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小衙差》 第1章 平平无奇的穿越 大夏长安府东城,雪夜厢房。 张玉郎叹口气,神色茫然。 眼下不似梦境,周围一切都很真实,他莫名来到此地,惶惶不可自处。 一丝丝如老陈醋般凛冽异味,悄然钻入鼻腔肺腑,造成轻微不适, 他耸鼻探身,撩开床帘。 床底赫然摆着一个小木桶,里面空空如也。 但这味...略酸。 张玉郎扭头四下打量。 房间不大,古色古香优雅别致,香雾缭绕。 内部略显空旷,无书无画,无草无花也无人...如果尸骨不算人的话。 不远处架子上摆着两幅白骨架,看情形,骨架主人死去多时...至少以年为单位。 墙壁上,触手可及处挂着一把长剑,严丝合缝插在鞘中。 凑近铜镜,里面浮现出一张陌生面孔,青颜剑眉鹰钩鼻,星眸阔口,年轻白皙。 张玉郎登时一懵,冲铜镜眨眼咧嘴,伸舌摇头。 铜镜面容同步所有动作。 这是我...我是谁...我在哪? 愣神间,一股庞大的信息突兀而来,强势侵入脑海,与前生记忆搅在一块,又快速分开,泾渭分明分列两边。 他眉头皱起,一丝丝理清脑袋中斑杂信息。 这个世界有三道九流,大五行,秘八门。 现在这副身躯叫张玉郎,年仅十八,父母双挂,与姐姐相依为命。 正所谓父母祭天,法力无边,张玉郎同样也不简单。 他明里身份是大夏长安府一名衙差...刚上班十天,月俸二两八钱,每天喝着小酒听着曲,上班之余撩撩美女,快乐无比。 暗里身份是秘八门弟子...也就是刺客,与一帮身怀绝技志同道合的人组成门派,本着为民为天下的信念去做那明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伟大事业,除恶霸清贪官,钢丝弄险,脑袋别在裤腰间。 母亲是小家碧玉,在他出生那年,满月那天,因血崩而逝。 据说是难产...姐姐说的。张玉郎深信不疑。 姐姐打小就疼他,爱他,尤其是当他和姐姐对着干时,就觉得格外的疼。 因为姐姐深谐打弟弟要趁早的道理,并灵活运用。 在他前十八年人生里,尽是噩梦般的回忆,偶尔会有一些暖心画面浮现...但很少。 父亲是秘八门之一的索命门长老,死于十七年前一场“精心谋划”刺杀中。 父亲虽然去了,但却将象征索命门身份的戒指,以及功法留给了他...索命门徒世代相传,父死子替,传男不传女。 那年他才两岁,姐姐四岁,从此姐弟俩相依为命,被叔叔抚养长大。 他前世是一名大好青年,毕业后创业成功,依靠着女朋友的鼎立...软饭,事业每日向上,眼看要奋斗到第一桶金,走上人生巅峰... 突然脖子间那个佩戴十八年的龙玉佩一热,将他带到了这里。 张玉郎默默消化着记忆,很快便理清眼下状况。 自幼被叔叔扶养成人,他打小饭量就大,寄人篱下,却每年要吃掉五十多两银钱...这是叔叔年俸的一半。因此被年轻婶婶所厌。 但婶婶却很喜欢姐姐。 姐姐人前乖巧懂事,温柔可人,最关键的是...姐姐每年伙食费只需要十两...仅仅是叔叔年薪的十分之一。 婶婶是大家闺秀,十五岁时便嫁给年近三十的叔叔,距今已有十六载。 两人膝下无子无女,故而视姐姐若己出,格外宠溺。 张玉郎十七岁淬骨成功后,便被婶婶步步逼迫,不得不搬到不远处的老宅独居。 他没有影帝级演技和讨婶喜欢的性格,自然不能像姐姐一样,二十岁还寄养在叔叔家里,没人催婚,吃吃玩玩。 对此,张玉郎除了眼羡,别无他法。 如今衙役的差事,还是通过叔叔裙带关系才当上.....本来是值得骄傲的事,多少人挤破头都争不到这个金饭碗。 但张玉郎却愁眉苦脸。 迫于叔叔的压力,他不得不顺从安排,当了一个小衙差,心里其实是有些看不上衙门里那仨瓜俩枣,每日还得起早贪黑奔忙。 一年前,他已经通过戒指,与索命门总舵联络上,并顺利领走十七年安家俸禄...一笔数目巨大的钱财,足够他挥霍好一段时间。 这些钱也是他敢于直面婶婶紧逼,悍然决然搬到不远处老宅的底气。 整整一万两白银。 但那已经是历史了,一万两白银,三个月前已经被姐姐挥霍一空。 截止他灵魂穿越而来时,兜里只有一两二钱银子。 这是全部家当。 张玉郎心头发凉,停下思绪,郁闷叹口气:“唉,开局便是白板模式...” 如此艰难局面....要是能早来三个月多好,至少还能继承一大笔钱财。” 大夏不属于古时任何一个时代,约莫相当于唐宋时的状态,君即是天,王权之下皆蝼蚁,人权,那是什么东西? 没钱没地位的穷人,在长安城这漫长冬天,酷寒恶劣气候中,甚是难捱,屡屡有人冻死于路旁。 冬天对于穷人来说,都不亚于一场劫难,捱不过去就会凉凉。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同样适用于这个时代。 一两二钱银子,要捱到下个月发俸...还有整整二十天,以他的饭量... 如此恐怖一幕,张玉郎一阵森冷涌上,顿时头皮发麻。 “龙玉佩,还把我带回去罢?” 房间里响起张玉郎试探性的求救声。 龙玉佩没有反应。 张玉郎神色殷切,带着期望喊道:“空间爸爸...系统爷爷....我会饿死在这里的,救命啊。” 四下寂静无声。无人搭理他。 龙玉佩,空间,系统全都没有反应。 张玉郎顿时心若死灰。 这意味着以他目前一两二钱的总资产,最多只能坚持三天,之后就会钱尽粮绝,身无分文,仓无粒米,以他的饭量,应该会活活饿死在寒冬夜里。 不是应该,是肯定! 到那时,他壮硕的身躯会饿得皮包骨头,帅气耐看的容颜,会形若枯槁,眼窝深陷,惨不忍睹。 如此情景,想想就不寒而栗! 当初从婶婶家搬出来时,仗着手握一万银两,曾立在门外以手指天,信誓旦旦撂下狠话: “我张玉郎就算是饿死,也绝不再踏进你家大门一步!” 铁骨铮铮张玉郎,饿死不吃叔家粮。 想到这,他心下一凉。 不做不死,现在完全没有退路了。 刚穿越时的美好憧憬,此刻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满心焦虑和无尽恐惧。 第2章 全身家当一两二钱 “我讨厌白板模式!” 安静的房间里,张玉郎皱着眉,晃着手,踱步来回打着转,如热锅上蚂蚁一般,苦苦思量着对策。 “堂堂七尺男儿,决不能窝囊的饿死,我必须想办法自救,自救...” 宗门,朋友,衙门?我才十八岁,传过来才一个时辰,十八岁前,整日闭门练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来的朋友? 宗门更指望不上,上次领走一万大银时,掌门曾交待过,在正式完成一趟任务之前,我不会再有任何俸禄。 衙门就更不靠谱,满打满算,这才上班十天,连同事的脸都没认全,如何能寻求支援? 别慌,稳住!还有刷脸,武力,姐姐叔叔,卖房等办法,容我一一分析。 这张脸倒是够帅,但急切间,也遇不到饥不择食的富...女人呀,再说功法上有言在先,如果脱凡境之前元阳失散,这辈子就很难再进一步,踏进脱凡境将会成为镜花水月。刷脸这条路...行不通。 持武谋生...拦路打劫,我只是武道淬骨练体境巅峰,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但在大夏朝,武夫遍地走,高手多如狗的长安城里,只能算是个战五渣,以武谋生...划掉。 姐姐整天待在叔叔家深闺,吃吃睡睡,经济不独立,兜里比脸上还干净,她哪有钱?姐姐...也不靠谱,划掉。 叔叔或许会有点私房钱,但那是以前,如今家里两个女人紧紧盯着他,大丫头时不时撒娇卖萌打个秋风,婶婶隔三差五小扫荡,大检查。 叔叔恐怕也是一身赤胆,两袖光光,指望不上... 看来只剩卖房一条路,可是卖掉房子的话,我就没地方住,虽然避免了被饿死,却会被冻死! 一条条生路,又一条条堵上。 张玉郎满脸绝望,颓然跌坐床上,双目空洞,茫无焦距。 忽然,常年没有外人踏足的院子里,传来轻盈脚步凌空落在雪上的声响,随后是轻微的“咯吱咯吱”声,由远及近,直奔厢房而来。 张玉郎两耳一动,迅速持剑在手,隐于门后,全神戒备。 会是谁?挑在寒冬雪夜来访,是敌是友?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除了寒气,还有暗香迎面扑鼻。 是个女人。 她穿着嫣紫色的长衫,层层叠叠,乌黑长发两侧束起,头顶横插一根玉簪,后面长发直垂腰间臀梢,肩若削成,细腰堪堪一握,往下又突兀宽满圆翘。 背影撩人,非敌是亲。 张玉郎松口气,从门后转出,放下长剑。 来者是张玉颜,他亲姐姐,表面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温婉闺秀,实则是绝凡境界武者。 武者境界共分十二层,前六个段位依次为,淬皮,淬精,淬骨,脱凡,超凡。绝凡。 他是第三个境界淬骨巅峰,张玉颜是第六个境界绝凡境,非巅峰。高出他三个大境界。 这武力差,便是姐姐从小疼他,以及三个月前一万两白银分文不剩的原因。 “来还钱的?”张玉郎没好气道。 姐姐再漂亮,也是未来姐夫得便宜,他非但没有任何好处,还破费一大笔钱财,导致今日之窘境。 再加上傍晚的那致命一拳。 他能有好脸色才怪! “大郎,其实你不是我亲弟弟。”张玉颜直视着张玉郎,明眸中映出他影像,平静说出惊天霹雳。 刚适应新身份的张玉郎脑袋一懵,瞪大眼睛:“你是爹娘捡来的?” 张玉颜明眸眨了眨,乌溜溜的黑眼珠骨碌碌转动着:“你是捡来的!” “你爹和我爹是同门,也是拜过把子喝过血酒的生死兄弟,他在你出生前就去世了,把你托付给我爹抚养。等你长大成人后,再把真相告诉你。” “捡来的”是每个孩子打小必经的父母考验,胆小的孩子听了惶恐不已,哇哇大哭,然后小心翼翼,规规矩矩,生怕惹恼父母,被送走遗弃。 胆大的孩子心思缜密,两眼一瞪,小手叉腰,更加蛮横且有恃无恐,因为父母除了他。再无其他孩子,哪怕是捡来的,也是唯一。有横行霸道的资本。 但这些,都只是父母与孩子斗智斗勇闹着玩的,当不得真。 很显然,张玉颜今天不是闹着玩,一来她不是张玉郎的父母,二来她没必要骗他。 因为只要张玉郎回门派一问,就会真相大白。 得知自己是捡来的,张玉郎捂着胸口,异常难过,心里一阵阵针扎般疼痛。 存在传说中,且不记得长相的爹娘不是亲生。感情深厚,朝夕相处十几年的漂亮姐姐张玉颜...不是亲姐姐。 这似乎都不是坏事,但张玉郎沉浸在身无分文又痛失亲人的悲痛中,只觉孤苦伶仃,天大地大,几无他容身之地。 张玉郎难过的低下头,情绪失落。 他又想起这身体原主人的昏迷原因。 前任是个内向敏感的人,从小就有畸形爱情观,格外依恋姐姐, 姐弟俩从小同床相守,抱团取暖长大,但自从叔叔家搬出来之后,前任已经有一年没有和姐姐在一起过。 傍晚时姐姐来瞧,前任撒娇搂着姐姐往床上拉,想要重温儿时的美好,但被姐姐一拳打懵。 然后他的灵魂穿越时空而来,趁乱摆平昏迷中前任,成为现在的张玉郎。 身体还是那具,灵魂却焕然一新。 张玉郎难过心情仅仅持续一小会,就笑出了声。 张玉颜神色担忧,叹口气:“你也别怪姐姐下手太重,姐姐当时心里有点慌,下手没注意分寸。”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以后,你不能再和姐姐一个屋,你都这么大了。” 张玉郎稍做酝酿,红着眼眶,哽咽着道:“姐姐,我感觉很孤独。” 张玉颜莞尔一笑,展开怀抱揽住他,轻拍着宽厚的肩背,温言安慰道:“乖,不孤独,姐姐在这。” 张玉郎埋头在一片馨香中,神魂颠倒,说不出话。 张玉颜心下欣慰,倒也没在意怀里的异样。 傍晚,她锤完弟弟离开后,忽然想起,似乎下手有点重了,夜里辗转反侧难眠,生怕弟弟被锤出个三长两短,便连忙飞墙过来查看。 她还真担心一拳把弟弟给锤挂了。毕竟她高出三个段位,算得上是个高手,而弟弟只是青铜...这意味着他抗揍上限不高。 当时情况紧急,混蛋弟弟已经把她抱起...,惊慌失措间,出手颇狠。 见弟弟安好无恙,她放下心来。 良久,张玉颜感觉有些不对劲,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异样,酥软,使不上力。使劲推了两把,却挣不开弟弟怀抱。 连忙运转功法,却畅通无阻,张玉颜顿时心下纳闷,轻声提醒道:“小弟,差不多该松手了吧,你都抱了半个时辰...” “不要!”他摇头拒绝。 “撒不撒手?”张玉颜下达最后通碟,言语中威胁意味十足。 张玉郎连忙松开手,束手收脚,规规矩矩立在一旁。 再不敢越雷池半步。 张玉颜咯咯一笑,瞥了一眼张玉郎,很满意他的反应,摇曳着身姿飘然离去。 想起傍晚那恐怖一拳,张玉郎就不寒而栗,虽然不是他在挨打,但继承这具身体后,他感同身受,疼痛隐隐还在。 前任有这样暴力的姐姐,能安然活到这么大真不容易。 不,前任还是被姐姐打挂了,否则站在这里的就不是他。 他暗暗自警,以后一定小心,千万不能再被姐姐打挂。 来一趟大夏朝不容易,如果没将他几百亿财富全部留下...就狗带,那也太亏了。 第3章 力拔山兮气盖世 立在檐下,目送姐姐小脚微点,姿态轻盈飞身越墙而去,张玉郎眉头深皱。 大夏如今形势是修者高居,武者立门,佛家开宗,道家结观,儒家成派,富人联势,官宦勾连,穷人身无分文深陷泥潭。 各阶级行业泾渭分明,守旧顽固不化,敝破帚而自珍。 倘若是贫寒儒家士子,没有背景,名望,名师,本钱,以及名士朋友们帮忙吹嘘跪舔,传播名声,抬高逼格,纵使才高八斗,也一样存世艰难。 底层武夫也差不多,顶多不过是更强壮些的蝼蚁,危机来临时,死相略微好看一些罢了。 屌丝逆袭装逼打脸的桥段,不存在这个时代。 眼前困局,异世的学识套路,大多都用不上。 张玉郎深深感受到来自封建社会的恶意,严重阻碍了他发财大计。 文采他有,变现渺茫,武道他懂,却不知何处可捞钱。 纵然身怀文武艺,吃着官饭,却也一时无措茫然。 索命门弟子身份,不提也罢,一提,掌门就让他一个区区淬骨巅峰的战五渣,去执行任务。 这是一个德高望重的掌门...这的确是一个心狠手黑的掌门做出来的事。 但这和千里送人头有什么分别? 他脑子搭线了才会去执行任务,白嫖一万两白银它不香么... “唉!” 一文钱难住英雄汉。 想到这,他仰天长叹。 ………… “力拔山兮气盖世...” 声音突兀传来,近在数尺,打断张玉郎思绪。 循声看去,雪夜中,一道身形立在老宅墙头, 来人长发束起,三捋长须,身穿灰色短襟道袍,左手持短剑,右手虚招盼,模样甚是干练,目光对上,眼神殷切,似在等他回应。 夜以文会友么? “时不利兮骓不逝!”张玉郎脱口而出。 灰衣人神色失望,拱了拱手,摇头转身离去,落下墙头不见。 看来不是以文会友。 莫名其妙! 当我家大门是摆设么?一个两个仗着会点功夫,全都飞墙过院而来,张玉郎暗自腹诽。 若我是个美貌寡居小娘子,在这寒冬雪夜,岂不是瑟瑟发抖,木有一丝丝安全感。 还好我是个男子。 生在古代,性别是优势,尤其是夜深人静时。 在我那个年代,性别虽然也是优势,但优势方是女子, 通常,一个美貌女子前边走着,后面必定跟着一长串舔狗,各种姿势都有。 这个年代嘛...我喜欢。 眼前浮现一副画面,茶壶嘴,长又弯,想伸入哪个碗,就深入那个碗,想在碗里流一点,就在里面留一点。 可以流到溢满。 这是个茶壶选碗的时代,碗没得选择。 甚至卑微到连姿势都没得选。 其实很多茶碗也想做个好碗,但被逼无奈...硬接。 张玉郎心有所感,原来古时重男轻女的原因,不是好养活,也不是壮劳力。 而是当壶不当碗。 在攻和守,猪和白菜之间,人通常更希望自己是攻方,是猪。而不希望自己是守方,是白菜。 这大概是男人甘心情愿被形容成猪,而不会恼火的时候。 一股淡淡的优越感涌上,他忽然没那么迷惘了,心头灵感突至,眼前难题迎刃而解。 真到了山穷水尽时,完全可以黑布遮体蒙面包头,趁叔叔不在家的夜晚...翻墙越院,打劫婶婶去。 这事可行,可行性很大! 不过得从长计议,考虑到方方面面,尤其是暴力姐姐,武力值颇高,以免被她当成采花贼,一拳锤翻。 毕竟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不久前,身体前任才被干翻。 若是再被干翻一次,龙玉佩怕是保他不住。 龙玉佩带着他神魂穿越时空后,便再不复以前圆润饱满模样,变得黯淡无光,仿佛被掏空了躯体。 插好门栓端坐桌前,手指轻敲桌面,张玉郎眉头皱起,完善着行动方案。 一瞬间,脑袋里涌上三个妙计,串通合谋,调虎离山,下手暗算。 暴力姐姐虽隐藏的深,但家人都知道她会武功,再加上她在叔叔家格外受宠,此路看来不通,串通合谋...划掉。 下手暗算的话,风险有些高。 以他战五渣的实力,绝不可能会有突袭成功,放倒姐姐的可能。 而过不了姐姐,自然就不可能进入婶婶...那里,取走钱财续命。 即使能暗算成功,那姐姐短时间内一定会失去战斗力,等他拿钱离开后,大长一夜,两女处于待宅状态... 噩梦! 张玉郎打了个寒颤,忙摇头甩出脑袋中噩梦般影像,否决这个计策。 为图二三两纹银,再把姐姐和婶婶都搭上,也太不合算。 那就只剩下调虎离山,怎么调,调走多久,还得一一思量,以做到天衣无缝,并把自己给完美摘出来。 张玉郎摇头感叹:为点小钱,他太难了, 这心思当初若是全用在创业上,也不至于一事无成,靠着女朋友力顶,才有车有房。 目光一转,两幅骨架映入眼帘,张玉郎一愣,从脑海中搜索一圈,却没能提取出相应信息。 他不信邪,又搜索一遍,这次有了蛛丝马迹。 小时候,姐姐曾告诉他,这两副骨架与爹死因有关,不要轻易触摸,另外,爹留下的月记本上,记载着骨架信息。 那时候他还小,不识字,只会懵懵懂懂点头。 张玉郎回过神,从木柜中摸出老爹的月记本,翻开最后一页,定睛瞧去。 【大武二年腊月初九:布局数日,机关算尽,杀邪盗失败,右手负伤,心有不忿,顺手牵走一对白玉骨。 大武二年腊月初十:今天打听到消息,江湖传闻,此乃道门圣物白玉骨,骨架上隐藏着两本绝世秘籍,秘籍中有超越武道的力量...,虽然刺杀失败,还狼狈逃回,但此物价值连城。我张瑬果然机智, 此行不亏! 大武二年腊月十一:仔细查看两天两夜,寸寸抚摸玉骨架,不曾发现任何字迹,印记,更无秘籍存留。莫非传说是假? 大武二年腊月十二:娘的,那老杂毛常常和死人打交道,果然心歹,竟在骨架上涂抹剧毒,此毒甚是霸道,我手麻难制.~怕是要不久于人世。 此行还是亏了!】 张玉郎放下月记,思绪翻动。 他是大武元年生,大武年号只有十八年。如今是大成元年,新皇登基第一年。 两幅白玉骨本是道门圣物,却在邪盗手中被老爹顺来。 由此推测,白玉骨不是老杂毛从道门偷出,就是从古墓得来。 根据老爹留下的只言片语,老杂毛应该是盗墓者,属于盗门。而老爹属于索命门,两人同属秘八门却生死相见。其中定有渊源。 秘八门名声不显,却历史悠久,从古传承至今不衰。 天下间很多没有本钱的买卖,都可归类于盗门, 无论是走千家过百户的飞贼土鼠。还是占据一方,拉杆立旗的响马流寇。甚至包括荒郊野岭,挖坟掘墓的摸金术士,这些都算是盗门之人。 索命门中则尽是刺客,杀手,虽然是心狠手辣之徒,却各自有职业,本本分分活着,也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一旦天下有大奸大恶出现,索命门徒便会本着为民为天下的信念,惩恶扬善。 即使明知有去无回,毅然选择“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另外六门是蛊门,机关门,千门,兰花门,巫门,魔门。 索命门最初的宗旨,与原本世界里,历史上的荆轲,要离,专诸,无名,百韧所做之事一般无二。为民为公,不计较个人得失。 但如今索命门已不复往日荣光,不再被世人景仰传诵。 由于大夏朝初期赶杀外八行,导致索命一门遭受重创,最后演变成拿人钱财,替人索命的局面。 上次去领钱时,张玉郎被指派的任务便是刺杀他顶头上司的上司,现任长安府尹尹正德。 张玉郎并没有当场应下,犹豫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打不过,二是尹正德是个好官。 打不过很好理解,尹正德毕竟是京城府尹,三品大员,手底下护卫众多,高手如云。 而好官,在这个世界,小贪小恶但大道理上不糊涂的官,就已经是好官,深得百姓称颂。 而清如水明如镜那种官员,一般来说只存于传说中,几百年难得一见,十万中无一,比良家寡妇还难寻。 因为一旦成了寡妇,良家不良家就由不得自己。 这毕竟是个茶壶为主导的世界。 茶壶里水一旦满了,它不会憋着,基本上是想往哪个茶碗里倾泻,就往那个茶碗里伸,才不会管茶碗愿不愿意,方不方便,满了没满。 但尹正德,就是那个万中无一的好官。 长安府市井传言,尹正德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方面大耳,阔口挺鼻,剑眉厉目,一身正气弥漫周身三丈开外,宵小之辈根本不敢与之对视,更别说正面硬刚。 据衙门里同事说,每天上朝,尹正德都是孤零零立在一处,方圆三步之内没有一个官员。 大家都说靠近尹正德,灵魂就难以自制的颤抖,浑身哪哪都不得劲,故而大家都避而远之。 新皇帝头一次上朝,见状顿时心生不悦,便下来龙椅,立到尹正德身侧,为众大臣做亲身示范。 只坚挺了半盏茶,皇帝便一泻千里,仓皇退朝而去。 皇帝觉得自个灵魂肮脏腐朽,无地自容,不该刚登基就娶那么多妃子,不该夜夜笙歌,花天酒地,不念苍生。 此后半个多月,皇帝一次没碰后宫佳丽。日日按时早朝,批阅奏章。 连皇帝都顶不住尹正德的正义气场,传说顿时越传越神,越传越离谱。 张玉郎想了想,腰围八尺身高八尺,那不就是个肉球么。 阔口挺鼻,方面大耳,剑眉厉目,那不就是发怒的如来佛么。 尹正德虽是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但他才上班十天,还无缘一面。 第4章 乐未极却生悲 长安府,普通衙差班房。 众衙差分散四就,或私语,或安坐。 卯时七刻,张玉郎手提馒头,踩着点,慢悠悠晃进来。 他是普通衙差,不需起那么早。 亏得叔叔情面大,给谋了个最轻松的皂班站堂差,只有府尹升堂时,才需入堂站差。 不升堂便无事。 堂差卯时七刻上差,其他衙差需赶在卯时之前到...俗称点卯。 最近半个月,府尹没升过堂,故而张玉郎还没见过尹正德, 本以为,偌大长安府几十万人口,半月无案是小概率事件,但同僚们都乐呵呵的,见怪不怪。 同班小何悄悄告诉他,半个月算不得长,府尹大人曾五个月没有升过堂。 五个月不升堂,就意味着五个月没有人来报官。 至于有没有发生案件,那就不好说了。 人的名,树的影,尹正德毕竟威名在外,寻常小事,谁敢来麻烦他。 反过来说,能麻烦到长安府尹的事,不会有一件是小事。 大夏朝强权为尊,只有双方势均力敌纠缠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时,才会来寻官裁决。 若是双方实力地位相差巨大,惯例是当场解决。 弱者被当场裁处,由强者随意处置,事后若有人询问,强者便随意安插一个罪名应付。随意...两个字,道出这个世道的精髓,强者为尊,生杀予夺。 但这种事大多是无人过问的。 张玉郎收起馒头,打了个饱嗝。 打更衙差们拎着锣涌进来,其中一个更差眼神一亮,走过来撞了张玉郎一肩膀,挤眉弄眼道: “大郎,昨夜可安睡?” 张玉郎扭头,从记忆中搜索出此人信息。 许钱,负责东城打更,昨夜他应该是看到了些什么,否则不会有此一问。 两人上差下差都有交集,故而相熟。 许钱有后台,但不太硬,故而每天都熬夜打更。 “自是安稳!” 张玉郎嘴角一撇,心中暗乐,幸好我叔叔硬,顶我上堂差,而不是更夫。 每次看到许钱,就想起半夜三更正好睡,他却拎着一个破锣。咣咣咣敲着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再不就是:“天湿人骚,小心闭户。” 那画面...想想都悲催。 没办法,谁叫你叔叔不硬。 又一股淡淡优越感涌上,张玉郎心情舒适。 贸然来到这个世界,心中残留那一丝丝不安,也随之烟消云散。 虽然兜里没多一文钱,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咧开嘴,灿烂一笑。 许钱难悟其妙,悻悻交差而去。 正得意间,副班头萧展快步而来,随手点到: “那个谁,你...你...就是你,去击鼓,唤大人升堂!” 自看到萧展快步进来,张玉郎便刻意弓身缩头,迅速往一帮同僚身后挪。 但萧展的大手指头,紧紧跟着他移动方向而移动,丝毫没有要换个方向,将就一下的意思。反而认准了他,眼睛睁大。 要发飙! 张玉郎只好换上谦卑神色,硬着头皮出列,从架子上拿起两根鼓槌,立身府门口大鼓旁,心下犹疑: 这鼓咋敲?我不会啊! 也没个人来教教我... 那就按照前任印象中的鼓声敲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长安府后堂,尹正德手捧青瓷碗,递到嘴边,神色愉悦饮了一口。 他刚下朝回来,还穿着朝服,坠着屁股正要落坐,忽听急切敲鼓声密骤,催人催魂。 尹正德心下一惊,满口茶水喷出。 这鼓有讲究,不能随便敲。 “咚...咚...咚...”意味着寻常事件。 “咚咚咚咚咚咚.....”意味着外敌入侵,京城即将沦陷,十万火急。 尹正德放下茶碗,心下急急思索:难道是西蛮子打过来了,不能够吧,相隔两千里地,边关也没动静。 莫非是归化的北胡反叛?但北胡才几两个人,能打到长安府来? 都不可能! 理清思路,尹正德正正衣襟,神色恢复从容,踱着方步而出。 他是一个威严精细的府尹,直面天地崩塌都要保持气度和仪态。 府门口,副班头萧展口吐芬芳,急斥张玉郎。 他刚进茅坑蹲下,硬货出了一半,便被激情澎湃的鼓声震一激灵,不得不忍着强烈不适,强行夹断一半,提裤奔来。 这会,他感觉异常难受,一摆手,收腰夹腚急匆匆离去。 “小子,今日天王老子来,都保你不住...” 张玉郎尬立原地,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搞大了。 他才上差十天,一次堂都没上过,十八岁之前,只听过几次将军出征,鼓声密集而热烈,闻之热血沸腾,就照着敲了。 谁知这一敲就出了事,也不知道叔叔保不保得住他。 鼓声虽停,但后续影响才刚刚开始。 尹正德不慌不忙走出,神色严肃,一挥手,便有眼色灵活的衙役,上前将张玉郎拿下,反剪双手。 尹正德并没有言语责备什么,只是举目望向远处。 东大街上,监门提督正策马当先而来,身后跟着一长队看不到尽头的兵丁,举着长枪跑步而来,扬起阵阵尘灰。 西大街上,一队皇宫禁军被甲执锐,阵列有序匆匆赶来。 来得好快,尹正德心下一沉。 禁军,城防营,府衙,是长安府三大军事力量。闻鼓而动,是三方的基本素养。 协同理事,并互相牵制。 长安府鼓声事关重大,皇宫门楼上的听鼓官,便是专听府衙鼓声而设。 倘若长安府鼓声一天多次响起,便意味着案件比较多,京城不太平,城防营就需要多动动,多巡查。 倘若鼓声一天不响,且很长时间都不响,那意味着京城安居乐业,百姓和平友爱,盛世之兆。 皇帝足不出宫,从细微处见民情。 长安府鼓声有两种,一是升堂鼓为民办案,鼓声缓缓,二是集结鼓报急情。鼓声密集激猛。 这两种鼓都直达圣听。 尹正德瞥了一眼张玉郎,面生,年轻。 这京鼓是随便敲的么?年轻人忒鲁莽!这次怕是凶多吉少,本官都未必保得住你。 望着眼前密密麻麻兵丁,张玉郎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监门提督一身绿袍长襟,策马先到,也不落马,只在马上稍一拱手,神色疑惑道:“尹大人,这是?” 他有不下马的底气。 监门提督虽是城防官,说得不好听叫城门卫,但官职却是从二品。 他统领三万城防营,负责保护皇城,由皇帝直接管辖,不受兵部节制,权力极大,且按照惯例,任监门提督者,大都为皇帝亲信。 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无论官职品级还是背景,都有不将尹正德放在眼里的资本。 更何况他手底下还有三万能打的兵,府尹手下才多少?一千杂牌衙差而已。 尹正德微微皱眉,忍住话头,望向另一边。 禁军统领一身蓝色底服,身披猩红色披风,面相英厉,鹰钩鼻格外显眼。 迈着硬气霸道的步伐,上来台阶,猛一甩披风,皱眉道:“尹大人,这是?”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宫装少女,胖瓜子脸带着婴儿肥,眉目如画,眼神清澈,红唇微薄,大眼睛好奇打量着周遭。 像是二次元世界里走出来的美少女。 张玉郎心中一荡... 这种要命的时刻竟然还在想这个,颜控晚期,我没救了... 尹正德眉头舒展开,将话吐出: “咳...说出来两位大人可能不信,这确实是一场意外。” 他不想重复两遍,故而刚才忍着没说, 禁军统领目光转向张玉郎,神色严厉:“尹大人,按大夏律法,乱鼓扰京师,该当何罪?” 听话听音,张玉郎心下一沉。 娘的,我惹你了么,上来就挑最重的罪!这是要置我于死地... 我若做了龟,必不放过你! 尹正德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怒:“应杖八十,流千里。” 禁军统领浓眉一挑:“倘若是明知故犯?” 尹正德暗压火气,威严目光直视着他,“罪加一等,斩立决!” “尹大人,那还等什么?斩吧!”禁军统领大手一挥。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监门提督上前一步,身体插在两人中间,并适时插嘴道:“两位,且听我一言,不若暂且收押,明日听候圣上发落。” 有听鼓官在,这会,说不定皇帝已经知道了。 禁军统领不退不让,坚持道:“即使明日圣上裁处,最差也是杖八十,不如今天先打了吧。本统领来一趟不易。” 对禁军统领来说,眼前闯祸之人只是个蝼蚁,杀不杀都行,倘若能借此给尹正德制造麻烦难堪。他乐意为之。 他与尹正德不对付,有私怨。 尹正德脸色铁青,挥手示意属下带走张玉郎。 对他来说,闯祸小衙差的生死无关大局,但有关脸面。 众目睽睽之下,倘若顶不住压力而处置下属,那岂不是有失颜面。 况且御下之道在于一张一弛,平日里,他扳着六亲不认的面孔也就罢了,若对属下再如寒冬冷冽,那队伍就不好带了... 但眼前这两位...监门提督从二品,掌管三万兵丁。禁军统领正二品,掌管五千禁卫军。 他是正三品,手下只有衙差千人。 官比人小,属下也比人少。这让他说话很不硬气。 “两位大人自便,下官失陪!” 硬邦邦撂下话,尹正德拂袖而去,连本应邀请同僚入内喝杯水的惯例都没提。 他就是这么一个刚直不阿的人! 第5章 乐极生悲(二) 长安府监牢内,张玉郎靠着墙,手脚未带镣铐,立身仰面失望沉思。 没带镣铐并不是罪轻,而是作为衙差的内部待遇。若是换到刑部天牢...以张玉郎的体格,镣铐最少得两幅起步。 带少了...狱卒没有安全感。 监牢外,叔叔张继身着绿袍官服,头戴绿帽,身躯略显单薄瘦小,神色愧疚懊恼。 大夏朝服制,三品以上紫袍,三品以下,五品以上绯袍,六品及以下绿袍,红袍。 小吏用青色,平民用白色,屠夫商人只许穿黑色,兵士穿黄衣,与黄色龙袍对应,意喻皇帝之兵。 衙差属于府衙雇佣的衙役,没有品级,权力来自府尹授予,衙差也可说是平民白身。 原来我亦是白身...张玉郎暗叹。 张继是监门提督下辖的监门佐吏,文官,从七品,手无缚鸡之力。 甚至,连如花似玉的老婆都打不过,因打不过而惧内,因惧内而多被同僚及左邻右舍嗤笑。 但张继却一点面子没失。 在外,逢人嗤笑时,他理直气壮:“好男不和女斗”,便成功挽回面子,重塑好男人大丈夫形象。 外人不明就里,望着鼻青眼肿,脸上被挠出一道道血印的张继,半信半疑。 在内,遭大丫头或张玉郎吐槽时:“年纪不饶人”“短小精悍”,便成功博取两个后辈同情,重塑长辈威严。 他毕竟四十五岁了,不是年轻老婆的对手,有情可原,况且还那么细小,似乎风一吹就倒。 大夏人均年龄只有四十岁,他已经赚了五年,当得起一句老夫。 这也侧面说明文人的厉害,黑能说成白。 倘若得罪一个武夫,最多挨一顿打,了不起被杀。 倘若得罪一个文人,这辈子...是永世不得翻身,甚至连家人,祖辈,都翻不了身。 侠以武乱纪,儒以文乱史。 “大郎,你要有心理准备,叔叔...尽力了。” 这次乱鼓事件,他一个老夫,能力有限。 “叔叔会照顾好大丫头...还有你婶婶,你就放心的去...” 这是要放弃我...张玉郎心一沉,挥手打断道:“叔叔,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 张继眼神一亮:“如何抢救?贤侄快快说来!” 想了想又道:“大郎,虽说你不是我亲子,也不是我兄长亲子,但养育十几年,叔叔早将你视若己出。” “哪怕是一只狗,养育十几年都难以割舍,何况你又这么优秀,剑眉星目,身高体壮,和叔叔年轻时长的一模一样。” 哪怕是一只狗....张玉郎沉声道:“叔叔莫急,我正在想...” 望一眼身材瘦小,形容枯槁的张继,张玉郎不信他年轻高帅之言,突兀失笑道: “叔叔,那岁月这把杀猪刀对您格外残忍了些...” “大郎莫非不信?” 当然不信!打四五岁记事,您老就差不多是这副身板。 张继神色激动道:“大郎可以质疑叔叔人品,绝不能质疑叔叔相貌,想当年......嘿,总之,好女费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说着,张继重重一掌拍在牢柱,扭头望向一侧,神色懊悔,似有千万难言之隐。 如果您说的为真,那成亲后这十五六年,您缩水的也忒狠了些,眼下目测一米六五...最多。 而我一米八五。 照这样的缩水速度,再过十五年,岂不是返老还童? ………… 大夏皇宫,早朝大殿。 殿上气氛凝重,禁军统领与长安府尹并立,双方各执一词,针锋相对。 争论不下的话题,便是小衙差张玉郎是杀还是流放。 尹正德坚持的观点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从轻发落,彰显帝王仁义。 禁军统领坚持的观点是:依法行刑,立即执行,斩立决最好,杖打八十就放一千也成。 其他众大臣均眼观鼻,鼻关心,心门一关,高高挂起。 为一个小衙差而得罪尹正德,太不合算,大家都住在长安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尹正德又是现官,万一哪天落在他手里,那画面...想想就不寒而栗。 反过来得罪禁军统领,那更不划算,得罪尹正德,只要不犯到他手里,好歹还能有滋有味潇洒着。 得罪禁军统领,那只能洗干净,等着深更半夜被宰。 随便寻个抓刺客,或皇宫失窃的理由,领着禁军冲进去一顿砍杀,完了随便处置一下现场,了事。 你说没有刺客?皇宫也没有失窃?那不就是禁军喊一嗓子的事么。 “有刺客...抓刺客...刺客往南边跑了...追呀...刺客进了某府...冲鸭!杀鸭!” 凉凉! 殿上众官场老油子,脑袋中纷纷浮现出这惨绝人寰一幕,纷纷打个寒颤,关耳闭眼,选择两不相帮! 年轻皇帝神色纠结,决择艰难。 凭心而论,他想选择尹正德的提议。从轻发落,留下贤名。 他刚登基不到一年,与天比高比明的志向还没有堕落,梦想还是盛名垂青史。 大臣内斗,他乐于见到并从中调解,进而彻底掌控政权。 任何时代,裁判都是规则制定者,执行者,至高无上的权威。 但裁判也需最终做出裁决。 “众卿家,可有良言?”皇帝决择不下,选择向众大臣求教。 四下一片沉默。 尹正德与禁军统领均斜瞥对方,互不相让。 皇帝面色一沉,撩起旒珠:“众卿家,可有良策?” 仍然无人回应。 禁军统领收回视线,涌上恭敬神色。尹正德暗哼一声,也转回脑袋。 不说话,以为朕就没办法了么...皇帝目光望向监门提督:“此事,赵卿家以为如何?” 监门提督甩手出列,屈身低头:“臣听候皇上裁处...” 将锅推了回来。 皇帝拍椅而起:“你...” 皇帝想说的是:你居然敢将朕的话...甩出去的锅给推回来,是不是活腻歪了! 但没能说完这句话,一声高喝响起: “长平郡主到...” 御前太监一声报禀,化解了皇帝雷霆震怒,化解了监门提督危急。 郡主来得好! 监门提督头微抬,感激望一眼匆匆而来的长平郡主,暗抹一把额头沁出的汗水。 方踏进大殿,长平郡主就感觉一百多道目光投向她,从上到下来回扫视。 她登时心里一慌,欢快脚步不由迟缓起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珠,骨碌碌转动,含羞带怯。 她进皇宫次数不多,底气,自信,气场都还没养起来。众多老流氓目光毒辣刁钻且隐蔽,直扫要害部位,令她极为不适。 皇帝神色和缓下来,冲长平郡主招手示意。 她顿时有了主心骨,噔噔噔跑近,附耳轻言。 皇帝听罢眼神一亮,挥手示意退朝,领长平郡主扬长而去。 并没有明示,如何处置张玉郎。 没有明示,就意味着大事化小,至于能不能小事化无,需明天早朝,再过招。 尹正德嘴角上扬,神色自得当先离去。 禁军统领一甩手,黑着脸拂袖而去。 众大臣松口气,纷纷离去。 情绪守恒定律:对手开心,自己就一定是郁闷的,自己开心,对手一定是咬牙切齿。 “那小子很像朕?” 后殿,皇帝惊讶询问。 长平公主摇着小脑袋,纠正道:“像父王...” 皇帝神色凝重,沉默不语。 他并不是上一任皇帝的子女,能够登基,是因为武皇帝无子,受诏过继承位。 大武十八年,武皇突然驾崩,众大臣根据遗诏,选择武皇帝兄长承德王二十岁的儿子,也就是他为继承帝位。 承德王只有一儿一女,得此喜讯,当场情绪激荡不能自持,引发暗疾,卧床不起。 大成皇帝登基后三个月,承德王终是没能捱过此坎,撒手离世,为了纪念并避讳父王封号,他将已经定好的年号改为大成元年。 妹妹长平郡主今年十五岁,从小养在王府深闺,性格温顺乖巧。 原本,他打算过一阵子,将妹妹封为长平公主,接进宫里,再过一阵子,彻底掌控大夏之后,把母亲封为太后,也接进宫里。 故而,最近默许且鼓励妹妹多来皇宫走动,混个脸熟,造成既定事实。到时候封为公主就顺理成章。 忽然得来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父王相像的男子消息。他大喜过望。 这对从小就没有兄弟玩耍,孤儿般长大的他来说,不亚于登基为帝。 不管如何,都要前去看看。 不过得好好计划一下,微服私往... 长安府牢里,张玉郎独坐冰冷地上,正苦思自救之策。 外面忽然传来动静,两男一女当先而来,后面跟着几个捕快。 右边穿紫袍的中年男子是府尹...他要刺杀的人,胸口绣云鹤...三品大员。 左边穿紫袍年轻男子...胸口绣条龙,嗯,龙?打底三品,这个帅锅不认识,跳过。 中间穿黄色宫装的.....我晕,这不是昨天看热闹的小姑娘么,长得也太卡哇伊...许了人家没,我也单身。 又扫一眼她胸口那条在小山包上展翅高飞的凤凰,张玉郎微微失望。 颜值99+,背景99+,身材70+,年龄未满18。 这是我高攀不起的人家。 张玉郎连忙起身,收手收脚垂首,神色恭敬谦卑。 尹正德威严的脸上神色和蔼:“且莫惊慌,只需一五一十回答问题即可,坦白从宽,回家过年,抗拒从严,流放三千。” 张玉郎连忙应承。 他没有拒绝的资本。眼前两个年轻男女,背景吓死个人。 尹正德清了请嗓子:“犯...咳咳,姓名?” “张玉郎。” “籍贯?” “黑龙江..咳咳,长安府!” “父母?年龄?婚否?”尹正德一口气问出三个问题。 凤衣小姑娘腾一下红了脸,龙衣青年神色疑惑望来。 尹正德心里一沉,看来不是来相亲的...揣错圣意,连忙救场道:“咳咳...婚否无需回答。” “我没出生爹爹就挂了,母亲不知道是谁...”张玉郎老实回答。 不老实也不行,尹正德手里拿着他的资料,正在翻看比对。 尹正德眉头一皱:“这里不对,你爹不是张瑬么?在你一岁时去世,你母亲张杨氏,在你满月时去世。” 就知道你有详细资料...张玉郎暗诽,解释道: “生父母,生辰八字我均不知,只知被张瑬抱来的,今年十八,还没成家,身无分文,深陷囹圄...” 尹正德望向龙衣少年,见对方点头,转头宣布道:“张玉郎,你可以出来了。” “噢...”张玉郎随手拉开牢门,走出。 年轻男女顿时傻眼,直愣愣望着他。府尹神色尴尬,掩面咳咳不止。 张玉郎连忙折身回到牢里,重新将门关上,等候狱卒来开门。 顶着龙衣男子质疑的目光,尹正德心下哀嚎: 魂淡,这锅你背! 竖子!本官经营数十年的刚正不阿形象...正在一点点碎裂...远去。 第6章 天有残,地有缺 紫衣男子神色和善,仔细打量张玉郎一番,将府尹叫到一旁嘱咐几句,携美少女当先迈步而出。 自始至终,都不曾与小衙差说一字。 华美紫服也不曾沾染衙牢中一丝灰尘。 府尹折身回来,扫了眼张玉郎,沉声道:“今日若非贵人相助,你定难逃比劫。” 语重心长,态度大为和缓。 天知道他刚才有多惊讶。 紫衣人似乎颇为欣赏张玉郎,开口免了他的罪责。 府尹皱眉思索许久,也不得不承认,两人容貌确实有些相像。 仅此一点,就足以保住小衙差一命,脱身牢笼。 尹正德深吸口气,昂身甩袖,端着府尹姿态,踱出牢房,跟上紫衣人。 天知道,紫衣人为何会忽然心血来潮,今日要在长安府听堂。 监牢大门处,副班头萧展快步迎上尹正德,抱拳道: “大人,城西李员外昨日欲告耿三,后因发生鼓乱,心惧离去,今日又来,已在府外等候多时,这鼓...还敲么?” 一日蛇钻裆,十年见绳慌。 昨日乱鼓一幕,皆因为李员外击鼓而生,萧展心有戚戚,唯恐再敲出状况,步张玉郎后尘。 他可没有通天背景,贵人搭救。 尹正德横了他一眼。 有贵人听堂,你竟然问本官敲不敲鼓,升不升堂。 这是一名称职下属做出来的事么? 回头就把你降职,专司打鼓。 ........., 这一眼意味深长,萧展莫名有些肝颤心慌,急忙小跑而出,亲自击鼓。 “咚...咚...咚...” 李员外奔上堂来:“草民状告东城耿三,其中悲恨言语难尽...写尽于纸上,请大人过目。” 说着,双手举状纸递上。 尹正德接过状纸扫了一眼,一头茫然。 好家伙,这叫尽写于纸上? “让我瞧瞧...”凤凰少女探身过来,伸长玉臂,小手一盼一晃。 接过状子,她瞄了一眼,也满头雾水,一脸茫然 紫衣男子收起状子,面无表情,不露痕迹还给府尹,心下懵怔。 “......” 气氛逐渐凝固。 张玉郎分明看到,那状纸上只有四字:三更城东。 “大人,那耿三孑然一身,本是城中有名的木匠,却做着偷香窃玉勾当,前些日子,他来我府上做工,临走时将四字留于我美妾房里,我爱妾...前夜已惨死城东乱坟岗,衣不遮体,几无完好模样。” 寥寥几语,将事情勾勒的简单清晰。 小美妾,单身匠,干柴烈火一相遇,具备作案动机。 三更城东,明指暗喻,证据也齐了。 表面上,这是一起再寻常不过的案例,长安府衙每年都要经手几起。 实际上,这确实是一起简单明了的案子。 尹正德略一思索,心下已有眉目,正要疾声厉色戳穿事实真相,将真凶绳之于堂,忽然察觉小衙差嘴角微撅,眼神微眯,脸有得色。 莫非小衙差也看出此中内情? 且考你一考... 果有本事的话,提你当副班头。 本官极其公正严明,不忍埋没人才....绝没有投圣上所好,进而往上挪一挪官职的心思。 想到这,府尹目光一凝,灼灼盯着张玉郎,眼神带着期盼:“你来问他!” 紫衣男子亦闻声望来,目光带着鼓励。 贵人在侧,上司期盼,小美女凝望。 张玉郎知道,表现的时刻到了,提着杀威棍前迈一小步,俯视李员外: “两人为何约在城东?” “自是私奔!”李员外一口咬定。 “东城外是何地,通往何处?” “是乱葬岗...通往河畔深山。” “大人,我问完了!”张玉郎拱手示意。 尹正德重重一拍惊堂木,声色俱厉:“左右,拿下!” 张玉郎微微一笑,挥手止住冲进来的同僚们:“府尹大人且安坐,容我一一道来,让他心服口服。” “根据李员外诉状上【三更城东】四个字,他一口咬定是东城耿三所为,而耿三,之前去过他家,具备作案初步条件。” “但此事疑点有三,一,私奔为何会约在乱坟岗?二,城东前路难行,如今天寒地冻,私奔前景渺茫,生死难料。三,李员外小妾如何在不知不觉间出府,出城?又如何认得乱葬岗,莫非三万城防营是摆设?” 张玉郎语气平缓,眼神坚定,仿佛在诉说一件亲眼目睹之事。 紫衣男子颌首:“所言不差,但也只是洗去耿三嫌疑,何以认定李员外就是凶手?” 尹正德附和点头,他也想听听,两人是否英雄所见略同。 张玉郎自信一笑:“李员外意图栽赃陷害耿三,却忽略了一个基本条件。” 二次元少女插嘴道:“什么条件?” 众人纷纷摆出倾听姿态。 少女俏脸微红,暗自纳闷,她平素含蓄乖巧,从不与陌生男子说话,更不用说追问缘由。 或许是小衙差面相和善,或许是张玉郎与疼爱她,却徒然离世父王很像,她一时没忍住,插了一嘴。 “诸位,耿三是个木匠,对否?” 明知故问! 紫衣男子一脸愕然,思索着其中玄机,木匠身份与洗清嫌疑有何关联? 美少女一双骨碌碌大眼睛里,尽是茫然,画眉皱起,樱桃小口含着手指,一时难以回神。 尹正德瞪了张玉郎一眼。 眼前这两位,是你得罪不起的存在,赶紧直话直说,卖甚关子?装甚玄虚? 是不是想再进一次牢狱? 察觉府尹眼神有异,张玉郎心头一紧,连忙长话短说,揭晓谜底。 “天下木匠,大多隶属秘八门之一的机关门,机关门传承久远,门规天残地缺。入机关门者,不是天残便是地缺,” 紫衣男子皱了皱眉,心头划过一道亮光,他似乎把握到了什么。 张玉郎言语不停:“世间机关门徒,大多选择地缺,也就是切下那两三寸,选择做个阴人,虽也有木匠选择天残,割掉耳鼻喉舌眼其中之一,但耿三我见过,五官齐整,不是天残!” 美少女茫然问道:“不是天残怎样?” 你用大脑换了美貌的样.....张玉郎嘴角一撇:“不是天残,自然就是地缺了!” “地缺...”紫衣男子猛然睁圆眼睛,腾一下站起,又神色恍然坐下。 原来这就是真相。 亏得他有百八十个妃子,经历过无数阵仗,才堪堪听懂那三两寸玄机。 他暗暗感慨,小衙差十八九岁,言语间机锋还不少。 能有今日之骚,得经手多少好处...不是甜头。 在张玉郎抽丝剥茧解答下,他才堪堪听出此案最大的破绽,耿三不能人道,诱拐女子罪名无法成立。 杀人更是子虚乌有。 美少女一双妙目,紧紧盯着张玉郎,迷妹眼神溢满崇拜。 她什么都没听出来,只是突然觉得张玉郎很帅。 言语激扬,挥斥方遒。 紫衣男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暗暗松口气,哪怕将妹妹垫在身下.....也决不能由他垫底。 既为人君,自然不能是最蠢的那个。 美少女转头望着紫衣男子,讷讷问道:“地缺又怎样?” 紫衣男子顿时扶额摇头,张口无言,以他丰富的词汇量,竟也无法对妹妹恰当说出“地缺真义“。 真相浮出,案件告一段落,从头至尾,都不曾传拿被告耿三来堂听审,作证。 李员外瘫在地上,早被说得心如死灰,耷拉着头,被两个衙差一左一右架起,拖了下去。 美少女猛然回过神来,俏脸尽是惊讶。 这就完了? 没验尸,没被告,没走访现场, 仅仅两语三言...竟如此简单。 天近傍晚,张玉郎拖着疲惫身躯,步履沉重回到老宅,倒了碗水,一饮而尽。 忽听有人朗声念道:“桃李春风一杯酒...” 透过窗,他抬眼张望。 还是那个道士,眼神炯炯,手中招盼,立在熟悉的地方...院墙上,说着流利的江湖切口。 张玉郎想了想,认真对答:“江湖夜雨十年灯。” 那道士神色暗淡下去,再拱了拱手,落下墙头消失不见。 张玉郎忽然发觉,囊中一文不剩。濒临饿死困局。 急切间,又想到叔叔近十日均是夜值... 第7章 女人会武功,天下不太平 夜幕遮天,张宅灯火通明。 堂屋中,张继背手皱眉,瘦小身躯踱步不停,轻吁长叹。 侄儿闯下大祸,深陷牢狱,命运未卜。 怎能不忧心如焚? 桌旁,何晴低眉侧坐,做着针线活计,神色悲喜不显,仿佛此事与她无关。 她平日里保养得当,损耗又少,故而风韵正盛,虽然已经三十有一,眉眼间那一抹熟妇风情却与日俱增。 哪怕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十几年,何晴依旧对侄儿没有多少好感...多少两个字可以去掉。 张玉郎生死难测,她反而有一丝丝窃喜。 臭小子极讨人厌,从小到大,又倔又坏,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那小子必然对着干,仗着张继撑腰,每日每夜气她。 何晴不曾生育过儿女,却有广阔胸襟,这其中,有一大半功劳归张玉郎。 天天气她..... 如果张玉郎在此,定然会大叫一声“卧槽,居然是气胸,这病古代可不常见。” 想着,何晴心中烦意又升。 犹记得刚出嫁时,她提着一对小笼包,轻盈娇俏,风姿曼妙。 而如今,低头不见杨柳腰,来日渐少,人空身烦恼,想看三寸金莲,都需折腰。 好在一年前,她终于将侄儿赶出家门。 从那后,天蓝云舒然,欢笑入梦来。 不喜张玉郎,只因他非张家人,没有血缘关系,先入为主的不喜。 何晴侧头,盈盈望一眼乖巧讨喜的张玉颜,脸色和缓,心下满意,随手将胸前碍事之处拨到一旁,继续未完的针线活计, 忽然,她惊呼一声,犹如被蜂蛰一般,快速缩回手,放入口中含着。 嘴里埋怨嘟囔着,言语含混不清。 张玉颜噗嗤一声失笑,迅速低头,又抬起时,俏脸上涌现关切神色。 这是今日第七次被针扎...何晴暗暗郁闷。 见了鬼般...邪门。 形容枯槁的张继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忽地,他以手捂脸,把头狠狠磕在门上,覆盖脸面的手指缝隙,顿时湿漉漉一片。 “大郎,叔叔没用,保你不住,黄泉路上,你等叔叔一步,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补偿你...” 张继官职七品,多少知道一些内幕。 此事原本只是侄儿失手乱鼓,事态不重,却被禁军统领借此上纲上线,顺手当成对付府尹的工具。 之后又闹上圣殿,引得龙颜大怒...上司监门提督是这么说的,张继深信不疑。 虽然监门提督赵光名声不太好,有点闷骚,待下属却极厚,第一次来张继家里喝茶,便夸赞何晴茶艺无双。后来常往张继家拜访...说就喜欢那口茶水了,不喝浑身不得劲。 上午,张继悄悄跑去长安府衙打听消息,却看到许多大内高手,禁卫,分布在府门周遭。 神色警惕,生人勿近,防守严密。 他不是蚂蚁,如何能偷偷溜进去? 如此阵仗,也让他心下一凉。 还没顾上细看,几名禁卫腰胯长刀,大步昂扬直奔而来,请他去府衙内答话。 张继懵懵懂懂被带到府衙偏房,一个年轻贵气的紫衣男子,背身而立,询问十八年前,一些模棱两可没头没脑的事。 张继如实回答,随后被安然送回,但侄儿却没有一同回来。 定是已经凶多吉少。 张继双手握紧,额头青筋毕露,一拳拳锤着木门,心下懊悔。 侄儿十八岁,风华正茂,美好人生即将戛然而止。 他四十五岁,垂垂老矣,面临黑发老人送黑发年轻人,送完便会变成白发人的窘境。 朝如青丝暮成霜,两鬓斑白心暗殇。 为人长辈,如此一幕,怎能不肝肠寸断! 正悲愤间,忽听院里传来声响,张继压下思绪,招手唤两女来瞧...主要是唤宝贝侄女张玉颜来瞧。 张玉颜会武功,是一家人的宝贝兼保镖。 一个包裹异常严实的黑衣人,一手持补刀,一手提布袋,动作麻利跳进院来。 四双眼睛对上,顿时僵住。 气氛沉闷中夹杂些许尴尬。 黑衣人猫着腰,扭头迈脚,打算离开,忽听“沧啷”拔剑声,不得不停下脚步,背身解释道: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只是平平无奇一路人,无意闯入贵户,还请高抬贵手,放我离去。” 声音有些失真,像是捏着鼻子说的。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有公理么,还有王法么? 张继板着脸冷哼,枯手一挥。 张玉颜得令,娇叱一声,持剑飞身刺向黑衣人。 生死关头,黑衣人却不避不闪,纹丝不动。 张玉颜心下一惊,连忙将剑移开数寸,堪堪擦着黑衣人胳膊刺过。 再晚片刻,定然将他刺个对穿,再偏两寸,定然将他胳膊卸下来一条。 她扭腰回手,银光一闪,将薄剑架在黑衣人脖间,妙目紧紧盯着。 见入侵者被制服,张继胆气上升,心头恼怒,从墙边抄起一根木棍,气势汹汹,作势来打。 黑衣人无奈,只得转过身来,拉下包头黑布道:“叔叔别打,自己人!” 张继猛然刹住脚步,扔下棍子,揉了揉昏花老眼,惊讶道:“大郎,是你么?” 张玉颜也连忙收起剑,靠近打量,捏胳膊捏腰,看弟弟有没有受伤。 “是我!”张玉郎沉声说着,眼神诧异望向姐姐。 捏胳膊捏腰就算了,反正从小到大没被你少捏,手往衣服里伸...是几个意思? 大冬天的,你不知道你手有多冰?往衣服里伸也就算了,背上还不够你暖手么。怎么还往下移? 要是就咱俩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么多人,又当着长辈,我一水没下的大小伙子多羞涩... 张玉颜俏脸一红,恋恋不舍收回小手,临走时还在弟弟背上狠掐一下。 以表达不满。 好在两人面对叔婶,背后龌龊不显,她心下稍安。 张继冲过来,跳起来踮着脚,狠狠拍着张玉郎肩膀,犹如溺水者忽然抓住一块木头,心头充满了希望。 即使仍身处波涛之中。 他神色激动,压低声音道:“大郎脱狱回来的么,这是要跑路?” 张玉郎一愣,灵机一动,顺势借坡下驴。 “叔叔,来不及解释了,后面几百个衙差正紧紧追着,快...快拿个百八十两银子给我!” 张二叔神色严肃,扭头示意何晴:快去拿银子,麻溜的去。 何晴却没动,大眼皮一耷,没好气道:“好叫大郎知道,家里没有这么多银钱!” “这...怎会如此?眼下家里有多少,全部取来!” “碎银十两...不到。” 张继神色一滞,重重摆手,示意何晴去取,顾不得纠结,为何一年下来只剩这么点银钱。 没听见大郎说:后面足有几百个衙差尾随追来,局势危如累卵。 何晴不情不愿进屋,取出一个钱袋子,愤愤砸在张继手里,又冷哼一声,折身回屋。 ......... 叔叔家里竟然如此艰难.....张玉郎接过钱袋,翻墙离开,心里百般纠结,这可如何是好? 刚回到老宅,一道曼妙身影尾随而来,挤进房间。 是姐姐张玉颜。 她穿着束腰白衫长裙,如瀑秀发垂在腰臀间,一荡一拂,摇曳不止。 白皙精致的鹅蛋脸,琼鼻微挺,娇躯凹凸玲珑。昏黄烛火中,乍然看去,立体感十足。 夜美人属性点满。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 而她这个年纪,也正是最清纯风华的时候,兼具青涩成熟,又清纯唯美。 前任的记忆里,满满尽是姐姐美妙靓影,各种姿态姿势都有,即使是天然状态的画面,脑海中也存储了许多。 张玉郎忽然鼻子一痒,感觉有热乎乎一条,正缓缓流出。 察觉到弟弟火辣直接的目光,张玉颜俏脸一热,伸出手使劲拍了弟弟一下,装作若无其事道: “臭小子,居然撒谎骗我...叔叔的钱!” 张玉郎顿时一个踉跄,险些被拍得当场去世。 张玉颜一路跟来,身后哪有几百个衙役?说不得要拍打一番解气。 随意拍打弟弟,是她拥有的权利,从小到大早已顺手无比。无论何时何地,何种状态,她都可以自然而然拍过来。 不会有一丝丝滞涩。 张玉郎揉着疼痛的肩,敢怒不敢言,选择忍下这口气,摆摆手道: “长辈赐,不敢辞,再说了,叔侄之间几两银子的事,能叫骗么,那叫亲情互动...不用还的!” 张玉颜一愣,眨巴着大眼睛,若有所思。 她强势拿走弟弟一万两白银,算不算亲情互动呢?应该是算的吧...反正不用还。 张玉郎也想起银子一事,追问道:“那一万两白银,你到底是怎么花没的?” 就算是一万头猪,吃完也得好几年!姐姐居然一天花完,关键是前任记忆里,并没有花费账目明细。 前任命运到底是多悲惨,才会摊上这么一个败家不靠谱的姐姐! “这把月霜剑很漂亮吧?”张玉颜俏脸一窘,答非所问, “你先说钱花哪了?”张玉郎坚持。 张玉颜却贴身过来,摇晃着他胳膊,撒娇道:“不嘛,你先说这把剑好不好看,我再告诉你钱花哪了。” 张玉郎被晃得头晕,敷衍道:“哦,好看。” 张玉颜俏脸仰起:“月霜剑花费一万两白银,便宜吧?” 她神色得意,似在等候夸奖。 蠢蠢的丫子,这个姐姐不太聪明啊,脑袋看来有点空......张玉郎暗自庆幸: 还好我不是她亲弟弟,没有遗传到愚蠢。 “便宜,姐姐厉害。” 考量一番,在恶语伤人,被姐姐恼羞成怒暴揍一顿,与违心夸奖,被姐姐抱住一顿疼爱之间。张玉郎违心选择识时务,心里滴着血,嘴上却猛夸姐姐。 张玉颜听得开心,俏脸凑过来,朝弟弟脸上蜻蜓轻点水,扭腰欢快离去,没入夜色不见。 “.......” 女人会武功,家里不太平...张玉郎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两段文字。 第8章 多事之夜 “这一对白玉骨,奥秘究竟隐藏在哪......” 厢房里,张玉郎眉头深锁,直勾勾盯着骨架,诸多方法一一试过,均无收获。 两幅骨架横摆于案台,光泽如玉,无图无字迹。 骨头中空,却严丝合缝。 厢房外,忽然飘起鹅毛大雪,不一会功夫,地面上便雪白一层。 他不甘心做一个平凡的小衙差,文不成武不就,还要为一日三餐发愁。 为了几两碎银...险些死在姐姐剑下。 在异世三岁识字,四岁背诗,五岁当上幼儿园大哥的骄傲,不允许他浑浑噩噩度日。 两幅白玉骨,便是他逆转命运的钥匙,得到传说中高于武道的功法,进而出人头地...摆脱索命门。 全在此一举。 但眼下却成了死局,毫无头绪。 忽然,他心头灵光一闪,涌出一段文字.: 漫长岁月里,人与动物为适应残酷的大自然,形成了四肢骨骼中空,重量轻、结构牢的特点... 这意味着,白玉骨倘若真有秘密,只会在四肢骨骼中空处。 他眉头舒展,脸上浮现一丝奇怪的笑意,取剑在手,照着白玉腿骨斩下... 雪夜,老宅小院,大火熊熊燃起,断为四截的玉骨,被付之一炬,很快化为灰烬。 房里,张玉郎手捏两卷锦绢,仰天咧嘴,手舞足蹈,癫狂无声大笑。 竟然真有秘籍! 大难不死,竟然真有后福。 粗略一扫,功法字句玄奥难明,只有开头的名称与备注,浅显易懂。 【凌日指剑诀】,男修需指长,女修阴转阳。 【玉月盘心经】,女习愈朦胧,男习需自宫。 按字面意思解读,凌日指剑诀适合男子修习,玉月盘心经适合女子...与太监修行。 功法真假先不说,单单能将锦布置于完好无损的骨内,就足以彰显古人智慧。 张玉郎缓缓止住癫狂姿态,涌上郁闷。 绢布内容一句不懂,并不是他不识字,而是完全看不懂。 大夏朝虽有纸张,但造价高昂,由此带来的后果是,书写出来的文字浓缩精炼,往往一个字要表达出四五个字的意思,连在一起便晦涩难懂。 凌日指剑诀头一句便是:筚路蓝缕碣石横,天锁楷门涛不平... 这些字分开来,每一个他都认识,合在一起...便懵了。 这些字,即使是苦读十年寒窗的秀才,斟酌解答许久都未必能解对,偏偏他又是一个武夫。 刚得到秘籍的喜悦荡然无存。 正思量间,院里响起轻微脚步声,张玉郎心下一惊,一口气吹熄灯火,握剑在手,藏于门后。 姐姐刚走,必不可能再来,由此推断,来者是敌非友! 良久,外面毫无动静,张玉郎提剑出门查看。 雪地上,一排小巧脚印,从外墙跟延伸至檐下,又折了个方向,延伸到外墙消失不见。 看样子,人似乎走了。 张玉郎松口气,回到厢房,忽然觉得疲累无比。 今晚事情可真多,先假扮黑衣人打劫婶婶...失败,歪打正着解决了温饱。又被姐姐尾随,还差点挨了她的揍。 紧接着破解白玉骨秘密,火烧白玉骨,最后又有人来窥探,精神紧绷。 真是个多事之夜。 想了一会儿,张玉郎困意袭来,倒在床上,不知不觉迷瞪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浑身寒意直冒,汗毛乍起。 猛然睁开眼来,却见床前站着一个黑衣人,冷眼漠视,宝剑闪着寒光,遥遥指来。 “妈也!”温暖被中惊坐起,张玉郎大叫一声。 沁出一身冷汗。 任由他大呼小叫,那黑衣人却置若罔闻,一手捂胸口,一手指着剑,静静站立,一动不动。 像是一块木雕...或者说一个死人。 不会动就好,吓我一跳! 张玉郎心下稍缓,抽出火折点亮,正要凑近打量。忽听那黑衣人说道:“想死还是想活?” 是个女子! 声如黄雀鸣翠柳,音若涓流叮咚脆。 虽说是个女子,但三更半夜,突然诡异出现在面前,反而更加瘆人。 张玉郎只觉膀胱一紧,几乎失禁,战战兢兢问道: “你...你是何人?我先声明,一没钱,二没色,三是官府中人,不管你意欲何为,最好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长安府尹!我可是府尹得力干将!” 不是张玉郎怂,也不是他不想反抗,而是反抗也没有用。 单单从宝剑成色,黑衣人瞒过他轻松摸进房间里这两点,就足以说明,在黑衣人面前,淬骨巅峰的他...是个渣渣。 不堪一击。 而且黑衣女子上来就问,想死还是想活...差点没把他吓死,心下完全提不起一点反抗心思。 “沧啷”一声,宝剑前移,架在张玉郎脖子上,黑衣女子淡淡说道: “呵...长安府尹?算他今夜命大,若不是有百十个护卫紧紧守在一旁,这会我已经取下他项上人头...咳...咳...” 女子说着,突然喷一口血,收剑跪地,胸口起伏不止。 她声音极为动听,言语间透露出刺杀府尹未遂的意思。 杀谁都没关系,只要不是杀我就成! 张玉郎心下一松,胆气壮了几分,自来熟道:“原来是自己人,姑娘你早说嘛,吓得我小心肝噗通噗通...” “实不相瞒,在下也是一名刺客,明里是一名小衙差,暗里也身负着刺杀府尹的重任,急切间下不去手,正为此事烦恼...姑娘,我扶你上床...歇息一会。” “别过来!”黑衣女子急忙挣扎起身,以剑抵住张玉郎胸口,往远处推着,又急急喘息几口。 即使强弩之末,她也有把握,随手料理了张玉郎。 昏黄火光,映在她眉目如画的脸上。挺翘胸襟处,有血迹不停渗出,黑衣都染红一片。 她望着张玉郎说道:“今晚暂借你房间疗伤。你莫要轻举妄动,淬骨巅峰...在我眼里犹如蝼蚁一般,弹指间可灭。” 不动就不动,你大你说了算! 张玉郎暗暗瞄一眼黑衣女子发育良好的地方,腹诽不止。 唯一温暖的床和房都给你,那我睡哪...张玉郎心下不忿,脸上却涌现恭敬神色,声音轻柔说道:“姑娘你好好养伤,我去另一间厢房。” “不许去,你就在此地将就一夜。”?黑衣女子神色急切,挥剑示意,声色俱厉。 万一你偷偷跑去告密怎么办? 张玉郎无奈,迫于她淫威,只好取来一床被褥垫在地上,背身盘膝而坐。 让出案台让出床,给她包扎伤口。 心里那一丝惧意,顿时消失无踪。 身后传来“刺拉”一声,黑衣女子衣服被撕开,悉悉索索声不止。 他正要回头,却听那女子急道:“敢回头我杀了你!” 张玉郎顿时僵住脖颈,不敢再动。 “你是索命门徒?几代弟子?”黑衣女子一边包扎伤口,一边挑起话头。 言语间平平淡淡,不夹杂任何感情。 “三十七代普通弟子,姑娘你呢?” 那女子冷冷说道:“我不是索命门徒!”?停了停又道:“好了,你转过来吧。” 包扎伤口的速度好快,动作熟练的令人心疼..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可惜那一对...小白兔了。 张玉郎转过头,借着烛火光亮,默默打量着黑衣女子。 一身黑衣扔于一旁,她围在被窝中,举被紧裹,遮住胸口,俏颜怒目嗔怒。 两个人静静凝望,都不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僵。 房间里,只听张玉郎的吸气声,不闻女子丝毫气息。 他只是淬骨境,还不能呼吸悠长无声,闭气凝神锁精。 黑衣女子没有呼吸声,根据武道境界推算,她起码绝凡境以上,因为绝凡境的姐姐张玉颜,平时呼吸有声。 自从搬出叔叔家之后,张玉郎还从未在黑暗夜里,与一个极品美女共处一室。 他大咧咧安坐在冰冷地面,美女躺在他温暖的床上,而且美女身上几乎没有衣裳...上衣被她自个撕烂,扔在一旁。 塌上还放着一把宝剑,锋利异常,闪着寒光。 房中杀机凛然,暧昧非常,黑衣美女赤身隔着被子,与张玉郎默默相望。 气氛有些诡异。 偏在这种气氛之下,张玉郎却觉得热血沸腾,呼吸有些急促,倔强仰起了头...和脑袋。 以免鼻血窜出来。 那女子似乎有些疲累,闭上眼,靠着床头,安静下来。似乎已经睡着。 张玉郎体内热血缓缓退去,困意再度涌来,磕着脑袋,昏昏欲睡。 良久,忽听那女子轻声道:“几时了?” 张玉郎撑着沉重眼皮,脱口而出:“12点45...呃,子时七刻。” 在异世的时候,每到夜里十二点四十五分,他都会准时打瞌睡。哪怕正在和女友鼓掌,或是看精彩节目,也会突然睡过去,人事不省。 日日如此,雷打不改,生物钟稳定的犹如莫得感情的机器。 虽然这个世界以半盏茶为最小计时单位,没有分秒。 但他仍然知道此时此刻,精确到分秒。 是夜,屋外大雪纷飞,房里两个陌生男女瞪着眼,较着劲,渐渐熟悉。 第9章 刺客云飞烟 约莫半夜时候,老宅外忽然响起狗叫声,人语声,纷沓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马蹄声密骤声,嘶鸣声,差官相互问讯声,铜锣声,打更声,火把燃烧声,刀剑出鞘声,一齐嘈嘈杂杂地传来。 张玉郎神色一振,从懵懂中惊醒,起身吹灭烛火,执剑在手。 隐约间,院外有人说道:“封锁住所有出口了么?” 一男子回答道:“禀统领,已封锁所有出城路径,那刺客除非插翅,否则必被擒获!” 被称呼统领的人又问道:“前方可有血迹?” 好似另一个人的声音回道:说:“禀告统领,前方没有,血迹到上条街口就断了。” 三个人话语间杂,讨论唠叨起来没个完。 循声辨人,张玉郎隐约猜出院外状况。 被称为统领的那位应该是快班王统领,另外两人是王统领下属,职位副统领,分管步快与马快。 马蹄声远,院外声音渐低,三位统领似乎往别处去了。 老宅大门忽然响起馓动声,有人拍门呼喝道:“张玉郎,张玉郎,开门!” 接着便是几个衙差的杂乱说话声:“这便是皂班张玉郎家么...有些穷哇。” “嘘...小声点,他后台极硬,等会说话客气点,大家都是同僚,莫要闹将起来。” “我们奉命搜查,怕他做甚?” “你奉谁的命?” “王统领...” “那王统领听谁的?” “府尹大人...” “那府尹大人听谁的?” “莫非是...” “嘘...小声点,现在知道了吧,他上面有人!我等得罪不起,你们两个,且看我眼神行事。” 张玉郎长身靠在门后,斜着头侧着耳朵,静静地听着外面几人小声私语。 扭头望去,屋里屋外,黑洞洞一片,没有一点光亮。 他突兀拉开门,出现在三个捕快同僚面前。 三人被唬得一跳,齐齐后退一步,当头的衙差,脸上讶色一闪而逝,堆起笑脸说道: “大郎,我等奉命搜查,还请行个方便。” 张玉郎让开身子,引三人进来院子,并指着地上两排脚印说道:“那刺客半个时辰前来过,被我打跑了。” 雪地上,依稀能看到两排小脚印,一行进,一行出。 还未被雪彻底掩盖住。 看样子,确如他所说,刺客悄无声息来了,刺客又狼狈走了。 挥一挥剑,却打不过威猛帅气的张大郎,不得不仓促败退...三个衙差脑袋中齐齐闪出这一幕画面。 却纷纷摇头不信! 领头衙差倒也没强行进屋搜查,只语重心长说道: “大郎,那女子武功极为高强,一个人打我们一百多个....绝凡境的兄弟,都稳稳占据上风,若不是有高人相助,我们根本无法伤她。” 头差想了想,又说道:“大郎,你的武功大家伙都知道,切莫逞强藏凶,她若杀你轻而易举...” 头差隐晦表达出:张玉郎的武功大家都知道...是个渣渣,刺客女子的武功大家也知道...是个绝世高手,打一百多个绝凡境跟玩一样。杀他如屠小鸡仔! 千万别不自量力,送了小命。 张玉郎微微一笑:“三位,你们不放心,大可进屋去搜,我好歹也是个一身正气的衙差,自然不会阻拦。” 头差与另两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心下思绪翻动。 不会阻拦,你倒是让开身子!大剌剌立在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算怎么回事? 如此做派,屋里定有猫腻,指不定还有个见不得人的小娘子。 稍做思量,头差心中有了决断,大手一挥,领着两人离开。 人家上面有人... 临出门,头差扭头拱手道:“打扰,留步。” 张玉郎面带微笑,淡淡说道:“不远送,改天请三位听曲吃酒。” ………… 三人背影远去,脚步声渐渐稀疏,低至不闻。 张玉郎关门插栓,回到厢房。 迎接他的却不是美女补怀,感恩戴德,而是一把冰冷长剑。 当时,那把剑距离他咽喉只有0.01公分。 但那把剑的女主人,很快便软绵绵倒下,晕了过去。 张玉郎连忙伸手扶住,抱了个温香满怀,定睛一看,怀中女子穿着他的长袍,一身男装难掩娇俏玲珑身躯,脸色苍白依然丽质天成。 小心翼翼将她放平,盖好,他想了想,又将她往里面挪了挪,对昏迷不醒的女子说道: “如今三更半夜,天寒地冻,地上怎能安睡?我非小人,也非欺你于暗室,呐,我现在问你,不同意我上床来睡,你就吱一声,同意,就保持沉默。” 那女子双眼禁闭,身体微微抽动一下,似在挣扎,拒绝。 “不说话代表同意,那我上来了...” 张玉郎麻溜上了床,躺进温暖被窝,长长舒一口气。 地上简直不是人睡的地方,尤其是这寒冷雪夜。 两人和衣并躺,女子昏迷不醒,他瞪大眼,直勾勾望着房顶,思绪翻涌。 他想要更多... 张玉郎心思一转,说道:“姑娘,你身体好冰凉,不如我给你暖暖。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欺负你昏迷不醒,只是怕你冻死在这,毕竟你有伤在身,流血很多。” 有些液体很珍贵,不能没有节制,流的多了人会晕。 他继续说道:“若不同意,你就吱一声,不说话就当你默认。” 那女子闭着眼,皱起眉头,身躯又剧烈动了一下。 “姑娘,我给你送温暖来了...” 他伸出手臂。 两人共眠同枕,似如一对恩爱夫妻。 张玉郎咬破手指,朝床铺上随便甩出几滴,又往袍衣中间滴了几滴,散成梅花模样。 他打个哈欠,拥着美女喜滋滋睡了过去。 凌晨,天色微明。 张玉郎被冻得醒来,迷迷糊糊动了动手,却捞一个空。 他顿时一惊,睁开眼。 一把锋利的宝剑,带着寒光杀气,冷冷架在脖子上,那冰冷无情的刀刃,让他心里感到阵阵寒意。 黑衣...男装女子妙目喷火望来,咬牙切齿,此刻,只要她手上微微用力,张玉郎必定尸首分离。 也不知女子何时醒来。把被子全部裹走,屈膝横坐里床中间,身躯不住发抖,以手持剑平架过来。 不知是因失血过多而颤,还是冻得发抖。 小手也微微哆嗦,一拉一拉。 张玉郎脖子间的血迹,便是被宝剑拉开处细口中流出, 宝剑锋利异常,可吹毛断发,虽未贴紧肌肤,却依然造成些微伤害。 如此危险局面,张玉郎反而心下大定,瞥了那女子一眼,伸出两指,缓缓推开剑刃,硬气霸道扯过一半被子,合上眼睛继续睡。 一副爱杀不杀的架势。 他有九分把握,女子不会杀他。 要杀早杀了,何必等他醒来。再说了,有那几滴血在...他不相信女子能狠下心。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女子可没有婚前教育,一切知识都来自婚后夫君传授。 他做为老司机,很有优势! 那女子见张玉郎当真就要睡去,眼神终于有了波动,收起宝剑,勉力扔到一旁地上,回身平躺,双目无神望着房顶。 眼眶里,晶莹水珠溢满,豆大的颗粒顺着眼角一颗颗滚落。 那一副娇柔无助模样,人见皆怜,闻者心酸。 张玉郎装作没看到,硬着心肠,蒙头继续安睡。 今日休沐,不需上差。他有的是时间。 美女有伤在身,城内封锁严密,无处可去。 张玉郎打算与她好好算算账。 他是个记仇的人,自小到大,还从未有人,一见面就把剑架在他脖子上,还一夜之间连架三次。 这如何能忍! “其实你应该一剑杀了我,最多不过是变成丧偶寡妇,怕什么?以你的容貌,再嫁应该不难!”张玉郎睁开眼,绷着脸挖苦道。 那女子闻言,泪豆子滚落得更快,不一会,枕头便湿润一大片。 他继续说道:“哎呀,你居然也会难过伤心!夜闯我家,剑架在我脖子上时,怎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那女子微微愣了一下,继续默默垂泪。 天色大亮,白光透过窗,洒在女子雪肌玉颜上。 眉如远山连丝线,眼如秋水盈盈深,胸前未束摊均匀,静若仙子下凡尘。 颜值极其抗打,张玉郎看得眼睛发直。 “闺名说于我。” 表面上,两人木已成舟,他确实有问闺名的资格。 如果女子说出闺名,便意味着她屈服...至少是认同他的存在。 那女子身躯一颤,又双目失神望向房顶,只默默垂着泪,没有回话。 仿佛房顶上有解决问题的答案。 良久,就在张玉郎以为她不会回答时,身侧传来一句轻声呢喃: “云飞烟。” 声音微颤,没有感情,只有对未知的恐惧。 张玉郎暗暗得意:任你武功再高,也只是个不谐世事的女子。 第10章 民以武乱世 天破晓,雪未止,厢房之中。 一日间,发生许多事情。 得脱牢狱死劫,歪打正着解诀温饱,从白玉骨中得到秘籍,天降美女到房里。 张玉郎枕着双手,沉下思绪,思考着关于命运与前途的问题。 他能感觉到,脑袋中有两团记忆,泾渭分明,大小不同。 小的一团犹如米粒,里面内容单一,不是练武练体,便是与姐姐嬉戏...画面,略微有些少儿不宜...这团记忆是身体前任的。 大的一团犹如鸡蛋,里面内容浩瀚,文史生外数理化七科齐全,唯独没有武体...这团是现任张玉郎的。 张玉郎清楚记得如何来到此地,祖传玉佩见血发飙,带着他灵魂私奔。 撇下他二十八岁的身体跑路了... 他本名张青辞,打小就晕血,活到二十八岁都没破过皮,祖传玉佩一直挂在脖颈间,双方相安无事。 女朋友是富二代,有钱也任性,平板更颜控。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停车场外,她第一眼,就相中了还是宝藏男孩的张青辞,第二面倾心喜欢,索要联系三连方式...电话...单位...住址。第三面便提出交个朋友... 在经历了...有钱有颜但平胸我不喜欢...看在你主动的份上我勉为其难...不是我意志不坚...实在是无法拒绝这万恶的金钱...等一系列心里转变。 第四次见面,他便顺水推进,将两人变成碰友... 靠着土豪女朋友力挺,张青辞从单位辞职,开了家小公司,事业整日整日往上...两人好事将近。 谁料想新婚之时,节目过于精彩,张玉郎一时不察,鼻血横流,淌入龙玉佩上。 玉佩见血发飙,白光一闪,张青辞成了张玉郎,帅气相貌依旧,年龄少了十年,资产百万缩水到一两二钱。 从有为青年即将走上人生巅峰...忽然成为小衙差一白二穷。 一度令他气愤填膺! 女朋友除了没胸,其他方面都是顶尖,高个长腿,年轻貌美,可甜可御,万般姿态虽不懂,但愿意学... 那日子当真是美妙无比,想想都口水三尺。 但这一切已经离他而去。 瞥一眼身侧,红着眼眶发着呆,胸口渗出血色的云飞烟,张玉郎暗暗懊恼: 开个玩笑都哭哭滴滴几个时辰。 我要这大夏姑娘有何用? 要么是武功高强惹不起,捅了便是马蜂窝...一窝蜂紧追不舍。 再不便是养在深闺,长相全靠媒婆...一张嘴。 大夏姑娘像极了八十年代的浦东,距离成为世界明珠,还要努力开发二十年。 任重且道远。 相比那些亲一口便红着脸傻傻乐呵好几天的妹子,他更喜欢那些眼神对一次点,心中便已对话千言的熟女。 连古人都说过:苗条熟女,君子好逑,君子好逑,抢破了头,手慢必无,手快不一定有。 “唉.”“啪!” 他长叹一记,一掌拍在墙面,发出清脆响声。 云飞烟吓得一跳,急急挣扎着,起身欲走。 张玉郎连忙扶住她双肩,按了回去,眼神真诚说道:“你受了伤,我看过了,是大力金刚指,胸口几乎被贯穿,且莫轻动,以免强势加重。” “好在伤口在中间,否则怕是...悲剧了。” “我只是忽而想起一些惨淡往事,心下不忿,有感而发,并不是针对你,” “按照府衙惯例,府尹遇刺,城门至少要封锁七天,你就在此好好躺着,不要乱动,我去买几个肉馒头...回来喂狗。” 待他几口气说完,云飞烟早已玉颜染红,扯被蒙面,声音如蚊子般响起:“喂狗?” 难道不是给她吃? 张玉郎两手一摊,神色无奈道:“不以肉馒头引狗来,又如何能吃到狗肉?你有伤在身,而狗肉大补。但我囊中羞涩...” 话未说完,被窝突兀掀起一角,一只白玉皓腕伸出,芊芊玉手中捏着一张银票。 大夏钱庄一千两本票! “我这就去买...” 接过银票,张玉郎涌上喜色,言语谦卑,姿态摆得很低,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也不错,心下那一丝懊恼不翼而飞。 金钱在任何时候都有魔力,能治愈一切不开心。 中午时分,张玉郎提着大包小包美食回了老宅,拎来矮炕桌,一一摆上。 炕桌,也叫懒人桌,是他将桌子腿斩断一多半制造出来的,可以放在床上。 “叫花鸡...我的,你受伤了吃鸡肉不补,竹叶青美酒...我的,你受伤了不能喝酒,蚕豆...也是我的,馒头...分你两个,不过你最好不要吃,因为不补。” 张玉郎坐在床沿,摆着美味,口中碎碎念。 云飞烟探出头,仔细听着,俏脸逐渐阴沉。 竟然全不提狗肉那一茬,好似是忘了。 ''“我的狗肉呢。”云飞烟神色不善,咬牙切齿,目光转向宝剑。 心里纠结着,要不要选择动手,持剑讨回公道。 人都被他...那个,还是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被那个。 他却连一口吃的都不给? 她有理由生气。 顺着云飞烟目光望去,张玉郎心里一慌,连忙递过食裹: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你的美味在这,别动不动就拔剑,需知善以剑插人者,终有一天也会被插。” 云飞烟自然领悟不了他言语间的龌龊,扳着小脸,气呼呼拽过狗肉,撕下一小条,侧过身去,细嚼慢咽着。 举案齐眉,食则侧身不言语,夜宿床外不越身,三从四德,同样是大夏朝女子德行准则。 倘若忽略掉她手快剑狠的瑕疵,云飞烟这一套吃饭动作很标准,如大家闺秀般。 张玉郎右手举美味,左手持美酒,毫无形象大快朵颐,丝毫没有将九百多两找零还回去的意思。 一顿饭在气氛诡异下完成。 云飞烟闭目靠在床头,暗暗呕着气。 她失血有些多,很虚弱。 沉寂的房间里,张玉郎率先反应过来...气氛有点闷,便笑道:“雄虹雌霓相结缠,昼夜不散非云烟。” 云飞烟愣神一下,俏脸忽然涌出两团红晕,扯过被子掩面。 看样子,她未曾听懂。 这个世界有些乏味...张玉郎顿觉无趣,取出玉盘经,扬了扬手解释道: “这只是一本功法秘籍的头两句内容,和你名字没关系。” 云飞烟身躯一滞,猫儿一样探出手,接过玉盘经,仔细查看。 时而皱眉思索,时而恍然展颜。 ......... 傍晚时分,老宅小院,张玉郎持剑,与道士遥遥对望。 这家伙来了三次,有正门不走,每次非要立在墙头上,念半句诗等下联,这次也不例外: “曾经醉酒鞭美人,” 这句没听过,对不上呀,张玉郎脑袋一懵,试探回道: “而今策女跃红尘?” 那道士闻言,神色鄙夷,甩手扭头飞下墙头,消失不见。 这次连手都没拱。 张玉郎矗立院中,久久不动,思索着道士来由,大夏世道。 虽然长安府一派升平,但大夏朝已是帝国黄昏,乱象丛生。 大夏朝立国已近三百年,百行齐全,文不昌却武盛,全民尚武,基本每个百姓都会两下子。 武有武境十二层,遍布各行各业。 佛有怒目金刚,十八罗汉僧,开山立派。 道有避世之隐,入世之能,神龙见首不见尾。 儒有历笔疾文,其中犀利者,可抵百万雄兵。 五行接地,身份低微,却自有保命手段,传承千年不衰。 明八门秘八门都各有存世使命。 唯有皇者修者高高居上,皇者存于庙堂之高,难见底层疾苦。 修者存于传说之中,时不时有人声称,曾惊鸿一瞥仙人风姿。 古语曾云:国以文为昌,民以武乱世。 全民习武乱世之兆啊... 第11章 聚散离合总有时 下午,张玉郎去了府衙,找到副班头萧展,言之凿凿声称,一趟牢狱之灾,令自己精神受到极度惊吓,整宿整宿的噩梦,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没有个三五日,七八日,是调养不好了。 身为普通小衙差,突陷牢狱,险死还生,一般人是要缓个几天。 虽然结果是贵人插手,事情轻飘飘揭过,但当时确实凶险万分。 任何事件,但凡上了朝堂,有罪没罪都不再是重点,博弈与平衡,才是皇帝需要重点考量的。 若判张玉郎斩立决可以平衡朝堂争执,每个上位者都会毫不犹豫选择牺牲张玉郎。 君要臣死,臣得死,君要民死,只需轻轻磕一磕牙齿。 萧展热情揽住张玉郎的肩膀,大手轻拍,语气熟捻道:“大郎放心去吧,几日都行。” 知道张玉郎化险为夷真相的衙差,整个长安府,绝不会超过一千人,因为此事很保密。 但恰巧萧展就知道,张玉郎上面有人。 张玉郎本意是寻一个借口,翘班几天,照顾云飞烟,见状,索性往严重里说: “副班头,除了精魂上的伤害,我还觉得腹胀恶口,头晕嗜睡,反胃心悸,体虚怕寒,” 这症状...有些似曾相识呀,萧展皱眉思索,忽然想起当初,妻子有喜时,便是这般症状。 他上下打量一番张玉郎,神色凝重点点头:“你本月无需再上差。” 本月还有十五天...大赚! 回了老宅,张玉郎还眉开眼笑。 云飞烟探出头,黑白分明的杏仁眼好奇望过来,几欲张口询问,最终却忍下话头。 张玉郎坐在床侧,直勾勾望着她,目光里丝毫不掩饰欣赏.....与喜爱。 颜控晚期病情愈发有些严重了... 倘若将大夏朝女子分出个三六九等,婶婶何晴便是中人之姿,最多不过中上。 