女同流合污!”点点寒芒,如同九天星辰,闪烁而来。 慕容靖石大吃一惊,赶紧闪身躲过,急道:“苏神医,快住手!” 那追着贺铃儿的人,正是药王殿神医苏洛言! 苏洛言冷眼狠狠地看着慕容靖石,道:“好你个慕容靖石,我夫妇二人为了你和阿雪费尽心思,用尽手段!没想到现在你居然和害我夫君的凶手鬼混在一起!” 慕容靖石心中大喊冤枉,还来不及辩解,那苏洛言冷喝道:“那我就先解决了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说着,手中银针再次射出,直奔慕容靖石面门。 风灵越手中的飞刀正待发出,却见一道倩影早已跃在慕容靖石身前,一柄重刀在杨婷手中却好似轻若无物,被她舞的滴水不漏,将那几道银针尽数挡下。 苏洛言见状心中更怒:好你个慕容靖石,竟趁着雪雪不在,勾搭了其他女子!我必须给你个厉害看看! 一时间,她也忘了她追着金铃教的人一路到此的原本目的。 杨婷并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她只知道,这个疯婆娘一露面就神经病一样要杀慕容靖石,这才是她不能容忍的。 苏洛言越打越来气,武功这么高的好妹子,这么就瞎了眼,看上了这么个始乱终弃的男人? 莫非,慕容和雪雪的事,是她从中作梗?莫非她也是金铃教的妖女? 想到这里,苏洛言心中更怒,出手也平白快了几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破峰 杨婷好歹也是蛇冢的蛇武姬,大刀舞起来好似树叶般轻。 慕容靖石还没来得及阻拦,杨婷已经和苏洛言打在了一起。 楚夷人看得目瞪口呆,转头问向贺铃儿:“这女人是什么来路,居然能追着你打?其他人也不拦着?” 贺铃儿喘着气,道:“你以为她好对付?你以为你们在这里闲了半天,是因为我们太忙,把你们忘了么?” 楚夷人奇道:“你这没头没脑的,在说什么?” 贺铃儿稳了稳气息,道:“我金铃教好歹也全是施毒用蛊的高手,可偏偏就拦不住这个苏洛言!” 楚夷人愣了一下,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也对,毕竟是苏药王!”话锋一转,又道:“就算她会解毒解蛊,又是怎么追着你打的?这个镇子不是被你们已经布置好了?其他人呢?” 他这样一问,就见贺铃儿身躯猛然一震。 风灵越也闻言看了过来,他其实也好奇这一点。邢师旷不是被金铃教的人控制了?为什么贺铃儿不利用邢师旷来拦住苏洛言?而且其他人为什么不拦住苏洛言,人都哪里去了? 贺铃儿惊诧地看着楚夷人,道:“你全都知道了?” 楚夷人笑了,道:“我需要全知道么?我又能全知道什么呢?” 他话音刚落,那边慕容靖石已然将苏洛言和杨婷生生分开。两个女人,一个扛着大刀,傲然挺胸,一个手持双刃,怒目而视。 慕容靖石处在二人中间,不由得略显尴尬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苏洛言看着慕容靖石,越看越生气,抬起右手的流月刃直指慕容靖石,柳眉倒竖,面露寒霜:“你,跟我去找雪雪!” 听到“雪雪”两个字,慕容靖石默然垂下了头,道:“你难道不知道,阿雪已经被她的家人带走了。”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以阿雪目前的病症,我是束手无策的,只能将她交给钟离庄主。” 苏洛言没等他说完,忽然冷笑一声,道:“慕容靖石,你难道不好奇我怎么突然找到你们?” 慕容靖石闻言看向她,道:“我刚还问来着……”声音却被苏洛言的眼神吓得渐小。 苏洛言冷笑着道:“说实话,找到你算是一个意外,我们是冲着他们金铃教来的!”手中流月刃一挥,又指向了贺铃儿。 “你们?”慕容靖石愣了一下,忙问道:“还有谁?”药王殿七零八散,还能有谁? 贺铃儿悄然往楚夷人身边又退了一步。在自己布置好的地盘被追杀的到处跑,众人中,杨婷明显听慕容靖石的,而慕容靖石和风灵越又明显是敌非友,唯有楚夷人似乎可以争取一下。 楚夷人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朝着她不着痕迹地靠了过去。 风灵越眼见自己慢了一步,心中懊悔。这楚夷人若是维护贺铃儿,只怕在场众人中,没有人能够拦得住。 苏洛言道:“我已接了楼主的玄雷令,此次前来,乃是配合朝廷兵马,铲除金铃教和安庆宗!” 慕容靖石脸色大变,失声道:“什么?” 楚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表情,心中暗道:“看这样子,安庆宗果然还活着,而且果然和他有关!” 