何晴的特点是熟,熟透那种熟。 每个男子第一眼看到何晴,都会进发出强烈交谈欲,并不由自主的,眼前浮现出一副波澜壮阔画面。 画面里只有一男一女,男主角是他,女主角是她。 姐姐张玉颜称得上好看,但也仅仅好看,是青春靓丽,极为耐看的那种风格。 张玉郎曾以为,那就是大夏女子的巅峰,身着长服黑发如瀑,青春摇曳,充满灵气。 认识云飞烟之后,他才知道,那不是。 天知道他昨夜醒来几次,仔细端详云飞烟几次...越看越喜欢。 咬破指头甩出梅花,便是打算将两人缘分拉宽,而不是伤好就走,仅有一面之缘。 特意拿出玉盘功,则是将两人缘分拉长。 偶尔迎上张玉郎的殷殷目光,云飞烟莫名心跳加快。 在她看来,两人木已成舟,虽然最终她还是会走... 一晃两天过去。 张玉郎悉心照料,云飞烟恢复极快,立地行走已无大碍。 两日朝夕相处,令云飞烟有些迷恋被呵护的感觉。 害怕继续待下去,便沉溺于此,再也不想离开, 然后,师门见她不归,派出高手寻来,一剑解决张玉郎...这犹如噩梦般画面,她连忙摇头甩出,心下暗定主意。 怀揣九百多两银钱,张玉郎感受到了封建社会的美好。 每日肉酒伺候,零嘴不断,小日子极为舒适。 “飞烟,这玉盘经写得什么?”张玉郎好奇。 云飞烟看玉盘经时,神色专注念念有词,反复推敲,似乎收获极大。 她能看懂! 凌日指剑诀上,密密麻麻的方块字犹如天书排列,一看便头大无比。 ''张玉郎拿着剑诀,犹如小学生拿到一本微积分高级教程,字分开来,大多都认识,合在一起便懵了。 云飞烟抬头,明眸亦嗔亦喜,轻声细语道: ‘嗯...说不好,经法玄奥晦涩,一时难以参透,我...能否带走一观?过些时间送还,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看的。’ “你要走?” “嗯...” ........... 大雪掩盖下的南城门,吱呀呀被推开,四名兵士握着长枪,神色严肃,守值待岗。 一个四十来岁老佐吏当面迎来,扫了一眼女扮男装的云飞烟,沉声道:“大郎,这是?” 云飞烟低着头,一身男装,脸上抹了一层黑灰,胸口被紧紧束住,乍眼一看,黑小子一个,倒是看不出异常。 张玉郎揽住她肩头,对佐吏说道:“我兄弟今日要出城,去往南灵山拜访高人隐士,叔叔行个方便。” 佐吏正是张继。 “随我入内验身后,若非女子,他便可以离出城了。”张继审视着他:“你小子有兄弟?” 叔叔看着你娃长大,怎么不知道你有兄弟? 张继人老成精,只一眼,便断定张玉郎怀里的小子有猫腻。 脸黑如炭,却难掩脖颈洁白似玉,衣服宽大,腰身却纤细,身躯修长,看似没什么肉,前胸却微微鼓囊,胸大肌略微有些浮夸。 毕竟四十多年阅历摆在那里,老眼虽昏却不失犀利。 “如何验身,都验些什么?”张玉郎神色急切。 若是脱衣验身,他不同意。 张继脸色一扳:“臭小子,莫要多说,跟我来。” 三人进入城门岗楼,好一阵才出来。 张玉郎松口气,只是做了个样子。 由张继指引,两人出了南门,云飞烟独自执剑远去。 张玉郎矗立原地,目送到极远处,消失不见,方才折身回返。 这时候,地存积雪天有晴,红日西斜猎北风,街道无人,冷冷清清。 ......... 翌日,上差许久,张玉郎还沉浸在这几日的美好中,时而失神。 昨日傍晚,他思绪纷乱,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夜已三更,习惯性伸手一捞,云飞烟渺然无踪。 索性起身,换上干净服饰,整仪理容束发。 铜镜中,青年剑眉星目,线条方正,从气质上讲,算是个帅小伙。 虽比不得前世帅气,靠脸便能吃饭,但也算过得去。 由于习武,且是淬骨境巅峰,身体比之前更棒。 只是以后,颜值怕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实力。 普通衙差班房门口,副班头萧展神色错愕。 不是说好本月无需再来?为何仅仅三日,张玉郎便复班归来... 第12章 剑去不回,风去不归 “咳...嗯...咳!” 重重咳嗽声,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萧展立在班房门口,神色严肃,示意有话要讲。 私语声戛然而止,众人齐齐望去。 “近来,长安府局势波诡云谲,暗流涌动,因而府尹大人决定,恢复暗查惯例,快.皂.壮三班,每月需各自轮流暗访,这十日,轮到我皂班出访。” 闻言,“哗”的一声,衙差们炸开了锅,神色均欢呼雀跃,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萧展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衙差们顿时收敛姿态,安静下来。 他目光重点关注了一下张玉郎,稳稳掌控住现场节奏,这才不慌不忙说道: “按咱们皂班内部惯例,两两猜拳定去留,一半胜者随我去暗访,一半输者留守值堂,” 张玉郎一愣,从记忆中翻出关于明察与暗访的信息。 明察是每个府衙必备技能,但凡有百姓击鼓,上至府尹,下至普通衙差,都要行动起来,查访出事实真相,并做出裁决。 明察有些被动,需等人来击鼓。 暗查则是主动查探,通过暗地走访,收集坊间传闻,更夫情报等林林丛丛信息,汇总分类,仔细甄别出时下热点风向,江湖世事,并做出应对。 通常,青楼妓院是衙差们暗访首选之地。 青楼是什么场合? 那是男人的天堂....女人的熔炉,消息汇杂之地,江湖上任何第一手消息,都是从此处传播开来。 毕竟,来往于青楼的人身份复杂。 有醉心于权力争夺,泡在青楼装疯卖傻的高低层官员; 有郁郁不得志,藏身妓院自暴自弃的书生武夫; 真假善恶,人性百态,都囊括其中。 就连大夏朝前任皇帝和一品大员、江湖名士风不归,都曾来长安府青玉楼消遣过。 由此可见,妓院虽不上台面,但确实是最有故事,消息传播发散最快的地方。 本任大夏皇帝还不曾去过青玉楼,他登基不到一年,还没领悟到青楼的妙处。 “咣咣咣...” 张玉郎被砸门声唤回思绪,四下顾盼,众多同僚衙差们已经两两对上,一拳定胜负。 胜者喜滋滋站列一旁,负者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坐回去。 好巧不巧,皂班衙差共381位,是单数,他被晾在一边,无人与他猜拳定胜负。 张玉郎上头有人,得罪不起,是同僚们的共识。 万一猜拳赢了他,那多尴尬。 万一猜拳输给他,那多不甘! 公款吃鸡...青楼暗访,谁不想去? “副班头,无人来挑战我,你看要不算我胜出?”张玉郎两手一摊,神色微微得意。 萧展瞪了他一眼,伸出拳头道:“谁说没人?不战而胜算怎么回事,置规则不顾,非我等所为,再说了,公款有限,多一个去就多一份花费,那怎么成?来,我铁拳萧无敌与你一猜,你胜了我,便可以去,输了便老实在衙门待着吧。” 望着紧握拳头,自称铁拳萧无敌的萧展,张玉郎目光欣赏,暗暗失笑。 我就喜欢你这样明目张胆放水的上司,回头见了府尹一定替你美言几句。 众衙差早已分出胜负,三百多号人将萧展与张玉郎围在中间,形成一个大圈,瞪大眼睛屏住呼吸,来看热闹。 主要是看萧副班头如何明目张胆拍马屁...放水,然后从中学到一些东西,以后万一升职,也好拿来自己用。 毕竟副班头言语中的放水意思太明显,铁拳萧展,就差明着说,第一下要出拳头。 如果这样张玉郎都赢不了...这种可能性压根不会存在! 大家伙望着萧展,齐齐腹诽,您外号明明叫快刀萧展,一对把鸳鸯刀舞得水泼不进,何时外号改成铁拳了? 我们讨厌潜规则! 呸... 两人随即出拳,齐喊一声,一决胜负: “青楼好哇,你先倒!” 张玉郎伸着巴掌,五指张开,神色尴尬。 他输了。 四下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中间空气突兀消失,造成一片真空地带。 这都能输?好像副班头没有放水呀,难道大家伙误会了? 萧展伸着两根手指,做出剪刀手势,神色懵逼。 好在他反应快,立马咳嗽一声:“众所周知,我铁手萧展猜拳从没赢过,今日倒是稀奇,咳咳...大郎,咱们是三局两胜吧?” 迎上暗使眼色的萧展,张玉郎心下一动,点头道:“没错,副班头您确实说了三局两胜。” 众人嘴角一撇,神色鄙夷,外号铁拳变铁手,一局定胜负成了三局两胜,放水放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萧展并不想放水那么明显,说出铁拳外号,本意是暗示张玉郎出拳头,他出剪刀。 没想到他在第二层,张玉郎却在第一层,耿直的像个一百多斤孩子。 两人互相搭住对方肩膀,快速伸出另一只手: “五魁首哇,你先走!” 画面定格,众人纷纷再吸一口凉气, 萧展伸着巴掌,咂吧着嘴,说不出话来,忽地神色懊悔道:“记得刚才似乎说五局三胜?” 这次他在第一层,老老实实出的巴掌,但张玉郎却在第三层,以为他又出剪刀,故而出的拳头。 众衙差纷纷交换着眼神,点头附和:成,您说几局就几局!反正大郎不会赢! 两人再度开始。 半盏茶后,班房里寂静无声,气氛有些凝固。 张玉郎连输七局,懊恼挥手:“副班头,你们去罢!” 一百九十名胜者衙差被分为二十组,一半着便装,一半着公衣,去往长安府不同的青楼,妓院。 长安府,青玉楼,傍晚时分。 几名衙差身着公服,腰胯朴刀,迈着螃蟹步走了进来。 随后进来的是两个便服男子,一个怒眉立目,气度严厉,一个线条方正,身姿挺拔。 是萧展与张玉郎。 最终,萧展还是给出非带不可的理由,带上了张玉郎。 “这次青玉楼之行,需拜访花魁石灵灵,打听红刀会风不归下落,你们这些歪瓜裂枣,长相不太行,还是大郎皮囊略好,本班头派得上用场。” 剩下的众衙差输了拳,心下虽不平衡,却也没辙。 这也侧面说明,当上司想放水给下属时,他有得是办法。 青玉楼四四方方,富丽堂皇,一点没有普通青楼的胭脂红粉气,热热闹闹,倒像是茶楼酒肆, 四周三层木楼围成一圈,中间天井里,摆起一张高台,上面端坐着一个老头,正滔滔不绝说着书。 众人一进来,龟公满脸堆笑迎上,抻着尖细嗓喊道:“贵客里边请!” 从招呼上可以看出,青玉楼是与别处青楼不同的,龟公迎词并不是:“楼上楼下的姑娘们,出来接客啦...” 张玉郎在天井里停下脚步,注视着娓娓开讲的说书老头。 他觉得样貌普通,穿着普通的说书老头,从头到脚却透着一股不普通。 这完全是直觉。 “各位老少爷们,谢谢大家来捧我沈瞎子的场,今天要说的人物,是江湖人称第一高手的风不归,正所谓剑出不回,风去不归,他身高七尺有五,一身白衫风度翩翩,二十年前便扬名天下,更领袖着数十万红花会成员。” 底下有锦衣嫖客插嘴:“哇!都过了二十年,那他不是老掉牙了么?” 沈瞎子避而不答,咳咳两声转回正题:“风不归的武功,被称之为飙血剑法。一剑过去,百步之内隔空杀人,犹如探囊取物,江湖传言,但凡见过他出手的人,都死了。” 一众嫖客起哄:“哎呀,真的假的!有没有这么历害呀?” 沈瞎子叹了口气,神色惆怅:“唉!不过这个人飘忽无定,行踪难寻,但老瞎子我曾在南灵山上,与他走过半招!” 锦衣嫖客又问:“要么就过了一招,要么就没过招,哪有只会过半招的? 沈瞎子解释道:“你们难道没听说过‘一剑飚血风不归’么?倘若过了一招,如何还能活下来,就是因为过了半招,老瞎子我才只瞎了双眼,得以保全性命,苟活于世。” 竟然惊险如斯,唬得众嫖客纷纷惊叹。 沈瞎子继续说道:“虽然我只跟他过了半招,但是我俩一见倾心,惺惺相惜,结为八拜之交!” 有嫖客拆台道:“沈老瞎子,你上次不是说,掏出全部家当才换得风不归饶你一命,故而穷困潦倒,以说书为生,为何这次便成了结为兄弟?你骗人!我不听了,退钱!” 众嫖客纷纷起哄:“退钱!退钱!” 沈瞎子又叹口气:“哎,你们自愿围在这儿听我说书,自愿付资,现在听了书反而要退资,欺负我一个老瞎子,有失大丈夫风度,非君子所为。”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大家均脸有愧色, 一部分嫖客见钱要不回来,暗骂一声,甩手而去,上楼听曲。 但仍有一部分嫖客不肯走,嚷嚷着:“我等只是贩夫走卒,不是大丈夫,也非君子,退钱,退钱!” 沈瞎子沉声道:“退钱也不是不行,但诸位需要到中都洛城说书人总部退钱,老瞎子我这里,只管收钱不管退!” 一个嫖客气急道:“哎,长安府到洛城八百多里,来回耗时耗钱,为了几文听资,犯得着么?老瞎子忒阴险了,几文钱还是留给你当棺材本吧!” 众嫖客气恼,纷纷甩手离去。 沈瞎子探头喊道:“诸位莫走...接下来,要讲得是石灵灵的入幕之宾!” 闻言,众人骂骂咧咧又折身回来。 第13章 此地危机四伏 沈瞎子虽坑,但讲述的内容并不是古典名着、演义等百姓耳熟能详的故事。 而是紧跟时事,讲当下社会最风骚的话题人物。 比如第一高手风不归,青玉楼头牌石灵灵。 风不归是江湖第一高手,也是如今大夏朝话题度最高的人物...反贼,在朝廷和市井中颇有名气。 他一心为民的事迹在民间广为传诵。 石灵灵是长安府第一花魁,年约二十三四,颜值炸裂,琴棋书画虽样样稀松,但不该松的地方还是很紧的。 毕竟她还年轻。 一颦一笑风韵天成,非庸脂俗粉可比。 多少青年才俊,达官贵人,见过石灵灵风姿后便茶饭不思,费尽心思入幕.,却郁郁不得。 沈瞎子的说书内容紧紧围绕着石灵灵与风不归展开,讲得趣味十足,众人每每被坑完,懊悔又被薅了羊毛,却又忍不住来听。 张玉郎忽然对风不归来了兴趣,思绪一转,翻出相应信息, 红刀会成立于二十年前,口号是反夏利民。 大夏朝百姓全民习武,大多不识字,文化程度不高,一个简单的利字与口号,就足以令他们誓死追随风不归,抛头颅洒热血。 二十年间,红刀会发展极快,如今帮众有几十万,遍布大夏朝各个州府。 虽然红刀会帮众大多都没见过风不归,但这并不妨碍人人传诵他的英雄事迹,神化着他。 一剑飚血,出手无生,百步之外隔空取人性命。 但这些张玉郎都没见过,他觉得是以讹传讹,其中夸大其词居多。 大夏朝普通百姓都会个三招五式,又不是土鸡瓦狗,木桩子一动不动任由宰割。 百步之外隔空伤人,谈何容易? 想到这,张玉郎神色不屑,嘴上一撇。 吹牛皮谁不会? 萧展神色凝重:“大郎莫非是瞧不上风不归?” 张玉郎微微颌首:“头儿,这只是些道听途说而已,风不归定然没有那么厉害,当不得真!” 怎么当不得真...萧展大手一挥:“说书人虽有夸大,但并不失真,风不归确实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十年前,南灵山下,他一人一剑,面对长安府三百个修命境衙差围捕,不但从容而去,还斩杀大半,由此导致当时长安府衙里,尽剩下些修心境与绝凡境的同僚,唉!” “修心境?修命境?”张玉郎急切追问,这个境界没听过呀。 萧展目光悠远,语气低沉,仿佛陷入回忆之中: “没错!武者共分十二层,前六层依次为:淬皮,淬精,淬骨,脱凡,超凡,绝凡。” “接下来三个境界是修心,修命,修神,修神是第九境,神开气生,足以横行世间。” “行走于世间的武者。大多是前九层的,武者终其一生,便是突破到第十层,传说到了十层之后,便会参透武道极境,延年益寿,寿命有增。” “世间惊才艳艳者不在少数,偶有武者突破武道十层,大都选择归隐山林,再不问世事。但风不归,却是唯一一个境界达到十层以上,却滞留江湖,插手天下局势的武者。” “当初,长安府衙共有三百个修命境衙差,经那一役,大半数第八境界的高手陨落,还有不少人带伤,最近十年,又有许多人因伤离世,幸存的修命境高手,现已不足十人!” 一人一剑,几乎团灭长安府衙所有高端战力。 这么叼...张玉郎心下一寒:“副班头,您可曾参与那场大战?” 萧展摇了摇头,神色莫名,似乎是庆幸,似乎又是遗憾: “眼下我虽是修命境,但十年前才堪堪修心,根本没没资格往前凑,只远远看了风不归一眼。” 他又补充道:“但确实是风采绝伦,龙凤之姿。” 张玉郎眼神游移,忽然想起索命门的任务,刺杀尹正德。 他只是武者第三个境界的渣渣,就连第八层境界的萧展,都只是个副班头。 更别提尹正德身侧,定然高手如云,倘若不自量力前去刺杀....那真是风萧萧兮易水寒,阿郎一去不复返。 高手如云飞烟,非但不曾得手,还身受重伤,何况是他! 他脑子没有瓦特! 张玉郎连忙摇头,甩出这惨绝人寰一幕,将刺杀心思压下到心底角落,并深深掩埋。 不要再想起刺杀这一茬,永远! 尽管刺杀赏金高达五万两,但没命拿更没命花的钱,他不眼羡! 理清思路,打定主意,张玉郎顿觉轻松无比,洒然一笑道: “副班头,如今十年过去,那风不归指不定已经半截身子入土,怕他做甚?需知拳怕少壮,王惧草莽!说不定再见到风不归,他已经垂垂老矣,一阵风都能吹倒.....” 正说着,张玉郎忽然心头一寒,眼角余光中,瞥见一枚流星寒光,从二楼高处射来,直奔他咽喉位置。 寒光速度极快,以他的反应速度,根本来不及躲闪。 张玉郎神惊嘴张,傻傻杵在原地,心下只来得及呐喊一声: 我命休矣! “放肆!” 萧展斥喝一声,抽刀斩落这一发射向张玉郎的飞刀。 动作利索,姿态潇洒,博得四周吃瓜群众阵阵叫好声。 大家都会两下子,眼力见还是有的,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溜不溜。 这年头,会功夫的人很多,但功夫这么俊的,却很少。 “哚...” 飞刀受力,猝然折向,射在张玉郎身前三尺地上,刀身发颤,嗡嗡不止。 萧展神色昂然,大手一挥,七八个衙差疾步往二楼包抄而去。 二楼上,一对约莫二十岁左右的男女,早在萧展挥手之前,便已扮作嫖客模样,相互携手,悄悄隐入人中,与众衙差擦身而过,出门离去。 看情形,是男子硬拽着女子,被拽的女子神色颇不情愿。 倒像是钱没给够吝客与半推半就舞者间的较量。 两人出来青玉楼,男子压低声音道: “师妹,你险些闯下大祸,那年轻衙差叫张玉郎,最近风头正劲,据说与皇帝有关联,师傅如今正拉拢于他,多亏那中年衙差阻止,否则你定然闯下大祸! “那中年衙差叫做萧展,是修命境的高手,在长安府里都数得着,若是刚才他上楼来寻,这会我们定然束手被擒。” 被称作师妹的女子撅着嘴,心不乐意嘴不服:“师兄,我看不得那小子诋毁师傅!” 那男子语重心长说道:“师妹,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刻,师傅正在青玉楼中与贵客商量大事,你如此做,会打草惊蛇,坏了师傅计划!再说了,师傅盛名在外,难免会惹来一两句不忿之言,若是句句都当真,岂不是忙无尽头?” 那师妹气势一滞,小声嘟囔道:“师兄,我知道错了...” 两人声音低了下去,身形隐于拐角黑暗中。 青玉楼天井里。 飞刀泛着寒光插在地上,兀自余震不止,张玉郎眼神发直两腿打颤,额头沁出两滴冷汗。 他意识到,在全民尚武的大夏朝,衙差是一门极其高危的行业。 生命并不止眼前的危机,还有无处不在的意外。 短短几日,已经数次在死亡边缘试探。 这儿的男子手糙,女子手燥,一言不合就动刀,他区区淬骨境小衙差,该如何才能自保? 必须苟住...不惜一切办法苟住,决不能轻易狗带! 那几百亿财富...留不下就算了,还是活命要紧。 想到这,张玉郎眼神逐渐坚定。 萧展一巴掌拍过来,神色关切:“大郎可无碍?” 张玉郎应声倒地,哼哼不止: “有碍,我受了惊吓,心神失据,如果你能给我几百两去买点药吃,再放我半年休沐,应该无大碍的。” 萧展踢了他一脚,气急而笑:“好小子,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外号叫什么?竟敢讹到我头上!” 难道不是快刀...铁拳...铁手么?.张玉郎四仰八叉躺在凉地,仰脸道: “叫什么?” 萧展斜四十五度望向一旁,一脸傲气:“萧铁鸡!” 铁鸡...我肉鸡羡慕嫉妒恨啊,张玉郎一骨碌爬起来:“有何说道?” 萧展一头皮削过来:“自个去悟。” 第14章 出场自带背景音乐的男人 青玉楼二楼,两人凭栏安坐,桌上摆着酒菜。 十年前与风不归一战,长安府折了许多修命境衙差,高端战力缺失,快班主力改由两百个修心境担纲。 战力大损,长安府衙的行事作风,由主动出州缉凶,改为守护城池附近。 五年前,三位黑衣人夜刺府尹,与快班主力当头迎上。 刺客被团团围住,激战两个时辰后,当场乱刀分尸。 但两百个修心境的衙差也死伤殆尽。 尹正德无奈,提拔了两百个绝凡境衙差,凑成快班最高战力。 长安府衙的行事作风改为守护府城,不再兼顾下属县村。 这几年,屡有人来刺尹正德。 刺客们下手狠辣,打法搏命,只求功成,不求活命。 长安府衙高端战力愈发稀少,如今连一百个绝凡境都凑不齐。 偌大一个城池,已经兼顾不到方方面面,很多时候,得依靠城防营与禁军联动支援。 偏偏禁军统领与府尹极不对付,暗里别劲。 萧展挥手禀退空手回来汇报情况的八个属下,攥起一把香豆,往嘴里丢了一粒嚼着,神色舒畅。 他有怪癖,说话做事一定要尽,若留一半,便浑身不得劲。 上次茅房里被迫夹断一半,他摆了好几天臭脸色给皂班众衙差看。 故而大家都知道这个怪癖,通常萧展说话或者做事时,无人敢上前打断。 张玉郎脸色如常,心下慌乱无比,脊背发寒,犹如一条凉蛇缓缓爬过。 在大夏朝,每一个成年男子,如果没有经历过几次生死危机,都不好意思与人打招呼。 ............ 大夏朝人打招呼是这样的, 更夫许钱:“嘿,大郎,能活着看到你,真不容易,昨儿夜里,两三拨人翻墙越院,手持凶器进了你家。” 张玉郎怒目而视:“咒我死?你莫不是想打架?” 更夫许钱:“大郎别误会,须知我是个更夫,那三拨人提着刀剑去你家时,当着我的面,出来时,我拎着锣,又与他们大眼瞪小眼,当时,我害怕极了...” 张玉郎:“哦,那没事了。” ......... 有人拿飞刀射他,其实并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射飞刀之人跑掉了。 也有可能没跑,仍徘徊在附近,伺机发出必杀一击...这种概率极大。 在他那个世界,刺客信条是一击不中,立马远遁。 但大夏朝的刺客信条是,有死无生,契而不松,一击不中,再来百击千击。 正思量间,木楼梯脚步声响,走上来五名锦衣大汉。 来者都是清一色的水锦衣,腰束玉带挎补刀,穿着马靴,五人均身高马大,神色凛然。个个胸口鼓起,肩宽背厚。 领头的锦衣遥遥望来,神色不屑瞟了一眼萧展,嗤道:“长安府衙里,净是些饭桶!” 萧展神色一尴,也不反驳,目光避让,转望楼下。 一队队锦衣手持利刃,正蜂拥挤进天井里,将青玉楼围了个无处下脚。 锦衣头领倒也没继续为难萧展,大手一挥,高声喊道:“风不归,速速出来受死!” 声音震耳发聋,嗡嗡回荡。 言语间竟是附加了内气。 神开气生.....锦衣头领至少是武道第九境界的高手。 萧展低声解释道:“这些都是禁军,他们抓人全凭喜好,不需理由,也从不留活口。” “副班头,你害怕了...”张玉郎低声回道,一针见血。 “八层和九层相差不大,生死一战,他未必能占到便宜!” “那你的腿为何在发抖?” 我冷不行么...萧展横了张玉郎一眼:“他手底下人多,好汉不吃眼前亏。” 张玉郎从怀里摸出信号弹,作势欲点燃,怂恿道:“不过才三百锦衣,怕他做甚!要不要把两百个兄弟都叫过来?” 这次地毯式暗访,二十队衙差,每队九人平铺开来,以相互策应,只要信号弹一放,瞬间便可以集结于此。 “静观其变!”萧展瞪了一眼,言语不容置疑。 张玉郎却突然大声道:“喂,锦衣大个,我们副班头说他能打赢你。” 萧展连忙喝道:“莫要添乱。” 但张玉郎最爱的偏偏是乱中取事,眼见那锦衣大汉无缘无故将长安府衙差损了个全,心头有气,又听萧展说不怂锦衣头领,便从中挑拨,把水搅浑,也好趁乱看看射他的人会不会再出现,到底是何方神圣。 若不出现,则证明飞刀客已经走了,他大可松一口气。 若出现,有萧展在,定然会护他周全,锦衣统领也恰逢其会,正好来个左右夹击,将对方一网打尽。 锦衣统领向萧张二人瞧来,眉头一皱道:“小娃娃,你说什么?” 张玉郎起身,不卑不亢道:“我们副班头说,你仗着人多势大,欺府衙更欺他,算不得英雄好汉,有种就跟他单挑。” 锦衣头领怒目睁圆,对萧展道:“你要单挑?” 萧展知道,楼上楼下这些人都是禁军中的精英,统领更是精英中精英...:第九境高手,看情形,此次精英全出,应该是来缉拿风不归的。 他被统领言语侮辱,心中有气,却不想惹事。 “不是我,我没有,你别听他瞎说,” “哈哈哈...” 一阵爽朗笑声突兀传来,打断场中略显尴尬的气氛。 恰在此时,不知何处响起琵琶声,激昂肃杀。 随着琵琶声,一名中年老帅哥从三楼大剌剌走下来。 他身着白衣,身后跟着两个随从,一道士一儒生。 萧展心下一惊: 是风不归!他果然在这青玉楼中。 长安府衙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风不归缓步而来,众禁卫纷纷后退,让出一个大圈。 虽然近十年,风不归没有在江湖上再造杀戮,但威名丝毫不减,反而更盛。 剑出不回,风去不归,早已是人人皆知的传说。 禁军副统领直直望着风不归,神色激动,大喝一声:“来得好,我来会会你!” 他扬手抽刀,越步横扫,气势一往无前,冲向风不归。 刀刃先闪出一道寒光,去如闪电。 随后才响起斩裂空气的呜长声。 犹如猛虎咆哮跃扑面,又似流星破空坠砸眼。 一招普普通通的横扫千钧,在统领手中,似乎真的可以横扫千军。 化繁为简,粗暴直接。 这招,在我手里最多就是蛮力抡刀...不准不快亦不狠,张玉郎暗暗咋舌, 通常,出场自带背景音乐的男人,都是无敌的,比如陈近南。 说时迟,那时快。 风不归微微一笑,抬臂扬手,两根手指稳稳夹住刀刃,令禁军副统领前进不了,后退不得。 瘆人呜鸣声戛然而止。 青玉楼中,所有人屏住呼吸,瞪大眼睛,落针可闻。 风不归两指用力,“咔吧”一声脆响,令所有人心头一颤。 刀刃应声而断。其中一节断刃掉落地上,金木相交,叮当直响。 风不归反手一拂,削了统领一个耳刮,将他扇得原地转了一圈,又上前一步,扼住他咽喉,手上暗暗加着力道。 “叫禁军让开去路,我便不杀你。” 统领一侧脸上迅速肿起五指印记,眼神慌乱,脸色通红,呼吸困难。 颓然一挥手,示意属下们照做。 来之前,他信心满满,以为即将立下不世之功,活捉风不归,进而扬名天下,升官发财滚滚来,江湖地位青云上。 没想到却被风不归一招秒杀。 双方差距之大,犹如隔山越峡。 风不归见控住局面,对身后两人示意,绑上傻小子张玉郎,带走! 萧展低头扭向一旁,并暗暗用力,将正往他身后缩的张玉郎给拽了出来,推出去。 他选择明哲保身。 怪不得长安府衙差挂了一茬又一茬,萧展屹立不倒,经历数次劫难都没事。 张玉郎心下恍然,突然眼睛瞪大,望着来绑他的道士, 好家伙,也是个熟人! 第15章 这组织似曾相识 三百多锦衣军分列两旁,让出去路。 道士儒生携裹着张玉郎先走,风不归挟持着统领断后。 一出来青玉楼,张玉郎便被黑布蒙眼,带着离开。 昏黑中不辨南北,胳膊又被道士大力捏着,疼得他呲牙嘴直哼哼。 走了不远,耳畔响起吱呀开门声,有人小声盘问: “清风明月花十娘?” 那道士回道:“强盗冤魂偷尸鬼。” 这江湖切口也不知有何内涵,但似乎很管用,盘问者让开身,领诸人往楼上去,嘴里埋怨道: “是个带把的小哥,楼上不好安排!” 张玉郎深一脚浅一脚走着,暗暗骂道:“是你祖宗!带把怎么了?带把我骄傲!” 但苦于人是刀俎,他为鱼肉,狠话不敢明说。 那盘问之人又道:“道爷,此地尽是年轻姑娘,如何安排于他?” 年轻妹妹好哇...张玉郎转怒为喜:“我很好安排的,跟哪个妹妹睡都行,保证手脚不乱动。” “闭嘴!” 道士踹了他屁股一脚,手上加大气力。 张玉郎顿时疼得嘴眼歪斜。 轻点,胳膊要断了...臭道士夹私带怨,下手忒糙! 一路往上走,木楼楼梯咯噔噔直响,约莫上了三层楼,众人停住脚步,道士说道:“石姑娘,劳烦了。” 无人回应。 却有一股暗香逼近,淡雅沁人。 这石姑娘莫非是个哑巴?张玉郎心下好奇,耸了耸鼻子,分辨出身前立着一位年轻女子,正在打量他。 后背突兀一股蛮力,将他推进房,封住筋脉,扔在床榻上。 那儒生全程未发一言,与道士告辞离去。 眼被布蒙,身僵体直动弹不得,张玉郎百般无聊躺着,隐约间,听见风不归的爽朗笑声,衣衫破空声,之后是禁军呼喝声与杂乱脚步声,渐渐去远。 声音似乎就在楼下。 莫非我还在青玉楼中...张玉郎心思一动。 通常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看来红刀会将灯下黑玩得炉火纯青。 又过须弥,一阵马蹄声从远处奔来,有人大声禀道:“副统领,风不归飞跃出城去了。” “收队回营!”统领声音中夹杂着些许疲惫。 那人应命,策马而去。 外面又没了动静。 良久,忽听得远处传来梆梆,笃笃的打更之声,已是初更时分。 房里烛火发出滋啦,滋啦的燃烧声,突然光感一暗,熄了。 正昏昏迷糊间,房门吱呀声响,一男子道:“石姑娘,人可在里面?” 依旧无人回应。 黑暗中,有人裹着寒气来到床前,接着烛火亮起。 听声辨人,是风不归。 张玉郎一惊,清醒过来。 又觉身上一松,筋脉穴位被解开来,忙不迭扯下蒙眼布寻望。 正对上白衣老帅哥的目光。 风不归立在床前,倒背着一只手,眼神和蔼望来,如看子侄后辈。 这目光...难道我是他爹...的孙子?一瞬间,张玉郎想了很多,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不管他是我的谁,没有生命威胁就好,娘的,这儿人手也太糙,动不动要人命。 任谁能想到,他一个普通小衙差,短短数日,已几度生死。 风不归凝望着他,意味深长说道:“孩子,你可知晓身世?” 张玉郎揉着酸麻的四肢,茫然摇头:“莫非您知道?” 风不归以手掩着嘴角,咳咳道:“我也不知!” “但我与你父张瑬是旧识,渊源颇深,当初创立红刀会时,他曾亲口答应,将来若有子女,定然入会助我一臂之力,之后没多久,便有了你。” “你可称我为世叔。” 没出生,命运就被预定...张玉郎心下一沉,思绪急转。 老爹挂了那么多年,死无对证,是青红还是皂白,全凭风不归一张嘴说。 恐怕也不止叫一声世叔,加入红刀会这么简单。 风不归继续说道:“贤侄,我观察了许久,你是个有为青俊,识大体且聪慧灵敏,我干脆打开窗与你说明话。” 张玉郎故作神色茫然,一头雾水状,且看蒙不蒙的过去。 风不归转身踱着步,斟酌着言语道: “贤侄有所不知,大夏朝如今文衰武狂,有学识且明事理的人,大多已经在大夏朝廷里当官了,所以,如果我红刀会要推翻朝廷,就只能用一些只会武功,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 而对于那些莽夫,是无法对他们说大道理的,只能以帮会形式来洗脑,捆绑他们,使他们盲目随众,觉得所做之事都是对的.,且有意义的,所以利民为公,改朝换代只不过是一个梦想,跟定个小目标,赚个一万两银子是一样的。” 这情形,与天地会有些类似呀...张玉郎眨了眨眼:“哦,风大侠,这与我有何干系?” 风不归微微一笑,解释道:“纵观历朝历代,国粹从未有超过三百年而不倒的,而大夏朝国粹已近三百年,前几任皇帝又昏庸无道,国势渐衰,红刀会应势而起,正欲取而代之,所以我们要反夏利民...” 反夏利民...反清复明,无论哪个世界,都不缺这种组织呀,张玉郎心思一动,打断风不归的话: “要反夏利民只是因为你觉得帝国黄昏,要取而代之是不是?如果你登位成功,其实与现任大夏皇帝一般无二对不对,大家都是聪明人,您继续说。” 风不归点了点头:“总之,如果能成,就会有无尽权利地位,无数银两女人,供你挑选,你愿不愿意做?” 这不就是传销组织忽悠人的套路么...张玉郎神色犹豫不决:“会不会有危险?” 这明显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意,他脑袋没有秀逗,如何敢轻易答应。 连风不归自己都说,红刀会里尽是一些莽夫蠢人。 而这些莽夫蠢人,是绝不可能推翻大夏朝的。 红刀会口号是反夏利民,这与他那个世界的天地会是一样性质,结局甚至都可以预测。 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成功的组织,一个朝代覆灭,不仅仅是依靠外因,还有内部腐朽,以及民众觉醒。 这需要一两代人前赴后继,以血肉警醒世人。 所以红刀会想要有所作为,难度重重。 大夏朝虽然积重难返,但如今圣上清明,国中且存劲旅良将,朝中尚有能吏贤臣。 百姓乱相四起,更多是天灾人祸所致,民心虽然不归,却也未全部离散,仍然可以挽救。 帝国黄昏,仍有余晖普照。 红刀会任重而道远。 更何况,红刀会只是江湖组织,并不具备一个政权的雏形,这种宗教式的组织,可以横行一时,掀起风波浪涛,但很难持续给大夏朝压力,完全没有压垮或推翻一个王朝的必要条件。 造反,光有梦想与热血是不够的。 还得需要时势与气运。 张玉郎想拒绝。但又不敢直接明说,毕竟人为刀俎。 对方是江湖名人,咖位甚大,但越是咖位大,一但恼羞成怒...后果就越严重。 他斟酌着言语,委婉表明态度: “风大侠,其实我呢,只是长安府中一个小衙差,每日提心吊胆游走在生死边缘,对江湖上这些恩怨,并没有多少兴趣,且出身寒微,武功稀松,自保尚且不足,反夏利民的事...我就不参与了。” 风不归哈哈一笑,姿态桀骜:“其实你有没有雄心壮志,想不想加入红刀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你没有选择。” 第16章 红刀会四级会员 阁楼闺房,烛明火亮。 风不归神色从容,张玉郎神色微慌。 门口处,立着一个平胸女子,身姿细长,脸上没有笑容,漆黑的眼珠犹如繁星点缀在夜空,恬静秀美的容颜倾州倾府。 玲珑淡雅,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又如从画中走出。 身处烟花地,却未经历多少故事。 她便是名满京师的青玉楼花魁;石灵灵。 大夏朝人心尚古,男子打量女子,通常第一眼是看脸,而不是从下往上,腿臀腰胸脸依次扫描。 只一眼,张玉郎便有些移不开目光。 石灵灵含羞带怯与他对望一眼,便迅速低下螓首,俏脸腾起两朵红云。 这颜值很能打呀...只有府衙牢狱中见过的天之娇女...她太嫩,怕是只有云飞烟可以一战,并能胜之。 因为云飞烟不平。 平平石姑娘,玲珑云飞烟,在相同颜值下,高下很容易区分。 单论颜值,或许石灵灵些微讨喜一些,毕竟有温度,没云飞烟那么冰冷。 张玉郎撤回目光,紧紧盯着风不归双手,生怕他一巴掌拍过来。 “若不答应,你便要杀我?” 他往后缩了一步,抵住床沿跌坐其上,心下稍安。 虽然这并没什么用。 风不归甩动白衣袖,姿态潇洒说道: “贤侄,入我红刀会有三大好处,一来多了几十万异性兄弟,以后江湖行走会有诸多方便。 二来,入会奖励一万两银子。 三来嘛,若是由我直接邀请入会,起步便是四级会员。 当然,也可以拒绝加入红刀会,你完全有这个自由。 但拒绝的话...刀凌迟,乱棍死,马分尸,贤侄可择一而终。 对了,去过你家数次的邢道人还在外面,他手很糙,也乐意送你一程。” 得不到,就毁掉么,我怕了...张玉郎起身,拱拳沉声道: “世叔在上,且受小侄一拜。” 我不是怕死,也不是图那一万两银子,更不是图那四代会员的身份,主要是想在这个冷漠的社会,多一个身份,多一个强大组织做后盾。 长安府当红衙差,索命门三十七代弟子,红刀会四代会员。 如果三重身份都保不住小命.....他深切感受到身为一个小衙差的无奈,武道平平,危机常伴身侧。 性命不由自己掌控。 张玉郎直起身,瞄了一眼娇俏的石灵灵,压下颜控晚期冲动,借着抹一把脸的动作,酝酿着说词: “世叔,打小我就崇拜您,听着您的故事长大,敬仰随着年龄增长而成倍增长,犹如灵山连绵青河迭起...” 风不归摆手打断张玉郎阿谀奉承,甩过来一沓大夏钱庄银票。 整整一万两! 真给钱呀...张玉郎连忙接过,神色愈发恭敬。 红刀会不错,有钱途! 风不归又摸出一颗红色丹丸,递了过来。 “吃了这颗青葵丸,你便正式成为我红刀会一员。从今起,若在人后,可叫我世叔,若在人前,需叫会长。” 就知道入会不简单...张玉郎神色为难。 也不知这红药丸是何物,吃后每个月会不会定期流血,抽噎,没解药便要凉凉那种。 通常帮派组织拉人头都是这种套路,一手给钱一手给药丸。 “世...会长,这钱我收了,药丸不吃可以么?” “自然可以!” 风不归微微一笑,将药丸揣进怀里,神色自然,一点都不勉强。 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这药丸有名堂...张玉郎心下一动,连忙追问:“会长,这青葵丸有什么说道?” 风不归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说道:“当年我突破武道第十境,心下有悟,便炼了一些丹药,取名青葵丸,普通人服用后气血旺盛,武者服用后,加快内气循环,迅速提升境界,可减少数年苦修,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贤侄还年轻,武道之境还是一步步走来更稳当,这些小道捷径不要也罢!” 这么厉害.....我要了。 “会长,我想了想,之前行为有些不妥,正所谓长辈赐不应辞,还请会长再赐青葵丸于我。” “贤侄,被拒绝的东西断然没有再送出去的道理,不过嘛...” “不过什么?” “虽不再送,却可卖,售价一万两银子。对了,贤侄你若服用,最少可以增加三层武道境界,绝凡境巅峰触手可及。” 风不归略作思索,又解释道:“青葵丸过于霸道,服用之后,武道就基本到了尽头,此后很难再进一步,贤侄若服用,我再助你一臂之力,以气贯穴,将你武道提升至第七层修心境。” “对了,以贤侄的资质,单凭自身努力,修到第七境至少需要勤勤恳恳三十年,是选择现在成为第七境,拥有行走江湖自保的力量,还是选择三十年苦修后到达第七境,需仔细思量。” 我如今只是第三境淬骨渣渣,连普通百姓都不一定打得过。 傻瓜才会选择苦修三十年,我选择现在成为一个强者...张玉郎忍着肉痛,从怀里摸出还没暖热的银票,抖着手递过去一半。 另一半紧紧捏在两个指尖,死死掐住,不舍得撒手。 风不归拽了一下,竟没拽动,顿时嘴角一撇,手指微动,轻弹银票。 张玉郎只觉手腕一麻,便不由自主松开了爪。 那一沓大夏钱庄银票,被风不归从容揣进怀里。 他眼巴巴望着,心如刀割。 一股幽香浮动,石灵灵轻移莲步,端来香茗,置于案上,又退到一旁,垂首收手候着。 他服下青葵丸,盘膝而坐。风不归衣袖翻动,立身榻前,单掌抵住他后背,催化药力。 张玉郎周身冒起丝丝白雾,不一会,房里便白雾蒸腾,伸手不见五指。 良久,功成,两人都没动。 张玉郎默默消化适应着剧变的实力,风不归收身踱步,娓娓说起这个世界的精彩。 武者共有十二层,依次为:一淬皮,二淬精,三淬骨,四脱凡,五超凡,六绝凡,七修心,八修命,九修神,十无为,十一无妄,十二层风不归也不知道。 十年前,风不归便是第十层无为境巅峰,摸到第十一层无妄境的门槛,本想归隐山林,专注武道,却不忍抛下红刀会众多兄弟,故而滞留俗世。 十年过去,风不归仍未进入无为境,江湖人称他为第一高手,但其实比他厉害的,大有人在。 武道昌盛,内外兼修,虽然强霸,但大夏朝并不只有武道一途。 还有法家,言道,剑宗,以及修门,共合称为大五行。 修习法家的人极少,他们通常面目阴损,以诡秘之术行走江湖,其中厉害者,一滴水能取人性命,一张符咒可定人生死。 若遇到这种人,尽量不要招惹。 言道窥天机,明气运,知未来,趋吉避凶,其中修为高深者,淡看风云际会,笑谈江湖沉浮。 若遇这等人,定要以礼相待。 剑宗修外物,不重内气,全身本事尽在一把剑上,其中高深着,剑气能隔空伤人。 修门最为隐秘,隐世不出,传说他们掌握了比武道剑道更强横的力量,其中高深者可长生不老,呼风唤雨。 若遇这等人,那便是机缘造化了。” 三教九流,大五行,明八门,秘八门,这些张玉郎都略有所知,时至今日,才算得窥其中详细。 三教佛道儒,佛家修来世,与世无争。道家修自身,与修门最为接近。儒家修文,以笔为刀,以文做剑。 九流与明八门每个朝代都有,他们只是普通人。 大五行各有本事,武道最昌,法家最狠,剑宗最快,言道逼格最高,修道最强...也最隐秘。 秘八门各有门道或者使命,他也是其中之一,索命门徒。 张玉郎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会长,我是不是亏了一万两银子?原本这颗青葵丸...” 风不归神色一正:“贤侄,你已是修心境的高手,开不开心?” “开心,可那一万两银子本来是我的。”张玉郎不依不饶。 事关一万两银子,他有必要较真。 风不归拂动长袖,脸色一沉:“钱财乃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贤侄莫要着相了。” 铁公鸡一毛不拔...张玉郎暗暗腹诽,又问道:“那银子的事情先不说,会长,我们红刀会一共有几级会员?” 他想知道,四级会员在红刀会里,处于一个什么阶层。 不提银子,便是好同志,风不归神色和缓下来:“七级!” 七级的话,我四级会员好像也不算低,上面有一二三级,下面有五六七级。 勉强能接受。 风不归似乎突然想起一事,特意补充道:“会员之上还有长老,长老也分七级,长老之上便是我了。” 这么算的话,红刀会一共有十五个等级,我只是第十二个级别的会员。 忽然有点不想干了。 “会长,我忽然觉得。人生没什么值得奋斗的,以后没事千万别来烦我,有事也尽量不要来,红刀会毕竟是个成熟的帮会,若遇到事情,那些高级会员就能摆平,像我这样的低级别会员,还是不参与为好。” 风不归似笑非笑望过来,仿佛能看透人心。 小滑头嫌弃会员等级低了。 张玉郎扭头一旁,暗暗腹诽: 老滑头不厚道,上来就坑我一万两白银,那可是一万两! “咳....本会有规,但凡修心境武者入会,至少是三级长老的待遇,虽然贤侄刚入会时是四级弟子,但这会实际上已是三级长老。” 张玉郎转回头,满脸堆笑:“会长英明神武,一统江湖!” 第17章 知己与万金 虽然成为红刀会三级长老,张玉郎却是光杆司令,手底下无弟无从。 倒也算有了框架,至于属下,需张玉郎自行发展...风不归是这么说的,每个被他邀请入会的人,都是如此做的。 作为引路人兼会长,风不归无偿赞助了三颗青葵丸,当作张玉郎拉队伍的本钱。 若拉满百人,便是二级长老。 拉满千人,便是一级长老。 拉满万人,副会长的位子虚位以待。 除了这些,风不归还慷慨赞助了五千两银子...或许是受不了软硬泡磨,或许是看张玉郎确实一穷二白,心下怜悯。 “大郎,世叔看好你!” 天色微白,晨冬冷冽,青玉楼上,石灵灵香房外,风不归拍着张玉郎肩膀,语重心长,殷殷期望。 远处,有早起百姓张望过来,虽然看得不真切,却并不妨碍他们眼羡轻叹。 那可是青玉楼头牌的房间,坐北朝南,窗外挂着一副朱红色的丹青,异常显眼。 辨识度极高,长安府男子皆知。 这象征着她昨夜有了入幕之宾。 尽管这丹青一年难得挂出来几回。 没人知道,两男一女昨夜如何安排的。 但一女顾两男,总归不是太难。 毕竟是头牌花魁,自然会一些非常手段。 几个百姓如是臆测着,收回目光,埋头继续奔忙。 ............ 三日后,午后,长安府南门外,七里亭。 几匹毛色各异的健马立在道旁,其中一匹白马格外神俊,打着响鼻,撂着蹶子,低头啃着荒芜草尖。 亭外冷风凛冽,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川披着一层白甲,覆盖住棱角与芳华。 天上暗沉阴郁,雪后无晴,寒冬送别七里亭,让人心头沉甸甸的,轻快不起来。 红刀会的会长,天下第一高手风不归要离开了,去往千里之外。 消息并不隐秘,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长安府衙也知道,甚至皇帝也知道。 对于几度经历浩劫的长安府衙来说,风不归离去是一件值得松口气的事。 追捕?不存在的! 前有三百个修命境衙差被风不归一人团灭,后有三百个禁军精英束手无策。 血一般教训在前,谁会不开眼来自找不痛快。 人来多了,风不归呼啦一声跑没影了,他名震天下的功夫,不止一剑飚血,还有上天入地飞雁功,跑路那是相当得快。 那夜飞跃出城一幕,只是热身而已。 人来少了,不够他杀。 左右为难,索性假装看不见。 长安府上千衙差喜气洋洋。犹如逢年过节,都觉得天空阴霾散去,大家的小命重新有了活力。 短短三日,风不归三个字,犹如一块巨大乌云,遮住了长安府衙的天。 皇帝知晓此刻风不归在七里亭中,却同样没有派人来缉拿。 红刀会已经成了气候,几十万帮众隐藏在民间,犹如滴水入川,一时间难以尽捕。 别说杀不了风不归,就算杀得了,还会有许多风不归站起来。 这是因为红刀会是区域负责制,风不归只是总会长,实权在每个区域负责人手中。 杀了风不归,红刀会就会由一个,变成无数个。 这正是风不归厉害之处,单挑群殴都不惧,明的暗的请放马过来。 大夏朝国势衰退已久,体大制僵,虽然新皇登位后一派新气象,但不到一年时间,还是太短。 起色虽现,但距离中兴还很遥远。 力挽狂澜,少说得三五年,七八年。 新皇甚至期盼着,风不归快快举旗造反,当面锣对面鼓,一决雌雄。 摆在明处,就容易对付多了。 如今红刀会隐藏在暗处,危害大,传播性强,隐蔽性高,犹如悬在皇朝头顶的剑,令皇帝寝食难安。 国无外患,却有内忧一团一团。 死结! 亭外,四人对立,其中一身白衣逼格满溢的中年老帅哥,就是天下第一高手,此次送别主角风不归。 二十年前,创立红刀会,如今帮众几十万,是天下有名的反贼。 他本佳人,奈何被大夏朝逼到对立面...也许是主动当的反贼。 举手则万万人响应,顿足则大夏朝廷震动。 真正的权倾一方。 风不归对面,立着一儒,一道,一衙差。 奇怪的组合,不伦不类的送别。 衙差便是张玉郎,红刀会三级长老。 身着道袍三捋长须的是邢道人,长安府片区实际负责人,红刀会一级长老,曾数次翻墙去过张玉郎家,两人互相有些看不对眼。 不过那都是以前了,如今两人已是志同道合的同志,邢道人很热情,只是张玉郎板着脸,不愿与臭道士多说。 他是个有原则且记仇的人,邢道人屡屡制他,没那么容易揭过。 更何况士别三日,脱胎换骨,如今他身为修心境高手,正要找机会一雪前耻,如何肯与邢道人化干戈为玉帛。 穿褐色长袍的儒生姓钟,是长安府片区名义上总负责人,红刀会总副会长,早年是个读书人,祖上十代为官,家境极为富裕,在长安府中有房产铺子无数,从小锦衣玉食。 自从加入红刀会后,短短十年,无数房产铺子消失不见,仅剩一处最大的祖宅。 他写得一手好字,笔锋凌厉,屡试不中后,忽有一日开了窍,从所写字中悟出一套功法,以文入武道,自创武功体系。 眼下正处在摸索求证期,实力大约相当于修心境武夫,战力颇高。 他将自创武道分为四层,依次为:以文会武,以武融文,不文不武,自成一格。 钟书生自称,如今处于第二阶段巅峰,以武融文,每日里手不离书,苦思冥想着,如何从某个方块字里悟出一套新招式。 名震一时的书生三剑便是他从字中悟出。 曾经惊艳了江湖。 他也是大夏朝唯一一个自创功法体系的武者,被风不归夸赞为几千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 刚才,风不归顺嘴又夸了钟书生一遍。 来自天下第一高手的夸赞,钟书生有些顶不住,他激动的脸色涨红,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以至于,风不归语速极快说出红刀会经费困难,还缺几十万两时。 钟书生二话不说就掏出五万两银票递了过去,并声称:不够的话可以回去拿,再不够的话可以卖房,他早就看祖宅不爽了。 太大,太空旷,他一个人住着太冷清。 风不归接过厚厚一沓银票,严词拒绝了钟书生卖祖宅的想法。 就像拒绝卖掉自己祖宅那样,理所应当。 他嘴角微微上扬,身后众多红刀会帮众,也都齐齐一咧嘴。 这么黑...张玉郎心下一抽,后知后觉,原来钟书生的殷实家底,就是这么没的。 总副会长的职务...怕是也有猫腻。 土豪,咱们以后多走动走动,我不图你家祖宅,也没有风大侠那么大胃口,一次要几万两,只要你手指缝些微漏出来一点,就足够我吃喝不愁。 风不归清了请嗓子,语气庄重:“诸位,天涯未远,后会有期,咱们江湖再见!” “会长珍重!”邢道人与钟书生齐齐抱拳。 “会长珍重!”身后一众红刀会成员齐齐整整喊出声。 风不归一一扫视过去,神态满意。 张玉郎往前迈了一步,煽情道:“一朝离别后,两地人消瘦,虽然只相处了一夜,但那一夜太过精彩,会长,我会想你的...” 风不归微微一笑,意味深长望过来,牵着马,领张玉郎往前走了几步,低声嘱咐道: “大郎对邢道人仍有齐蒂?世叔劝你最好忘了此事,千万莫寻他麻烦。” 风不归洞若观火,早就察觉到他的不忿。 “世叔,这是为何?” “因为他是修神境武者,你打不过,更重要的是,长安府中一万多红刀会员,有一半是他发展起来的,我不在此间,他制你轻而易举,若惹毛了他...总之,他脾气很躁,手有些糙。” 这么吓人...:张玉郎心下一惊,点头应声:“我晓得了,会长慢走。” “驾!” 策马声起,白衣飘然远去,风不归消失在天地间。 ………… 天近半晌,张玉郎折身回来,脸上堆起笑容:“道爷,会长走远了,咱们回吧。” 邢道人诧异的看着张玉郎,一时愣住。 这小子转性了?最近几日,开口闭口就是臭道士,熊道人,忽然来一句尊称,他极为不适应。 不过倒是很受用,让他暂时息了“等会长走后按住这小子暴揍一顿”的想法,转为“好歹是一个会的,会长前脚走,后脚就揍他...还是再看看,若是以后这小子再出言不逊,削他也不迟!” 邢道人回过神,重重哼了一声鼻音,算是回应,策马领着几十号帮众当先四散而去。 来时分行,去时散走,是红刀会不成文的规定,旨在降低显眼度,提升个人安全,不被官府注意到,进而一网打尽。 张玉郎紧走几步,追上牵马步行的钟书生,热情套着近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 几句文绉绉的异世名言一说,钟书生顿时两眼放光,将他引为知己,把臂相谈,一手牵马,一手牵张玉郎,热情异常。 看来钟书生虽弃文修武,但骨子里书生本质还在,平日里寡言少语,应该是和一群莽夫没什么好说。 话不投机半句多,那一群莽夫...他也有同感。 张玉郎叹了口气:“钟兄,你是如何加入红刀会的,也是被逼无奈么?” 想起那三种死法,马分尸,刀凌迟,乱棍死,他心里就不得劲。 这居然是风不归说出的话,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 钟书生笑了笑,摇头道:“十年前,我在南灵山游览,会长一人一剑,独战三百修命境衙差的风采,当真是世间无双,顶天立地。” “只一眼,我便心旌神摇,弃下共游之人,追上会长要求追随于他,弹指间,已入会十年,除了银钱去得有些快,其他方面倒是还好。” 一见风不归,误了万贯家财。 这一面可真够贵的...张玉郎沉声道:“莫非钟兄知道此中曲折?” 他问得是,钟书生知不知被一直薅羊毛。 闻言,钟书生停下脚步,喟然叹道: “我非痴汉,又非书呆,如何不知?不过钱财乃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若人生得一知己,万金散尽又何如?” 原来不是书呆子,什么都懂...张玉郎挣开手臂,拱手道: “钟兄,今日天色已晚,咱们改日再约。” 钟书生神色失望,却也没有强留,从怀里摸出一块暖玉:“难得与你投缘,此玉佩戴二十余年,沾染许多书生气,就送与你罢。” “须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玉郎莫要和那帮莽夫走太近,沾染一些江湖俗气,这样不好。” 暖玉触手温和,令人宁神静心。 是说我气质太滑头了么...张玉郎眼神微亮, 这倒是个可交之人。 第18章 女儿红,女儿红 南城门口,贴着四幅很抽象的黑白人像...悬赏令。 从右至左,依稀能辨认出是一男一女,一道一儒。 男子画像寥寥几笔,一身白衣倒是画得格外显然,低下一排黑体大字: 反贼风不归,悬赏十万两,要求活捉。 女子画像简单素描,几乎分辨不出面部轮廊,一头黑发倒是画得如瀑如丝,底下写着: 无名女子,悬赏一万两,死活不论。 道士画像面目普通,三捋长须,儒生画像上线条简单,头戴书生帽,模样俊秀,均无名无姓。 女子神韵有些像云飞烟,道士儒生应该是邢道人与钟书生。 两人刚才均大剌剌从画像旁走入城,守卫毫无反应。 张玉郎捏着下巴思索,怪不得古代造反的人那么多,这时代没有相机,确实适合铤而走险。 邢道人只不过将三捋长须剪短成三捋短须,便高枕无忧。 钟书生只不过是将书生帽取下,便无人能认出。 正愣神间,左边肩膀被拍了一下。 回头去看,身后却没人。 他摇摇头,暗道奇怪,正想迈步入城,忽见几个守卫神色怪异,望向他右侧身后。 张玉郎猛然回头,瞪大眼睛,呲牙咧嘴。 踮着脚,举着小手正要拍下来人儿顿时吓了一跳,缩回手嘟着嘴,悻悻然。 是云飞烟,一身男装难掩娇俏。 “飞烟...贤弟!” 张玉郎大喜,展开双臂,不由分说来了一个熊抱,一触即分,顺手揽住云飞烟肩膀往城里带。 云飞烟俏脸一热,暗暗气恼,气恼中又夹杂着欣喜,小心脏剧烈快跳几下, 直到进了宿身三日,熟悉的厢房,云飞烟才猛然一怔。 怎么迷迷糊糊被带到这里了... 暗暗挣脱几下,却没能挣开被紧握的双手,云飞烟卸下力道,随他握着,扭头望向一旁,感觉耳根有些热。 “自你走后,我经历了生死攸关,差点再也见不到你...” 张玉郎眼神真挚诉着苦。 “当时,风不归站在我身前三尺,说出三种死法,乱棍死,刀凌迟,马分尸,任由我选择,那一瞬间,我并没有害怕,本想选其一而死,再不受他摆布,眼前却浮现你容颜,于是我忍辱偷生,答应了加入红刀会。” “为得只是...再见你一面!” “如今已无遗憾,纵然此刻身死,亦无怨言。” 张玉郎抬手抽出云飞烟的宝剑,作势要往脖子上抹。 治疾需猛药,破冰宜狠招,双管齐下,他不信云飞烟会无动于衷。 “叮当,” 云飞烟挥手打落长剑,明眸睁大,小嘴微张,讶然道:“修心境?” 望着云飞烟那张娇艳如花的脸颊,张玉郎心思浮动,这张脸真好看,百看不厌。 “服过一颗青葵丸,”他解释道:“飞烟,我是被迫的...” 信息量太大,云飞烟张了张嘴,竟然一时无话可说,只好反手握住张玉郎的手,以做安慰。 她不善言辞,从小到大几乎不与人交流。 风不归她打不过,场子找不回来,青葵丸已经服用,无解,生死危机也已经过去,不需再解决。 张玉郎顺势将她揽入怀,静静拥着。 云飞烟没有抗拒,安静的像只猫儿,或是喜欢,或是习惯,毕竟这不是第一次。 抱着抱着就习惯了。 在她不知情且无感觉的时候,两人甚至木已成舟...她是这么认为的。 这么一想,她更坦然了一些,紧绷着的身躯放松下来。 见天色近黄昏,两人竟然傻愣愣拥了一个时辰,张玉郎道:“你怎么来了?吃饭没有?” 回应他的,是云飞烟咕噜噜腹鸣声和惊心动魄的言语 “没吃,来再刺尹正德。” “如何刺杀?” “一人一剑,有死无生。” “能不能不去?” “不能!” 对话间,云飞烟似乎记起了此行使命,神色恢复正常,又回到以前那种清冷性子,并缓缓挣开怀抱,握剑在手,转身欲走。 之前的零星温婉柔情,彻底消失无踪。 “刺杀归刺杀,饭总是要吃的。”张玉郎拉住她手臂,据理挽留。 这小妞,每次都是神秘莫测,提着剑突兀出现,张口闭口就要杀人,像一个莫得感情的机器。 不行,我得拯救她的人生。 张玉郎暗暗下定决心,忽然心头一阵烦乱。 谁来拯救我的人生? 索命门规,刺杀任务无法取消,一年之内需要有个结果,否则要么上缴五万两白银...也就是尹正德的赏金,然后换人执行。 如若不交,将会被清理出门户。 清理门户,就是说从此世间再无张玉郎。 索命门历代掌门,修为均不高,但脑子格外好使,手底下刺客门徒无数,高手数不胜数,他想杀谁,只会有两种结果。 一是被刺杀的对象死亡,二是索命门灭亡。 但索命门已经存世千年,不但没倒,业务范围还越来越大。 以前只做为民为公的刺杀任务,并且不计报酬得失。如今已演变成赏金组织,有钱便可以为所欲为,想杀谁就杀谁。 并不会因为张玉郎祖上三代都是索命门徒,而放他一马,手下留情。 最多留个全尸! 索命门福利高,待遇好,要求严格,既不易进,想出来同样不易。 “不要,吃完饭你定要说天色已晚,早些安歇,改日再刺。”云飞烟板着脸,振振有词。 上次,张玉郎就是用这种把戏。 原本她第二天就想走,没想到竟然留了一日又一日,直到第四天,狠下心才得以离去。 “不吃饭我可要发飙了,发飙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怕!”张玉郎故作凶狠神色说道。 云飞烟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俏脸一仰:“你发飙了又怎样,说得好像你能打过我似的。” 以她的武道境界,吊打张玉郎简直如吃饭喝水那么简单,发飙...也只是无能狂吼而已,想占便宜?门都没有! 除了身受重伤那一夜...那一夜出了点意外,倒是让他占了便宜,云飞烟脸上有些发烫。 不过倒是没有再反驳吃饭的提议。 张玉郎兴冲冲狂奔出门,很快便提着大包小包美味回来,还有美酒。 他现在有近六千两身家,阔的不行,美食专门挑好吃的买,价格看都不看一眼。 “很特别的味道,有花香,有酒香,还有奶香,这是什么?”云飞烟捏着一个西域桂花糕,小口吃着,饶有兴趣问道。 她生在师门,长在师门,除了刺杀,基本上接触不到社会,上好的美食虽然不知吃过多少,但那只是大夏朝的美食。 她从没吃过这种香醇甜软的点心,这种味道的点心就像是一个经历了世故,回首风月尽美好,历久愈醇的优雅男子,似乎就是专为女人特制。 淡淡的花香,幽而不浓,绵绵酒味,香而不烈,让人一吃就上瘾。 “西域桂花糕,我觉得你会喜欢这味道,故而多买了一些。”张玉郎微微一笑,卖弄着不算渊博的知识。 “西域风紧沙多,昼热夜寒,故而食物中大多掺杂有酒,方便暖身,风沙漫天,口中难免酸涩,则需要香甜中和,故而糕点大多是此种口味,并不止桂花糕。” 云飞烟轻咬红唇:“很香,很甜,很醇,我很喜欢,吃完这个糕点,我便去刺杀尹正德。” 此言一出,厢房里的良好气氛,顿时急转直下。 张玉郎重重放下筷子,脸色不悦。 他忽然想到一句话,表面越冰冷的女人,内心就越火热。 无论外冷内热,还是外热内冷,都是一个女子表达需求的方式。 外热内冷的女子,精神上的需求大于身体,格外敏感,注重言语间的细节。 外冷内热的女子,则不太注重甜言蜜语,属于口中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那种。 云飞烟属于后者。 心头一道亮光闪过,顿时通透无比。 我已是修心境高手,淬骨境不能散阳的限制已经无效,而眼前,正坐着一个喜欢的女子。 那几百亿财富...就留下一点? 张玉郎目光灼灼望着云飞烟,毫不掩饰其中意思。 “去刺杀府尹,也不急于这一会,喝了这杯壮行酒,再动身也不迟!” 云飞烟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她被看得俏脸微热,明眸中闪过一丝喜意,接过碗一饮而尽。 姿态豪横,犹如男子。 随后迅速扭头弯腰,手抚胸口,剧烈咳咳不止。 张玉郎连忙拍着她犹如刀削的直背,直到气息喘匀。 “壮行酒三碗成行,来,我们共饮这第二碗。”?他举起海碗,递到云飞烟面前。 云飞烟瞪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想灌醉我,好让我今夜不能去刺杀?你若是这般,可打错盘算了,我是修神境的武者,神开气生,内气一转便可以化解酒力...” 没错,你的确可以化解酒力,但有一句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酒不醉人人自醉。 喝酒,其实就是气氛的叠加,喝得越多,气氛叠加得越多,其实醉不醉酒并不重要,气氛到了点,人自然会沉醉其中。 更何况这是大夏朝有名的女儿红,其中添加了不少燃情草药。 饮多了也就那么回事,身体微热,但初饮的话,其中催情效果还是很难压制的,不知道内气能不能化解掉呢。 当气氛叠加到一定程度,而云飞烟又是外冷内热的性子... 犹如火药桶,只需要一点点火星。 张玉郎暗暗偷笑,一碗又一碗劝着酒。 很快便是一坛酒见底。 云飞烟暗暗纳闷,明明用内气化解了酒劲,脑袋清明无比,俏脸上却阵阵滚烫,目光愈发迷离,觉得张玉郎格外顺眼迷人,总想往他身上贴, 心下不由暗道:我这是怎么了?见了他便失了矜持,好想把他抓过来蹂躏一番。 快要忍不住了...糟糕。 张玉郎出门放了会水,美滋滋回了厢房,正对上眼神迷离,眼珠发出瘆人红光的云飞烟。 忽然感觉有些不妙。 他顿时一惊,背贴墙壁战战兢兢道:“别过来...飞烟,冷静...深呼吸,” 但这并没什么用,云飞烟仍然一步步走了过来。 衣衫被暴力撕碎那一刻,张玉郎心头充满了绝望与羞耻。 还有一丝丝窃喜。 第19章 力量vs夫纲 夜半厢房, 张玉郎靠着墙缩成一团,双目失神望着房顶,一言不发。 身体很虚弱,脑袋中秀逗滞涩,举手有些费力。 似乎被掏空了。 他觉得,十八岁的身体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风雨。 一阵懊悔涌上,霎时装满整个胸腔... 不该灌云飞烟那么多酒。 有那么一瞬间,精神一阵恍惚,仿佛看到恶魔在摇晃..身体空荡荡。 地主家没有一粒粮。 ......... 云飞烟打了个呵欠,幽幽醒转。 鬓发仪容散乱,明眸顾盼间却蕴含水波,脸颊有两团霞云升驻,犹如神功大成,又好似吃了十全大补丸。 艳光照人。 她动了动身躯,秀眉只微微一皱,轻嘶一声,随即眉头舒展,恢复如常,仿佛没事人一般。 这就完了? 修神境女子这么能抗.....张玉郎丧着脸,懊悔刚去,忿念又生。 他觉得自己给修心境武者丢脸了。 正难过间,云飞烟探出一支莲藕般的玉臂,从随意放置的衣衫里摸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张玉郎: “这个还你。”, 小册子还带着她的淡淡体香。 张玉郎默默接过,难过的低下了头,眼角有两滴泪溢出。 作为受害者的憋屈。与始作俑者,搬起石头砸了自个脚的无奈,让他无话可说。 云飞烟瞄了他一眼,顿时一愣神,惊讶于他竟然虚弱如斯。 莫非是玉盘功的缘故?她心思一动,暗暗运转功法。 世间功法,大抵逃不过采阴补阳,采弱补强两种,强者恒强,强者占据主导地位,适用于任何行业,包括修行。 区别在于,谁弱谁强。 很不幸,和张玉郎之间,她是强者,张玉郎是弱者。 果然,久久未能入门的玉盘经,已是第一个境界后期,体内另生一股力量,有别于内气,却更强于内气。 两股力量相容,却又泾渭分明。 举手投足间,似有超越当前修神境的实力。 但这,仅仅是修习了玉盘经第一层。 玉盘经一共有九层! 这是超越武道的力量,不属于世俗的力量,她忽然觉得,今夜刺杀尹正德,把握由三成提升到七成以上。 甚至是九成! 云飞烟心头暗喜,上次那个暗地出手,以大力金刚指戳她的高手,这会在她眼里,已经不再是高手,也不再是对手。 弹指间可灭。 “我与你扯平了。” 她背过身,自顾穿着衣衫,露出大片白玉背,言语淡淡,声音恢复以往的清冷。 不带一丝感情。 扯不平!那一晚我根本没动你...张玉郎暗暗呐喊着,又不敢说出来。 怕说出来,会被云飞烟暴揍一顿。 他深切体会到,这个时代,女子被强迫时的无奈。 见他呆呆望着那小册子不言语,云飞烟便道:“丧气什么?放心吧,我会负责的。” 这话不应该由你说...张玉郎抬起头,叹了口气,将小册递还给她: “这玉盘经只适合女子与太监修行,春月一场,既然你已有所成,就送于你吧。” 又特意补充道:“我不用你负责!” 一个男人的高傲与自尊,让他无法沉默着接受一个女子说出“我养你”“我负责”。 虽然上辈子是个软饭男,但这辈子,他发过誓,决不再当软饭男,不允许有女子对他说出“我负责”这三个字。 眼神一转,忽然发现云飞烟异常明艳,美得惊心动魄。 张玉郎讶然,聚神细看,却瞧不真切,她俏脸上似乎覆了一层薄薄的朦胧光泽。 这是武道晋级,或功法有成时的气质展现,过几天,光泽就会自动消失。 人还是那个人儿,但实力却不是那个实力了。 张玉郎心头郁闷又增三分,一场夜会,他什么好处都没得...反而承受一阵暴风雨。 这上哪说理去! 云飞烟接过玉盘经,神色莫名,也不知道喜欢与否,将册子装入本就鼓鼓囊囊的怀里,持剑走到门口,停下脚步,背身说道: “你这个人,对女子极好,对男子却太过油滑,大夏朝不兴这个,这儿重男轻女,男男之间都是顶天立地,一口吐沫一个钉,你这种两面三刀,脚踏三只船的性子,难免遭人嫉恨暗算,纵然有修心境武道防身,也难保周全,以后需言出必行。” 她又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关心你,只是不想到时候,给你收着尸,却不知凶手是谁。” 分析得这么透彻,定然暗地里调查过我!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外冷心热...我懂。 难怪短短数日,几度经历生死,原来根在这里...张玉郎恍然,心下服气,嘴上说道: “其实世间大多数人的期盼,都是自亲一生平安,但很少有人能做到。” 云飞烟也叹了口气:“我与你非亲非故,却忽然恩怨纠缠,胜过亲故,如今大夏朝暗流涌动,局势时松时紧,一时间,我心如乱麻,不知道该如何言语,总之,你要好好活着。” 看来这小妞并不像表面那么镇定冰冷,还是挺关心我的,一团乱麻就对了。 张玉郎微微笑着,意有所指道:“不要紧的,怎么说我也是一名天赋异禀的男子,松有松的活法,紧有紧的妙处。” 听着胡言乱语,云飞烟俏脸微热,心里急跳了两下,岔开话题道:“整天没个正行,经书我收下,回赠你一个好东西罢。” “你会有什么好东西?” 云飞烟没有言语,从肩上小布包裹里,悉悉索索摸出一个物事,如竹筒模样,粗细长短和茄子差不多。头部微大微圆。 不会是木具吧...张玉郎将头摇成拨浪鼓:“我不需要,我是男人,你自个留着吧。” 闻言,云飞烟一愣,又仔细看一眼手中竹筒形状,俏脸腾一下红透,避如蛇蝎般将那物事丢了过来,脸扭到一旁,嗔道: “无耻!这是暗器暴雨针。” 见她吃瘪,张玉郎嘴角上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还是这样子好看,冷冰冰的一点情趣都没。 云飞烟转回脸,瞪了他一眼。啐道:“你这个人,油嘴滑舌,惩地无耻!” 张玉郎收起暴雨针,端详了一番形状...的确很像,揣进怀里嘿嘿一笑,反问道: “你怎知我油嘴滑舌,噢对,你尝过,正所谓物有甘苦,尝者自识;道有夷险,履者自知。” 云飞烟黑眼珠转动,白了他一眼,持剑的手微微发颤,恨不得将他戳穿...,他这张破嘴,当真是又损又污又黑,气死个人! 她词汇量有限,翻来覆去只有一句无耻,完全没有杀伤力,斗不过嘴,便扭头气道: “无耻之徒!” “我一不见银,二不投刀,三不家暴,没有你说得那么无耻吧,” 你有...云飞烟目光回转,见张玉郎拼命憋着笑,顿时恍然...他在故意与自己斗嘴,也不知怎的,心头忽然升起一阵暖意,俏脸发热。 张玉郎挂着得胜般的蜜汁微笑,叹气道: “我虽然油滑,但正好适应这个社会,王干娘说过,线头捅不进针眼的时候,嘴巴润一润,就滑进去了,这充分说明油滑的好处,倒是你,直来直去,动不动提着剑就要插人,须知善泳者溺亡,善插人者亡于插...亡于剑。” “王干娘?”云飞烟闹了个大红脸,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沉默了一阵,啐道: “王干娘忒不是东西,这些话儿也说于人听,为老不尊。” “对,王干娘的确不是东西,” “总之,你最好谨言慎行,这儿的人手糙得很。” 几度生死,我自然知道这儿的人手糙,但我如今已经是修心境高手,又有暴雨针在手,又有何惧? 想到这,张玉郎斗嘴兴趣又起,呛道: “你在教我做事?” “我在教你做人!” 云飞烟长发甩动,扭头望来,俏脸虽红,明眸却灼灼其华,针锋相对。 “飞烟,你听说过厚黑学么。” 眼神好亮,瞪不过瞪不过...张玉郎垂下眼帘,无法与之对视。 “厚黑学?”云飞烟柳眉皱起,似乎没听说过。 “最初民风浑朴,不厚不黑,忽有一人又厚又黑,众人必为其所制,而独占优势。 众人争相效仿,大家都是又厚又黑,你不能制我,我亦不能制你。 独有一人,不厚不黑,则此人必为街人所推崇,而独占优势。” 似乎有些道理.....云飞烟本意是劝张玉郎收敛行为,却反被shui服。 她眉头舒展开来,摇曳着身姿,推门而去。 夜色中,轻飘飘传来五个字: “你好自为之。” 这就走了...张玉郎默默想着,等他抬起眼帘,云飞烟早就不见踪影了。 心中顿时一种怅然若失感升起,这个世界里,他有感觉的女子,只有云飞烟一个。 风袍女高攀不起,张玉郎压根没动过心思,张玉颜是前任所爱,他最近逐渐避而远之。 与云飞烟之间,不是夫妻,却上过车。大夏朝女子,是有从一而终思想糟糠的。 这意味着,云飞烟实际上已经是他的人了。 若一定要将两人关系界定清楚,那便是小于友情,大于爱情,有点欢喜冤家的意思,虽没交往几次,每次见面不是你拿剑架我,就是我用言语怼你。 越闹腾,感情越与日俱增。 正神游太虚,忽然心头一惊。 糟糕,云飞烟实力大增,持剑而去,定是行凶刺杀府尹,尹正德危险了! 他连滚带爬翻下床,胡乱穿着衣裳,急欲前往府衙,阻止云飞烟。 尹正德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就算现在死,也不能死在云飞烟手上。 这样会很麻烦...尹正德怎么说也是三品大员,京兆重臣,深得皇帝恩宠,若就此死于云飞烟剑下... 这已经触碰到大夏皇朝的底线。 皇帝定会雷霆震怒,不惜一切代价,铲除云飞烟及所在门派。 虽然不知云飞烟是何门何派,但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朝廷的决心和魄力。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地翻天覆。 衣衫刚穿一半,厢房门被推开,云飞烟携裹着寒气,扳着俏脸去而复返, 见他神色匆忙穿着衣裳,云飞烟小嘴角上扬,神色得意,似乎早有所料。 她伸出芊芊玉手,“啪啪啪”三下,封住张玉郎周身筋脉,抱起放回床上,摆正盖严,声音轻柔道: “你好好躺着,一个时辰后,筋脉穴道自解,” 出手果断,没有给他说话机会! 斗嘴憋屈好久,总算占一回上风,她笑眼弯弯,心情转好,转身没入黑暗里。 眼睁睁看着云飞烟再次从门口消失,张玉郎心头无奈。 别提什么夫纲不夫纲,赶紧来个人把我穴道解开!晚了就来不及了。 第20章 祸水东引 五更时分。 府衙里灯火通明,一队队快班衙差神色严肃,腰挎弯刀,举着火把来回交叉巡视着,如临大敌。 四下里只有哒哒哒的脚步声。无一人言语。 天未破晓,正处黎明前最黑暗时。 张玉郎冲开穴道,往长安府衙方向狂奔,做最后挽救。 奔出去没多远,买一匹代步马的念头浮现,逐渐清晰坚定。 大夏朝车乘文与女,马载武和男,作为武男,他需要一匹膘肥臀大的壮马.骑着...代步。 一来他有这个身家,二来总不能事事都撒丫子狂奔,那会显得格局有些低。 他毕竟是个俊朗的十八岁衙差,还有鲜衣怒马仗剑天涯的梦想。 行至半路,忽然一阵内急袭来,无法忍受。 偏偏这一段路上,尽是庭院豪宅,无处释放,憋得意乱心慌! 张玉郎暗道:“他娘的,也不知哪家的土豪,真有钱,起这么大的豪宅。” 抬眼见飞檐雕绘彩,栋梁刻图花,低头是朱门摆对狮,青石板铺地。 这等富丽豪华的宅子,长安府里都数得着。 心里又想:“这么美观的大院,里面若没有养着百十个美貌女子,怕是有失规格。” 一时竟有些羡慕嫉妒恨。 风水不错,那就这里吧...在豪宅门口随意选了一处,手搭狮子头,借势画着地图。 公鸡破晓图画至一半,豪宅里忽然响起阵阵恶狗狂吠,一阵急切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要出府! 星眸扫过,黑暗中,依稀可辨出门匾上写着“承王府”三个字。 承王府...莫不是现任皇帝亲爹,人走茶未凉的承德王? 此处不可久留... 他连忙憋回去一半,收起法宝,忍着不适,加快脚步远去 大水冲王府,罪责堪比乱鼓扰京师,九条命也不够杀。 这儿不兴公厕,偌大长安府,街上一个茅厕都没,心头忽然浮现萧副班头做事一定要尽的怪癖,深有同感。 形势逼人急,世事造怪癖。 进来府衙,眼看一个个同僚神色严肃,如丧考批,心下又一惊。 难道来晚了,府尹大人已经凉凉? 横梁门窗间,溅射着许多零星血迹,案几椅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多个快班衙差尸体。 看样子已经凉透。 后堂正中,郑重摆着一个长案台,一具被白布覆盖的魁梧躯体,静躺上面,一动不动。 那身形高宽正,与府尹尹正德体型七八不离十。 “尹大人...你死得好惨哇,我来晚了...大人!” 张玉郎迅速换上悲悯神色,扑到尸身上,捶胸顿足嚎着。 神色悲悯,言辞感伤。 仿佛哭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咳...嗯...咳!” 正丧得起劲,咳嗽声突兀自身后响起,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 “莫烦,我再哭会!” 张玉郎抽噎着,荡开肩上的大手。 “咳...咳咳!”声音夹着威严,听起来耳熟。 是尹正德,他还活着! 张玉郎僵住身体,迅速收回眼泪,涌上惊喜神色,转身道:“大人您没死...没事?真是太好了!” 尹正德目光威严,责了他一眼。 什么死不死的?那么容易被刺,本府岂不是百十条命都不够? 小娃心意到了,神色略显浮夸。 萧展适时插话道:“臭小子,你当皇上派来的四名修神境高手是摆设?” 快班王统领瞥了萧展一眼:有你什么事?拍马屁轮得到你! 手指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几名衙差道: “四名修神境高手,都在这躺着了,被那刺客一剑了帐,能度过此杀劫,全仗大人智策无双,运筹帷幄!” 这话倒是不假,尹正德被刺,没有一百回也有八十回,老场面了,应付起来早就得心应手。 替身计,假死计,空城计,请君入瓮,声东击西,以假乱真...诸多计谋均一一用过。 若是将府尹遇刺之事写成书,书名该是【府尹与刺客百十事】。 看来这次是替身计,张玉郎暗暗点头,连四名修神境大内高手都挂了,这说明当时形势极为危险,刺客武功很高。 若非替身,尹正德难逃一劫。 这些人...都是云飞烟杀的?他沉吟着,一想到两人前不久还同床共枕,忽地打了个寒颤,问道: “大人,刺客是男是女?” 尹正德眉头一皱,扫视着张玉郎, 是男是女?刺客刚走,你仿佛已知其中内情, 小伙子不对劲! 王统领与萧展也注视过来,施加压力。 不好!关心则乱,我失言了...张玉郎心一慌,急急思索对策。 尹正德可是堪比包黑炭的断案老能手,要如何才能将话给圆回来,将此事蒙混过去。 气氛正僵,外面惊呼声起,一个蒙面人从府衙房顶轻飘飘落下。 脚尖如蜻蜓点水,轻点地面飞身起,天外来仙激射来,剑光荡起一片银芒,直冲尹正德。 身形矫健玲珑,是个女子。 这儿的刺客信条是契而不舍...张玉郎后知后觉,沧啷一声,拔出萧展腰间短刀,吼道: “呔!刺客休要猖狂,看刀...看暴雨针!” 来的匆忙,他忘了带剑。 蒙面女子闻言,身形一顿,细腰巧翻云,止步收势,挥剑拍翻一片聚围过来的衙差,深深望了眼尹正德,又望了眼张玉郎,转身,飞墙越院而去。 来时姿态潇洒,去时气度从容,如入无人之境。 众衙差瑟瑟发抖目送。 王统领伸出手,压在作势要追的张玉郎肩上,目光炯炯望过来。 他需要一个解释。 女刺客去而复返,四名大内高手已亡,尹正德身边再无能打之人,九死一生之局。 女刺客却忽然退走了。 此事透着蹊跷。 暴雨针,虽然射了也不一定能奈何女刺客。但光喊不射...其中端倪不难猜测。 萧,王二人,均是从事案件近二十年的老捕快,眼力颇深,见微知着。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的暴雨针里面没有针。” 张玉郎递回短刀,动作隐蔽扣掉排针,藏于衣袖,斟酌着言语解释。 王统领根本不信,作势要搜身。 尹正德神色看不出喜怒,摆手止住王统领动作,对张玉郎道: “你随我来。” 府衙密室。 尹正德背着手,望着墙壁上一副墨宝,叹了口气。 四个大字写得鸡歪狗爬,依稀能辨认出:【正反乱拨】。 字虽丑,但写字之人身份定不简单,否则不会郑重其事挂在密室里。 句子虽不通顺,倒也符合眼下大夏朝的局势。张玉郎连忙恭维道: “好字呀,大人。” “好在何处?” “呃...接地气,率性而就,平易近人。” “何不直言其丑?” 尹正德转过身,语气出奇的平和,没摆平日里那副寒脸。 我不敢说...怕失言而罪,张玉郎低下头。 从记忆中搜索一番,上差已近月余,印象里,尹正德还从来没有如此好脸色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人叫卑职来是?” “女刺客何人,何门何派?” “不知其名,不知其派,只知她武功奇高,那一夜,卑职曾险些死在她剑下,亮出暴雨针方才惊走了她。她似乎挺怕暗器,或者说怕锐器扎身。” 废话,是个人都怕锐器扎身,这话怎么透着一股子其他味.....尹正德目光逐渐威严: “说说看,她为何临阵退去,莫要敷衍于我,你知道的,自从你上次离开府衙大牢后,它很想念你强壮的身躯。” “府衙大牢除了内部衙差模式,还有罪大恶极模式,若是这个模式,你这体格,镣铐三副起挂,每天饭食只有一盏茶,凉茶!” 尹正德完全不信张玉郎所言,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他是人称正义之剑的长安府尹,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区区三两句敷衍之语想蒙混过关? 门都没有! 套话不成换恐吓,三副镣铐起挂,每天只吃一盏茶,好可怕呀...张玉郎心下一寒:“您是在威胁我么?”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安静的密室中,两人四目,直直对望,暗中博弈较量。 还真给你威胁住了...张玉郎低下高傲的头,小声道:“我招,我全招。” “她叫燕飞云,索命门第三十七代弟子,武道境界大约是修神境之上,我有把柄被她紧紧握住,动弹不得,不得不受制于她。不过我也捏住了她部分要害,故而她不敢对我轻举妄动。” “她要我暗中刺杀大人,我没有答应,于是她便自己出手。我知道的就这些...” 张玉郎低着头,一顿胡诌,暗赞自己机智,祸水东引索命门,正好让他们狗咬狗...呸呸呸,正好让官斗匪。 砍死一个少一个,最好索命门被灭门,如此一来,那五万两白银就不用上交,生命也有了保障,美滋滋。 反过来若是大夏朝崩塌,官府不敌索命门...这种可能性很小,他也可以乱中取事。 这番说辞他早有腹稿,经得起推敲。 “吱呀....” 密室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年轻捕快走进来,神色慌张道:“大人有何吩咐?” 尹正德松开呼叫按钮,指着密室中一排木柜,和颜悦色道:“莫紧张,去将索命门信息寻出。” 年轻捕快松口气,应声而动。 密室中,响起一阵锦布翻动的声音。 竟然还有资料?这么大一木柜,那得多详细!心里有些慌乱的张玉郎屏住呼吸,紧张盯着年轻捕快。 生怕年轻捕快忽然蹦出一句:“大人!索命门资料上居然有张玉郎哎。” 尹正德也在审视着他细微神色,从一点点蛛丝马迹中,辩证着他言语的真实性。 五成,不能再多了,小滑头根本没说实话。 老职业病最讨厌,看见嫌疑人就想彻底研究个明白......张玉郎连忙肃颜。 “啊!大人!” 年轻捕快突然跳起,大声惊呼,目光惊恐。 张玉郎心一慌,跌坐地上,脑袋瓜嗡嗡的。 前任隐藏了十八年的索命门徒身份,怕是要暴了。 如此便有死无生。 尹正德巍峨不动,横了年轻捕快一眼,斥道:“大惊小怪!一只啃书鼠,竟唬你成这样。” 啃书鼠他见过,但没见过那么大个的,都很小猫咪差不多了。 年轻捕快不敢分辩,脸有愧色低下头,返身续翻锦卷。 张玉郎默默起身,拍掉身上灰尘,收拾好狼狈,目光愤怒盯着年轻捕快。 好家伙,这一惊一乍,把我给吓得! 第21章 盘龙未醒,睡狮在营 索命门行事低调,隐于民间,锦绢上语焉不详,只记载着掌门,四大佑门,八大名刺的称谓,并没有普通弟子明细。 女刺客...至少是名刺佑门级别,但四佑八刺里并无女子。 尹正德浓眉聚结,视线停留在掌门燕千叶名字上,沉吟着: “燕飞云莫非是掌门之女?” “大人英明,明察秋毫!” 这可是您自个推测的..与我只有半毛钱关系,张玉兰暗松口气: 总算给糊弄过去这茬,为帮云飞烟善后,牺牲他不少脑细胞,下次见面,定要她补偿回来。 府尹大人皱着眉头,怒火逐渐高涨。 自五年前三刺客夜闯长安府后,这五年间,林林丛丛来杀他的刺客足有七八十波...幕后黑手.大多都有索命门的痕迹。 之前没去寻索命门麻烦,有两个原因,一是大武皇帝暮年,昏庸无道,剿灭索命门的奏折根本批不下来。 二是索命门派来的刺客上不得台面,没有真正威胁到尹正德生命安全。 但自从大成皇帝登基这一年,索命门派来的刺客质量,一波比一波高,不算死掉的衙差,光是替身都挂了三个。 这让尹正德气怒填胸,无法压制。 “啪!” 尹正德一巴掌干在案几上,怒目圆睁:“好个得寸进尺的索命门,老虎不发威,把我当成病猫了!” 来了来了...张玉郎心下暗喜,试探道:“大人,是不是立刻集合兄弟们,杀上索命门?” 尹正德摇摇头:“府衙高端战力就百来个绝凡境衙差,怕是打不过,这事得找皇上。” “皇上会管么?” 张玉郎挥舞着手分析道:“索命门总舵位于北原,那里山高皇帝远,有些鞭长莫及呀。” 可以啊,不愧是皇上看好的人,一心为公,事事为府衙考量,虽然滑头了些,但瑕不掩玉。 小伙子很不错,这一关算你过了。 尹正德目光赞赏望过来,没有说话。 鞭长莫及也得管,因为刺杀长安府尹等于在打皇上的脸。 任谁在短时间被啪啪啪三次,脸都会红肿,更何况登基不到一年的少年天子。 而且对手只是索命门,没理由不杀一儆百。 在大夏朝初期,曾险些将秘八门赶尽杀绝。 索命门只是秘八门之一,门徒一千个顶天,还分散四地,常年不回总舵,总舵里最多三五十人。 毕竟不是几十万门徒聚集,一呼万应的红刀会。 三万偏师就能轻松搞定! 君清臣明,惹上秘八门根本不是事,因为秘八门被逼急了,只会转入地下,蛰伏起来,毫无还手能力。 索命门传承千年,但毕竟人少,伪装刺杀在行,正面硬碰硬,就完全上不得台面了。 想到这,尹正德考校道:“大郎,你怎么看?” 他问的是,奏请皇上发兵灭掉索命门,是否万无一失,没有纰漏。 张玉郎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不错啊...尹正德微微惊讶,很难想象,遇到事必往后缩的小滑头张玉郎,能说出这种正面硬刚的话。 “明日你休沐整仪,后日随我去早朝。” .我只是个白身...如何上朝?张玉郎惊愕的呆住。 “皇上会在早朝,当众封你为金牌小衙差,官从四品。” 从四品...刚好够上朝资格。 以后每日就得凌晨四点起床,五点上朝,彻底告别朝七晚五的舒适生活。 他丧着脸问道:“那我管什么?手底下有多少人?” 尹正德神秘一笑:“你还是小衙差,归本府统辖,皇上有言,封金牌小衙差只是方便你上朝面君。” “大郎,惊不惊喜?” 只有惊,喜就完全没有...张玉郎难过的垂下了头,忽然想起一事,急切抬头问道: “从四品有月俸么?” “自然是有的,大夏官制,四品官员实职月俸二十两,虚职减半。” “何处领钱?” “由本府代领代发。” 两份工作,月俸共十二两八钱,我心里平衡一些了...张玉郎默默盘算着,脸色转好。 两人沉默下来,尹正德望着{反正乱拨},打着腹稿,完善奏折内容。 以后就是有身份的金牌小衙差了...张玉郎眉头聚结,思索着皇上为何要见他。 黄昏时分,张宅厢房。 熊熊的炭火燃烧着,门窗禁闭,房间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废气。 张玉颜安详躺在塌上,俏脸通红,熟睡不醒。 张玉郎下差回来,推开门,看到这一幕险些失魂。 连忙将火盆端出去,开门敞窗,换气救人。 也不知她何时来的,可能是等得无聊,又天寒地冻,便闭门闭窗,生火取暖。 二氧化碳中毒迹象格外明显。 张玉颜白玉般精致的小脸上,这会尽是晕红,呼吸几乎低不可闻。 以手探心跳,却探不到心跳,被软绵绵一片阻挡着。 没想到她看着苗条,脂肪还挺厚。 事急从权,唯有人工呼吸了。 张玉郎长吸一口气,塞满整个胸腔,俯下身去。 良久... 张玉颜长长的睫毛动了动,醒了过来,闭着眼,感受了一会口中异物与感觉,迷惘的神色恢复清明。 几秒后,明眸蕴满怒火,扬起芊芊手,蓄力,一巴掌呼在张玉郎脸颊。 “啪!” 毫无防备,张玉郎应声而倒,眼冒金星,脑袋嗡嗡,抬头怒目而视: “为何打我?” “我在救你命哎,姐姐!” “打也就算了,干嘛这么大力?” “差点被你一巴掌拍死!” 张玉颜分明是打他打顺手了,甭管什么事,不问缘由,先揍了再说。 下手极其粗糙,后果极难预测。 幸好前几日他遇到机缘,成了修心境高手,境界高出张玉颜一筹,否则这会绝对和前任一样,被活活打死。 张玉颜神色慵懒舒展双臂,打了个哈欠。 厚棉被滑落,露出亦青涩亦成熟的玲珑娇躯。 修长白皙的玉颈绷出一道优美弧线,略显蓬松凌乱的秀发,点缀着精致耐看的俏颜。 她瞥了一眼张玉郎,风轻云淡面对质问。 这神态...张玉郎气道:“我需要一个解释,否则我不客气了。” “我不能打你么?”张玉颜揉着太阳穴,轻描淡写反问:“客气怎样?不客气又怎样?” 张玉郎哑口无言。 是了,不客气又能怎样?这是一起生活十八年的姐姐,虽无实际血缘关系,但有名义。 “你中毒生命垂危,我在给你人工呼吸!呼吸!” 除了刚来那会,受前任残留思想影响,做出过不理智举动,之后他遵规守距,再没越过雷池半步。 张玉郎忿忿强调着事情本质,不是她想的那样。 但姐弟俩相处十八年打下的坚实基础,让彼此印象坚不可摧。张玉郎信誓旦旦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弟弟会转性不占她便宜?除非太阳打西头出来。 自从稍稍大些,懂得男女有别,张玉郎便不止一次揩她的油,为此还挨了不少揍。 揩油...挨揍...再揩...再揍,从十岁打到十八。 这也侧面说明。前任张玉郎早熟,十岁就懂不少事情了。 黄泥巴掉裤裆,屎定了...张玉郎气呼呼躺在外边,暗暗郁闷。 厢房中寂静沉闷,只剩木柴燃烧声。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或是觉得下手重了,或是觉得长幼有让,张玉颜轻声道: “大郎,你睡了吗?” “没有。” “我是问那个女子。” 张玉郎心下一惊,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又听张玉颜道: “那夜我飞墙过来,听你房里有女子说话声,今日来寻,你不在,月记本上写着:以前总觉得人生最快乐的事是啪啪啪,后来发现,果然是如此。” “大郎,啪啪啪是什么?” “......” “大郎,人工呼吸真能救人么?” “......” 很显然,相比云飞烟,张玉颜知道的略微多一些,正处于一个半懵懂半好奇状态。 大夏朝不兴婚前教育,张玉郎不想破这个例,也不想张玉颜过早了解这些,眼神从清澈变有欲,从玉女变腐女。 虽然她已经二十岁了,也该知道一些事情,甚至早就过了出嫁年龄。 但潜意识里,张玉郎就是不想让她懂那么多男女之事。 这一定是前任思想残留..... 他斟酌着言语,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从何说,索性保持沉默。 听了一阵呼吸声,张玉郎理清了思路,问道:“你不是说过,咱们不能再睡一个房,我大了。” “嗯,你是大了,都顶到我了,难受...” 不是我,我没有...张玉郎心头一荡,连忙凝神自查...盘龙仍未觉醒,睡狮依在营中。 刚松口气,却听她说道: “收一收胳膊肘,硌得慌。” “噢...噢。” “那些话,是婶婶叫我说的。” 婶婶....印象有些模糊了,都快忘记还有一个丰腴的婶婶。 自从摆脱前任思想残留后,他就刻意疏远着叔叔一家子,包括张玉颜。 效果很明显,平时,脑袋中基本上不会浮现出叔叔婶婶与张玉颜的模样。 回家路上,也刻意走着另外一条道,尽量不从他们的世界路过。 两家几墙之隔,却半个月不曾见过。 没有血缘的关系,热起来慢,凉起来快。 张玉郎觉得,此时此刻,应该问候一下长辈,便说道:“叔叔还好么?” “不好,叔叔日渐消瘦,我很害怕。” “没事,叔叔十几年前就这么瘦,不也熬过来了么,俗话说,有钱难买老来瘦,他定能长命百岁的。” “.噢.....” “过两天,府尹派我出趟远门,你好好在家待着。” “噢......” “出远门,我的剑不趁手,你月霜剑给我用用。” “........” 身侧没有回应,张玉郎扭头一看,张玉颜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 第22章 月霜逢紫金 窗外天微亮,枝头挂寒霜。 张玉郎枕着双手,靠着墙,目光游离。 恰逢休沐,他选择赖床偷半日懒。 枕边尚余温度,被窝里残留着淡淡余香,闻之心情愉悦。 张玉颜半魔半仙的笑颜还在眼前回荡。 虽然这种姐弟和谐相依的感觉很醉人,如沐甘露般温馨,但这样不行!早晚会被她再次失手打死。 张玉郎思绪飞扬,翻出关系学,打算从中借鉴一些相处之道,应对越来越暴力的姐姐。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经历过无数次相互试探,才最终定型。 你进一寸,她不退,那便顶住了。双方互顶一阵,发现都无法寸进,还顶得有点疼,便就此僵住,分出楚河汉界,从此日愈美,时愈好的过下去。 你进一寸,她却退两寸,你没探到底,反而被闪了一下,心头怅然若失,下次便会猛进两寸三寸,甚至五寸! 倘若上次张玉颜那一拳,将张玉郎打成重伤,那她之后一定会收敛力道,打弟弟时,绝不会再超过那一拳的力量。 那一拳,也的确将前任张玉郎给打成重伤,但很可惜,她并未看到这一幕。 她只看到,挨了重拳后,弟弟依旧生龙活虎。 这让她觉得,弟弟很抗揍,受得起大力蹂躏。 昨夜那一巴掌,换做没晋级前,张玉郎必死无疑。 淬骨境扛不住! 看来得做些什么了...我不想经过风,趟过浪,人生正辉煌...却被姐姐一巴掌拍了回去。 目光漫无目的扫着,透过窗,忽然看见一道人影,大剌剌立在老宅院墙。 两人目光对上,隔着窗户默默对望。 张玉郎眼神一凝。 来者身穿灰衣道袍,腰间束一道白绫带,笑眯眯招手虚盼: “嘿,大郎,早啊!” 是邢道人那个老翻墙贼,动作熟练的令人心烦。 张玉郎起身出屋,板着脸:“道爷,我家难道没有门么?” 他平生最讨厌两种,一是有大门不走,偏偏要走佐道的人。 这样做...让大门如何自处?以后干脆不装大门好了,大家都走佐道。 二是不让他走佐道的人。 “咳咳,习惯了,下次注意。” 邢道人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张玉郎脸色稍缓:“有事?” “特意来请大郎往分会一叙,顺便收一下会费。” “......” 些许会费,也值得老家伙跑一趟? 他摸出一两银子递过去,神色怀疑。 目光不经意掠过墙角,顿时又一缩,神色凝重。 天寒地冻,积雪未化,窗户根处赫然印着两个小巧脚印。 还有一个浅浅的,剑尖插出的痕迹。 昨夜有人来过,是个女子,看到他与她同榻而眠,驻足许久,怒而插剑。 眼前浮现出这一副画面,张玉郎心头一寒,莫非是云飞烟?她还没走? 她不会一怒之下宰了我吧? 北城穷巷。 张玉郎跟着邢道人走进一处老旧民居。 破败的院子里,覆盖着厚厚灰尘,仿佛很久无人踏足。 木屋危耸,仿佛风吹可散,布满裂缝的土墙壁,似乎随时会裂开,坍塌。 角落里摆了一筐草木灰。不知作何用途。 枝繁无叶的高大树冠上,立着一只木郎中,它身后鸟巢中,伸出几个细长尖喙,叽叽喳喳叫着。 这便是红刀会长安府总部?寒碜了些。张玉郎有些失望。 进了木楼,掀开地板,来到一间密室,邢道人摸出火折子,点亮油灯。 密室很大,装修的富丽堂皇,与外面破败荒凉形成强烈反差,犹如两个世界,令人一时难以置信。 看来红刀会没有那么寒碜,张玉郎稍微改变了想法。 密室地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箱子与兵器,有强弓硬弩,有锤枪剑戟刀叉鞭,有些兵器则完全没见过。 张玉郎如逛商场般一个个瞧过去,忽然被一把刀吸引了目光。 “这刀,竟如此灵异?” 兵器架上,静静挂着一把紫色的刀,它闪着寒光,刀背上覆盖着几道玄奥的纹路,刀柄造型精致,做工考究。 更奇怪的是,它仿佛拥有生命,受到目光注视时,便会发出轻微龙吟之声。 移开目光,便安静不响。 “这是紫金刀,会长以前的兵器。” 邢道人沉声道:“会长说这刀杀气过重,非有缘人无法压制,故而放置于此,距今已有十年。我曾经用了一段时间,也曾提着它与至交好友比试武道。” 邢道人叹口气:“此刀果然杀气凛然,无法掌控,我被迷了心智,一时不察,将至交好友与在旁围观的十九个兄弟...全杀了。” “...”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张玉郎看他的眼神变了。 连至交和兄弟都杀,你是魔鬼么? “我无心的。” 见张玉郎眼神有异,邢道人用苍白无力的言语解释着。 这无法洗脱你杀了二十个同志的罪责...张玉郎眼神嫌弃,摇头道: “所以你要将这把凶刀送给我?” 想祸水东引?我若接受这把刀...我就是你孙子。 “不是我,是会长想把刀送给你。” “我选择拒绝!” “会长还说,如果你收下这把刀,再拨一万两银子,资助你发展兄弟所用。” 邢道人摸出一沓银票,抖出哗啦啦的响动。 一万两...张玉郎犹豫了。 邢道人趁热打铁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月霜狂,紫金杀,月霜压杀念,紫金化狂癫。” “据说持有月霜剑的人,会无意识间突然狂躁,而持有紫金刀者,也无法压制杀戮之心,月霜剑能有效压制紫金刀魔性,紫金刀也可以化解月霜剑的狂躁。” 月霜剑,紫金刀,我似乎嗅到阴谋的味道...这刀绝不能要! 会长如何知道月霜剑在我手中?这事透露着蹊跷。 张玉郎忍着巨大诱惑,再次摇了摇头,闭上眼,试图甩出一万两银子带来的巨大冲击。 在钱与未知的危险之间,选择从心。 “会长还说,你已十八岁,该经受成人礼了,而灵儿姑娘,正是你最好的老师,若你接受了这把刀,青玉楼中,天灵阁房,她等你来。” 邢道人又添了一把火,烧在张玉郎心头。 我已经成人了,我不是那种人...张玉郎闭上眼,艰难摇头。 但没什么用,甩不出石灵灵那张娇羞带怯的俏颜,还有平平无奇的身板。 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句话:此女甚娇,若以重手摧之... 我快要顶不住了。 邢道人微微一笑,捋了捋短胡须,胸有成竹道:“对了,灵儿姑娘什么都会,都懂,但她还是处子。” “这把刀不错,我很喜欢!” 张玉郎迅速拿起紫金刀,与手中月霜剑并在一处,觉得稍微踏实一些,又迅速夺过邢道人手中银票,揣进怀里,这才解释道: “道爷,你别误会,我不是图灵儿姑娘美貌,也不是图那一万两银子,我只是想在这个暗流涌动。危机四伏的社会,拥有一把傍身好刀。” 小滑头! 邢道人笑而不语,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过来。 这波不亏...张玉郎绷着脸,强压住心中狂喜,语气平静说道:“道长,我这就回去收拾一下,别让灵儿姑娘久等了。” 想了想,他又说道:“你别误会,我与灵儿姑娘只是沟通交流,吃茶喝酒,毕竟是我俩同会,同龄,有许多共同语言。” 邢道人摆了摆手,没有言语,神色似笑非笑。 张玉郎莫名其妙,顾不得多想,持刀剑匆忙离去。 ............ “这把剑名月霜,又名狂躁之剑,是我在一次偶然机会得到,它暗夜有光,触手冰凉,削铁如泥,韧性极强,剑鞘是鲨皮特制,刀剑难伤。” “但它很容易勾起人心中狂躁,我不喜欢。” “四个月前,我走在大街上,一个绝凡境女子找上了我,于是我将剑卖给了她,作价一万两。” “那个女子昨夜宿在你床上...” “这把刀名紫金,又名不详之刃,江湖有言,月霜逢紫金,凡世现修门。” 张玉郎心头一动:“莫非这不是凡兵?” 小院中,大树下,云飞烟娓娓而谈,张玉郎仔细倾听。木郎中在伴奏。 “咣..咣咣咣咣咣咣..” 邢道人四仰八叉躺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目光定格在惊骇与难以置信的中间, 他被云飞烟一剑穿心,已经凉凉。 张玉郎与邢道人前后脚出来密室,云飞烟已经持剑等候多时。 她明眸含煞,一言不发,一剑结果了邢道人。 这便是邢道人到死都带着难以置信目光的原因。 两人无冤无仇,他甚至都不认识云飞烟。 张玉郎隐隐感觉到一股杀鸡给猴看的味道,邢道人是鸡儿,他是猴。 邢道人也许...大概...可能替他扛了怒火,死得有些冤。 忽然心头一惊,急切问道:“你没有杀我姐姐吧?” 若是云飞烟杀了张玉颜...噩梦!他不敢再想下去。 “没有!” 云飞烟板着脸,神色清冷。 张玉郎松口气,忽听她又说道:“若她不是你姐姐,我定一剑杀了她。” 第23章 微臣只是一粒微尘 张玉郎迈着僵硬的步伐,心头充满懊恼失落。 云飞烟背着剑,小嘴角抿出轻微弧度,身姿轻盈跟在后面。 一副寻花问柳被原配夫人抓住现行,押解回家的画面,行走于街上。 看到这一幕的百姓们,无论从事何种行业,均报以同情的目光。 这虽是男人为纲的时代,但偶尔也有惧内的异类出现,见内人如老鼠见猫,软作一团,别说硬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快看,那儿有个异类!” 有人压着调子,声音却很大,与临近之人说着话,传播着稀奇。 不大一会,满街尽知,一片怜悯目光射来,还夹杂着指指点点。 张玉郎颇为无奈。 除了某些特定时候,他在云飞烟面前,也硬不起来。 别提夫纲,那玩意他从没体验过。 也别提青玉楼,石灵灵,这会根本去不成,也不敢去。 没享受到森林与海洋的味道也就罢了,还被迫吊死在一颗树上。 虽然这棵树很好看,但如何能让他甘心? “你别再杀人了,我不喜欢!” 刚进老宅厢房,张玉郎便瞪大眼睛,迫不及待摊牌。 云飞烟明媚的目光回望过来,没有表态。 在这个武乱世道,不杀人,便只有被人杀了。 张玉郎也想到这一茬,补充道:“杀人可以,但不能再杀女子,尤其是手无寸铁的!” 这个要求并不高,她忍一忍醋坛子就能做到。 云飞烟神色有了变化,似乎在思索,要不要答应。 半晌蹦出一句:“再杀一个,便听你的。” 还要杀一个才罢手...张玉郎心一寒:“杀谁?” “石灵灵。” “为何杀她?” “我敌皆可杀,无论情敌亦他” “尹正德也是你敌人?” “是,我师门之敌。” “你师门?” “......” 每次说到师门,她便沉默不语。这次她扭头望向一旁,岔开话儿。 “我想喝上次那种酒。” 这句话里,喝酒两个字完全是多余的... 张玉郎摇头:“那酒买不到,店家破产跑路了。” “女子喝酒不好,有失妇道。” 实际上他想说的是,会武功的女子喝酒不好,会很暴力,他怕了。 那一日历历在目,印象深刻。 云飞烟盈盈望了一眼,倒也没再要求喝酒,放下剑,端坐于床沿,两手相握放置在小腹,并腿收腰,垂下眼帘,宛如大家闺秀。 恬静淡然。女人味十足... 张玉郎再次叮嘱:“石灵灵不能杀。” 语气坚不容疑。 云飞烟长睫毛动了两下,没应声。 她听进去了...张玉郎也岔开话:“我想知道月霜剑与紫金刀的来由。” ......... 早朝,金銮殿。 张玉郎接下封号,端着封赏谢恩,退入朝列。 那一天来府衙牢狱的男女身份,他也早已知悉。 男子是大成皇帝,这会正高坐龙椅,威严有仪,指点江山。 女子是长平郡主...现居宫中,有传言说,她很快会被封为长平公主。 隔着旒珠,大成皇帝望向张玉郎,目光欣慰。 仿佛看到另一个风格的自己,年轻朝气,充满活力,翱翔在精彩世界里,那自由的味道,让他心里某些缺憾的拼图,圆满了起来, 虽然他同样年轻,但身为一国之君,每日里面对上百个官场老油条推诿甩锅,要粮要权,各种明显或不明显的刁难,以及上百个后宫佳丽勾心斗角,明争暗连。 时局又世乱时危,大夏将倾。 如此重担,这么多人生导师现学现卖,他成熟极快,速度以半盏茶为单位。 登基不到一年,便觉得二十岁躯体里,装着一个八十岁阅历的老妖怪。 “张爱卿,空闲时可多来宫里走动走动,朕所赐物品中,有一玉牌,可通行无阻,直达皇宫内院。” 直达皇宫内院...意味着有机会见到小笼包郡主...张玉郎举起玉牌,连忙出列应声: “微臣不敢!” “无妨,卿家直来便是。” “下臣惶恐!” “那玉牌上刻着如朕亲临,爱卿无需惶恐。” “小臣本白身,苟活于长安,没有熟人在宫中,请皇上收回玉牌。” “玉郎,且退下吧。” “微臣遵旨。” 三推让下来,殿上百官齐齐一凛,心如明镜。 一个红人政坛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微臣,下臣,小臣,张玉郎谦卑有礼,守制不越。 卿家,爱卿,玉郎,大成皇帝步步拉近,言语愈亲。 若不是来时尹正德百般叮嘱,淳淳教导,别说推让三次,一次都不可能。 张玉郎定然蹦将起来,欢天喜地接过赏赐。 但尹正德一句:“不辞不让,秋后必凉,”彻底吓住了他。 这就是官场么...虚伪如斯,他暗暗腹诽这些繁文琐节。 望一眼群臣,见无事奏,大成皇帝伸出手,虚指了一下张玉郎,起身离去。 一道尖细声响起:“退朝!金牌小衙差张玉郎候宣。” 御前太监喊完,便小跑着来到张玉郎面前,领着往内院里走。 本来,御前总管想迈着螃蟹步,大剌剌走过来,耻高气昂一些对待张玉郎,但皇帝那番亲切的言语,让他不敢摆架子。 索性便以对待皇上的姿态,诚惶诚恐对待张玉郎。 咱家可是个机灵人,否则如何能从万千太监中脱颖而出,当上御前总管,他暗暗得意着,姿态放得更加谦卑。 金銮殿上,禁军统领与尹正德目光过了一招,没占着便宜,冷哼一声,当先拂袖而去。 一个蝼蚁,居然在眼皮底下翻了身,这让他犹如吃进一个苍蝇,不爽,恶心。 虽然两人无仇无怨。 但世间无仇无怨的人多了去,不也相互打得你死我活。 单凭出身长安府衙这一点,禁军统领已经在心里给张玉郎打了个x,列入二级敌对名单。 二级敌对名单的待遇是,有机会就要狠狠踩一脚,再吐一口唾沫。 没机会就暂且忍耐,等候时机到来。 至于一级敌对名单,那就是势不两立,无中生有也要搞他的节奏了。 一级名单上目前只有两人,尹正德与风不归。 都是劲敌! 尹正德弹了弹衣袖,意气风发,踱步出殿。 这几日事事都顺,生死危急刺客退去,奏请剿灭索命门顺利通过,府中衙差平民变四品,鲤鱼跃龙门。 若剿灭索命门之事顺利,他便有很大机会再进一步,从三品大员进阶二品,最少也是从二品。成为大夏朝官职最高的几个人之一。 因为朝中目前没有一品大员,正二品已是最高。 只有开国元勋,国之砥柱,才能当的起一品官职,大夏朝眼下这副熊样,确实无人当得起一品。 一想到升职,向来稳重的尹正德,也忍不住浮现出对酒当歌,尽抒心中得意的念头。 为官一生,除了青史留名,还图个位高权重。他就快要圆满了。 ......... “连你一个小衙差,都知三推三让,那些国之重臣,守土一方,不听宣调也就罢了,还屡屡暗中威胁于朕,岂有此理,统统该杀!” 御书房里,大成皇帝忽然倒起苦水,张玉郎目瞪口呆听着,不知所措。 我只是个小衙差,帮不上您什么忙...其实我也不想三推三让,这不是怕您秋后算账么。 自古以来每朝每代,皇帝赏赐特权之时,臣子都要装模作样地推让一番。这套形式叫做“三推让”。 顾名思义,就是臣子要推让三次,皇帝要劝四次,最后臣子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率土之滨,莫非王权,臣下再三推让,表示出不贪恋权利的态度,皇帝才会满意。 伴君如伴虎,倘若痛快应下特权,一次都不推让,展现出一副迷恋权利姿态。 皇帝处于兴头上,或许当时不会计较,但保不齐冷静下来后,会多想,会秋后算账,随便找个由头,直接将臣子给咔嚓掉。 历史上,这样的案例比比皆是,从历史上,人们可以学到很多东西,避免很多弯路,但从历史上,除了谨慎,人们又学不到任何东西。 因为每一个朝代都是崭新的,未知的,无规可寻,无史可鉴。 三推让与三劝进一样,都只是一出戏,其中尺度,全靠当事人自行揣摩。 但非演不可。 因为演完之后,大家各取所需。 大臣可以手握特权,加官进爵,主公可以名正言顺做皇帝,皆大欢喜。 张玉郎斟酌着言语,隐晦说道:“皇上,微臣只是一粒微尘...” 是有点交浅言深了...大成皇帝回过神,摆了摆手:“叫你来,是让你替朕陪一陪长平。” 他太忙了,没得时间。 他转过头,朝屏风后面喊道:“长平,出来吧。” “皇兄...”随着怯怯的声音,一个娇俏身影缓缓从屏风后面挪了出来,立到张玉郎身侧,忽闪着大眼睛,好奇的望着。 清澈的目光毫不掩饰亲切与欢喜, 两人距离很近,呼吸可闻,张玉郎心中也升起一丝丝亲切感,虽然很薄弱,但有别于男女之情。 之前从未离得这么近过,故而并没有太明显的亲切感。 不会吧,难道我是她的谁?张玉郎心下一动,暗暗沉吟...莫非是原主的血脉因素在作怪? “你们去罢!” 长平郡主闻言,欢喜雀跃,伸手一半,又怯怯缩了回去。 她似乎很想拉住我的手?张玉郎悄悄观察一眼,见皇帝目光中尽是鼓励,便硬着头皮牵上长平郡主的小手,由她领着,不知往何处带着。 ......... 御花园里,张玉郎正耐着心思,陪长平郡主放风筝,看着她开心欢喜,青春洋溢,心里也有那么一丝丝欢喜涌上,但更多是吐槽。 鉴定完毕,虽然发育的早,但她还是个小孩子... 没想到到了大夏朝,老子居然成了金牌陪玩。 这个职业...我非常喜欢!什么公主郡主,可以再多来两个。 我还顶得住! 远处,大成皇帝目光宠溺望着长平郡主与张玉郎,眼前浮现出登基前,与妹妹在王府无拘无束玩耍一幕。 那时候妹妹略微小一号,还没有小笼包,张玉郎是他,连神色都那么相似。 无奈中夹杂着宠溺,开心中隐藏腹黑。 第24章 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 江湖名人,长安府红刀会扛把子邢道人,悄无声息死了。 尸体是被官府发现的,准确来说是被打更人许钱的哥哥许金发现的。 许金家住隔壁,他养了一条狗为伴,但这两日狗很狂躁,龇牙咧嘴总想往隔壁窜,拦都拦不住。 相处日久,许金知道,那是它想吃肉的表现。 许金搬来梯子,打算看个究竟,却被惊魂一幕吓得从一丈多高处摔了下去, 邢道人之死由此而现,被发现时,已死去至少两日...仵作说的。 凶手未知,缘由未知。 只有一点能肯定,凶手的武道境界高于修神,至少是第十境高手。 因为邢道人是被正面一招秒杀。 据现场两大一小脚印与伤口推测,当时共有三人在场,两男一女,凶手是女,一剑贯穿邢道人。 这意味着,除了风不归,又有一位第十境界的女武者踏足江湖。 武女年龄未知,姓名未知,且武道也许并不止第十境。 因为即使是风不归,要秒杀邢道人都没那么轻松,少说也得三五招。 邢道人成名已久,是第九境界巅峰武者,武道已经触摸到江湖武者天花板...如果不算风不归那个变态的话。 若真有那么好杀,也不至于通缉令挂了十年,都拿他不住。早被官府宰了千百回,长安府红刀会根本不可能发展起来,更不可能如此昌盛。 消息传出,江湖上顿时轰动起来。 红刀会帮众人心惶惶,群龙无首陷入混乱。 府衙大堂。 尹正德神色威严,眉头深锁。 邢道人被刺,本是好事,但这个时间节点...正值剿灭索命门,三万铁臂营整装待发,两位保镖兼副帅已等候在旁,而主帅...是他。 去或留,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恰在此时,张玉郎哼着小曲,晃着螃蟹步走进来。 “升官发财小笼包,今天心情真滴好...真滴好!” 一踏进内堂,便有数道目光注视过来,其中两道格外锐利,刺得脸皮有异,些微不适。 一男一女,两个第九境高手...张玉郎心下一凛,将流气小调噎回肚里。 云飞烟曾说过:修神境神开气生,灌神入目,眼神就会格外锐利,寻常人无法对视。 这也是他屡屡瞪不过云飞烟的主要原因。 但这个内气灌神目的技能很费蓝...内气,故而大多数第九境高手,平时耷都拉着眼皮,隐神藏精,不随便瞪人。 修神境高手一旦用出这个技能,那就意味他认真了,或者说要拼命了。 下马威么...张玉郎抱拳行礼,大声说道: “大人,金牌小衙差张玉郎前来报到,随时可以出发!” 金牌小衙差...从四品,皇帝红人,圣眷正浓。 一男一女脑袋中依次闪过这些信息,迅速收回目光,耷拉下眼皮,仿佛之前一幕不曾发生过。 来继续瞪我啊...张玉郎挺直胸膛,目光肆无忌惮扫视回去。 一男一女仿佛木头人一样,正襟高坐闭目养神,任由放肆无礼的目光扫描,毫无反应。 主位上,府尹穿着紫袍,目光无奈,嗯,应该是觉得我在胡闹,但又不好阻止,毕竟事端不是我挑起来的。 左侧穿绯色衣服的中年大叔,胸口绣着一个大大的“内”字,不是卖内衣的....就是大内高手,嗯,应该是后者。 大叔身旁这女子面容一般,估摸着得有三十岁了,嘶,这胸口的“内”字,居然可以两折两伏?这身材...是天然的吗? 不会吧,竟然如此q弹? 张玉郎目光上移,又确认一番女子颜值。 身材最少99+,颜值最多70,年龄30,有可能+,有可能不+。 看来上天是公平的,给了她完美身材,颜值上就随意了一些。 但如果关上灯的话...... 张玉郎迅速仰起头,捏住鼻子,口中忽然涌出一股腥咸。 府尹大人高坐主位,面无表情问道:“张玉郎,你怎么看?” “很翘,很圆。” 尹正德脸一黑,敲了敲案台:“本府问的是出征!” 那内男脸上毫无波动,仿佛没听见调侃之言。 那内女却脸色一寒,胸口剧烈起伏两下,又迅速恢复正常,松开小拳拳,选择刃心而寸。 金牌小衙差...她有点惹不起。 “噢,噢,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大人!有的东西既然流出来了,就不可能憋回去,比如说这一口鼻血。” 说着,张玉郎咽下满满一口腥咸,苦哈着脸。 “那这长安府?” 官场沉浮二十年,尹正德凡事都想两全其美,哪怕明知此时应该拍屁股出发,也有些放心不下长安府衙,唯恐继任者打理不好。 “大人此时是主帅,而非府尹。世间也无两全策,不负圣恩不负民。” 话说到这里,已经点得透透的,此时此刻,没有退路可言,唯有出发摆平索命门。 就算有退路,张玉郎也要堵上,他不想刺杀尹正德,也不想赔五万两银子,心下默念着:大人,我这都是为你好,你就从了我吧... 再说了,皇上委任的新府尹马上就要到了,尹正德还占着位置算怎么回事? 尹正德冷静下来,开始发号施令,“萧展,张玉郎,听令!” “属下在!” “在...” 二人齐齐往前一步,张玉郎神情激动,言语激昂,萧展软绵绵的,有气无力。 尹正德横了萧展一眼。 这次他作为主帅剿灭索命门,只能从衙门带走两人,还是不重要的角色。 毕竟新府尹即将到来,如果抽走骨干,万一出现无法处理的状况,那锅...是一定会被甩过来的。 他可不想接。 挑来挑去,矬子里挑大个,只有老滑头萧展和小滑头张玉郎两个,看着些微顺眼一些。 主要是武功顺眼,让他有那么一丝丝安全感。毕竟一个修命境,一个修心境。 在人均绝凡境都不到的长安府衙里,是那么出类拔萃,就像雪地里的屎壳郎一样,黝黑发亮。 “萧展领五千先锋营,遇山开路,遇水搭桥,张玉郎领五千后卫营,护我周全。” “遵令!”这次声音很齐整。 尹正德神色满意,转向两位大内高手,客气说道:“有劳两位了。” 他挥了挥手:“去吧。” 四人齐齐拱手,都没动。 尹正德目光威严望向萧展:小老弟,怎么肥事?动啊! 两位大内高手及一众大内侍卫,齐齐望向萧展,心头齐齐冒出一个想法: 此人莫非不会统兵?那这先锋营怕是凶多吉少了。 张玉郎也望了过来,提醒道:“副班头,走啊!” “哦,哦,去哪?”萧展一脸茫然。 “统领先锋营,开路去哇。” “哦,先锋营在哪?” 我也不知道...张玉郎一窘,将头扭到一旁。 尹正德脸色黑如锅底,强忍着怒火,挥手召来一个差兵,领萧展去先锋营。 剿灭索命门的三万铁臂军,是皇室仅有的,能拿得出的精锐力量。 两万中军是是主力作战单位,统领者另有其人,负责具体军事方面的指挥。 尹正德名为主帅,实则行事监察 之职,如何攻打,何时开打,他并不负责。但何时启程,归程,都需请示他。 五千先锋营今日启程,两万中军主力明日上午出发,五千后卫营明日下午动身。 ...... 北门外,十里亭, “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 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 张玉郎昂首驻足小土包上,望着坡下连绵不绝的后卫营,心情有些激荡。 每一个男子,都有统领千军万马的梦,他掌管五千后卫营,颇觉意气风发,人生巅峰。 “报...张统领,圣上有旨。” 一个兵差匆匆跑来,打断张玉郎高歌雅兴。 兵差身后不远,跟着一群锦衣军士,两顶小娇,其中一顶颜色格外鲜艳,是花轿。 张玉郎连忙快走几步,下坡接旨,心头纳罕。 奇怪,皇上怎会突然关心起后卫营? “大成诏曰,特派密使助卿一臂之力,望早日破贼功成,凯旋归来。” 这圣旨,难道不应该给尹大人么?我一个后卫营统领,上哪儿破贼? 索命门总坛,顶天三五十人,怎么可能越过五千先锋,趟过两万主力,跑到后卫营来送人头? 我能杀个鸡毛!张玉郎一头雾水。 御前总管宣读完,神秘眨了眨眼:“张大人,密使就在轿中,咱家这就回去复命了。” 这眼神感觉不太妙...莫非有坑?张玉郎没有言语,接过圣旨,目送太监远去,踱步到花轿子前。 会是谁呢?他举手不定,想掀开又觉得会有惊吓。 “来人,将轿子抬入营帐!” 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谨慎一些,到营帐里再掀开比较合适。 两名兵士应声而来,轻松抬起轿子,大踏步送进营帐。 轿子这么轻...又这么花...莫非是她? 张玉郎恍然,心下大定,微微一笑,任由轿子孤零零摆着,也不掀开,见天近正午,便自顾在营外烤起羊腿。 竟是与轿中人比拼起了耐心。 不大一会,烤肉香味四溢,顺风窜出去一二里地。 “咕噜,咕咕噜...” 近在咫尺的营帐里,腹鸣声响起,一阵一阵,愈响愈烈,还伴随着小声啜泣。 听起来很委屈,张玉郎心下一寒。 这就放大招了么,怕了怕了。 掀开花帘,正对上长平郡主一双蓄满银豆子的大眼睛。宜嗔宜屈。 她眼眶红红,小嘴撅起老高,最少能挂两个油瓶。 俏脸堆成一个囧字,眼泪一颗颗往下掉着,委屈巴巴的神情,能感动天感动地,但却令张玉郎噗嗤一笑。 这密使是来帮助我杀敌的?拖后腿还差不多! 他叹口气:“不掀帘子,你就不出来了么。”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小丫头,她眼泪坠落速度明显加快,从嘀嗒,嘀嗒。变成嘀嗒嘀嗒嘀嗒... 眼看再不阻止,就要变成滴滴滴滴滴滴... 从小所受的严格家教,不允许她主动掀开轿子走出来。 张玉郎也想到这一茬,连忙举手投降:“好好好,是我不对,快收一收眼泪,别把营帐给冲跑了,那样的话,咱们夜里就只能睡地上了。” 一句话,逗得长平郡主破涕为笑,胡乱擦着眼泪,被他牵出轿子。 望着动作秀气,小口吃肉的长平。张玉郎思绪浮动。 “若真的是我妹子,那便好了,可惜老爹去得早,我身世也成了谜。 到底是小孩子,不记仇,一下就哄好了, 这要是换成云飞烟...估计得生几天闷气,再不然就一剑刺过来。” 张玉郎打了个寒颤,心下一阵舒爽,不敢再想。 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邪性,想什么来什么。 刚压下云飞烟的念头,就听见一句冷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她是谁?” 伴随着质问,还有长剑缓缓出鞘的声音。 剑拔出的速度很慢,像是在刻意施加压力,又像是在给他解释的时间。质问声很淡,淡到不带任何感情,瘆人惊魂。 张玉郎头皮一麻,汗毛根根倒竖, 这下真的站在风尖浪口了。 第25章 随身带着炸弹 帐外,云飞烟的剑已拔出七分,长剑刃闪着寒光,刺眼摄人。 长平郡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尽是惊恐,小手紧紧抓住张玉郎的衣襟,缩在身后瑟瑟发抖。 此情此景,像极了老鹰捉小鸡。 张玉郎是张开臂膀护犊的老母鸡。 偏偏在这剑拔弩张气氛下,他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经历过几次碰撞试探,他与云飞烟,对相互的底线深浅,都有了一定认知。 云飞烟打小长在师门,自幼习武,只知从一而终,没有经历过完整版的三从四德洗脑,潜意识里,认为情敌与所有刺杀过的敌对之人一样,都该杀。 再加上职业属性,刀口舔血,视命如芥。故而屡有取其他女子性命的惊人之语。 张玉郎费尽口舌,使出浑身解数,试图让她明白,情敌虽是敌,但罪不至死。 他上前一步,劈手将云飞烟手里剑夺了过来,重重插了回去,挥了挥手,喝退蜂拥来护卫的兵士们,板着脸斥道: “干什么?一来就拔剑,说多少次了,不要胡乱拿剑插人,插人者终被插!” 两人眼神对了一眼,云飞烟耳根一热,扭头望向一边。 还有些不服气。 这样不行,危险必须消灭在萌芽之中...张玉郎将她拽进营,压低声音道: “说出来你可别不信,她叫长平,是我妹妹...亲的那种。” 云飞烟讶然,明眸亮如两颗星辰,探询望来,没有言语。 眼睛瞪这么大,看来她不太信...张玉郎心下一沉,避开目光,斟酌着说辞:“你知道的,其实张瑬是我养父。” 这话倒是真的,云飞烟低眉,耷拉下一半眼皮。 ......... 两人前后脚出了营帐,张玉郎神色轻松,大大咧咧介绍两人认识。 长平郡主乖巧有礼,低头叫了一声姐姐, 云飞烟换了一套男式衣衫,带着公子帽,玉颈染色未褪,心不在焉听着,瞄了一眼长平郡主,算是回应。 她是一个高冷的女子,冷到不能再冷为止。能平和回望别的女子一眼,已经是破天荒了。 通常她都是一言不发,一剑刺出。 能暂时揭过这一茬,并不是她胸襟宽广,而是长平郡主还小,暂不是她对手。 危机暂时化解,但新的难题又摆在了面前。 夜间如何安排! 以云飞烟的性子,哪怕打坐一夜。也必定与张玉郎同帐,一来看住张玉郎,二来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 长平郡主只身前来,密使身份在前,妹妹身份在后,如花骨朵般的年纪,弱不禁风,看见蟑螂都能吓哭一夜,也不可能将她安置于其他兵营。 毕竟她还小。 其他兵营里都是些大老粗...不行,张玉郎连忙摇头,否定这个想法。 见天色还早,便来到主帅营帐,决定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抛给府尹。 “圣旨有云,皇上令大人酌情安排密使,密使乃长平郡主...” 帅营里,尹正德与一位中年将领对坐,两名大内高手立在他身后,神色戒备。 见张玉郎举着圣旨,二话不说就开始宣读,四人慌忙下跪行礼。 “等等!” 府尹打断张玉郎的话,停住下跪姿势,缓缓起身,神色怀疑道:“圣旨为何在你手中?” 此事透着蹊跷。 圣旨若是给他的,断不可能先发到张玉郎手中。 流程不是这样的。 “大人,您知道的,我是金牌小衙差,皇帝跟前红人,与传旨太监相熟。” 张玉郎一本正经点头,表示出虽然不合理,但事实就是这样的态度。 红人?本府马上就要升二品大员了,实职。你只是个从四品的虚职! 相熟?本府家里堆积的圣旨,可以绕长安府城三周有余!你娃才接几次圣旨? 小滑头! 压下将这小子打一顿乱棍的念头,尹正德神色严肃:“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说人话!” “说人话就是其实圣旨是发给我的,我安排不下,故而来请教大人,众所周知,大夏军制,营中不准有女子,因为这样对女子不友好。” 此言一出,五人神色各异。 男大内高手闭目避听,置身事外,仿佛此事与他无关。 女大内高手胸膛又极速起伏两下,再次忍下含沙射影之语。 云飞烟悄悄往张玉郎身后挪了一步,目光望着别处。 尹正德目光探究,在云飞烟身上巡视一遭。 世间竟有肌肤如此白皙细腻的男宠...男随从,竟比女人皮肤都嫩?臭小子会玩! 中年将领扫了一眼云飞烟,一愣神,怒喝道:“来人,拿下!” 行军打仗岂是儿戏,摆平索命门只是捎带,此次出征皇上另有安排,不容许出任何差池。 他眼光毒辣,一眼便认出公子云飞烟是女身,而长平郡主并不长这样,张玉郎已经犯下军营藏女之罪。 其实也不是眼光毒辣,而是一个军汉常年见不到女人的直觉,或者说气味指引。 他最近看骑了几年的白母马,都觉得它有双眼皮,眼神格外温柔。 中年将领对张玉郎很失望,作为后卫营统领,行军打仗带着女伴,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万一坏了皇上大事,后果不堪设想。 若张玉郎是他属下的兵士,定然让丫知道什么是无情! 这口气好凶...张玉郎一惊,额头有冷汗沁出,暗道不妙。 此人应该是两万铁臂营的主将,将在外,想怎么乱来,就怎么乱来。 行军如此平和美好,这家伙脾气却如此暴躁! 大人帮我!他目光求助望向尹正德。 帮我就是在帮您自个,我身后这位,武功高,脾气不好,惹毛了她,你们几个都得死。 尹正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神一亮,仔细打量云飞烟一眼,心下了然,摆手镇住冲进来的兵士: “何统领暂不忙怒,且听金牌小衙差一言,再定责也不迟。” 一句话,点出金牌这个重点,暗暗提醒何统领,不要轻举妄动,就算张玉郎有罪责,皇上也会保他。 他神色威严盯着张玉郎:“说说吧,此女何人?” 虽然他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但威严的神色还是给了许多额外压力。 杀你的人...张玉郎擦一把汗,忽然急中生智:“她乃郡主奶妈,兼护卫。” 原来如此,众人松一口气。 这个台阶给得很有技术含量,小伙子不错。 中年将领坐回原位,表明态度。 尹正德点点头:“那没事了,你回去吧。” “郡主怎么安排?”张玉郎有点急,他专为此事而来。 虽然暂时压下云飞烟...的杀念,但谁知道她的醋坛子什么时候会翻,万一半夜三更想不通,举着剑,对着可爱的长平郡主脖子上一划拉... 噩梦!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尹正德反问:“什么怎么安排?”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也竖起耳朵,摆出倾听姿态。 一男两女,荒天野地,怎么安排,想想都好奇。 奶妈肯定是寸步不离紧跟郡主的,郡主大老远被皇上派过来,年龄还小,肯定是需要张玉郎贴身照顾的。 想到这,中年将领眼前忽然浮现出长安府美食馍夹肉,一时竟有些口水难禁。 张玉郎硬着头皮道:“郡主不如由大人安排?” “圣旨上怎么说?” “派郡主助我一臂之力。” “把郡主托给本帅安排,你是想违抗君命?” “对不起,打扰了,我这就走。” 锅没能甩出,言语也没占到便宜,还被吓唬一通,张玉郎带着失望,灰溜溜回到自个营帐。 望一眼精灵可爱,依偎在身侧的长平郡主,心下百思不得其解。 皇上并不昏庸,为何莫名其妙派长平郡主来随军?其中到底有何隐情。 张玉郎思维发散,设身处地代入大成皇帝的视角,盘衡着眼下形势。 大夏地大物博,有州府三百多个,立国至今已近三百年。 到第两百年时,由于均田制瓦解,兼并土地现象抬头,偏远地区屡有民乱,举旗造反。 朝廷力有不逮,便在边关地区设置大量驻军,设置守节,巡按,赋予统领军事、及监察州府的权力。 最初共设九个守节和一个巡按。只负责军权和监察权,不管政务,财务。 至上一任大武皇帝年间,已增至十八个守节,四个将军,两个守捉,一个铁帽王。 这些掌军者,百年来大多已经世袭几代,深深扎根当地,权倾一方。 仅仅长安府西面与北面,就有凉州,北原,安西,河西,青河五个守节,共计十四万士卒和六万匹战马屯驻。 长安府正北方向一千里外,便是北原,守节赵泛统领三万兵士驻守, 索命门总坛位于定河北,青河南,茫茫北原之上, 朝廷内有隐忧,国库空虚,民生艰难,外有二十五个军阀,手握重兵,不听调也不听宣。 民间有红刀会,江湖上有索命门。全是与朝廷作对的组织,天天搞事。 他...大成皇帝登位一年,面临的便是如此糜烂局面。 唉! 我虽懂得比较多,但那都是与政治无关的知识,这种地狱模式,还真帮不上什么忙。 皇上自求多福吧,我内心支持你! 目光一转,瞥见身着男装的云飞烟直直立在一旁,心下顿时一凛。 她手中握剑,默不作声,目光平静,俏脸微寒...或者说木然,迎上张玉郎眼神,神色有了一丝波动。 很快归于平淡。 张玉郎暗暗头痛,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摆平一个有主见,心冷手辣的女子。 简直是随身带了一颗炸弹。 若只有他和云飞烟两个人,那这颗炸弹是安全的,无危险的。 若还有其他女子在场,甭管是谁,只要该女子些微好看一点,这颗炸弹便随时会炸开。 并且,炸弹会随着其他女子颜值漂亮程度而变得更加不稳定。第三者越漂亮,炸弹就越容易爆。 这让他寝食难安! 第26章 夜话黑风林 黑风林,地冷天寒,夜色深沉。 营帐里,烛火摇晃着光明,火盆红红散发着余热。 低矮的平案几上,并列摆着月霜剑与紫金刀,烛火光亮被紫金刀刃反射出一道青色光芒。 月霜剑有鞘,它没有... 中间地上,木板拼出两张床宽度,上面铺着厚厚一层动物皮毛,温暖绵软。 案几火盆木板床,皮毛厚盖单人帐。 这是统领主帅才有的待遇,普通兵士营帐里啥也没有,八人一营,铺盖一伸,硬躺在坑洼不平,或潮湿或冰冷的地面上。 最多不过是动手将地面弄得平整一些。 张玉郎枕着双手,躺在木板床中间,翻来覆去烙着饼,心下有些焦虑。 明日要行军,作为统领,必须保持饱满的精神面貌。但他却不敢合眼安睡。 困意来了几次,都被他强行驱散, 右侧,长平郡主和衣而眠,小身躯缩在单人被窝里,神色恬静,早已睡熟,小脸上挂着浅浅的小酒窝。 张玉郎翻了个身,望向左侧。 云飞烟盘膝坐在一臂之外,闭目塞听,一动不动,好半天都没传出呼吸声。 若不是她身上隐隐有内气波动,猛一看,定会认为她已经挂了。 她的长剑竖躺在木枕头边,伸手可及。 这给了张玉郎极大压力。 虽说每一名刺客都是剑不离身,醒时或背或握,睡时或抱或枕,但云飞烟这把剑,沾染过的血有点多,剑鞘虽严实,却遮不住其中杀气。 令他脊背一阵阵发寒。 这样不行...张玉郎蹙眉:“飞烟?” “嗯?” 云飞烟缓缓收功,睁开眼,明眸望来,如水中明月,语气轻柔,嗓音如杜鹃般清脆悦耳。 “别练了,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嗯。” 云飞烟翻身躺下,枕着剑。 “把剑拿远一点。” “嗯。” 云飞烟扬手一掷,剑带着剑鞘,稳稳插入两米外的地上。 舒服多了,还是这把剑离远点好...张玉郎松口气。 “飞烟,你家里还有人么?” “有个弟弟,” “多大?” “十四。” “哦,那没我大...我说的不是年龄。” “......?” 云飞烟一脸问号。 张玉郎暗笑,忽然想起一事,又问:“你年岁多少?” “虚岁十九。” “十九?” 张玉郎腾一下坐起,神色不敢置信,瞪大眼睛来回扫视着,从性格及身材上,他一直认为云飞烟最少二十二三,最多二十五六。 没想到居然才十八! 十八就发育这么好,吃啥长大的? 武功还这么高,怎么练的? 大家同住一片天地,为何她如此优秀!和她有相同颜值的石灵灵,都二十三了还那么平,看样子会一直平下去,且不会武功。 人比人得疯.... “好巧,我也十八,一水没下...呃,下过两水。” 你像二十八,动不动就说些让人耳热心跳的话...云飞烟以被掩面,遮住羞涩。 “弟弟也在师门?”旧话重提,张玉郎想从云飞烟嘴里,套出她师门隐秘,想知道究竟是何门派,竟能培养出十八岁的修神境高手。 这和他那个世界,十二岁的高考状元有异曲同工之感。 云飞烟沉默了好一会,这才说道:“没有,他在长安府城家中,有仆从照顾。” “令尊可健在?” “双亡!” “好巧,我也是。” 你不是...云飞烟默默回道,如果真如张玉郎所说,长平是他妹妹,那他应该还有个王后母亲。 张玉郎也想到这一茬,解释道:“我定然不是承德王后所出,否则不会只是个从四品虚职,皇上早封我为王爷了。” 是这么个理...云飞烟轻轻点头,没有说话,心头纳罕。 她性子很冷,和弟弟感情虽好,却没说过这么多话,但不知怎么回事,与张玉郎就特别能说。 一定是遇到了对的人。 “弟弟调皮么.....会去师门找你么?”他没话找话,话题继续往云飞烟师门上绕。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云飞烟声音很轻说道: “调皮,经常挨打,他资质很差,只会一些三脚猫功夫...现在是淬骨境。” 答虽所问,但避开了师门话题。 十四岁的淬骨境,资质很差?三脚猫?不错,你狠狠一刀扎在我心上。 张玉郎双眼圆睁,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副‘我的心好痛’、‘你伤到我了’、的难过表情。 云飞烟忍俊不禁,噗嗤一笑。笑颜顿如百花绽放,焕发出晶泽荧光,令烛火都有些失色。 妖孽...张玉郎头皮有点麻,又觉得气氛很刺激,看了眼熟睡的长平郡主,放下心来。 云飞烟解释道:“你现在都修心境了。” 潜意思就是说他现在不是战五渣了,反过来,也可以理解为以前是垃圾。 心被扎得有点疼,还有点困,张玉郎不想说话了,闭上眼,打算歇息。 明天还得赶路行军,不睡不行。 他想睡,云飞烟却打开了话匣子:“我不杀她。” “不杀谁?” 睡意排山倒海袭来,张玉郎嘟囔着回了一句。 “她!”隔着张玉郎身躯,云飞烟望向长平郡主方向,言有所指。 “她是小兰还是小花...?”张玉郎又嘟囔一嘴,彻底睡沉过去。 小花?小兰?云飞烟顿时毫无睡意,心头警惕。 又多了两个情敌。加上长平和石灵灵,以及没有血缘关系的张玉颜。就是五个了。 她下意识的一招手,隔空将剑吸附过来,抱在怀里。 每到无措之时,便只有这把从小就陪伴的剑,才能给她安全感。 “有杀气...” 张玉郎睡梦中莫名打了个寒颤,皱起眉头,说了句半梦半醒的话。 云飞烟咬了咬嘴唇,扬手,将剑隔空又插回原位。 ...... “统领大人,今日已行军三十里,前方十里地面开阔,有林有水,是否安营扎寨?” 斥候说完,将羊皮地图展开,递了过来。 张玉郎接过地图扫了一眼,一脸懵逼。 这是地图?太抽象了吧!就几条线,哪里是山?哪里是水?老子看不懂啊。 “哥哥,给我看看。”长平郡主小脑袋从他背后凑过来,雪白柔荑摇晃着。 身处后卫营,轿子是不能再乘了,因为花花轿子太显眼,会激起兵士各种念头,遇敌时也麻烦。 故而两人共乘一匹马,张玉郎在前,小郡主在后,开心的搂着他腰,小细腿无处安放。 一荡一荡。 可爱萌妹风格么...云飞烟身着男装,独自骑乘另一匹马,瞥了一眼长平,神色不屑。 本姑娘轻轻一拳,你最少哭三天。 不过好像他很喜欢这种风格,眼睛都看直了。 云飞烟默默思索着,这表情这语气...她好像做不出来。 长平郡主接过地图,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大,也一脸懵逼。 “......” 斥候面无表情,不露痕迹把地图掉了个方向,然后指给张玉郎看。 “大人,这是昨夜宿营之处黑风林,眼下我军行走在耳朵山,这是马家河,距此十里。” 一日行军四十里,不少了,按照这种速度,二十五天就可以赶到北原,再花一段时间赶到索命门总部,来回两个月差不多。 速度还算快!张玉郎沉吟了一下,掩饰住拿反地图的尴尬,挥手道: “那就这里吧,通知前后队,十里外安营扎寨。” 斥候领命,策马而去。 张玉郎伸了伸酸麻的胳膊,扭着腰,尽量让颠得麻木的屁股恢复一点知觉。暗暗腹诽这个时代行军打仗的辛苦。 怪不得古时候将军都短寿。原来路才是真正的杀手。 看来找一匹膘肥肉厚马匹代步的事,得抓紧了。 不保护屁股,何以至千里万里? 第27章 剑,快如闪电 后卫营缓缓行走在山野土岗间,宛如长蛇般,蜿蜒曲折出长长一条,看不尽头尾。 张玉郎骑马载着小郡主,晃荡在队伍中间,苦哈着脸。 云飞烟身穿普通兵服,背剑策马跟在一旁,神色淡然,姿态轻松。引来不少兵士侧目。 她轻身功夫极为高明,人儿又不满百斤,故而受鞍马劳顿的影响极小。 但兵士们侧目的不是这个,他们觉得小哥云飞烟看上去郡主还耐看,透着一股子迷人的风韵。 众兵士们望了一阵,心下均是一惊,暗暗想道: “莫非我真正喜欢的是男子?” 后卫营离开长安府已有十日,路程走了四百多里。 这十日来,张玉郎胯下坐骑也换了十次,屁股也经历了麻木,红肿,破皮,结疤,再到麻木的过程。 苦不堪言! 军中无肥马,挑来挑去也寻不出一匹背厚多肉的,无奈,他只好命手巧兵士将被褥裁成厚垫。垫于马背。 这才稍微好受一些,但每日里行军依然如上刑,呲着牙咧着嘴,表情包丰富。到了夜间只能爬着睡。嘴里大呼小叫,屁股撅起老高。 这怪异姿势,常逗的小郡主掩嘴咯咯直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眯成月牙。 可爱的犹如二次元少女。 但云飞烟却一次都没笑过,俏脸上红霞常驻不褪。 从两女反应来看,便知各自道行深浅,一个纯洁如白纸,一个已经染色。而执笔作画的人,是他。 这让张玉郎疼痛之余,心下甚慰。颇有成就感。 正想着,传令兵从前面策马迎面冲来,翻身落地禀道: “报统领,何将军请郡主前往大营一叙。” “请郡主?”张玉郎一愣,眉头皱起。 “请郡主!” “可曾请本统领?” “不曾提起,只说请郡主前去。” “就说郡主没空,不去!” “这...” “去复命吧!” “遵令!” 传令兵疾驰而去,张玉郎暗暗恼火。 好家伙,请郡主不请我,看不起谁呢? 我若不发话,郡主软妹妹能去?她现在对我可是言听计从! 硬气霸道拒绝了何将军邀请,心下却有些没底。张玉郎挥手,招来副统领询问道: “你说,如此做,何将军会不会恼羞成怒,率军打过来?” 身处军营,如履薄冰,这感觉让人很不爽。 副统领三十多岁,胡须浓密,眼神灵动,透着一股子机灵劲,闻言略做思索,语气谦卑道: “大人放宽心,何将军不敢。” 不敢就好,张玉郎暗暗松口气。 却听副统领又道:“何将军虽不敢杀来,但统领今日拂了何将军脸面,日后若去了中军,怕是会横生枝节...您知道的,将在外,罪名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杀个人就跟随地嘘嘘一样随意。” 话虽糙,但比喻的很恰当。 “那不去中军便是,再说了,就算去了中军,他也未必能奈何本统领!” 张玉郎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云飞烟,自信涌上。 我有杀器,有何惧哉! 云飞烟明眸回望,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目光对点,黏住激烈交锋,眼神对话如下。 “你能摆平的对吧,飞烟?” “摆不平,这是军队,不是江湖,我武功虽高,但万军之中...怕是也保不住你。” “完了,我命休矣。” “我虽然摆不平,但可以万军之中带你安全离开。” “那还好,我没那么慌了,你也不会变成寡妇。” “不过我只有七八成把握,毕竟万军丛中,谁知道有没有特别高的高手隐藏其中。” “完了完了,要凉!” “不过我可以在他杀你之前,先将他杀了。” “哎,你早说呀,吓得我小心扑通扑通...” ............... “大人?大人!” 耳畔响起副统领呼唤,张玉郎回过神,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心头有些迷惘,眼睛瞪久了,有些酸涩。 “大人,何将军又派人来请,这次连您一起请了。” 副统领说着,朝马前努嘴示意。 传令兵半跪于地,抱拳仰头,神色尴尬。 看样子跪了好一会。 张玉郎脸上一热:“快快请起,本统领应了,稍后便来。” ......... 中军大营。 何将军端坐主位,黑着脸,案几上摆着一个拆开的锦囊,气氛有些凝重。 十天来,他无时不刻在思索,如何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头发都熬白许多。 张玉郎舒舒服服躲在后卫营里,郡主软妹妹陪着,还有奶妈伺候,日子逍遥快活,不但不帮不上忙,还使劲拖他后退! 他很生气,几欲带兵冲进后卫营,将张玉郎拖出来暴打一顿。 待又想到金牌两个字,他冷静了下来,目光望向侧下方。 那里坐着两人,一老一少。 老者须发花白,身着紫袍,胸口绣着凤凰,预示着其身份是皇亲国戚,品级至少三品以上。 背景通天。 少年面白无须,星眸妙目,异常俊俏,穿一身紧身紫服,勾勒出妖娆身段,虽是男子,但气质颇为阴柔。 老者是青河守节,更完整的身份是前大武皇帝的二舅子,李通。 另一个身份是承德王后的二表哥,现大成皇帝与长平郡主的表舅,官从二品。 称呼虽复杂,关系其实说来也简单,核心便是,前大武皇后的母亲与承德王后的母亲是亲姐妹。李通是前大武皇后的二哥,承德王后的二表哥。 青年是李通之子李克,长平郡主与皇上的表表哥。 虽然亲戚远了点,但确实是两个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未出五服。 此次北征,明除索命门,实图北原守节赵泛,其与索命门勾连不清,相互庇佑。 长安府北面,共有三个守节,最北面是青河府守节的地盘,距离长安府一千五百里外。 中间是北原。距离长安府一千两百里外,河西府最近,距离长安府六百里。 想一举功成,且不落口实把柄,其中关键,便在青河守节李通父子身上。 何将军暗暗郁闷,赵家成为北原守节,已有三世,历时五十多年,在北原根深蒂固。 赵泛身为第三代掌控者,名义上手握三万精兵驻守当地,实则是土皇帝,军政大权一把抓,北原府尹完全是摆设。 皇上想动赵泛,但却不能光明正大出手,因为大夏朝除了赵泛,还有二十四个手握大权的守节。 轻举妄动非但不能杀鸡儆猴,反而会让众守节人人自危,拼死一搏。 故而皇上的意思是,青河守节李通出兵,并背下灭藩之名,朝廷暗中从旁辅助,接过北原实际掌控权。 没有许诺任何好处。 李通接过圣旨,微微一笑,并没有表态,只推说青河守节身兼守护边关重则,不可妄动。 一副老奸巨猾,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姿态,气得何将军肝疼。 李通不配合,他一点办法都没。 好在出发时,皇上给了一个锦囊,叫他无措时打开,这才有了长平郡主之邀。 营帐里气氛正僵,兵士来禀,张玉郎携长平郡主到了。 三人齐齐站了起来,望向营外。 一踏进帅营,张玉郎便被沉闷肃穆的气氛压得心有戚戚,脚下不动声色往云飞烟挪了挪。 “表妹?” “长平!” “表哥?” 三人齐唤出声,一老一少一长平。 风格阴柔的青年上前一步,紧紧攥住长平的小手,又叫一声表妹。 老者目光意味深长望了长平一眼,神色满意,转过头道:“何将军,你所求之事,本守节应了。” 这眼神...不像看亲戚,倒像是看儿媳...张玉郎心下一沉,暗觉不妙。 何将军脸色一黑,纠正道:“李大人,此事是皇上所求,非本将!” 老者微微一笑,并不争辨,望着长平郡主说道:“长平,你舅母很想念你。” 青年附和道:“表妹,去我家住一段时间吧,表哥都好久没见你了。” “表哥,我...”长平郡主挣开手,俏脸纠结,眼巴巴望着张玉郎。 她从小长在王府,这次随军北行是第一次出远门,皇上要求的,她也想来。对于仅见过几面的表表哥,虽然开心,但更多是陌生,以及对未知的恐惧。 她很无助,很慌。 张玉郎心头不爽涌上,一把将长平塞到背后护住,板着脸道:“挟裹郡主,胆子不小哇!” 一个大帽子扣过去,也不管对方接不接得住。 “放肆!” “大胆!” 李通父子同声同意不同词,齐齐怒喝。 主怒仆动,沧啷声起。 李通身后四名侍卫怒目而视,上前一步,齐刷刷拔剑。 刚拔出一半,一道光芒闪过,四人僵住。 几秒后,噗通噗通声响,四人齐刷刷倒地,脖子间露出一道细血线,往外噗噗噗飙着血,溅射出去老远。 好快的剑,好快的人! 活着的众人心下一凛,又一寒,目光惊恐望向张玉郎身后。 刚才,众人眼睛一花,四个侍卫已经齐刷刷倒下,太快了没看清,好像就是他背后之人动的手。 张玉郎一手捂住长平郡主眼睛,一手抱起轻飘飘的她,往后迅速挪了几步,躲开血迹溅射,先赞赏望了一眼云飞烟,这才转头对目瞪口呆的父子两人道。 “干什么?不要动不动就发飙,吓到郡主怎么办?就算吓不到郡主,脖子不小心撞在剑上怎么办?诸位可都是位高权重的人,性命金贵,完全没必要嘛!” “是,是,”李通神色尴尬应着,转头求助:“何将军,这...” 这什么这,你先动的手,本将军也没辙...不过也不能不管,他腹诽着,相互介绍道: “此乃皇上亲赐金牌小衙差张玉郎。”“此乃青河守节李通,李克父子。” 三人对望了一眼,对相互的身份。手段,脾气都有了大致了解, “幸会!” “久仰!” “客气!” 三人堆上虚伪不失客气的笑容,先后表态,揭过不愉快一幕。 身后,四名凉透的侍卫被兵士们拖了出去。地上拉出长长几道血迹,似在诉说四人冤屈。 第28章 第十一日,她不想喝酒 双方都有掀桌子的能力,和不掀桌子的修养。才是大家能够在一起愉快玩耍的基础。 天近黄昏,经过一番友好且不失礼貌的交谈,李通父子神色莫名,告辞离去。 双方约定不变,十五日后动手。 明里,铁臂军佯动,吸引赵泛注意力,暗中,李家军主攻,悄悄渗透,出其不意背后偷袭,一战而定。 至于索命门,暂由五千先锋营围而不攻,五千后卫营原地待命,伺机而动。 临走时,李克望了小郡主一眼又一眼,眼神带着钩子,直到张玉郎脸色黑如锅底,打算发飙,他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 禽兽!郡主这么小,你竟然起了窥探心思! 直到此时,张玉郎才恍然整个计划,脑海中浮现出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尹正德奏请剿灭索命门,皇上顺水推舟将计划完善,打算顺道灭掉赵泛,但又恐惊起众守节防范,便以长平郡主为筹码,说动皇亲李通出兵,做出一副守节互斗,皇帝调停的假象。 筹码不难猜,李通父子眼神里已有答案,必是长平郡主的驸马之位。 十五岁便要为皇室出力,才登基一年,便已决定牺牲亲妹妹。 这就是帝王么...果然无情。 张玉郎沉吟着,默默攥紧长平郡主的小手,心下酸甜苦辣都有,在不确定与她是否血亲之前,他不会产生一丝男女之情。 “哥哥,轻点...疼。” 长平郡主撒娇轻呼,萝莉音已经具备了不少杀伤力。 “哦...哦。”张玉郎心头一荡,连忙松开手。 云飞烟俏脸一寒,重重瞪了长平郡主一眼,又望了一眼张玉郎,默默压下杀念。 她忍耐限度极低,若非张玉郎时刻在旁看着,她觉得长平活不到第二个晚上。 小丫头睡相很不好,明明睡前待在自个被窝里,乖巧规矩,早上醒来便八爪鱼一般,缩在张玉郎怀里,而她自己的被窝,孤零零扔在一旁,没有一点温度。稍加推测便知,定是早早就钻了过去。 那可是她的地盘,如何能容忍其他女子窥探,就算这个女子只有十五岁。还有可能是妹妹,那也不行! 这十天来,云飞烟杀念起了一道又一道,每次都是堪堪忍下。 忍着忍着,便有些习惯了。这让她心里有些茫然无措。 一进营帐,云飞烟便将剑顿在案几上,发出重重声响,扭头望着一旁。 长平郡主见状,吓了一跳,连忙缩在张玉郎身后,吐了吐舌头。 糟糕,后院起火...张玉郎一惊,急急思索着对策,从记忆翻出几大词条“女人吃醋了怎么办?”,“女人火气大怎么办?”“女人即将发火怎么办?” 大脑顿时快速运转,犹如一台精密的机器,寻找着答案。 很快,一句关键词浮现出来,“如果女人有火,那说明阴阳不调,” 阴阳不调...张玉郎沉吟着,有了主意,掀开营帐帘子喊道:“来人,拿十斤酒来。” 侍卫长神色为难,很想说“大人,军营里没有酒,也不允许有酒,更不允许喝酒”,“您要喝,我现在骑马去买,不过要等一些时间”。 但对上张玉郎“别磨叽我知道你有酒,赶紧麻溜拿出来”的眼神,侍卫长败下阵来,耷拉着头,将藏得极为隐蔽的存货贡献了出来。 正好十斤,上好的女儿红。 “好酒,赏!” 张玉郎品了一口,味道纯正,顿时喜上心头。 侍卫长神色由闷闷不乐迅速转为惊喜,连忙行礼道:“谢统领!统领慢用,卑职告退。” 营帐中,三人面面相窥。 云飞烟脸色稍缓,心下暗喜,挪步坐了过来。 她没酒量,也没酒瘾,喝得是一个气氛和理由。 刚探出手,却被张玉郎按住。 “不是给你喝的,稍安勿躁,长平过来。” 云飞烟顿时气恼,转身背对,暗暗生气。 若没有那一句稍安勿躁,她觉得这会已经一剑刺向长平郡主。 “哥哥,我不会喝酒...”长平郡主挪了过来,怯怯说道。 要的就是不会喝...张玉郎微微一笑,面目和善道:“凡事都有第一次的嘛,来,哥哥教你。” 长平郡主点点头,乖巧接过酒碗...饮下。 很快便人事不知。 ......... 行军第十一天。 长平郡主直到中午才醒过来,她是被马匹颠醒的,身处张玉郎怀中,随着后卫营的速度,往前慢慢走着。 虽然脑袋瓜昏昏沉沉,但她很开心,一来坐在前面,被紧紧呵护着,二来经常寒着脸,动不动就拔剑给脸色的姐姐,今日格外和颜悦色。 还冲她微笑。 这让她心里很开心,很踏实。 唯一不好的是,到了晚上宿营时,哥哥又劝她喝酒了。 她其实不想喝酒,也不喜欢喝酒。但不想拂了哥哥的面子。 不过这次她喝了两碗,比昨天多喝了一碗。 ...... 行军第十二日。 长平郡主再次被马颠醒时,已是午时七刻。 这次没在哥哥怀里,但后背依然温暖,她扭头去看,发现待在男装的姐姐怀里,不但温暖,还柔软。 这让她又怕又喜。 怕的是姐姐突然发飙,把她丢下去,喜的是姐姐胸怀好大好柔软,还有淡淡香气,她很羡慕,也有点开心。 姐姐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好了。 好一会,她才想起应该看一看哥哥,四下张望一圈,发现哥哥躺在马车上,无精打采打着吨。 到了晚上宿营的时候,哥哥又生龙活虎来劝酒。 长平郡主苦着脸,这次喝了三碗。 ......... 行军第十三天。 长平郡主上午就醒来了,不过她一直埋着头,红着脸,无颜面对身后的姐姐和马车上沉睡的哥哥。 昨夜她做了个奇怪的梦,到处都是河水,哗啦啦的流着。刚才她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了一身。后知后觉...应该是尿床了。 这让她有些抬不起头,暗暗埋怨哥哥,不该灌那么多酒...让她出丑。 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夜里不管哥哥说什么,都不喝酒了,最多...最多只喝一碗。 但到了夜里,哥哥把酒端过来,手把手喂她的时候,她又迷失在哥哥笑容里,这次喝了四碗。 半夜,迷迷瞪瞪间,似乎有人抱着她去嘘嘘。 那清脆的口哨,宽厚的胸膛,像极了儿时的父王,半梦半醒间,她便选择依从本心。 第十四日... 第29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长平郡主醒来时,天色已经擦黑,哥哥端着酒碗正笑吟吟往望过来,姐姐坐在一旁,眼神鼓励。 她连忙将小脑袋摇成拨浪鼓,声音怯怯哀求道:“哥哥,我不要再喝酒了。” “行,那今日便不喝。” 话音刚落,长平郡主眼前一花,人事不知。 临昏迷前,她脑袋中浮现出大内高手说过的话: “这世间,点穴之法失传已久,再无人能使,但武者到了化神境之后,便可以封筋锁脉,与点穴之法异曲同工。 ......... 行军第十五天,天刚破晓,长平郡主便醒了过来。 脑袋昏昏沉沉,浑身滞涩,比喝酒还难受许多。 望着铜镜里苍白的脸色,她惊呼出声,小声啜泣起来。 她觉得,两个哥哥都不疼爱她了。 大哥当了皇帝,陪她的日子屈指可数。眼前这个哥哥最近越来越怪异霸道,总是灌她喝酒。 她还小,又是女子,她不喜欢喝酒。 再联想到临行前皇兄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沿途圣旨内容,以及眼前这个哥哥的反常举动。 她忽然间明白了许多事情。 她并不是蠢,只是不愿想那么多,因为娘亲曾告诉过她,聪明的女子不会幸福。 从这一日开始,长平郡主便主动要求喝酒,在张玉郎惊讶眼神下,她喝了一碗又一碗。 很快便人事不知。 ......... 行军第十五天, 喝酒五碗,哥哥好几天没有笑过了,眼框通红,仿佛有一股虐气压抑在心底。 行军第十六天。 喝酒五碗... ............ 行军第二十五天。 哥哥眼窝深陷,神色委顿,说今日无酒,以后再也不用喝酒,并紧紧拥住了她。 长平郡主怅然若失,麻木的知觉逐渐恢复,缩在温暖怀抱里,不舍且依恋。 她总觉得,这怀抱与皇兄的怀抱不同,亦说不清是亲情,还是其他, 她知道,以后这些都不会再有。 今日早些时候,斥候来报,赵泛已被围困在北原府,城中只有三千兵士。 弹指间可破。 果不其然,午时还未到,赵泛伏诛,被李通当场处决的消息,便如飓风过境一般传来,人尽皆知。 随之而来的,还有圣旨。 “大成昭:念李通归还北原有功,故而免其杀藩之罪,封长平郡主为长平公主,并赐婚于其子李克,并驸马府邸一座,即日回京,择日完婚。” 如果世事早有预料,那怕是天崩地裂,每个人都会波澜不惊,至少表面是这样。 长平郡主面无表情,谢恩不接旨,恭送传旨人离去。 这圣旨显然不是给她的,也不是给李克的,而是给李通的。 虽然她与李克才是主角。 张玉郎神色担忧望着她。 好一点的是,不需要远嫁青河府,因为公主不外嫁,是大夏朝立国时定下的规矩。 若还是郡主,那恐怕就得远嫁了。 但她才十五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如何能做别人的妻子? “哥哥,我想喝酒,” 长平郡主小声说着,声音带着心碎,蕴含悲伤,夹杂绝望,透着无助。 “买,这就去买!来人,去买酒!”张玉郎冲帐外大吼。 侍卫长战战兢兢应道:“统领,这儿在北原之上,方圆三十里都没有人烟!” 他从未见过,一向和颜悦色的张玉郎发火,还这么大的火,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要吃人, 不蘸佐料那种! “我叫你去买!”张玉郎眼睛瞪圆,拔出长剑。 侍卫长顿时惊慌失措,带着一队人,狼狈策马而去。 张玉郎放下剑,怅然若失,若刚才侍卫长敢说一个不字,他一定会刺下去。 虽然这样做不对且无理。但领导永远是对的,同样适用于这个时代。 长平郡主木然打量着周遭,姐姐不知去了何处,营帐里只有她和哥哥两人。 张玉郎望着失魂落魄的长平郡主,心头一阵烦乱,忽然对剿灭索命门失了兴趣。 与即将失去一个可爱的妹妹相比,索命门不值一提,五万两银子不值一提。 哄好软妹妹,承德王府会没有五万两银子? 他忽然有些后悔,不该怂恿,误导尹正德剿灭索命门。 若不来剿灭索命门,就不会被皇上利用机会,除掉赵泛。不除赵泛,就不会搭上可爱的长平。 一股搬起石头砸了自个脚的感觉涌上,懊悔霎时充满整个胸腔。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灌云飞烟酒。 总是好心办坏事,让他懊悔加倍。 我还是太年轻了...张玉郎顿时有些心灰意冷,打算即刻带着长平郡主,动身回京质问皇上。 不向尹正德告假! 虽然他从不做出头鸟,也没什么份量去质问。但他不想再当遇到事情往后缩的滑头。 他想遵从本心,男人一回。 就算为的不是爱情。 侍卫长抱着酒坛,风尘仆仆归来,正碰上张玉郎背着刀剑,牵马离去。 他纳闷询问:“统领,您这是?” 张玉郎摆了摆手,示意侍卫长带上人,跟着走。 侍卫长大喜,连忙奔回营帐,草草收拾一番,带着十个兴高采烈的兵士,策马跟上。 在当兵和为公主当差之间,根本无需考虑,差别天地。 一行十二人,顶着落日余晖,策马往南疾驰,至明月升起时,已然跑出去四十多里。 晓行夜宿,一路狂奔。 只用了三天,便已遥遥望见长安府北门。 张玉郎横举紫金刀,大喝一声,马不降速,率人冲进北门,消失在宽阔街道之上。 北门守卫被气势所摄,一时愣住,不敢阻拦。 好半天,众人才反应过来,其中一高个守卫问道:“哥,那手持紫金刀者来头很大?” 矮个守卫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刀是圣物?” “不是!” “那人官职很大?” “不认识!” “那他带人冲进去了。” “.........” “愣什么?追呀!失职之罪你我担待不起!” 众守卫后知后觉,连忙抄家伙,上马。其中一人四下看了一圈,问道:“往哪追?” 矮个子守卫也张望一番,颓然挥了挥手,沉声道:“今日无人策马冲关,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众守卫声音整齐划一。 涉及到别人生命时,他们是松散且逐利的,涉及到自己生命时,他们是迅捷且严谨的。 矮个子守卫继续说道:“记住这把紫金刀,下次甭管他是谁,只要看到,先一家伙给我打下来再说。” 任人策马冲关,罪责视情况而定,严重的话是死罪,最轻也是杖责八十。 一想到八十大板,矮个子守卫就脊背发寒,大家无冤无仇,紫金刀主凭什么陷害他? 众守卫纷纷点头,深有同感。并暗下决心,再看到紫金刀,定要他好看! 第30章 深陷套路不自知 “臣反对这门亲事!” 皇宫御书阁。 张玉郎气势汹汹,神色激动,身侧跟着唯唯诺诺的长平郡主。 大成皇帝放下手中策论,抬了抬眼帘,将手背于身后,目光风轻云淡。 “反对无效。” “长平还小!”他仍据理力争。 大成皇帝目光严肃:“十五出阁,乃是国策,天下女子皆如此。” “总之我不同意这门亲事!”张玉郎声音渐小,心有不甘。 “长平早晚要招驸马的。” “那就晚一点好了。” 他嘟囔着,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内心无可奈何,气势沉底。 皇帝望向长平郡主,目光和蔼:“你且退下。” 长平公主应诺,大眼睛闪着光,感激望了一眼张应诺,袅袅婷婷转出门外。 御书房只剩君臣两人。 大成皇帝沉下脸色:“放肆!” 张玉郎心里一突,来时满腔勇气彻底消散,低头躬身:“微臣死罪。” 大成皇帝叹口气,语重心长道:“朕又何尝不是满心不舍,但朝有内忧,国存外患,局势危若累卵,你告诉朕,应该怎么办?你告诉朕,世间可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越说越激动,加重语气道:“若国库充盈,兵强马壮,索命门只是癣疥之疾,红刀会便不足为虑,二十四路守节亦难翻天。” “但朕登基时,库无千金,仓无余粮,甲胄不全,兵士仅有六万,还多年不曾征战。皇命出了长安府便折半,千里之外,民听府尹不知夏,兵从守节不识君,难道要朕俟河之清?” “朕知你疼爱长平,但此事无可挽回,与国难相比,长平个人苦幸微不足道。”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没能说服皇帝,反被他说服,张玉郎耷拉着脑袋,丧气道:“哦,那微臣告退了。” 大论一通,大成皇帝冷静下来,话音一转:“若想让朕收回成命,倒也不是不能,除非...” “除非什么?”他猛然抬头,犹如溺水之人抓到木头。 不知为何,就是看李克不爽,总觉得他过于阴柔,长平郡主跟着他会不幸。 “除非你能为朕平定西北四守节。” 长安西北,本有河西,北原,青河,安西,凉州五个守节,总兵力十四万。如今北原赵泛已平,还剩四藩,十一万兵力,其中包括青河守节李通父子。 听这意思,他连李通都想摆平...张玉郎心思一动:“包含李通父子?” “自然!” 敌方十一万,能征善战,根基深厚,我方三万,主力只有两万,多年不曾经历战事,还要去往客场作战。 这难度...张玉郎心中发怵,打起了退堂鼓:“维护大夏和平的重任,就交给别人吧,微臣只是个小衙差。“ 大成皇帝脸上涌现失望,忽又听张玉郎道:“容臣三思。” 兵虽少,但若只是平西北四藩,倒不算太难,历史上有那么多经验可以借鉴... 若为利禄功名,并不值得冒险,毕竟要拿命去拼。 但一想到长平郡主那张可爱的俏脸,便打算趟了这浑水。 我只是单纯看张克不爽,决无窥探长平妹妹小笼包的意思...张玉郎踱步沉吟。 大夏朝如今局势与唐时藩镇割据很相似。 第一阶段,朝廷为了管理边疆,设立藩镇,世袭更替。 第二阶段,藩镇形成家族,世代延续根深蒂固,爆发反乱。 第三阶段,众多藩镇名属朝廷,实则割据为王,相互攻伐导致民不聊生,流民过多又滋生起义,众多藩镇不管不顾,坐看起义军冲进长安,灭了朝廷。 幸运的是,大夏朝并没有经历过藩镇之乱,暂时处于第三个阶段早期,藩镇割据,不听号令。 若此时爆发天灾...张玉郎连忙问道:“长安府外可有天灾流民?” “自朕登基以来,春夏南方大水,北方大旱,秋又现蝗灾,席卷三月,今岁百姓大多颗粒无收,据各地收集来的消息,流民不下百万,已出现数股民乱,其中最大的一股,约莫十万左右,活跃在东海府一带,长安府内外,亦有不少流民徘徊。” 百万流民,红刀会,起义军,守节,索命门,国库空虚,无兵无粮。 大夏朝一共才六七百万人口,这简直是炼狱模式。 与你相比,我的白板模式不值一提...张玉郎斟酌着言语:“此时民乱已显,不宜大动干戈,国库空虚,难以支撑战事。况且赵泛之亡,定然警醒众多守节防范,尤其是临近长安府的四位守节。很难重现速决之战,加之天寒地冻,此时应休兵养民,守关防乱。” 大成皇帝眉头一皱,似是不信:“民乱多在东南一带,距京师两三千里,沿途又有众多守节阻隔。卿以为民乱会危及朝廷?” “臣担心他们会坐视不管,放开去路,任由朝廷顶雷,覆灭。” “......” 大成皇帝沉默下来,神色凝重,思索着其中可能,越想,脸色越阴沉。 “啪...” 他一巴掌拍在案台上,怒火冲膛。 历史还是有用的...张玉郎试探性问道:“皇上,那长平?” “封她为公主,便是要留李克在京,牵制李通为朕所用。” 大成皇帝脸色迅速恢复正常,语气淡淡:“左右也拖不了太久,三个月,朕最多给你三个月时间,你若想不出为朕平定西北四守节的法子,李克便是长平驸马。” 三个月...好短,张玉郎心里七上八下:“臣尽力而为。” 大成皇帝微微一笑:“这可是你说的,三个月为朕想出法子。” 直到出来皇宫,张玉郎才后知后觉,被套路了。 扛下整件事,似乎没得到任何好处。长平早晚要嫁人,即使不是李克,也会有其他。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张玉郎呆立着,有点茫然。 云飞烟不在,竟一时有些不适,好一会才意识到,无人监管的日子,大片森林海洋等着他去探索。 顿时心情好转,晴朗的能装下整个蓝天。 ...........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刚一踏进青玉楼,便被两把明晃晃的剑架在脖子上。 持剑者是两个年轻男女,男的俊朗,女的娇俏,均目光不善望着他。 正欲摸出暴雨针,将两人射成马蜂窝,忽然腰间一疼,被锐器顶住。 动手的是那年轻女子,顶在腰间的东西应该是短匕,很锋利,戳的他有点疼。 经历过数次生死场面,此刻张玉郎毫不慌张,身处危急,仍口花花调戏道:“姑娘轻点顶,要破了。” 那女子冷哼一声,并不言语,扬手将一块黑布蒙了过来。 眼前顿时一黑。 第31章 不斗不痛快 江湖是一条船,一踏进去便身不由己,随波逐流,或往后,或往前。 若想再次掌控方向,除非成为船长。若想再次停下,唯有到达终点,或生命,或彼岸。 张玉郎被蒙上眼,倒捆双手,塞进马车,不知带往何处。 “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姑娘芳龄几何?” “姑娘,芳名芳龄不想说就算了,毕竟第一次,有点害羞是正常的。” “但是你太紧了,姑娘,能不能松一些,让我喘口气?” 晃动的马车“咯噔咯噔”响着,张玉郎两眼一抹黑,不由随着车子摇晃,而左右晃动着,时不时或蹭或撞,顶在贴身看押的女子弹软身躯上。 还口花花轰炸着。 听着不堪入目的言语,女子俏脸通红,柳眉竖起,杏仁眼狠狠瞪着张玉郎,银牙紧咬,恨不得拿块臭布塞住他的嘴,再一刀扎下去。 她虽是黄花闺女,但整日在青玉楼活动,耳炫目染,知道许多男女之事,切口,暗语。 张玉郎的话,明里是说的是一回事,但仔细一品,透着一股子春天到了的味道。 让她耳热心跳。 车马车晃动的声音,又那么像青楼木板床的咯吱响,而张玉郎又故意随着马车晃动,迷鹿乱撞,很难不令她心下一荡,全方位胡思乱想。 