慕容靖石此时一脸严肃,道:“金铃教勾结高句丽旧部也好,安庆宗贼心不死也罢,我都不好奇。安庆宗是否真的勾结了金铃教?安庆宗、李延玉、金铃教,还有史思明,他们是不是已然全部勾结在了一起?” 贺铃儿的脸色变得更厉害了,整个人不知道该干什么,该站在哪里。 慕容靖石看着苏洛言道:“所以,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洛言道:“我只是奉命前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不过有一点,”她说着,话锋又转,道:“蜉蝣山庄的人出事了!” 慕容靖石眼神猛然一变,赶紧问道:“出了什么事?” 苏洛言叹了口气,说道:“具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但正是因为蜉蝣山庄出事了,楼主才会急着收网,要将这些危害天下的蛀虫全部一网打尽!” 慕容靖石紧紧盯着她,又问道:“是蜉蝣山庄出事了,还是蜉蝣山庄的人出事了?”这两句话看起来一样,其实不一样,蜉蝣山庄出事,只是蜉蝣山庄被人针对了,或者有谁攻打蜉蝣山庄。蜉蝣山庄的人出事了,有可能是蜉蝣山庄里的人出事了,也有可能出门在外的蜉蝣山庄的人出事了。 在慕容靖石看来,必然是属于前一种情况,毕竟出门在外的是武功深不可测的老庄主。要知道,蜉蝣山庄里的一个婢女羽灵儿,武功都已经那么可怕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羽灵儿在蜉蝣山庄里的真实身份。 苏洛言看了他半天,道:“不用分的那么细,蜉蝣山庄出事了,蜉蝣山庄的人也出事了!” 慕容靖石的脸色变了变,这是什么意思,是你没懂我的意思,还是说……他看着苏洛言,心头猛然咯噔一下,接着猛然摇头,道:“不,这不可能!” 苏洛言摇了摇头,道:“钟离老庄主和谪仙堂高文渊中毒,不然我为什么要出山?你别忘了,我早已不是玄谷城令主了!” 沉默了半天的楚夷人忽然问道:“蜉蝣山庄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就连谪仙堂的人都陷入其中,长生阁的人是不是也出动了?” 苏洛言闻言愕然看向这个陌生的男子,警惕地问道:“你是谁?为何知道长生阁?” 楚夷人微微一笑,道:“止戈山庄,楚天歌!” 楚天歌?止戈……山庄?贺铃儿的心里没来由地一紧,然后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离这个男人远了些。 苏洛言愣了一下,没想到止戈山庄的二庄主竟已经出现了…… 慕容靖石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夷人,心里头仿佛被一群野马疯狂践踏。原来他就是楚天歌!他居然出庄了! 不对,韩震曾经说过,西门庄主受过伤,行动不便,二庄主楚天歌要留在止戈山庄应付各种事件,又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他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又看向了楚夷人。 那“楚夷人”见他表情,便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翘,道:“是韩震这小子乱说什么了吧?” 慕容靖石点点头,没有接话。他转过头去,继续问苏洛言:“钟离师中毒,那么阿雪呢?蜉蝣山庄又是怎么回事?” 苏洛言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羽灵儿身负重伤前来玉琼楼报信,可伤她的不似中原武功;而据她描述老庄主和高文渊中毒的症状,我也是前所未见,似乎也比金铃教高明一些。”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据蜉蝣山庄逃出来的人来报,来着似乎是吐蕃人!” 她这话音刚落,楚天歌的脸色也变了。 “这种时候,吐蕃也蠢蠢欲动了?”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可怕了起来,“怪不得要早早收网!”此时的大唐,的确不宜多辟战场,还是尽全力将史思明一伙全数铲除的好。 他想到这里,身形忽然一动,伸手便扣在了本以为已经快要逃出去的贺铃儿肩膀上:“原本我还想等等看,看你们到底要搞什么名堂,但是现在我没工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还是见一个就抓一个吧!”