这哪是一个十八岁男子对十七岁女子说的话? 这简直是老流氓在调戏大姑娘! 偏偏来的时候,没有带多余布条,塞他不住,而一旁的周师兄,如木头一般,非但听不出话中玄机,还帮腔: “无双师妹,你就松一些呗,别那么紧,他虽有嫌疑,但师傅自会处置,再怎么说,他也是三级长老,该有的尊重还是要的,我俩毕竟只是一代会员...” 叫无双的女子忍不住抱怨道:“师兄,我好想杀了他!” 张玉郎连忙插嘴道:“哎,哎,无双师妹,这最后一句话里,杀了两个字有点重,是不是可以去掉?毕竟咱们是一个会的。” 那师兄附和道:“是啊,无双师妹,杀了两个字有点重了。没有证据表明他就是凶手,大家也只是怀疑。” 不错,我就喜欢喜欢师兄这样的猪...队友,三两句话,将老底给抖了个干净。 两个年轻人来自红刀会,这他知道。因为青玉楼基本可说是红刀会大本营。 两人为何而来,他也隐隐有所猜测。但后果严重程度,以及即将面对哪位大佬审判,他就不知道了。 心里其实是有些没底的。 但师兄一席话,指明了前路,能够直接处理三级长老的,只有分部领头人和总会长风不归。 分部领头人邢道人已经挂了,而钟书生又与他惺惺相惜,两人可说是管鲍之交,刎颈之交。 两人口中的师傅,不出意外就是风不归了。而风不归一定会放过他,因为屁股决定脑袋,风不归有眼界。 逝者已去,活着的兄弟才是最重要的。报仇?那只是哄三岁小孩子的把戏。 一切拖帮会后腿的报仇,都是耍无赖,不但会被丢进角落里,唾弃,且无人再提起。 更何况,邢道人并不是他杀的,他也是受害者,为此放弃了多少森林与海洋,困在一棵树上。 行军北原途中,灌醉长平那十五个夜晚,他腰子承受了严重的负担,至今仍时不时泛起一阵麻酸。 也不知道玉盘经到底是什么邪门功法,某个时刻,他一度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吸走。 “闭嘴!” “谁是你师妹?” “不准叫我无双!” “师兄我不是说你,哎呀气死我了!” 无双师妹品了品,发现最后一句去掉两个字意境完全变了,顿时气愤填胸,见愈发说不清,便气呼呼出了马车,坐到外面去了。 心里暗暗发着狠,如果等下师父宣布臭小子有罪,她一定要一小刀一小刀将他的肉给片下来。 不如此做,难以平复怒火。 她一个洁身自好的大姑娘,何时受过这种全方位刺激,一度令她心里很慌。 麻木的手被解开,张玉郎取下黑布,目光赞赏: “师兄怎么称呼?” “周之平,长老您叫我之平就可以了。” “哦,多大了?许...娶了人家没有? “大业未成,不敢为家。”说话时,周之平难为情的望了一眼马车外。 那是无双师妹的方向。 “哦?是不想成家,还是没有对象?” “......” 马车帘子忽地被掀开,无双师妹探进小脑袋,神色嗔怒:“师兄你和一个要死的人说那么多干嘛。” 她狠狠瞪了张玉郎一眼,缩了回去,放下帘子。 张玉郎正要再问,忽觉马车停下,帘子再次被掀开,无双师妹目光不善,没好气说道: “到了!下车!” 下车就下车,那么凶干嘛?不就顶你两下,大惊小怪!这世界上谁人不被顶? 张玉郎往后一靠,懒懒说道:“对不起,下不来,手麻。” “你无耻!” “我怎么就无耻了?手麻还不是因为你弄得太紧!” “我杀了你!” “来杀,我若皱一皱眉头,你就跟我姓!” “......” 无双师妹紧紧握住短匕,胸膛剧烈起伏,杏仁眼圆睁,俏脸憋得通红。人儿微微颤抖。 气愤到了极点。 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声了,什么都听不见,耳中似乎在轰鸣,热血在沸腾。脑袋中只剩下三个字,杀了他! 不顾一切杀了他,立刻,马上! 她冲了过去。 甚至都计划好了,先一招单刀直入,如果张玉郎闪躲,就往下一划拉,切下来几寸多余的东西。总之必须见血! 她很快又跌了回来,噔噔噔后退数步才堪堪刹住。 “不得放肆!” 风不归踱步到马车前,忽然涌上惊讶神色,转头斥道: “让你们去请,你们居然把张长老给绑了过来?办点小事都办不好,让为师怎么说你们,简直是...干得漂亮!” 这么腹黑,是风不归没错了...张玉郎脸色一黑,下来马车,活动着手脚。 “大郎受惊了,这两位是我弟子,周之平,燕无双。” ......... 宽阔民居,后厅。 风不归左侧立着两个弟子,右侧是张玉郎。 密密麻麻的红刀会吃瓜成员,瞪大眼睛望着台上四人。 一堂会审。 “大郎,你老实说,邢道人如何死的?” “没看清,那女子速度太快。” “一剑?” “一剑!” “......” 一阵沉默,良久,风不归又问道:“你为何安然无恙?” “我被她握住把柄,她没杀我。” “什么把柄?” “......” 男人的把柄...张玉郎沉默着,好一会才道:“那是一个月黑雪飘的夜晚,她提着剑,冲进我家老宅,我打她不过,不得不服下一颗毒药爆胎丸。从此每个月都要流血几天,若一年之内不寻她解毒,便会血脉逆流,全身爆开。” “竟有这种怪异之毒?我看看!” 风不归抓起他胳膊,搭腕切耐,眉头皱起:“她要挟你做什么?” “刺杀尹正德。” “你为何不杀?” “没寻到下手机会,” “你真的中了毒?” “.........” 风不归停下询问,领着张玉郎来到内室,沉吟道: “大郎,须知我乃武道第十境,内气一探,你体内有什么,没有什么,我门清,任何秘密都无法隐藏。” “你身体安好无恙,没有中毒迹象,腰子有些虚,房事需克制。” 这么厉害,堪比x光机,以后不当会长了,当个郎中也能发家致富呀...张玉郎暗暗吃惊,斟酌着言语: “会长,实不相瞒,那女子是索命门徒,叫燕飞云,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要杀邢道人,” 闻言,风不归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惊讶,又像是怀疑。 难道编的话有漏洞..张玉郎心头一沉,急急思索对策。 风不归将两个弟子叫了进来,询道:“可认识燕飞云?索命门中可有无为境以上高手?” 燕无双...燕千叶,莫非她也是索命门人?坏了,李鬼遇到李魁了...张玉郎后知后觉,额头沁出冷汗,心下有些慌乱。 “师父,我不认识,”燕无双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听我爹说,四佑八刺已经是门内最高战力,他们都只是第八境界修命境的。” 果然是同门,张玉郎灵机一动,岔开话题道:“会长,我想拜您为师。” 风不归一愣:“我没什么可教你的。”其实他想说的是,你娃武道已经到了尽头,还拜哪门子师? 目光一转,瞧见张玉郎眼神时刻不离燕无双左右,顿时心下了然,淡淡说道:“也好,毕竟我对你也有授业之恩,这一声师傅倒是当得起。” 张玉郎大喜:“师父在上,请收下徒儿膝盖!” 燕无双顿时不乐意,嘟着嘴道:“师傅,我反对!” 风不归脸色一肃:“没大没小!”又语重心长道:“如今天下将乱,你们师兄妹需团结一心,友爱互助,往日的不愉快,就随风去吧。” “是,师父。” 周之平,张玉郎异口同声应道。 燕无双不情不愿说了一句:“是,师父。” 三人相互见礼,毫无疑问,周之平时大师兄,但谁是老二,却起了争论。 张玉郎提议按照年龄排位,因为他大一岁。如此便可以后来居上,将燕无双压在下面当小师妹。 燕无双觉得应该按照入门早晚排位,因为她五岁便入门,比周之平还早五年。如此便可以将张玉郎压在下面,当弟弟。 张玉郎抓住这个漏洞,以此据理力争,若按入门早晚排位,那她应该大师姐。而不是老二。 在善于言辞的张玉郎面前,燕无双弱如一个三岁小萝莉,面对棒棒糖毫无抵抗力,心不甘情不愿接受了小师妹的排位。 她狠狠瞪了一眼张玉郎,气呼呼出了密室。 周之平连忙追去。 密室中只剩下两人。 风不归语重心长道:“大郎,你是个聪明人,嘴叼心善,为师相信,邢道人之死与你没有关系,因为你没有那个实力,不过以后离那个燕飞云要远一些,你才修心境,她杀你易如反掌。连邢道人都挡不住她一剑,为师恐怕也有些吃力。” 潜意思就是说这事算了,这个高手惹不起。 “邢道人死了也好,长安府红刀会正好由明转暗,方便我等起事。” “大郎,我打算让之平负责长安府片区,你觉得如何?对了,你与无双怎么回事?一见面就斗。” “师父,我以后会让着她的” 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争斗...就冲她拿刀扎我,这事就没完,我可是记仇的人!拜师就是要和她斗个痛快。 这一局,不是她先躺,就是我先凉! 第32章 冤家已结不易解 “师傅,红刀会有几十万会员,大夏朝廷才几万兵马,为何不一拥而上,顷刻间改朝换代?” 这个疑问,一直索绕在张玉郎心头,不吐不快。 “大郎啊,你说历朝历代都是怎么亡的?” “民不聊生,天下大乱,或外敌入侵,或百姓举旗。” “那第一股跳出来的大实力下场如何?” 张玉郎默默思索着,秦末陈胜吴广,汉末张角,隋末瓦岗寨,元末陈友谅,明末李自成...清末三民会... 嘶...全部凉凉。 卧槽,都是经验宝宝啊。 风不归微微一笑,很满意他的神色,解释道:“无数历史表明,当一个王朝将要坍塌时,千万别急着冲出来,风头正劲不是好事,一时得意也算不得什么,那会将自身置身于明处,暴露出弱点,被后来者一击致命。” “师父,您在等什么?” “东海府有一股义军,人数十几万,声势浩大,他们可为石,问路于前。” “除了朝廷,还有二十四路守节。有兵有粮有地盘,还有政权,红刀会...”张玉郎斟酌再三说道。 红刀会我不太看好... “大郎,我们红刀会只是个江湖门派,要做的只是推翻一切,并保存实力,至于取而代之者,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红刀会有幕后掌柜?” “那倒没有,” “那师父为何有此一说?” “天机不可泄露!” 我读书多,你糊弄不了我...张玉郎撇了撇嘴,一针见血道:“是大师兄么?” “你看出来了?”风不归万年不变的脸色有了变化,瞪大眼睛,做出一副‘见鬼了’,‘这你都知道’的表情。 “是!” 风不归神色迅速恢复常态,语重心长又意有所指道:“大郎,好好协助之平,经营好长安府。.红刀会是我的,但终究是你们的。” “无双是个好孩子,刀子嘴豆腐心。本性不坏,你若助之平成事,她便是你妻子。” 张玉郎眼睛一亮:“此言当真?您做得了主么,大师兄那里...” 风不归自信一笑,转身踱步:“之平那里我自会去说,无双五岁便入我门下,视我如师如父,为师的话还是有那么一点份量...” “事关终身大事,她那么犟,不一定会听呀,师傅,我怕她拿刀扎我!” “嗯,这事还得看你本事,不过你得先帮之平,否则到时候为师可不答应这门亲事。” 张玉郎点头,同意条件交换,毕竟世间没有平白无故的馈赠,心头忽然一动:“师父您贵庚?” 风不归微微一愣:“四十有五。” 您四十五,大师兄二十一二,两人都是正方形脸,高宽鼻,卧蛋眉。我似乎知道什么了...张玉郎微微一笑说道: “了解,师父你就放心吧。” 见他神色不对劲,风不归板着脸斥道:“之平乃是河间铁帽王世子,莫要胡思乱猜。” 来头这么大...张玉郎点头:“哦,师傅怎会认得河间铁帽王?” “咳...咳...他母亲是我表妹。” “哦..噢!”张玉郎将声音拉出一个弧度,意有所指。 风不归脸色一沉:“近二十年我们师兄妹只见过一面。”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风不归一定没听过这句金玉良言。 “了解,师傅您继续说,我想再听听二十年前...” 近二十年只见过一面,二十年前就不一定了,张玉郎板着脸,感觉快要憋不住了,连忙低下头,耸着肩,咧开嘴。 “孽徒!”话不投机,风不归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 “咄...” 后院练功房,木头人胸口扎着一柄飞刀,刀刃入木三分,兀自晃动。 燕无双身着练功服,纤细腰身束得堪堪一握,妙目含煞,神色气恼立在远处,手中捏一把飞刀,狠狠盯着木头人,仿佛那就是臭小子...张玉郎。 周之平好言相劝道:“师妹,师弟出自索命门,又与你同拜于师傅门下,双门之谊,三世难聚,当初青玉楼中,你就险些将他射死,再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算了吧。” “我讨厌他!” 燕无双一扬手,剩余五柄飞刀悉数射出,分别没入木头人额头,下巴,脖颈,腹部,五中,六把飞刀连成一道直线。 “啪...啪...啪...” “好功夫呀,师妹!” 张玉郎适时走出,拍着手,赞叹不已。 他想缓和一下师兄妹之间的关系,老这么绷着不好。 主要是与风不归达成了条件互换,燕无双以后就是他的人了,关系需要缓和一下。 燕无双狠狠瞪他一眼,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刀囊,恨恨别过头去,长发甩出一团黑影。 若刀囊中还有飞刀,她觉得,自己会毫不犹豫呼到张玉郎身上...不致命的地方。 若刀囊中还有飞刀,我才不会出来冒险...张玉郎嘴角上扬,心下得意,一一拔出飞刀。捏在手里,大剌剌晃荡过来。 光是走路动作,就令燕无双气愤不已。恨不得朝他腿上敲一棍子。 张玉郎与周之平互相点了点头,对燕无双道: “师妹,以前有点误会,这样吧,师兄请你吃顿饭,咱们就揭过这一茬如何?” “飞刀还我!” 燕无双仍侧着头,甩出芊芊玉手,一股香风扑面。 张玉郎捏着飞刀后退半步,拍开这只好看的手,调笑道:“揭过这一茬,我就还你。否则这几把精致的飞刀,师兄就收藏了。” 师兄妹间很平常的拍手动作,却令燕无双火气上涌,感觉有些压不住。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与张玉郎天生八字不合,很难解释初次见面,因为一句腹诽风不归的话,便拔刀射他。 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张玉郎危险,也许是张玉郎的风格与大夏朝男子迥异,油滑的令她讨厌。 飞刀虽小,入手却颇为沉重压手,张玉郎举起飞刀,仔细打量。 看其材质做工,定然价值不菲。 这飞刀好眼熟...他一愣,摸出随身携带的一枚飞刀,比对着。 两种飞刀一模一样。 其中六把,是刚从木头人上拔下的,另一把,则是青玉楼中遭人冷射后,收藏的。 莫非那一夜冷射取命的人是你...张玉郎心下一凛,怒火缓缓涌上,目光炯炯盯着燕无双。 好家伙,在两人认识之前,燕无双就射过他,什么仇什么怨? 他需要一个解释。 燕无双转过头,杏仁眼瞪圆,气势上丝毫不让。 这副神色似乎在说:对,射你飞刀的就是本姑娘,怎么着吧! 两人互相对视着,空气中似乎离子火花溅射。 周之平适时站出,隔开两人视线,打圆场道:“师弟师妹,这其中确有误会,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我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谈?” “也好!”张玉郎揣起飞刀,收回目光,暂时压下不爽。 主要是燕无双瞪大眼睛的模样有点萌,他绷不住,有些想笑。 “哼!” 燕无双扭头望着一旁,不过倒是没有反对这个提议。 第33章 青河世子 长安府南城,一品望海楼。 一品意喻品位,非指官职,望海亦非海,指的是城外南灵河。 望海楼极高,数个楼阁连绵相接,飞檐探龙,亭台画角。 立足高处,可俯瞰南城繁华,也可越过城墙,眺望远处蜿蜒曲折,烟波浩渺的南灵河。 长安府东平西贵,南富北穷,望海楼便坐落在富裕的南城,生意很兴隆,此楼也是三教九流,登高望远,宴客饮酒首选之地。 未时七刻,楼下浩浩荡荡来了一队人马,当先一人胯骑高头大马,头戴玉冠身着紫袍,气势不凡。 此人是青河守节世子,长平公主的驸马李克,最近风头正劲。 皇榜已出,消息传得人尽皆知,胖掌柜不敢怠慢,连忙堆起笑脸,小跑出迎。 陪着小心,将李克送入顶楼贵字一号观海居,他额头见汗,一口气没松下来,又见两男一女迈步进来。 虽是低贱商人,但胖掌柜自有骄傲,本不想上前迎接,却听旁边两人惊呼: “金牌小衙差张玉郎,他怎么来了?” “他有御赐玉牌,我等岂不是要下跪迎接?” “莫慌,他没有拿出玉牌,无需行礼。” “......” 来头这么大...掌柜心里一惊,顾不得擦汗,急忙小碎步上前,神色愈发谦卑,口呼:“贵客里边请!”将三人迎入贵字二号海景阁。 入宫不禀,见者跪迎,无视盘查,随意出城。 时至今日,张玉郎终于体会到玉牌好处,嘴角上扬,瞥了一眼燕无双,暗暗得意。 燕无双冷哼一声,以不屑神态回顶。 她十七,八岁,正处于有情饮水饱的年龄,还体会不到身份名气的作用...显摆不成,张玉郎暗暗郁闷。 周之平却眼神一亮,态度愈发和善,不自觉落后半步,刻意突出张玉郎的地位身份。 连续两次上下五楼,胖掌柜两腿发软,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不止,靠在楼底拐角,长吁一口气,伸出胖手擦着汗。 忽然,一把剑凭空出现,架在他脖颈间,锋利剑刃散发着寒意,似可削命断魂。 掌柜心一慌,战战兢兢抬眼望,正对上一个白衣俊俏小哥,好看却冰冷的双眼中,毫无感情波动,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他心下一哆嗦,险些当场失禁,哭丧着声音道:“大侠小哥哥,别杀我,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两个三岁幼子,还有三个妻子...一大堆仆从。” “闭嘴!那李克去了何处?” 持剑人声音颇为沙哑,掌柜心下一松,暗暗替他可惜,强装镇定回道: “五楼贵字一号房。” 那小哥眉头一皱,撤回长剑:“将贵字三号房腾出来,速速上菜。” 望海楼房号规则,一三五单号相邻,二四六双号一排。 话音刚落,掌柜便觉眼前一花,剑与人皆消失不见。 他一屁股跌坐地上,心头剧跳。 作为一个没背景的商人,这个世界里最低等的存在,他整日如履薄冰。 甭管是衙门里的衙差,还是飞檐走壁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士,又或是达官显贵,皇亲国戚,都可以让他顷刻间一无所有。 即使没什么杀伤力的普通人,也都会几手武艺,动不动就闹事。 他忽然有了将酒楼转让的想法,并且愈发明朗。 ............ 贵字一号房,气氛热闹,众星拱月,李克一人独坐,仆从一一上前敬酒祝贺。 李克来者不拒,不一会,俊俏的脸上涌上一股子嫣红,愈发风采迷人。 众仆从心下一动,若忽略掉男装与喉结,无论颜值还是平日性格作风,世子其实更像个女子。 但大家都是看着李克长大的,都看过他小时候的小麻雀,虽然世子懂事之后,这十几年大家都没再见过小麻雀,也不知道麻雀是否大变,但毫无疑问,世子是男的。 世子二十四岁,面白无须,这在人均络腮胡的大夏男子中鹤立鸡群,犹如异类,也从不对女子假以辞色。 本以为他女相错生男身,没想到几年前见了一次十岁的长平郡主后,世子便格外喜爱...迷恋。 整日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不,长平郡主成了公主,世子也马上要当上驸马爷。 虽是喜事一件,但众人都咂吧着嘴,暗道可惜,若世子是个女子...必定祸国殃民啊。 那芊芊长手俊俏脸,那柳叶眉,桃花眼,纤细腰身挺翘臀...众人纷纷心下一颤,菊花一紧,不敢再想。 云飞烟独坐贵三包房,听着隔壁动静,自斟自饮,心下纠结万分。 放弃刺杀尹正德后,被师父一顿训斥,并派发了新的任务,跟踪李克,在他新婚之夜破坏联姻,但不能杀了他。 有那么一瞬间,她对一向尊重的师父有了质疑,脑海中师父顶天地立的形象有所坍塌,缩水。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脸上挂着坏笑的男子...张玉郎。 云飞烟默默闭上眼,一边思索着张玉郎在做什么,一边放出五识,倾听着四周动静。 方圆三十步针落可闻,所有动静皆在她耳中。 她听见贵一房里的阿谀奉承,拍马溜须,听见了贵五房里一男一女,轻声调情。还听见对面贵四房里,几名江湖人士用西北口音,说着隐蔽的切口,内容是刺杀李克,让他活不到成亲之时。 这与她任务有冲突。 云飞烟轻轻起身,打算将对面几人处理掉。忽然耳畔响起一道清晰的声音: “师妹啊,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大师兄敬酒你就喝,我敬酒你却不喝,那我这个二师兄岂不是很没面子?回头见了师傅...我定要说上一说。” 云飞烟心思一动,是张玉郎的声音。 “哼,喝就喝!” 这次是女子,声音宛若黄雀鸣,颇为动听。同为女子,云飞烟听了都心有波澜。 “哎,这就对了嘛,正所谓一杯敬过往,一杯敬当下,师妹喝了过往,那咱们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再喝了这杯当下,咱们以后便是相亲相爱的一家子了...” “好,师妹爽快!正所谓喝酒不过三,兄弟泪满面,接下来这两杯,一杯敬江湖,一杯敬父母...” 还是张玉郎的声音,这言语...是在撩妹? 云飞烟秀眉一结,对那个未知的,张玉郎口中的师妹杀意升腾。 她握着剑,寒着脸,面无表情推开包房。 第34章 云飞烟的新目标 贵字四号房。四名壮汉刀客列坐两旁。 靠窗主位上,坐着一个沧桑又不失英气的汉子,被紫外线锻造成的紫铜色皮肤上,泛着黝光,宽厚的嘴唇因为风沙与缺水,而现出了一块块血痂。 他的眼睛异常明亮,即使吃饭时,手中仍然紧握刀柄,面无微笑,只木然的说道: “准备动手!” 四人齐齐站起,拔刀。 忽然,房门被推开,一个俊俏小哥走了进来,紧接着一道剑气划过。 剑气扫过四人胸膛,外无伤,内断心肠。又撞在两个包房间的木质隔板上,正好将贵四房与贵二房打通。 恰到好处的力道,无不说明着,使剑人实力强劲。 四个壮汉思维停滞前,脑海中齐齐浮现出一句话:“好快的剑!” 见势不妙,主位大汉毫不犹豫破窗而出,如大鸟坠地般从五楼跳下,原地打了个滚,卸下力道,顾不得腿骨欲断,疼痛钻心,一瘸一拐往远处跑去。 云飞烟伸手摄过一根筷子,随意一掷,筷子便如飞火流星,极速而去,直奔即将消失在巷口的古铜色大汉。 那大汉连忙停步回头,顾不上心慌失措,用力挥刀斩下。 “咔”,筷子一分为二,半截筷子力道不减,射入壮汉胸口,另一半不知所踪。 壮汉应声倒地,抽动几下,随后没了动静。 云飞烟撤回目光,收剑转身,正对上贵二房里,三双惊讶眼神。 她面无表情缓缓而行,迈过打通的格挡,来到张玉郎身侧坐下,一言不发。 但无形的压力铺天盖地,塞满整个房间,一时间,无人敢大声喘气。 你故意的,又来杀鸡儆猴...张玉郎眼神变了,无奈解释道:“我妻弟,脾气有些大。” 这是暴躁...周之平暗暗腹诽,嘴上却附和道:“杀得好!我早看隔壁不爽了,说话声音太吵!” 燕无双明眸一亮:“噢...原来你有妻子!” 张玉郎连忙对她猛使眼色:师妹,你别自寻死路,坑我,我没事,她只会杀你! 燕无双似乎会错了意,以为张玉郎惧内,立刻作出一副楚楚可怜表情,对云飞烟道:“小哥哥,二师兄刚才让我做他小妾...还说一辈子一个妻子怎么够,少说也得娶十个八个。” 无双妹子,为了坑我,你也是用心良苦,甚至不惜自污...张玉郎咧着嘴,恶寒不已。 但你怕是打错了算盘。 此言一出,云飞烟绷着的脸色反而松了下来,看了一眼张玉郎,垂下头,自顾自吃着菜。 她听力极好,心里门清,这话张玉郎没说。 就算说过,她现在是男装,似乎也没什么办法。 仿佛一拳打在空气上,燕无双暗暗气恼,狠狠瞪了一眼张玉郎,埋头用力咀嚼着一块牛筋。 仿佛那就是他的肉筋。 还时不时望一眼男装的云飞烟,偶尔对上眼神,连忙低下头,俏脸生晕红。 一副情犊初开的亚子跃然于脸上。 这神色,不会看上云飞烟了吧...张玉郎暗暗吃味,悄悄伸出手,轻掐了一把云飞烟,以示不满。 云飞烟仿佛没有痛感,毫无反应。 一顿饭在诡异气氛下结束。 胖掌柜中途上来一次,战战兢兢命人收拾着四具尸体,没敢说一个字。 江湖上,打打杀杀太正常不过,官府都不过问,何况是他。 临分别时,燕无双望着云飞烟,旧事重提:“小哥哥,你可得看好二师兄,他可花心了,” 云飞烟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敷衍的神态话语昭示着,她没有听进去。 又一拳打在空气上...燕无双没话找话道:“小哥哥,你好厉害,飞筷百步伤人,我师父都做不到哎。” 这副迷妹姿态...张玉郎暗暗摇头,心中失落。 云飞烟抬起眼帘,瞧了她一眼,忽然开口道:“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燕无双连忙将小脑袋点成小鸡啄米式。 云飞烟又说道:“这功法传妻不传女,传男不传戚,你还要学么?” 传妻不传女,意味着只能嫁给他,燕无双心里一百个愿意,她是颜控,早已被男装的云飞烟折服,但女子应该有的含蓄,让她违心的没有当场同意,俏脸上现出纠结神色,犹豫道: “可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会不会太快了,婚姻大事,我要问父亲与师父...” 张玉郎看得好笑,决定配合云飞烟,逗一逗无双师妹,便走上前,扳住她肩膀转了一圈: “师妹,这不就第二次见面了嘛,你表个态吧,我妻弟很抢手,喜欢他的女子,从长安府东大门排到皇宫门口!” 向来风风火火的燕无双难得红了脸,低着头扭捏道:“我回去问问师傅。” 潜意思就是她同意了。 这看脸的世道...张玉郎扶额。 这次离开,云飞烟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男装扮得很彻底。 声音沙哑无法分辨男女。高领宽松厚长袍,遮住喉结与玲珑身材,一头乌黑长发盘成男子发鬓模样。全身香气也以淡淡草药香遮盖住,除了胸肌略微有一丢丢浮夸,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身高也忽然高出许多,这个张玉郎倒是知道,鞋子里面必定垫了不少东西。 就连洁白如玉,吹弹可破的俏脸肌肤,也变得正常白皙,不再那么诱人,这也是云飞烟破开格挡时,他惊讶的原因。 简直是大变活人。 燕无双跟在周之平身后,亦步亦趋,恋恋不舍离去。 天擦黑,回老宅路上,张玉郎瞪大眼睛,仔细巡视着,想从云飞烟打扮中寻出一丝丝破绽。 却看不出丝毫破绽。 表面上,这是一个武功奇高,颜值爆表的帅气小哥哥。 他调侃道:“飞烟,现在除了名字,你全身上下毫无任何女子痕迹。”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云飞雁,以后我便是你情敌了。”云飞烟伸出手,明眸炯炯有神,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小事。 云飞雁,连名字也男性化了....张玉郎忽然有些后悔,不该教她那么多异世的话和套路。 又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个脚的感觉涌上。 他可以肯定,云飞烟定是打好了盘算,只要他看上哪个女子,她定会横刀夺爱,单凭她这张脸,和绝妙的武道功夫。 天下没有女子能够挡住。 进来厢房,张玉郎摸出火折子,点燃香烛。 突然,他汗毛乍起,身体一紧,点火的动作僵住。 云飞烟走进来,神色一变,绷紧身体全神戒备,沉声道:“你是谁?” 案几上,摆着紫金刀与月霜剑,映出紫色光芒。 案几旁。端坐着一位白衣术士,白头发,白眉毛,手中捏一把白色拂尘。 仙风道骨,呼吸声低不可闻。 “你回来了。”白衣术士睁开眼,目光平静的凝视着两人。 “月霜逢紫金,凡世现修门。” 修门中人...张玉郎缓缓收起火折子:“高人来此做甚?” 白衣术士语气淡然道:“每个同时拥有紫金刀与月霜剑的人,便会获得修门试炼的机会,所以我来了,接施主去往修门。” “我可以不去么?” “自然可以!” “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交出刀剑其中之一。” “两把都给你!” “打扰,告辞!” 白衣术士拿起刀剑,跃出窗口,消失在夜色中。 “为何拒绝他?那可是修门。”云飞烟轻声询问。 张玉郎想了想道:“他实力比你如何?” “伯仲之间。” “那就没错了,我资质这么差,去了修门也是蹉跎时光,修门又不能长生,人生苦短,何必找不自在。” 这话并不是无的放矢,凌日指剑诀尾页上有言:武道极致,世间无仙。 世间既然无仙,那修门最多是武功高一点,能让人多活几年。 但需要付出的努力定然是难以想象的,以他事倍功半的资质,实在划不来。 这就好比一个人二十岁遁入山野,苦修七八十载。到头来却只能活到一百二十岁。 为了多活二十年,清心寡欲七八十年,舍本求末,何苦呢! 安安稳稳在世间逍遥七八十年,他不香么。 再说了,修门与武道路虽不同,但修行方法殊途同归,无非就是九成顿悟,一成苦修。 但修门很明显用的是十成苦修,忽略了最重要的顿悟。 一切脱离民众的修行,都是空中楼阁,不现实,且不踏实的。 这观点闻所未闻,却令云飞烟明眸愈亮,她顾不上多说,连忙盘膝坐床,运气行功。 不会吧,这就又要突破了? 张玉郎心里五味杂陈,这资质,她不应该是女子。 第35章 燕千叶造访 张玉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失俸了。 翌日,一打开老宅大门,便看到牵着马,一身风尘的萧展。 铁臂军攻入索命门总坛,里面空空如也,掌门燕千叶与骨干四佑八刺皆不知所踪。 铁臂营兵士掘地三尺,只挖出地道数条,老鼠几窝,资料一堆。 尹正德黑着脸,下令捣毁总坛,焚烧索命门分散于天下的诸多门徒资料。 经此一毁,虽未被灭门,但索命门想要重现今日鼎盛,怕是得花费数十年。 大成皇帝随即任命尹正德为北原府尹,处置善后事宜。 隶属尹正德管辖,职位仍是衙差的张玉郎暗暗懊恼,一时冲动临阵回京,后果便是以后若想领取俸禄,就得去往千里之外的北原府。 虽然他如今很阔绰,不缺那仨瓜俩枣。 萧展神色同情,大手拍在他肩膀,语重心长道: “府尹大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大郎啊,你要有心理准备。” 正言语间,云飞烟脸色微红,握着剑,从屋里走出,一言不发擦身而过,消失在远处街口。 “大郎这?”萧展眼神变了。 若是金屋藏娇也就罢了,大家都是男人,但刚刚过去的云飞烟,看上去却是个细皮嫩肉的男子。 这让他心头一阵恶寒,连忙撒手挪步,拉开两人距离,犹如沾染了瘟疫。 张玉郎微微一笑,也不解释,故意朝他迈了一步,伸出双臂道:“副班头,旬日未见,甚是想念,来个拥抱吧。” “站那!别动!” 见张玉郎脚步不停,萧展慌神了,连忙翻身上马,举起刀柄,重重抽在马臀上,骏马吃痛,撒开蹄子疾驰而去。 一溜烟跑没影了。 这就走了...张玉郎探着头,暗暗发笑。 忽听一道温柔女声自背后响起:“二师兄,飞雁哥哥在家么?” 声音刻意拿着腔,软糯柔嗲的能溢出水来。 张玉郎头皮发麻,打了个哆嗦,缓缓转身,正对上一身小家碧玉打扮的燕无双。 她低眉顺眼,两手捏着衣角,身姿娇俏,明眸皓齿,口染朱红,秀发梳理的规规矩矩,衣着合体,衬托出常年练武造就的良好柔韧身段,上下洋溢着青春风华。 再不是一副风风火火小女侠模样。 好俊俏...张玉郎眼前一亮,伸出狼爪子,紧紧攥住燕无双的小手: “师妹,飞雁一会就回,不如我们先入内等候于他,正好师兄跟你聊一聊江湖,谈一谈人生,你别误会,纯粹是学术性的。” 燕无双妙目抬起,盈盈看他一眼,悄无声息挣开手,小声道:“师兄,别这样,我心有所属了。” 话虽如此说,不过倒是顺从的进了老宅,规规矩矩端坐在案几旁,垂首低眉收腰并腿,手置于腹,仿若大家闺秀。 “师妹,你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 风火小女侠忽变温婉大闺秀,感觉好别扭...张玉郎暗暗吃味。 女为己悦者容...但悦的人不是他。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好一点的是,燕无双不再一见面就跟他对着干了。 “唉!” 失业失俸,又失意,张玉郎情绪有些低沉,拎过一坛酒,拍开封口,饮了一大口,长叹一声。 燕无双望了他一眼,仍规规矩矩坐着,没有言语, “唉!” 张玉郎再饮一口,又叹一声。 两人明争暗斗,难得见他这般颓废模样,燕无双掩着嘴,忍不住笑出了声。 死丫头幸灾乐祸,没有同情心...张玉郎横了她一眼, “问过师傅了?” “没有。” “我爹同意了。” 但是我不同意...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张玉郎忽然神色惊讶道:“门主来了京城?” “嗯。” “.....” 他一惊,起身左右张望。 “玉郎,你是在找我?” 声落人现,燕千叶从门外转了进来。 他身材微胖,头发斑白,佝偻着身躯,容貌普通,一身破旧灰袍上打满了补丁,一眼望去与老百姓无二,属于丢到人群中都认不出来那一类。 但偶尔精光一闪的眼神,无不说明此人并不普通。 “门主,”张玉郎客气见礼。 两人只见过一面,彼此印象却深刻,张玉郎是唯一一个从索命门领抚恤金上万的门徒。 是来看云飞烟?还是避难?张玉郎暗暗思索,问道:“门主此来是?” 燕千叶神色颓废,摆了摆手道:“别提了,总坛被官府夷为平地,北原守节赵泛也被李通斩杀,经此一事,索命门元气大伤,我这次来,便是要查清楚,究竟是何人要置我索命门于死地?” 张玉郎斟酌着言语,挑着话说道:“门主,这个我知道,五年来,索命门屡屡刺杀尹正德大人,足足有七八十波,皇上雷霆震怒,索命门才有此一劫。” 燕千叶一愣,反问道:“玉郎,索命门徒黄金三守则是什么?” 前任光顾着领钱了,黄金守则完全不记得啊...张玉郎一懵,胡乱蒙道:“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一击不中,契而不舍?” “无所不用其极?” 越听,燕千叶脸色越黑,燕无双听得咯咯直笑,提示道:“师兄,黄金守则三条是:潜伏,一击必杀,若不中则远遁换人。” “.......”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们,张玉郎脸上一热,硬撑着架子。 燕千叶神色激动,挥舞着手臂:“所以这七八十波刺客怎会是我索命门徒?定是有人嫁祸。” 张玉郎点点头,倒是没想到这一茬,索命门传承千年,行事低调,刺杀手段必不会低端到用人命去填,还大剌剌挂着旗号,公然与朝廷作对。 更何况大夏朝初期赶杀秘八门,那暴烈一幕,堪称前车之鉴,索命门怎么样都不会明着来。 张玉郎想剿灭索命门,是不想赔五万两银子,也不想真的刺杀尹正德,毕竟尹正德是难得的好官。 可两方的矛盾不可调和,索命门既然将尹正德定为目标,此事便没有回旋余地,只有一方灭亡才能罢手。 尹正德对自己是有救命之恩的,而索命门则更多的是利用,拿自己当一个刺杀工具。 那么多人刺杀尹正德,想斩断大夏朝最后一臂,尹正德却好好活了下来。 是应该在明君大成皇帝的领导下拨乱反正,重现帝国辉煌,还是推翻大夏朝,让局势陷入混乱,去闹得民不聊生、战火连天,然后博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有的只是每个人的自我选择和行动。 对不起,我选择帮助大成皇帝。 如此决择,并不是因为我有可能是皇上的兄弟,主要是想在这个武乱世道里得到一处宁地,可以逗逗小笼包,喝着酒听听曲。 燕千叶秘密来京,暗中查探索命门被灭缘由,他应该已经打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循着蛛丝马迹,发觉此事与我有莫大干系。才会有今日此行。 对上燕千叶有所怀疑的眼神,张玉郎心头有些发怵。 我栽赃索命门,怂恿尹正德发兵征剿的事...不会暴露吧? 一想到无数索命门徒,前赴后继来刺杀的场面,额头后背便沁出冷汗,阵阵发凉。 第36章 阴差阳错 逢场作戏,是千古以来人们不变的秉性。 虽各自相疑,但没撕破脸之前,双方仍是同门,客客气气。 “老伏地魔!” “小阴比!” 燕千叶与张玉郎注目而视,暗暗评价对方。 相互试探,又一触即分。 燕千叶话题一转,询问起‘云飞雁’的来历。 若果真是武道奇才,他乐意对方成为他女婿,哪怕丑点也没关系,细皮嫩肉就更好了。 张玉郎跟上话题,典故事迹张口就来,直把云飞烟夸得是天上难寻,地下难找。武道独强,横扫江湖,吊打风不归。 江湖上公认的第一高手风不归,都做不到一招秒杀邢道人,但云飞烟可以。 虽然两人不曾交过手,高下难定,这并不妨碍张玉郎大肆吹嘘。 燕无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着星星,神游天外,浮想联翩,小手捏着衣角,俏脸通红,一副迷妹彻底沦陷了的姿态。 光是听意中人‘云飞雁’的光辉时刻,她便觉得心潮逐浪高起,身子渐热,不受控制的头皮发麻,一阵阵内慌涌上,溢出... 那是一种未知的,舒爽的感觉,结合她道听途说,耳渲目染的,从青玉楼获得的片面知识,无法解释。 因为她没亲身经历过。 心灵上又是一种震撼迷醉,结合她已知的,印象中的事迹,脑海中不自觉美化着‘云飞雁’的形象,忽略掉他‘她’的各种疑缺。 燕无双忽地打了个寒颤,急喘几口气,眼神一阵空洞茫然,挨着案几跌坐于凳。玉手覆面,却遮不住俏脸玉颈一片绯红。 见她这副模样...张玉郎心里有些酸。 燕千叶绷着脸面无表情,饶是他脸皮厚,这会也有些挂不住。 女儿糗大了啊。 气氛正诡,外面忽然响起一道尖细的呼喊:“张玉郎在家么?” “青玉楼龟公?” 望着立在大门口的来客,张玉郎有些懵:“你来此做甚?” 龟公拱了拱手,说道:“张家郎君,石姑娘有请。” 这才上午,青楼姑娘就起来了?这么敬业...张玉郎微感诧异:“此时?” 龟公点头:“正是!” “请我去为何事?” “小人不知。” 有外人来,燕无双回过神,红霞渐褪。 房间里三人无声对望一眼,各自有感。 燕无双妙目中写满了‘你果然是个花大少,青楼赌场勾栏,五毒俱全。还是我家飞雁洁身自好’的意思。 燕千叶嘴角一撇,眼神莫名,像是意动,又像是对青楼女子不屑...和敬而远之。 但张玉郎却从燕千叶眼神中读出了‘老夫想去’的意思。 “我这就来。”张玉郎整了整衣衫,对父女两人道:“门主,师妹,一起?” 要花不少银子呢...燕千叶捋了捋胡须,瞄了一眼燕无双,哼道:“老夫岂是那种人?” 索命门被端了老窝,他大金库小金库都没带出来,最近日子有点难过。 本来,他带着四佑八刺一起来的京城,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半道派他们出去搞点事情...主要是搞点钱财。 对于武者来说,这都不算什么,武乱世道,侠以武乱搞太正常不过。 再者,当着女儿的面,就算真想去青玉楼,也得矜持一些,少说得两推两让。 燕无双摇了摇头:“师兄,我有些困顿,想在这里等。” 张玉郎点了点头,对燕千叶道:“我请客。” 你请的话...燕千叶望了一眼已经缩进被窝的闺女,热着老脸道:“那就去看看?” 说着当先疾步出门。 “门主别跑那么快,等等我...”张玉郎朝外面喊了一嘴,转头望着燕无双,意有所指道:“师妹,睡这里可以,可别把床弄湿喽。” “你讨厌!” 燕无双大羞,胡乱抓起一个物事丢了过来,拉起被子遮住小脑袋。 “哈哈哈...”张玉郎心情转好,大笑出门去。 很快,两人随龟公来到青玉楼,见到已等候多时的石灵灵。 张玉郎跨前一步,彬彬有礼道:“石姑娘,我来了。” 石灵灵微微颔首回应,朝外面摆了摆手,便有两个妙龄女子袅袅婷婷走进来,挽住燕千叶两边臂膀,往别处带。 临走,燕千叶还不忘再次确认,张玉郎是不是请客。 我请客,你买单...张玉郎重重点头。 燕千叶放下心来,任由两女架着离开。 石灵灵轻启樱口,蕴含着秋水的眼神意有所指,说出的话却如晴天响雷: “修门使者现已在正西方百里外,紫金刀是我让邢道人交给你的,所说条件仍然作数,小女子想托公子跟踪与他,找到修门隐居之处,事成之后,阁楼专为公子开三日....” 信息量太大,张玉郎眼神变了,望着平平无奇的石灵灵,思绪如惊涛骇浪迭起。 好一会,才捋清其中条理。 紫金刀上被做了手脚,身为红刀会骨干,她却与修门有关系,两人的入幕之约还有效,若他答应去跟踪修门使者,这约定还能翻倍。 冰火两重天...独龙钻...张玉郎顿时神游物外,口水难止。 石灵灵从梳妆台拿起一个闪烁着光点的圆盘,轻声道:“公子若应,需尽快动身,这定星盘跟踪距离只有三百里。再远就没讯光了。” 张玉郎回过神来,婉拒道:“石姑娘,我非贪逸怕劳,坐地起价。若只是区区冰火两重天与独龙钻,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奔波千里万里,只为三日之酬,的确有些划不来。 石灵灵点头,同意等价交换。虽然她听不懂冰火两重天独龙钻是什么,但听着也不像什么光明正大的言语。 “为何选我?” “因为公子是可托付终身大事之人。” “........”这高帽子戴的,我竟然无言以对。 “只要张公子愿意去跟踪,公子会的,小女子都愿意学。” 似曾相识的画面,熟悉的话语...张玉郎愣住,眼前浮现出另一个平胸女子身影。 “只要你做我男朋友,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想看的,我都愿意学。” ......... 不觉间,眼角有些涩。 张玉郎揉了揉眼眶,微微仰头,防止有泪珠滚出,伸手接过定星盘:“我去。” 又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图什么冰火两重天,独龙钻,我只是对修门功法好奇,顺便帮你这个忙。” 石灵灵顿时肃然起敬,屈身行礼道:“多谢公子,既然公子不图这些红粉虚妄,到时小女子便请出龙舟,与公子泛舟南灵河,不醉不休。” 我就随口客气客气...张玉郎脸色一变,将定星盘塞回石灵灵手中,扭头就走。 撂挑子不去了。 没有福利,就没有动力。 石灵灵连忙拽住他,好言相劝:“到时候都听公子的。” 这才对嘛...张玉郎脸色稍缓,重新接过圆盘,急匆匆下楼而去。 不急不行,那白衣术士昨晚才走,一夜便行了百里,走慢一些就跟不上了。 刚出青楼,正要迈步下台阶,忽听楼上一声急切呼唤: “大郎何往?买单没有?老夫没带钱!” 三楼上,燕千叶光着膀子,半截身子探出阁窗,神色急切,伸手招盼。 一身白花花虚膘,功成名就后失去管理的身材格外扎眼。 这就直奔主题了么...张玉郎忍俊不禁,扶额失笑,扬声回道:“买完单了,叔叔你放心享受吧,我有事去办!” 说完,他摇摇头,下来台阶,快步离去。 隐隐的,听到身后有人惊呼:“快看,那人光着膀子,从三楼跳下去了。” “哈哈哈...呃...” 转正街,过中府,迈进一条必经弄堂,想着燕千叶的狼狈模样,张玉郎放声大笑,笑了一半却戛然而止,另一半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男装云飞烟正面色不善,提着剑立在前路中间,剑尖还“噗嗒,噗嗒”往下滴着血,还一步步往他跟前走着。 这次不像是杀鸡儆猴,像是直接来杀猴的。 来杀我的?张玉郎一惊:“飞烟,你听我解释...我什么都没做!” 云飞烟将剑还鞘,秀眉一皱,打断他道:“有个光膀子的人提着刀追你,我给了他一剑。” 不是杀我就好...张玉郎松口气,又讶道:“你杀了他?” 那可是燕无双的亲爹啊,这下子不好办了。 云飞烟低下头,轻声说道:“没有,我看他眼神中没有杀意,剑便偏了两寸,留了他一命。” 两人折身回转,迈过拐角,不远处地上,仰面横躺着一个光膀凸肚中年。 一把金环刀丢在一旁,他胸口中了一剑,有血迹缓缓流在地上,印出一大片殷红。 正是索命门门主燕千叶。 一剑穿胸未穿心,但若不立即救治,怕是要凶多吉少。 “门主,你放心去吧,无双师妹我会相顾好的,唉!” 张玉郎叹口气,他没有华佗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就算有,会不会选择救他,还两说。 两人处于敌对阵营,燕千叶若知道索命门覆灭始末,必然要杀他。 正打算将燕千叶扛到野外,随便找个地埋了,忽然袖口一紧,暴雨针被取了去。 燕千叶突然诈尸,捏着暴雨针发射按钮,指着张玉郎,瞪大眼睛凶相毕露:“臭小子,果然是你要杀我!索命门大劫定是你搞出来的!” “不是我,我没有,门主你别瞎说。” 张玉郎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会轻举妄动,希望燕千叶也不要激动乱按。 那可是暴雨针,针上虽没有淬毒,但距离如此近,根本躲不开。 云飞烟立在五步之外,暗暗着急,思索着解救办法。 得益于这种场面经历多了,生死攸关,张玉郎异常平静,脸色坦然。 这种时候,惊慌失措反而会添乱。 见他如此坦然,燕千叶望了一眼远处的云飞烟,半信半疑。 似乎有那么一丢丢像是误会。 张玉郎没有买单便离开,这应该是开玩笑,他光着膀子从三楼跳下,提着刀在后面追赶,本意也是想开玩笑,揍臭小子一顿出气。 却被人误以为是凶客,一剑穿胸。 想到这,燕千叶并没有放下暴雨针,忍住失血过多导致的一阵阵晕眩,晃了晃脑袋,觉得暂时死不了,便决定将错就错,板着脸质问道:“臭小子,你老实说,索命门之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 这种时候,犹豫就会送命,张玉郎果断否认。 “......” 局面僵持住,燕千叶忽然感觉有些骑虎难下,正犹豫着是否放下暴雨针,忽然手腕一麻,暴雨针直直掉落。 燕千叶心里一慌,连忙伸手去捞,正好与张玉郎对上,各抓住半截暴雨针筒。 他抓的是头部,极其用力,张玉郎抓的是尾部,力道也不小。 相互僵持着,丝毫不让。 “唰...” 一排银针激射而出,正中燕千叶正面。 银针顿时全根没入骨肉中,胸口只见密密麻麻一片针眼。 燕千叶抽噎几下,瞪大眼睛:“你...” “门主,不是我,是你按的开关!”张玉郎阐述事实,因为暴雨针发射按钮在头部。 如果之前中了一剑是九生一死,这会中了银针,便是九死一生。燕千叶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若没有灵丹妙药,必死无疑。 恰好,当门主二十多年,搜刮到一颗江湖神药回生丹,这丹药只要服下,再重的伤,都能吊住一口气,七日不死。 还有救! 燕千叶松开手,哆哆嗦嗦往地上衣衫摸去。回生丹就在袖袋里。 “唰...唰...” 又是两排暴雨针激射而出,正中燕千叶胸口,臂膀。 “你!”他身躯僵住,不甘怒吼。 “我无心的,门主。”张玉郎辩解。 他真不是故意的,暴雨针自从到了手里,就从未用过,刚才,他只是好奇,轻轻点了两下。 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呃!”燕千叶一头栽倒,逐渐变凉。 一代人物,索命门第三十七代门主燕千叶,光着膀子,死于长安府小街。 “门主!”张玉郎失声痛呼,眼眶发红,难过的低下了头... 第37章 善后,杀价,跟踪 东城外,乱坟岗,土坡上一座新坟包孤零零矗立。一把金丝大环刀直直插在地上。 燕无双手里捏着一颗回生丹,小声啜泣着,张玉郎神色肃穆,揽住她肩头,一边揩油,一边语重心长劝道: “师妹,逝者已去,生者当继,你节哀顺变。” 燕无双红着眼眶,望了一眼远处的云飞烟,压下想扑进‘他’怀里痛哭一番的冲动,哽咽着道:“师兄,我爹爹怎么死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就眯了一会,两个时辰前还生龙活虎的爹爹就没了。 爹爹是修心境武者,没那么容易挂,何况还是在拥有回生丹的前提下。 “你不都看过了嘛,一剑穿胸。” “可那不致命,我爹有回生丹,怎会不服用?我爹胸口那些红点是什么?” 张玉郎斟酌着言语,挑着话说道:“师妹,这师兄也不知,我听见惨叫声,回头一看,门主已经没气了。师妹你放心,门主虽然不在了,但还有我,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无论何时,只要你需要,师兄都会在背后挺你。” 远处,云飞烟脸一热,耳红心跳,扭头望向别处。 燕无双沉浸在悲伤里,似不曾觉察到身上异常,抬起头,泪眼婆娑说道:“师兄你是个好人,我以前不懂事,老是冲撞你。” 你现在也不懂...张玉郎大度说道:“无妨,人在江湖,不是你冲撞我,就是我冲撞你,师兄经历得多,都习以为常了。” 燕无双红着脸,小声说道:“那...那师兄能把手拿回去么,人家心里慌。” 慌就对了,张玉郎嘿嘿一笑,收回一对狼爪子,岔开话道:“师妹,我打算去西域一趟,现在就动身,你...” 燕无双望了一眼云飞烟,神色纠结。 “飞烟也去!”他补充道。 “师兄,那我也要去。” “我们还需要一匹马,如果没有的话,飞烟独自一匹,我俩共乘这一匹。”张玉郎说着,手指向山坡下面。 那里,一匹白色骏马安静站立,不远处,一只花里胡哨,像牛像马像驴又像骡子的动物正打着响鼻,撂着蹄。 它头脸像马、肚子像牛、蹄像骡子、尾巴像驴。 它就是动物们自由恋爱,自由繁衍的结晶...四不像。 云飞烟花费三两银子买下,专门送给张玉郎,虽然四不像卖相不好,但它很能跑,背部宽阔且长,负重惊人,耐力惊人,托起两人异常轻松,还能抽空高歌...叫唤几声。 唯一不好的就是速度有点慢。 但瑕不掩玉,它仍然是一匹好坐骑。 之前出城时,张玉郎骑过一次,便一眼认准了它.....云飞烟这才脸色稍缓。 “不要,我想独乘。” 燕无双又望一眼云飞烟,拒绝了张玉郎别有用心的提议。 虽然年岁不大,但燕无双经常去青玉楼,见识不少,对男女之间那点心思略知一二,正如之前她说过,心已有所属,无法再容纳别人。 所以二师兄只能是个好人。 张玉郎嘴角一撇:“马市在南城外十里,急切间,也不好赶过去买,不如你和飞烟共乘一匹?我独自一匹。” “好呀。”燕无双眼神惊喜,连忙应声。 死丫头果然是嫌弃我,张玉郎腹诽。 “我不同意!” 云飞烟目光嫌弃的望了一眼燕无双。 燕无双被看得有些羞涩,紧张的手脚无处安放。 她还小,在颜值极其扛打的云飞烟面前,没什么自信。 云飞烟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她说道:“你独自一匹,我与他共乘一匹。” “我反对!” 这次出声反对的是张玉郎:“路遥无轻重,万一路途坐骑出点意外,怎么办,再说了,此去不知道千里还是万里,我们还需带一些食物行李,还是去南城买一匹马吧。” 这下无人反对。 .......... 南城马市。 “马倌,这匹红色的马怎么卖?” “二十两,长安府市最低单卖价。” “二十两?你不如去抢!便宜点成不?” “十八两,不能再少了。” “十六两成么,我家境贫寒,没多少钱。” “那行吧,卖给你,不过这个价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闻言,张玉郎感觉要被宰。 顿时心思一动,发挥出无双演技道:“糟糕,今日来的仓促,没带那么多,身上只有十四两,马倌你看?” 马倌嘴角一抽,神色无奈道:“算了,看你也不容易,今日第一单生意,亏本卖你,就算大家交个朋友。” 张玉郎目光转向另一匹马,问道: “马倌,那这匹黄色的马怎么卖?” “十八两。” “便宜点成不?” “十六两,不能再少了。” “十二两成么,我家境贫寒,来的又匆忙,没多少钱。” 马倌脸上涌现怒火:“你到底买不买?” 张玉郎不慌不忙摸出二十六两纹银,认真说道:“马倌,我就这么多,想买那一匹红色的与这一匹黄色的,成么?” 马倌见状,嘴角又抽噎了一下... 好家伙,杀价够狠的。他卖马十年,不论卖相多不好的马,都没有低于过十五两,今日竟然连破两例,一匹十四两,一匹十二两。 马倌暗暗感慨,生意不好做了啊,客人心思不放在挣钱上,玩起了心理战。 最终,张玉郎花费二十六两,买下一红一黄两匹骏马,三人各乘一匹,帐篷食物和水,则由四不像驮着。 马市外,北风凛冽,三人衣衫猎猎,长发飞扬,神色激动。 一马在胯,豪情顿生。 涌现出“策马江湖去,切莫问归期”的冲动。 “驾!”“驾!” 云飞烟轻策白马,当先而出,燕无双驾着红马,紧紧跟上,官道上荡起两阵灰尘,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远处。 “驾,慢点,慢点。吁!” 张玉郎扬鞭轻策黄马,胆战心惊骑着,一手紧握住缰绳,一手牵着四不像。溜着路边,慢悠悠往西边晃荡。 这是他第一次骑马,心里很慌....四不像不是马。 从无自主意识的座驾时代而来,对这种有自我思想的坐骑,他一万个不放心。总担心马匹会突然暴起,撒开蹄子狂奔一通。 因为双方第一次见面,不熟。他不知道胯下坐骑脾气如何,是顺毛马?还是吃鞭不吃软? 定星盘上,光点已经开始缓缓移动,由此推测,那白衣术士夜行晓歇,与常人不同。 此次西行跟踪修门使者白衣术士,并非被石灵灵说动,脑袋一热见色起意,而是张玉郎想解开凌日诀奥秘。 他没有出类拔萃的天赋,看不懂凌日诀,从玉盘经威力上推测,凌日诀也该是与修门有关的功法。 而修门里,定然有如何让修者入门的办法。 或者说翻译方式,将晦涩难懂的功法翻译成通俗易懂版本。 这才是张玉郎此行最大动力。 武道再无寸进希望,修心境实力又不太够用,想要变强,希望唯有寄托在修门功法上。 第38章 人落单,虎啪脸 一路山岭绵延,林木郁郁,幸好官道处于中间低处,倒是无需翻山越岭,跋涉艰难。 孤零零赶了两个时辰路,张玉郎焦急起来,心里有些慌乱。 飞烟和无双不见了。 不回来接他也就罢了,等也不等一下?他人生地不熟,手无寸铁,两眼一抹黑。 她俩像极了刚拿到宝马的新司机,刚娶了媳妇的年轻新郎,不管不顾,就知道一路狂飙。 真是的,后边还有个人不知道嘛? 张玉郎将四不像拴在官道旁,策马上岭,爬上树梢,手搭凉棚,四下极目眺望。 南边是山,绵延不绝,西边是官道,蜿蜒曲折隐于远处山岭间。 东面是来路,长安府八十里平原,北面山脉尽头,隐隐可见一条青色长龙奔腾。 那是万里青河水。 正看得头茫然眼晕花,忽听虎啸声响。惊起林中几只飞鸟野兔,胡乱窜腾。 张玉郎心下一惊,身躯一僵,一动不动隐藏住身形,后背已是汉湿一片。 他没理由不慌,也不敢从树上下来,那可是老虎。 大夏朝的老虎他没见过,这儿普通百姓都会三拳两脚,这儿的老虎定然也不好对付。 原生态自然环境里,动物都是无拘无束,自由发育....可着劲长的,属于能长多大就长多大,能变多猛就变多猛。 修心境,手无寸铁...算了还是苟在树上吧。 忽然,他眼神一凝,心跳徒然加快。 一只黄色的,巨大的,腰宽背厚,腿粗爪子大的斑斓猛虎,出现在视线里,慢腾腾走了过来。 体型庞大似象,有东北虎一个半那么大。 比铜铃还大一号的眼珠,冷漠的瞟了一眼树上,神色不屑移开视线,盯住不远处树下,瑟瑟发抖的黄马。 目光拟人,似乎有些嫌弃张玉郎太小只了,不顶饿,填不饱肚子。 而树下这只就不错,勉强能吃饱。 通人性的黄马瘫倒在地,四蹄颤抖,马眼里充满了害怕。 “混蛋,那是我的马,你不能吃!”张玉郎骑在树上怒吼,像极了远吠的负犬。 “嗷...” 黄巨虎似乎听懂了,停下步,仰头嚎叫一嗓子,折向往张玉郎这边冲过来,用尽全身重量,撞在树干上。 “啪,咔嚓!” 清脆的肉打树,树折断的声音响过,碗口粗的树应声而倒。 张玉郎心头狂跳,连忙跳跃到邻近树上,眼看老虎凶相毕露,又要撞来,急忙摆手示意道: “别别别...虎哥,我开玩笑的,那马您随便吃,随便吃,不用客气...” 形势逼人强,他怂了,坡顶上本有四颗树,现在只剩下三颗了。 任由它再撞下去,就只能和老虎面对面。 形势危若累卵,在马与人之间,他选择将生机留给自己。 黄虎又不屑瞥了一眼他,慢腾腾踱着步,来到瘫在地上的黄马跟前,伸出胖爪子,轻拍一下马臀,发出清脆的啪声,虎目毫无波动盯着马儿,似乎在说: “起来,跑起来。” 马儿眼神抗拒,一动不动,仿佛在说:“要吃就吃,哪来那么多事,你以为本马不想跑么,腿都吓麻了,跑不起来。” “啪!” 黄虎又拍一下马臀,这次力道重些,将黄马拍的躯体都挪动了几寸。 马儿还是没动。 “啪...啪...啪...”黄虎很执着,一下下拍着。 好奇怪的虎,看上去不像是饿,倒像是发春了。 这季节...刚转过年,冬寒犹在,但严格来说算是初春。 怪不得它看不上我...体格是小了些,张玉郎暗暗庆幸。 山顶上声音不绝...马儿拗不过虎,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良久,风平浪静,黄虎一只胖爪子搭在马脖上,合眼假寐,卧地歇息。 张玉郎悄悄下树,打算轻手轻脚离开。 黄虎睁开眼,脑袋微抬,对上张玉郎目光。 一人一虎,相隔十来米,都没出声,气氛几乎凝固。 张玉郎是不敢出声,黄虎可能是累了,不想出声。 主要还是一人一虎语言不通,没什么可说的。 黄虎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因为这会心里慌乱如鼓。 对视良久,黄虎合上大眼皮,躺了回去。 张玉郎暗松口气,慌不择路下来山坡,骑上四不像狼狈逃离。 跑出去老远,还暗暗后怕。 山顶一幕过于骇人听闻,黄虎身躯长度足有三米,按照十分之一的比例来算... 他伸出半截胳膊,比划了一下,一时有些羡慕。 318号驿站,坐落在安西府东五百里,长安府西两百里的官道上, 驿站纯木头搭建而成,正对官道,三间两层。 二楼住宿,一楼吃饭,后面院子用来歇马。 门口棚子下,摆着几张木桌,给过往客商饮酒饮水,短暂停留。 棚外,立着一根长杆子,横杆上挂着一幅老旧泛白的旗子,上写:“318号驿站。” 驿站内只有两人,一个掌柜,一个厨师。 掌柜三十多岁,脸上爬着一个蜈蚣状的狰狞疤痕,三角眼里透着凶厉光芒,一身横肉,更添几分瘆人。 这让318驿站看起来不像是好店,倒像是卖人肉叉烧包的黑店。 厨子同样是个狠人,身兼马夫,小二,厨子,菜农数职。更是刀不离身,上酒水时,杀猪刀兼菜刀就那么明晃晃的别在腰间,到处剐蹭。 驿站外,燕无双规矩坐在桌旁,小口开合,与云飞烟说着话。 “飞雁哥哥,都两个时辰了,二师兄怎么还没来?” “......” 云飞烟没有言语,板着脸,姿态摆得很高,很冷,她觉得与一个女子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女子还在打她的主意,总想睡她,时不时总想揩油占便宜。 扮作男装之后,云飞烟忽然有感,这个世道,男子同样不易,出门在外,也得保护好自己。 世道虽是男人为纲,但假如修为低下的话,云飞烟瞟了一眼燕无双...她应该已经得手了。 至于过程是霸王硬上弓,还是死缠烂磨,那就很难确定了。 燕无双就有这么一股子匪性,这会她虽然刻意装得很温柔,但那是因为武不如己,不得不放低姿态。 “二师兄会不会出什么事?他修为那么低,还没有兵器,随便跳出来一只野兽,他都不一定能打过。” 糟糕,忘了这一茬...云飞烟眼神有了变化。 “飞雁哥哥,路途上好像有虎啸声,二师兄会不会被老虎吃了吧....咦,哥哥人呢?” 燕无双四下相望,白马未动,云飞烟却不知所踪。 好俊的功夫!这一男一女不简单。 驿站掌柜眼神一凝,看来得小心伺候了。 在荒山野岭间开店,没有几下子是罩不住的,掌柜自不是庸手,修命境的实力,放在江湖上都能搅动一些风云。 但他选择在荒山野岭开店。 正赶上新皇登基,大夏朝驿站改革,由公转私,他便用一百两银子的代价将这个驿站盘了下来。 并不是他给官府,而是官府给他一百两,但有条件,驿站需开满五年。 云飞烟很快回来,身侧跟着张玉郎,牵着四不像,黑着脸,一言不发。 他很生气。 一想到被一只黄虎吓得三魂出窍,被迫见证了一场肆无忌惮的物种进化,张玉郎就觉得怒火压抑不住。 坐骑被老虎抢走当压寨马,还差一点被啪在脸上。 他何时这么憋屈过? “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妹!”斥了一句燕无双,又瞪一眼云飞烟:“回头再跟你算账!” 第39章 安西府前 “哈哈哈...” 得知张玉郎被一只虎抢走坐骑,逼迫到树上瑟瑟发抖,燕无双一手轻轻砸着木桌,一手掩嘴,丹凤眼眯成月牙,肆无忌惮笑了起来。 虽然两人如今是师兄妹兼双同门关系,再不是敌对关系,见面就怼,但看见张玉郎吃瘪,她还是发自内心的开怀。 张玉郎停下话头,目光嫌弃看着她。 幸灾乐祸,姿态狂放,毫无淑女矜持,身材平平,也就比石灵灵稍微好一丢,平板上多两个荷包蛋的样子...煎的那种。 云飞烟眼神亦然,这种时候她得挺张玉郎。 两人眼神给足了压力。 笑声戛然而止。 燕无双低下头,缩身收胸,两只手拧巴着,小声辩解道:“人家还小,还会长的嘛。” “师妹!”张玉郎声音渐高:“醒一醒,你都十八定型了,你看看你,一个优点都没,还整天风风火火,哪个俊俏公子哥能看上你?” 话极其扎心,却并非无的放矢。 燕无双螓首埋更低,很想回顶一句“没人喜欢,师兄你还来占便宜”。又觉得师兄可能只是恰逢其会,顺手揩油,并没有真喜欢自己,便忍住没说。 她脑袋瓜急转,思索着近十八年的人生里,究竟有没有被人喜欢过,追过。 大师兄眼神里带着情,但那有可能是亲情,毕竟两人同门十年,且两人独处过无数个日夜,大师兄有无数个机会表白,但他却从没有表白过。 那应该就是亲情了...燕无双暗暗懊恼。 二师兄嘛...人渣,呸! 红刀会长安府万余帮众,更没一个献殷勤的。一来她风风火火的性子,吓退不少同龄的同门,二来身侧天天跟着大师兄,周之平各方面又极其优秀,这又劝退不少人。 想了一圈,却是无人喜欢,燕无双脑袋垂得更低,心头难过,自信沉底。 她母亲早逝,五岁拜风不归为师,性格大大咧咧像个男子,身材也像,也就这半年多,有了那么一些起伏,但还是平平无波。 自小到大,从没人夸过她漂亮。 女子性格,自信养成的关键几年,她整日与刀剑相伴。 这也是她在云飞烟面前自卑的原因,颜值上,她并不输多少。但气质与自信上,她差了十万八千里。 成功转移话题,把自个从糗事中摘出,张玉堂嘿嘿一笑,赞了一眼云烟。 云飞烟盈盈回望,明眸里充满了自信与骄傲,这自信,非一日养成,乃是经年累月所锻。 “掌柜的,收拾两间房出来!” 茶过三碗,天近黄昏,星盘上光点已经很近,这说明白衣术士就在不远处,张玉郎决定住一夜再跟。 经历过黄虎事件,他彻底打消了在山林间野营的想法。 野外不安全,无论是女还是男。 蜈蚣脸掌柜闻声而来,面无表情道:“先把茶钱结了。” “哦,多少?” 掌柜尽量让自己语气平淡,免得让人觉得他在宰客,进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开始他是有狮子大开口的想法,因为这种事他做了不下百回。但在知道云飞烟武功高度后,他选择从心。 “你们三人共喝十碗,十两银子。” 张玉郎神色激动跳将起来:“你怎么不去抢?” 我也想抢,这不是打不过嘛...掌柜又看一眼云飞烟,见他面无表情,顿时心下稍安,耐心解释道: “小哥,价格很公道了,这附近没有水,水是从八里外山间挑出来的,荒山野岭,野兽横生,挑水都是拿命去,之前,我有八个伙计,现在只剩下厨子,不过看你细皮嫩肉,可能不知道野外有多凶险...” “我知道!”张玉郎摸出十两银子,拍在桌上,沉声道:“这个价格很公道,掌柜请带我们去安歇。”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有故事啊! 掌柜眼神诧异,倒也没有多说,收起银子,领三人上楼,指着三间客房道:“客人随意,”然后转身下楼。 张玉郎目光严肃望着燕无双,没有说话,压力无声无息,很大。 云飞烟食量他知道,最多喝一碗水,也就是说,燕无双足足喝了六碗。 饭桶呀,水那么贵,还可着劲喝。 燕无双被看得理亏,低着头,弱弱问道:“师兄,夜里怎么睡?” 张玉郎目光诧异:怎么睡?当然是我与飞烟一间,你独自一间喽。 毕竟云飞烟是男装,出门在外,两个男子自然是要睡一起。 而且这种时候,师兄不乐意和你一间,换个云飞烟不在的时间点,也许能成。 且等着吧师妹,总有机会的,别着急。 燕无双抬起头,鼓起勇气道:“我害怕,不敢一个人睡。” 这次连云飞烟也目光诧异。她也不信。 就冲燕无双这大大咧咧的性格,修命境身手,飞刀不离身的状态。 夜里害怕的应该是楼下那两个吧。 “师兄,不骗你,我真害怕!”燕无双坚持着。 “那怎么办?你都这么大了,要不师兄委屈一下,和你一间?” 张玉郎两手一摊,暗道麻烦,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居然会想着带上燕无双。 或是潜意识里,不想留她在长安府,闲着无事去查探燕千叶死因。 或是因为那一颗回生丹,毕竟,此次西行比较凶险。 燕无双摇着头道:“我想和哥哥一间,他武功高,有安全感。” 是你馋她身子...张玉郎大手一挥:“想得美!要么你独自一间,要么和师兄一间,和师兄一间的话,你睡地上,我睡床!” “哦。” 燕无双神色失望,推开中间客房,又关上门,做出选择。 半夜有响,一夜无话。 翌日大早,燕无双伸了个懒腰,觉得昨夜睡得格外踏实, 忽然,她眼神一缩,望着大开的窗户,秀眉皱起。 窗怎会开这么圆?难道木插坏了?昨夜似乎关了呀。 走近查看,木插果然齐根而断,断痕很新,她默默想道:木窗是向内开的,难道昨夜起了狂风? 想不通,索性不再纠结,燕无双收拾一番,神采奕奕下了楼。 掌柜与厨子正对坐用饭,听见动静,两人齐齐望过来,都红着眼。 燕无双纳闷道:“掌柜的,没睡好么?” 掌柜恼火的瞪了一眼她,隐晦提醒道:“姑娘,下次声音小点,动作轻点,床散了可是要赔钱的。” 什么声音?什么动作?燕无双顿时一头雾水。 这时,张玉郎从楼上下来,她便悄声问道:“师兄,昨夜听到动静没?” 张玉郎轻轻敲了她一个脑瓜崩,摇摇头,买单,牵马出门。 燕无双不死心,又拉住随后下来的云飞烟胳膊道:“哥哥,昨夜有什么动静?” 云飞烟瞥了她一眼,挣开手,牵马出门。 燕无双愈发纳闷。 四马变三马,四不像驮着大包小包行礼,三人再次面临出发时的困局。 怎么骑? 我好像有机会呀...燕无双连忙牵马出院,策马跟上。 眼前一幕,却令她心酸。 云飞烟策马在前,张玉郎在后,一手揽在云飞烟腰间,一手牵着四不像。 两男共一骑,画面却异常和谐。 一种怪异感涌上心头,燕无双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多余的,被世界遗弃了。 这一趟,她或许不该来,但又不想离开,就算不为云飞雁,她似乎也不想离开。 和二师兄斗嘴也挺有意思的。 ........ 安西府位临青河南岸,川府之北,是座大城,因坐落在长安府西面而得名。城中百姓众多,来往客商络绎不绝。 这一日,东门外晃晃荡荡来了三人三马。 第40章 最是套路得人心 安西将军府,后花园。 一位须发黑密,面相威武的男子端坐于凉亭中,手握一本兵策,仔细研读。 安西府没府尹也无守节,只有守节的升级版....将军,总揽安西府军政大权。 一名兵丁匆匆跑来,行礼禀道:“阮将军,长安府有变。” 威武面相的男子沉声道:“与你说过多少次,叫本将军全名,阮猛!” 兵丁:“是,阮将军!” 阮猛:“那你倒是叫啊?” 兵丁:“是,阮将军。” “算了,长安府发生了何事?”阮猛叹口气,神色无奈。 他是安西将军,自有一日,在街头听到别人议论他与凉州守将赢西谁更强后,便格外介意属下称他“软将军”。 因为他与赢西不对付,两方经常发生摩擦,百姓们多不识字,通常以音为准。听起来便是硬将军与软将军谁厉害。 硬与软谁厉害? 智者莽者,各有选择。 但兵士们多是莽汉,光是一个软姓,念出来士气便唰唰唰往下掉。 故阮猛特意下令,属下称呼他时,必须冠以全名,否则二十军棍。 但家中兵丁跟随已久,总改不了口。 这就很烦。 兵丁道:“阮将军,我们派出的刺客,有一个没死,他招了。” “皇上大怒,下一个目标便是要削你...的藩!” 阮猛神色凝重:“何时?何人统兵?” 名臣实王的他倒不怕大夏朝的兵士,区区三万铁臂营,犹如土鸡瓦狗,在安西府三万长枪铁骑面前,不堪一击。 他忌惮的是登基一年的大成皇帝,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个中兴之主,百年难遇的明君,年纪虽不大,但步步为营,心机深沉。 拿到一手烂牌,仍然能顷刻间覆灭北原守节赵泛。 下兵伐力,上兵伐谋,大成皇帝明显是后者,不由他不小心谨慎。 本来,阮猛打算刺杀尹正德后,就趁着乱局,发兵直指长安。现在他只能采取守势,随机应变。 尹正德不会打仗,却将长安府经营得井然有序,法严民安,维系着大夏朝廷最后的乐土与尊严。 兵丁想了想道:“一个月后,青河守节李通率两万兵马为先锋,三万铁臂营为中军,有传言说,皇上还下旨凉州守节赢西发兵来攻,另外还派了刺客前来刺杀将军。” 四路齐出,阮猛沉吟着:“就没有好消息么?” 兵丁:“有,东海义军扬言要攻进长安,覆灭朝廷。” 一群乌合之众,阮猛抬手道:“说下去。” 兵丁:“没了。” “青河军到了何处?” “刚出北原。” 挥退兵丁,阮猛沉思不语。 他经营安西府许久,表面上只有三万铁骑,但实则是六万,还另有一万城防营。 这兵力足以横行西北,区区李通,也敢来捋他虎须,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 阮猛一巴掌拍在石桌上。 “嘶...” 一进安西城,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缓缓流动,张玉郎便内急的不行,他猫腰夹腚,踮着脚,嘴里嘶嗬不止。 密集焦虑症愈发有些难制了。 燕无双时不时瞄一眼过来,掩着嘴偷笑。 “你们站在此地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张玉郎冲进一家成衣店,高举玉牌,语速极快说道:“钦差,征用更衣房。” 店家是个四十多岁的富态大叔,眉眼中透着一股子小生意人的市侩,闻言,他忙不迭点头。 ‘如朕亲临’四个字,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 张玉郎匆匆直奔里院,很快又急急奔了回来,神色焦急道: “更衣房在何处?” 茅厕难道不应该在院子里么?张玉郎有点懵。 店家伸手指向二楼。 “噔噔噔...”他如离弦之箭般,窜了上去。 很快,二楼响起两个年轻女子刻意压低的惊呼声。 掌柜顿时一惊,这才想起,有两个小娘子之前挑了几身衣衫,这会正在二楼更衣试穿。 掌柜摸出两团棉,塞住耳朵,选择视而不见。 二楼,古色古香的厢房里,张玉郎僵住脱裤子的动作,与两个几无寸缕的的女子面面相窥。 两女神色慌乱,战战兢兢以衣遮身,红脸低头。不敢妄动。 反抗,尖叫,求饶,统统没有用,这是男子为纲的世道。 “两位娘子请继续。” 张玉郎提上裤子,退出厢房,关上门,顾不得多想,继续寻找茅厕。 二楼不大,全是真正的更衣房,他心有所悟,缓缓挪下楼梯。 半盏茶后。 张玉郎步履轻松从成衣店走出,循着马匹,来到街对面一家首饰铺外。 首饰铺琳琅满目,珠光宝气,木梁上垂下来许多红丝线,丝线头上绑着一块块小木板。 燕无双正拽住一块木板,聚精会神瞧着,云飞烟在一旁陪着,眉头深锁。 一个三十来岁,与成衣店掌柜容貌颇为相似的店家,指着小木板道:“客人若能对上一对,首饰任取一样,若对不上,需买一样。” 店家又指着里面许多丝线木板,说道:“本店还有字谜,转弯题。若解开那些,需要付一半银钱才能带走首饰。” 对上对子免单,猜中转弯题与字谜付一半.....这营销手段,在这个时代算是独领风骚了。 正欲迈步进店,忽然眼神一凝,看到两个面目熟悉,颇有姿色,身段玲珑的女子,立在靠近店门口处,捏着木板思索。 张玉郎顿住身形,皱眉思索一番,猛一下,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两女。 颜值虽不如飞烟无双,但胜在身材婀娜,如熟透了苹果。 一掐就... 她们衣着华美精致,家境应该颇为殷实,想来该是受过启蒙,识得一些字。 当下也不犹豫,大剌剌进店,沉声道:“两位娘子,我们在哪里见过?” 一句话,惊了店中三女‘两男’。 上个茅厕的功夫,就勾搭了两个?云飞烟暗暗恼火。 身姿真好呀,燕无双小口微张,惊讶神色中带着羡慕。 门口两女低头不语:从成衣店追到首饰店,两人似乎难逃魔掌了。 “两位娘子为何一言不发?” 不就打个招呼么,张玉郎暗暗纳闷,走到燕无双面前,扫了眼她手中小木板:强弓射硬石,弓虽强,但石更硬。 卧槽,千古绝对...他看向店家的眼神变了。 “二师兄,你对得上?” 燕无双拽住他胳膊,丹凤眼里充满了‘她想要’的意思。 店里首饰精致美观,她很喜欢,如果能免费拿,就更喜欢了。 你想要,但我对不上...张玉郎避而不答,移步到另一块木板前:进古泉喝十口白水。 一开始,见张玉郎自信满满拿起木板,店家内心是有些慌的,但见他第一个木板就歇菜,店家放下心来,审视片刻,嘴角一撇,神色不屑。 吓老子一跳!还以为要破财了呢。 “.....” 第二联也对不上...张玉郎继续迈步,查看第三块木板:青河口,白铁匠,烧黑炭,生红炉,坐南朝北打东西。 “.....” 依旧对不上。 第四块木板上写着:寂宵寒室空守寡。 这一联是正反双联,反着念反而更通顺。 全对不上!他傻眼了。 店家走过来,笑眯眯道:“客人可对得上?若对不上,请买四样首饰。” 云飞烟作势欲拔剑,依着她的脾气,有人胆敢威胁她,定是一剑了账。 张玉郎连忙按住她双手,转头笑道:“这对子对应的首饰多少钱?” 生意自有规则,店家打开门做生意,并无强迫,这剑拔不得。 否则与强盗何异? 店家伸出一只巴掌,“银饰五十两一件,金饰百两。” 这价格虽高出市价一倍,但也勉强能接受, 没对上对子就需要买,一旦对上,就可以空手套白狼了。这么一想,店家其实还算厚道。 但拿出四个千古绝对摆在这里,就有点过于鸡贼了。 狡诈之徒,张玉郎暗暗腹诽,挑了两金两银四个凤簪,摸出银票结账。 三百两,够三口之家吃五年了。 “姐姐,这字谜好难呀。” “妹妹,这首饰也好贵呀。” 两个良家小娘子窃窃私语,偷偷瞄着张玉郎手中饰品,眼神羡慕。 听声辨人,张玉郎心头一动,说道:“两位娘子,原来是你们呀,哎呀,看我这记性,你俩穿上衣服太好看了,在下竟然一时没有认出,听了声音才恍然。” 两女身材太熟,故而之前他的目光重点没放在脸上。 一番话,又惊了店里众人,两位娘子俏脸通红,羞涩低下了头。 店家浮想联翩,燕无双幸灾乐祸,云飞烟咬牙切齿。 这才多大功夫,就赤身相见了? 吹牛的吧,泡妞有这么厉害么...好像有!想起两人第一夜见面就乘了舟,云飞烟脸上微热,扭头望向一旁。 张玉郎将两个银饰分别递向两女,说道:“相见便是有缘,何况咱们相见的方式又那么特别,区区薄礼,就当是给两位娘子压惊了。” 两位良家都有些意动,身材稍细些的娘子眼神闪着光,忙不迭接过银簪,轻声细语道:“多谢郎君。” 身材稍丰腴些的娘子犹豫了一下,接过簪子道:“多谢公子。” 两女屈身行礼,告辞离去。 燕无双看得无名火起,狠狠一跺脚,扭头看着别处。 “师妹,生气了?” 张玉郎凑了过来,举着金簪子,在她眼前晃荡。 “送给我的?”燕无双心情从失落迅速转为惊喜,伸手去接。 张玉郎缩回手,一本正经摇头道:“不是,这么贵重的饰品,我只送给心上人。你都有心上人了,不缺这种东西。” 怎么不缺?气死本姑娘了...燕无双抬起腿,狠狠一脚踩在张玉郎脚面上,气呼呼出了店,不知去了哪里。 张玉郎拉过云飞烟的手,将一个金簪子放入她手中,两人紧紧握住手,眉目传情。 店家看得一个哆嗦,脊背发凉。 事态反转太大,他有些吃不消。 一开始,他以为张玉郎是个花花公子,一男对三女,通吃。 后来两个娘子羞涩接过礼物,客气告辞,他以为正主可能是‘师妹’。 但师妹也被气跑了,张玉郎却和一个白脸俊俏小哥执手传情。 他如何不惊,背后冷汗直冒,心里慌得一匹。 “店家...找钱!”张玉郎笑着唤他。 店家心里一突,处于对肥羊的热爱,令他勉强压住心中惊慌,连忙道:“里边还有字谜与急转弯,客人要不要再看看?” “也好,那就看看。” 吃亏可不是他的风格。 店家拿起一个急转弯,念道:“一人为人,二人曰从,三人叫众,三个鬼应该叫什么?” “救命!”张玉郎脱口而出。 店家讶然,又拽过来一个急转弯念道:“兄弟俩相依为命,夜间茅厕无灯。哥哥去小便,进门就掏家伙一阵酣畅淋漓。弟弟恰好正在蹲坑,却任由黄汤洗脸,却一言不发。为何?” “开口不划算。”张玉郎自信满满。 “.......” “穷人告官,”数个回合后,见急转弯难不倒他,店家换了一块字谜。 张玉郎微微一笑:“皓!” 店家:“二小姐。” 张玉郎:“姿!” “.....” 二十几个回合后,店家懵了,见张玉郎兴致高昂,对店里剩下的两百多个字谜,急转弯,摩拳擦掌,店家彻底慌了。 店里没有便宜货,四个对联对应的首饰价值是五十到百两,转弯和字谜对应的首饰价值是十两到二十两。 四个对联才是生财之道,这边付一半根本不赚钱,还每件亏本二两左右。 店家走的是高端路线,玩的是先亏后赢之道,以字谜急转弯这些小亏,引诱客人去赌对联。 毕竟,看一个对联就至少净赚二十五两,最多净赚五十两。暴利! 因为无人能对出。 但今天似乎不行了,场子面临被砸的风险,所有急转弯和谜题都被对完的话......亏一些钱事小,关店才是大事。 这些谜题急转弯,可是花费了许多心思才搜集而来。谁知道会碰上这么一个怀胎,对不上对联,猜字谜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张口就来。 太可怕了。 “公子可否见好就收?” “收三百两银子时你怎不说?” “三百两全退给公子可行?只要公子将饰品留下。” “不行,做人得有始有终!” 店家咬了咬牙,“两个金饰送给公子,钱也退给公子。” 两百两...魄力有点小!张玉郎默默计算一番,点头道:“两个银饰的钱也退了,我这便就走。” “我退,敢问公子名讳?” “张玉郎。” 这波不亏!张玉郎美滋滋领着云飞烟离开。 这波太亏了!一天生意白做了。 望着扬长而去的张玉郎,店家连忙取出一块木牌,挥毫泼墨,写上一行字,挂在店门口。 木牌迎风晃荡着,远远的,黑粗字体依稀可见: “张玉郎不得入内!” 第41章 惊吓 白衣术士手拿酒葫芦,倒骑小毛驴,在安西府大街上人流中挤着,慢悠悠晃荡。 张玉郎依着定星盘上光点指示,远远的,一眼就望到这个醉眼朦胧的修门使者。 他连忙背过身去,小声提示道:“飞烟,就是他。” 云飞烟聚气于顶,明眸遥遥注视过去。 白衣术士有感,抬眼与之隔空对望。 目光灼灼,刺人心神。 白衣术士心下一凛,暗道:俗世间竟有如此高手?还这般年轻? 怎么练的? 两人目光胶着不分,直至毛驴转过街头,驮着白衣术士消失不见。 “很强!”云飞烟点评道。 “多强?” “难分高下。” “哦,趁无双不在,我们先去吃饭吧,此地的安西烧鸡可是一绝。”张玉郎岔开话题。 云飞烟一愣,点点头。两人牵着马,来到安西府最大的酒楼,酒鬼酒家。 小二疾步而来,言语谦卑道:“两位里边请,要些什么?” “酒鬼酒有么。” “有。” “来一坛,熊掌有么?” “有。” “一只多重?” “五斤。” “左掌还是右掌?” “都有,重量一样,左掌五两银子,右掌三两。” “哦,那给我来两只...烧鸡。” “哦...啊?噢!” 小二惊乍,快步离去。 “哼!” 燕无双适时出现,气呼呼插坐两人中间,嘟着嘴,板着脸,心里格外生气,还有些委屈。 金簪子没她的份,烧鸡也没她的份,她刚才都听见了,只点了两份。 二师兄最讨厌了! 张玉郎微微一笑,摸出金簪,动作轻柔,插进燕无双头上发朵之中。 推进之顺畅,竟毫无滞涩,他心头一荡,说道:“师妹,熊掌大补,脂肪含量颇高,正好可以给你补一补,看你平的...点一个吧?” “你会这么好?”燕无双瞪大丹凤眼望过来,俏脸上尽是怀疑神色,虽然金簪有了,也听不懂脂肪含量是什么,但她依旧怀疑二师兄的用心。 张玉郎挥手召来小二,询问燕无双要左掌还是右掌,价格左五右三,并特意说明左右都一样,份量相同,肉质相同。 燕无双皱起好看的秀眉,略作思索,选择了右掌。 倒是没有询问,同是熊掌,为何会便宜二两。 小二领命而去,云飞烟欲言又止,张玉郎暗暗发笑,饭桌上气氛怪异。 燕无双后知后觉,神色警惕说道:“师兄,你不对劲,我要和你换,我吃烧鸡你吃熊掌!” 张玉郎用力拍了拍胸口,发出“梆梆梆”的沉闷声,正色道:“师妹,你看师兄这富裕的胸肌,就知道不需要补,你嘛...其实换换也行。” “算了不换了!”燕无双连忙摇头。 诡异气氛下,一顿饭很快过去。 临行前,张玉郎又买了一些肉食与酒水,叫来小二特意打听一番安西府的虚实。 这次西行,除了跟踪修门使者,帮助石灵灵,还另有目的。他并没有忘记与大成皇帝三月之约。 解决西与北的四军阀刻不容缓。晚了,可爱的小笼包公主就会成为他人之妻。 策马城外回首望,高大巍峨的安西府城矗立,张玉郎思绪浮动。 阮猛?软萌!名字够奇怪的。 七万雄兵,其中六万骏骑,这军事力量有点吓人。 此人必是朝廷心腹大患!李通危险了。 燕无双策马紧走几步,神色纠结道:“师兄,回去后我打算接手索命门。” “好事啊,师兄双手赞成!” “师兄你会帮我么?” “不会,师妹,你知道的,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从来不做。不过嘛...” “不过什么?” “如果你能给我当二房,师兄或许脑袋一热,吃点亏就答应了。” “讨厌!” ‘......’ “师兄,如果我答应给你当那个...二房,你会帮我么?” “不会!因为我现在冷静下来了,脑袋不会热。” “去死!” 赶着路,斗着嘴,不知不觉天色见黑。 四下荒芜一片,光秃秃的无山无林。张玉郎策马查看一番,见此地安营似乎没有不妥,便决定歇息一夜再走。 又往前奔出去十多里,寻了个稍微高些的土冈,张玉郎忙活起来。 从长安府带出的帐篷,第一次派上用场。 帐篷极大,类似于蒙古包,没有木头撑不起来,好在来时带了六根主撑,此处也有一片稀疏树林,提供一些木头。 张玉郎使出浑身解数,将帐篷搭成‘建好了舍不得拆’的那种标准。 燕无双对这个帐篷格外满意,大呼小叫着,进进出出。 铺好床铺,张玉郎微微一笑,提着云飞烟的剑,作势欲再去砍伐木头。 见状,燕无双纳闷道:“师兄,你去哪里呀?” “男女有别,给你也搭个帐篷。” 如闻晴天霹雳,燕无双俏脸垮了下来,摇头拒绝道:“不要,我和你们睡一起。再说,咱们就这一床铺盖,天这么冷,再搭帐篷我也没法住呀。” 张玉郎故作惊讶道:“师妹,我们两个大男人,万一要是兽性大发...你怕是顶不住..” 燕无双俏脸一红,瞪了他一眼,摸出飞刀亮了亮:“才不怕呢,你敢乱来我就切!” 虽然张玉郎说得吓人,但燕无双心里跟明镜似的,云飞烟看不上她,不会来占便宜,二师兄属于有嘴没胆,光说不敢那种。 再说了,就算二师兄敢,那正好用这个要挟他帮自己重建索命门。 毕竟索命门是爹爹的心血。骨架仍在。 作为江湖儿女,她对感情其实没看那么重要。尤其是在得知意中人云飞烟完全看不上她之后。 就更无所谓了。 颇有些心灰意冷,看透情事,随便找个顺眼的将就一番的意思。 张玉郎顿下身形,放下剑,估摸着中午吃的饭食都消化完了,这才斟酌着言语道: “师妹,你知道同样的熊掌,为何右边便宜二两银子么?” “为何呀?”燕无双一愣,这话题转场速度也太快了吧。 “熊体格高大,吃得多,拉得也多,但它们没有布纸,拉完之后都用手,用右手翻来覆去.....” 随着言语,一只笨拙黑熊野外入厕的画面,清晰传进燕无双的脑海。 “呕...” 不等张玉郎说完,她便弯腰拄地,干呕不止。 可哪有什么东西可吐? 她呕得眼泪横流,心下难过,索性屈膝抱腿,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嘤嘤嘤啜泣起来。 二师兄和熊一样坏。 张玉郎蹲下,拍了拍燕无双瘦削肩膀,安慰道:“师妹,别哭了,说不定这只熊懂一些卫生,擦完洗手也不一定。” “你走开!” 委屈如青河迭起,泛滥不止,她哽咽着,拍开张玉郎的大手。腹中恶心不已。 熊懂卫生?还洗手,怎么可能?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惊吓,今晚不会再有食欲,明天也不会有! 一想到大师兄从来都是百依百顺,什么都让着她,听着她,就觉得二师兄格外的坏。 坏到流脓! “师妹...”张玉郎好言再劝。 “不听不听,你走开!”燕无双捂着耳朵,将脑袋摇成拨浪鼓。 第42章 夜狼,战骑 “师妹,睡了么?” “哼!” “哦。” ...... “师妹,睡了么?” “...” “哦。” 夜沉星明,万籁俱静,张玉郎翻来覆去烙着饼,毫无睡意。 前路茫茫,未知终点,不由他不多想。 良久,帐篷外忽然传来阵阵狼嚎。声音悠长,似是头狼在召唤同伴:兄弟们快来,这儿有活人,新鲜的,还有气! “沙沙沙...” 一阵密集且轻微的动物疾跑声,由远及近,在帐外止住。 狼群? 燕无双乍然起身,睡意全消,心下悚然,手持飞刀暗暗警惕。 “师兄,师兄?” “呼噜,呼噜。” “师兄,快醒醒!” “呼噜,呼噜。” 忽然,大石压住的帐帘动了一下,一个牛犊子脑袋大小,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 那毛茸茸脑袋上,两只眼睛闪着绿光,冷冷盯着燕无双,蠢蠢欲动。 是狼! 一人一狼目光对视,各有想法,狼馋她身体,想打牙祭,燕无双有些慌,不想坐以待毙。 “唰...” 她当下不做迟疑,扬手射出飞刀,正中那狼眉心。 狼呜咽一声,惨叫着退出帐篷,挣扎几下,倒地毙命。 帐外,悉悉索索的脚步开始躁动,四周响起扒拉声。 狼群在撕扯帐篷! “师兄师兄师兄,快醒醒!”燕无双急了。 “呼噜呼噜呼噜。”张玉郎兀自不醒。 一只野狼倒没什么,她顺手可以了结,但是一群野狼,她就没办法了。 她是修命境高手不假,但手中飞刀数量有限,一女难制群狼。 一旦六柄飞刀用完,总不能肉搏吧。万一被狼崽子们咬上一口..... 燕无双连忙摇头,甩出这噩梦一幕,手上用力,寻着二师兄身上肉多处,狠狠掐下。 “啊!” 温柔乡中惊坐起,张玉郎瞪大眼睛,一脸茫然。 燕无双悄悄松开手,松口气,仿佛有了主心骨,紧紧抓住他胳膊,哭着声道:“师兄,外面有好多狼,牛犊子那么大,眼冒绿光!” “师妹莫慌。” 张玉郎嘴角一撇,暗暗发笑,拍了拍燕无双的玉手,抽出长剑,凛然走出帐篷。 他早就醒了,故意装睡,看师妹出丑。 星光洒下,照在张玉郎身上,拖出模糊的,长长的一条影子。暗夜中,他身形伟岸高大。 有那么一瞬,燕无双心思激荡,觉得有二师兄在,一切难题都不再是难题。 虽然他武功在三人里最低。 云飞烟悄无声息坐起,望着目光有异的燕无双,轻叹。 燕无双现在念头很危险,要沦陷。 她同样早就醒了。 帐外响起剑刃入肉声,厮杀声,和张玉郎的言语。 “孽畜,竟敢吓唬我的无双师妹,看剑!” “我扎,我杀,我刺!” “......” 燕无双忍俊不禁,就杀个狼,二师兄戏真多呀。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我们...云飞烟也哑然失笑。 “啊呀,畜牲松口!我就一根,咬断就没了。” 两女闻言一惊,顾不得多想,急忙出帐查看。 夜色下,张玉郎挥剑战群狼,英姿勃发,一颗狼脑袋呲着牙,翻着白眼,死死咬住他腰间那一根...裤腰带。 摇摇欲坠。 狼躯不知所踪,断口处往下淌着血。极目望去,腰间像是别了个圆球。 一晃一晃。 四下里,密密麻麻一团狼群,游走徘徊,伺机而动,空地上,许多黑乎乎的狼尸,凌乱无序摆着。 杀狼先杀王的道理,张玉郎知道。但狼王躲在狼群中央,双方距离足有五十丈以上,急切间杀不过去。只能任由它指挥着狼群,一波波发起冲锋。 一会功夫,地上便已躺了许多狼尸。血腥味四散,闻之令人不适。 云飞烟目光炯炯望向燕无双,檀口轻启: “飞刀借我一用。” “哦...给!” 眼神好亮...燕无双心思浮动,正要问:“五十丈外,如何射杀?”便见一道寒光如流星,刹那永恒。 飞刀射穿头狼脑袋,力道不减飞向远处。 头狼栽倒在地,引起狼群一阵骚动。 犹如一粒石子落入水面,一点涟漪先现,又晕开一个圈,随后无限扩大,波及整个狼群。 “呜...呜...呜...” 悲鸣声此起彼伏。围攻的狼群开始逐渐退却,随后,一窝蜂调头奔窜,很快便不见踪影。 四下里,横七竖八或全或碎成几段的狼尸,仿佛在诉说着之前一幕恶战。 射这么远...燕无双眼神变了。远射其实不难,难在兼具准度力度与角度。她五岁练武,六岁习刀,至今已有十二载,却只能保证十五丈内的准度与速度。再远便无法保证。 而云飞烟,握刀姿势,发力角度均是外行,仿佛没学过飞刀,却可五十丈外夺命。 她并不知,有一种境界叫“一法通,万法通。”当武道修为足够高时,便可以高屋建瓴的方式,反推武道。 云飞烟嘴角上扬,很满意燕无双的反应。 狼群退后,一夜再无事。 ......... 安西府去往北原的官道上,一支看不到尽头的骑兵,井然有序快速疾驰, 猎猎作响的旗子上,印着“安西”,“阮”,“战”,等字眼。向每一个看到旗号的人诉说着来历。 安西府,阮家军,战骑营,以及杀出来的赫赫威名! 一名斥候策马而来,技术娴熟急停在阮猛马前,拱手道: “阮猛将军!李通军大部,五万人马正在前方五十里外安营扎寨,我方斥候尚未被对方斥候发现。” 对方并非两万人马,好在本将军此行也不是三万人马,而是六万精骑,三十里....阮猛神色严肃举起手臂,发号施令: “传令,全军偃旗,降速收声,缓缓而进。”,又对斥候道:“距离十五里处来报!” 高速行进的阮家军徒然一慢,马蹄声变得沉闷,轻微。 训练有素,令行禁止。 阮猛立在高处,神色满意看着依次通过的战骑营。骑兵行军,节奏为上,军纪次之,谋略再次之。装备为末。 李通匹夫欺人太甚!今日,且看你如何能逃过这一劫。 一柱香后。 斥候快速奔至,禀道:“已距李通军十五里,已被对方斥候发现。” “十里处再来报。”阮猛缓缓举起将旗:“全军半速前进!” 大半柱香后。 “报!已距李通军十里!” 阮猛一马当先,扬声喝道:“全军全速,随我出击!” “哒哒哒...”密骤马蹄声如雷震动。战骑营扬起漫天灰尘,如一股洪流奔腾而去,直奔十里外隐约可见的大营。 ...... “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中军大营,李通如热锅上蚂蚁,晃手踱步,神色焦急。 他经营青河府多年,此次助皇帝灭安西府,并非以卵击石。 明面上他只有三万兵马,实则是八万劲卒。手下虽大半是步兵,但也有一万骑兵,家底颇厚,战力不俗。 没想到,阮家军却突现八百里外的此间,战骑营来得太快,急切间,防御工事根本来不及修缮。一万精锐骑兵...又随儿子李克去了京城...显摆。 他原本打算,助朝廷平定安西府,便携大兵回军京师,即便不改朝换代,也要以势压人,获得足够好处。 但现在麻烦了! 任谁能想到,阮猛竟然主动出击,避过朝廷,直奔他杀来。 老夫大意了啊! 不好!这势头,是来取老夫性命的节奏! 哼,老夫岂是那种轻易狗带之人? 老夫也有后手! 李通转头望向身侧,沉声说道: “军师,助我!” 第43章 补刀 擎天夏地,江山四分九离,铁衣执锐,凭栏望,漫天皆战骑, 北原府外,长枪短盾相接,战鼓声催,冲阵舞,遍地狼烟起。 大营外,两方人马打得难解难分,战骑营被阻挡在外,并未能势如破竹,秋风扫落叶般趟过李家军。 帅帐中,李通逐渐镇定下来。 盾兵列前,弓兵射住阵脚,步兵压后,工兵迅速绕营掘堑。 他是个老统帅了,弓依险,步托山,骑驻原,行军三要素早就烂熟于心,时刻谨守。 弓兵以险据守,或阵或水,或关或山,时刻警戒,不敢怠慢。以防被突袭近身。 步兵托山扎营,营寨高垒,背靠一面。只留正面对敌,严阵以待,步步为营。 而骑兵,则以驻扎在平原开阔地带为最妙,疾如风,快如电,或进或退,皆在一念。 李通自然深知行兵三要素,故而每日里,宁可少走几步,步兵扎营也坚持以山为托,防的就是骑兵冲营。 这也是今日战骑营没能一冲而进的原因。 “大人英明!”青衣军师适时送上马屁。 李通捋着胡须,神色得意:若是换个大意点的主帅,见距离安西府还有八百里,没有危险。随便找个地方安营扎寨,那这会估计已经凉了。 七万步兵,在六万战骑营面前,仅仅够冲杀一两个来回的。 骑兵与步兵战力对比,正常来说都是一比十。毕竟骑兵一身装备在那摆着。 这也侧面说明安西府的强大,居然养得起六万精骑。青河府养一万骑兵都颇觉财力吃紧。 阮猛不好对付呀...李通暗暗思索着,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区区一个长平公主驸马的身份,和柱国大将军官职,似乎不太划算。 “军师,你怎么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大人!双方梁子已结,再无退路,阮猛也不会让我们安然退去,唯有一往直前,将战火烧在青河府之外,安西府土!” 李通眼神深邃,望着青衣军师,思绪翻动。 青衣军师姓蔡名机,字铁头,中都洛城人,年近三十,屡试不中,生活潦倒,一年前来到青河府谋生。 一次偶然的机会,两人相遇,一番交谈后,见他见识不凡,胸有韬略,便从跟丁,家仆,建言,军师,一路提拔上来。 蔡机军师哪哪都好,就是有两个怪癖,一是不许别人叫他的字,为此还和李通约法一章,李通只称他的职务和名,不叫他的字...铁头。 但这个时代,文人间为表达亲近,通常都是表字相称,不熟的人才叫名。 虽然与理不合,但李通爱才心切,应允了这个请求。 蔡机第二个怪癖,便是特别鄙视武夫...这也是所有文人的通病。 大夏朝文人与武夫最大的区别便是字,文人有名有字,逼格很高,颇为看不起武夫。 而武夫只有名,没有字,因为武夫连自个名字都整不明白,哪有闲工夫起表字。但武夫却有闲工夫反鄙视文人。 第一个怪癖,是在洛城故居养成,蔡机在家乡悬梁苦读之时,曾不止一次对乡亲们强调:铁头这字是他爹起的,意喻铁定考上头名,并无下里巴人铁头的意思。 但很遗憾,大多村民都不这么想,他们一见到蔡机,就故意起哄,磕碜他:“铁头,弄啥嘞,”,“铁头,下地舞几下子?”,“铁头,你长得怪得劲啊,皮阵细,头肯定不铁!” 通常这时,蔡铁头都忿忿放下书,来一道眼神杀,若对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他便提着拳,上前以物理方式说服对面.. 但这种时刻几乎没有。 更多时候是对面一个或几个五大三粗,捏着沙锅大拳头,还提着家伙的糙汉。 这时,蔡铁头便会忿忿说一句:“莽夫不足以与高士共语!”然后拂袖而去。 村民便会追着喊道:“我是莽夫你是铁头,咱俩差不多哇,哈哈哈...” ......... 李通眼神莫名望着蔡机,虽然重用于他,并言听计从,但内心里,始终未放下最后一丝怀疑。 蔡机来的时机太巧,一年前,正值大武皇驾崩,大成皇帝即将登基的时候。 而蔡机一开始也中规中矩,言语计策稳中有智,令青河府军民受益匪浅,势力见涨。 但自从三个月前当上军师,他便锋芒毕露,献上先易后难之策。怂恿李通灭北原,平河西,决战安西,再取京城,最后荡西凉,改朝换代称雄西北,成就霸业。 若得关中,何愁王业不成! 一番话,说的李通热血沸腾,蠢蠢欲动,这才有了发兵北原之举。 即使大成皇帝不许诺长平公主,不许诺高官厚禄,他也会出兵。 帐外,厮杀声退去,信兵来禀战况,李通回过神来,仔细倾听。 战骑营久攻不下,留下三千多具精锐骑兵尸体后,快马撤退而去。霎时不见踪影。 李家军则阵亡五千多人。 李家军战损有点大,但尚能接受,毕竟是以一当十的精锐骑兵,若不是坚阵固守,战损只会更大。 “军师可有良策?” 既然不能退,李通决定继续前行。 “大人容我三思,”青衣军师蔡机眉头皱起,苦思对策。 在野外,步兵若被骑兵盯上,通常来说就是九死一生局面。 步兵好比一个手无寸铁的人,骑兵好比是一群来去如风,伺机而动的狼。 若有战阵,或地势掩护,步兵方能不惧骑兵。 但也仅仅是不惧。 蔡机踱着步,心思急转,他只懂谋略,并不会战阵。 战骑营一击不中,定不会退太远,此地岭多坡陡,骑兵不易发挥,接下来应该不会再来。 但长安府北有长达两百里的平原地带,到了那里,就比较凶险了。 阮猛定然也会在那里,给李家军重重一击。 要怎么做?才能摆脱眼下危机...他忽然灵光一闪,喜道: “大人,有了!” “快说!” “大人可派可靠之人扮作百姓,到安西府城中散步流言,说三万铁臂营不日来攻安西,西凉守将赢西也蠢蠢欲动,如此,阮猛必不敢在此久等,我方危机迎刃而解。大人便可以一步步将他困在安西府笼中....慢慢炮制!” 蔡机五指张开,缓缓握成拳头,脸色红光满面,神色激动。 “妙啊,铁头!”李通一高兴,脱口唤出他表字,大夏朝对待亲近之人都是如此,一时间李通还改不过来。 蔡机顿时拉下脸来,神色不悦:“大人,请唤我名!” “咳咳,好的,蔡机!” 娘的,忽然觉得名字也好怪异,怎么听着还不如铁头呢?蔡机暗暗郁闷,斟酌着言语,以商量的口气道: “大人,属下没有别的要求,您以后就叫我军师可以么?不带姓,不叫字,不呼名。” 李通一愣:“你是说,以后战功封赏都可以不要,只要本帅称呼你军师即可?” “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行,毕竟能省下好多银子和女人,转手赏赐给别的:...” 蔡机连忙举手,打断李通的话,语速极快道:“属下戏言,戏言!大人只要不唤我字,随意称呼便是,” 李通微微一笑:“好的,铁头!” 糟老头子焉坏焉坏...蔡机脸色涨红,胸脯一起一伏,拂袖而去! ...... 安西府西,五百里外。 道路荒凉,风沙渐大,定星盘上,修门使者距离越来越远,已经快要超过两百里。 小毛驴这么能跑?张玉郎心下焦急,决定分兵,由云飞烟骑着耐力最好的四不像跟上,并沿途做下记号。 他与燕无双则在后面跟着。 想法是这想法,但话却不能这么说,得以一个委婉的方式。 因为云飞烟是个醋坛子,一言不合就要拔剑杀人,不论男女。 燕无双的亲爹燕千叶,虽是张玉郎误杀,其实严格来说也算是云飞烟杀的。 当然,燕千叶自己也杀了自己一道。三个人都有责任。 云飞烟捅了燕千叶第一剑,燕千叶射了自己第二针,张玉郎失手,补上第三针与尾刀,将这个大炮车完美补掉。 头上没有金币闪过,但防御塔安全了。 趁着燕无双去办野外私事的当口,张玉郎目光深情,望向云飞烟。 第44章 黑雕斥候 长安府北两百里,战骑营。 阮猛神色严肃踱着步,他已经收到安西府里,四下传言三万铁臂营与凉州军将要来攻的消息。 虽然这消息九成是虚,却令安西府人心惶惶。 这样不行,必须速做决断! 安西城中有一万城防营,依城而守,足以抵挡凉州来兵一段时日,但东面还有李通的六万多步兵和三万铁臂营,虎视眈眈。 危机之下,该分兵拒敌?还是撤军回府? 分兵意味着赌博,撤军则意味着坐以待攻,危机意味着有危险,同样也有机会。 博了! 阮猛一拍大腿,决定分出一万战骑营,在长安府往西必经之路上巡视拒敌,余下四万多骑兵隐藏起来,做出撤军假象,等候李通到来,给予他致命一击。 四万精骑硬碰六万步兵,战损会有点大,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 虽说为将者嗜赌必败,但阮猛有今日声名,却是数次与死神赌博中赢回来的。 这次是难得良机...他坚信自己的判断。 长安府北两百五十里外,李通军按兵不动,驻留已有三日。 再三确认阮猛已经撤军,李通仍心有余悸,不敢轻举妄动。 那一日两军短兵相接,装备精良,战斗力爆表的战骑营,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军师,战骑营退兵真假如何?” “大人,且不论退兵真假,只论其兵势如何?” “兵锋所向,无人能挡!” “那我们就按兵不动。” “到何时?” “不出十日,必将有变?” “变在何处?铁头快快说来!”李通神色急切。 本想一语道破玄机,却被突兀一句‘铁头’给弄得心下不悦,蔡机板着脸道:“大人,正所谓机不可泄,泄则必败!请恕属下不说之罪。” 本帅不是故意的...李通扶额:“帐中只你我两人,如何泄秘?” 难道本帅会通敌?还是你军师会泄密? “未必吧,大人!”李通说着,悄悄移到门口,掀开帐帘,将正在偷听的几名军将给闪了进来。 帐内,众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窥听的几人都是营中得力战将,李通黑着脸道:“窃营窥私,成何体统?” 一位年轻将领拱手道:“大人,兵士们议论纷纷,说大人惧怕战骑营设伏,故而不敢轻动,眼下营中士气很低。” 李通望了一眼蔡机,瞬间涌上自信:“何须惊慌?本帅运筹帷幄,十日内必破阮猛!” “大人英明神武!”众人心下大定,连忙送上恭维。 ........ “我喜欢仙人掌,它就像你,外冷内热,用一身尖刺将柔软包裹,就像我喜欢你,长得像你不行,身材像你也不行,武功也像你...那我就考虑考虑。” “哦。” 云飞烟望了他一眼,脸上若无其事,心里却有波澜,有一丝丝欣喜荡漾。 这是张玉郎第一次同她说这种半甜半毒的话。 见她反应平淡,没get到重点,张玉郎急了:“飞烟,那白衣术士走远了。” “嗯。” “那你倒是去追啊!” “哦。” 策马临走,张玉郎追上来,递上定星盘,嘱咐着:“沿途记得留标记,如果失散了,便往凉城等候。” “嗯。” 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拽住缰绳道:“保持距离,别动手,我们只为探清修门隐秘,不结仇,跟丢了也没关系,总之你安全要紧。” “嗯。” 云飞烟干脆下了坐骑,静静望来,打算等他彻底说完再走。 我何时这么婆婆妈妈了...张玉郎张了张口:“一路小心。” 云飞烟飞身上马,由四不像驮着,由近及远,逐渐变成小黑点,消失在戈壁荒野。 燕无双办完私事回来,张玉郎正神色惆怅望着天边发呆。 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燕无双想了想,斟酌着言语提醒道:“二师兄,你现在念头很危险。” “念头?危险?”张玉郎回头,一脸懵懂。 “飞雁哥哥毕竟是个男子,你们...” 你们不会幸福的,男子和男子...燕无双有点说不下去了,红着脸,浮想联翩。 相处日久,她早就发现一些端倪,两人眼神不对劲,先入为主,她倒没把云飞烟往女身上想,只是有些遗憾,她喜欢的人儿不喜欢女子,也不喜欢她。 这就完全没有办法了,她根本不能无中生有,变身为男。 安西府距凉州城1300里。一路多是荒野戈壁。天寒地冻,地面极硬,在这种地形中,马匹就不太能顶了,跑快了容易伤到马蹄,只能慢腾腾走着。 反倒是四不像与驴子这种坐骑,蹄大包铁,哒哒哒...跑起来肆无忌惮。 云飞烟不在,燕无双压抑许久的本性复苏,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张玉郎枕着双手,竖躺在白马背上,态度敷衍应着。 见状,燕无双顿时不乐意,撅着嘴道:”我在和你说话,师兄你倒是给点反应呀!”又补充道:“你这样让我很尴尬哎。” 张玉郎暗暗失笑:“你尴尬又不是我尴尬。” 燕无双嘟着嘴道:“讨厌,师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张玉郎两手一摊:一副皮厚不怕水烫的表情:“我就这样,你咬我啊。” 燕无双丹凤眼睁大:“嘿,你以为我不敢咬?” 张玉郎勾了勾手指道:“来咬!不咬你是小狗!” 燕无双小下巴一仰,呲着一对小虎牙:“那你伸过来!” 张玉郎眼神意有所指望过去:“伸哪?” 燕无双翻了个白眼:“手啊。” 张玉郎转回头,摆了摆手:“哦,那算了,我手怕疼。” 燕无双扭头望着一旁:“哼,不理你了!” 脸上不悦,她心下却暗暗欣喜...那个爱和她斗嘴的二师兄归位了。 正行着,头顶响起鸟鸣,抬眼仰望,天上一只黑点极速飞来,逐渐变大,盘旋几圈后,眼神不屑看了张玉郎一眼,又向西飞去。 是黑雕,眼神如勾,通灵拟人,那一眼仿佛在说:傻逼,被我发现了吧,嘎嘎! 修门飞雕斥候?张玉郎一惊,连忙坐起。 自从与修门使者碰过面,张玉郎便格外留心修门的信息,来时,石灵灵也说了许多隐秘,其中就有关于飞雕斥候。 此雕,通常徘徊在修门外五百里方圆。 如此来看,距离修门不远了。 飞雕如箭,速度极快,不一会,便飞到三百里外一处土冈,落入白衣术士肩膀,长喙啄了啄他手中三幅画中的两幅。 他果然跟来了,那个高手却不见了.,白衣术士心下一惊,指着其中一幅男像对黑雕道:“小黑,再探,探查时离此人远一些。” 黑雕破空而去,术士望着手上三幅抽象的画,沉吟着。 修门无门却有使,无使凡人难入。每一个修门使者回门前。都会经过黑雕清尾流程。 黑雕是修门宝物,通灵拟人,可依照画像,按图索骥,排查嫌疑。 虽然术士画得抽象,但黑雕还是无比迅速找到了两人。 这便是修门能够隐世的关键。 第45章 白衣老顽童 正赶路的云飞烟忽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涌上,如芒在背。 她停马遥望,目光正对上百丈高空上盘旋俯瞰的黑雕一对漆黑眼珠子。 这雕,有古怪! 来不及细想,她摸出一柄飞刀,御气在手,暗暗瞄准。 昨夜一发飞刀退群狼后,云飞烟对这种不需近身,几十丈外便可夺命的方式,产生了浓厚兴趣。 她觉得,飞刀夺命简直帅到掉渣,酷到发芽,与刺客风格异常匹配,莫名有些嫌弃之前曾拿剑与人近身搏杀的方式。 故而特意将那柄飞刀寻了回来,随身携带。 黑雕盘踞高处,距离百丈,若不全力,根本没把握射中。 她蓄力扬手,忽地,一点寒芒闪过,刀出如梭。 高空之上,黑雕挥翅急转,来不及躲闪便被飞刀射中腹部。 黑雕身形一顿,哀鸣一声,扑棱着翅膀狼狈逃去。 这时,沥沥雕血才从天空滴下,在地上拉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云飞烟调转方向,掌控定星盘,循着血迹跟了过去。 修门总坛外三百里处,白衣术士背手踱步,思索着如何解决身后尾巴。忽闻雕声含悲鸣,又见晴空落血雨。 一道黑影自空中坠来。 他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抱住半人大小的负伤黑雕,拔刀敷药,全力救治。 云飞烟悄无声息来到近前,静静注视,近距离观察着白衣术士,评估着双方战斗力。 倒是未打断他救雕之举。 虽然张玉郎百般叮嘱她不要与修门正面硬刚,但云飞仍然按耐不住前来。 学会玉盘经后,她看天下间高手皆如土鸡瓦狗,即使是江湖第一高手风不归,也觉得也就那么回事,或许三五招,或许七八招,便可轻松击败。 甚至隐隐间感受到,苍穹上,似乎有目光注视着她。 位临武道绝颠,独孤求败的感觉,一度令她茫然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堪一战的修门使者,她想试试自己的实力。 白衣术士缓缓起身,两人目光对上,隔空较力,他沉声道: “大雕是你伤的?” “是!” “那你还敢来?” “为何不敢?” “此乃修门灵雕,是世间难寻的神物,可口吐人言,亦可擒狼扑牛...” “此地是修门外围,我只需喊一声,便会有几十个无为境奔来,还有无妄境高手在修门等候待命。 “修门尊严,不容挑衅!” 言语虽唬人,却显出底气不足。 “一人一剑,特来请教。”云飞烟强忍住笑意,面无表情,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先生请亮兵器,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你欺人太甚!” 白衣术士大怒,自腰间亮出兵器,摆出架势。 打眼望去,竟是一对短刃,短到不能再短那种。 他舞了个刀花,欺身而上,刀刃闪烁着光芒,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冲云飞烟面门。 漫天刀光,声如尘暴,势若惊雷,避无可避。 顿时,云飞烟身前弥漫起一团尘土气雾,血光碎衣。 ...... 白衣术士退后两步,收攻还刀,嘴角上扬,露出自信微笑。. 忽然,他身形一顿,僵住不动,云飞烟的声音,自他背后轻飘飘响起: “就这?” 与此同时,一把剑轻轻抵在他的后心。剑未着体,但锐利的剑气已经刺得他肌肤隐隐作痛。 云飞烟转到他侧面,缓缓伸出手,五指虚张,对准五十丈外的飞刀,轻吐言语:“刀来!” 飞刀颤抖着,从地上悬空而起,稍做停顿,直直飞回云飞烟手中。 “隔空御物?”白衣术士眼神变了,瞪大眼睛,惊愕万分立在原地。 这恐怖实力...惊得他头皮发麻,觉得自己一定是秀逗了,才会刚才愤而出手。 隔空御刀,在修门中也不曾有人能做到,但今日却被一名年轻人使出。让他大开眼界的同时,又暗暗庆幸。 一定是祖坟冒青烟...爆炸了,所以他现在还能活着,没有死于云飞烟剑下。 “我服,我服!高人请放下刀,有话好说,我白衣老顽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飞烟收起剑,淡淡说道:“紫金刀与月霜剑究竟有何隐秘? “修门里都是些什么人? “我想入修门一观!” 剑退命稳,白衣老顽童松了口气,寻了干净地方坐下,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修门位于昆仑圣墟,圣墟共有三部分,外圣虚中,生活着一群武道十层的武者,自称修门,成年累月呆在里面,练功,交流,以求突破到武道十一境,无妄。 内圣墟中,生活着一群武道十一层的人,他们重复着外圣墟的生活,成年累月练功,以求突破到武道十二境,无相。 虽然暂时没有人突破到无相,但内圣墟通往圣顶的台阶上,有一块碑文言之凿凿写着:“无相修门开,凡去仙身来。” 这帮人苦苦追寻武道十二境,有两个原因。 一是进入真正的修门,或者说见识。 二是突破极限,获得一定年限的巅峰寿命,武道到达第十层,便有八十年巅峰寿命...非苟活那种。修到十一层,便有百年巅峰。若到十二层,据说是一百二十年巅峰。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修到无相境,他一百二十岁时,还能打能杀,绝不会垂垂老矣。 至于硬不硬朗,那要看个人天赋是否异禀,功法是否够顶。 一群高手整年累月练功,又不能不吃不喝,于是月霜剑与紫金刀组合应运而生。 刀剑相合修门现的传言,也是修门散布的。刀与剑均是神兵,锋利无比,其内做了印记,可供手持寻兵镜的修门使者,轻易找到刀剑。 紫金刀与月霜剑,售价均为一万两。每隔一段时间发出一次,过段时间再收回一次,如此循环,修门便有了不菲银两,供此间高手们不事劳作,专研武道。 若俗世真有人聚齐刀剑,且愿意随使者来修门,那么他只需要再出一万两,便会获得一本高级武道功法。 能够修到无相境界的功法! 至于能不能修到?一言以蔽之: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答完两个问题,白衣小心翼翼问道:“高人,您还要去修门么?” 这地方,与我师门相差仿佛,或许还不如我师门。一听修门里没有十二境高手,云飞烟便有些失望,想了想道:“去,为何不去?” 白衣连忙劝道:“高人三思啊,修门进易出难,不知道高人有没有听说过,圣墟无门,入则乘雕下千尺,修门无门,出则需闯具金人。” 随着言语,两人渐渐熟捻,云飞烟发现,白衣术士还真是个老顽童。 她纳闷道:“过具金人是何物?有何难?” “是傀儡金人,且不止一个,而是三十六个实力相当于无妄境的金人,刀枪不入,极其抗揍。从圣墟底部一路分成三十六关,直到峰顶,打通便可以出门离去。” 云飞烟目光转向,疑惑道:“你为何可以自由进出?” 白衣术士得意一笑:“因为我进入修门之前,是个养雕人,有雕在,我不用闯关就可以飞上来。” “.......” 作弊怪就最讨厌了。 怪不得这么弱,十层武道修为,被我一招秒杀......云飞烟斟酌着语言,劝道:“玩雕丧志,既为武者,阁下就应该将心思放在武道上。” 白衣反驳道:“您是在说我实力太弱了是么?我不同意这个观点!”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事实是您太强大了,并非我弱!” “有道理,可是你一招都没挡住。” “那只是个意外!再来一次我肯定能挡住一招!” 云飞烟拔出剑...闪电刺出。 白衣老顽童拼命左躲右闪,却依然没能躲过,被剑稳稳架在脖子上。 “这次也是个意外!”他纳闷道:“不应该每次都一剑正中我致命之处,一定是哪里不对,请问高人,您是做什么职业的?” “刺客!” “咣当....” 白衣老顽童绝倒。 第46章 这波不亏 清晨,东北风呼啸,天色阴沉。 去往凉州城的古道上,一个年轻后生牵一匹红马,风尘仆仆走着,马背上驮着一名妙龄女子,嘻嘻哈哈,叽叽喳喳。 “师兄,那老家伙为何杀你的马?” 张玉郎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云飞烟音讯全无,两人循着记号,追到最后消失的地方。那里有一摊血迹,以及打斗痕迹,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正查探间,白衣术士不知从何处忽然跳将出来,一刀将张玉郎的白马给结果了,还恶狠狠说道:“再跟踪,二人便与马同。” 迫于对方实力,张玉郎不敢再跟,便按照先前约定,折向凉城。 他并未忘记与大成皇帝的三月之期,此去等候云飞烟,顺便探一探凉州守将赢西虚实。 路途颇远,马儿又只剩一匹,于是便有了师兄牵着马,苦哈哈,师妹高安坐,叽叽喳一幕。 “师兄,考虑好没?帮我重建索命门。” 死丫头坐着说话腿不酸...张玉郎嘴角一撇:“一个赏金组织有什么好,没了就没了,师妹你也老大不小,别整天想着打打杀杀,须知韶华易逝,等到人老珠黄,膝下空空时,你定会后悔今日之举。” 燕无双嘻嘻一笑,浑不在意道:“师兄,如果你答应帮我,我们便共乘一骑。” 只是共乘一骑么...张玉郎沉声道:“师妹,我不是那种人。” 不是张玉郎不想,而是马背上坐不下。 一匹马,驮着燕无双和帐篷,其他行李已是一减再减,但仍显得拥挤,否则张玉郎才不愿意迈腿步行,就算燕无双反对,他也定然要上马的。 言语间,天空忽然飘扬起雪花,挥挥洒洒。 又行一段,迎面路上过来一辆平板无蓬车,前面套着两头花斑半大毛驴,一个身形颇为壮实的汉子端坐车架上,挥鞭赶着。 张玉郎立于路中,拦车问道:“老哥,此地距凉州城还有多远。” “吁!” 壮汉喝住驴子,打量两人一番道:“从此间到凉城,道可不近啊,得有四百多里。中间有一段两百里的雪岭,常年积雪,崎岖难行,你们这马...怕是过不去呀。” 张玉郎忙道:“老哥,我用这匹马再加点银钱,换你两头驴子和车,行不行?” 壮汉瞧了一眼壮实神俊的红马,有些意动,嘴上却拒绝道:“对不住了小兄弟,两头驴子是我家的主要劳力,全靠它俩拉货下地,日日奔忙,才养活一家子...对了,小兄弟你加多少银子?” 张玉郎讶然失笑:“十两银子如何?” 壮汉神色纠结:“木板车倒是没什么,只是这两头驴子从小养大,与我感情深厚,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舍。” 潜意思就是说钱没给够。张玉郎了然,摸出银子道:“二十两。” “成交!”壮汉从驴车上下来,双方一手交钱马,一手换车驴,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临走前,壮汉嘱咐:一路向北即可,五十里外,是绵延两百里的雪岭。过了雪岭再走两百里便是凉城。 壮汉揣着银子策马远去。空气中,回荡着他爽朗的歌声: “凉州的风雪,如刀割脸,策马的汉子,威武雄健...” “得,得!” 骏马换驴车,速度提升一大截,顶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张玉郎喜滋滋驾着平板车,燕无双一脸无奈坐在后面。 这一幕,像极了小郎君带着小娘子回家成亲.郎君情激荡,娘子心彷徨。 雪愈下愈大,逐渐掩盖住路面,张玉郎抖开帐篷,裹住燕无双,天寒地冻,风冷雪冰,冻得两人瑟瑟发抖。 黄昏时,驴车行到雪岭下。 正发愁夜间如何度过,燕无双忽然讶道:“师兄快看,那儿有一户人家!” 凝神望去,半山腰果有一股炊烟袅袅升腾。 两人赶着驴车,未到门前,便有一个颇为俊俏的小娘子,带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稚童,前来相迎。 稚童挣脱小娘子拉拽,迈着小短腿,兴冲冲跑过来,脆生生叫道:“爹....” 喊了一半,见不认识张玉郎,也不认识燕无双,连忙刹住小身板,声音僵住,咕噜噜的大眼睛里涌上害怕,扭头跑回小娘子身后,探出小脑袋张望。 稚童见车识人,这儿应该就是那壮汉的家了...张玉郎跳下驴车,拱手道:“小娘子莫怕,我不是坏人。只是天色已晚,无处容身,想在贵处借宿一夜,明早便上路。” 看面相,见张玉郎确不像穷凶极恶之徒,又带着一个比她还漂亮的女子,俊俏小娘子心下稍安,邀请两人入内。 农家小院,土屋三间,土鸡一窝,黑狗数只,吠声阵阵。 室内,张玉郎将马换驴车的经过详细道出,小娘子听罢,如释重负,安排两人住在西屋,她自与稚童住在东屋。 一夜无声,无话,亦无事。 两百里雪岭怎么过? 清晨起来,张玉郎望着驴车犯了难。燕无双大大咧咧逗着稚童,不见一丝忧虑。 小娘子自屋内走出,适时出言道: “公子可是担忧雪岭难行,奴家有一雪橇,四只獒狗,可助公子轻松越过雪岭。” “如此甚好!”张玉郎大喜:“小娘子,便以此驴车,平换你家雪橇加四狗,如何?” 闻言,小娘子眉头皱起,神色为难道:“公子以两驴换四狗,奴家本应该同意,可是这四狗都是奴家从娘家带来的,感情深厚......” 又是这一套...张玉郎摇头失笑:“娘子,再加纹银十两,如何?” “哎,公子稍等!”小娘子俏脸涌现喜色,忙不迭去牵狗配雪橇。 燕无双松开稚童,丹凤眼盯着张玉郎:“师兄,一马换双驴,两驴换四狗,我们是不是赚了?” 如果平换,当然赚了,但三十两银子你算了么?张玉郎扶额道:“师妹,是赚了。” “哦。” 驴车换雪橇,速度再次提升一档, 雪橇行驶在高低起伏的林中雪原上,时起时伏,惊险刺激。 四只膘肥体壮的獒狗,迈开腿撒着欢跑,两边景色飞速后退。一路上,燕无双大呼小叫着,紧紧抓住张玉郎,生怕被雪橇甩出去。 仅仅用了两个多时辰,两百里雪岭便已到尽头。 四只黑狗汗出如浆,四肢伏地,伸长舌头,呼呼喘着气。 岭下已是平原,虽有微雪,但雪橇指定是用不上了。 燕无双也想到这一茬,便询问道:“师兄,怎么办?” 怎么办?四只强壮的獒狗,牵到凉城少说能卖二十两,但总不能牵着走吧,还有两百多里呢,多麻烦。 正皱眉思索,忽听燕无双道:“师兄快看,黑狗跑了!帐篷行李还在上面。” 张玉郎扭头一看,顿时愕然。 四只黑狗歇息够了,撒开腿,拖着雪橇往来路而回。这会功夫,已经窜出去好几百米。 速度太快,行李被颠了下来一些。四只狗子停下,其中一只狗用嘴巴叼住行李,放回雪橇上,再次拖着跑了。 这次跑的没那么快,很稳当。 好家伙!这狗子可真够聪明的。 既然它们已经做出选择,倒是不用再纠结如何处理。 就是可惜了那三十两银子和一匹上好的红马。 燕无双后知后觉,仰头问道:“师兄,我们是不是亏了?” 血本无归,当然是亏了...张玉郎沉声道:“师妹,这事你得换个角度看,如果没有遇到驴车和狗子,我们这会应该在哪?” “雪岭上?”燕无双不确定。 张玉郎大手一挥道:“没错,此刻我们必然被困在两百里雪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与我们的生命和花费的时间相比,区区一匹马和三十两银子,微不足道,所以说这波不亏!” “噢,有道理,”燕无双点头,赞同张玉郎的观点。 主要不是她花钱,只要张玉郎觉得不亏就行,她无所谓。 两人不再纠结此事,深一脚浅一脚,直奔凉城。 第47章 世事难料 “父亲要应旨出征?” 凉州城将府,书房,身高马大,体型雄壮的赢七方瞪大眼睛,神色不可思议望着父亲赢西。 他简直不敢相信,父亲居然会应下宣调,为朝廷出力,合力剿灭安西将军阮猛。 这和父亲一向秉持割据地方,先家后国的作风严重不符。 若不是能肯定眼前被甲执锐之人就是赢西,赢七方会以为父亲被调包了, 爹,您压根就不是个忠臣,这话说的别说孩儿,放眼全凉州,谁人能信! 书桌后,同样虎背熊腰的赢西暗暗气恼,瞪了一眼赢七方,堪堪压下将他暴揍一顿,再踹两脚的想法。 若不是担心打不过儿子,他是决计不会忍耐的。 贵为凉州守将,却只有赢七方一个儿子,为了让他稳稳当当继承凉州这块地盘,打小,赢西便棍棒相加,从重从严操练儿子。 赢七方也争气,五岁启蒙,六岁练武,十五知典故,通战策,如今刚满十八岁,便已修到修命境。 可谓文武双全,英姿无限。 唯一令人不满意的地方便是心太软,不够杀伐果断。 不知何时起,赢西已不再是赢七方对手,两人比武切磋时,屡屡被儿子暗中相让。 棍棒相加的待遇,赢七方也已经很久没享受过。 “七方啊,不是为父突变,听从大成皇帝调遣,而是今日之势,非出兵不可,若不出兵,我凉州将会大祸临头。 “几日前,阮猛的战骑营在长安府北两百里处,伏击了北原李通。李通七万步兵几乎损失殆尽,若不是他手下一万骑兵赶去相救,李通这会已经死了。 “这一役,李通损失惨重。短时间内没有再战之力。而阮猛仅仅损失一万多战骑营,而他手中,还有四万多战骑营! “赵泛死,李通败,皇室弱,放眼西北,还有谁阻挡他?只有我凉州军!我若不应朝廷征调,待阮猛喘息过后,他必先动手铲除我们。然后威逼朝廷,改天换日。 “我赢家先祖曾言,当战争无可避免,一定要先动手!” 赢七方惊道:“父亲,西北有五守节,不是还有河西守节么?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吧?” 赢西撇了撇嘴,不屑道,“他?区区两万兵马能做什么!” 西北五守节,共计十四万兵马定额,北原,青河,安西,凉州皆为三万,唯有安西府因距离朝廷过近,故而只有两万定额。” 虽然私下里各自养兵买马,扩充实力,安西府有兵七万,青河府有兵八万,凉州也有五万劲旅,其中四万枪骑兵。 但这并不包含河西府。 河西府从始至终,就是个渣渣,不但没有骑兵,两万杂牌步兵也不堪大用。 大夏将倾,各自为重,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制衡之道,并不仅仅存在于朝廷。西北五守节之间,关系同样微妙。 若有一方忽然打破均衡之势,必被群起而攻之。正如此刻,风头正劲的安西将军阮猛。 说是全西北公敌,毫不为过。 虽然阮猛并没有犯什么错,伏击李通也只是处于自卫反击。 但他不该私下养了那么多战骑营,还隐藏那么深,足足六万能征善战的战骑营,个个以一当十,藏着一股可以横扫西北的力量。 他意欲何为? 西北剩下的四守节与朝廷,五方势力谁不慌? 阮猛伏击李通的消息,凉州百姓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张玉郎自然也听了个大概。 此刻他正在凉州守将府门前,举着玉牌,自称大成皇帝特使,前来拜访守将赢西。 守卫们不敢怠慢,连忙入内禀告:门外一对俊男靓女,来头不小。 好巧!赢西与儿子对望一眼,齐齐冒出这个念头。 早来几天,他根本不会搭理什么皇帝特使,就算皇帝亲来,最多不过是面子上意思意思。 “快请,”赢西吩咐一句,又道:“慢着,本将亲自去请!” ...... 直到坐进将府客室,好言好茶伺候着,张玉郎还有些懵逼。 太热情了,热情的过份。他探了探身子,斟酌再三道:“将军世居西凉,久不回京,为何对我如此客气?” 他的潜意思是说,大家都不是二傻子,将军您也别演戏,咱们打开门说亮话吧。 赢西爽朗一笑,点点头,开门见山道:“我欲应宣发兵围剿阮猛。眼下尚有犹疑,带的人马少了,恐会捉襟见肘,倾巢而出,又恐西域小国会有异动。毕竟本将身负镇守边关之责,左右难定,请使者为我一决。” 赢西又补充道:“我凉州没有步兵,只有三万外营与两万守城兵,都是长枪营。” 长枪营与战骑营一样,都是骑兵的一种,战骑营使刀带盾,长枪营持枪带箭。 两者虽都是骑兵,但侧重点不同,长枪营更适合冲阵,战骑营更适合近身搏杀。 张玉郎想了想:“在下兵事不通,便不妄言献丑了,皇上时刻期盼将军出手,还望将军早做决断。” 局势瞬息万变,最初赵泛勾结索命门,搞风搞雨。之后李通插手,瞬间覆灭赵泛,风头一时无两。 安西将军阮猛被迫反击,打得李通几乎全军覆没,朝廷三万铁臂营吓得连忙缩了回去。 整个西北,能与阮猛掰手腕的,只剩凉州守将赢西。 一山不容二虎,两人势必要分个高低,若阮猛胜,西北他一家独大, 若赢西胜,也会付出不少代价,伤筋动骨,西北五守节基本名存实亡,再无法威胁朝廷。 这些道理,所有人都知道,但阳谋高明的地方就在于此,就算知道这是个漩涡,但还是得跳进去。 自古军无小事,纵然已经决定出兵,赢西仍筹备了数日,方才安排妥当。 张玉郎住在守将府中,每日里与赢七方聊天吹水,勾栏喝酒听曲。 两人同龄,又都是年轻人,很快便熟捻起来,称兄道弟,无话不谈。 从张玉郎口中,赢七方品到了外面世界的腥咸,他叫那精彩,并且一脸向往,遐思连连。 从赢七方嘴里,张玉郎探到了凉州府的深浅,也可称之为底细,长枪营五万,后备营五万...来之能战那种,全是骑兵! 凉州府人口不到百万,居然养得起十万骑兵? 张玉郎震惊了,仔细打听才知,此间百姓多以游牧为生,生在马下,长在马背,随便拉出一个成年男子,都是弓马娴熟,堪比老兵。 全民男子皆可为兵,便是凉州府的特色。 怪不得阮猛那么强大,屡屡被赢西挑衅,却从不主动来攻。怪不得天下二十五守节,无人敢犯长安府朝廷。 原来西北五守节藏龙卧虎,张玉郎恍然了。 安西战骑营,凉州长枪兵,善战统军的李通,距离长安府都不远,都对朝廷虎视眈眈。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其他守节不敢来窥探。 但现在这种平衡被打破。接下来的局势就难以揣度了。 唉,我这个个小衙差,能不能参一咖其实都不重要,苟住性命于乱世,才是重中之重。 策马随军,行走在往安西府的官道上,张玉郎思绪翻动,一时竟有些迷惘。 忽然有些讨厌这混乱的世道,打打杀杀,让人没有一天安宁日子,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便被各种形势,刀子,手段,逼迫着前行。 身不由己,随波而动。 张玉郎收敛发散的思绪,望着官道两旁山嶙石峋怪木歪林,心头逐渐清明,既来则安,就先定个小目标,帮助朝廷平定西北,不为高官厚禄,不为显赫名声。 只为有安宁日子。可以自由选择去勾栏听曲,青楼泡妞,或是泛舟南灵河垂钓,漫步观海楼吃酒吹牛。 那才是人生快事。 第48章 让他们跟着我走 大日初红春雪去,安西府外风犹厉。 白雾未消鼓声起,漫天长枪斗战骑。 旌旗猎猎号角催战,长枪营骑兵分为三路,两翼先动,中路后发,兵士平举长枪,步伐平稳整齐,排山倒海般向前推进,每前进数步便大吼一声“杀”,声震寰宇,势如铁浪掠地,席卷而来。 地面颤动着,凉州长枪营与安西战骑营短兵相接,开始对决。 震天厮杀声中,两股洪流迎面相撞,互相消融。 一方是四万长枪营,另一方是四万战骑营。 这是两支风格相似,实力仿佛,目标迥异的军队。战骑营阔刀圆盾骏骑,长枪营长枪快马势急。 长枪血肉齐舞,阔刀马嘶共鸣! 两军斗力斗勇不斗智的硬碰硬绞杀场面,看得张玉郎暗暗乍舌心惊,又热血沸腾。 城楼上,阮猛神色凝重,观望良久,大吼一声道:“枪来,擂鼓!近卫随我冲阵!” 他一马当先,率一队精锐自城门内激射而出,冲入战团,又带动一部分士气如虹的战骑营,直透长枪营,往赢西帅营方向杀来。 看其势,竟是打算凿穿长枪营,杀上赢西帅营。 帅营里,赢西猛地拍案而起,怒骂一声:“竖子休得猖狂,刀来!近卫随我出战!” 正所谓兵为将胆,将为军魂,赢西率众迎上阮猛,长枪营士气顿时大振,将战骑营刚叠加起来的气势给压了回去。 两方主帅穿越千军万马,终于杀到一起,在八万骑兵最中央位置,一刀一枪打了起来。 两方士兵逐渐停手,分为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静静观看主帅之间的对决。 还有这种操作?群殴了一半,打得你死我活,忽然就变成单挑了。张玉郎嘴巴微张,惊愕得不行。 会出现这种状况只有一种可能,两名主帅在其军中威望太高。一言一行,已经可以影响到士兵一举一动。在两位主帅分出胜负前,两军不可能再次交手。 赢西与阮猛都是修命境武者,冲阵搏杀间,使出的招式与实力,却比修命境武者更高。 金铁交鸣,角力斗狠,走马穿梭,大开大合。看得数万人震撼不已 两人大战三四百个回合,不分胜负,各自罢兵还营,约定明日再战。 今日一战,双方各阵亡数千兵士。对相互实力有了充分认知。 劲敌!战旗营兵丁暗暗评价长枪营。 强兵!长枪营军士默默给战旗营下定论。 大营中,赢西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年长阮猛十岁,更年老意识着经验更丰富。但更年轻也意味着体力恢复更快。 张玉郎暗暗思索,第一日两人不分胜负,但总会分出胜负的。目前来看,赢西赢面略小。看来得早做打算。 这次出征,燕无双并没有来,她留在凉州府,一来等候云飞烟,二来战场凶险,不适合她。 第二日,双方主帅再度对决,激斗六七百回合,从上午打到日暮。未分胜负。 回到军营,泄下那股子劲后,赢西疲累无比瘫倒在塌,竟无法站起。 这种状态,恐怕第三日要凉...张玉郎提议道:“将军,在下有两个方法,可助将军。” “快说!” 赢西便眼神一亮。 张玉郎斟酌着言语道:“第一法,换七公子出战,阵斩阮猛,第二法,是内气按穴大法,可助将军快速恢复。” 赢西思索一番,又望了一眼赢七方,选了按穴大法。 他知道儿子武道修为更高一些,但战场对敌与寻常比武不同,更重气力势胆。不重技术,他不担心儿子斗不过,只担心他手段上玩不过阮猛。 毕竟,阮猛怎么说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猛将,而赢七方...几乎没上过战场。 内气按穴,与金针刺穴激发潜能有异曲同工之妙,张玉郎亲手示范一次,便交由赢七方来动手。 赢七方武道境界更高,体内已有零星内气,按起来更应手,效果更好。 果然,赢七方一动手,赢西再也板不住威严,爽得大呼小叫,体内筋脉似乎有一条小老鼠在窜来窜去,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 一套活按完,赢西已是活蹦乱跳。 奇迹! 父子俩震惊了,看向张玉郎的眼神带着不可思议。赢西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 第三日,赢西气势如虹,打得阮猛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能,不到半天就溃败而回。仓皇逃进城中。 他是跑回城了,但几万战骑营却没那么容易跑掉。被长枪营一顿冲杀收拾,折了大几千人。 安西府西门外,尸骨累累,犹如修罗场。 第四日,两帅对决仍是赢西获胜,这次花费时间多了一些。战骑营虽仍被冲杀,但损失相比昨日小了一些。 四日下来,长枪营折损超过八千人,战骑营超过一万五。 这应该是皇上希望看到的局面...张玉郎望着赢西,心有无奈,纵有外挂辅助,他仍拿不下阮猛。 阮猛年轻十岁,连续四天高强度对抗,体能和恢复能力同样会激发到一个恐怖状态。 正所谓善用者强,任何东西第一次用,都不会很完美,随着频繁使用,便会愈用愈强,到达巅峰,维持一段时间开始衰退。这是是万物不可逆转的规律。 夜间,张玉郎来到赢七方营帐,与他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赢七方听得眼神发亮,频频点头。 第五日,不等赢西穿上战甲,张玉郎便出言劝道:“将军,今日不如由令郎代为一战,一来磨练一番,二来将军可从旁观摩,若见势头不妙,也可上前救援。” 赢七方连忙表态:“爹,请允我出战,生擒阮猛。” 几日来,作为旁观者,赢七方觉得对阵双方实力皆不如他,早已蠢蠢欲战。 再加上昨夜张玉郎描绘的场面,他的月刀按耐不住了。 “这?”赢西望着儿子,犹豫了。 犹豫的功夫,赢七方已经冲阵而出,大吼道:“凉州赢七方在此,阮猛可敢出来一战!” 大嗓门声震四野,几里地外都能听清。 临阵换将,颇为异常。 阮猛没敢轻易出战,摆手令属下出阵,试一试来者深浅。 赢七方憋了许久,正愁无处练手,阮家军来挑战的七名将领,全被他一一斩于阵前。 全部都没有超过十个回合,最快的仅用一合,便砍成两段。 场面极其血腥,震撼。 赢七方气势磅礴,高举长月刀,大吼道:“还有谁!” 沉默,数万人沉默,无人发出声语。 眼见己方士气沉底,阮猛心下一凛,再不作为,又会是一场惨败,便一发狠,红着眼,提着枪冲出城门。 他豁出去了,哪怕战死沙场,也不能任由长枪营把战骑营给磨光。 只剩两万多精锐人马了,一想起来他的心就在滴血。 两人随即对上位,大打出手。一时间激烈交锋,难分胜负。 赢七方胜在武道更高,体力更好,阮猛优势在经验丰富,套路更多。总能寻到赢七方的破绽,以一个不可思议角度刺来。 百回合之后,赢七方渐渐不敌,只有招架之力,还手寥寥。 张玉郎暗暗替赢七方着急,并不是他打不过阮猛,而是阮猛在搏命,他只是在搏斗,双方出发点不同。出手的效果也不同, 儿子险象环生,赢西坐不住了,提刀冲出。 上阵父子兵,二打一。 局面顿时改观,阮猛再无一丝机会,他气怒攻心,眼角冒血,紧紧咬住后槽牙,拼命急攻数下,拉开空当,撤退回城。 这一败,又损失许多战骑营兵士, 但战骑营的士气并未沉底,反而比前几日更高了。隐隐有背水一战的气势。 第六日,赢西果断拒绝了儿子出战的念头,亲自披挂上阵。 张玉郎慢走几步,与赢七方交流一下昨日收获。正说话间,忽然军阵骚动,附近有兵士惊呼,“大帅受伤了!” 伴随着这句话的,是对面战骑营的震天冲杀声。 赢七方两眼瞪大,神色先是不可思议,又大怒凛然,策马冲阵而出,看样子要寻阮猛拼命。 张玉郎连忙跟上,大喊道:“为大帅报仇!随少帅杀敌!” 这一声喊,多多少少聚拢了一些兵士,紧跟赢七方,反冲杀而去。 好在不是大帅死了,士气没有沉底,否则这样冲出去就是自寻死路。 又是一场格外惨烈的血战,双方各自伤亡数千,罢兵休战。 战后盘点,长枪营仅剩两万余人,战骑营之前连败数阵。估计不会超过一万五。 这如绞肉机一般的仗,无法再打下去了,阮猛长叹,本来,他憋了大招,可以一枪捅死赢西。但一想到赢七方的恐怖身手和年龄,他稍微挪了挪准头,没有当场刺死对手。 他深知凉州军底细,也知凉州还有六万精骑,枕戈待旦。就算今日能全歼此地长枪营,只要赢七方回了老窝,带兵再来之时,便是他的末日。 战李通,斗赢西,他已经没有多少善战之兵了。 更何况,他今日没有全歼长枪营的能力。 蛇怎能吞象? 他面对的是父子同阵,且都有威望,这样的好处是,死了一个主帅,士气虽会掉,但不会垮,仍有战斗力。 凉州军势便是如此,他阮猛吃不下。 但赢西也活不了太久,那一枪,他定然挺不过去! 赢西的确挺不过去,枪伤虽未致命,但几乎穿体而过,心肺俱伤,大夫已经束手无策。 血都止不住,何谈救治? 赢西躺在血淋淋的塌上,面对胸口不停溢出的鲜血目光平静,痛得扭曲的神色中带着看透生死的淡然,他望着赢七方,担忧道:“七方,你心柔年幼,我担心你统领不了长枪营,守不住凉州。你觉得士兵,百姓,会听你号令么?” 突遭巨变,赢七方忽然成熟了许多,他含着泪,眼神坚定道:“士兵与百姓一定会听我号令,跟着我走。凉州城一定会比父亲在时更加强大。” 赢西咳咳了两下,欣慰道:“但愿如此,如果万一,万一他们不服从你,不愿意听你号令,也不跟你走呢?” 赢七方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他在思考,出现这种可能的时候,该怎么办。是杀,是怀柔,还是其它? 还是年轻了些.....赢西艰难的伸出手,望着他道:“孩子,如果他们不愿意跟着你走,那就让他们跟我走!” 赢七方一脸茫然:“啊!父亲这是何意?” 赢西恋恋不舍望了他一眼,合上了眼皮。 再也没有动静。 赢七方忽然明白父亲最后一句“让他们跟着我走”的意思,顿时眼眶酸涩,扑塌望父躯,无声落泪。 第49章 老夫今年三十有六 士臂缠素纱,将头裹白绫,军半举丧旗,凉州兵如潮水般褪却。 安西城上,阮家军众将士松一口气,或拄刀扶墙,或瘫坐地上,一股子劫后余生感觉涌上。 六日激战,全是硬碰硬的强怼厮杀,毫无技巧可言,自然也不会有快感。 有的只有对生命在眼前一片片消逝的麻木漠然。 阮猛矗立城楼上,凭栏遥望,直到凉州军消失在地平线外,方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头。 凉州军暂退,但会再来,到那时便是不死不休局面,赢七方若想彻底掌控住凉州,杀父之仇,他一定会报。 否则如何服众。 凉州军倾巢来袭,时间点卡得极准,正是阮家军奔袭月余激战李通后,旧疲未去,新力未继,补充装备,添丁休整的关键时刻。 这一战,安西军最精锐的战骑营仅剩万余人,元气大伤,虽胜犹败。 凉州军折了主帅,却重创阮家军,虽败犹胜。 突然被一棍子打在七寸上,不由得阮猛不多想。 平素,安西军与凉州军虽有摩擦,但那都是商业关税,争夺地盘的小事,不牵扯到生死存亡。 但这次,分明是来要命的! 他有料到凉州军会来,却没料到居然来得这么快,打了阮家军一个措手不及。 导致今日之殇主要原因,是信息的不对称。一定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才导致凉州军前来搏命。 阮猛一巴掌拍在城墙上,暗暗懊恼,沉声道:“来人,速去京城打探,近日来发生了何事!” …… 回到凉州城客栈,已是阳春初显时节,张玉郎意外见到了风度翩翩,身后跟着两个随从的周之平。 风不归大弟子,红刀会长安府扛把子,河间王世子,这些都是周之平的身份。 通常,这样的背景,放在哪个时代,都是绝对的风云人物,张玉郎自然不敢怠慢,客气问道: “大师兄,你如何来了?” 燕无双抢道:“大师兄来寻我,师父希望我接替掌门之职,重振索命门。” 寥寥几语,道出许多信息。 红刀会本就谋划甚大,今又插手索命门,如此看,大师兄来凉州,必定还有其他事情,张玉郎目光转向,等候下文。 周之平清了请嗓子:“二师弟,我此来除了传师意于师妹,还另有三事,一是希望师弟引荐我于赢七方。” 赢七方此刻正在料理赢西后事....张玉郎点头:“需晚些时日,二和三呢?” 周之平颌首道:“那便等候几日。二来嘛,便是想寻个人。” 他说话时,声音很轻,语气却不容质疑,那是久居人上,所养出的气质。 燕无双眼神崇拜望着周之平,一副迷妹姿态。 古往今来,脸和权,便是最容易让女人迷失的东西,钱虽然也可以令女人百依百顺,但不会失去理智。 张玉郎瞧得暗暗吃味。 周之平话音一转:“师弟,在凉州可曾见过养雕人?” “雕?”张玉郎愕然。 “雕!” “什么样的雕?” “又黑又大那种!” “倒是见修门使者有一个黑雕,又大又丑。” 周之平沉吟一会,道:“见过赢七方后,我们去会一会他。” “师兄,我们三个一起上都打不过他,见了也白见,说不定还会被揍。”张玉郎担忧。 他想起了被白衣术士一言不合就弄死的白马。 周之平微微一笑:“师父也来了。” 燕无双插嘴道:“那老家伙脾气古怪,武功高强,要是师傅也打不过怎么办,我们师徒四人一起挨揍?” 这画面...想想都刺激。 周之平讶然失笑,摇摇头道:“师弟师妹,世间之事,并非全是拳头大小来决定。” 言语间,忽听街上有人喧哗,三人推窗观望,却见人流往一处涌去。还有人嚷嚷道:“真言大师来了,大家快去求个吉吧。” 师兄妹三人对望一眼,各有想法。 张玉郎嘴角一咧,道:“师妹,我刚没听清,那人说求什么?” 燕无双瞪了他一眼,拒绝回答。那话儿她一个姑娘家怎说得出口,同音也不行! 周之平提议道:“此人便是我此行第三事,我们去看看!” 五人出了客栈,随着人流推推搡搡,来到城西演武台。 本用来点将演武的高台上,正端坐一个鹤发童颜,身着八卦衣的老者,左右各立着两名眉清目秀的童子。 熙熙人流,将演武台围得水泄不通,却无一人高声喧哗,全场静默,并自觉排队,一一上前求教。 鹤发老者也不嫌人多麻烦,一一为人解惑,赠言。全程笑眯眯的,分文不取。 言语间,多是些“东南大吉”,“今年定有贵子”,“姻亲可成”,“功名有望”,“脸有凶光不可出门”“汝夫不日将归”等卜算吉言。 原来是求这个吉...吧....我想多了,张玉郎恍然,有些汗颜,忽觉腰间被人狠狠掐了一道。 他急扭头,正对上燕无双秀气的后脑勺,以及侧脸上掩饰不住的小得意。 死丫头下手还挺狠,暂且记下这笔账,咱们改日再算,到时候我一定让你疼得哇哇哭...张玉郎按下想法,开口道:“师兄师妹,卦师开口成吉,咱们也去求个吧。” 话说得别扭,好在意思到了。 两人还未表态,便有人插话道:“几位,真言大师乃是得道高人,可不是什么卦师。” 说话的是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三十来岁年纪,面上无须,身形却颇为强壮,肩宽背厚,孔武有力。 凉州连书生都生得这么壮...张玉郎愕然,丫不当书生,去打虎都足够了。 周之平接过话头:“在下初到凉城,不知详细原委,还望兄台不吝赐教。” 壮书生摆摆手,谦逊道:“真言大师可是大仙人,但有所求,任何事都不吝赐教,他说下雨,天就下雨,说风来,风就来,说人三更死,那人绝活不到五更!” 这么玄乎?我不太信,盯着神棍模样的真言大师,张玉郎泛起了嘀咕。 大师不都谨言慎行,生怕泄露天机过多,折寿折福么。 为何这个真言大师如此与众不同?不会是个神棍吧。 燕无双小脑袋悄悄靠过来,轻声道:“二师兄你信么?” “你猜。” “讨厌!” “你亲我一口就告诉你。哎...师妹轻点,轻点,肿了。” 张玉郎苦苦哀求,燕无双这才缓缓撤回在他腰间肆虐的手。 周之平看了一会,排众而出,拱手道:“真言大师,在下想求一真言,请大师移步换景,到一幽静说话之处。” 鹤发老者望了一眼周之平,似对他的邀请毫不意外,缓缓起身,挥别人群,领着四童子,做出一副客随主便姿态。 周之平当先领路,引众人来到一处大宅,主客落座,茶水齐备,这才拱手道:“在下欲问大夏命数该有几何?还望大师赐教。” 言语间,周之平一挥手,随从端来一木盘,撩开公布,现出白花花一片银子,甚是亮眼。 真言大师不动声色望了一眼,淡淡说道:“百年前,便有高士推算出,大夏朝命数三百,如今立国二百九十七载。还有三年,公子又何必再请教?” 周之平令随从放下银两,郑重其事道:“真言大师,还请再算一道命数。在下想知道大夏命数是否已经改变。” 真言大师看了一眼木盘,道:“言道三境,命、卜、相。命处于最高境界,不可轻看...公子这点钱财怕是不够。” 言道三境,张玉郎倒是略知一二, 命境是最高境界:即是指命理、命运,指的是万物一生中的总体走向,包括人。 能看透命境的,都是真正大贤,即使不是仙也差不多了。古往今来,这样的高人极少。 比如,大夏朝国运三百年,自哪一年起,哪一年终,命境不察其中详细过程,则只观其始终。 其次是卜境:也可称之为占卜,是对一件事情走向预测分析,解决的是针对性的,具体的事件。 最初级是相境:就是通过观察一个人或者一片地形地貌等表像,做出分析预测。比如手相,面相,宅相,风水。看到乌云密布便知雨来,一叶飘落知秋将至。 这是最浅显的相,普通百姓都略知一二。 周之平大手一挥,随从又端出来一盘金元宝,摆在案上,顿时宝光相映,一片金黄晃人眼。 真言大师眼神终于有了变化,沉吟道:“观命之法干系甚大,纵然是我,观天地运势一次,也需折寿五年,你等暂且回避,待我做法施为。” 张玉郎忽然有句话卡在喉咙里,不吐不快,便问道:“大师,观命一次折寿五年,那您贵庚几何?” 真言大师一副鹤发童颜模样,看上去少说也有百十岁,若观命折寿是真,他频繁于人观命,如何能活这么久? 若他的观命本事不是真...周师兄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真言大师脸显惭愧,咳咳两声道:“老夫今年三十有六。”又解释道:“请老夫观命的人实在太多,推辞不过,故而折寿许多,有些老相。” ........ 这不是老相,这是真老。众人无语了。 看上去,真言大师跟三十六岁一点关系都没有,倒像是九十六岁。 张玉郎后知后觉,总算知道为何大师兄要寻真言大师观命。 一个有本事,却不敬畏天地,不拿自己寿命当回事的命师言道,谁不喜欢? 第50章 无双,揍他 不一会,真言大师便收功推门而出。他面色红润,神态飘逸,长身站于檐下,气质超凡。 气色这么好?不像是要折寿的样子,众人暗暗惊诧。 周之平上前一步,拱手道:“大师?” 真言大师捋着胡须,目光微眯:“幸不辱命,大夏命数未改,国粹仍是三百。” 说完,他挥了挥手,带上四童子和金银,飘然而去。 周之平客气恭送。 这来钱速度也忒快了吧,动动嘴皮便是金银两盘,张玉郎眼羡道:“大师兄,这就完了?” 周之平点头,沉思不语。 燕无双小声提议道:“二师兄,咱们去把他打劫了吧。” 黑吃黑,这想法可以...张玉郎眼神一亮。 “不可!”周之平神色严肃,斥道:“真言大师虽贪恋财物,却是个有真本事的高人,你俩断然不是对手,且莫自取其辱。” 燕无双顿时不乐意了,反驳道:“大师兄,一个破算卦的相师言道,能有多厉害?将剑架在他脖子上,看他不老实把钱交出来!” 这时,房顶上忽然传来朗朗声语。 “言道窥天机,断气运,知未来,修为高深者,趋吉避凶,如何能被暗算?无双,玉郎,你们想多了。” 三人闻声仰望,房顶上,一个老帅哥倒背着手,白衣衫迎风飘扬,面带谜之微笑。 是风不归,飘飘欲仙,风度弥天。 三人急忙行礼:“师父!” 风不归脚尖微点,飘然落下,语重心长说道:“这道人不简单,为师立在高处,都未查探到踪迹,他出了此门,便消失无影,应是精通隐介藏形之法,或是奇门遁甲之道。” 潜意思就是说,张玉郎和燕无双去了也白去,压根寻不到人,打劫自然无从谈起。 可惜了那一盘金子...张玉郎咂吧咂吧嘴,疑惑道:“师父,大师兄为何要问大夏国粹?” 燕无双附和着点头,她也想知道。 造反就造反,举旗兴兵,一哄而上改朝换代不就结了。 以如今大夏朝廷的实力,西北四守节都摆不平,根本无暇他顾。 风不归微微一笑,望向周之平,示意他来回答。 周之平解释道:“对于豪门来说,朝代是哪个,皇帝谁做,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豪门能不能从中得到好处,延续富贵权势。师弟,这么和你说吧,我周家八百年前便是豪门,八百年来,朝代更替多次,但我周家依然富贵。 “对于周家来说,并不是非要起兵不可,若大夏朝命数尚久,周家会是忠臣。若大夏朝劫数将至,周家便会拥兵自重,或自保,或逐鹿。 “历朝历代,真正想推翻朝廷的,永远都是那些一无所有的百姓平民,虽然最终再次建立朝廷的还是豪门,但那只是豪门不愿意江山旁落到百姓手中,故而才接盘的。本意上,朝廷稳定,豪门也是既得利益者,并不想推翻朝廷。 隋末瓦岗寨揭竿而起,天下大乱,豪门李家三下五除二摆平乱世,接过亲戚杨广的江山。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张玉郎暗暗点头。 “如今大夏命数只有三年,师兄如何打算?” “厉兵秣马积粮,以待时变。” 言语间,周之平昂首挺立,意气风发,端得是人中龙凤,英姿无限。 风不归目光欣慰,燕无双眼神崇拜。 师兄好伟大的理想,不像我,整天就只知道把妹泡妞,勾栏听曲,青楼喝酒...张玉郎低下头,自惭形秽。 凉州守将府。 赢七方披麻戴孝,端坐主位,手拿锦策,沉吟不语。 锦策上写的是守节之约,或者说赢周两家之约,若他加入这个约定,则无论朝代如何更迭,周家与他赢家,都互保富贵。 若不同意,也没什么损失。 风不归师徒四人列坐两侧,各有姿态。 风不归泰然自顾饮茶,周之平目光炯炯期盼,望着赢七方。 燕无双百般无聊,左顾右盼。 张玉郎则专注美食,埋头大快朵颐。 赢七方浓眉深皱,神色凝重,父亲新丧,他年纪尚轻,刚接过凉州府权柄,一切还没理顺。 是孤是联,一时无法决断。 目光投向张玉郎,心下忽然有了计较,他开口道:“诸位暂且住下,容我三思。” 赢七方想听听张玉郎怎么说。 师徒四人告辞离去,临出门时,张玉郎借口上茅厕,一溜烟跑掉,直奔将军府后院。 就算没收到好基友问询的眼神,张玉郎也打算趟这浑水。他答应过大成皇帝平定西北,自然不能让周之平在暗中兴风作浪。 再说了,乱世有什么好的,整天打打杀杀,狼烟遍地,生灵涂炭。 “猛虎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 “口头之约,当不得真!”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造他的反,你做你的偏安将,世居西凉,称霸称王,何必去逐鹿中原?” “七方老弟,听我的,准没错!” 费尽口舌,张玉郎试图让赢七方明白,此时此刻,不结盟才是最好的选择。 或是被他口中“大道理”说动,或是的确没有联合心思,赢七方点点头道:“明日便拒绝周之平。” 张玉郎松口气,重重拍了赢七方肩膀一下,正要夸赞几句,却见赢七方眉头一皱,威压涌上。 他心下一凛,忽然意识到,如今的赢七方已是凉州之主,自有威仪,再不是之前,和他嘻嘻哈哈玩闹的半大小子了。便神色一肃,拱手道:“赢将军,在下告辞。” 刚回到客栈,便遇到打算出门的风不归,燕无双。 顾不上喝口水,张玉郎连忙跟上两人,去寻修门使者。 走荒原,过雪岭,奔波三四日。便到了前番白马被杀之处,红石岗。 四下里空空荡荡,一片荒凉,偶尔有响起零星寒鸦鸣,格外瘆人。 寻了一圈,一无所获,燕无双好奇道:“师父,我们找养雕人做什么?” 风不归不答反问:“无双,你手中是不是有一颗回生丹?” 燕无双点头,张玉郎连忙竖起耳朵。 回生丹和养雕人有关系? 风不归想了想道:“养雕人大多都生活在凉州府雪山附近,居无定所,我们要寻的不是普通养雕人,而是雪山老人,他精通炼丹之道,还养了一对金银双雕,对三千里雪山了若指掌,知道哪里有天材地宝,哪里有极品灵药。 “你手中那颗回生丹,便是从雪山老人手中流落出来的,后来被你父亲得到。不但如此,世间所有逆天丹药,也均出自雪山老人之手。 “对于武者来说,回生丹固然可救命于危急,但还有一种丹药更珍贵,对为师很重要。” “什么丹药?”张玉郎与燕无双齐声询问。 风不归轻吐五字:“无极破障丹!” “天下将乱,为师的武道却一直止步十层,以前或许够用,现如今江湖上屡有高手出现,如一剑秒杀邢道人的女子,惊才艳艳,为师需进入十一境,方能在风云变幻中自安,并保全你们。” 闻言,师兄妹两人肃然起敬,燕无双眼神崇拜道:“师父最厉害了,天下第一!” 张玉郎却道:“师父,这丹药一定很贵吧?” 风不归点头:“嗯,十万两白银。” 张玉郎:“师父您滞留第十层十多年,为何今日才来买丹?” 早干嘛去了? 风不归:“咳咳,之前师傅没钱。” 张玉郎:“那如今呢?” 风不归:“你大师兄刚赞助了一些。” 张玉郎:“大师兄?我不信!” 大师兄哪来的钱?他花的都是河间王府的钱! 风不归脸色稍有尴尬:“咳咳,其实赞助为师的,是你大师兄的母亲,我表妹!” 原来如此...张玉郎恍然,拉长了声音道:“哦...” 风不归脸色阴了下来,沉声道:“无双,揍他!” “是!师父。” 燕无双眼神明亮,擦小拳磨玉掌,呲牙咧嘴做着鬼脸,不怀好意冲向张玉郎。 “师父我错了,快叫师妹停下!”张玉郎一边逃命,一边自救。 风不归背过身去,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很快,张玉郎被一脚撂倒在地,燕无双大长腿一分,硬气霸道骑在张玉郎腰间,开始行刑。 掐锤扎拧顶,十八般酷刑一一施行。 旷野中,只剩下张玉郎的惨叫声。 第51章 无双,继续揍他 被蹂躏一顿后,张玉郎老实了许多,心里虽然不服,嘴上却不敢再碎了。 他目光不忿盯着燕无双后脑勺,暗暗碎念: “堂堂七尺男儿,却被女子骑在地上,简直颜面无光,耻辱!” “死丫头下手也不轻点。” “最好别犯到我手里。” “到时定让你知道什么叫残忍!” 立身在荒凉的红石岗,隐约可见远处雪山脉络,白铠巍峨,高耸入云,连绵不绝。 三人继续前行,走不多远,望见一处小城,正欲入城歇息一番。忽听歌声悠扬,一匹红马自远处疾驰而来,马背上,坐着一名雄壮汉子,背上背着数根物事。 那物事水灵饱满,尺来长短,胳膊粗细,看上去像是白萝卜,只不过白萝卜没有这么大个,也没有这么水灵。 令人一看便食欲大开。 是熟人,双方打过交道。 张玉郎正有些口渴。便奔了过去,拦住马头询道:“老哥,咱们又见面了,在下有些口渴,你的萝卜可否给我几根?” 壮汉先是一愣,又极度惊诧道:“萝卜?白给?” 看神色,不是萝卜两个字冒犯了他,就是白给两个字让他恼了火。 张玉郎解释道:“我买总行了吧,这玩意难道不是萝卜么?” 壮汉脸色稍缓,呵呵一笑:“我从雪岭到川中,来回奔波万里,就为背几根萝卜?” 他大手一挥:“这是极品山药!” “那这山药能吃么。”张玉郎询问。 壮汉下了马,凑近张玉郎,压低声音道:“老弟,实不相瞒,这山药虽解渴,但却不能随便吃。” 壮汉瞄了一眼远处立在风不归身侧的燕无双,又附耳道:“不过你带着女伴,吃一根也无妨。” 张玉郎眼神一亮:“这莫非是传说中极品山药?” 壮汉颌首:“没错,正是极品山药!” 长安府街头巷尾传闻中,极品山药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不亚于灵丹妙药,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了男人受不了,两个人都吃了床受不了,长多了,地受不了。 总之这玩意就不应该存于世间,故而世面上已经很难买到极品山药,据说已经绝迹几十年了。 没想到在这居然能遇到。 “多少钱一根?”张玉郎眼神愈发明亮。 壮汉伸出粗壮的臂膀,将他揽进胳膊弯,语气熟捻道:“老弟,咱们是老熟人了,一口价,一百两银子一根。”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也只有八根,最多卖你一半。” “成交。” 付过钱,张玉郎拿起一根山药,咔嚓咬了一口,顿时汁液横流。 口感脆嫩,其间夹杂着轻甜微辣,他顿时疑道:“老哥,这味怎么像萝卜?” 壮汉自信一笑,不容置疑道:“没错,就是这个味。区区一百两,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咱们都是熟人,我能坑你么?” 张玉郎半信半疑,心想着反正也知道壮汉住址,量他也不敢以假乱真,便背起三根山药,跟上风不归。 “师傅,给!” 张玉郎献宝似的,摸出一根又粗又长又水灵的山药,从怀里摸出一柄飞刀,三下五除二削了皮,递到风不归面前。 怎么看都像一根大号的青皮白萝卜! 风不归神色疑惑接过,感觉入手颇沉,眉头一皱道:“萝卜?” 本想说出实情,忽然心头一动,张玉郎点头道:“是的师傅。萝卜,解渴!” 燕无双伸手芊芊长手道:“二师兄,我也要。” “不给!”张玉郎将头摇成拨浪鼓,连忙紧紧护住剩下两根。 “讨厌,小气!”燕无双气得直跳脚。 风不归啃了一口,默默品了品,登时眼神一亮,赞了一眼张玉郎。当先迈步往小城而去。 脚步虎虎生风。 正欲快步跟上,忽觉背后一轻,回头一看,宝贝少了一根,张玉郎顿时气愤道:“师妹,不告而取是为贼也!” 燕无双蹦蹦跳跳跑出去老远,手里晃着一根宝贝,神色得意道:“你来追我呀,追上我就还给你!” 一百两银子一根,老贵了,不能被她糟蹋,想到这,张玉郎迈开腿,追了过去。 追逐间,入了小城,住进客栈。 小城极小,方圆不过二里,人口不过万,客栈只有一家,名曰“西山客栈”,上房只有三间。 “这劲好大!” 房间里,风不归盘膝在塌,脸色通红,运功压制着不适。 “师傅,不关我事!”张玉郎张口结舌辩解着。 风不归摆了摆手,示意无大碍,但越运功,身体愈发燥热,不一会便青筋毕露,面色狰狞,他大吼一声,飞窗而出,消失在街角巷尾。 张玉郎手拿半截“萝卜”,目瞪口呆立在窗口张望着。 同吃极品山药,风不归暴走,他体内却没有一丝反应,拔凉拔凉的,一点热乎劲都没有。 不好!张玉郎后知后觉,连忙往燕无双房间奔去。 心下暗暗担忧,师妹可千万别吃出事。 推开门,却见燕无双安然端坐,神色无异...就是眼神有些亮。 张玉郎松口气,关上门,笑道:“师妹,你有没有觉得身体不适?” 燕无双含情脉脉望了他一眼,低声道:“没有,二师兄。” 声音软嗲,似可溢出水来。 一股子寒气从尾椎涌上,直冲顶门,张玉郎猛然想起雪夜老宅中那似曾相识一幕。 噩梦!他连忙扭头,迈步伸手,准备开门逃走。 他不想经历第二次。 刚打开门,忽觉脖颈间一热,脑袋一懵,便人事不知。 翌日,风不归回到西山客栈时,发现两个徒弟睡在一张床上,盖着被子,上身衣衫完好,但房间内却很凌乱,他心下一惊,连忙上前查看,发现只是沉睡未醒。 风不归松了口气,摇醒两个徒弟,问道:“你们俩怎么睡在一起?” 张玉郎神色茫然一会,似乎想起了自己是谁,经历了什么事,身处何地,忽然屈从心来,脸色一垮,正要大倒苦水,忽听燕无双道: “师父,你要为我做主呀” 她声音悲切,似有天大冤屈:“我正在房间练功,二师兄忽然推门进来.....然后我就晕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没有,不是我,师妹你!”张玉郎辩解了几句,却觉百口难辩!垂下头,丧气不已。 风不归目光严肃,审视了两人片刻,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张玉郎道:“全身都疼。” 风不归瞪了他一眼:“别插嘴,没问你!” 燕无双小声啜泣道:“全身都疼。” 风不归斟酌着言语:“全身包括咸池,桑林吗?” “嗯...” 风不归又瞪了张玉郎一眼,手指虚点,语气恨铁不成钢道:“你跟我出来。” .... 风不归房间里,张玉郎急得冒烟。 “师父,我什么都没做!您看我衣衫都穿得好好的,裤腰带都没解开!” 虽然浑身都疼,但张玉郎可以肯定,昏过去之后,除了挨揍,和无双师妹没有发生任何故事。 但风不归不相信。 风不归语重心长道:“大郎啊,无双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要辜负了她,于公,我红刀会第三十八条会规有定,抛妻弃子,始乱终弃者,要受三刀六洞。于私,为师若是看到门下弟子没有担当,欺负弱小,可是要清理门户的。” 哪有始乱终弃?我都没有乱!张玉郎暗暗呐喊。 哪有欺负弱小?师兄妹三人里,我才是最弱小那个好不好! 这是个圈套...但我没有证据,张玉郎心下一寒,开门见山道:“师父,您就别吓唬我了,直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识时务就是好徒弟...风不归脸色和缓,唤燕无双进来,神色满意对两人说到,“你卧底宫中,为师要知道朝廷任何一举一动。无双协助你。” “是。”张玉郎垂头丧气应道。 江湖险恶,连德高望重的师父都一身套路,他有些思念云飞烟了,若云飞烟在,何至于被人骑到头上欺负。 但即使云飞烟不在,任人骑头不反击,也不是他的作风。 想到这,张玉郎反问道:“师傅,您为何一直不成亲?” 风不归一愣:“为何要成亲?女人只会影响为师拔刀的速度。” 这话也对,不成亲,风不归还不是照样要啥有啥。 摇摇头,甩出脑海中与风不归容貌极为相似的周之平影像,张玉郎又问:“师傅您昨夜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 见张玉郎神色有异,风不归连忙自查一番,发现全身没什么破绽,便自信一笑道:“自然是饮酒赏月,练功悟道了。” “哦,”张玉郎点头:“师傅你脖子两边都有红印,新的。” 气氛突然凝固,静默。 风不归老脸有些挂不住,腾一下站起,甩手出门,临走,沉声道:“无双,继续揍他!” 房间里很快响起张玉郎的惨叫声... 第52章 此行一无所获 挨了三顿打后,张玉郎突然觉得,似乎融入了风不归“自己人”的圈子。 以前,虽然挂着风不归二弟子身份,但其实风不归对师兄妹三人亲疏远近是有区别的。 对周之平,是心腹加接班人式的器重。淳淳教导,无话不说。 对燕无双,是小棉袄加自己人的亲切,细微处见关怀。 对他,却总有一股子若有若无的防范和不信任。 入会死亡三选,丹药试探,邢道人死后质询,凉州之行的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你还不是自己人”的意味。 但如今,风不归看他的眼神亲切了许多,没了隔阂。 出了小城,风不归独自去寻雪山养雕人,吩咐两人提前回京,执行下一步计划。 离家两月余,张玉郎也有些想家。便带着燕无双,往长安府方向策马狂奔,心头默默想着此行得失。 这趟西行,想办之事似乎一样都没成,跟踪修门使者,中途夭折,好在云飞烟继续跟了下去,这件事还不算失败。 