说着,封死了贺铃儿的穴道。 慕容靖石看了看他们,又问向苏洛言:“总不能是你自己一个人过来抓他们一群人吧?还有人呢?” 苏洛言的脸色猛地一变:“螳螂捕蝉?” 这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在众人头顶飘过:“不,是请君入瓮!” 慕容靖石抽出了残麟剑,戒备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楚天歌拎着贺铃儿走了过来,将人扔在苏洛言脚下,道:“你们带着人闯出去,这家伙武功很高,你们不是对手!” 慕容靖石看着这个止戈山庄的二庄主,但见他的袍子已经开始无风而动,便拱手道:“多加小心!”上去拎起贺铃儿,转身便走! 杨婷赶紧跟上。 风灵越暗扣飞刀,道:“楚庄主,风某不才,愿与你共同抗敌!” 楚天歌瞥了他一眼,道:“你少在这里捣乱!” 风灵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心气顿时泄了,冲楚天歌拱了拱手,一边飞也似的朝着慕容靖石追去,一边道:“我还是去帮阿靖!” 苏洛言想要说什么,却听楚天歌道:“你也别在这里拖我后腿!”于是也愤愤离开。 待他们都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人缓缓走向楚天歌,微笑着说道:“你还真是大方,用你一条命,换他们那么多条命。” 第二百二十章 荒鸡 楚天歌沉声道:“我也实未料到,你居然亲自来中原了!” 那白发人诧异地看向他,问道:“你知道我?” 楚天歌道:“南诏的白水大师,我就算不认识你,也认识你的白发和你腰间的笛子。” 白水微微笑了笑,道:“你既然认识我,就应该知道,凭你是拦不住我的。” 楚天歌心知他说的没错,但仍是慢慢抽出了缠在腰间的软剑,道:“白水大师此来,想必不是为了区区一个慕容靖石吧!南诏真的要动手了么?” 白水道:“大唐打压南诏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偿还了。如今我们南诏也不过是讨还些利息!” 楚天歌将心一沉,默运真气,霎时间,一股股罡风在他身边刮来刮去。 白水的眸子慢慢收缩:“狂风真气?中原的巽佩传人果然有些门道!”说着,猛然欺身而上,一掌拍向楚天阔面门。 楚天歌不敢大意,脚下虚步连连,手中软剑急刺,剑招好似寻韵之舞,又好像暗合天地之道。 “好一个‘步天剑舞’!”白水赞赏一声,轻巧躲过数招,道:“可惜你的武功修为如果能更进一步,倒能让我手忙脚乱!” 楚天歌心中暗沉,心道:如今我在此和他纠缠,又不能占尽优势,且待慕容靖石他们走远了,我便借机遁走,尽早将此事报与大哥知晓! …… 苏洛言追上慕容靖石,猛然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抛下自己朋友的?” 慕容靖石摇摇头,道:“你莫非真觉得我们能帮得上忙?而且,你真看不出那人的来历?” 苏洛言茫然摇头。不只是苏洛言,风灵越也不解地问道:“你还没看见人,就知道他的来历?” 慕容靖石叹了口气,道:“我的好师弟,你看不出来形势,我不怪你,这是风师伯当初没给你生一个好脑子。但是苏洛言,你可是玄谷城的前任令主,而且这次来,也是听上官楼主之令,配合大唐朝廷,怎么也看不出形势? 那人敢在此时出现在此地,就算不是金铃教的妖徒,不是高句丽的反贼,那也必然是想趁着大唐官军全力追缴史思明叛军,无力他顾之际,夺我州县,裂我疆土,屠我百姓之人!” 苏洛言闻言,脸色忽然大变,道:“那我们正应该协助楚二庄主,将那人拿下!” 慕容靖石摇了摇头,道:“不,我们应该趁着楚天歌将他拖住,赶紧离开,不然就没人可以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了!因为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未必是那个人的对手!” 苏洛言道:“那楚二庄主岂不是很危险?” 风灵越却道:“如果他真的是楚二庄主,就算他打不过那个人,也不会很危险。” 苏洛言转头看向他,问道:“我没太懂……” 风灵越反问道:“苏药王可曾听说过《步天剑舞》?” 苏洛言没太明白什么意思。风灵越正要解释,慕容靖石却忽然道:“我们还是早点将这里的消息传给上官楼主还有西门庄主吧!可惜我们无法联系谪仙堂,蜉蝣山庄又已遭劫,自顾不暇。” 