摆平西北四守节...算了还是想想怎么应付石灵灵的询问吧。 七日后,皇宫御书房。 大成皇帝扎着虎架龙威,挥毫而就,写下四个大字【拨乱反正】。 张玉郎低头束手,滔滔不绝汇报着此次西行详细。 说服赢西攻阮猛,献计消耗双方实力,说服赢七方拒绝联盟。 这些功劳,严格来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张玉郎依然全揽在自个头上。 脸皮真厚...大成皇帝目光欣慰,听得频频点头,停笔开口道:“做得不错!” “那长平的婚事?”张玉郎抬头询问着,心下暗诽:为了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亲的妹妹,我简直操碎了心。 “拖不了太久。”大成皇帝叹口气,似乎不想讨论这个,岔开话题道:“你看朕的字写得如何?” 两人私下里称呼随意,倒是没那么正式。 这字真丑... 张玉郎看了一眼,险些将隔夜饭给吐出来,忍了几忍,这才神色扭曲,勉强压下胃中翻腾,语气勉强道: “很好!” “有多好?”大成皇帝眼神一亮,追问。 我就客气一下,你别当真呀...张玉郎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夸道:“古往今来历代帝王之中,皇上的字绝对排得上名次,纵然不是第一,也可位列前三。” 说完,心下默默补充一句:“倒数的。” 这句话分明很对大成皇帝胃口,他笑容愈发灿烂:“不错,虽然明知你在恭维朕,但朕还是很开心。不像尹正德,朕赐他一幅字,他居然敢抗旨!” 感情尹大人那幅字是您写的呀,怪不得那么丑,那么眼熟,还写反了,害得我一直以为那是念【正反乱拨】。 若换作是我,我也抗旨,没办法,太丑了拿不出手! 张玉郎酝酿出一副儒雅且不失礼貌的微笑,说道:“那字我见过,两两相比,皇上今日之字,胜那日之字多矣。” 反正都是丑,我就昧着良心胡乱盖吧。反正历代帝王都挂了,没人跟我较真。 “哈哈哈.....”大成皇帝爽朗大笑着,手指虚点:“与你说话,犹如与亲兄弟一般,无拘无束,格外自在,亲切。” “朕很希望你是朕的兄弟。” 张玉郎低首附和:“臣亦同感,亦有此愿。” 大成皇帝踱着步,语气惆怅道:“可惜事情已过了十九年,你身世无从考证,否则,朕何惜封你个王爷当当。” 合血之法,早在百年前就被证明不准确。这个时代,也的确没有验证双方血缘的办法。 张玉郎斟酌着言语,试图挽留一下自己的王爷命:“其实验证与否并不重要,只要皇上您愿意封,我一样可以成为王爷。” 大成皇帝摇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易惹来非议,大夏局势如此,朕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做得不好,断送祖宗三百年基业。” 眼下这局势,就算你做得好,也未必保得住祖宗基业。不封就不封,用不着说大道理唬我。 张玉郎失望道:“臣就是说说而已,皇上您不用为难。” “不为难,朕原本也没打算封你为王,金牌玉牌,足够你横行得瑟了,人贵在知足。” 扎心了呀老哥,张玉郎垂下头,情绪更加失落。 正欲告退,忽听大成皇帝道:“去王府看看长平吧,她很想你。” “哦。” 承德王府,晨膳过后,膳台旁,承德王后目光慈爱望着长平公主。 她约莫三十五六年纪,雍容华贵风韵犹存,体态丰盈,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子久居上位的威仪。 眼看婚期将近,她知道女儿长平对婚事抗拒,为此心思郁结,茶饭不思,日渐消瘦,便温言提议道: “长平,到外面走走吧。今日皇宫传话来,一会你兄长来看你。” 长平公主双目失神望着别处,缓缓摇头道:“母后,孩儿忽觉不适,哪也不想去。” 长平心思恍惚,并没听出“兄长来看你”与“皇兄来看你”的区别。 张玉郎已是承德王府人尽皆知的秘密,私下里,母女两人称呼“兄长”便是指张玉郎,称呼“皇兄”便是指大成皇帝。 看来哥亲不如娘亲...王后心中欣慰,微微一笑,眼神愈发慈爱:“那母后陪你去花园走走?” 长平再摇摇头:“母上,孩儿真不想动。” 看来哥娘都不亲...王后心里吃味,倒也能接受。 这时,下人匆匆来禀:“金牌小衙差到!” “呀,哥哥来了!” 长平公主惊呼一声,一阵风似跑了出去,眨眼不见踪影,公主仪态丢了个精光,一丝没剩。 承德王后神色僵住:“???” 很快,长平便在前厅见到了来访的张玉郎。 他脸上带着微笑,眼睛眯起,身穿绯色制衣,肩披锦绣长披风,手提一盒糕点,腰悬一块金牌。 金黄黄的,一晃一晃。 “哥哥!”长平公主乳燕投林般扑了过去。 张玉郎迅速放下糕点,腾出手来接住她。默默感受了一下,小笼包规模似乎还缩水了,都快感受不到了,顿时心疼道:“今日早膳吃了吗?” “吃了。” “昨日呢?” “没吃。” “前日呢?” “也没吃。” “......” “哥哥,这是什么?” “西域桂花糕。” “好想吃!” 王府郡阁,张玉郎看着狼吞虎咽,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数斤桂花糕消灭的一丝不剩的长平公主,发起了呆。 从吃东西凶残程度来看,他有九成把握,与长平有血缘关系。 因为这具身体前身就是个吃货,在他穿越来之前,原主信奉的十六字真言便是: 除了干饭,皆无向往。被窝之外,皆是他乡。 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偶尔练练武。所以才会有一年吃掉五十多两银子的壮举,导致婶婶无法忍受而赶出家门。 但从唯物主义的论点来推断,他与大成和长平有血缘关系的可能性,低于一成。 长得像并不代表什么,芸芸众生,总有那么几个人长得跟双胞胎一样。 比如尹大人那无数个挡刀而死的替身。若是替身不像尹正德,自然不可能挡刀成功。 长得不像,刺客压根不会搭理替身。由此来论,总不能说那些替身都是尹正德的兄弟吧。 最初,他觉得是与皇上有血亲,所以皇上要赏他一场富贵。 但御书房试探过后,张玉郎知道,这只是一场可有可无的交易。 因为目前的他对于大成皇帝来说,并没多少利用价值,暂时也只是当个替身,用来陪伴长平公主。 第53章 大起大落 大街上,兄妹牵手而行,情意款款,一众侍卫手持利刃随护。 燕无双移步在侧,心里吃味,忽然觉得嘴里似乎被强行塞进了一些东西。 酸涩腥咸,极难下咽。 她狠狠瞪着张玉堂的后背,暗暗咬牙切齿:“卑鄙无耻,无礼无德无善。” 张玉郎回过头,笑吟吟道:“师妹,嘀咕什么呢?” “哼!” 燕无双冷哼扭头,俏脸上写满了“本姑娘很生气”。 这才哪到哪...张玉郎嘿嘿一笑,领着两女先逛首饰店,再进成衣铺,一有机会就肆意挥洒着狗粮。 眼前一幕幕扎心行为,直把燕无双气得胸口疼,还没到青玉楼,便气呼呼甩手而去。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刺激。 一踏进古色古香,热闹嘈杂的青玉楼,长平公主便吓了一跳,连忙紧紧拽住张玉郎胳膊,缩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青玉楼中有一种特别的气氛,令她心慌腿软,她小声道:“哥哥,我们走吧。” “无妨,只是听曲喝酒寻人,莫慌。” 张玉郎微微一笑,拍着她小手安慰着,心道:带着软妹妹上青楼,我也算是千古以来第一人了。 长平公主心下稍安。黑眼珠咕噜噜的四下打量着,模样甚是可爱,惹来诸人侧目。 三教九流齐聚,人多声杂的青玉楼忽然安静下来,众人皆望着一身华服,气质高贵的长平公主,猜测着她身份。 虽是视线焦点,却无人前来骚扰。 走江湖的人,眼力见是起码必备条件,没有人会因看见美女而不知死活硬撩。 花点钱,青玉楼中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龟公快步而来,态度恭敬:“张公子,今日不巧,石姑娘房中有客。” “哦,房中是何人?” 张玉郎微感惊讶,石灵灵咖位极高,虽琴棋书画样样稀松,但寻常人却难轻见。 龟公道:“是穷书生耿忠。石姑娘说,改日再恭候张公子。” 耿忠?没听说过,张玉郎点了点头:“那就改日。” 前脚出来青玉楼,一行人便被十二个凶神恶煞的武夫围住。来者个个武道境界不俗,就没有低于修命境的。 张玉郎心头一跳,暗感不妙。横身挡在长平公主身前,沉声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尔等手持凶器意欲何为?” 一顶大帽子盖了过去,看对方接不接得住。 当先面色严正的中年皱了皱眉:“张玉郎,江湖事江湖了,我们今日只寻你,不牵涉其它,我们不为难这位千金贵女,还请她自行离去!” 言语中威胁意味十足,若不离去,那便刀剑相加了。 民以武乱纪,乱世最讨厌了!张玉郎心思急转。 此处距离长安府衙和王府都有距离,不依照对方的话做,以对方的行事风格,恼羞成怒之下,估计会当场发飙,如此一来,恐会伤及长平。 他不想将长平牵扯进来。便挥手示意众侍卫带长平先走,袖中暗暗扣住暴雨针,目光看向十二位凶人:“好,我跟你们去。” 十二个人前后左右将张玉郎围在中间,包成饺子模样,携裹着转进一条弄堂,上了一辆马车,不知往何处驶去。 尹正德治理长安府多年,城中治安良好,衙门应急反应极快,坐马车仅仅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被衙门快速追寻到蛛丝马迹。 并不牵涉规格礼仪。 车厢不大,张玉郎与面目严正的中年正面对坐,对方并未捆绑他手脚,封筋锁脉,似乎并不怕他逃脱。 也对,十二个最低修命境的高手,看押他一个修心境的衙差,的确不需要防范。 张玉郎心思急转,猜测着来者路数。 十二个修命境的高手,莫非是索命门的四佑八刺?他们找我做什么?为燕千叶报仇?不可能,连燕无双都被我糊弄过去了,他们能有什么证据? 即使有证据,定然也不齐,我还有机会自辩,毕竟,我也是索命门徒,祖上三代都是....索命门的路数我门清。 张玉郎暗暗松开袖口中扣着暴雨针的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百两面额的大夏钱庄银票,语气谦卑道: “敢问阁下是四佑还是八刺?我也是索命门徒,祖上三代都是。这点小钱权当茶资,还望笑纳。” 给钱是试探,对方若接受,说明事情不大,对方若不接,则说明这事大了。 严正脸中年瞟了一眼银票,神色毫无波动,淡淡说道:“索命门规,上不欺下索贿,下不欺师灭祖,等你的事情说清楚了,这钱也不是不能拿。” 对方不接,事情难办了,张玉郎心头一跳,暗暗后悔刚才把燕无双得罪死死的,这会想要抬她出来救命都不好抬。 他讪讪一笑,正要收回银票,忽然手中一松,银票被抽走,严正脸中年道:“虽然门规上不欺下,但来自下属的孝敬还是可以拿的...不过嘛,我们十二个人,你只给一百两,难道是想挑拨离间,二桃杀三士?” 你们这是敲诈...张玉郎一脸无奈,又摸出二十两递了过去。。 严正脸神色满意,面带微笑,揣起银票道:“我们只是奉门主之命,带你回去调查真相,你不用慌张。” “门主?”张玉郎惊讶,索命门有新门主了?不会就是燕无双吧。 若是她的话,我应该还可以抢救一下。 马车穿街过巷,一路上咣咣当当,好半天才到了地方。 张玉郎扭动着酸麻的躯体,跳下马车,在十二位大汉的包饺子式押送下,进了一处老宅。 老宅虽旧却洁,格局整齐有序,可以看出此地常有人居住,并未荒废。 众人穿庭过院,来到后堂屋。 严正脸汉子点点头:“到了,蒙上眼睛,进去吧。” 说着,拿出黑布,蒙上张玉郎的眼睛。将他推了进去。按坐在一个凳子上。 通过走动间的声响判断,房间很空旷。张玉郎坐在椅子上,思绪急转,思考着接下来怎么办。 忽然有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走到他身前停住,一股子淡淡的香味钻入鼻孔。 很熟悉。 是她...张玉郎心头一动,心下大定,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垮下来。 我命无忧矣! 这时,严正脸的声音响起,“张玉郎,老门主丧命那天,你在何处?” 他补充道:“你最好说实话,索命门规你知道的,无论天大的事,只要如实相告,均可留全尸,且祸不及家人,若是欺瞒...” 坦白从轻,留个全尸,抗拒从重,潇洒无事。 “百丈之外。”张玉郎如实答道。 “门主因何而死?” “一剑穿胸。” “门主为何不用回生丹?” “不知。” “你为何不救门主?” “来不及。” 问话告一段落,屋子里陷入沉默,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消。 好一会,严正脸汉子又道:“你只是修心境,门主是修命境,你确实没有一剑秒杀门主的实力,反过来还差不多,我们调查过了,门主胸口那些红点是金针所伤,是川中暗器暴雨针所为。你与此事应该无关。” 我当然与此事无关了,我只是补了最后一刀,就算我不补,门主服下回生丹,也只剩七天生命。 早晚还是要挂的嘛...张玉郎暗暗应答。 严正脸忽然话题一转:“你对索命门前景如何看待?” 这转场速度够快的...张玉郎略做思考,道:“钱途无限,人心不附。” “你对新门主燕无双怎么看?她能否带领我们重振索命门?”严正脸汉子继续询问。 张玉郎叹口气:“无双师妹有一好,也有一缺,恐怕难振索命门。” “缺在哪?好在哪?”他追问。 张玉郎斟酌着言语,组织着词汇:“缺点嘛,无双师妹脾气过于暴躁,作为掌门不太适合。 “优点嘛,无双师妹风华绝代,她不应该是刺客,游走刀尖与生死相伴,而应该是名媛贵妇,安坐豪宅与富贵荣华相映。” “有这么好?”严正脸望了一眼燕无双,有些不信。 她除了颜值很顶,身材并不突出,脾气还那么暴躁,真的假的? 张玉郎穷极言语说道:“我见过春花秋月,夏日冬雪,也踏遍南水北山,东川西塞,可这春秋盛景,锦绣河山,都不及她莞尔一展颜。 “我曾以光阴为资,肆意挥洒,曾莽撞到视命如芥,洒脱自在,却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开始渴求长生百年。 “她如月上灵仙卓不凡,我在尘世仰望夜难眠。” 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张玉郎不想坐以待毙,便放出大招...终极跪舔大法。试图以这个摆平燕无双,彻底揭过燕千叶死亡这一茬。 “咣当...” 伴随着飞刀落地声,有人剧烈喘息。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出,脚步声颇重。房里只剩两人。 一男一女。 这便是语言的魅力,极尽华美又恰到好处时,便成了一种可以撼动灵魂的武器,即使不识字的人,突然听到一句警世之言,传世之语,同样会不受控制灵魂颤栗。 张玉郎轻轻取下遮眼黑布,正对上一双迷离妙目,那双丹凤眼里,似蕴含着水纹秋波。 他嘴角上扬自信一笑,弯腰,姿态潇洒捡起掉落在地的飞刀。 正打算起身将刀插入燕无双刀囊,再来个硬气霸道壁咚,彻底摆平这个小辣椒师妹。 忽然,“咣当”一声,一件物事从袖口掉落。砸在地上,弹跳几下,掉出来几根金针。 那物事竹筒模样,半臂长短,头部微大微圆。看着像木具。 但实际上却是暴雨针。 燕无双目光一凛,轻轻捡起竹筒,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直直望向张玉郎。 “噗嗒...噗嗒...” 豆大汗珠自额头一颗颗坠落,砸在木板地上,溅射四处。 房间里沉默下来。 完了,我命休矣...张玉郎心一点点往下沉。 第54章 身受剑,心智愈坚 房间里,燕无双回身,抽出案几上的长剑,抵在张玉郎胸口, 她眼眶湿润,不住摇着头,甩出几许晶莹泪珠,眼神似无法置信,又夹杂着失望,爱恨与不忍。 剑入体半寸,血迹透过衣衫,顺着剑刃缓缓流动着,又滑落地上,印出星星点点殷红。 燕无双声音清冷质问道:“是你杀了我父亲?” “是!” 张玉郎直视着她的双眼,坦然承认。虽然他生平说过无数谎话,且此时还有狡辩空间,但他决定赌一把。 赌燕无双不会杀他。 若不赌,纵然今天能化险为夷,以后也会面临索命门无尽追杀。 燕无双哆嗦着嘴唇,神色激动:“你为何不否认?为何不狡辩,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会相信你...” 她竭斯里底说着,撤回剑,蹲在地上,无声啜泣。 一方是感情甚佳的二师兄,一方是杀父之仇,她心头一阵迷茫,不知该如何抉择。 忍着胸口疼痛,张玉郎沉声道:“对不起。” 他继续解释道:“我赶过去时,门主已中剑倒地,奄奄一息,他抢走暴雨针时,失手射了自己一道,我伸手阻止,亦失手按住了开关射他一道......严格来说,门主确是我杀的,但我也是无心的。” 原来是失手...燕无双心下稍好受一些,泪眼婆裟仰起头:“是谁刺了我父亲一剑?是不是他?” 燕无双说的“他”指的是云飞烟。按照当时情景回朔推测,在附近,又能一剑秒杀燕千叶的,只有云飞烟。 “......”张玉郎动了动嘴皮,最终却没有言语。 那一剑是云飞烟杀的,无可辩驳。 燕无双缓缓起身,止住眼泪,神色坚定道:“我要当面问他。” 看来云飞雁这个身份,以后是不能再用了...张玉郎默默想着,突然胸口一疼,望着插在胸口的剑,惊讶道:“无双,你!” 不是都说清楚了么,你怎么还插我! 剑入体两寸。稍做停顿,剑出,血流如注。 张玉郎单膝跪地,捂着胸口,神色莫名。好在这一剑虽然刺得深,却没有刺向心肺,性命暂时无虑。 但是疼啊,血流多了一样会死人的。 燕无双将剑还鞘,迈步走到门口停下,背身说道:“这一剑,是替我父亲刺的。” 她推门而出,关上门,外面响起一阵杂乱脚步声,渐渐远去,不闻。 时间缓缓流逝着,张玉郎血流不止,头有些昏沉,他半靠着案几,躺在地上,双目失神,思绪飘忽。 恍惚间,来到大夏朝后的一幕幕浮现,“疼爱”的姐姐,尽职尽责的叔叔,小气巴拉的婶婶,如走马灯般一一闪过。 “弟弟?弟弟!” 耳畔忽然响起张玉颜的声音,张玉郎费力晃了晃头,自语道: “一定是幻听,她怎么可能在这里。看来我快要死了。” “弟弟,弟弟!”张玉颜的声音愈发焦急,用力摇晃着他。 失去知觉前,张玉郎唯一的念头是:姐姐,别摇了。越摇越晕。 ......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玉郎昏昏沉沉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软弱无力。 四下打量一番,身处老宅,窗外黑漆漆一片,厢房里烛火摇曳着光芒,张玉颜坐在床边,够着身子趴在床沿,睡的正甜。 “水...” 张玉郎费力出声,开口间,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闻声,张玉颜迷迷糊糊醒来,揉了揉眼,懵懵懂懂出门,不一会,后院茅厕传出动静。 “???”张玉郎无语。 张玉颜神色舒坦推门进来,正对上张玉郎瞪得大大的眼珠子,她一愣,问道:“弟弟你醒了?” 张玉郎沉声道:“不,我没醒,姐姐你出现幻觉了。我不渴,也不疼,早点休息吧,晚安。” “......” 张玉颜脸显愧色,嗔了他一眼,取来水壶,端来海碗... 喝完水,感觉胸口仍痛楚难忍,张玉郎问道:“姐姐,你给我包扎了么?” 出于对坑弟狂魔的不信任,他不得不有此一问。 张玉颜好看的眼睛睁大,气恼道:“当然包扎了,扎了个蝴蝶结。” “上药了么?” 胸口太疼,他怀疑姐姐没有上药。 张玉颜一脸茫然:“什么药?” “哎呦,哎呦...” 张玉郎按住胸口,痛得欲仙欲死。一半来自肉体,一半来自心灵。 当你弟弟实在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太特么幸运了。 张玉颜拍了他一下,语气不忿道:“臭小子,要不是我看见你被人携裹,悄悄跟过去,这会你肯定凶多吉少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姐姐会出现在那种偏僻之处,张玉郎神色一动:“姐姐,那你为何不早点出来,任由我流那么长时间血?” 张玉颜脸色一红,支支吾吾道:“我跟丢了嘛,寻了好久才寻到你。” “......” 很好,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我,张玉郎岔开话题:“我昏迷了多久?” “三日了。” 三日...能发生很多事,他面色严肃道:“姐姐,我修炼了一种神奇的功法,可以三天不吃不喝。依旧生龙活虎。” 张玉颜瞥了他一眼:“我不信。” 世间哪有这种功法,就算有,那也是强大的修仙者练的,弟弟如果是修仙者,怎么可能会被人横插一剑。 张玉郎瘫倒下去,有气无力道:“不信,那你还不快给我弄点吃的。” 张玉颜整了个大红脸,急匆匆出门,飞墙而去。 在姐姐的“精心照料”下,半个多月后,张玉郎恢复大半,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做一些轻微的伸展动作。 期间,大成皇帝派人宣召一次,因伤遂罢,长平来探望过两次。尹正德发来公函,将张玉郎调回长安府衙,并举荐为皂班副班头。 新任长安府尹段大富欣然应允,见张玉郎迟迟不来报到,便派快班王统领前来探望,知其有伤,又给放了一月带薪假期。 春寒犹冷,枝头显绿,老宅小院,张玉郎独自矗立。 云飞烟仍无音讯,仿佛消失了。燕无双自那一日,那一剑后,便没了踪迹,索命门也从江湖上隐匿。蛰伏起来。 张玉郎对乱世格外没有好感,思绪翻动间,替朝廷平定乱世的心智愈发坚定。 是该做些什么了,就算只为了带着喜欢的人安然逛街,不被掳劫。 第55章 卧榻油...泼怕...涂毒 正思索间,背后忽然一道冷风袭来,张玉郎心头一惊,努力咧着身子,试图躲闪,最终却是没能躲过,肩膀上挨了重重一记。 “啪!” 他顿时脚步一个踉跄,借力于树,才堪堪没有摔倒,只觉脑袋瓜一阵嗡鸣,眼前金星乱窜,险些被拍得旧伤复发。 伴随着重击,一只玉手搭在了他肩膀上,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钻入眼帘。 “呀,弟弟,你康复了?都能起身走动了,太好了!” 对于姐姐的想拍就拍,拍个痛快,张玉郎心头挂满了问号,永远想不明白。 她是怎么练出来的?不管是少她三层的淬骨境,还是高她一层的修心境,不管反应速度有多快,但只要她芊芊玉巴掌拍下来,就从来没有落空过! 百发百中,指哪打哪。 一出掌,就是排山倒海的力量,还无可躲藏! 斟酌再三,张玉郎说道:“姐姐,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张玉颜微微纠结了一下:“先听好的吧。” “好消息是,在你悉心照顾下,我快要复原了。”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你一掌又给我伤口拍裂开了,你看看这些新鲜血迹,那不是伤,那是我的悲鸣。” “......对不起啊,弟弟。” “没关系,反正你也只是嘴上说说。” “......” “姐姐,能问你个事么?” “你问吧。” “明明我境界高你一层,为何躲不开你的巴掌?”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长一段时间,辗转反侧想不明白。 张玉颜不好意思瞟了他一眼:“手熟了嘛。” “姐姐,我有一句遗言想和你讲。” “好好的,干嘛说遗言?” “不,一定要说,我怕来不及,会被你突然拍死。” “讨厌,我下手有那么重么?” 你有...张玉郎沉声道:“这样吧,咱们做个实验。你看见角落里那块青色鹅卵石了么。想像一下,那是我,刚刚偷看了你洗澡,然后躲在角落里偷笑...” 言语间,张玉颜已经代入情景,俏脸逐渐阴沉,磨着小虎牙,眼神愈凶。 话未说完,就见张玉颜扬起小巴掌,一个箭步冲去,照着鹅卵石拍下。 “嘭,哗啦啦...” 凳子大小的圆鹅卵石顿时四分五裂,碎成小块。 “......” 姐弟俩相顾无言,气氛冷场。 良久,张玉郎道:“姐姐,你觉得我的骨头与石头相比,那个更耐揍一些?” “石头?”张玉颜皱着秀眉,语气不确定道。 “不,是我的骨头,因为骨头碎了,我最多是个残废,石头碎了就真碎了。” “讨厌,再不来看你了。”张玉颜一跺脚,飞墙越院走了。 长安府里的各位公子哥,谁缺姐姐?请带走她吧。本帅哥顶不住了。 张玉郎摇着头,回了厢房,翻出老爹遗物,从头再阅月记本,打算从不多的文字里,咀嚼出一些有用信息。 老爹张瑬生于大文一年,卒于大武二年,享年三十一,阴寿四十九。 大文皇帝在位三十年,之后是大成皇帝,共有年号十八,再之后便是大成皇帝,如今是大成二年二月。 月记本上所记载,多是大文和大武年间的陈年旧事。 【大文十四年六月初九,我遇到一名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衣的道士,他鹤顶龟背,凤目疏眉,面红神逸。站在人群中,气质格外非凡,似鹤立鸡群。 他说我二十岁武道小成,二十五岁门派器重,二十八岁成亲,三十岁有桃花运,对方是个富贵女子,国色天香。并且此生的命运会在子女双全后,发生转折,若子女不全,延寿有年。若子女双全.... 我听得正起劲,给了他一两银子,问他:然后呢?子女双全之后呢,三十一岁之后呢? 他笑了笑,摆摆手转身走了,连银子都没收。 十三岁的我很生气,暗暗诅咒他,说话留一半,只有一个蛋。】 ...... 【大文三十年六月初七,我躺在塌上,望着体态玲珑,犹如仙女般的阿琴,偶尔会回想起十六年前,那个道士的话。 他算得好准,我果然二十岁武道有成,二十五岁成了门派候补长老,二十八岁有了个可爱的女儿,今年三十岁,遇到阿琴。 阿琴是贵家外室,前几天,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俩一拍即合,惺惺相惜,结为露水夫妻。 虽然我有妻子,但家花如何能与不需要负责,精通十八般武艺的阿琴相比!】 ...... 【大文三十年七月初七,今天外面很热,阿琴的豪宅里却很凉,我瘫在太师椅上,享受着贴身丫鬟的揉捏,脑袋一阵阵空洞茫然,忽然有些怀念小时候给财主家放牛的日子,虽然晒得慌,偶尔还挨皮鞭抽打,但腰不酸,腿不抖。 阿琴太能打了。 她喜滋滋告诉我,她有了身孕,三个月,仔细算算,我俩相识才一个多月,于是我开心笑了起来。 终于可以歇几个月了。】 ...... 【大武一年九月十九,阿生执行任务受了重伤,托我照顾他嗷嗷待哺的儿子。还说如果我不答应,他便死不瞑目。 我唯有应下。 其实我不想答应的,因为算命道士说过,子女双全,命运就会发生大转折。眼下我只有一女,对儿子,其实是有点害怕的。 怕他来,又怕他不来。 临终前,阿生紧握着我的手,大喊:卧塌有...泼怕...涂毒。 我很想告诉他,我听不懂方言,可他已经没气了。 埋好阿生,我忽然想起,他似乎没告诉我地址。 心头一阵轻松,没有地址,便不用去寻他儿子。】 ...... 【大武一年八月十四,我去看阿琴,她神色焦急说身份暴露了,杀身之祸将临。 她是外室,主家是个世袭贵家,为了世子之位,那位眼里容不下沙子,也容不下儿子的王后一定会杀她儿子除患。 阿琴将儿子托付于我,背着包裹悄悄出城离去,望着怀里大胖小子,我有那么一瞬间恍惚,阿琴为何不带着他走? 我终于儿女双全。但天依旧蓝,世依旧乱,我命安然,未转。 下次见到那道士,定要嘲讽他一番,丫算得不准!】 严格来说,张瑬留下的不是月记本,而是年记本。拢共就三十来篇,内容寥寥,没什么有用信息。 到底与大成皇帝有没有血亲?张玉郎合上月记本,陷入沉思。 第56章 张副班头 七日后,天近晌午,大伤初愈的张玉郎才晃悠到长安府衙。 在老宅里待了有些时日,人都有些生锈,索性前来入职上差。 一路走去,遇到熟人无数,其中大部分是些底层衙差,或皂班,或快班,热情打着招呼。 “大郎,听说你调回长安府衙了?.” “张副班头,以后还望多多照拂。” “头儿,我是皂班小李,您晚上有没有空,东城万客来勾栏里新来了一个头牌,那玲珑腰身,那百灵嗓音...端的是妙哇,那个我买了两张票,您看?” “大人,我有一个妹妹,年芳十六,身姿优秀...” “...” 一路上,非皂班衙差们礼貌打着招呼,皂班衙差们则大多阿姿谀态,奉言承语。 好在张玉郎早已见惯这些风浪,一路上打着哈哈,不动声色收下诸多票子,银两,点心,微微颌首,眼神赞许一一回应着,这才到了班房。 倒不是他刚上任就大肆敛财,而是混迹职场,潜规则很重要,送上门来的孝敬,他若不收,属下们心里不踏实。 统领班房里,正襟立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瘦高老先生,手捋着几撇花白山羊胡,正来回走动着念着:“昔日失志无人理,今朝得意勾栏去,一日妙女...咦,小哥可是新来的副班头?” 一开口,就知道是lsp了,张玉郎暗暗失笑。 官场上,人情世故无处不在,长安府衙也不能免俗,这位老先生叫董秋生,挂个统领班头的职务,领着养老金,坐班不管事,实权都在副班头手中。 以前皂班实权一把手是萧展,如今便是张玉郎了。 他连忙拱手行礼道:“老先生,小可张玉郎有礼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你就是张玉郎?”老先生眼睛一亮,欣喜说道:“指教不敢当,老夫年迈体衰,只是一闲散人员,做事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 张玉郎连忙客气回去:“哪里哪里,老先生过谦了。” 董秋生放下书道:“可去段大人处报到过?” “大伤初愈,还不曾去。” 董秋生年纪大,又是书呆子那一类的,完全不管事。两人说话间,张玉郎心怀渐开。 以后这长安府皂班,就是我张某人的天下,三百八十一条长枪壮汉,便唯我是从了。 想想都激动。 张玉郎笑着对董秋生作了一揖道:“统领大人,刚才在外面听到您念的诗词,颇应时景,当真是出口成章,虚怀若谷,老而弥坚,坚而不倒,在下实在是佩服得紧。有机会,定要去勾栏里切磋一番。” 千语万言,恭维最淦,董秋生见这新来的同僚对他十分客气,心里着实高兴,老脸堆成一团,点着头道:“哪里,哪里,一定,一定。”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气氛正好,一个快班衙差快步而来,态度极其不耐烦道:“董老头,怎么回事?王统领命皂班配合行动,肃清红刀会余孽,怎么还不见动静?” “这...”董秋生一脸尴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虽然他只是个挂名统领,一点实权都没有,但好歹也是个统领,这快班小衙差也忒过无礼,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 这就很打脸了。 张玉郎脸色一拉:沉声道:“你是何人?怎敢在此目无尊卑,大呼小叫!” 那衙差一愣,头一昂,反问道:你又是谁?我乃快班王统领心腹赵二。” 我是你祖宗...张玉郎暗暗恼火,道:“我是皂班新副班头张玉郎。” “咦?你就是张玉郎,也不过如此嘛。” 衙差瞥着眼,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摇摇头,神色颇为失望。 他是王统领的侄儿,新来不久,倒是听说过张玉郎名头,也知道他是衙差中风头正劲的一个人物,但不知其详。 赵二狂傲是有原因的,最近几个月,快班地位凌驾于皂班壮班之上,再加上身为王统领侄儿,一人之下,千人之上,这给了他目中无人的资本。 在他印象里,皂班=快班替补,壮班=苦力打杂,快班=衙门核心主力。 虽然三班职务等级相同。 赵二的神色,彻底惹恼了张玉郎,他怒喝道:“来人,揍他!” 不管今日赵二所谓何事,单凭他目中无人以下犯上,就可以先揍了再说。 打死不论! 三百多皂班衙差早等着这一句话,呼啦一声涌进来一部分,还有很多人卡在门口进不来,进来的衙差们七手八脚将赵二按得五体投地,噼里啪啦开打。 他们早看赵二不爽了,奈何自从萧展走后,皂班一直没有副统领,由快班王统领一直代管着,同为衙差,却整日里被快班衙差们呼来喝去,令人好不屈辱,恼火。 “啊!啊!哎呦,张玉郎,你敢打我?我舅舅饶不了你!”赵二一边惨叫,一边大声威胁着。 张玉郎脸色黑如锅底,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给我狠狠的打!打到他娘都不认识!” 好家伙,三个月没来衙门,天都变了,快班小衙差都敢尿到他头上来了。长安府里,哪个人不知道他上面有人! “是,副班头。” 众人齐齐响应。下手愈发重了。赵二的惨叫声逐渐低了下去。 眼看再打下去要出人命,董秋生坐不住了,急忙劝道:“张统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潜意思就是说如果惹恼了王统领,张玉郎就罩不住了。 “啪!” 一块“如朕亲临”玉牌,被重重拍在案几上:“董统领,这个能不能罩得住?” 这东西当然罩得住...董秋生一凛,唯唯诺诺退后,不敢再言语。 打揍声渐渐停了下来,皂班小李查看一番,禀道:“大人,赵二还有最后一口气。” 张玉郎摆了摆手,懒洋洋道:“抬到王统领那里,将事情如实禀告。” 于公,赵二以下犯上,打死都是活该,于私,自己上面有人,有何惧哉? “是。” “慢着,顺便告知王统领,本统领初任,皂班诸事尚未理顺,半月之内都无法动作。尤其是出衙作业这种活计,如果人手不足,让他们快班自个想办法。” “是!副班头!”小李挥了挥手,几个衙差抬起赵二,快步离去。 长安府衙,后堂。 一身富态的段大富板着脸,面无表情,正襟危坐主位。 王统领眼神不善瞪着张玉郎,声音悲切:“大人,您要为我做主哇,可怜我那侄儿,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大夫说需卧床三月,都不一定能好利索,还有可能落下残疾。” 张玉郎小拇指弯着,遐意掏着耳朵,神色轻松,一只手若有若无拂动衣衫,露出腰间那块玉牌。做出一副我上面有人的架势。 很欠,很横。 只要背景足够高,三观跟着背景跑。 段大富瞟了一眼玉牌,心下有了定论:“老王啊,这事你侄儿失礼在先,本官一向刚正不阿,也不好偏袒。我看不如拨十两汤药费用,以安其心。” 才十两?王统领腾一下站起,气道:“大人,我侄儿传话也是为了肃清红刀会余孽,这可是您布置的任务,纵然他态度轻慢,可也罪不至死呀。” 王统领只想把事情往严重里说,倒是没有察觉出言语中有破绽。 段大富神色一正:“赵二死了吗?” 王统领神色一滞:“呃,没死,” “那不就结了,好了,此事就这么办吧,老王,待会你去库房取十两纹银,送到赵二家中,并代表本府慰问一番,散了吧。” 闻言,王统领急道:“大人,那红刀会余孽还肃清吗?我快班只有两百捕快,人手严重不足,红刀会可是有近万人。” 瞧了张玉郎一眼,见他没有反应,段大富摆了摆手:“即使加上皂班,也只有五百多人,对付红刀会仍是杯水车薪,这事是本府考虑不周,待明日早朝,本府奏明圣上,调一部分城防营协同你罢。” “是,大人,”王统领丧气垂首,起身告辞。 后堂只剩两人。 段大富斟酌着言语道:“玉郎,你新上任,有什么困难尽管讲,莫要见外。” 只是粗略一扫,张玉郎便发现皂班衙差刀具,服饰,均已老旧不堪,与衣着光鲜,利刃怒马的快班衙差站在一起,仿佛天壤之别。 就好像不是一个单位的。 这如何能忍? “大人,卑职还真有一个难处。” 段大富面色和善,笑眯眯道:“只要不是要钱,一切都好说。” 老滑头...张玉郎心下盘算着,皂班三百八十一人,每人一套公服一把刀具,大约得八两左右。 “卑职需要一批装备,若库房中没有,便需要采购。约花费三千两。” “如果府里实在没有,也没关系,改天见了皇上,我自寻他要。毕竟我和皇上关系摆在那里,区区几千两应该不是大事。” “好小子,你是在威胁本府吗?”段大富脸色不悦。 不过还真给你威胁住了...他连忙又说道:“这点钱长安府怎会没有,玉郎莫急,明日去库房领钱就是。” “那卑职就先告辞了。”张玉郎微微一笑,起身。 一切有条不紊,按照预想发展。 先悄无声息摆平长安府红刀会,再摆平索命门,最后平定西北四守节,然后就可以嘿嘿嘿...... 不过屁股得擦干净,无论风不归还是燕无双,又或者是西北四守节,没一个是善茬。 全部都是不讲武德,一言不合,明里打不过就搞暗杀的狂热分子。 第57章 美少年 一向秉持分散隐匿,低调发展策略的红刀会,将在三日后聚集,商讨大事,与会者均是中高层骨干。 接到秘报,长安府尹段大富遂令王统领调集衙差进行抓捕。 见微知着,红刀会中定有朝廷卧底,否则情报不会如此详细。 班房里,张玉郎挥手禀退衙差小李,暗暗沉吟。 任何时代,卧底都是反败为胜的利器,反过来说,红刀会,西北四守节,河间王府,索命门,几方势力说不定也有卧底在朝廷。 尤其是索命门与安西将军府,都吃过信息不对称的大亏,他们定会痛定思痛,完善信息渠道。 好在,他虽是红刀会人员,风不归二弟子,但只是口头上的,一没烧黄纸,喝血酒,拜天地,二没纳投名状,上名册。受燕无双一剑后,索命门也两不相干了。 倒是不担心身份暴露,惹来朝廷清算。 想了一圈,尾巴很干净。张玉郎彻底松下神经,望着案几上摆成小山一样的“孝敬”,左右纠结。 云飞烟不在,人身安全度降低了许多,正因云飞烟不在,人身自由度提升了许多。 张玉郎伸出二郎腿,在桌面上晃着,思绪发散神游天外。勾栏听曲,赌场肆意,青玉楼会花魁,夜里该去哪里潇洒好呢?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才是梦想中该有的日子。 夜幕下,青玉楼中人声鼎沸,一个公子哥手拿折扇,带着几位便装大汉,迈着豪横步伐,挤过人流,大剌剌晃荡进来。 龟公快步迎上,眼头灵活询问:“贵客里边请,贵客有约了么?” 公子哥合上折扇,脸色一扳:“龟公,你不认得我?” 见来者言语不善,龟公连忙赔笑道:“客人是有些眼熟,小人头昏,一时不记得了,恕罪,恕罪。” 你这不是头昏,是眼花...公子哥嘴角一撇,倒也不至于和他一般见识,便提示道:“本公子特来拜访花魁石灵灵。” 龟公恍然道:“原来是小衙差张大人,石姑娘这会正好空闲,请随我来。” 张玉郎背着手,示意属下们自由活动,迈着八字步,自随龟公登楼入阁,去见石灵灵。 香阁中,伊人风度翩翩相迎。 三月不见,石灵灵还是那么平,平的恬静,平的倾城。 一身合体绿衣衫,腰身堪堪一握,就那么盈盈而立,仿如庭院中独自盛开的牡丹,孤芳自赏,荣辱不惊,令人眼前一亮,又生不起亵渎之心。 “灵儿姑娘,好久不见。”张玉郎拱手,开门见山。 石灵灵妙目里闪过一丝惊讶,屈身还礼,笑着道:“小女子恭候多时了,不知公子可曾探查到修门隐秘?” 张玉郎摆手道:“那倒不曾,不过本公子奔波数月,途中几乎丧命,来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石灵灵妙目一转,笑道:“听公子此言,灵儿倒有些奇了,公子如何从修门使者手中逃得一命?” 世间传言,对修门不敬者,从来无人能活命。 “很简单。”张玉郎道:“因为我跑得快。” 跑得快?快的过修门中人?石灵灵仍是疑惑不解。 张玉郎解释道:“其中过程委实惊险。若非命大,便回不来了,在下好奇,灵儿姑娘寻修门做甚。” 很难想象,一个青楼女子与修门能扯上关系。他补充道:“若不方便说就算了,今日风月为主,其他可以不谈。” 石灵灵面露释然之色,稍做犹豫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小女子有位故人,进入修门已有十年,沉迷不出,如今天下风云暗涌,故而小女子想找到修门所在,寻他出来。” 原来如此,只是不知道这人有什么本事,张玉郎好奇道:“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 “并无此才。” “有绝世神功?” “亦无此能。” “那是为何?莫非此人天赋异禀,令姑娘过目不忘,印象深刻?” 两人谈了几句,张玉郎忍不住口花花起来,言语间暗带机锋。 石灵灵俏脸上泛起一抹嫣红,低眉垂首道:“公子又在说笑了,虽与公子相交不深,但依小女子生平所见,公子与这大夏朝男子颇为不同。” 她皱着秀眉,认真思索着说道:“公子不拘小节,胸有韬略。” 这两句话也可以理解为油滑世故,一身套路。张玉郎摇头笑道:“这是夸我还是损我,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对了,香蕉补肾,倒也确实。” 石灵灵红着脸轻啐一声道:“灵儿为公子献舞一曲,公子莫要再这般说话。” “.....” 这都能听懂?张玉郎眼神变了,青楼还真是磨练人的好地方,能令人快速由新手成长为老司机。 石灵灵起身,合音献舞,身姿摇曳中,时不时的打量着张玉郎,俏脸上红晕未消,眼中还带着几分笑意。 良久,一曲终了。 石灵灵轻拭额头香汗,停步微喘,轻声道:“公子真的只是长安府小衙差?” 张玉郎掏出衙差身份牌晃了晃:“如假包换!” 石灵灵叹了口气道:“公子本是佳人,怎地偏去当个普通衙差呢,眼下正逢乱世,若公子有大志,灵儿愿为引荐一二。” “荐往何处?”张玉郎悚然坐直,震惊了。 两人明里身份是青玉楼头牌和长安府衙差,暗里身份都是红刀会成员,石灵灵还有第三重身份? 就是不知道她幕后大老板是谁了。 思索间,忽听石灵灵道:“我乃河间王义女,并非红刀会成员,驻留此间,只为辅助世子。” 这个身份倒也合情合理...张玉郎暗暗点头。 石灵灵莲步轻移,又说道:“小女子新学一种按穴推宫之法。愿为公子献技,以做前番酬谢。” 这才是青楼真正的精彩所在,张玉郎顿时大喜:“如此甚好,快快使来。” ...... 一夜风华,多才多艺的石灵灵诠释了什么叫才女,什么叫十八般手艺,虽不曾亮剑显玉,倒也令张玉郎感受颇深。 天光破晓,张玉郎神采奕奕出了青玉楼。 刚迈出大门,就看到几个属下歪歪扭扭走着,打着哈欠,抖着腿。虚弱的不行。 “那小娘们,真够劲!”小李浑身酒气,神色得意对几个同僚吹嘘着。 几位衙差纷纷眉开眼笑附和。 小李视线一转,见张玉郎与众人不同,连忙恭维道:“大人厉害,劳累一夜竟有如此神采。” 光看模样,就知道这几个属下,定是忙碌一整夜。 青楼不是这么上的...张玉郎摇摇头,叹口气道:“唉,本班头忽然觉得人生颇为寂寥。知己难寻,知己难寻哇。” 众衙差愕然对望,一头雾水。 去青楼不就为那点破事嘛,还知己难寻,难道还有其他玄妙是我们不知道的? 张玉郎再摇摇头,“俗气,忒俗气。” 来青楼自然是图一个气氛和乐趣,若只是图那片刻激荡,娶个良家回家闭门自嗨,岂不是更划算? 真是一帮武夫,粗人,张玉郎暗暗失望。 几人结伴而归,行到距离长安府衙不远处,与一辆马车迎头遇上,互不相让。 马车缓缓停下,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好狗不挡道,外面的人快快闪开,惹恼小爷,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句话,点燃了小李和同僚们的怒火,他一把拽住缰绳,怒道:“小子,狂得可以啊,也不看看我们是谁,长安府衙差你都敢惹?哥几个,抓起来,带回去慢慢炮制。” “放肆!”马车帘子掀开,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你这厮好大胆子,可知我是何人?” 大放厥词的,竟是个十四五岁少年,他唇红齿白,星眸剑眉,面容依稀有些熟悉。 见这少年大言不惭,眼神充满鄙视的望着自己,似乎很有背景的样子,小李心下一怂。大声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嗤笑一声,道:“你这小衙差,有眼不识贵人,说出我名,吓你一跳!告诉你,我乃金牌小衙差妻弟,张玉郎是我姐夫!” 突然冒出来个小舅子,直把张玉郎惊得合不拢嘴,呆住。 几个衙差也大眼瞪小眼,一脸懵逼。 那少年掀开帘子,双手叉腰,气势如虹站在马车前架上,傲然道:“怕了吧,还不赶快让开!小爷我是你们惹不起的存在!” “头儿,你认识他么?”小李子凑过来,小声嘀咕。 从美少年的长相推测,他姐姐定然是祸国殃民的美女,有心放他一马,但着实不认识他姐姐。 左思右想,还是让他吃点苦头更好。 张玉郎微微摇头。 众衙差忽然有了底气,其中一个离得近的衙差,高高跃起,一招饿虎扑食,如保龄球一般,将美少年从马车上扑翻在地,举起砂锅大的老拳,一顿噼里啪啦伺候。 第58章 毒花朵 少顷,小正太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被架着带走。 他只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被拆了一遍,又重新随便装了一道。 那揍他的衙差,拳头又重又狠,角度刁钻,只见疼肿不见伤,小正太感觉自己被一头蛮牛狠狠蹂冲撞了一顿。 白衣衫凌乱,再不复狂傲酷帅之相,几名围观的衙差,一个个肩膀一耸一耸,咧嘴笑着。 嘲笑他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张玉郎站在圈外,遥遥望着小正太,吩咐道:“带回去,先关押几天,帮他去去火!” 众衙差笑得更厉害了。 长安府监牢,小正太手脚带着镣铐,鼻青脸肿,衣衫凌乱,模样虽惨,气势嚣张不减,手指一个个点过去,大放厥词。 “你敢打我,还有你,你们完了你们。” 这会,他恢复过来,一想到自己平白无故挨了顿打,气焰顿时涨高。 衙差小李眼神一凶,伸出差棍,隔着铁栏往小正太身上捅去。 小正太灵巧一挪身,躲过棍子,眼神一缩,倒是没再放狂言。 “好小子,居然敢躲?嘿,我这暴脾气...” 又捅一棍子,仍没捅到,小李脸上有些挂不住,神色不善摸出钥匙,正打算进入牢房,近距离与小正太“沟通”一番,忽见张玉郎迈步进来。连忙上前禀道: “头儿,这家伙仗着有点钱,长得俊,和莫须有的背景,也忒嚣张了,属下想搬出老虎凳...给他点厉害瞧瞧。” 帅,富,贵,确实有嚣张的本钱,你有这三样,会比他更嚣张。张玉郎瞪了小李一眼,摆手道:“你们先出去。” 值班守牢的众衙差纷纷领命退下。牢房里,只剩张玉郎与关押在不同格子里的几个嫌犯。 想了想,张玉郎还是觉得,得问一问小正太家世,万一他姐姐果真貌若天仙...果真是自己某个红颜,说不得要立马放人。 内心里,倒是颇有些期望小正太的姐姐是某个仰慕自己的大家闺秀。 见凶神恶煞的衙差们走了,来了个好说话的,小正太恢复一些底气,靠近牢栏说道:“喂,你快放了我,否则我姐姐定饶不了你!” “怎不提你姐夫了?”张玉郎摇头失笑,小家伙还挺机灵,一看姐夫不好使,立马换姐姐出马。 两人目光交汇,离得很近,都能清晰看到对方脸上的绒毛。 望着小正太似曾相识的眉眼,张玉郎心里一动:“你姓什么?” 小正太冷哼一声,“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就把我暴揍一顿,锁上镣铐关进牢狱,长安府衙也太黑暗了...我要告官!” 正说着,见张玉郎脸色阴沉下来,小正太连忙改口:“我姓云,云飞扬。” 不会吧...张玉郎心下一咯噔:“你姐姐是?” 小正太瞅了他一眼,昂着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大夏朝风俗,女子闺名不可轻易说与外人,小正太此举倒也不算失礼。 张玉郎忽然想起,云飞烟曾说过,有个弟弟年方十四,独居长安府家中。 年龄对得上,容貌又相似。张玉郎已有九分把握,眼前小正太是云飞烟弟弟。也就是他的小舅子。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尴尬了。 张玉郎虎着脸沉声道:“冲撞府衙,恐吓衙差,按大夏律,当杖责八十,游街示众,来人!” 一众虎狼衙差闻言,手持铁链,气势汹汹冲了进来,摩拳擦掌,眼神不善盯着小正太。 小正太一屁股跌坐在地,惊恐万状,一时间心头百般滋味,追悔莫及。 若时间能重来,他一定选择低调做人,决不那么嚣张。 “放人。”张玉郎语气淡淡,摆手示意。 “啊!?”众人惊讶,神色难以置信。转折太快,险些将他们脑子给闪抽。 “放人!”张玉郎重复一遍,语气肯定。 这回大家听清了,连忙开锁解镣,放出一脸懵的小正太。 送小正太出衙的路上,张玉郎语重心长说道:“念在你尚未成年,本统领网开一面,以后莫要如此狂妄,须知在这高手遍地走,显贵多如狗的长安府中,有许多人是你惹不起的存在。” 本以为要挨八十大板,却意外获得自由,小正太对这位年轻衙差形象大为改观,恭维道:“哥,虽然您长相一般,个头也不高,但您是个好人,和那些坏衙差有本质上的不同。” 这话可真够扎心的...张玉郎摆了摆手:“不要这么说,我只是觉得与你甚是投缘,顺手帮一把。” 小正太一脸感激道:“可惜我只有一个姐姐,要不然...唉,都是我那姐夫不顶用,说出他名号非但没能避免一场牢狱,还凭空惹来祸端,等我姐姐回来,我定要狠狠告他一状!” “......” 小正太眼神明亮说道:“我现在对长安府衙差的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下手角度细腻,轻重拿捏自如,既让我感觉到疼,却又不影响筋骨活动,全身虽肿了一圈,但是我居然还能行动自如,小弟钦佩之至,大长见识。” 这才哪到哪,真正的厉害你还没瞧见呢...张玉郎继续沉吟不语。 “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是不是重新把你小子关回去...张玉郎单手扶额,沉吟不语,心下纠结。 早上冲突时,云飞扬马车上还有一位侍女和一位良家小姐姐,衙差们并没有为难她们,故而,那小姐姐这会应该还在他家中等候。 小舅子年纪不大,却一副花丛老手,毒花朵做派,小小年纪便已染色,今日饶他一次,也不知是好是坏。 云飞扬并不知晓这些,他一脸认真问道:“兄长可否告知名讳,来日...小弟定会报答。” 张玉郎停下步伐,背着手,斜四十五度望着明媚的天空,语气怅然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本统领已经很久没用过。好了,就送到这里吧,再见。” 望着一副高人姿态,背着手走远的张玉郎,小正太一脸崇拜,高声道:“高人,再见!” 一场牢狱,令小正太云飞扬的人生打开了一扇新大门。 他父母早亡,姐姐常年在宗门练功,无人兼管教导,未满十五岁,已是驾领两三年的老手。 兼之颜值帅气,家境殷实,每次上街,都有许多大小女子含蓄惊呼,直勾勾望着他,“掷果盈车”的阵仗,已经历过数次。 这给了他肆意妄为的资本。 姐姐武功奇高,这给了他嚣张的底气。打小,他便是横爷一个。怼天怼地怼空气。 没想到今儿个一脚踢到铁板上。 想起牢狱中享受的那些麻辣手段,小正太心中忽然了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第59章 猛虎蔡进 自大夏朝立国以来,便明文禁止两种行为,一是民间组建社团,二是异性结拜。《大夏律例》明确规定:“凡民间组建社团者,首恶斩立决,从者鞭一百,徒三千里,凡歃血盟誓、焚表结义者,着即斩立决。” 后大文,大武两位皇帝昏庸无能,二十五路守节名臣实王,朝廷掌控力大幅下降,又逢天灾人祸不断,红刀会便应运而生。 大成皇帝即位后,重新对这两项禁令保持高压态势,对社团与结拜行为零容忍,下令:但凡有“组建社团”“歃血结拜”的,不论人数多少,一律以“谋反”罪名处置。 这一年来,红刀会便一直是朝廷严查防范的对象。 最初,风不归创立红刀会的初衷,只是组建一个互济互助、抱团自卫,抗暴防乱的民间组织。随着会员人数增多,规模变大,眼看朝廷腐败,民不聊生,便打着“反夏利民”旗号,大肆发展会员。 沈瞎子在青玉楼以说书形式宣传风不归,是官府明令禁止的行为,如果被人告发,他便是死罪一条。 好在没人真的和他一个老瞎子计较。 登基一年,大成皇帝堪堪掌握住朝政,西北五守节经过一轮厮杀,赵泛死,赢西亡,北原平定,安西,凉州,青河实力大减,局势好转,又逢红刀会长安府头领邢道人新丧。正好腾出手来,趁此良机收拾红刀会。 朝殿上,大成皇帝雄心万丈,允了奏折,又命城防营拨兵一万,协助长安府尹段大富,剿灭红刀会分部。 看今朝,中兴旧河山。莫空谈,误了少年志。 退朝后,段大富悄眯眯对三班统领宣布,两日后,全员出动围剿红刀会。 红刀会帮众,全是一群武功高强的社团分子,届时刀剑无眼,有没有命回来全看天意。 通常,有这种大事即将发生时,衙差统领们都会选择给属下放一天假,或带着属下去消遣解压,或勾栏听曲,或赌坊解压,或青楼释放。 张玉郎选择去赌坊。 下午半晌,揣上一叠银票,带着几个属下来到长安府第一赌坊,兰赌坊解压。 来大夏朝四个多月,这是张玉郎第一次来赌坊,心里兴奋激荡,手上隐隐发痒。上辈子他就好这一口,手上颇有造诣。 尤其是筛子牌九,堪称此中翘楚。 进了兰赌坊,一路上回廊弯弯曲曲,似乎没有尽头, 张玉郎暗暗腹诽:“即使换了个时代,青楼明,赌场隐的特性还是一样。开个赌场,恨不得将回廊设置成九曲十八弯,拉出去二十里地。” 跟着接待小哥,穿庭过院走了好一会,走进一间偏房,又穿过了两间小屋,方才来到一间大房。 一推开门,骰子落碗声,下注吆喝声,嬉笑怒骂声突然迎面铺来,塞满耳朵,竟有些说不出的亲切,悦耳动听。 大房间里,摆着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旁聚着五六个人,打扮不一,形态各异,都在聚精会神的掷骰子,推牌九,仿佛没觉察到有人进来。 一个管事模样的汉子迎了过来,问道:“几位客人玩些什么?” 张玉郎摆了摆手,示意小李等人自由发挥,四下打量一番,笑道:“本公子随意,骰子牌九都行。” 听话听音,一开口,掌柜便知张玉郎是此中老手,身上带了不少钱。在赌场行话里,这样的客人叫赌圣。处于赌徒三阶段的第二阶段。 第一阶段是赌神,“让你赢,让你发小财,诱导出赌瘾。” 第二阶段是赌圣,“让你输,在你有了赌瘾后,又自认为赌术不错时,开始上套让你输,大输特输。” 第三阶段是赌鬼,“让你疯,输得倾家荡产,急欲翻本,不惜一切手段代价翻本时,你就成了魔鬼。” 很显然,在管事眼中,张玉郎此刻刚经历过第一个阶段,正处于第二阶段,活脱脱一只肥羊, 管事嘿嘿一笑,口中啧啧数声,也不废话,朝中间最大的桌子一摆手,立刻有个客人站了起来,腾出位置。 张玉郎亦嘴角微微上扬,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想赢我的钱?您做好破产准备了么。 明的暗的,请放马过来,本公子都不惧! 迈步到中间台子边上,站在数人身后,见剩下的六个人正在下注,有的一两,有的十钱,都是竹筹。 赌场规矩,不见银钱,筹码全是竹子削出来的小板,上面写着数额,最低面额是十钱。最大面额是十两。 大夏币制,百钱换一两,十银换一金。十钱换算到原本那个世界,大约相当于十块钱,一两银子约莫相当于一百块,一两金子约等于一千块。 张玉郎看的暗暗点头,抽出一两小小的银票,兑了十枚十钱银子筹码。捏在手里,翻来覆去把玩着。 打算就用这一两银子博出个富贵。 正好一局分出胜负,台子上一人说道:“老弟,来一把?” 张玉郎点点头,加入台面:“那就来一把!” 管事的立在边上,神色有些凝重,虽说肥羊味道鲜美,但不是每一只肥羊都能安然下肚的,总有那么一两只肥羊,不但没吃到嘴里,还惹来一身骚。 对张玉郎,管事的感觉隐隐有些不妙。 旁边一人插嘴道:“老弟,下少了没劲,咱们这里最低都是十钱。” 嫌少?等一下吓不死你...张玉郎微微一笑,将一两银子全押上,说道:“买小,梭哈!”见众人愣神,又解释道:“梭哈的意思就是全押,我家乡土话。” 众人仔细一品,梭哈两个字听起来霸气爽利,颇有气势,纷纷点头,暗暗记住了这个词汇,装进脑子里,必要时候要拿出来用。 这台桌子上玩的是骰子,掷骰人是个虬须大汉,他眼神明亮,胳膊粗腿壮,胸膛高高鼓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不是武功。 张宇帮暗暗心想:“赢少了对不起自己,赢多了对不起老板,押少了赢得慢,押多了会吓到他们,就从一两开始,连梭五把,再连输四把,再连梭五把,来回倒手间,无声无息中将他们三振出局。” 那做庄的虬须大汉自我介绍道:“小兄弟,俺叫蔡进,外号猛虎,好叫你知道,是俺赢了你!” 他拿起骰子,装入竹筒,拿在手掌中一阵猛烈抖动,又喝一声:“通杀!”将竹筒重重扣在案台上,神色极其自信。 张玉郎仔细观察了他的手势,又动耳倾听一番,登时放下心,暗道:“此人虽有本事,却赢不了我!不过我以修心境武道玩砸场子,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了。” 想着,手指暗中轻叩台面,将其中两颗骰子震得轻轻翻了个身,由大变小。 众人恍然未觉。 其他五人顺着次序一一下注,有的下大,有的下小。 “买定离手,开啊!”蔡进大喝一声,拿起竹筒。 三颗骰子赫然是一,一,六。 顿时三人喜,三人忧,赢者拿回筹码,输家唉声叹气。 掷骰子有数种赌法,眼下这一种是通吃通赔,是比较通俗的玩法,庄家掷骰子,闲家下注,押中则倍赔,不中则筹码归庄家。 还有一种通俗玩法是比大小,每人掷骰子一次,大过庄家则胜,小于庄家则输。 张玉郎收回二两银子,又缓缓推了出去,“继续买小,梭哈!” 揭开竹筒的一瞬间,蔡进已经知道踢到了铁板,眼神隐晦的向掌柜示意。 管事的,点子扎手,快想办法,我罩不住了。 他浸淫此道多年,自然知道自己摇出来的是四五六大,但莫名其妙变成一一六小。 掌柜收到信号,转身离去。 蔡进无奈,只好继续摇动骰子,摇动间,尽量放慢动作,给掌柜拖延一些时间,寻高手来。 但再怎么拖,又能拖多久? 不大一会,张玉郎连梭五把小,银子由一两变成十六两,台面上,十钱一枚的竹牌摆了一小堆。 掌柜恰好在第六把将开的时候,领着一个病怏怏的汉子走了进来。 病汉子当仁不让立在庄家位置,挤开蔡进,说道:“在下病阎罗关索,我这位兄弟今儿个拉肚子,我替他几把,” 蔡进连声附和道:“对对对,我今儿个拉肚子,各位,对不住了,你们玩好,我憋不住...了。” 言语间,蔡进已经出了屋子,溜之大吉。 第60章 病阎罗关索 这才几两银子就急眼了,是不是玩不起?张玉郎微微一笑,浑不在意对方走马换将。 病阎罗关索拿起骰子,病恹恹的神态霎时不见,眼神迸发出灼灼光华,四下巡望一圈,道:“换个玩法,通摇通吃,各凭本事,大家意下如何?” 众人纷纷赞同,跃跃欲试。 关索一手倒背身后,一手轻轻一拍案几,将骰子震的凭空弹起半尺,动作麻利抄起竹筒,一招“迎风灌耳”将三颗骰子悉数接进, 紧接着一阵密骤的“哗啦啦”响动,“啪”一声,竹筒倒扣于台面,又缓缓揭开。 一套动作行云写意,毫不拖泥带水,背在身后那只手纹丝没动,三颗骰子,点数尽是六。 高手...张玉郎眼神一凝,却并未慌张。虽说十赌九弊,双方也都有手段,但通摇通吃玩法,一人摇骰子时,其他人需要双手离开台面。 这已经最大限度杜绝作弊行为。 若是武道好手,如云飞烟,风不归,神开气生的高手,即使双手不接触台面,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暗中用内气更改点数,但这样的高手兰赌坊显然没有,张玉郎同样也做不到。 接下来便是八仙过海,各凭本事了。 有道是:“骰子跟庄,心下不慌;头铁硬上,输个精光。”张玉郎接过竹筒,也不摇,隔空横移,啪一下扣在原样扣在台上。 赫然是三个六。 单单这一手,已经震住在场诸人,竹筒口朝下,如何能带着骰子凭空横移又保持点数不改? 这违反了万有引力定律,牛顿的棺材板已经有些蠢蠢欲动。 张玉郎微微一笑,压住牛顿的棺材板,伸出手,对下家示意:“老兄,请!” “哦,哦。”那人回过神,连忙接过骰子。 通摇通赔,十把轮庄,没有相同点数即庄家赢的规矩,故而这一局两人平手,其余人点数均不如庄家,被通杀。 众目睽睽,两个人隔空飙起了赌技,把把皆六,不给其余几人一点活路。 虽然病阎罗为了针对他,这样做也没错,但这样很容易将闲家杀惊,杀怕,杀散场。 十把过后,轮到张玉郎坐庄,他嘴角上扬微微一笑,每赢四把便输一把,让其余几人偶尔回点水,欲罢不能,输得更加情愿。 管事的与关索互望一眼,暗暗心惊,好家伙,这手段,竟比赌场还会玩,铁板都已不足以形容张玉郎。 得是钢板才行。 几个时辰赌将下来,除了病阎罗,便是张玉郎大占赢面,两人面前筹码已经换过一道,全换成最小面额一两银子的筹码,仍堆成小山。 粗略估计,每人少说有五百两以上。 五名“羊仔”被薅光羊毛,灰溜溜退往一边,却并未离开,仍眼巴巴望着台子,看两人天王山对决。 赌场上,高手对决极少,通常都是一边倒的屠杀,再不就是菜鸡互啄。 附近几张台子也不由自主暂停下来,纷纷围过来观看。 病阎罗到底是专业吃这碗饭的,同为修心境界的他比猛虎蔡进难对付多了。 掷了十几把,张玉郎一时失手,将其中一颗骰子掷成五点,五六六,自然是输了。 如此平十把,输一注,每次输五两,十两。赌了半天,台面上筹码已经去了一半。 张玉郎暗暗着急,却没有任何反败为胜的办法,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警世格言:“永远不要用你的爱好去挑战别人的饭碗。” 偏偏这时,病阎罗关索伸手挡住他的竹筹。“这样赌太慢,一把最少二十辆,少了不赌。” 你特么会的还挺多,我这暴脾气...张玉郎当即瞪大眼睛,瞅了一眼筹码,约莫还有三百两,又恼他不收自己的筹码,便气道:“不赌了,不赌了,赢了三百多两,不亏!。” 说罢自顾自收拾起筹码,兑成银票,揣进怀里,神色恢复正常,带着几名属下扬长而去。 竟是说走就走,一点翻本欲望都没有。 病阎罗愣愣立在原地,傻眼了。着实想不通,为何张玉郎没有赌徒心理。 前前后后,他一共赢了张玉郎约莫有七百两银子,张玉郎却风轻云淡离开了。 这不合理! 管事走过来,插嘴道:“他本钱只有一两。” “一两?”病阎罗瞪大眼睛,神色从惊讶到恍然,又变成悻悻然。 这样就合理了。 可惜操作失误,自信过头,没能杀他个精光。心道:“若是他敢再来,定要赢得他倾荡家产!” “大人厉害。” “大人牛逼,” “大人什么时候教小的两手?我有个妹妹年芳十八,还未出嫁...” 在几个属下的恭维声,马屁声中走出兰赌坊,迎面对上一个俊俏男子,板着脸,手持剑,神色说不上不善,也说不上和颜悦色。 “保护大人!” 众衙差齐齐一惊,小李大喝一声,正欲抽刀护卫,却见张玉郎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紧紧抱住那个男子,还撒娇式的摇晃了一晃。 众人心下又一惊,眼珠子险些崩出眼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连忙移开目光。 一个衙差道:“李哥,我忽然想起好久没去勾栏看小玉了,要不要一起。” 小李连忙应道:“好,哥几个一起去看小玉。” 众人结伴而去,隐隐的,还听到那衙差抱怨着:“李哥,这么多人,小玉有些应付不过来呀...唉,你们怎么走了?不去看小玉了么?” 谁要看小玉,瘦骨伶仃的,还平,膈得人骨头疼,也就你丫当个宝。 众衙差齐齐腹诽着,消失不见。 “......” “你瘦了。”夜幕下,张玉郎松开手,煽情道。 云飞烟脸上微热,仔细瞧了他一眼,疑惑道:“你气血怎如此虚弱?受伤了?” “被人插了一剑,躺了一个月才捡回一条命。” “是谁?”云飞烟声音瞬间转冷,随即长剑抽出一半,好看的明眸带着不善,还有怒火。 张玉郎连忙拦住她,岔开话题:“飞烟,你会不会赌钱?” 若是云飞烟去寻仇,燕无双岂不是要没命...噩梦!虽然她插了自己一剑,但张玉郎并不想以相同的方法插回去。 没办法,他就是这么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云飞烟愣了愣神,似有所觉,道:“我不会赌钱,刺你的人是不是燕无双?” “仇先不忙说,我这会不活蹦乱跳的么,眼下还有一个更可恶的人,他刚才赢了我七百多两。”张玉郎一把攥住云飞烟的芊芊长手,扭头往赌坊里带。 云飞烟坠着腰,暗暗扎住脚步,抵住力道,说道:“我不会赌钱。不喜也不愿看人赌钱。” 听话听音,她对赌场似乎有阴影,很抗拒。 两人武道差距过大,张玉郎拉她不动,只好松下力道,心头灵机一动:“那七百多两,是我打算给你买衣服首饰的钱。” 云飞烟俏脸上神色终于有了变化,缓缓涌上怒火,一言不发,当先迈步往赌场里走。 张玉郎连忙跟上,暗暗得意。 “病阎罗,你不肯输十两,定要输二十两,好小子,有种!今夜我要血洗兰赌坊,非把你们赢破产不可!” 第61章 去而复返 赌坊里,热闹依旧。 管事将两千多两筹码分出三分之一,交给蔡进,令他去“回水”,悄无声息间输回去。 长安府中赌坊甚多,同行之间竞争激烈,如此一来,客人们不至于被杀得太狠,下次还会再来。 安排妥当,管事皱着眉,不无担忧道:“那人恐不会善罢甘休。” 关索病恹恹的咳嗽着,摆了摆手道:“管事无需忧虑,他斗不过我。” “可我还是有些担心。” 或是张玉郎面相正气,看上去不好惹,是张玉郎来时带的人有点多,管事也说不上缘由,就是心中莫名有些慌乱。 病阎罗张了张口,正要再安慰一番,忽听一道声音传来:“你的担心是对的。” 两人抬眼望,只见张玉郎迈着大步,带着面色冷肃持剑在手的云飞烟晃了进来。 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管事脸色一苦,强压下心中不安,客气相迎。 张玉郎自怀里摸出五千两银票,“啪”一下拍在台面上,瞥了一眼关索,道:“五千两,一把定胜负!” 一股无名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发根根竖直,关索腾一下站起,正要应下挑战,却被管事急急拉了一把,顿时心里一惊,冷静下来。 别说五千两银子,就是五百两,也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数目。 张玉郎去而复返,一副有所倚仗的姿态,关索认为自己是个智者,又如何会往这么明显的,未知的坑里跳。 斟酌再三,他婉拒道:“我只能接受单注上限为一百两的赌注。” 张玉郎收起银票,出言挤兑道:“五千两都玩不起,还开什么赌场?吃香蕉去吧,嗬...推!” “啪!”病阎罗拍桌而起,怒道:“我跟你赌了!” “这才对嘛,怎么说兰赌坊也是长安府最大的赌坊,就该有这样的魄力。” 张玉郎嘿嘿一笑,重新将银票放下,大剌剌坐下,示意关索放马过来。 赌坊里,众人再次停下手中动作,齐齐围过来,观看这一场豪赌。 两人各拿一副骰子,同时摇动竹筒,张玉郎只胡乱掷了一下,便停下竹筒,揭晓点数。 一二三,六点小。 关索见状,也不继续摇了,“啪”一声将骰子扣住,哈哈笑道:“年轻人就是嚣张,我看你拿什么赢我!” 浸淫此道多年,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摇的点数是四五六,十五点大,便自信揭开竹筒,也不看点数,伸手去抓张玉郎面前的银票。 这钱来的忒容易了,多多益善啊。 忽然,一把带着鞘的剑横了过来,挡住了他的手。 关索一惊,抬眼望过去,沉声道:“什么意思?输了不想认账。想动粗?” 却见张玉郎并未理睬他,只目光盯向他摇过的骰子方向。关索顿时感觉不妙,连忙低头查看。 台面上,自己的骰子点数赫然是一二二,五点小,正好小了张玉郎一点。 “你出老千!”关索脑袋一炸,脱口质问。 却听四周嘘声一片,众人均神色鄙夷望着他。他登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赌坊管事急忙过来附耳提醒道:“他没出千,你摇骰子时,他手脚均离了案台,并且一直未动。” 关索瞪大眼睛,神色难以置信:“这不可能!我明明摇的四五六!” 张玉郎看向管事,众人也纷纷望过去。 管事一脸肉疼从怀里摸出银票... “啪,”关索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我再与你赌一把,还是五千两。” 就等你这句话...张玉郎微微一笑,将五千两本金揣回胸口,赢来的五千两留在台面,风轻云淡摆开架势。 第二把,张玉郎早早开盘,仍是胡乱摇的点数,二二四,八点小。 关索足足摇了半柱香时间,万分确定自己摇的是三个六,这才如释重负扣下,缓缓揭开竹筒。 却仍是一二二,五点小。关索顿时一脑袋浆糊,懵了。 四周观众哗然一片,连管事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众所周知,病阎罗关索有一手要点得点的绝技,最多可以将七颗骰子摇成任意的,不同的,或相同的点数。 若不是关索在赌坊待了十几年,绝不可能叛变,管事甚至会认为他被收买了。 一柱香时间不到,兰赌坊已经输了一万两。众人哪儿见过这种豪赌,纷纷屏住呼吸,伸长脖子观望。 压力来到了管事肩上。 继续赌下去?还是罢手? 若不赌,等于是今日认怂,恐怕还得赔上一些孝敬,才能送走张玉郎。否则此事一旦传出去,兰赌坊的招牌名声就全毁了。 继续赌,莫名其妙不会赢,等于送钱,五千两一把,管事默默计算了一下,按照这个输钱速度,不用等到天亮,老板就得破产。 如果这样,老板会杀了他的,先啥后啥那种杀,还有他全家。 两难! 当然,还有第三条路,那就是将此地所有人都灭口。 甫一冒出这个想法,就感觉一道冷冷杀机锁定了自己,管事心下一惊,循着气机,对上云飞烟冰冷双眸,以及蠢蠢欲动的剑。 高手!绝世高手!单凭气机,管事就可以断定持剑之人武道奇高。 这条路行不通,管事连忙赔笑着,擦了一把额头沁出的汗滴,说道:“这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玉郎面无表情摇头:早干嘛去了?现在想认怂,晚了!如果道歉有用的话,本公子那七百多两岂不是白输了? “公子,兰赌坊愿意献上五千两银子,换取公子今日罢手。如果公子见好就收,兰赌坊一定铭记阁下的善意。”管事努力组织的语言,做着最后努力。 “才五千两?本公子像是缺五千两小钱的人么?”张玉郎口气大的吓死人,继续摇头。 “那还请阁下开个价吧。”管事已经做好了被狠狠宰一刀的准备。 张玉郎微微一笑,伸出一个手指头,打算讹个一万两,见好就收。 没想到管事反而两眼瞪大,大声惊呼道:“十万两?你去抢好了!” 声音大的有些不寻常,像是暗号。 果然,十数个武夫闻声从外面涌了进来,个个手持明晃晃的刀剑,神色不善。 十几个人,均是青一色绝凡境的打手。 围观众赌客顿时惊慌失措,四下乱窜。管事连忙摆手,示意打手们放开去路,让众人离去。 屋子里很快清场,只剩两方人马。张玉郎缓缓起身,神色傲然道:“你说对了,今日就是要抢你!” 云飞烟拔剑而动,身形如穿花绕蝶,快如闪电绕四下一圈,又迅速回到原位。收身还剑,脸不红气不喘。 整个过程耗时三个呼吸...不到。 好一会,“咣当”“噗通”“叮当”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帮绝凡境打手悉数栽倒在地,脖颈间“噗噗噗”飙着血,无一活口。 房间里只剩下五人,管事,病阎罗关索,猛虎蔡进,张玉郎,云飞烟。 五人眼神交汇,面面相窥,无言沉默,气氛压抑。 张玉郎缓缓将台上五千两银票揣进怀里,懒洋洋道:“本公子生平最讨厌打打杀杀,我只是来赌个钱,图个消遣,你们这又是何必呢?血流一地,清洗起来多麻烦。” “……” 半个时辰后,管事态度极其谦卑,率关索蔡进,低头哈腰恭送。 张玉郎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袱,大剌剌离开兰赌坊。 直到人影消失好一段时间,管事三人才战战兢兢直起身。猛虎蔡进语气不忿道:“老大,这个亏不能白吃啊,我们要不要跟踪他们,摸清楚底细?” 管事勉强压住发抖的双腿,点点头:“很好,有这个想法,证明你已经很成熟了,本管事就命你去跟踪他们,摸清来路。” 蔡进脖子一缩,连忙自救道:“老大,别别别,我就是说说而已,那个人可是宗师以上的高手,我只要一靠近就会被察觉,会没命的,我上有老下有小...” 管事忽地一头皮削过来,气道:“你特么也知道是宗师以上?跟踪?我跟你姥姥!” 说着,犹自不解气,与关索对一下眼神,两人齐齐冒出一个想法。 “揍他!” 管事刚一把撂倒蔡进,关索便伸出大脚丫子踩了下去。 痛扁着蔡进,管事语重心长说道:“兄弟,对不住了,哥心中的恐惧总要发泄一下,这顿打不可避免,这个月给你涨工钱。” 蔡进迅速缩成一个肉球,双手护住脑袋,动作麻利的将身上肉多处露出来,大声喊着:“轻点啊啊啊...” 第62章 美姐手中棍,逆弟身上抡 出来兰赌坊,已是夜半三更,街上黑漆漆一片,四下里,只有打更人的梆子声,远远响着。 张玉堂提着一个散发着微弱光芒,上写“兰”字图案的大红灯笼,牵起云飞烟,往老宅方向摸去。 赌场夜客居多,故而每个赌场都会必备许多灯笼,供散场的客人使用,没有电的时代,灯笼便是硬货,刚需。每一个都不便宜。 不长一段路程,足足被盘查了数道,好在张玉郎身为皂班带头大哥,无人敢为难,轻松过卡。 恰逢非常时期,长安府下了宵禁,天一擦黑,城门早早闭合,各个街道交叉路口拦起栅栏,设置“卡房”,由长安府壮班衙差看守着。 宵禁期间,栅栏昼开夜闭,若无背景关系,又夜间乱走,是会被抓到府衙里,冠以“夜犯”之罪,轻则拘役罚银,重则下狱充军。 轻重的量刑,全掌握在长安府衙差手中。 过最后一个街口卡房时,忽听卡房里传出一道清脆熟悉的声音,嚣张大喊:“竟敢扣留小爷,告诉你,你摊上大事了,知道我姐夫是谁么?” 这声音,这嚣张的言语,跋扈的气势,不是云飞扬又是谁? 云飞烟闻声欲动,张玉郎忙拉住她,附耳轻语道:“让他吃点苦头,明儿再去捞他。” 近身耳语靡音,云飞烟忽而一颤,脸上一热,几乎站立不住,依着张玉郎肩膀,轻轻点了点头。 张玉郎又转头吩咐道:“将里面那位小公子带回县衙,不要为难他。” 四位守值衙差闻言,连忙点头应是。 两人携手而去,四个衙差目瞪口呆,惊诧莫名。 ..... 翌日,中午时分,张玉郎来到府牢,吩咐狱卒老吴打开门,放云飞扬出来。 云飞扬靠墙坐地,神色颓废,星眸剑眉中傲气不减,见张玉郎来,从地上一跃而起,惊喜道:“哥,你是来救我的么?你真是个好人!” 张玉郎笑了笑:“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谁叫咱俩投缘呢。对了,我受你姐姐所托而来。” 云飞扬脸色一苦:“啊,我姐姐回来了?” 张玉郎淡淡说道:“嗯,昨夜东街卡房,她目睹了全程。” 四下看了看,几个衙差和一众被关押的嫌犯,一个个眼中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笑意。 很明显,眼前一幕分明是小家伙胡作非为,被家长逮住了现行,回家后,一顿胖揍是少不了的。 一想到细皮嫩肉的小正太被扒了裤子,啪啪啪一顿胖揍,那画面,老喜感了,众人如何能不笑? 云飞扬回身坐下,梗着脖子道:“我不出去了..” 话没说完,忽然想到,此举万一再次惹恼暴力姐姐,她一定会冲进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暴揍自己一顿...也许会扒了裤子打。 噩梦呀!他打了个寒颤,连忙又爬起来,规规矩矩跟着张玉郎往外走。 张玉郎语重心长道:“我有三计,可助你度过此劫,第一计,酝酿好说辞,尽量说服你姐姐不要打你。说服不了,赶紧实行第二条计策,运功在身,准备逃跑。如果没跑掉,就只能看第三条计策了。” 第一第二都不靠谱...云飞扬追问道:“哥,第三条计策是什么?” “你有认识的大夫么?赶紧提前联系一下...” “......” “......” “哥,能问您个事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弟弟,因为我俩投缘啊。” “哦,哥您贵姓?” “姓名它只是一个代号。” “你不会该就是张玉郎吧。” “......” “你到底是不是?” “是!” “我生气了...” 前番言语中透露出许多信息,昨儿个夜里,张玉郎定在现场,身为衙差统领,居然不当场救他,愣是让他在牢狱中待了六个时辰,与蟑螂为伴,与蜘蛛聊天,还要受一帮糙老爷们的调侃。 再加上之前带着良家少女被堵住去路,暴揍一顿关进大牢,前后两次牢狱之灾,张玉郎都有千丝万缕的责任。 这是一个姐夫做出来的事? 云飞扬有理由生气。 ...... 云家大院,云飞烟神色严肃,娇躯微微颤抖,身姿起伏,滔天怒火随时可喷涌而出,她冷喝道:“云飞扬,老实交代,昨夜去何处鬼混到半夜?” 这一声喝问,透着杀气,其中蕴含着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之意味。 张玉郎忽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暗道:死道友不死贫道,看来我也得自救。 “我...我那个...我...”云飞扬猫着腰,神色谦卑,眼珠子咕噜噜乱转,结结巴巴道:“我...昨夜...与人...咳咳...以笔会友了,对,以笔会友。” “以笔会友.....不错...不错。”云飞烟问道:“什么笔?什么友?” 云飞扬东张西望,四下寻着退路,吃吃道:“那个...笔嘛就是长长的一条,这个友嘛...同性想排...异性想吸的友。” 云飞烟冷笑:“呵呵...同性想排,异性想吸?” 随即便伸手去拿木棍。 看样子言语已经失去意义,唯有以力服人,方是正途。 “飞烟,弟弟还小,就算再不对,怎么能用木棍?那么粗,那么长,万一捅...打出个好歹怎么办?” 张玉郎张开双臂,义正言辞拦住云飞烟。 云飞扬躲在他身后,感动的眼泪汪汪:“姐夫,你是个好人,我记你一辈子。” 张玉郎劈手夺走云飞烟手中木棍,换上一个鸡毛掸子,道:“飞烟,用这个打,这个趁手。” 云飞扬顿时气得跳脚大喊:“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夫,我恨你,一辈子!” 云飞烟眼睛一瞪,似可吞噬眼前顽劣恶弟,芊芊玉手一指院子里的长凳,命令道:“爬上去。” 经年积威之下,云飞扬脑子里顿一片空白,本能的怂成一团,在乍暖还寒的春风中,如小鹌鹑一样挪了过去,动作熟练爬上板凳,屁股朝上撅起。 “啪”的一下,鸡毛掸子隔着衣服抽了上去。 云飞扬惨叫一声,双手紧紧抓着凳子腿,身子习惯性的剧烈抽噎一下,凄惨的大叫道:“姐,姐,亲姐,轻点啊啊啊……” “啪...啪...啪...” 一顿鸡毛毯子炒肉声,密集急促,当真是:美姐手中棍,逆弟身上抡,破甲加无尽,直泄心中愤。见弟犹能喊,怒举鸡毛掸,斥喝臂抡圆,助其胖一圈。 “飞烟,这样打不到肉。”张玉郎提议道:“不如把衣衫褪去。” 云飞烟停下手,举棋不定道:“他都十五了,有些大了,这样会不会有点伤风败俗?” 张玉郎果断一摆手:“不会!在你眼里他永远是个弟弟,再说了,看这样子,以前你没少打他,应该都是扒了衣服揍的吧?” 云飞烟点了点头。 张玉郎亦点头道:“那就更要一视同仁,这裤子得扒下来!棒棒到肉才能令他印象深刻!” 云飞扬气得牙关紧咬,瞪着张玉郎,恨恨道:“我恨你!下辈子也恨。”见云飞烟眼睛瞪过来,便哭丧着脸脱去衣衫,露出白花花粉嫩一片。 张玉郎微微一笑,“弟弟,恨我的人多了去,你得排队,再说,我这都是为你好,上次你马车里装个良家少女带回家快活,我都没和你姐说呢,姐夫已经很够意思了。” 一句话,惊了姐弟俩。 竟还有这种事?弟弟才十五岁不到,都已经开始祸害良家少女了?云飞烟妙目瞪大,一脸不可置信。 这顿打,看来力度得翻倍,两倍起步。 “???” 云飞扬一脸懵逼,哀嚎一声,认命垂下头,迎接暴风雨。心里简直恨死了张玉郎。 这时候说这个,无异于火上浇油。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张玉郎又道:“鸡毛掸子,是一种用鸡毛绑成清除灰尘的用具。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的春战时代。 “当时,有个叫少康的人,一次偶然机会,见一只受伤野鸡拖着身子爬行,爬过之处,灰尘少了许多。他想,这一定是鸡毛的作用,于是抓来几只野鸡,拔下毛来制成了第一把扫帚。这便是鸡毛掸子的由来。 “鸡毛掸子作为两用家具,正用清扫灰尘,反用以武育人,打的时候,正确姿势是反过来拿,棍棍到肉,保证爽翻。” 云飞烟听的脸上有点热,半信半疑将鸡毛掸子调了个头,捏住鸡毛一头,露出盘得明晃晃的竹棍一头,问道:“这样?” “对对对,打得时候要用力,一定要让受力面均匀,同时全面接触皮肤,这样子的好处便是只疼,无伤。” 这么专业...云飞烟迟疑道:“要不你来打?” 张玉郎连忙摇头:“不,还是你来,你武道更高,力度掌握的更巧妙,你知道的,我武道低,太莽撞,我怕会弄伤弟弟。” 云飞烟俏脸一红,嗔怪瞪了他一眼,甩出胡思乱想一幕。举起手... 云飞扬绝望的闭上眼。 他觉得,自己十五岁的精彩人生即将戛然而止。 身为姐夫的张玉郎,非但不救他,还幸灾乐祸,火上浇油。 第63章 此地无银 目睹一场惨烈的啪啪啪后,张玉郎嘴角含笑,哼着小曲独自回到老宅,从床底下拎出十万两银票,踱步思索着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这笔巨款藏哪儿? 老宅钥匙,败家姐姐也有,就算她没有钥匙,以她的性格作风,定然会破门而入,反正到时又不需她修门。 之前万两银子瞬间花完一幕,还犹如昨日,前车之鉴,这十万两银票一定要妥善保管,防止被姐姐再次取走,花完。 这笔巨款,关系到他下半生的生活品质...和能娶几个老婆。 有云飞烟在,或许这辈子都只能被迫从一而终,当个好男人,在三妻四妾的大夏朝成为“异类”。 但人如果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分别?再说了,万一梦想实现了呢。 在不懈努力下,辛勤耕耘中,潜移默化间,云飞烟性格已经改变许多,不再冷的像冰块,不再动不动就杀人,尤其是杀女人。 这就给了他不少信心,觉得能将云飞烟改变为一个通情达理,不妒不忌不杀的大妇。 思绪翻动间,忽然想到不久前,她一剑秒杀了兰赌坊十几个绝凡境打手,张玉郎顿时心下一凛,后背一寒。 道阻且长啊,改命未成,公子仍需努力。 有这样武功高强的娇妻,应该是幸运的吧,别说什么分手换一个,张玉郎压根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况且云飞烟那么漂亮,身材有那么棒,对他又九十九依九十九顺...差点就百依百顺了。 来大夏朝已近五个月,度过初期的不适应与生命危机后,张玉郎有了更高的目标和追求。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藏好银票,防好姐姐。 老宅只有三间厢房,前后两个小院,自己住东厢,中间客厅,西厢闲置,摆了许多古董旧家具。 一目了然,无处可藏。 就算有地方可藏,以从小到大和姐姐无数次捉迷藏玩耍的经验来看,无论藏哪儿,应该都瞒不过她睿智的双眼。 正纠结间,张玉郎忽然心思一动,一拍大腿道:“有了,就这么藏!” 他取来厢房壁挂上的剑,以剑当锨,奋力挖动起来。不一会,老宅堂屋正中,一个正方形,深一尺的土坑赫然出现。 寻来小木箱,垫上汲水干草,又寻来隔水布料,将包裹重新包装一圈,郑重其事放入坑中,埋好填平。 捏着下巴打量一番,发现土色有些新,看上去很显眼,便寻来一块小木牌,上刻一行小字:“此处埋有陈年佳酿一坛,年份未到,张玉颜不可轻动”。 将木牌垫在地面上,踩实,又搬来一个案几,覆盖其上,遮住痕迹。张玉郎拍了拍手,对这份杰作很满意。 至于为何写“美酒”而不写“此处无纹银十万两”,他深有考量,因为姐姐打小就不是个吃货,对好吃的东西,美酒佳肴等通通无感。 她只喜欢买衣服,买首饰,买装备。不爱女红爱武功,这也是她身材格外优秀的原因。 因此,写美酒很安全,姐姐绝对想不到,这地下埋的并不是她不喜欢的美酒,而是...十万两巨款。 诸事搞定,天色已近黄昏,张玉郎拖着极度疲累的身躯,瘫在塌上昏昏睡去。 不是挖坑累的,是填坑累的,他感觉自己很虚弱。 长安府衙里,一个重磅信息忽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开,上至府尹,下至奶妈,闻听此消息,都惊得合不拢嘴。 “张副班头有龙阳之好,太好了,你看看我有机会么?” 清晨,卯时八刻,皂班班房,两个衙差窃窃私语,其中一个长相黝黑五大三粗的衙差小王,闻言大喜过望。 恰在这时,张玉郎带着男装云飞烟迈步进来,听了个大概。 你没有机会...张玉郎瞅了眼黑炭头莽汉模样的小王,顿时脸色一黑,咳嗽一声,掌控住现场局势,淡淡又不失威严说道: “今日剿灭索命门,我皂班负责外围警戒,好了言归正传,现在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这位云起,是皇上派给本班头的全天候生活助理...你们也可以理解为保镖,大家鼓掌欢迎!” 张玉郎说着,让出身位,将云飞烟展示给众人看。 云起,便是男装云飞烟的新名。 “属下见过云助理...”众衙差纷纷神色恭敬,抱拳行礼。虽不明全天候助理是个啥,但沾上皇上俩字,就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再加上“云起”长相帅气,又是传言中张副班头的“相好”,看样子武功又很高,大家没理由不恭敬一些。 无论从哪方面看,云起都是大家惹不起的存在。 众人心里都暗暗有些惋惜,可惜了这么一个俊俏小哥,沦入张副班头的魔掌之中,被肆意玩弄,也不知道两人谁守谁攻。看样子,俊俏助理低眉顺目,颇为文雅,应该不是攻方。 惋惜了啊! 张玉郎并不知道众人所想,摆了摆手,继续吩咐道:“小李,你带一百五十人,到我家西面二里外,守住各个路口。小黑...小王,你也带一百五十人,去我家东面二里外,守住各个路口,从未时起,只许进不许出。” “是,大人!”小李小王连忙应声领命,率众而去。 小王临走时,特意回头道:“头儿,您叫我小黑就行,我爹就是这么叫我的,听着亲切。” 小黑这句话舔得舒服,张玉郎肃然起敬:“既然你不介意,那本统领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玉郎扫视一眼剩下的八十个衙差:“你们全部换成便装,在我家附近漫无目的走动,或摆摊,叫卖,赶街,总之,不论做什么,动作要自然,目光不要频繁朝对门张望。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去吧。” “是!” 衙差们陆续离去,班房里只剩两人。 望着气色极差的张玉郎,云飞烟轻声道:“你要不要紧。” 甩了甩脑袋,感觉身躯仍有些沉重,脑袋滞涩异常,张玉郎安慰道:“大伤初愈,脑袋有些沉,应无大碍,” 两人相互对望着,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懊悔...这也是昨夜云飞烟坚持留在云家,不去老宅过夜的原因。 年轻人容易冲动,要乐不要命。 哎.....一时间,二人心中都悔不当初。 尤其是张玉郎,暗骂自己是猪,明知道刚刚大伤初愈,身体虚的不行,昨日凌晨从兰赌坊出来,回到老宅,偏偏夜二郎自大,要逞强... 现在倒好,虚弱的一比,不知道有没有伤及根本。 两人骑马缓缓而行,往张家老宅方向走着,索命门秘密据点就在张家老宅正对面,双方隔一条马路,也就十来步的距离。 前几日,刚得知这个情报时,张玉郎眼珠子险些惊掉,后知后觉,为何当初邢道人会隔三差五翻墙对暗语,拉拢他入会。为何风不归会有那一句:“贤侄,我观察了你很久,所以才命人接触你。” 感情红刀会据点就在自家对门,在自己认识红刀会一干人等之前,人家早已见过自己千百回。 那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第64章 不是巧合 张家老宅外,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各色行人如织,贩夫走卒穿梭,一些人行色匆匆走到对面大宅外停住,三短两长叩门,从偏门入内。 至中午时分,已有二三百人入内。看情形,这些人应是涵盖了长安府红刀会所有大小头目。 张家老宅,院墙内靠着两副梯子,张玉郎与云飞烟各站一副,探出小半个头,扒在院墙上,面凝神重。 虽然张玉郎是风不归二弟子,但对剿灭红刀会却持赞成态度,以史为鉴,便知道这些江湖组织大多不会成功,即使成功,也经营不好江山,善待不了百姓。 与其如此,还不如相信颇有明君风范的大成皇帝。毕竟,人家是专业的,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如何当好皇帝,经营好一个国家。 单论治理天下,怎么说也比跑江湖的武夫强一些。 当然,张玉郎也就是想想而已,剿不剿灭红刀会,他没有任何话语权,甚至连朝廷派来多少高手都不知,皂班也只是负责外围警戒。 说白了就是闲杂人等,成则无功,不成亦无过。 ...... 大宅大堂里,两三百红刀会头目交头接耳,揣测着今日聚会目的。红刀会会规,若无大事则不聚,以免走漏风声,给官府可乘之机。 最近风头正紧,新话事人偏偏选在此刻聚会,众人心下忐忑。 大宅内堂,周之平,钟书生正在碰头耳语,商量着今日要宣布几件大事,忽然,一个神色机灵的弟子快步而来,对周之平耳语几句。 周之平闻言神色大变,腾一下站起,稍做犹豫,咬牙道:“钟大哥,官兵已悄无声息包围了宅子,很快便会动手,我们速速从地道离去。” 钟书生惊悚而起:“我们走了,外面的大小头目怎么办?若他们被官府全部捉住,长安府红刀会便名存实亡,会被连根拔起的。” 周之平摇头,神色无奈道:“我们先走,一刻钟后,再通知他们从地道离去,此时顾不得那么多了,各安天命吧。” 机灵弟子领命而去。 同会本是同林鸟,危难时刻各自跑,跑不掉就捅一刀。 情急之间,也只有如此了。就算红刀会长安府分部覆灭,红刀会仍有几十万会员,庞大无比,只要高级头目在,不愁发展不起来。 想到这,钟书生叹口气,神色无奈跟上周之平,进入地道。 地道距离不长,几步便到了尽头,推开封顶石板,入眼是一簇半人高的花丛,出了花丛,身处三间老宅后院。 周之平四下扫了一眼,惊讶道:“这宅子如此眼熟,莫非是...” “不错,正是张玉郎家后院。”钟书生接过话头:“前院有人,可能是官府在设伏,我们速速离去,莫要惊动他们。” “......” 两人迅速翻墙离去,前脚刚走,后脚云飞烟带着张玉郎飞身而来,立在院墙上遥遥望着。 “要不要追?我能留下他二人。”云飞烟轻声询问。 她有把握瞬间秒杀二人。 望了一眼远去的两人,又望一眼后院地上坑洞,张玉郎摇头道:“算了,由他们去吧。” 只看身形,便已认出两人乃是周之平和钟书生,一个是朋友,一个是师兄,张玉郎有些下不去手。 他怎么也没想到,红刀会竟将密道出口设在自家后院,估计是老宅常年无人居住,距离又近,因此被红刀会看上,挖了地道。 后来自己突然从叔叔家里搬出,被红刀会高层注意到...进而被逼迫加入红刀会。 这应该就是完整版的事实真相。 放走周之平钟书生,并不代表也要放走其他人。张玉郎唤来二十名衙差,吩咐他们准备好绳索,守在一旁。 又与云飞烟耳语道:“飞烟,我先回避一下,等会,地道里每出来一个,你便制服一个,交给衙差。” 云飞烟轻轻点头,静静守在一旁。 少顷,地道里传来响动,一个人探出脑袋,四下望了一眼,没有发现异常,便回头朝地道里喊了一嘴,跳了出来。 忽然,他全身一麻,动弹不得,身体却腾空而起,被丢出老远,紧接着一群衙差冷笑着围过来,给他套上绳索... 不大一会,二三百人一一被封住筋脉,捆住,一半押往前院,一半留在后院,前后院顿时挤得满满当当。 老宅外,两百快班捕快,数千城防营兵士将大宅围得水泄不通。 段大富神色严肃,正要下令破门而入,格杀勿论。忽见张玉郎吹着口哨,抱着膀子从一旁溜达过来,神色姿态极其欠奉。 段大富脸色一黑:“大郎,怎么回事?你不在外围警戒,怎跑到这里来了?你这是渎职,本官...本官看你大伤初愈,且饶你这一回,还不速速回到外围警戒!” 狠话未说完,段大富忽然想到张玉郎有玉牌,“本官要治你的罪”卡在喉咙里,改为“本官看你大伤初愈。” 张玉郎微微一笑:“段大人,对面大宅里早已空无一人,抓捕什么?” “不可能!你,你,你们,速入内查看。”段大富神色惊愕,手指急点了几个武功高的衙差去查看。 几人领命,飞身入院,很快又打开大宅门走出,其中一人禀道:“大人,里面确实空无一人,属下发现一条密道,不知通往何处。” 完了....段大富只觉脑袋一懵,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他感觉自己的乌纱帽正在远去,还有身家性命。 煮熟的鸭子飞了,如此大的纰漏,皇上定然雷霆震怒,作为行动总负责人,他是一定会背锅的。 除了生命,他没有硬扛的资本。 地道里空无一人,不管地道通往何处,想再抓住这些头目已经是难如登天。 虽然红刀会会员胳膊上大多都有一个“刀”字纹身,极其好辨认,这次行动也里三层外三层包了饺子。但段大富知道,这次行动已经彻底失败了。 因为长安府的红刀会会员,从一开始就很小心,胳膊上并无纹身。 但别处的红刀会会员身上有。 这也是尹正德当府尹十几年,将长安府治理得井井有条,却始终未能铲除红刀会的原因。 散是满天星,隐于百姓中,极难一一寻影踪。 段大富神色失落,默默取下乌纱帽,无力挥挥手,对城防营副统领道:“统领有劳,请回,本府自向皇上解释。” 副统领同情望了他一眼,拱了拱手,率兵离去。 段大富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矗立原地,久久不语。 他想到高中状元时的得意,这些年的蹉跎不如意,接替尹正德时的意气风发,这些激昂青春,官场浮沉,从此刻开始,只有沉,没有浮了。 没人可以救他...除了皇上。但皇上是个明君,他犯下这么大失误,绝不会法外开恩。 张玉郎适时说道:“大人,依属下看,此事尚有转机。” 段大富摆了摆手,神色沮丧:“你不用安慰我,本府知道后果。” “大人何必气馁,这些人跑了,抓回来就是,外面封锁极为严实,地道必定不长,他们定然还在这一片区域,卑职愿为大人排忧解难。将他们统统抓回来!” 张玉郎大包大揽,将牛皮吹上天。 段大富眼神一亮:“当真?” “当真!” “若寻不回来呢,” “属下愿在皇上面前说情,保大人毫发无损。” “......” “大人,若寻得回来又怎么说?” “大郎啊,不用寻了,你只要愿意即刻入宫面圣为本府说情,任何条件本府都答应。” “任何条件?” “任何条件!” “大人请看...”张玉郎挥手,示意衙差打开家门,将所有头目一一押解出来,送往府衙。 眼前不可思议一幕,震得段大富卡在原地,神色从愕然到吃惊,再到失神。 转折太快,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回府衙的路上,段大富斟酌着言语道:“大郎,你有什么条件?” 突然转危为安,他心情激荡,刻意忽略了被张玉郎套路的事实。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不是一个赖账的府尹。 张玉郎微微一笑:“大人,我如今已是副班头,月俸十两加从四品的俸禄,也才二十两,养家糊口颇为艰难。” 段大富大手一挥:“涨!以后每月四十两,不过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且莫乱讲,本府悄悄告诉你,王统领每月才十二两。” 悄悄发财不张扬的道理我懂....张玉郎点头:“属下新寻了一个助理,也就是帮手,大人您看?” 那是助理么,那是私欲!段大富眼神变了,想归想,嘴上却说道:“理当如此,你作为皂班一把手,事务繁多,是该有个副手...助理,这样吧,在皂班,他职务与你平齐,归你统辖,月俸二十两如何?” “大人英明。” “不过嘛,本府还有一言相嘱。” “大人请讲。” “大郎啊,本府知道你有龙阳之好,但私爱归私爱,切记莫在府中乱来...传出去长安府衙就成了笑话。” 我真不是龙阳君...张玉郎顿时绝倒。 第65章 命险丧,劫法场 一百年前,大夏外生边乱,从西南至西北,九路胡人齐齐来攻,攻伐霍乱西北地区及京师长安府长达三十年,当时的大夏皇帝不得不迁洛城以避祸,史称“半甲霍乱”,“九胡乱西夏”。 为平定九胡,周家先祖周敬先,起兵护卫朝廷,花费十年时间,或逐或灭,一一平定九胡,使朝廷在离开长安十年后,得以重返旧都,重正国粹。 周敬先功成名就,威震天下,但征战十年,四个儿子也尽皆战死。 为表彰周敬先盖世之功,先皇封他为唯一的异性世袭王,将肥沃繁华的河间府赐为封地。 本想着,过一段时间江山稳固后,再削弱周敬先爵位,没想到周敬先在还都长安府次年便离世了,周家只剩一帮老少妇人,和一个五岁幼童,延续周家血脉。 大夏皇帝遂暂熄削爵心思。 西北剩下的七胡得知周敬先逝去,欲卷土重来,先皇无奈,从西南,西,西北,至北四个方向,设九路守节,割裂,抵御七路胡人,令他们不能相连合力。 先皇故去后,守节一职也就延续下来,近百年来,各地狼烟四起,守节已经增至二十五路。北原赵泛亡后,如今剩下二十四路守节。均手握重兵,割据地方,名臣实王。 但这些守节中,最有能力改朝换代的,首推河间王周家。 周家自八百年前兴盛,至今仍是豪门,全天下只此一家可以一直兴盛不衰。 这打破了“贵不出百年,富不过三代”的铁律。 世间传言,周家能够一直富贵,皆因周家先祖留下的【周神三策】所致,一策统兵,一策理民,一策治国。 八百年来,周家从未登上极巅,最多不过是位极人臣,但周家也从未跌落豪门,毫无疑问,周家拥有登极的实力,或者说潜力。 这是大成皇帝不能容忍的。 大成二年二月十八,大夏皇宫御书房,大成皇帝侃侃而谈,指点江山。 “朕已命段大富为监斩官,明日处斩红刀会三百头目,卿...你观礼后,便前往河间王府卧底,寻出周神三策,带回来。” 怎么又是我...张玉郎连忙推辞:“臣恐不能胜任,请皇上收回成命。” 其实也不是不能去,关键是没有利益,就没有动力,张玉郎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夏人,思想与大夏男子完全不同,没有一丁点忠君报国的想法。 有利便去,无利天王老子都指挥不动。 大成皇帝目光似可洞察秋毫,微微笑道:“李通作战不力,朕已暂停长平与李克婚事,若你办妥此事,长平的婚事你说了算。” 又来这一招.,你妹的...把老子吃得死死的....张玉郎神色无奈,两手一摊道:“臣与河间王世子有过几面之缘,如何潜伏?” “谁说有过几面之缘就不能潜伏了?”大成皇帝嘴角上扬,让开身子,胸有成竹道:“玉郎看看这是什么?” 张玉郎这才注意到,皇帝身后案几上,摆着一盘闪闪发光的金元宝,以及三样物事,其中两张面具,薄如蝉翼,一把金色匕首,造型别致。顿时惊呼道: “黄金千两!给我的?” “给你的。” “人皮面具?” “然也。” “什么刀?” “削铁如泥的宝刀。” “不用说了,我去!” 张玉郎大手一挥,动作熟练揣起金刀面具,将金子端在手中,说道: “皇上您别误会,我可不是图这些黄金和长平,虽不曾验证过身世,但做为您的兄弟,长平的兄长,我有义务为您排忧解难,为大夏朝江山永固添砖加瓦。为天下和平,奉献一份力量。” “咯咯咯...”一道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突兀自屏风后响起,打断了张玉郎的牛皮。 小滑头...大成皇帝摇着头,伸手虚点了张玉郎几下,忍俊不禁道:“你啊...”转身离去,留出空间。 屏风后转出来一个娇俏可人,她目光盈盈,笑眼弯弯,身姿轻灵摇曳。 两人对上眼,张玉郎脸上一热:“咳咳,长平,你信不信哥哥的话?” “信。”长平连忙小鸡啄米式点着小脑袋,掩嘴偷笑。 张玉郎拉下脸:“你分明是不信!” 长平公主嘟着嘴,凑上来挽住他手臂,摇晃撒娇道:“好哥哥,我信嘛。” 萝莉音,萝莉身,萝莉撒娇欲断魂。 张玉郎头皮一炸,只觉骨头都轻了三两,连忙点头道:“好好好,你信,你信,别摇了,哥哥刚大伤初愈,吃不消,顶不住。” 长平公主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大,皱着眉头,神色纳闷,模样呆萌。 她没有听懂吃不消顶不住的意思。 ...... 两张面具薄如蝉翼,一张面白无须中年男,一张玉面奶油小生,张玉郎带上奶油小生面具,隐于老宅厢房门后,打算给云飞烟一个惊喜。 云飞烟迈着轻盈步伐进了老宅,本以为张玉郎会在院中,可打开门后却发现空无一人。 未进东厢房,云飞烟已察觉出门后有轻微呼吸声。知是张玉郎顽皮,便故作不知,入了厢房,背身忙碌起来。 卸妆解发,洗面净手,换上宽松衣衫,松开勒了一天,隐隐发痛的束胸。 揉着酸痛之处,她暗暗感慨:女扮男装好辛苦呀,每日胸口都勒得生痛。 正感慨间,忽被一双熟悉的大手捂住双眼,一个夹着嗓子的声音阴恻恻说道:“猜猜我是谁?” 云飞烟嘴角微扬,向后靠在那人怀里,摇了摇头。 那假嗓声继续说道:“你难道不怕?我可是千里独行,采花大盗玉面小郎君。” 云飞烟噗嗤一笑,采花大盗玉面小郎君,简称不就是玉郎么。身后熟悉的气味,体型。无不令她安心,又觉有趣。 见云飞烟丝毫不紧张,张玉郎顿觉无趣,松开了手。 云飞烟转过头,抬起妙目望了一眼,俏脸上忽然神色大变,扬手便是一掌,重重印在张玉郎胸口。 掌出一半,忽然惊觉不对,连忙撤回大半功力。但仍打得张玉郎撞破木门,直直飞入堂屋。跌落在地,吐血昏迷。 云飞烟急忙迈步近前,仔细查看一番,从脸上揭下一张面皮,望着吐血昏迷的张玉郎,无语凝然。 半夜时分,张玉郎悠悠醒转,心头一阵发寒,后怕。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会被云飞烟一掌拍死。这世道太可怕了,简直是女人会武功,夫君包没命。 就开个玩笑,闺房之乐而已,差点把命给丢了。 我太难了。 翌日,全城百姓都往菜市场方向涌去。 张玉郎揉着胸口,在云飞烟搀扶下,上了四不像,两人共乘一骑,慢悠悠往城外晃着。前往河间王府,潜伏。 本想去法场看看,受伤后便没了心思。张玉郎摸出玉面面具戴上,扭头认真叮嘱道:“可别再打我了,我真扛不住你一下的,你要是想换夫君,就和我明说,我一定洒脱放手。” 云飞烟脸上羞臊,轻声嗯了一声,又羞愤伸出芊芊玉手,轻轻掐在张玉郎腰间,以示不满。 弟弟云飞扬明显长歪了,需要她教导,如今又在衙门身居要职,她走不开,张玉郎也不想让她去。 故而此行,她只送到城外,并不瑞同。 行走间,忽然想起一事,张玉郎连忙问道:“我那盘金子呢?” “与那坛老酒埋在一起。” “你要看好了,那可是咱们全部家产,千万别被我姐姐挖了去,下半辈子能不能过好日子,全指着那点家当了。” “嗯。” 菜市口法场,段大富正在监斩红刀会头目,二三百人排成数排,脖子绳索连在一起,上插着木标。 看了看天色,午时三刻将到,段大富取出令牌,掷出道:“斩!” 彼为贼,他为官,根本无需心软,长安府所有红刀会员名册已经在手,也无需再审问。 唯有杀尔。 侩子手高举鬼头刀,正欲下手,突然漫天飞柳絮,一把飞刀扑面来,直直射往高台上的段大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白衣老帅哥,踏在一把长剑上,背着手,凌空而来,仰天长笑。 爽朗大笑声似可穿云霄。 四面八方忽然涌出密密麻麻,手持利刃的红刀会成员,嗷嗷叫着冲了过来。 全场众人被此场景惊得目瞪口呆,王统领拼尽全力,挥刀击落飞刀,忍着双臂不适,大喊道:“风不归劫法场了,有请大内高手,左右,保护大人!” 顿时法场一片混乱,刀剑四起,鲜血溅射。六百衙差岌岌可危。 高台上,段大富粗略一扫,红刀会这次成员怕是不下万人,应该是倾巢而出。便沉声道:“速发信号催促城防营。大内高手怎么不出现?” 六百衙差对上一万反贼,城防营只要稍微耽搁些时间,长安府定全军覆没。 王统领连忙回道:“大人,信号已经发过,十六名修神境大内高手也到了,正与风不归斗得难解难分。” 不一会,一阵阵密骤的马蹄声和“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万城防营手持长枪快刀,从红刀会背后掩杀过来。 战事分散两处,一是风不归大战十六大内高手,二是长安府衙差,缩在最里圈,被红刀会帮众团团围住厮杀,最外围,城防营又将红刀会团团围住。激烈厮杀。 段大富擦了一把汗,松口气。 第66章 北灵三侠 风不归赶到法场,本想救走红刀会头目,但一人力量终归有限,十六大内高手精通合击之法,将他防得死死,一时竟无余力救人。 六百衙差与两万城防营内外夹击,万余红刀会员逐渐不敌,伤亡大增,又闻锣鼓震天响,远处数千锦衣军快速奔来。 风不归急攻数招,逼退十六高手,扬声喝道:“事不可为,众头目速退。往东西南三面速行。” 最后一句是红刀会隐藏暗号,让众人先四散而去,再往北行。 说罢,风不归长剑荡开一片银芒,封住十六高手去路,顷刻,眼见众头目逃出半数,四散而去,又见锦衣军与城防营合围一处,红刀会众多会员已无望杀出。顿时长叹一口气,纵身飞上高屋楼檐。回望一眼,神色纠结。 与万余普通会员性命相比,百余头目价值更高。此行损失虽惨重,红刀会分部全部覆没。但总比三百头目全死的结果要好很多。 这些头目是火种,是希望,有他们在,红刀会就会死灰复燃,再现昔日强盛。 风不归再叹口气,使出绝顶身法“上天入地飞雁功”,以天外飞仙姿态,持剑横飞而去。 一身白衣,仗剑飞天外,桀骜充斥天地间。 段大富,禁军统领,城防营提督赵光伸长脖子仰望着,齐齐涌出一个念头:“卿本佳人,何以为贼。” 北门外,张玉郎挥别云飞烟,骑着四不像慢腾腾走着。 长安府东平西贵,南富北穷,菜市口法场位于北城,震天喊杀声,在城外二里都依稀可闻,他自然也听了个大概。 由声推之,红刀会定是去劫法场了,思索着他们是否会如愿救出众头目,正打算戴上面具,忽闻身后动静大起。回头一望,直吓得张玉郎亡魂直冒。 三四十个武道绝凡境到修命境的武夫,提着刀,气势汹汹朝他冲来,远处还有尘土漫天,大队人马追逐。 “驾,驾,驾!” 张玉郎连忙扬鞭催驴,四不像收到命令,迈开蹄子提速。 却只是从时速五公里提速到十公里。依然慢得一比。张玉郎急得满头大汗,频频挥鞭。 虽然身后几十个手持利刃的武夫是红刀会逃命的头目,与自己无关,但这帮以武乱法的粗人,逃命过程中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此时此刻,无论戴不戴面具,都是两难,不带面具,有前怨在,这帮人不好对付。带面具,很有可能被这帮糙汉当成路人,劫财劫马劫命。 杀人夺马,对他们来说,只是寻常小事,毫无心理压力。 前次,红刀会所有头目在自家后院被抓,有心人稍微一想,定能猜透其中关联。在群情激愤的众头目面前,单单一个风不归二弟子身份,恐难以自保。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就算能自保,张玉郎也不敢赌。思量再三,还是决定不带面具,万一被追上,就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出一条生路。 又往前跑出十里,张玉郎顿住身形,一阵纠结。 顺官道再往前十里是北灵河,顺北灵河直下百里,便是青河湾,过了青河湾就是河间府。 眼看身后众人依然紧追不舍,张玉郎调转方向,离开官道登北山而去, 没想到几十个红刀会头目也折向紧跟而来,刚入北山,便有人从背影认出他,大声呼喊:“张长老,二公子,等一等!” 张玉郎无奈停下四不像,原地落马,暗扣暴雨针,心思急转。 暴雨针只能发三道,理想情况下仅能摆平三人,可身后足有三十多人。 看来唯有随机应变了。 不一会,众人追上来,个个喘着粗气,或拄刀剑立,或横七竖八躺在林间地上,尽显狼狈。 其中一壮汉嚎嚎大哭道:“二公子,为救我们百十人,会里一万余弟子...都...没了。” 这么惨...太好了,张玉郎努力做出一副悲伤神色,安慰道:“与普通会员相比,你们显然更重要,这位兄弟,节哀。” 那壮汉抬起头,哽咽道:“会长也是这么说的。” 张玉郎又道:“如今官兵已去,你们速往北行,去河间府寻周师兄,钟大哥,我上北山有点事,你们不用跟随。” 壮汉亦附和道:“会长也是这么说的,” “.....” 眼见摆脱不了众人,张玉郎语重心长道:“你们有盘缠么,难道北门外没有接应么?” 众人摇头,目光纷纷盯住他,张玉郎讶道:“接应者不会就是我吧。” 众人纷纷点头:“会长是这么说的,让我们从北门逃出,说此地有人接应,莫非二公子不是接应者?” 言语间,众人神色逐渐不善,若不是此刻正处于逃命中,定要算一算前番被一窝端,尽数被捕的账。 张玉郎哈哈一笑,摸出一沓银票道:“怎会不是我?来来来,这千两银票你们先拿着,速去寻周师兄罢。” 众人这才脸色稍缓,接过银票,纷纷拱手辞别而去。 张玉郎长吁一口气,忽然惊觉后背已湿透,凉飕飕的。 正欲下山,忽听林间传出女子啜泣声,顿时心下一惊,牵着四不像,轻手轻脚摸过去。 半山腰,林间小木屋中,一对年轻男女被绑得跟粽子似的,男子昏迷不醒,女子缩成一团,身姿被绳索勒出起伏跌宕,模样颇为标致,小声啜泣着,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一高,一瘦,一胖,三个凶神恶煞大汉,手持着明晃晃刀剑,对着脑袋围成一圈,讨论如何处置一对男女。 高汉子道:“二弟三弟,这男的说他是河间王世子,为兄有些不信啊。” 胖汉子道:“大哥,二哥,我也不信,他身上只有百两银子,没有护卫也就罢了,也忒不经打,我三拳下去,他竟然昏了。老三,你怎么看?” 瘦汉子想了想道:“大哥,三弟,我担心那书生会去而复返,搬来救兵对付我们。” 高汉子摆手道:“那书生中了我的绝息掌,若无武道十层的宗师为他疗伤,三日内必亡,此人不足为虑,二弟三弟,我们还是论一论如何处置这个河间王世子。” 张玉郎看得两眼瞪大,讶然无比,听得暗暗心惊,高大瘦二胖三,三人都是修命境高手,那娇俏女子不认识,但地上昏迷男子,竟是大师兄周之平。 他与钟书生从地道逃出已有两天,本应该在路边负责接应众头目,怎会落在三个劫匪手中?还多出一个女子? 钟书生重伤逃脱,暂时指望不上。若没有遇到自己,周之平今日定然凶多吉少。 思索间,又听木屋中传来声音,高老大道:“这小妞模样倒是标致,衣着华贵,看着不像普通女子,问她,又什么话都不说,二弟三弟,怎么办?” 瘦二道:“大哥,三弟,她叫这小子哥哥,莫非她二人真是河间王世子与郡主?这河间王实力强劲,手下高手如云,我们北灵三侠可惹不起。” 河间王三个字,令胖三与高大均打了个哆嗦,似乎想到什么可怕存在, 高大目露凶光,拔刀在手,咬牙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管他是不是河间王世子郡主,一杀了之。又无人知道是我三兄弟做的。” 两兄弟纷纷点头,此时此刻,宁可错杀,万万不能放走两人。 高大忽然皱起眉头,疑惑道:“奇怪,我那包极品药剂‘我是枪神’怎不见了?老三?” 胖老三神色扭捏道:“大哥,刚才我逼供时,他不老实,我就把你那包药粉喂给他吃了。” “......” 办事不靠谱...高老大瞪了一眼胖老三,逼供就逼供,喂人家春药作甚?我们可是有底线的北灵三侠,劫财劫命不劫色。谁不知道你丫喜好男风,定是看上这帅气小子,欲行不轨。竟然借口说逼供,当大哥我是傻子么?竟敢拿我的药剂用,那可是十两银子一包的极品药,就这样给你糟蹋了。 混账玩意! 越想越气,高老大瞪着胖老三道,“老三滚出去放风。老二,你去宰了这两个,手脚麻利点。” 胖老三悻悻然推门而出,忽然身体一颤,又剧烈抖动几下,迎面倒下,砸出一地灰尘。 “三弟!三弟?”高老大惊悚跳起,紧紧握刀在手,警惕叫道:“老二,你去看看!” 十几年江湖经验告诉他,此时此刻,他摊上事了。 老二却不以为然,大咧咧走走到门口,翻过老三身体查看一番,见他已经没气,正要惊呼,忽然脑袋一麻,失重般跌趴在胖老三身上。 两兄弟无声无息没了动静,高老大慌了。顾不得多想,顾不得废话,一跃而起破窗而出,窜入林间,霎时没了踪影。 一路上夺命而逃,顾不得荆棘树枝将衣衫挂得稀巴烂,皮肤划出道道血痕,直跑出十多里地,摸了摸脑袋还在,顿时一屁股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喘气。 他行走江湖多年,狡猾如狐,深知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当时那种情况,多说一个字,一句废话,很有可能当场没命。 见势不妙就溜,是他坚信不疑的铁律,故而才能在一次次危机中,保全性命。北灵三侠方能屹立江湖十数年不倒。 准确来说,是他屹立不倒,三侠其中两侠换过许多茬了。 高老大默默想着,这一波兄弟质量不行啊,瞬间挂掉,看来得再找一批二弟三弟了。 第67章 马夫 “师兄,师兄...” “姑娘,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解开裤腰带,是为了取出金针为师兄解毒,并非欺你以罔,而不解开你绳索,仅仅是不想你添乱。” 木屋中,张玉郎唤不醒周之平,又见他昏迷中假肢明举,脸色通红,浑身散发着滚滚热气。触之烧手无比。索性任由绳索捆住他。取出腰间备用针囊,朝周之平身上胡乱扎着。 娇俏少女约莫二八年华,漆黑的眼珠灵动传神,乌黑长发飘逸柔顺,目睹了张玉郎瞬杀两人,赶走高老大的壮举后,已将他划为比北灵三侠还可怕的存在,水灵明眸中怯意十足,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时不时偷偷瞄一眼。 周之平幽幽醒转,眼神迷惘了好一会,才惊讶道:“师弟,你怎会在此?我中毒了,好热!” “师兄,你中了强力春药,药力业已攻心,现在已经催脏入腑,此毒极为霸道,此症又无药可解。若不排解,不需一时三刻,你会血管爆裂而死。” 张玉郎说着,解开周之平身上绳索,转头朝外喊到:“四不像,四不像,过来!” 屋外,一声希律律的马鸣响起,似在回应呼唤,花里胡哨的四不像迈着蹄子,脑袋探进了屋子,目光好奇望着陌生的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亦好奇回望着这头模样奇怪的坐骑。 张玉郎解释道:“师兄,这匹四不像是我坐骑,它是母的,性子格外温顺,骑着又稳又舒服,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距长安府二十里,你骑它的时候要快一点。慢了就会血管爆裂而死。” 周之平英俊的脸上通红无比,眼神逐渐迷乱,望了一眼四不像,咬牙道:“师弟,麻烦你照顾好我妹妹婉儿,不要出这间屋子,我去去就来。” 周之平起身,牵上四不像转身离开,并关上木门。 屋里,张玉郎与婉儿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尴尬,还透着一股子莫名的意味。 或是年纪小,或是哥哥临走时将她托付给张玉郎照顾的缘故,婉儿怯意消散,换上好奇神色,率先打破沉默道:“哥哥,我兄长去了哪儿?” 声音轻灵软糯,如春风拂在心田,痒痒的,酥酥的,张玉郎精神一振,狼爪子探出,一把攥住婉儿的小手,正色道:“婉儿妹妹莫急,师兄他一两个时辰应该就会回来,我们暂且在此间等候。” “哦,”婉儿俏脸一红,低下头,想挣开手,又有些不敢挣开。纠结间,忽然觉得心跳虽快,但竟是格外安宁。 索性就由他握住手。 张玉郎没话找话道:“婉儿妹妹,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哦。” “从前有个书生,开了一间茶叶店,从某天开始,他发现有个特别秀气可人,身姿曼妙,胸怀显然的姑娘,每天都会来买茶叶。 “姑娘每次买茶叶的时候,都会很认真的,不错眼珠的看着他,临走时又格外客气行礼道谢。 “书生觉得姑娘好像有点中意他,于是,在姑娘又一次来买茶叶时,鼓起勇气给她递了张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纸条。 “然后姑娘说了句话,他就彻底清醒了。你知道姑娘说了什么嘛?” 婉儿被吊起了好奇心,皱着秀眉思索一会,懵懂的摇了摇脑袋:“哥哥,我想不到,她说了什么?” 张玉郎微微一笑:“那姑娘说,不要找零。” “啊?”婉儿一头雾水,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笑的。 张玉郎补充道:“姑娘说着话,拿出了盲棍,敲着地面走了。” 见婉儿眼神明亮,似乎get到笑点了,张玉郎继续补充道:“这时门口跑进来两个四岁同胞小男孩,左右拉着姑娘的手,说道:‘娘亲,你买茶叶怎么不叫我们,两个妹妹在家里饿得哇哇哭’。” “咯咯.....”婉儿掩嘴含蓄笑着,笑眼弯弯,眼神格外明亮,神色期待,希望张玉郎再讲一个。 她从未听过这种反转型,需要思考的笑话,觉得格外有趣。 张玉郎正要趁热打铁,继续讲笑话,木门忽然开了,周之平衣衫凌乱。神色舒坦走了进来,道:“师弟,你出来一下。” 这么快?这才半个时辰不到.....张玉郎走出木屋,询道:“师兄,怎这么快?” 周之平往后瞧了一眼,确定妹妹听不到后,顿时瞪大眼睛,两手一摊道,“四不像是个畜牲嘛,我和它没有感情的。你想让我玩多久?把毒排出来不就完了?” 我去,你把我的四不像怎么了?你这个禽兽! 张玉郎讶然道:“师兄,我是叫你骑着四不像,尽快跑回长安府,去最近的青楼勾栏...寻一个姑娘谈谈人生,抱负。” 周之平一脸懵逼道:“啊?师弟你为何不早说?” “难道我说得不够清楚?” “~~”,周之平茫然道:“师弟,那怎么办?我做都做了。” 忽然想到将去河间王府潜伏,张玉郎灵机一动,道,“师兄,我需要封口费,不要金银,最好是身份牌,信物什么的。我有个表弟,家住河间府,仗着长得帅,有点文采,整日游手好闲,调戏良家少女妇女,我想把他介绍到王府里做工,让王府的管家帮忙调教一下,师兄意下如何?” 这不就是个人渣么,王府里除了母亲,尽是些年轻女眷,让张玉郎表弟去了,岂不是狼如羊群,周之平打了个寒颤,断然拒绝道:“不行!师弟,信物可以给你,但你表弟入王府的事,莫要再提,再提我跟你急!” 周之平摸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牌子,放入张玉郎手中:“呐,师弟若来河间府,持此令牌,可不经通传直入府中,面见于我。” “师兄一路珍重,婉儿妹妹再见。”张玉郎将令牌揣如怀里,目送周之平牵着婉儿下山而去。 离别间,下山路上,婉儿挥舞着小手,频频回望。 忽然一股怅然若失感涌上,堵得心里发慌,张玉郎紧走几步,立在山坡凸起处,用力喊道:“师兄,婉儿妹妹,我会来看你们的。” 山脚下,周之平和婉儿回过头,一齐用力挥舞着手臂,又转过身,消失在去往长安府的方向。 见天色不早,再耽搁下去,黄昏恐到不了北灵河渡口,张玉郎寻来四不像,牵着往山下走去。 第68章 一年大总管,两万雪花银 一路紧赶慢赶,黄昏时到了北灵渡口,下马上船,顺流百余里,过青河,入河间,进来府城,才堪堪戌时五刻。 见夜色还早,张玉郎换上面具,随意寻了一间客栈,放下行李,迈步街头,默默感受着府夜风华。 河间府临河而建,水陆两利,夜不眠,城门不关,商贾小贩如织,百姓衣着光鲜,叫卖声嘈杂热闹,市街极为繁华。 一派盛世景象,竟是比长安府还盛三分。 这就是河间府的实力么,很强!张玉郎瞧得震感,啧啧称赞。 翌日,将四不像存入马驿,徒步前往王府,途中,张玉郎眉头紧锁,思索着该以何种方式,人不知鬼不觉混入王府,低调潜伏,早日寻得“周神三策”,回京复命,然后和小笼包公主.....还有飞烟,呃...还有灵儿,嗯,还得加上无双。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 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自己并不知王府地址,底细,就这么贸然前去很是不妥。便折身回到马驿,问道:“掌柜的,请问...” “不要问,本掌柜已然尽知。”马驿掌柜挥手打断张玉郎,从柜台摸出一块白绢,递过来道:“小哥是慕名来参加王府招新大会的吧?” 见他点头,掌柜微微一笑道:“呐,这是王府招聘大会规则,十钱银子一份,包你对这次招新大会了若指掌,寻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岗位,顺利进入王府,从此与富贵为邻,美女相伴。什么?还价五钱?杀价太狠了吧...哎,小哥莫走!五钱卖你!” 张玉郎停下步子,也不回头:“掌柜的,这种资料,想必河间府到处都有卖吧,你居然卖我十钱?你伤害到了本公子强烈且脆弱的自尊心,现在本公子只能给你四钱。” 掌柜顿时大惊失色:“我开店十数年,从还未见过如此无耻杀价之人...有话好说,小哥莫要动不动就走,四钱卖你了...什么?你只肯出三钱?唉,拿去拿去!真是晦气。” 眼见张玉郎不是转身就走,就是开口杀价,掌柜的生怕价格降到二钱,忙不迭将白娟塞进他手里,一脸憋屈。 他从没见过这种杀价的狠人,讲好的价格居然还能往下杀,把他的胆都杀寒了。 你太嫩了...张玉郎忍俊不禁,暗暗一笑,摸出三钱银子递过去,又问道:“掌柜的,这王府都招聘些什么岗位?” 白娟上虽有写,张玉郎还是觉得问起来更好,这样获得的情报更为详细。 原因无它,这个时代没有纸,绢布小小一块,文字表述能力有限,难以尽传其意。 掌柜大叔仔细瞧了他一眼,反问道:“听小哥口音,是从京城来的吧?” 见张玉郎点头,掌柜叹口气,自豪说道:“唉,这武乱世道,遍地狼烟,生易存难,河间府是天下为数不多的世外桃源,兵强马壮,民殷州富,水陆两通,世风淳朴。 “河间王贵为河间府掌舵,统领此间百年,将这八百里方圆经营的富可敌国,有民百二十万,有军五万,虽然这两年光景略不如前,但世间敢正觑我河间府的势力几乎没有。 “王府规模宏大,有丁万余,待遇极好,上至西席,管家,账房,下至末等丫鬟,低等家丁,逢年过节都有假期,利市,红包,到了年纪可以退休,退休之后还有退休金,各种福利十分繁多丰厚。 “每年三月,王府便有一次去旧迎新大会,故而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来报名应聘的四方来客络绎不绝。 “这几日,每日来询问的应聘者都不下数十人,有年轻貌美,身段青涩的姑娘,有身强力壮,五大三粗的小伙,还有书生,才子,甚至还有及第的文武进士。” “及第文武进士也来应聘?”张玉郎神色变了,这些信息绢布上可没写。 正所谓:盛世文香,乱世武贵,这年头,才子与佳人,可是很有前途的职业,女有品容,可选择的行当那可就多了,绝不会缺钱,男有才华,在河间府这个盛世,自然不会缺少追捧者,谋一场富贵应该不难。 更何况还有已在考场证明了自己的文武举人。但他们却全都愿意拉下脸面,去王府当一个下人。 这说明当举人当才子,不如王府一条狗活的滋润。 由此而推论,河间王的确有两把刷子。 因与皇帝相熟,去过数次御书房,翻阅过许多资料,故张玉郎对大夏朝局势有一定了解。 大夏官方统计人口有七八百万。这些数字只包含平民百姓,达官显贵,并不包含私仆私将,家丁家奴。总的来说,大夏朝人口总数约莫会在一千五百万左右。 大夏有三百多个州府,但人口超过五十万的州府只有十多个,超过百万的只有河间府一家,就连繁华无比的长安府,都只有六十多万人口。 而八百里河间府,官方人口就有一百二十万,不光人口多,还富裕,这相当于大夏官方人口的七分之一,总人口最少三百万,几乎相当于全大夏人口的五分之一。 还有五万强军,民拥国富,法令畅通。软硬实力都不容小觑。 这个时代,人口就是生产力,人口的多寡意味着实力强弱,战争潜力的强弱。 后知后觉,张玉郎总算有些明白,怪不得大成皇帝慌得一比,说周家有改朝换代的实力,急急忙忙派他来卧底。 如此局面,无论谁是皇帝,眼皮底下有个庞然怪物,都会惊慌失措,夜不能寐。 掌柜大叔说的兴起,神色鬼祟四下打量一番,凑近张玉郎,小声道: “小哥,你打算应聘什么职位?这其中可是大有玄机啊。” “哦?还请掌柜的赐教一二。” “这其中门道嘛,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每年,王府对外应聘的职位都是十种,名曰九明一极,又叫九加一,分为下三类,中三类,上三类,和一个终极之位。 “这下三类,指的是低等家丁园丁门丁府丁,家将家仆家奴杂役等。除家奴需是女子,其他皆需为男子,下三类家丁做的都是门房,苦力,伺候人的活计,月俸四两八钱,没多少自由。平日里接触的都是脏头累活,下人丫鬟之类,除了钱,没多少盼头。 “这中三类,指的是账房,西席,随从,近侍,近侍和随从有男有女,女的需年轻貌美知礼,平日里跟随公子小姐,夫人王爷。男的需是面目周正,无不良前科。 “账房,西席需是男子,还得有一定才华胜任,在此基础上长相越好,越容易通过应聘,并得到主家赏识。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些美貌丫鬟,府中郡主公子,活计清闲,待遇每月十八两。那日子么...你可以发挥一下想象力,往大了想,往美了想。 “这上三类,指的是管事,管家,管院。管院掌管内院,需是女子,管事和管家需是男子,管事负责府外诸事,管家负责府内诸事。月俸五十两,那日子么.....啧啧啧。” 掌柜停下话头,端起茶碗,润了润嗓子。 信息过于劲爆,张玉郎惊愕的嘴巴微张,久久不能回神。 仅仅是下等家丁,月俸都有四两八钱,这冲击到他脆弱的神经,犹记得刚当上衙差时,月俸才二两八钱。 就算如今套路段大富,涨过工资,也只有四十两每月,仍然比不过王府上三类家丁,更何况还有一个终极职位没说呢。 不等他询问,掌柜的是清了请嗓子,娓娓说道:“这终极职位嘛,就是王府总管,自从上一任总管故去,河间王府已经十年没有总管了。 “总管,总管府中大小所有三百名管事和一百名管家。待遇以年薪方式计算。数目多少本掌柜就不知道了。 “不过河间府流传着一句话,一年大总管,两万雪花银。” 年薪万两?张玉郎彻底震惊了,连忙问道:“年薪两万,会不会有些高了?王府有这么赚钱么,那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 掌柜嗤笑一声,斜一眼他道:“王府从不搜刮民脂民膏,相反,每年还反利与民。 “河间府号称不夜城,西通长安,北连草原,东达河北山东江南,南接中原,单单是青河湾的四个码头,就有十六个管事日夜不停轮值,每日来往停靠的船只不下千艘,停靠费每船每次一两。 “府城中所有店面铺子房产,全属王府,我的马驿花费三百两银子买下,其实只是买了二十年使用权,房子铺子仍是王府的。 “很多商人并不会买下铺子,大多都是从王府租铺。虽然这样算下来每年的费用多出一倍,但胜在轻便,随时可撤离。 “王府有八十个管事负责管理府城房产,另外,还有盐铁渔米布酒六大独家生意。以及客栈,赌坊。青楼。车马船行,等龙头产业,三百名管事捉襟见肘,常不够用。 “王府每日最少进千金,如此,小哥还觉得总管年薪两万多么?” “......”张玉郎沉默无言。 日进千金,便是白银万两,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万两,与王府一年的受益相比,年薪两万,的确不算多。 张玉郎总算知道,这帮举人才子,为何挤破头也要来王府当下人了。 “对了大叔,您为何对王府了若指掌,知道的如此详细?” 掌柜的叹了口气,目光悠远望着远处:“这就牵涉到个人隐私了,你给二十两银子,我就告诉你。” 第69章 出师不顺 在强烈好奇心驱使下,张玉郎咧着嘴,肉疼的摸出二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掌柜大叔揣起银子,睿智一笑:“若说贪婪是人类打拼的源动力,那好奇便是人类压抑不住的求知欲,本掌柜能对王府了若指掌,只因为四个字。” “哪四字?” “钱能通神。” “.....” “这些情报,当初足足花费了一百两银子。” “.....” “不过这些情报如今已为我赚回来五千两...” “掌柜的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张玉郎打断他的话,攥紧了拳头,神色不善一字一顿道:“看透不说透,发财不挨揍!” 眼见要挨削,掌柜慌了神:“小哥且慢,请听我最后一言。 “那河间王四十出头,三房夫人六房小妾,膝下两儿三女,长女出阁,次女周婉,年方十六国色天香,即将出阁,小女五岁,还是稚童。 “换个角度来说,今年应聘的及第进士,才子们是冲着婉儿小姐去的,小哥你也有机会,我还有一些资料,是关于婉儿小姐的喜好,性情,品位,只需纹银三十两,它就完全属于你了。若壮士肯放下拳头,化干戈为玉帛,白送你也不是不行。” 你这可不止一言...张玉郎微微一笑:“我选择收下资料,同时又不放下拳头,” “啊打!” 一顿爆锤,又锤出来许多内幕消息。张玉郎神色舒畅走出马驿,直奔王府。 天虽阴沉,人却意气风发,一时间,混入王府的信心空前高涨。 王府是河间府最大的大户,不需问道,顺着才子佳人的行进方向跟过去便是了。 还没走近,远远的便看到王府偏门外黑压压一片人,脑袋攒动喧嚣热闹,高墙朱门大宅院,一对石狮两旁站,烫金牌匾顶上悬,旗幡猎猎迎风翻。 现场应聘者多如过江之鲫,分为男女两个阵营,但府门前两个木牌上却各写着四个大字:“初选三百”,“三轮沙汰”。 一名家仆立在高处,每选中一人,便扯着嗓子高喊一声:“还有二百三十八”,“还有二百三十七”。 竞争异常激烈,平均下来,每十五人方有一人被选中。 观察了一会,张玉郎发现三种规律,应聘者首选衣衫破烂,家境贫寒的,若在此基础上眉清目秀,则百分百通过初选。 他暗暗点头,这一部分即使通过最终三轮海选,应该是做最下等的家仆家丁。 次选孔武有力,身姿矫健,若在此基础上面目周正,则百分百通过首轮。这一部分通过之后应该是第二等的跟班,随从。 最后是举人才子,或有一技之长,出口成章者。这一部分则应该是管事,管家,西席。 女子招聘则只有三个要求,年轻,貌美,不烟视媚行。 一会儿功夫,数字已经喊到“还有九十八”,“还有九十七。” 权衡再三,张玉郎自信站到前列,目标瞄准第二档,体内刻意憋着一股子气劲,让自己显得格外壮实,肌肉鼓鼓。 刚摆手令一个应聘的寒门贫生通过,吴管家端起茶杯嘬了一口,便被眼前肩宽背厚腰细的奶油小生给惊呆了。一口茶水瞬间喷涌而出。 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练出一身肌肉的人,如何能将脸保持的可以掐出水般嫩,白皙细腻。 要知道,这个年代,武夫们都是风吹日晒,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与尘土泥巴打交道,若是练出一身肌肉,通常都是挂着一张饱经风霜日晒的老脸。 看着奶油小生模样的张玉郎,脑袋中莫名浮现出一种职业:“兔子”“像姑”。吴管家顿时打了个寒颤,连忙摆手道:“淘汰!快走,快走!” 王府岂能招聘此等儿戏男子? 当场被拒,张玉郎悻悻退到一旁,后知后觉,问题出在面相与身材违和,被误认为是兔子了,顿时哭笑不得。 来到无人处,取下奶油小生面具,换上另一张中年大叔面具,回到王府门口。 远远的,就听到那高台家仆大声喊着:“最后一个名额,还有没有人上前?” “有,有,有。”张玉郎连忙应着声,挤了进来。前车之鉴,这次再不做多余动作,规规矩矩立正,任由吴管家检阅。 吴管家打眼一看,又是一愣,中年大叔,面白无须,肩宽背厚倒也正常,但腰细如昨如初,令他脑袋一懵,浮现出两个职业:“太监”,“大相公”。 吴管家心中一凛,太监,那是皇宫才有的职业,近几任皇帝一向视河间王为心腹大患,太监出现在家仆应聘大会,动机不良啊... 即使不是太监,大相公也不行,这世道,美男子嫩男子本就不多,府中小姐姑娘们都不够挑选的,怎能任由这中年不油腻大叔进入,争夺有限的宝藏资源? 想到这,吴管家面无表情摆手道:“淘汰,淘汰!” 每次都是只看一眼便被淘汰,张玉郎怒了,无名火腾一下炸开,气势汹汹往前一步,捏着拳头质问道:“你作为管家,无视招聘规则,肆意针对我个人,我不服!” 吴管家瞟了张玉郎一眼,撇了撇嘴道:“规则?小五,告诉他,咱们招聘规则是什么?” 一个机灵少年应声而出道:“咱们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 围观众人轰然大笑。 吴管家神色不屑望着中年张玉郎,道:“老家伙,听清楚了么,怎么,你想闹事?来人呀...” “呼啦,呼啦,”一群家仆打扮的劲装男子应声而出,跃上台阶,擦拳磨掌,将张玉郎团团围住。 竟全是修心境武夫...张玉郎震惊了。 吴管家大手一挥:“扁他!” 众人一拥而上。 ......... 外围招聘会结束,人群散去,台阶上,张玉郎鼻青脸肿,衣衫破烂缩在角落里,双目失神望着天空。 我是谁?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被人打的这么惨? 本以为混入王府轻而易举,没想到竟然如此艰难。 身上虽有世子令牌,但第一关根本拿不出来,先不说外围管事认不认得世子令,就算认得,也定然会认为令牌来路不正。 这就好比尚方宝剑,只对封疆大吏达官显贵有用,到了农村乡镇,偏远地方,谁会买尚方宝剑的账?你敢掏出尚方宝剑,人家一铁锹拍过来。 说不定还会叫上一村的青壮,一起拍! 凉凉... 第70章 峰回路转 天空彻底阴暗下来,乌云聚顶,电先闪,雷后鸣,霎那大雨倾盆而下。 张玉郎眼神一凝,望向台阶另一侧,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青衣少年跪在那里,手端一块木牌,上写:“卖身葬母”。 暴雨如注,无情砸在少年身上,他乌黑浓密的头发紧紧贴在额头,遮住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雨水顺着发梢淌下,快速流过稚嫩冷峻的脸庞,笔挺的鼻子,连成丝线,滴落在地。 雨愈发下得大了,少年衣服早已湿透,单薄身躯冻得瑟瑟发抖,摇摇欲坠。 哪来的小子抢我戏份!张玉郎愕然。眼神不善盯过去。 良久,雨渐渐小了一些,少年抖得愈发厉害。 就在少年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从王府偏门出来一个约莫十四五岁,一身白衣,清秀无比的少女。对身后一个三十多岁中男子说道:“郑伯,他好可怜,我们买了他吧!” 见状,张玉郎灵机一动,暗道自己蠢,被淘汰并不意味着进入王府的大门就彻底关闭了,自己完全可以有样学样,卖身混进王府呀! 应聘大会就像考公务员,众目睽睽,几乎没有情面和猫腻可讲,大家全凭自身实力。 卖身入府就像走后门,人(钱)到位了就行。 别人应聘进入王府,是合同制仆人,若不想干便可以辞职走人。我若选择以卖身方式进去,虽说不能辞职,但那并不是问题,毕竟,我的终极目的只是为了混入王府而已。 想到这,张玉郎坚定了心思。 少年依然跪在雨中,冷峻稚嫩脸上,神色还是一如既往坚韧。被称作郑伯的中年男子心下有所触动,开口道: “你要卖身葬母?多少钱?” 少年咬着雨水泡白的嘴唇,眼神坚定说道:“是,卖身葬母,十两银子,我什么苦都可以吃!” 见他如此说,郑伯想了想,摸出十两银子道:“我可以给你十两银子,也可以让你进入王府,但是你要考虑清楚,若如此,你这一辈子就属于王府了,做工没工钱,也没有人身自由,还要接受王府的考验和训导,来证明你有能力成为王府一分子,否则我们可是赶人走的,因为我们河间王府不收废物。” 少年点头道:“我愿意接受!” 郑伯脸色稍缓,又道:“站得起来么?”又转头对少女说道:“君儿,扶他起来,到廊下避雨。” 少年双手撑地,艰难又不失坚决的站了起来:“我葛任可以自己站起,不需任何人...扶。” 话未说完,脚下便是一滑,险些跌下台阶,幸亏那叫君儿的少女及时扶住,搀到檐下。 望着旁边和他一样高的少女,清澈的明眸,闻着淡淡少女幽香,为了扶他而淋了雨,光洁额头上水珠一颗颗滴着。 少年葛任失神了。 郑伯沉声道:“从今日起,你改名周任,七零零零就是你的终身代号,你没有感情,没有弱点,只是一个冰冷无情的工具人。” 改名周任的少年弯腰行礼道:“是!” 郑伯满意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忽听身旁炸开一句:“大人,我好惨啊,卖身葬妻儿哇!” 随着声音,他的小腿被人紧紧抱住,并使劲摇晃着。 郑伯吓了一跳,神经迅速绷紧,气劲游走全身,连忙低头查看,瞬间又放松下来,强压住一脚将邋遢中年男踹飞到一里外的冲动,严肃道:“有话慢慢说,先撒手!” 张玉郎撒开一只手,脸上迅速涌上悲伤神色,暗地里狠狠掐了自个大腿一把,顿时疼得眼泪鼻涕齐出,嚎嚎大哭道: “大人,我本是长安府人,朝廷无道,皇帝昏庸,民不聊生,致我家道中落,妻儿遭难,大人,我卖身葬妻儿哇...我也只要十两哇...我也什么苦都能吃哇...” 随着哀嚎,张玉郎接了满满一把鼻涕泪,就要往郑伯大腿上抹去。心里暗暗得意着,你若不答应,我抹你一身...鼻涕。 恶心也要恶心死你! 周任与君儿两个少年皱眉咧嘴,看得恶寒不已。 郑伯脸色一黑,急忙大吼一声:“停!住手!本管事答应了,你快快起来,呐,这是十两银子,这是你的腰牌,从今天起,七零零一就是你的永久代号,你速去埋葬妻儿,明日来府中报到。” 郑伯丢下一块腰牌和十两银子,慌不择路而去,生怕走得慢了,张玉郎扑上来,鼻涕眼泪抹他一身。 叫做君儿的少女走过来,轻声问道:“老...大叔,您叫什么名字?” “张...郎。”张玉郎脱口而出,说了一半惊觉不对,连忙改口。 君儿皱着秀气的眉头:“蟑螂?名字好奇怪,以后你就叫周郎吧,快去安排后事吧,记得明日来府上报到。” 张玉郎纳闷道:“不派个人跟着么?就不怕我拿着钱跑路?” 闻言,少男少女皆用看诧异的眼神望来。张玉郎脑袋瓜一懵:“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不等君儿说话,周任冷哼道:“瞧你那点出息,才十两银子。至于么,王府每年施舍给外来穷人和乞丐的钱粮都不止十万两。你若要跑,赶紧的麻溜的,现在立刻马上!” “......” “扎心了呀...老弟。”张玉郎捂着胸口,望向君儿。 少女嗓音清脆,眉眼秀气,发育的也不错,一颦一笑间已有美人胚子风范,小笼包已颇具规模,青涩身段透着劲道,腰身堪堪两拃,细得像根面条。 好一朵青涩的萝莉花,我甚喜之。 闻言,君儿皱着眉回味一番,噗嗤一笑,笑眼咪成半月,又仔细瞧一眼中年大叔张玉郎,格格笑道: “大叔,你好有趣呀。” 那是,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中无一.....张玉郎嘿嘿一笑,坦然接受少女夸赞。 顶着这样一张老脸,也只能从言语中下功夫了。 君儿掩着嘴,俯身又笑一会,摆了摆芊芊小手,带周任入府而去。 觉得周任有点面熟,张玉郎暗暗思索着,在哪儿见过与周任相似的脸?,大脑中无数影像依次闪过,风不归,周之平,邢道人,钟书生,尹正德,段大富,萧展,赵光,王统领,阮猛,赢七方,李克,李通... 咔,影像卡在李通面相位置。默默对比一番,发现周任与李通竟有六七分神似,张玉郎心下一凛。 好家伙,青河府来者不善啊,莫非也是为了周神三策而来?也不知道今日被选中那百名家仆里,有没有其他势力的卧底,或者说,有几个势力的卧底? 第71章 探内院 “每一位来到王府的新人,初期都会茫然无措,心悸不安,无需担心,本管家也是如你们这般年纪进的王府,奋斗了几年才有所成,二十四岁买马,二十八买屋,三十娶妻,三十二纳妾,你们一定用不了四年就会有马、用不了八年就会买屋、用不了十年就会娶妻,用不了十二年就能纳妾...现在我开始点名,一万一千零一,出列,自我介绍一下。” 河间王府前院,中等家仆早会,神态威严的王管家对阵型整齐的百余新人传授着经验心得。 他发现这一届中等家丁质量格外高,个个面目周正,身材匀称,还有不少人武功不俗。便多讲了两句。 “到!”前排左一家丁红着脸,憨厚应道:“小人阮五,安西人,今年二十,十五买马,十六买屋,十七成亲,十八纳妾,十九岁添了一对龙凤胎。” 王管事长脸一拉,感觉有点挂不住,沉声道:“那你为何二十岁到了河间府?” 那家丁诺诺道:“岁末年初,安西突遭横祸,全家死于战乱,故来河间府谋生。” 这么惨...那没事了。王管事摆手,示意他退下,继续点名:“一万一千零二!” 前排左二应声而出:“俺叫李贵,青河人,今年二十二,俺十五上马,十六成家,十七当爹,去年突遭兵祸,妻离子死,不得已来此间谋生。” 王管事脸色黑如锅底,大手一挥道:“好,自我介绍环节跳过,在升为高级家仆之前,你们只有代号,没有名字。为了成为高级家仆,努力!奋斗” “努力!奋斗!” 众人声音响亮齐整。张玉郎夹在人群中,举着拳头胡乱喊着。 早会散场,各归各位。 由于面相老气,张玉郎被分为跟丁,每日需待在丁房,等候主家出门时召唤,若唤到他,便须如跟班一样,寸步不离左右,直到主家回府,才可以下班。 李贵,阮五也是跟丁,班房里,三人枯坐半天,着实无聊,便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客套起来。 虽然张玉郎没做自我介绍,但阮五和李贵都不是粗人,打眼一看,便知相互来历虽明,目的都不纯。 主要是三人武道修为有些显眼,均为修心境武者,若不是第一天当家仆,直接调去做主家贴身护卫都勉强够了。 主家护卫是高级家仆,与中级家仆待遇天壤地别。 言语间,三人逐渐熟捻,阮五抱拳道:“张大哥,以后还望多多关照。” 李贵也抱拳,神色憨憨附和道:“张大哥,俺也一样,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目睹两个贼精贼精的人,故作憨厚之态,张玉郎忍不住笑出了声。 午饭时,河间王领着一群护卫出了府,张玉郎端着碗暗自寻思:“原来跟丁工作这么清闲,枯坐一上午屁事没有,此刻不去寻周神策,更待何时?” 又转念一想:“只不过这里庭院深深,又是大厅走廊,又是花园门房,我又不知周神三策放在什么位置。若乱闯乱走,撞到管家护院,世子郡主,公子小姐,那就不太妙了。” “但机会难得,又不能不去,我可不想在王府当一辈子家仆。”想着,索性心一横,凭着感觉,朝内院摸去。 谁知河间王府竟格外宽广,走了半天方才来到内院,门口立着两个家丁守卫,一高一胖,面目严肃,神色警惕。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写“国富民平。” 张玉郎摸出世子令,拿起架子,迅速晃了一下,给两人瞧了个大概,这才询问道:“此处可是内院?” 胖守卫涌上恭敬神色,回道:“此处不是内院,是中院,您之前所在之处是外院,中院在外院里面,内院在中院里面,三环相套。” 瘦守卫接过话道:“咱们王府面积极大,东西南北各为八里,比皇宫还大许多呢,” 两人一哼一哈,言语配合默契。 原来不是内院...张玉郎道过谢,压住惊讶,自顾进了中院,直往里走,遇门摆谱,遇查亮牌。一路倒也畅通无阻。 走了半天,却仍未到达内院,心下渐渐有些慌了,暗道:“这地方也忒大了,不如先回去,明日再来寻。” 左右打量一圈,顿时有些蒙圈,长廊无尽,庭院相连,来路完全不记得了,如何回到前院? 闷着头一顿乱撞,所行之处都是没到过的景色,时不时看到厅上、门上悬有匾额,上写“明心”,“演武”,“行策”。 行走间,忽见一扇大门,匾额上写:“仁治严辅”。又见门侧立一块木牌:【内院重地,高级家仆以下不得踏入】。 既然已经到了内院,管不了那么多了,张玉郎心一横,直入内院。 没想到内院也是极大,走了一会,连人也不大碰的到了,眼看天色已晚,肚中已有咕咕声响。后知后觉已经瞎转了一个下午,顿时心下一惊,连忙往外出。 但进来简单,出去哪有这么容易,急切间,怎么也转不出去。 穿月门,过厅堂,见右侧有间屋门虚掩,走过门边,忽闻一阵食香透了出来,勾得张玉郎馋涎欲滴,便轻轻推门,探头查看。 厢房布置的极其别致,桌上摆着十来盘甜点碟饼,点心做得十分考究,精美雅观,散发着诱人香味,望之悦目,闻之食欲大开。 见厢房没人,里屋糕房中也没人,张玉郎松口气,走近拿起一块甜点,放入口中。甜点入口即化,香甜松嫩。还夹杂着浓郁的桂花香。 妙啊...张玉郎暗赞一声好,也不管谁的糕点,一盘拿一两个,大快朵颐起来。 由于从小食量大,经常饿得去偷吃,故而他偷吃经验极为老道,知道每一盘之中只取一两个,不易被察觉。 吃两个桂花糕,换两个甜点,又捏出两只豆黄,本想每盘只吃两个,然后再稍微挪动一下盘中食物,掩盖住偷吃痕迹。 不曾想吃得兴起,忘了这一茬,咔咔咔一顿风圈残云,待回过神,糕点已经所剩无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悉数吃了个精光。 打了个饱嗝,心下正爽,忽听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走来,还有丫鬟的窃窃私语声。 张玉郎不及细思,躲进里屋,飞身立在门上,双臂撑住对角墙壁,侧耳倾听。 外面传来两个丫鬟的惊呼声,一个细声到:“呀,谁胆子这么大,把二郡主的甜点给吃了?” 一个清脆一些的声音道:“怎么办,我们非被责罚不可,二郡主今日刚从长安府回来,脾气不太好呢。” 两个丫鬟顿时一阵慌乱无措,急得小声啜泣着,忽听一声粗矿声音道:“哭什么?二郡主令你们拿个甜点,都磨蹭这么长时间,是不是不想干了?” 外面顿时响起两个丫头的求饶声和辩解声,正说着,突然没了声音。 正纳闷间,忽听一声炸喝:“里面的人,给我滚出来!”声音从外屋传来,犹在耳边回荡。震得张玉郎气血浮动,脑袋嗡嗡直响。 神开气生...修神境高手!他心下一凛,乖乖落地,走出。 在修神境高手面前,修心境的武道修为完全不够看,除了老实别无他法。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偷吃个糕点,居然还能碰到第九境界的高手,被人当场抓包,逮住现行。 河间王府藏龙卧虎先不说,怎么过眼下这一关,成了迫在眉睫的大事。 刚走出来,就见两个丫鬟气势汹汹冲了过来,举着小拳拳,劈头盖脸砸了下来。一边打,一边气愤喊着: “竟敢偷吃郡主的糕点,别以为你年纪大,我们就不打你!” 张玉郎双手护住脑袋,任由她们施暴,倒不是两个丫头会武功,也不是觉得理亏,不好意思还手。 作为偷吃界的老手,张玉郎从来都不觉得偷吃亏理。偷吃...嘴口间的事,能叫偷么,那叫支援饥荒。 不还手,主要是作为一个男子的大度和胸襟,不允许他和女子动手。再说了,两个丫头下手又不重,跟挠痒痒似的。 故而张玉郎也就没有还手了。 当然,如果没有那个严正面相,修神境男子虎视眈眈瞪着他的话。 他未必会任由两个小丫头一顿爆锤。 第72章 奇怪的表弟 河间王府内院,郡主闺房。 周婉儿靠着床头,撅着嘴,俏脸生寒,兀自生着闷气,身侧,一个三十多岁,身姿丰腴的贵妇斜坐塌上,好言安慰道:“婉儿,你不要怪你父王,他也是未雨绸缪,为周家着想,再说你已十六岁,到了出阁年龄,李克一表人才,又贵为青河守节世子...身世匹配。” “不听不听。”周婉儿打断贵妇的话,捂着耳朵摇着头,扯起锦被遮住脑袋。 贵为河间王的二夫人,周婉儿生母,贵妇深知女儿品性,典型的出门怂,窝里横,不惹到她,她便是乖乖女一枚,甜得腻人,若惹到她,她便是小魔鬼。 在王府里,她敢和河间王顶嘴...不是肢体上,堪称河间府小霸王。 一出了府,就瞬变小猫咪,怂成一团,见谁都叫哥。 周家掌控河间府百年,百年来,何曾看过别人脸色?更不曾有郡主联姻这种低声下气的行为,即使联姻,也是别家送闺女上门。 但这次形势不同,根据得来的情报,大成皇帝颇有明君之相,手段惊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已经注意到近在咫尺,实力不俗的河间府。 河间王不想造反,最起码不想现在造反,故而不得不多准备一条后路...盟友。前番被凉州守将赢七方拒绝后,思来想去,觉得同处青河畔,又与河间府相接的青河府是最佳盟友之选。 联姻,也是无奈之举...谁叫李通子嗣稀少,膝下只有一儿,无女。 总不能派个帅气的儿子去和他联姻吧,男上加男....虽说眼下这世道也有许多这样的组合,但都隐藏在暗处,被世人若不容。 关键是河间王舍不得儿子,因为他儿子也不多,只有两个。 贵妇叹了口气,目光宠溺望了一眼女儿的娇俏身躯,撒娇胡乱蹬着的白皙小脚丫子,无奈往她不算挺翘的臀上轻轻一拍,领着丫鬟离去。 再待下去,女儿气焰只会愈发高张。 周婉儿赤足跳下床,咬着小虎牙,一想到这两日经历,就无名火泛滥,女大当婚,她倒不是排斥出阁择婿,但如果夫君是李克,那就不行。 全天下谁不知李克?一个被皇室退婚的废物,还娘娘腔,这样一个人,如何配当她夫婿。 光身世匹配有什么用! 偏偏前次父王说什么兄长多日不见,异常思念,派人将她送到长安府,交给哥哥后便撒手不管,恰好哥哥那会摊上事了,正在避难,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路途中又遭遇劫匪,若不是遇到张玉郎搭救,丧命是小,受辱就事大了。 到了长安府,再闻晴天霹雳,原来是和李克见面,过眼。 若相互看对眼,婚事就要定下。 这如何能行?她当场暴走,气呼呼回了河间王府,心中委屈如青河泛滥,滔天难止,奶凶奶凶想着,要不要现在冲到父王房里,把他的三捋长须拔下来几根! 恰在这时,丫鬟战战兢兢来禀,她最爱的点心被一个中等家仆吃光了。 周婉儿更加生气,挥退左右,握紧小拳头,神色不善思索着,等会,该如何处置这个无法无天的下人。 张玉郎被五花大绑带了进来,一进屋,便有阵阵木香檀香幽香,强势钻入鼻孔,肺腑,令人精神一振,格外舒适。 但扑面而来的杀气是什么情况,难道说偷吃个点心,还把小命给送了....根据周婉儿脸黑的程度,今天这事恐怕无法善了。 有心表明身份,化解这场小事,但若表明身份,便不能潜伏下去,再想悄无声息弄到周神三策,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在异世接受十六年收费教育,自诩大夏第一聪明人兼美男子的骄傲,不允许他此行一无所获....哪怕牺牲色相。 想到这,张玉郎四下打量一番,计上心来。 香木床,粉纱帐,红木桌,纸格窗,实木垒砌的墙,考究的材料,别致典雅的格局,无不表明王府的奢华与周婉儿的地位。 月光透过格子窗照射在地上,月光与烛光合为一处,明晃晃的,斑驳琉璃。 “啪”,硬物坠地的声音响起。 周婉儿妙目中有了片刻迷茫,疑惑瞧了中年脸张玉郎一眼,折腰捡起世子令牌。 顿时一脸懵逼.... 这家伙是谁?从哪来的?怎会有哥哥的令牌?为什么要偷吃她的点心,还大咧咧底气十足? 无数个为什么汹涌而来,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瞬间充斥着思绪,并快速分裂出更多疑问。 “你是谁?为何要偷吃我的点心?” 努力思索一番,周婉儿选择问出最关心的两个问题。 “三天前,长安府北山...”张玉郎含而不露,隐晦戳了小丫头一下,希望她自己悟。 周婉儿眼睛睁大,先惊讶,又转为后怕,然后俏脸一变,神色莫名,拔出墙上的宝剑,问道:“原来是你?” 孺子可教也...张玉郎含笑点头,小丫头总算知道本帅哥是谁了,看这拿剑的姿势,应该是来为我砍断绳索,便应道:“是我,婉儿。” “原来是那三个山贼的同伙,竟阴魂不散跟踪本郡主到王府,今夜,此刻,本郡主要替天行道,看剑!” 周婉儿娇斥一声,仗剑刺来。 怎么和我想像的不一样?张玉郎脊背发凉,亡魂直冒,一个赖驴打滚,堪堪躲开刺向心口的一剑。又急忙解释道:“婉儿妹妹,是我,我,张玉郎!” 生死关头,顾不得许多,暴露身份就暴露吧,小命要紧。 剑在距离他脖颈一寸处停了下来,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淌过脸庞,顺着下巴,砸在剑刃上,发出“啪嗒”一声。 一身粉色衣杉的周婉儿收回宝剑,好看的明眸满是怀疑:“你是张玉郎?” 张玉郎她见过,并不长这样,不过声音倒是有点像。 “呃,我是他表弟?” 危机消失,忽然又有些后悔表明身份,眼睛咕噜一转,张玉郎改了口。 “你是他表弟?”这也太老相了吧,哪有四十岁是二十岁表弟的道理?周婉儿难以置信。 “你是复读机么...”张玉郎无奈道:“婉儿妹妹,你先解开我,容我慢慢说。” “复读机?”周婉儿皱眉思索了一番,听不懂,又觉得张玉郎应该不是北灵三侠的同伙,便解开了绳索。 揉着被捆得发麻的手足,张玉郎思绪极速转动,生平说过无数谎话的急智,瞬间便想好了说词。 “婉儿妹妹,实不相瞒,其实我今年也才十八,只比你虚长两岁,我们可说是年纪相仿,门当户对,面相老是因为我前些日子行走江湖时,中了一招‘面目全非掌’所致。不过你不用担心,这并不影响我其他部位的功能。” 张玉郎说着,挥舞了几下拳头,摆了摆腿,又怂了怂腰,将健壮的体格显露无遗。 “咯咯咯...” 周婉儿掩着嘴,吃吃笑了起来,虽然听不懂张玉郎在说什么,但神色动作都很有趣,恍然间,觉得他与张玉郎风格如出一辙,连面相都顺眼多了。 第73章 潜觑窥私,玉手盗魂 不大一会,两人渐熟,得知“张二郎”才十八岁,脸皮虽老,身姿却年轻矫健,言语又风趣诙谐。婉儿如得知己,开怀不已,哥哥,兄长的叫着。颇为合情投缘。 “咕噜噜...” 说话间,一阵腹鸣突兀响起。周婉儿俏脸一窘,羞臊道:“哥哥,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本想告辞,改日再来的张玉郎闻言,提议道:“出府太远,来回颇费时间,婉儿,这个时辰,王府中何处有好吃食,又近一些。” “父王那边有,要不,我们去...” “偷吃!” 两人异口同声,对了个眼神,一股同道中人,小魔王为非作歹的默契涌上。 虽然可以光明正大的吃,但没必要,分明偷吃更香。 周婉儿忙穿上鞋,又寻了两块丝巾,揣进怀里,拽住张玉郎胳膊,急急往外去。 月朗星稀,银辉漫天,两人轻手轻脚摸进河间王府别院。 这一幕,被负责值夜的四名高手尽收眼底,四人相互对望一眼,默默将视线移望别处,选择视而不见。 等两人进了王爷的院子,消失不见,其中一个高手忽然惊道:“糟了。” “糟在何处?” “难道你们忘了,我们本在院中值守,为何却坐在屋顶?” 那自然是因为此刻王爷正与二夫人沐浴。 四人对望一眼,脑袋中齐齐浮现二夫人的白皙丰腴身姿,心中均是一荡, 月下屋顶,四人沉默不语。 良久,其中一人提议道:“你们想不想去看看?” “不好吧,要是王爷知道了,会扣工钱的。” “王爷是修心境武者,我们可是修神境,刻意隐藏动静,他如何能察觉?难道你们不想看?二夫人那身段...啧啧啧...” “那就去看一眼!” 屋顶响起一阵轻微扑楞声,瞬间空空如也,四人消失不见。 别院主卧,一个大大的浴桶立在厢房正中,桶外,地上四处溅射着一团一团水迹,花瓣。 桶内不见人影,只有木桶微微的,有节奏的摇晃着,时不时溅射出一些水来,木桶晃动间,“咣咣咣”的声响缓慢而有节奏。 仿若鼓点,敲在心坎。 张玉郎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听了一会,伸出食指沾了点口水,捅破纸窗,一眼闭上,一眼瞪大,仔细瞧着。 呼吸声逐渐粗重。 周婉儿左右看不到,急得轻轻拽了一把他,踮着脚耳语道:“哥哥,给我瞧瞧。” 张玉郎让开身子,将小丫头揽进怀里,托扶住她堪堪一握的小腰,闻着阵阵幽香,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此女甚娇... 房里除了木桶和声音,什么风景都没有。 周婉儿踮着脚,小脑袋努力探着,凑近孔洞,好奇往里张望。只是一眼,便莫名心里一慌,腿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若非身处张玉郎怀抱,被紧紧托住,定摔于地上。 小丫头不重,也就七八十斤的样子,但久举无轻物,一直举着他也吃不消。 张玉郎附耳轻声道:“婉儿妹妹,我们走吧?” 周婉儿玉颈猛然一缩,打了个哆嗦,声音如蚊子般哼道:“哥哥,再看一会嘛,我什么都没看到。” “......” 按摩有什么好看的,又看不见人,小女孩好奇心真重,这样不好。 无奈,张玉郎只好勉力托住小细腰,百般无聊四下张望着,忽然,眼神一凝,僵住身体不动。 隔了五步距离的另一窗口,四个壮汉排成一排,正扒着窗户看得津津有味,其中一人感应到目光,缓缓扭过头,对上眼神。 两人目光交汇,气氛略有些尴尬。 小丫头扭动几下腰肢,小声嘟囔道:“哥哥,你顶到我了。” 对面那人顿时大惊失色,双眼睁大,另外三人也转过头来,望着着姿势怪异的张玉郎,惊愕住,浮想联翩。 五人大眼瞪小眼,默默对望,气氛凝固。 张玉郎低声回道:“哦,那是我的暗器暴雨针,我这就拿开。” 原来是暴雨针...好家伙,一句话给我们整得热血沸腾,四人松了口气。 “嗯...啊!” 刚应了一句,周婉儿忽然惊呼出声,又连忙伸手忙捂住自己的嘴,将声音掐灭在喉咙里。 众人又是一惊,纷纷转头往屋里瞧去。张玉郎在格窗上又扎出一个洞,瞪大眼睛往里瞧。 只是一眼,见房里节目有些少儿不宜,张玉郎便拖着周婉儿回了郡主闺房。 两人相顾无言,各有所想。 沉默了片刻,忽然异常困顿,张玉郎仰面倒在榻上,一阵强烈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奔波半天,又举了小丫头近一个时辰,又累又困,他实在顶不住了。 朦胧间,做了个美妙的梦,不知身处何地,眼前一双芊芊玉手,漫天舞动,手指格外修长。 昏昏沉沉间,张玉郎暗自感叹,世间女子,很少有这样完美的手,没想到梦里居然能见到一双。 “哥哥...醒醒,快醒醒。”一道透着急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悦耳清脆。 张玉郎勉力睁开眼,动了动,感觉格外疲累,脑袋沉重无比,如灌了铅铁,又见天色未晓,问道:“几时了?” “寅时五刻。” “谁脱了我的衣服??” “......” 默默感受一番,张玉郎暗暗震惊,自己是修心境武者,身体素质强的吓死人,没病没伤,这会竟比普通人还虚弱。 “这檀香有古怪!” 自从上次受了燕无双一剑,元气大伤之后,他就格外注意守元固本。在医学不发达的大夏朝,一剑穿胸想要好利索,最少需要一年。 “这檀香,只有宁神催眠的作用,头一次闻,会昏睡几个时辰,闻多了就没事了。” “没有毒...那我怎会如此虚弱?才睡了三四个时辰而已,这不合理!” 张玉郎眼睛猛的亮起,如探照灯一般,四下扫描。像极了进入矿洞的挖矿人。 不放过一丝丝蛛丝马迹。 他是正儿八经的衙差,上班几个月,理论实践经验丰富,思维清晰,在尹正德的教导下,推理能力极强。 张玉郎要搞清自己虚弱的原因! 耸着鼻子,循着一股子熟悉的气味,凑近婉儿,一把抓起她的芊芊玉手,心下波浪翻腾。久久难以平静。 婉儿的手指很细很长,与梦中那双手高度相似,他疑惑道:“手中拿的是什么?” 周婉儿连忙将手背到身后,摇头道:“没...没,什么都没有。” 这神色分明有事,张玉郎沉声道:“拿来我看。” 周婉儿低着头,将丝绸递过来,绞着修长的手指,讷讷不语。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接过绢布,张玉郎眼神变了。一个可怕的猜测瞬间占据识海。 那个旖旎的梦...恐怕不是梦。 第74章 一女下,百女上 作为补偿,或是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在进入王府的第二天,张玉郎成了二郡主贴身跟班,由中级家仆晋升为高级家仆。 这打破了河间王府家仆晋升速度最快的记录。 不过品级虽提了上来,但做为卖身者,依然没有俸禄,没有自由。 郡主别院隔墙一个幽静小院,一道八分圆的月型拱门,将相邻的两个院落分隔开来,又相互连通。 走进小院,两间雅致小居映入眼帘,花丛假山,红瓦青砖,客厅内一桌两椅,卧室中一床一柜。 独门别院,环境清幽的硬件配置,比起中级跟丁八人一院,四人一屋的艰苦条件,已然是天地之别。 更何况还临时配备了一个丫鬟照顾,这已然触摸到家仆界待遇的天花板了。 