风灵越猛然眼睛一亮,道:“阿靖,还有个势力我们可以争取!” 慕容靖石看了过来,问道:“谁?” 只见风灵越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剑、谷、萧、家!” 慕容靖石的双眼也猛然一亮,道:“我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风灵越道:“咱们这就行动,我轻功最好,去漠北剑谷找萧师伯!”说着,冲几人一拱手,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出发。你们多保重!” 目送着风灵越远去之后,杨婷也突然道:“大哥,阿婷也要回蛇冢召集帮手了!” 慕容靖石有些不解:“你不是只有两个师妹么?为何要将她们也拖进来?” 杨婷笑着摇头,道:“不是她们。大哥,你要做什么事情,阿婷心里是知道的。阿婷此去一来要安排好蛇冢剩下的事情,二来也寻些不同寻常的帮手!”说着,冲慕容靖石拜了下去,道:“大哥安好,阿婷拜别!”说完,拎着蛇冢大刀,也转身离去。 慕容靖石看着杨婷那看似娇弱的身体,忽然百感交集。 苏洛言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也要想办法给楼主传递消息了,咱们也就此拜别吧!” 慕容靖石摇头道:“你的武功没那么好,还是我护着你一起吧!” 这时候,一个人微笑着走了过来,道:“慕容兄弟还是早些寻找和解救钟离老庄主吧,说不定也可以碰上谪仙堂的人在寻找高文渊!” 慕容靖石回头,不由得大感意外:“邢绶?你……好了?” 邢绶大笑道:“区区金铃教的几个小丑,岂在我眼里?我不过是装装样子,好调查清楚隐藏的内幕而已!” 苏洛言笑盈盈地看着邢绶,道:“夫君,你陪着我去总楼吧!” 邢绶朝着慕容靖石一拱手,道:“本当和兄弟痛饮大醉,但如今怕是没时间了。慕容兄弟,你此去万万要小心行事,我夫妇二人就此别过!”说着,挽住苏洛言,也走了。 慕容靖石长叹了一口气,半响才想起来:“你们都走了,我去哪里去找钟离庄主?”他看了看仍然被制住穴道的贺铃儿,无奈地摇头,再次叹气。 …… 不远处的一个不起眼的民房里,一个身材略显矮小的男子道:“分瓣梅花之计还没开始,他身边就已经没人了,看来确实该动手了!杀了他,夺了先天兵法,我大和国便可攻占全岛!进而再战大唐!” …… 西域边陲,靠近北川的边关外,吐蕃的大营越来越近了。 大营的中间燃着熊熊烈火,几个配着刀的男子肆意地啃着烤牦牛肉,一边朝着不远处的大唐边关指指点点。 其中一人拔出刀来,朝着篝火上正烤着的牦牛,一刀斩下一大块肉来,大笑着道:“我试过了,这些唐人根本不敢和我们打。他们国内肯定出事了!我们应该趁此机会攻过去,夺他们的城池,将那些唐人全部掠过来给咱们放牧干活!” 一个稍显年轻,却衣着最华贵的男子站了起来,面向西北,道:“唐人霸占西域太长时间了,是该轮到我们管理西域了!” 先前那人道:“区区西域,哪里就满足了?我们吐蕃勇士应该攻入长安!听说长安的女人才水灵!” 话还没说完,就引起了哄堂大笑…… …… 剑南之南,南诏的一个城市里,阁罗凤轻轻放下茶盏。 这时一个老臣站了出来,道:“王爷,我们的士兵已经全部集结,只待成进亲王的消息了!” 旁边另一个老臣也站了出来,却是截然反对:“王爷,我们与大唐从无交恶,此番突然兴兵,只怕会引来祸端!” 他身后一个年轻人却道:“就算从无交恶,现在也顾不得了!再不寻求生存空间,只怕南诏的土地都要被吐蕃人夺走了!” 原本有些犹豫不决的阁罗凤猛然心意一诀,道:“这一战势所难免,就这么定了!” 大唐某处,一个高耸的山崖上,一位白衣人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纸条,脸色微微一笑,道:“很好,风灵越,这次我便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一股风!” …… 致歉 确实写不下去了。 其实早就写崩了,很多地方都是前后不搭,前面的很多坑……写的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停了。 这也不是终结,只是腾点时间写其他的东西,其他更想写的东西。 写失败的书,我也就不矫情了,没必要煽情那么多。 不过还是要感谢创书之初,给予支持的小伙伴们,重点感谢投推荐票的小伙伴。至于月票……那都是我小号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