张玉郎满意的点点头,阵阵虚弱感涌上,头晕目眩,像是在时刻提醒他,能有这么一处安身所在,是牺牲了身体换来的。 经此一事,也算对周婉儿的双重人格有所了解。在此之前,他怎么都不会将一个敢于直面偷窥父母办事,敢于对首次见面的男子动手动脚,研究身体构造的郡主,与北山那个乖巧可人的小姑娘联想到一起。 但世事就是这么神奇,小魔女亦是乖乖女。 四周扫了一眼,张玉郎大声喊道:“丫鬟,丫鬟?” 一个动听清脆的声音从假山花丛处响起:“来了来了。” 循声望去,正对上一双通灵明眸,枝桠间,花丛中,一个娇俏身影,亭亭玉立。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惊讶不已,张玉郎惊讶于少女居然是那天跟在管家郑伯后面的君儿。少女则惊讶于郡主吩咐她来照顾的高级家仆居然是张玉郎。 这怎么可能?卖身入府一天多时间,破格成为中级家仆已是走运,竟还成了高级家仆。 她进府十年,虽是郡主丫鬟,却只是个中级家仆。 人比人得疯呀。 君儿嘟着嘴,一脸不乐意,不复往日自信温婉模样。 张玉郎笑道:“那个谁,小丫头,本高级家仆有些不适,快快扶我进去歇歇,顺便给你检查检查身体。” 豪门大院里,高级家仆对低一级的丫鬟检查身体是惯例,很少有丫鬟能够躲避来自上级同事的潜规则。 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高一级,高出的不止是地位,待遇,权利。还有话语权。 君儿气呼呼走过来,重手重脚架起他一只胳膊,没好气的送进房里,撅着嘴道:“王府有规定,高级家仆不得欺负中低级家仆,若有违反,轻则杖八十,重则赶出府。” 小丫头说着,挺了挺略显平板的身材,一脸傲然,表面上丝毫不慌。 内心其实有些打鼓。 张玉郎晋升速度太快,快的让她心里没底。 得益于经常往来后院众夫人之间,年纪虽小,但君儿知道的并不少。检查身体这个梗她懂,心里虽慌,却有些不相信张玉郎真的敢如此。 张玉郎哈哈一笑:“你可能不知道,我是郡主贴身跟班。” 言语间的得意昭然若揭,潜意思表达的很明显,咱上面有二郡主。 君儿撇了撇嘴道:“不就贴身跟班么,郡主可是有三十六个贴身跟班的。” 这么多?竞争很激烈啊,张玉郎吓了一跳。 君儿看了他一眼道:“不过嘛,郡主虽有三十六个贴身跟班,但男跟班好像只有你一个。” 那还好...张玉郎松口气。 又听君儿幸灾乐祸说道:“以前郡主也有过男跟班,过不几天便非死即残,最耐糙的也只是坚持了七天。” 现在不想干了还来得及么...张玉郎一屁股跌坐床上,再无一丝丝得意,只剩下恐惧。 见君儿转身欲走,张玉兰连忙拉住她,动作麻利搬来一把椅子,请小丫头安坐,然后又倒了一杯水,恭敬送到手上,一只手给她捏着肩,又寻出一把折扇,在旁边轻轻扇着,极尽殷勤。 之前的意气风发颐指气使,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极其谦卑的态度。 君儿顿时俏脸含笑,眼睛微眯,恢复了自信温婉,轻声说道:“大叔,如今虽是三月,但春寒犹在,这个扇子,姿态是不是摆的太高调了点。” 张玉郎连忙恭维道:“不高,不高,君儿姑娘年轻肾好,火力旺,小小的春寒微风,那都是小毛毛雨,不值一提。” 肾不肾的没听懂,总觉得不像什么好话,小丫头俏脸微红,盈盈望了他一眼,当下也不再多说,安然自得享受着来自暖男大叔的服侍。 机不可失,张玉郎一边极尽谄媚阿谀之能事,一边刻意打听着王府隐秘,周神三策,二郡主品性忌讳等要紧信息。 君儿年纪轻,哪里经得住糖衣炮弹,顿时竹筒倒骰子一般,将知道的全给抖了出来。 河间王府有下人万余,总管只有一人,高级家仆五百余人,大多是在外的管事。府中管家,贴身跟班不到百人,细化到二郡主周婉儿的别院,便只有他一人是高级家仆。 君儿所说三十六跟班只是吓唬他的,周婉儿确实有三十六跟班丫鬟,但都如君儿一般,只是中级家仆。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张玉郎暗暗庆幸,随后得意涌上,这意味着,从今以后,这偌大郡主别院,他便是一女之下,百女之上的主宰,生杀予夺,全在他一念之间。 君儿正享受着无微不至的伺候,自然不知道张玉郎心里所想,她觉得张玉郎年纪虽老,但为人还不错,便在他面前讲起了家长里短,二郡主小时候趣事,丝毫没有发现某人的脸色越来越黑。 想问的信息全部问完,也到了卸磨杀驴的时候,张玉郎缓缓直起腰,神色不善,劈手夺过君儿手中的茶杯,顿在一旁桌上,又伸手将小丫头从椅子上抱起,生硬蛮横的放在一旁,自个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道:“来,给爷捏捏腿。” 君儿僵直立在一旁,目瞪口呆,似乎难以接受待遇剧变,前一瞬还谦卑有礼的张玉郎,怎么就忽然变成了坏大叔。 张玉郎瞪了她一眼,不耐烦道:“磨蹭什么?赶紧麻溜的给爷捏腿,再磨蹭,信不信现在就给你检查身体?” 君儿大眼睛眨了眨,长睫毛抖动,眼眶中迅速蓄满雾水,神色委屈挪了过来,蹲在地上给张玉郎捏腿。 弯腰间,大颗晶莹水珠溢出,从脸庞滑下,一颗颗落在地上。 张玉郎硬起心肠,硬是将一顿按摩享受完,这才挥手打发哭红了眼的小丫头离去。 一想到郡主别院,以后就是自己的地盘,百多个美貌丫头任由自己捏扁捏圆,内心的得意就压抑不住。 张玉郎嘴角带笑,美美想着,口水流了一地犹不自知。 第75章 周二夫人 午时三刻,张玉郎背着手,迈着横步,晃进了高级餐厅, 餐厅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管家,高级家仆,均以羡慕嫉妒的眼神望着他。 深宅大院里,下人们爱嚼舌根是通病,才过去半天,张玉郎进入王府后的晋升轨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已经被大家用无数个零散片段拼凑出完整画面,并人尽皆知。 一想到他昨日还坐在粗木桌椅,颇为简约的中等食堂里,今日已换在窗明几亮的高级餐厅,与众人同一档次,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张玉郎身上,他们看到了一个家仆界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正吃饭间,有人低声快速说道:“二夫人来了,来看我们这些老丁了。” 说话之人言语惊叹,夹着欣喜。 老丁...张玉郎心下一动,对周婉儿的生母,周二夫人产生了浓厚兴趣。 整个餐厅,没有人说二夫人貌美,但每个人的神色,反应,无不表明着,周二夫人就是王府中最靓的女人。 刚将堆成小山般的餐盘放在桌上,一个成熟曼妙的身影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神温气贵,仪态万千,还有香风拂面。 正是周二夫人,身侧跟着青涩小魔女周婉儿,两人相挽着胳膊,表面上看,母慈女巧。 身后还跟着吴,郑两位管家,一群丫鬟。 周二夫人笑颜如花,目光亲切望了每一个高级家仆一道,虽不曾出言相谈,嘘寒问暖,仅仅是行注目礼,却也产生了良好氛围。有两个思维活跃感情丰富的管家,已经神色激动,不能自持。 一行人走到张玉郎跟前,郑管家向周二夫人介绍道。“夫人,他便是七零零一,郡主的亲随。” 周二夫人看了张玉郎一眼,相貌不错,眼神柔和,气质稳重,守礼守规,便笑着对他道:“你就是婉儿新的贴身亲随?” 张玉郎连忙应道:“二夫人,是我。”说罢,抬起头,目光注视过去,顿时如坠漩涡,久久不能自拔。 被周二夫人的颜值惊呆了。 周二夫人被看的不适,俏脸一寒,冷声道:“放肆!” 尊卑有别,上下有分,下人如何能肆无忌惮打量主家女子,更何况周二夫人出身大家闺秀,又嫁入王府多年,对礼数家教严格遵守,丝毫不逾越。 身处深宅大院,也没有机会逾越。 很多年没有人敢肆无忌惮打量她,故而对这样毫无敬畏的目光格外敏感。因此,她见张玉郎目光炯炯,便恼将起来。 亏她刚才还暗夸张玉郎张玉郎眼神柔和,守礼守规。 后知后觉,张玉郎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此处是大夏朝,规矩森严的河间王府,不是长安府,不是皇宫,他也不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衙门里的横爷。 他只是个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的下人,没有肆无忌惮,横行霸道的资本。 好在张玉郎心灵眼活,一愣神间便已有了计较,索性也不收回目光,大大方方道:“二夫人国色天香,属下一时失魂,失礼,还望夫人恕罪,” 周二夫人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想发火,又觉得被马屁拍得很舒服,心下隐隐欢喜,便没有说话。 “混账!”“大胆!” 周二夫人不说话,旁边吴,郑两位管家忍不住了,一起暴怒呼喝。 主辱臣死,作为一个合格的狗腿子,就得有随时呲着牙扑上去的觉悟,哪怕对面是一只老虎。 这小子也忒狂了,刚升级为高级家仆,就敢言语调戏周二夫人! 若是升为总管,岂不是要将王爷都压在胯下。这一届家仆都这么膨胀的么? “无妨。”周二夫人面带微笑,喝止住两位管家,作为河间王府二夫人,见过许多王公贵族,各色各样的男子,也领教过千奇百怪的目光,故而张玉郎的眼神虽放肆,却并不下流。 再说了,第一次见她的男子,很少有不失礼的,这也侧面说明她颜值,身材,气质,各方面都很完美。 沉默间,周二夫人带着周婉儿落座一旁,将这一茬揭过。 她是个胸怀宽广的女子,容得下张玉郎的放肆...如果女儿没有私下里捏她的手,眼神求情,她定不会善罢甘休。 张玉郎松了口气,暗暗打量着周二夫人,昨夜,只隔窗望了一眼,就深深的被她风采折服,当时她没穿衣衫,惊鸿一瞥间,只看到一片耀眼的白腻。 今日再看穿上衣衫后的周二夫人,果然生得极为美貌,身姿丰腴,却不肥不腻,纵然已三十出头,依然风韵十足,散发着光芒,其风采全不是周婉儿这种青涩丫头可以相比的。 那双盈水妙目,蕴含引雷传电之功,似有勾魂夺魄之能,瞧谁谁一颤,立正敬礼.... 眉弯睫长唇红润,眼波流转欲夺魂,前挺后盈皮肤嫩,身姿摇曳若凤临。 远望,雍容华贵中带着知书达礼的温婉,一点也不像三十多岁,倒像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妇。 近看,眉宇间风华无限,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忧思。与周婉儿站在一处,犹如并蒂莲花,一瘦一腴,一涩一熟。 两种不同的风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势插入他脑海,快速造成冲击,并麻痹神经元,令他只剩下惊叹和原始本能。 这便是他刚才失神的原因。 张玉郎暗暗点头,这二夫人端的是绝代风情,貌美如花,也难怪能生出周婉儿这样的美人胚子。可惜周婉儿长歪了,小魔女属性满格,一般人吃不消,惹不起。 她嘴甜如蜜,下手却极其粗糙,荤素不忌。一想到昨夜亲身所历之事,便一阵阵后怕涌上。 正暗暗点评着母女两人,忽觉有异,抬眼望去,正对上周婉儿奶凶奶凶的眼神,还龇牙咧嘴挥舞着小拳头。 二夫人顺着女儿的眼神看了过来,三人隔空对望,暗暗点评着对方。 周二夫人暗道,女儿新找的贴身跟班有点呆,面相还有点老,少说得四十岁了。不过老一点也好,稳重,知道进退分寸,不会带歪女儿,也不会打女儿的注意。 她哪里知道,这个老相忠厚的家伙,昨夜怂恿女儿去听她墙角。将好事瞧了个大概。 张玉郎仔细观察着母女,对比着两人颜值,暗暗惊叹二夫人的美貌,正面侧面全无死角,身材颜值都极其抗打,横成岭,侧成峰,皮肤细腻如蛋清。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厚好,不曾留下一丝痕迹。 乍一看,根本无法相信这是育有一个十六岁女儿的母亲。纵说是三八妙妇...一掐就不可收拾那种,也完全合乎情理。 周二夫人招了招手道:“你过来坐。” 张玉郎连忙撅着屁股,唯唯诺诺挪到母女对面坐下,一时间有些口干舌燥,压力山大。 不是每个男人都能直面一个魅力无限的熟女还能心止如水。 周二夫人瞟了一眼他,轻启红唇,对周婉儿道:“真言大师不远千里而来,眼下正在府中与你父王说话,待会咱们也去瞧瞧,顺便算上一算,看看你何时会有郡马。” 话是对周婉儿说,却表达出让张玉郎作陪的意思。张玉郎心下一动:“真言大师那个神棍来了?嗯,我是不是也请他算算,此行能否顺利取走周神三策。” 周婉儿俏脸上迅速涌上羞涩,撒娇道:“娘亲...人家还小嘛。”又嗲又麻声音刻意拉得很长。末了又看了张玉郎一眼。 知女莫若母,女儿有些不对劲。周二夫人妙目猛然睁圆,暗暗恼火,究竟是哪个下人不检点,给女儿提前普及了婚后知识? 望着周婉儿暗带威胁的眼神,青涩的身躯,张玉郎违心帮腔道:“二夫人,郡主的确还小。” 周二夫人转头望来,说道:“你有名字么?若没有,现在起一个吧。” 王府惯例,高级家仆可以拥有名字,若是卖身者,需冠以周姓。 “夫人,我原名张郎,现在叫周郎。” 周二夫人品了品,觉得这个名字勉强说得过去,微微颌首道:“名字倒也顺口,就是与你年龄有些不匹配,且将就着用吧。” 话题告一段落,周二夫人开始用膳。 “是,夫人郡主请用鳝,上好的黄鳝,肥而不腻,滑而不妖。”张玉郎拿起公筷,夹起美味,依次放入母女的碗里,尽量让语气显得亲切。 不知不觉间,称呼由二夫人变为夫人,转换极为顺口,自然。 无人察觉。 周二夫人坦然受了服伺,心下满意。女儿选这么一个近随,以后随嫁到别处也会有个照应,不至于受委屈,烦闷无依。 吃过饭,母女俩前边走着,张玉郎落后半步,一帮丫鬟再落后半步,一行人往王府别院而去。 第76章 银鱼 “二公子眉长目清,此乃长寿之兆。” 王府前厅,张玉郎站在周婉儿身后,心不在焉的瞧着老神棍忽悠众人。 真言大师眯着眼,捋着胡须,言语间只说好不说差,只是随便瞄了一眼,便给五岁的二世子周之定下了个“长寿”的卦卜。 从敷衍神态上看,这家伙压根没认真算。说出的话却很符合王爷与二夫人的心思和预期。 夫妇俩对望一眼,颇为满意。 这并不是真言大师牛掰,一眼看浮生未来,而是....他掉钱眼里了,在胡说乱盖。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一个算卦的,说周二公子一生长寿,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 身为河间王府二世子,一场富贵自然是少不了的,养尊处优,如果平日里再锻炼锻炼身体,色欲有度,保持一个开朗心态,长寿很难么? “切....我上我也行。”张玉郎低小声嘀咕着,嗤笑出声。 惹来真言大师一发白眼。 跑江湖谋营生的人,最忌讳别人拆台,尤其是同行拆台,好在张玉郎看上去不像同行,面相又颇为年老,立在衣着华美气质极贵的周婉儿身侧。看上去地位不低的样子。 真言大师深深瞧了张玉郎一眼,压下心中暴躁,暗道:“老家伙,要是搁在闹市大街,贫道定一顿老拳招待于你。” 河间王年近半百,头发半黑半白,身躯高大,气色异常红润,一双似可看透虚妄的眼睛透着睿智,显然不是好糊弄的主,他神色慈祥,抚着周之定的虎头虎小脑袋,哈哈一笑道: “大师且莫敷衍,还望言之有物啊。” 言下之意就是,你再这么敷衍,等会卦金可就没那么丰厚了哦。 真言大师脸色纠结,皱着眉头,斟酌着,沉吟不语。 河间王府富可敌国,天下皆知,但有些钱不是那么好拿的。有的话也不能乱说。 表面上,真言大师风轻云淡,实则心中已惊涛骇浪,前次在凉州,他悄悄观察过周之平面相,得出的结论是:前半生富贵荣华,权极怒马。后半生蹉跎矢志,每况愈下。 今日见周二世子面相,却是少时荣华富贵,六七岁便气运直下,接下来一生贫困潦倒。除了长寿,再无可说之物。 再看河间王,气色虽好,命理也是一生富贵,但额头眉间,天庭横断,分明是命不久矣之相。 这说明河间府近期会有大变,而且是倾巢之变。全天下能够威胁到河间王府生死存亡的势力有几个? 不超过三个! 这些天机,真言大师如何敢说得出口,一旦说出,便不是折寿五年那么简单了,会当场没命的...不是天谴。 思及种种后果,他便故作高人姿态,说好不说坏,对河间王的卦算是:“一生富贵平安,善终。”对二夫人的卦算是:“一生无忧,多子多女。”子女数量却是没提。 周二夫人很满意这个卦算,她出身大家闺秀,少时心灵手巧,习得一身好武功,十五岁嫁入王府,距今已有二十年,育有两子一女,大世子周之平,二世子周之定,二郡主周婉儿,皆她所出。 河间王发妻早逝,因此她名为二夫人,实则是王府女主人。 闲暇时,梦境间,偶尔会想起表哥,那个风度翩翩的白衣男子,尤其是周之平大了之后,一看到他相貌,就会不由自主想起那个白衣男子。 索性,在周之平很小的时候,便以拜师为名,送到表哥――白衣男子――天下第一高手风不归跟前,由他教导。 每个女子年少时,心中都有一个梦,对周二夫人来说,风不归就是她少时的梦,她入王府时已非完璧,由于武道有成,身躯紧致,故而河间王并没有察觉出异常,一直恩重情深。入府这二十年来,她亦格守妇道,再无逾越。 只是每每想及年少时,那风花雪月一幕幕,甜蜜,怅然。纠结,无奈齐齐涌上,百般滋味索绕心头。 对于她来说,情窦初开的年纪,爱上一个浪子,是幸运还是不幸?时间过去了二十年,她仍无法分辨。 总之没有后悔。 “夫人?夫人!”河间王的呼唤声在耳畔响起。 周二夫人回过神,大厅中已然空空无人,顿时奇道:“王爷,大师呢?” 河间王摇摇头,眼神宠溺道:“大师卜了六卦,已经走了。” “六卦?”周二夫人讶然,大儿子不在,府中只有两女一子,一共才五人,怎会卜了六卦?便好奇道: “大师都卜了些什么?”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一些奉承话,子女平安,长寿有年。唉,到了我这个位子,想听一句真话不容易啊。” 河间王叹了口气,又突兀笑道:“诗音,你猜大师第六卦卜的谁?” 周二夫人愣了愣神,犹豫道:“婉儿那个上了年纪的贴身亲随?” 河间王大手一挥,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之前他一声嗤笑,惹恼了大师,大师临走时,刻意给他算了一卦,说三日之内,他必有落地沾尘之灾。” “咯咯咯...落地沾尘。”周二夫人忍俊不禁。妙目微眯笑出了声。 落地沾尘,是文雅的说话,通俗点就是要挨揍。 一想到张玉郎横着走路的样子,就觉得他格外欠揍。大夏朝男子就没有像他那样的。 那走路姿势,似乎是六亲不认,又似乎是豪横酷拽。总之嘲讽度极高。很容易挨削。 “真言大师说,此灾应在府外,叫他最近三日,千万不要出府。还说此卦如若不准,愿将招牌送上,任砸任骂。” 周二夫人手掩着嘴,笑得前仰后合,锦服薄衫间,胸口荡起一阵波浪,岁月未曾留下的俏丽容颜上,风华无限,勾魂夺魄。 河间王眼神一凝,急切握住她的手道: “夫人,为夫带你去看银鱼,它出来了。” 什么银鱼...周二夫人俏脸一红,劝道:“近几日夜夜操劳,王爷还是歇歇吧,看多了伤身。” 周二夫人暗暗无奈,她还算年轻,又是女子,不需要付出什么,看一看银鱼也就看一看,权当情趣,生活点缀。但河间王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整天还这么急切。 她作为武道第八境界的高手,差不多已经勘破人体奥秘,有些东西很珍贵,不能肆意挥洒。 挥洒多了会折寿的。 “夫人,为夫已打发孩子们出去玩耍了。” “......” “夫人,银鱼已经长大了。” “......” 周二夫人望了河间王一眼,暗暗无语,忽然想起一句话:善战者无言,善言者不善战。 还是表哥风姿绝顶,过去了二十年,依然令人记忆犹新。 郡主阁楼,别院外。 “老家伙忒不是东西,居然敢威胁我...娘的,还真给你威胁住了,这三天老子就待在府中,哪也不去,三天之后定去砸了你的招牌!” 张玉郎忿忿不平念叨着,迈步进了别院。忽然吃了一惊。 假山旁,花丛中,莺莺燕燕,红红绿绿站着一堆姑娘丫鬟。 第77章 古往今来不变的习性 别院不大,玉兰海棠,牡丹桂花,“玉堂富贵”齐全。 十来个洋溢着朝气的丫鬟立身花丛间,虽说不上美貌,但胜在青春曼妙,充满了活力,叽叽喳喳嘻笑着,犹如彩碟纷飞,莺燕软语,令人眼花缭乱。 一个绿衣丫鬟道:“这玉兰花真好看,幽香四溢。好似天女散花,二夫人常摘花瓣为食,我也尝过,很好吃,听说很名贵的。” 青衣丫鬟接过话头:“我觉得海棠更好看,二小姐说,海棠自古以来便是雅俗共赏的名花,有‘花中神仙’的雅称呢。” 皂衣丫鬟出言驳道:“哎呀,不对不对,我看牡丹花最美,二夫人都说这花富丽堂皇,素有‘花中之王’的美誉呢。” 一个浅黄色衣衫,胸怀格外突出的丫鬟淡淡说道:“你们难道不觉得桂花独一档么,桂花四季常青,还有‘花中贵族’之称。桂花糕咱们都吃过,就说好不好吃吧!” 众女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为自己喜欢的花仗义执言,都想说服对方认同自己的观点。 一时间,都没有发现,中间混进来一个异类,正悄悄打量一番这个略平胸的,撇撇嘴,又仔细瞧瞧那个身段格外突出的,猛然瞪大眼睛,眼珠子差点掉进人家衣服里。 绿衣丫鬟又道:“哎呀,别吵了,这个别院有了新主人,就是昨天新来的那个老大叔,我们快走吧,万一给他撞见...我们倒是没什么,小红姐姐你胸这么大,一定会被他拉进去检查身体的,咯咯咯...” 绿衣丫鬟说着,羡慕的望了一眼浅黄衣丫鬟。 皂衣丫鬟附和道:“对呀,对呀,听说越老的人越色,若是真被撞见,只要小红妹妹霸气一挺身,定能缠住那个老家伙,我们自会安然无恙离开,咯咯咯...” 浅黄衣丫鬟俏脸一板:“两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人家可是比我们高一级,听说他很神气的,连二夫人都敢盯着猛瞧,哪能看的上我。” 青衣丫鬟却道:“哎呦,小红妹妹话里的意思,若是老家伙看上了她,她就要从了他...咯咯...啊呀。” 话没说完,就被浅黄衣丫鬟掐了一道,青衣丫鬟吃痛,连忙转身跑开。 被叫做小红的浅黄衣丫鬟犹不解气,转身追去,冷不防迎面撞进一个胸膛里,胸膛硬邦邦的一点减震都没有,直撞得她胸口生疼。心下一惊,连忙抬头去看,正对上一张中年大叔的脸。 众丫鬟这才注意到有人来了,齐齐惊呼一声,瞬间又恢复正常,眼神焦点全落在张玉郎身上,扫描着他全身上下,目光大胆而热烈,直奔重点部分。 一个丫鬟或许会意识到男女有别,男尊女卑,害羞没胆子盯着一个男子猛看,但十个丫鬟就不同了,若是小院与世隔绝,她们会让该男子知道什么是大胆,火辣。 众丫鬟眼神太热烈,张玉郎暗呼顶不住。 青衣丫鬟叉着小腰,站在远处起哄道:“哎呀,一见面就抱住了,我们快走吧,不要打扰小红姐姐的好事。” 众丫鬟嘻嘻哈哈笑着,联袂而去。 张玉郎还紧紧扶着浅黄色丫鬟的腰肢,心下感慨:这群丫鬟,也太彪悍了,三女一台戏,一女等于五百鸭。古人诚不欺我。 刚才,见她们说得热闹,想插嘴,都愣是没插进去。 “你就是周郎?”小红暗暗挣扎了一下,见挣不开,被抱得跟铁箍似的,倒是没再挣扎,仰着头,小模小样问道。 “正是区区小可在下。不知小红妹妹有什么见教?”张玉郎不是没察觉到小红的挣扎,但仍厚着脸皮没松手。 男女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试探后才知极限,抱着抱着就习惯。既然小红言语间有那个意思,他说不得要牺牲一下色相,成人之美了。 不为别的,就为她这身段,张玉郎就觉得不亏。 最主要是抱着她,软绵绵的格外舒适,一时舍不得松开。 小丫头脸上红了一下,道:“大叔,你能松一点么,勒得喘不过气。” 张玉郎点头道:“好的。” 两人不再说话,小红扭头望着一旁,小巧的耳朵红红的,散发着热量。良久,小丫头又说道:“大叔,能再松一点么,我要回去吃饭了。” 张玉郎想了一下,笑道:“不行,你们刚才那几句大叔,已经深深伤害到我的自尊心。实不相瞒,我才十八,一水没下,面相是老了点,但绝不是什么大叔,老家伙,我很新的。” 小红有点迷糊,在她的理解里,做了下人,尤其是卖身入府的,连性命都是王府的,予杀予夺,哪还有什么自尊心? 十八她听懂了,家伙很新她倒是没听懂,张了张嘴,一脸懵。 张玉郎也觉得自己的话她可能理解不了,便明示道:“你夜里过来暖床,我就松开。” 小丫头俏脸腾一下红了个通透,扭捏道:“大叔,你不是有个丫鬟么。” 话是这么说,但小红心里还是有些愿意的,毕竟,能和拥有姓名的高级家扯上关系,是个丫鬟都愿意,她也不例外。 这世道,女子需要一个依靠。 张玉郎呵呵一笑,眼神盯着小丫头傲人处:“你说君儿啊,她平平无奇,哪能和你比。” “哦。”小红低着头,声音如蚊子哼哼。 声音虽小,但张玉郎怎么说也是个武道七层的武者,耳聪目明,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聊得正欢,都没注意到,小丫头君儿立在屋子门口,气呼呼撅着嘴,暗暗气恼。 张玉郎松开手,望着小红匆匆离去,怅然若失。 古往今来,对广阔胸怀情有独钟是男人不变的习性。下到刚出生的娃娃,上到行将就木的八十岁老头,无不如是。常见特征是,抱住便不撒手,谁抢跟谁急。 张玉郎并不知道自己一番话,已经引起了君儿不满,夜里就寝时,还纳闷小丫头做事重手重脚,像吃了炸药,很冲。按摩的时候,恨不得把他肩膀上的肉给掐下来。 好在小丫头不会武功,这点手劲对修心境的张玉郎来说,完全构不成伤害,反而格外享受。 等了许久,小红并没有来,张玉郎打发走君儿,靠在床头眯着眼,正昏昏欲睡,忽听屋顶上传来轻微的衣衫破空声。这声音很熟悉,是闯宅入府的强人标配。 他腾一下坐起,蹑手蹑脚出门查看。心里疑惑不已,谁吃了豹子胆?竟然夜闯王府! 虽然入府才两天,却已经差不多摸清楚王府守卫底细。光是第八境界护卫,就不下三百人。第九境界的护卫也有十数人,除了这些,还有一支武道人均修心境的千人护卫队,分成三拨六班,日夜巡视着外中内三院。 更别提王府外另驻扎着一支五千人的军队。随叫随到。 这样的护卫力量,即使是风不归来了,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疑问。 寻了一圈,一无所获,张玉郎怀疑自己听错了,王府重地,应该没人敢闯。便打了个哈欠,悻悻回房。 只是刚转过身来,他便心下一惊,呆住,与一个白衣人迎面而对,近在咫尺。 是风不归.....眼神中透着睿智,了然。仿佛早就看穿面具后的真相。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都没有说话。 愣了一会,张玉郎晃了晃脑袋,自语道:“一定是错觉,师父怎可能会在这?唉,都怪我太过于想念他,以至于深更半夜出现幻觉。” 说着,便摇了摇头,便要绕开白衣人进房。但脑袋上先被点了一下,又被削了一头皮。 仿佛刚看到风不归似的,张玉郎一脸惊诧道:“师父?真的是你?太好了!我想死你了,要抱抱,要举高高。” 风不归顿时脸色一黑。 第78章 王府夜遇话恩仇 别院厢房,师徒对坐。 “师父,茫茫人海,恢恢夜色,您如何一眼便认出我?”张玉郎好奇。 风不归微微一笑,眼神睿智望过来:“蛟化为龙,不改其形,人变其容,难移秉性。你那嚣张时横身走路的姿势,害怕时缩手缩脚,探头探脑的风格,一般人还真学不会。” “.....” 原来如此,幸好是被师父发现破绽,没有性命之危,看来以后得注意, “为师只是路过你房顶,无意间扫了一眼,折身回来一看,果然是你,对了,你不当衙差,潜伏皇宫,反在这里做甚?” 说话间,风不归脸色逐渐难看。 劣徒不听安排,自由发挥,他有理由生气。 “呃,这个嘛...”张玉郎一慌,心思急转道:“师父,是这样的,那一日,我在长安府北山救下大师兄与婉儿妹妹后,没多久就看到婉儿妹妹独自一人出城,于是我便一路护送至此。” 小滑头别想蒙我...风不归一愣,疑道:“那为何要带上面具?这其中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咳咳...师父你知道的,婉儿妹妹国色天色,正所谓大家闺秀,人人得而藏....求之。我隐藏面容只为摸清她父母秉性,争取做到知己知彼,一击必中。” 张玉郎又补充道:“师父您放心,短则半月,长则一季,我定会返回皇宫,继续完成您布置的任务。” 闻言,风不归脸色稍缓,又提出新的疑问:“婉儿是大家闺秀?” 他虽不常来王府,却对王府诸事了若指掌,周婉儿哪是大家闺秀,那完全是一个小魔女。 想到这,风不归语重心长道:“大郎,你没事吧,为师的意思是说,你没受伤吧?” 张玉郎脸色一垮:“有事,师傅,我感觉很不好,很虚弱。” 风不归伸出三指搭上张玉郎手腕,闭眼诊断片刻,讶道:“怎会如此虚弱,你之前受过伤?对了,你和无双怎么回事,闹别扭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玉郎只好一五一十将之前发生的事全盘托出,美言修词,尽量让自己处在一个无辜者,受害者的位置。 听罢缘由,风不归叹了口气:“无双刺你一剑也无可厚非,毕竟他父亲最后死在你手里。” 张玉郎却不同意这个观点,反驳道:“一条蛇先被猎人斩成两段,又被石头砸了个稀巴烂,奄奄一息的时候,农夫路过,捡起蛇,正在犹豫要不要救治,不小心将蛇掉在地上摔死了。如此,农夫便是凶手么。” “当时那种情况,燕掌门先中剑,后中暴雨针,即使吃下回生丹,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七日而已。如何能怪我?” 人都死了,黑的白的还不是全靠你一张嘴说...风不归望了张玉郎一眼,安慰道:“回头为师开导开导无双,你们毕竟是师兄妹,又没有解不开的死仇,还是要相亲相爱为好。 张玉郎振振有词道:“我算是看透无双师妹了,冷血无情,亏往日对她那么好,师傅,您是不知道,当时我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都,那间老屋地面上,铺满了我的鲜血,不,那不是血,那是我的哀鸣。总之,我不会原谅无双师妹的。” 正说得起劲,忽见风不归挤眉弄眼,张玉郎纳闷道:“师父,你眼睛抽筋了?” 风不归扶额道:“你看后面。” 不说不知道,一说,忽然感觉背后有些阴冷,张玉郎打了个哆嗦,缓缓回头。 燕无双立在门口,神色清冷,眼眶微红,手持着剑微微发颤。 她怎么来了...张玉郎心下一惊,嗖一下躲在风不归身后,口不择言道:“师...师父,她...她...她...走了?” 本想说“她要杀我。”却见燕无双一言不发,神色落寞扭头离开。 师徒俩大眼瞪了一会小眼,风不归两手一摊,又叹口气:“大郎啊,你完全是强词夺理,不管怎么说,你的确补了燕千叶最后一刀。无双她从小与父相依为命,感情极好,一时激动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是你,如果无双杀了你父亲,你会不会一笑了之?” “......” 张玉郎自认能言善辩,一张利嘴可扭转乾坤,能将黑的变成白,此时此刻,却哑口无言。 宽己律人,是人类不变的劣根性,他也不能免俗。 忽然觉得话有点重,又得到风不归眼神示意。知道燕无双还在附近,张玉郎连忙追出门去。 四下空荡荡,万籁俱静,哪还有无双的人影。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少,张玉郎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喃喃自语道:“无双,若你以后不拿剑插我,你还是我的宝贝师妹。” “无双,别走。” “无双,回来,” “无双,我想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说着说着,或是太过投入,或是用情至深,竟飙出几滴眼泪,一副生无可恋模样。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脸上在哭,心下却暗暗得意。张玉郎觉得,此时此刻,这副感天动地的神色,足以感化无双师妹,弃仇选爱,扑进他怀里。 如此一幕,风不归却听得恶寒不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寻了两团布条,塞住耳朵,飞身而去。 他还有事要办,王府还有人在等他。 临走,风不归暗暗感叹,现在的年轻人,说话真是火辣大胆。宝贝啊爱啊想啊,就这么直接说出口。一点忌讳都没有。不过好像很管用,无双的反应说明一切。 完全不像他这个年龄的人,一句思念都要隐晦到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来表达。 人心不古了啊。 别院里,张玉郎还眼泪汪汪念叨不止,犹不知,燕无双已经站在身后许久,正眼神复杂望着他。 感觉演得差不多了,却没看到无双回头,张玉郎顿觉没劲,收功止泪,一脸挫败,起身打算回房。 一转过头,险些亲在近在咫尺的燕无双俏脸上。 张玉郎先是一惊,心下又一喜,一横,张开双臂紧紧揽住燕无双,喃喃道:“师妹,你瘦了。” 燕无双任由张玉郎抱着,没有任何动作,不反对,也不往他身上贴。 两个人爱恨纠葛的人,都不再说话,静静相拥着,听着彼此的心跳。 良久,燕无双轻声道:“你为周婉儿而来?” 张玉郎连忙解释道:“当初你离我而去,我一时难过,遇到婉儿后,的确有这个想法,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她是个小魔女,我再没有丝毫兴趣。” 燕无双不知可否,仰头望了一眼道:“这张脸皮真老,真难看。” 张玉郎取下脸皮,揣进怀里,露出原本面目。燕无双看了一眼,默默感受一下,俏脸上涌起两朵红花。 娇艳欲滴,羞涩不堪迷人眼。 张玉郎恍然,感情是那张老脸让她没有代入感,难怪拥抱半天,自己反应都很明显了,燕无双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后知后觉,忽然想到一句警世至理,任何时代,少女看男都是先看脸,脸过关了,才谈其他。脸不过关,一切免谈。 他的脸虽然称不上绝帅,但在燕无双那里已经有了记忆痕迹。 想到这里,张玉郎咧开嘴,笑了起来。 第79章 阿巴嘎部落 翌日一早,尚在梦会周公的张玉郎便被一双冰手给冻醒。不需睁眼去看,只从下手粗糙程度推测,就知来者定是小魔女周婉儿。 张玉郎无奈睁眼,起身,耷拉着脑袋,睡眼朦胧跟在后面,往周二夫人别院走,路上,听她兴高采烈说着缘由。 原来,每年三月初旬,阳光明媚时,周二夫人都会出府一趟,去五原寺踏春礼佛,往年,周二夫人都是一个人去,不带守卫。每次费时半个多月。至三月底回来。 为此,周婉儿不知道撒过多少娇,放过多少大招,但周二夫人愣是一次都没带过她。 但今年,周二夫人忽然大发慈悲,决定带女儿去五原寺庙。 周婉儿顿时乐的一蹦三尺高。天未亮就早早起床,梳洗打扮一番,将自个弄得异常抻透,大家闺秀范儿十足。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便兴冲冲来到别院,粗暴弄醒张玉郎,令他随从前往。 得知缘由,顿觉一口槽卡在喉咙里,不吐不快,眼看已经到了二夫人院外,再不说...就没机会显摆了,张玉郎斟酌着言语道:“二小姐,有句话说出来你可能会不开心,但不说,属下憋得难受,而且...” 周婉儿猛然停下脚步,用力抵住刹车不及,撞过来的张玉郎,俏脸不善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别吞吞吐吐。” “我觉得二夫人今天应该不想出去,咱们还是回去吧。” “你肯定?” “我肯定!” “如果猜错了呢?” “任凭二郡主处置,但如果属下侥幸猜中了呢?” “本郡主任由你处置总行了吧。” 话赶话,周婉儿未及细想,便掉进了坑里,张玉郎连忙拍棺定论:“一言为定,二郡主到时候可别反悔。” 反悔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周婉儿骄傲的昂起小脑袋,当先迈步入院。 正打算跟进去,却见她垂头丧气,一脸懊恼走了出来。 这么快...张玉郎震惊了。 “娘亲说今日身体不适,明日再去。”周婉儿撅着嘴嘟囔着,一脸忿忿。 打了个赌,瞬间便输,她不开心。 张玉郎得意一笑,顺杆子往上爬道:“二郡主,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祖上精通卦算,只要稍微那么一推,便知吉凶祸福...” 你精通卜算?精通卜算还会沦落到来王府当下人...周婉儿神色诧异,摆手打断他的话,反问道:“真言大师说你三日之内定有落地沾尘之灾。那你算一算,今天你会不会挨揍。” “不会!而且三日之内都不会,真言大师此次定然算错了。”张玉郎摇头晃脑,自信满满。 他打算好了,三日之内都不出府,真言大师总不敢跑进王府来揍他吧,如此一来,谁还敢打他,三日之卦自然会失灵。到时候寻上门,砸烂他的招牌,进而扬名天下。 踩着名人的肩膀出名。想到得意处,眼前浮现出自己鲜衣怒马,挥斥方遒的英姿,张玉郎几欲大笑出声。 周婉儿忽然笑了起来,芊芊长手朝房顶一挥,四个守卫应招,从高处飞身落下。 四人却个个鼻青脸肿。 张玉郎暗暗称奇,四人这是被人打了?伤痕犹新,看样子不是昨夜,就是今晨挨了打,不会是师父风不归打的吧。 周婉儿樱唇微启,吐出两个字:“锤他!” 四个守卫早就被张玉郎探询的目光弄得冒火,闻郡主令,当下也不犹豫,粗暴的将他按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顿打。 良久,灰尘散去,地上,张玉郎缩成一团,衣衫凌乱,鼻青脸肿嘴角带血。 周婉儿笑吟吟道:“周大师,看来你的卦不准呀,你再算算今天会挨打几次。” 还来?张玉郎眼神变了,顾不得浑身上下疼彻心扉,连忙谄媚道:“二郡主,有话好说,刚才那个赌注只是戏言,您就当没发生过,除此之外,属下还有个好玩的物事孝敬郡主,还望郡主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我年少无知的份上,不要再为难于我。” “哼,这还差不多。”周婉儿拍了拍手,神色得意迈开步子。 对不起,我再不敢装逼了...张玉郎连忙爬起来,跟上。 ...... 河间府往北五百里是五原府,再往北三百里,便是草原,那里散落着大大小小,无数个胡人部落,胡人们按照草原上的习性生活着,夏秋游牧,冬春打劫。 距离河间府最近的位置,有个阿巴嘎部落,数百胡人抱团在一起。第一职业游牧,第二职业抢劫,年复一年,世世代代。 这并不是说阿巴嘎部落的品行败坏,而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如此,由于胡人工业落后,几乎处于原始社会,很多东西无法制造,一没技术,二没原材料,再加上抗灾能力弱,随便来个天灾、风灾、雪灾,狼灾,瘟疫。生命就无法保证,生活品质自然骤降,因此,为了满足生存所需,只能去抢。 古今中外,不光是阿巴嘎部落,草原上胡人也一概如此。 就连胡人世世代代口口相传的歌谣中都唱着:“草原的儿郎,是天生的狼,抢劫过往行人与客商;如果没人抢,我们就劫自己的兄弟和同乡!” 阿童木是阿巴嘎部落的少主,从小,他接受的教育是这样的: “父王,我们部落里有吃有穿,牛马羊齐全,为何要去抢劫大夏?” “因为部落里没有铁,而大夏有,所以我们要去抢!” “父王,我们抢铁干什么呢?” “用来制造兵器!” “父王,我们制造兵器干什么呢?” “用来抢劫呀!” ........ “父王,我们已经有了铁,为何还要去抢劫大夏?” “因为部落里女子不够用了,而大夏有无数女子,所以我们要去抢!” “我们抢女人做什么呢?” “抢来给儿郎们当婆娘,生儿育女!” “生儿育女做什么呢?” “壮大部落,继续抢劫呀!” 每当阿巴嘎儿郎出征时,如果是去抢劫铁器钱财,老人和孩子们就会很开心。如果是去抢女人,儿郎们就很快乐。 老人们通常会一脸和蔼,对跃跃欲试的儿郎说道:“孩子们,你们也到了该有个婆娘的年纪,去大夏抢一个回来吧!抢两个也成,只要你们自觉应付的过来。” 每每这时,众多儿郎们便如打了鸡血,嗷嗷叫着出发。他们知道,抢来的婆娘,比皮肤粗糙的部落女子更好,更细,更美,也更香。 阿童木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到十八岁。每日里,最憧憬的事便是去抢劫婆娘。但前两年冬春,部落里不缺女子,出去打劫了两次都是抢物资。 这一日,阿巴嘎部落儿郎们闻曲起群舞,歌与酒合,喜气洋洋, 阿童木的父王阿大骨登上高处,大声宣布:“新的一批儿郎们成年,部落中女子不够用了,不够用怎么办?” 众多儿郎们停下舞步,齐声高呼:“抢大夏!抢大夏!” 阿大骨大手一挥:“这次,我们不去抢贫穷的五原府,我们去抢富裕的河间府,那儿的女子更美丽,更细腻,出发!” “吼,吼,吼!” 在阿巴嘎部落族人齐声欢呼中,儿郎们策马冲出,荡起灰尘漫天,百余人犹如地龙匍匐,直奔河间府。 第80章 飞天遁地兽 马驿前堂,眯着眼的掌柜满脸堆笑迎接着张玉郎一行人。 说是一行,其实只有六人,周婉儿,张玉郎,郑,王两位管家,及李贵阮五两名跟丁。 五人皆衣着光鲜,模样抻透,唯有张玉郎鼻青脸肿,衣衫凌乱。 “掌柜的,几日前我表哥在此存了一匹坐骑,速速取来,本公子今日要用。” 张玉郎摸出存马凭证,四两银子存费,递给掌柜,道出来历。 掌柜面带微笑,接过凭证看了看,又仔细瞧一眼张玉郎面相,将四两银子推了回来。 马驿马规,认票不认人。 虽然张玉郎不是几天前存马之人,但掌柜并没有提出异议,推回银子是有其它原因。 张玉郎瞬间拉长脸,语气不善道:“这儿明码标价,写得清楚明白,先存后付,一两银子一日,我坐骑存了四天,付你四两白花银,掌柜莫非嫌少,想坐地起价?” 掌柜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道:“客人稍安勿躁,这一天一两银子,指的是马,可您存的不是马呀。” 严格来说,四不像的确不是马,张玉郎神色严肃道:“那你开个价。” “一万两银子。” “什么?你再说一遍!”张玉郎大吃一惊,存了四天坐骑,收费万两,好家伙,劫匪都没这么狠。 掌柜不卑不亢道:“要么坐骑归我,我给您一万两银子,要么您给一万两银子,牵走坐骑,我再奉送您一个秘密。” 众人惊愕住,均好奇于什么样的坐骑竟然价值万银。 张玉郎压下暴揍掌柜一顿的冲动,犹豫了一下:“你先说秘密,我再给你银子。” 掌柜盯着他,正色道:“这个秘密就是,那匹马变异了。” “变异?”周婉儿惊呼,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最喜欢了,一听到就兴奋。 说话间,门口进来一位马童,手里牵着缰绳,缰绳那一头是一匹模样奇怪的坐骑,似是四不像,又有些不确。 “咦,这是个什么?” 周婉儿扑过去,芊芊长手用力拍在四不像背上,一排凸起的肉瘤间抚摸着,啧啧称奇。 四不像被摸得舒服,马眼微眯,打着响鼻,轻轻刨蹄。 掌柜淡淡说道:“姑娘,这就是一排肉瘤,没什么来头。” “那你肯出一万两买它?”周婉儿不信,商人逐利,此‘马’定有天赋异禀之处。否则不会突然坐地起存费,还这么贵。 掌柜想了想,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它吃了我祖传十三代,价值万两的百年灵龟,所以要加价。” 众人还是不信,看向张玉郎,后者点点头,表示自己也不信。 众人纷纷想着,好家伙,竟敢坑到王府头上,还用这么蹩脚的借口,掌柜不是想钱想疯了,就是活腻歪了! 身前这位,可是号称河间府一霸,混世小魔女的周婉儿...的贴身跟班。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这人不会是瞎了吧。 掌柜取出一个木盆大小,新鲜的五彩龟壳,解释道:“这龟,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有趋吉避凶,镇宅生财的本事,这三百年来,数十次兵祸民乱,海翻,地倾,瘟疫,我家均顺利避过。” “我祖上本居住在四千里外的南海,以打渔为生,每年夏秋,南海便会发生海翻,灵龟每每都能提前预警,令我祖上避过险境。有一年,灵龟格外焦躁不安,我祖上便带族人迁移到岭南,数年后又遇瘟疫,避过,迁川中。数年后遇地倾,避过,在百多年前迁往长安。后遇七胡乱京师,避过,迁河间府,至今已有百年,如此灵龟,难道不值白银万两?” 众人如听天书,尽皆愕然,不过这下倒是全信了。这龟,若是真的,的确值这个价。 张玉郎虚心求教道:“掌柜的,这四不像本是普普通通一坐骑,如何能抵灵龟价值?” 好奇是人类恒古不变的天性,他也不例外。 “不能说,说出来我怕会挨揍。”掌柜拿着架子,摇着头,顿了顿补充道:“除非你保证今天不打我。” 言语间,掌柜紧紧盯着张玉郎。生怕他不答应。 你怎知我想揍你?张玉郎惊讶了:“不揍你是吧,行,我答应了。” “你发誓!” “今日周郎发誓,绝不动掌柜一根汗毛,如违此誓,一辈子泡不到妞。” 掌柜满意颌首,复又摇头道:“先把一万两存费结了。” 我哪来这么多钱...张玉郎转头望向周婉儿,周婉儿却扭头望着别处。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张玉郎附耳提醒,见她耳垂晶莹似玉,没忍住轻轻吹了一口气。 周婉儿玉颈一缩,俏脸生晕,狠狠剜了他一眼,示意王管家给钱。 一万两银票递上,众人期待的看着掌柜。 “两日前,真言大师给我算了一卦,说我三日之内有落地沾尘之灾。行凶者是一位又老又丑,鼻青脸肿的汉子,自打您进了此门,我便知此劫应在阁下身上。故而才有此一言。”掌柜脸上显出得意神色,心下暗道: 本掌柜是你打不到的人。 “即使我不打你,难道你就不怕别人打?” “不怕,真言大师说了,只有那个鼻青脸肿的老家伙会打我。呃,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真言大师说的。” 拳头紧握,又松开,张玉郎再次压下怒火,尽量让语气平淡:“掌柜的,马背有瘤,有什么说道。” 掌柜微微一笑,捋了捋短胡须道:“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过飞天马瘤?” 飞天马瘤没听过,开心马骝我倒是听过...张玉郎摇头。 掌柜继续说道:“比马非凡马,名曰‘瘤马’,又名‘飞天遁地兽’,亦非食草为生,乃是食肉为主,气力耐力速度,比常马高出许多,唯有速度一项,需食肉方能激发,如今经过我三日喂食肉类,再加吃了灵龟,不但速度已经激发,快如闪电,定然还会有新的变化。对了,阁下买马时,难道不知此马品性?” 张玉郎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四不像是云飞烟送的,并不曾告知其中详细。他一直以为四不像只是个耐力好,力气大,跑得慢的怂货。 没想到竟是个宝马良驹,这下发达了。 掌柜将张玉郎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这马还有一个说道,你看它背上那一排凸起,间距不宽的朵状肉瘤,像什么?” 张玉郎瞄了一眼,心下一动:“像什么?” “此马又称破贞马,女子不可骑乘,无论多么贞洁的烈女,骑了此马都会变成荡妇。男子骑乘却无事,非但无事,还能按穴活血,强身利道。” “......”张玉郎再打量一番四不像背上一排小肉瘤,眼睛亮了。 此马甚妙啊。 掌柜说完,揣起银票,心满意足。 迎着周婉儿不善妙目,张玉郎只好附耳过去,将缘由说出,只是隐去了烈女变荡妇那一节,只说骑乘此马,强身健体。可提升男子一部分功能。 周婉儿听得俏脸通红,瞟了一眼张玉郎,脑袋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一夜所见狰狞之物,顿时羞涩不堪,恨恨瞪着掌柜,对张玉郎道: “揍他!” 掌柜被张玉郎掀翻,按在地上捶,一万两银票也被抢了回去。 他双手护头,缩成一团,哀嚎道:“客官,大爷,别打了,你发过誓不打我的。” 张玉郎又锤了他几下,坚持将一顿打给打完整,这才长吁一口气道: “一,二小姐命我动手,作为二小姐下面唯一的贴身跟班,我不得不动手。二,发誓的是周郎,我不叫周郎。三,我平生最恨别人在我面前装逼。所以,你这顿打是注定了的,跑不了。” 掌柜哭丧着声音道:“你还抢钱,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告官,我要去王府申冤。” 张玉郎微微一笑道:“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混世小魔女二郡主,你敢讹她银子,活腻歪了吧!” “啊,二郡主?!” 掌柜惊呼一声,缩在地上,拉过衣衫遮住脑袋,选择默默忍下屈辱。 一行人出来马驿,刚来到大街上,张玉郎就惊讶道:“怎么是他?” 周婉儿也咬牙切齿,气呼呼道:“万千零一,万千零二,快回去叫人!” 没有反应。 “万千零一,万千零二,你们聋了??”周婉儿扭过头,瞪着李贵阮五。 “啊?哦!”两人后知后觉,又问道:“叫谁?” 周婉儿叹口气:“王伯郑伯,回去叫人。” 郑。王二人狠狠瞪了阮,李二人一眼。快步往王府而去。 张玉郎拽住周婉儿,悄悄躲在一旁,紧紧挨着身体,观察张望。 大街上,人流中,一个白衣术士背着一把刀,一把剑,正在大声叫卖:“看一看,瞧一瞧啊,绝世神兵,削铁如泥,一万两银子一把,一万两,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却能买回一把传世之宝。” 白衣术士身旁,围了一大群人,其中有一位个头格外高,面目阴狠的男子。 不是北灵三侠中的高老大又是谁? 前番被他兄弟三人绑架之仇,惊魂一幕,如何能忘? 没想到高老大居然敢大摇大摆跑来河间府,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不,是冤家路窄! 周婉儿磨着一对小虎牙,恨意滔天,紧紧掐住张玉郎胳膊上肉多的地方,仿佛那就是高老大。恨不得把那块肉给掐下来,生吃了。 我不是高老大啊...张玉郎痛得脸色扭曲,被迫伸手往下一探,随便捏住一处肉多的地方,掐回去。 顿时,手臂上疼痛消失,周婉儿安静了。 风和日丽天蓝,街上人流如织,身后两个跟丁你望我,我望你,傻眼。 第81章 群英汇聚 不大一会,数百披甲执锐,雄气昂扬的卫队出现街道两头,快速向中间位置移动。街上熙熙人流轰然炸开,分散两边。 河间王待民甚厚,法令有度,兵士从不扰民,百姓迅速散开也并非惊惧,而是河间府长久以来形成的惯例。 片刻间,高老大便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水泄难通,白衣术士也被围在中间。 周婉儿冷喝道:“将此人带回府中,先打一百棍,关进府牢,以后每日打一百棍。” 这么残忍,你是魔鬼么...高老大慌了。 众兵士轰然应诺,竖刀横枪,缩小包围圈。 望着数百密密麻麻,虎视眈眈的兵士,思量再三,高老大选择从心,放下刀,举起手,任由兵士将他困成粽子,押在一旁。 他是修命境不假,但大夏朝兵士也非庸手,最低都是脱凡境的武者,有的兵士常年军中苦练,武道境界相当于世俗的修神境,一些精锐军中,甚至还有堪比第十境的兵王。 眼下的局面,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高老大自认是个智者,故而不为。 周婉儿神色不愉望向白衣术士:“众人皆四散而开,你为何不避不让?” 言语间,上位者的威严铺开,压过去,气势满溢,四下兵士,百姓均是一凛,心中戚戚。 白衣术士丝毫不受气场所夺,怀拥刀剑,不卑不亢:“在下初来贵地,不知此间规矩。” 言下之意,不知者无罪。 竟敢顶嘴...周婉儿秀眉一竖,小暴脾气有些燥,正待发飙,张玉郎凑过去附耳道:“郡主,此人武功甚高,来历不凡,不可轻动,不如买下他手中刀剑,结个善缘。” 怕她不买,又特意强调一嘴:“别忘了救命之恩。” 本来,他并没有买紫青刀与月霜剑的心思,刀剑极贵,用不了多久还会被收回。但若是别人买单...那刀剑还是很香的。 再说了,两万银子对富裕的河间王府来说,无异于太仓减一粟,大树飘一叶,九牛拔一毛。 周婉儿瞟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转向白衣术士,淡淡询道:“怀中所抱何物?” “传世刀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白衣术士一字一句答着,仍是一副风轻云淡模样。 “作价几何?” “每柄万两。” 万两?周婉儿眼神变了,狠狠瞪了张玉郎一眼。前脚刚花完一万两银子,这才多大功夫,又要两万。 救命之恩能用两次?好像是可以用两次,上次不光救了她,还救了她哥哥周之平。 想到这里,周婉儿无奈摆了摆手,王管家面无表情上前付账,买来刀剑交给张玉郎。 自从上次迎新大会装逼失败后,王管家便整日板着脸,化身工具人,再无丝毫感情。 白衣术士收好银票,深深拱手作揖,洒脱转身离去,一副“我辈岂是卑躬人,不事权贵不屈身”姿态。 手握隐隐作鸣的紫青刀与月霜剑,张玉郎心情大好,周婉儿嫌弃的望了一眼,正待回府炮制高老大,却听远处传来高喝:“且慢!” 真言大师挥舞着手臂,带着两个童子,急匆匆行到跟前,起了个手,道:“郡主可否给贫道一个面子,放了此人?” “这...”周婉儿迟疑了,明眸看向张玉郎,眼神询意。 真言大师是言道高人,所说之卦无有不准,虽说高老大十恶不赦,活该千刀万剐,但这个面子...不好拒绝呀。 张玉郎往前一步:“真言大师,你说放就放,总得给个理由吧。” 言下之意是我看你不爽,无论你给什么理由,反正我就是不同意。 真言大师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贫道昨日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今日若在此间化解一场兵戈牢狱,便会得到持兵戈者一件宝物。其实贫道并不认识此人,与其更无恩怨纠缠,观其面相亦是十恶不赦之徒,纵然躲过今日之灾,也难逃他日横死之命。足下何不成人之美。” “大师的意思,今天不但要阻止我们收拾此人,我们还要给你一件宝物作为答谢,对么?”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张玉郎气急而笑,众兵士亦哄然大笑。 真言大师直视张玉郎双眼,一字一顿道:“你会答应的。” “我若答应,便跟你姓!” “足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借十步我也不会答应!” 话是这么说,有鉴于真言大师出口成真,从不虚言,张玉郎还是挪了两步,看他有什么说道。 真言大师附耳过来,轻言几句,又退后,笑吟吟望着神色大变的张玉郎。 一句话,在张玉郎心中掀起滔天波浪。斟酌再三,最终还是抵不过那句话的吸引力,动了动嘴皮,道: “大师,您贵姓?” “免贵,俗家姓雷,足下为何有此问?” 张玉郎扯开喉咙喊道:“诸位,以后请叫我雷郎,放人!” “......” 众兵士并未放开高老大,只齐齐望向二郡主。 他们很清楚谁是话事人,别看张玉郎声音大,但并不是声音大,说话就管用。 周婉儿嗔了张玉郎一眼,摆手示意放人。 险死还生,高老大恍如做梦,慌不择路从兵士让开的通道离去。 禀退兵士,众人到酒肆叙话。 那句话份量足够,说不得也要给出同等报酬,张玉郎思索一番,心下一动:“真言大师,河间府马驿中有一通灵神龟,可预测天地所有之灾,端是灵验,此龟,曾护佑马驿掌柜一家三百年平安,不知此物可算至宝?” 真言大师脸色剧变,眼神明亮如星,急道:“此龟可还健在?” 张玉郎瞄了一眼四不像:“被我的马吃了。” “唉,造化弄人啊。”真言大师坐了回去,怅然道:“龟壳尚在否?” “还在,需万两银子,若郡主去索要,可不花一文而轻取。” “万万不可!” 真言大师摇头:“天下宝物。有缘者得之,无缘不可硬夺,若强取,定会沾染上因果晦气,贫道行走江湖十数年,颇有积蓄,请两位随行以援,无论此行成与不成,事后奉上吉卦一封。” 这酬劳不错,周婉儿明眸闪亮,与张玉郎对望一眼,均颇为意动。 事不宜迟,众人当即起身前往马驿,途中,真言大师详说原委。 龟乃四灵之一,又称玄武,另三灵是青龙、白虎、朱雀,四兽又合称天罡四灵。 古人曾曰:“龟寿千岁,极者通灵通玄,凡者知吉测凶。” 龟背有纹,龟纹中央有三格,意喻天地人三才;旁列二十四格,代表二十四山;龟壳底部又有十二格,代表十二地支。与九宫八卦暗合,包含着无尽奥妙。 除此外,龟壳本身就具有预测功能,民间有谚:“龟背干,烈日炎,龟背汗,雨弥天。” 光龟壳便如此珍贵,何况通灵神龟的血肉,食之即使不能长生,也可夺天地造化,益寿延年。 真言大师之前泄露天机过多,寿元所剩无几,上月忽感大限将至,顿时将切起来,四下寻找延寿神物。 奔波月余一无所获,本已心灰意冷,接受时不久矣的命运,昨日顺河而下,船上随手卜了一卦,忽见转折,顿时大喜,连夜逆流而上奔了回来。 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天不假年,怎能不令他扼腕叹息。 第82章 激斗 险死还生,高老大不敢在河间府逗留,急忙出了城,暗暗寻思道:“常听人说:河间富,女子个个水灵,五原穷,汉子条条精猛。既然河间府待不下去,何不到五原府,忽悠两个厉害一点的兄弟,重振北灵三侠威名。” 毕竟当了十几年大哥,手底下突然没了小弟,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洗脚水得自己打,自己倒,一时还真有些不适应。 打定主意,他扬鞭催马,往北疾驰而去。 河间府,马驿。 张玉郎去而复返,着实吓了马驿掌柜一跳。顾不上浑身疼痛,点头哈腰上前。 唯恐招待不周,又惹来一顿落地沾尘之灾。 正心下忐忑,真言大师客气开口求买龟壳,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缓缓挺起腰,心思急转:开个什么价位,既能隐晦表达出小情绪,又不触及到郡主颜面,且还能大赚一笔。 他觉得,最值钱的灵龟已死,木盆大小的龟壳除了硬,再无优点,应该不值什么钱,心里预期价位一百两,略做斟酌,便报了个一万两。 生意嘛,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本以为对方会来个三五轮杀价,就算一百两卖不出,五十两也成。却见真言大师二话不说,甩过来一万一千两银票。 一万买龟壳,一千是赏钱。 掌柜惊喜的接过银票,忽然感觉价格开低了,看对方爽快的给钱姿势,开价十万也许都不算高。 惊喜迅速转为失落,送走众人,掌柜失重跌坐,揉着脑袋长吁短叹。 感觉损失了九万两。 ...... 真言大师喜滋滋摩擦着新得来的灵龟壳,给两人各自卜了一封向喜之卦,周婉儿的卦象是:守本心,不受虚妄则无忧。张玉郎的卦象是:有惊无险,初窥门径,琴箫合于北。 二人一头雾水,辞别真言大师,相互对望一眼,各自思索着其中玄机。 翌日,三人各乘一骑,出府出城,往北而行。 周二夫人胯着一匹青骡马,头戴斗篷,面遮黑纱,衣着普通。周婉儿骑一匹纯色白马,刻意将自个收拾的唇红齿白,娇俏可人。犹如出嫁的新娘子,一身紫红,俏颜朝天,不着面纱。 张玉郎背着宝刀宝剑,豪情顿生,蠢蠢欲飙。 刚出城门,他双腿一夹马腹,变异了的四不像嘶鸣一声,四蹄腾空跃出一丈,宛如离弦之箭,霎时窜出去老远。 策马疾驰,穿林越涧,马背起伏间,张玉郎感觉异常舒适,四不像背上的肉瘤轻轻摩擦着穴位,灵魂都起飞了。 经过一片小树林时,忽然心下一寒,两道冷芒从侧方林内激射而来,气流带动沿途的枝叶,无声摇曳。 修心境强大的洞察力,令张玉郎提前感应到了危险,拧腰转身,抽刀挥出,紫青刀划出一道青色光芒,将两道冷芒斩成四段。 抬眼,他看到小林内十多位手持强弓,拿着阔背马刀的壮汉,个个粗矿熊壮,目露凶光。 是胡人!是来抢劫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唯干而已。 脑子里闪过这些信息,他下了马,举起刀,伸出手,大拇指向下,示意对方放马过来。 这个手势激怒了十多条大汉。纷纷扔下弓箭,提着刀嗷嗷叫冲了过来。 张玉郎旋即迎上,刀起声响,与众胡人战在一起。 本以为,他修心境的实力,秒杀这群胡人轻而易举,再有紫金刀削铁如泥之利,应该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但一交上手,张玉郎心下猛然一凛,知道低估了对手。 十六个胡人,除了小头领尚未出手,境界未知,其余十五人半是绝凡境,半是修心境,若非他手持宝刀利刃。这会应该已经凉了。 刚一刀逼退前方两名虬髯大汉,侧面两名强人冷笑着,挥刀朝他腰背位置砍下,与此同时,背后两个胡人的钢刀也堪堪杀到,直奔他下盘。 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周婉儿模样乖巧,轻策白马与周二夫人并行,好奇道:“娘亲为何要着面纱斗篷?” 周二夫人瞥了一眼二货闺女,暗暗无奈:这世道,男子为纲,女子不兴抛头露面,尤其是模样好看的,出门时,须包裹严严实实,束胸得往死里勒,恨不得把胸口勒平,这样路途中才不会引起各方强人注意,进而打劫,掳走。 看女儿大大咧咧不着面纱的姿态,就知道她没把上次被打劫一事放在心上。 周二夫人抿了抿嘴唇,心下一时有些茫然,女儿性格如此跳脱,一点都不淑女,既不随她,也不随河间王。 “这是我生的?”她有些怀疑了。 周婉儿又说道:“娘亲,我那天听老周说梦话,要找周神三策,周神三策是咱家的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周二夫人诧异道:“老周?哪个老周?” “就是七零零一嘛,以前叫张郎,现在叫周郎。” 他?一个下人,寻周神三策做甚?策马走动间,周二夫人陷入了沉思。忽听前方传来打斗声,母女对望一眼,连忙上前,正看到张玉郎使出懒驴十八滚,堪堪躲过一次又一次攻击。 周二夫人看的眼神一凝,能够躲过一次次攻击,并不是张玉郎厉害,而是对方没有下死手,想要活捉他。这会正在男男自娱,猫戏老鼠呢。 众胡人见来了一个蒙面人和一个美貌少女,愈发来劲,攻势更加猛烈,张玉郎顿时险象环生。 官道上,周婉儿早已瞪大眼睛,看的揪心不已,急急说道:“娘亲,你快上啊,老周顶不住了呀。” 周婉儿号称小魔女,针织女红琴棋书画样样不行,武功也是稀松平常,这种时候,也只有寄希望于修命境的娘亲了。 周二夫人又瞥了一眼女儿:“那些胡人身手都不错,围攻的六个是修心境,其中三个是巅峰,三个气息稍弱,但也不是初入修心境的老周能抵挡的,但他却抵挡了这么久都没事,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老周牛逼啊。”周婉儿是真急了:“娘亲你快上呀,他会死的。” 一个下人,死就死了嘛,急什么?还有,傻女儿,咱们能不能别开口闭口就牛逼牛逼的,姑娘家家的,要含蓄。 周二夫人拗不过女儿,只好抽出软剑,脚下一踩马瞪,凌空飞越四五丈,杀入战团,一剑荡开六把刀。又紧接着一剑挥出,收手而立。 少顷,六名胡人栽倒在地,“噗噗噗”的飙血声络绎不绝。 剩余胡人均是一惊,小头领面色凝重,摆手止住八名想冲出去送死的属下,举起刀,冷声道:“你竟敢杀我阿巴嘎部落的勇士,我阿乌达特来领教。” 闻言,周二夫人娇笑出声:“阿巴嘎部落?本王妃没听过。” 阿乌达心下一惊,刹住冲出去的身子:“王妃?敢问阁下可是河间王妃?” “不然呢?”周二夫人反问。 阿乌达神色一慌,连忙抱拳道:“得罪,告辞。”说罢,手一挥,带着八名属下上马而去。 临走,还回头深深望了周婉儿一眼。 麻烦了...周二夫人暗暗无奈,告诉过女儿遮住头脸,遮住头脸,她就是不听,以女儿不算出众的身材,遮住头脸就等于遮住了危险。 偏偏身姿青涩的女儿拥有一张人见人爱的脸,或者说红颜祸水的脸。 胡人出现在距离河间府只有几十里的地方,很不寻常,想到这。周二夫人取出信号烟火弹,点燃。 霎时,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在高空炸出一朵绚丽的花。 张玉郎傻傻坐在周二夫人胯下,背后,仰面望着风姿绰约的身姿。忽然觉得周婉儿不值一提,索然无味。 待又想到昨日真言大师附耳之言,顿时心下期盼不已。 第83章 世间无人配得上我 数十里外,高老大深陷重围,浴血而战,心里郁闷得吐血。 好端端赶着路,二十多个实力大约相当于修心境,绝凡境的胡人冲过来,二话不说就开打,端的是凶残粗暴。 他行走江湖多年,略知一些胡人实力划分。不同于中原武道细化为十二层,胡人并没有武道一说,只将实力分为青壮,勇士和首领三种。 青壮的武力值大约相当于修心境及以下,勇士相当于修命境,首领相当于修神境。普通胡人亦常年食肉为生,颇有蛮力,极为壮实。 打斗间,高老大悄悄挪动身形,眼角余光瞄着距离愈近的小头领,随时准备出手。 他是老江湖了,深知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对方人多势众,急切间难以全功,而擒往对方首领便可瞬间脱困。 在他看来,年轻的小头领不可能挡住他的大招“致命一盘”。况且,小头领面相格外稚嫩,目测最多十八岁,身上只有朝勇,没有杀气,这说明对方杀人不多,极其缺乏实战经验。 有偷袭秒杀的操作空间。 两军对阵,实力为上,江湖偷袭,经验却更重要。 见二十多个族人已经倒下了四分之一,少年头领阿骨打暗暗心疼,摆手喝退众属下,扬声道:“且退,我来!” 阿巴嘎部落只有数百人,青壮仅有百余,此次劫掠河间府,族人分为十队,每队十余人,每损失一个青壮,就代表着部落实力弱一分。 作为实力出众的部落少头领,阿骨打有挺身而出的必要,一来竖立威望,二来避免属下折损过多。 高老大提着金丝刀迎上,心下暗道来的好:“看我三步之内,取你狗命!” 两人随即打在一处,招招搏命,式式不离要害。 几招过后,都心下一惊,暗暗点评对方: “老家伙好硬!现在的路人实力都这么强?随随便碰到一个都堪比我族中勇士。中原果然藏龙卧虎,大夏虽僵却未死,实力仍不容小觑。” “小家伙够猛!这一届的胡子们素质这么高?随随便便来个小娃娃,本大侠都险些搞不过,看来得小心为上了。” 双方各有忌惮,手上均不由自主谨慎了许多,又打几个回合,对望一眼,默契拉开身形,罢手止战。 再斗下去毫无意义,除了两败俱伤,不会有第二种结局。 高老大手刀转身,策马就走。小头领阿骨打并没有命人再追。 一开始,他的族人看上了高老大手中金刀,打算顺手夺之,抢来装逼,这会见点子扎手,也不得不放弃。再打下去不合算,智者匪者皆不为也。 ...... 周二夫人摆平第六波胡人,三人继续前行,这一路上,接连遇到胡人,周二夫人大显英姿,或杀或退,将胡人们打得落花流水。 张玉郎与周婉儿一副迷弟迷妹姿态,崇拜望着周二夫人。 这年头,颜值顶尖的女子虽然不多,但每个州府,几十万人里寻出百八十个还是有的,在此基础上身材又格外优秀的,人数估计就得减少大半。若再加上知情达理,武功出奇,整个河间府,恐怕很难再寻出一个与周二夫人比肩。 两人的眼神令周二夫人很受用,飘然间,思绪有些激荡,当年若非嫁入王府,说不定此刻她已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女侠。 十五年前,她武道已是修命境,这些年生儿育女,操持王府内院诸事,家传神功素女经荒废许久,武道毫无寸进。 素女经极适合女子,习之可令体型紧致如初,还能修心养性,气度从容。 可惜周婉儿不是练武的料子,练到现在还半桶水晃荡。 想着,周二夫人瞧了一眼周婉儿,叹口气。亲看女儿长歪了的感受,不太美妙。 本来,以女儿的容貌颜值,当个母仪天下的皇后都绰绰有余,结果性子跳脱,不知书亦不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稀松,这条件一下子就拉低许多,只能随便寻个诸侯的公子嫁了,说不定还得是二房。 周婉儿仰着头,纳闷道:“娘亲,为何您总看着我叹气?是不是女儿过于优秀,您担心世间无人配得上我,故而叹气。” 张玉郎呵的一声笑出声,连忙扭头望着别处,装作不是在嘲笑周婉儿。 但还是惹来她一发白眼。 周二夫人瞳孔发散,小嘴微张,思维陷入短暂凝滞,回过神来,点点头:“是的,你过于优秀,娘亲担心你会孤独终老。” 周婉儿顿时骄傲的昂起小脑袋,俏脸上尽是得意,大有一副天下除了她娘,还有谁颜值能与她一战的霸气。 周二夫人忍俊不禁,摇着头道:“李通派人送来厚礼,为上次的事道歉,说他儿子顽劣,配不上你,希望你另择佳婿。” 虽然说的委婉,但言下之意就是李克没看上周婉儿。 “噗...”张玉郎再忍不住,大笑出声,拍马疾走,生怕走慢了,周婉儿恼羞成怒,追上来揍他。 周婉儿感觉受到了伤害,气急撅嘴道:“娘亲,我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周二夫人轻笑一声:“不是你先看不上他的么,如今他看不上你,岂不正好?互不相扰。” “不好!那李克算什么东西,我可以对他不假辞色,他没有资格看不上我!” “......”周二夫人无力吐槽,沉默。 跑了一段路,见周婉儿并没有追来,又觉有口槽憋得难受,张玉郎放慢马速,等两人走近,开口道: “夫人,郡主,严格来说,李克身世地位与郡主想当,一个娘娘腔,一个小魔女,性格也匹配,谁也不笑话谁...” “啊呀呀...”周婉儿抓狂了,挥舞着马鞭冲了过来。 张玉郎哈哈笑着,落荒而逃,山林间,古道上,两人追逐嬉戏,欢声笑语传出老远,惊出林中飞鸟两三。 周二夫人笑吟吟望着打闹的二人,心下疑惑:“这个周郎看着年老,精神却如鼎日旺盛,声醇厚,音脆口,性格活泼灿烂,犹如十八九岁少年,端的是奇怪,莫非是易容?” 不远处山顶,一个中年胡人举着一头大一头小的望远筒,观察着山涧一幕。身后立着数十个胡人,有的扎着绷带,有的神色狼狈。 一个胡人勇士凑近说道:“头领,就是他们三人,一路上杀了我们几十个族人。” 中年胡人将望远筒镜头对准住其中一位头戴斗篷的女子,仔细打量着,喉结轻动,心下痒痒。 虽看不见容颜,但那斗篷女子身姿尤为出挑,不是少女那种纤细紧致窈窕,也不是熟妇那种如水蜜桃般丰腴松软,而是兼具两者之长,既丰腴又紧致,只有阅女无数的花丛老手,才能意会到其中妙处。 正看的起劲,镜头中,那女子转过头,隔着两三里地,自山下遥遥望来,虽然隔着面纱,中年胡人依然感觉到对方灼灼眼神,不胜锐利。 斗篷女子挥剑斩出,顿时林间落叶纷飞,待镜头再次清晰,林间古道已无女子踪迹。 中年胡人连忙举筒张望,哪里还有女子人影。连嬉戏打闹的一对男女也消失不见,四下里静默一片。 第84章 山涧夜战 “娘亲,我们是不是遇到麻烦了?”大树阴影中,周婉儿狭着周二夫人胳膊,仰着脸,如好奇宝宝。 她以为今天只是几起简单的胡人打劫,类似的事件在河间府,每年冬春都有上演。 河间府民丰州富,物资充沛,常有胡人商队前来购买酒米粮衣茶,运回草原各个部落贩卖。一天遇到六七波胡人很正常。 但若这六七波胡人全是劫匪,那就不正常了。 河间府军事力量足够强,每五十里一个烽火台,遍布所有要道,关隘。胡人轻易不敢来犯,即使来犯,也是伪装成商人,小股小股的来。 “是遇到麻烦了,”周二夫人点点头,望向一二里外的小山,道:“我们已经被盯上了,你们察觉不到么?此地极为安静,原本还有飞鸟小兽声响,这会全不知所踪。” 周婉儿环顾四周,凝神感应片刻,纳闷道:“娘亲,四下没有人呀?胡人为何不去抢财物,盯着我们做甚?” 周二夫人瞥了一眼女儿,沉吟道:“也许是冲你来的。” “那他们冲过来便是,为何远远盯梢尾随,完全多此一举嘛。” 张玉郎和周夫人对视一眼,前者皱着眉头:“或许他们觉得明着来,夫人难以对付,故而尾随,伺机而动。” 周婉儿顿时恍然,扫了一眼远处,心有余悸道:“娘亲,我害怕。” 你还知道害怕呀...周二夫人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又见天色已晚,山顶上隐约可见光芒动,胡人仍在监视,暗暗思索对策。 总躲着也不是办法,任由别人窥探同样不行。 “老周,你扎上帐篷,然后与婉儿待在里面,弄出点动静,声音越大越好。”周二夫人吩咐道。 张玉郎点点头,埋头准备干活,忽然震惊道:“等一等,夫人,动静怎么弄?我倒是不介意和二郡主弄出动静,就是怕您介意。” 你不对劲...周二夫人瞪了他一眼:“如你们之前那样嬉戏就行!” “噢,夫人是要去山顶?把对面给...”张玉郎做着抹脖子的手势,压低声音,将诡秘气肃杀的氛提升至窒息。 望着张玉郎问询的眼神,周二夫人皱眉道:“我去摸清他们底细。” 周婉儿听的一惊,忙抓在张玉郎裤腰带位置,紧紧的。 荒野林间,天黑路远,外有胡人窥探,娘亲又要离开,她有些慌了。 她是窝里横,外面怂,自打出了王府,心里就很虚,说话声都低了不少。 周二夫人招手唤来女儿,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温声道:“婉儿莫怕,若一个时辰后我没回,你与老周先自离开,河间府遍地烽火台,我已发过信号,只待明日兵士一到,这帮胡人插翅难逃。” “既如此,何必冒险,那毕竟是几十条大汉,恐夫人摸不清他们底细,反受其迫,我们何不在此坐等援兵?” 想了想,张玉郎还是觉得劝一劝周二夫人比较好。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贵身不涉险地。 为了装个逼去冒险,何必呢,何况她又不是没有,她的身份武功气度,逼格已经很高了。 古往今来,虎口探险,艺高人胆大者的确一时风头无两,但通常死的比较快。在他那个时代,外国人比较少系列都更新到八百多季了,全都是些胆大包天,喜欢挑战极限的主。 成功者获得无数曝光,赞誉,惊叹。 失败者无不当场死亡,粉身碎骨,并隐于黑暗,无人知晓。 觉得话中有古怪,周二夫人横了张玉郎一眼,不及细想,身上威严散开:“我去去就回。” 声落,人已消失在暮色森林之中。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万一胡人选择今天晚上动手怎么办? 与胡人对敌,战争无可避免的时候,一定要先动手,否则就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张玉郎三下五除二搭好帐篷,领着怂成一团的周婉儿进来,故作狞笑状,搓着手道:“小妞,老实交代,上次我昏迷时,到底做了什么!” 虽然周婉儿有九成九把握断定,张玉郎在开玩笑吓唬她,但奈何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出了门就怂得不行。 周婉儿做出一副可怜巴巴模样,求饶道:“老周,你好好说话,我怕。” “怕就对了!”张玉郎一把掀翻她,扑了上去。 山涧林下帐篷中,顿时响起周婉儿的尖叫,不一会,改为舒适的呼嚎,随着时间行进,呼喊声愈发的大,在寂静的黄昏夜间,格外入耳,令人闻之尾椎一麻。难以自持。 这声音怎那么像那个...刚摸到小山头附近,悄悄解决了几个胡人的周二夫人心下一惊,一个可怕的猜想涌上,并逐渐实锤。伴随着猜想的还有滔天怒火。 老周这个下人,竟敢趁人之危,染指婉儿?活腻歪了吧!此事若为真,本夫人必杀之! 山包上,地面颇为宽阔,缓坡四散而下,胡人首领阿大骨立在顶尖上,打遥望着山下,思索着。 “首领,听这断断续续的声音,那一男两女会不会已经在...哦,就是行鱼水之欢,那斗篷女忒厉害,一把剑端的是快,儿郎们都被...嘿!首领您要为我们报仇啊!” 草原上惯例,报仇分两种,对男子,杀或奴役,对女子,奴役或大家一起奴役。 因为距离稍远,山下声音传过来被风断成几节,只听了个大概,胡人勇士凭着猜测,上前建议。 言下之意是趁着斗篷女正嗨,大家一窝蜂杀下去。杀她个措手不及,摆平她之后,说不定还能凑个晚场。当然,晚场肯定首领的,他们这些勇士,只能凑个末场。 部落里,抢来的女子一直是共享的。除此之外,还学习了大夏朝部分习俗,若有客人自远方来,妻女宽衣接待。 胡人大多一夫一妻,没有侍妾用来招待客人,只能是妻女上阵。 前番屡次交手间,阿巴嘎勇士们已经达成共识,斗篷女身姿绰约,腰软腿长,草原没有这样极品身姿的女子...不,河间府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 众人早就垂涎难耐,故而下手留了分寸,打算活捉斗篷女,回去好好享受一番。但没想到斗篷女下手并不留分寸,招招夺命。 由于众小队距离分散,信息来不及传递共享,几波儿郎们都犯了同样的错误,死伤殆尽。 阿大骨首领举起竹筒,借着星光,望向夜色下的山涧,虽然看不清,但那位能打的斗篷女就在里头。 从身姿看,她看起来有二十多岁,这个年代,女子不经历十年八年婚后淬炼,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材。 从武功推断,她最少有三十岁出头,实力已经触摸到草原勇士的天花板。这样的武功,没有个十几年,怎么可能练得出? 除非她天赋异禀,生下来就是武道天才。但这种可能性极小。 “再等等看。”阿大骨打审视着他,疑惑道:“儿郎们怎如此安静?你去看看!” 阿巴嘎勇士垂首而立,四下望一眼,确实安静的有些悚然,迟疑道:“首领,刚才儿郎们还在交谈,这会许是困顿,睡着了吧。” 这番推测合情合理,乍一听毫无问题,但仔细一品,其中推诿意思很明显。 阿大骨脸色一沉:“嗯?” 胡人勇士不敢再言,匆匆而去,四下查看一圈,又急匆匆回来,哭丧着脸道:“首领,不好了,八十多个儿郎们,少半人睡着了,大半人都悄无声息死了。” 阿大骨失声道:“什么?!” 闻言,附近还活着的勇士豁然而起,聚集在一处,点起火把,神色惊恐,伸着刀剑全神戒备。 山下的敌人还在嗨,山上的勇士们却无声无息死去。 难道是神袛降罪?降下惩罚? 他们草原儿郎,不怕猛兽,不惧流血不惧死亡,唯独惧怕天神。故而,但凡草原上有不可抗力灾害,都归结于神袛降罪。 第85章 祸福相随 慕色下,远处山涧少女的吟唱,山头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胡乱摆放。这一幕诡异画面,令人心悸惊慌。 此处不可久留...阿大骨果断放弃盯梢,趁还有二十多个属下,簇拥着往远处逃去。 虽然阿大骨也是勇士中的勇士,但毕竟一把年纪了,早已没了年轻时不畏生死的冲劲。 途中,时不时有族人落下大队,再也没有跟上来。 众人更加慌了。 牵马拖刀,撒丫子狂奔半夜,直窜出三四十里地,众人这才松口气。 扎下营帐,盘点一番,仅剩十余人,正惶惶不安,忽见阿童木率十数勇士寻来。 父子俩执手相看,热泪盈眶,一对信息,得知斗篷女是河间王妃,阿大骨更是心惊。 此次劫掠河间府,决策失误,导致损失惨重,什么都没劫到不说,还直接得罪了河间王府。对于阿巴嘎部落,这不亚于灭顶之灾。 阿大骨陷入深深自责懊悔中,不能自拔,如果时间可以重回出征那天,他一定不选择劫掠河间,哪怕是去抢贫穷的五原府也好,至少没有危险。 一想到部落青壮仅剩三十余人,阿大骨就觉得无颜面对众多族人殷殷期盼的眼神,一股子虐气直冲脑门,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初春夜风凉,月华凝白霜。 四下寂籁无声,安静的犹如身处世外桃源。身侧,周婉儿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蜷缩成小猫状,沉沉睡着,张玉郎抹了一把额头汗水,喘着气。 气息还未喘匀,外面忽然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昏暗中,帘子一掀一落,一个黑影带着寒气进了帐篷。其中还夹杂着醉人的馨香和凛冽杀气。 擦亮火折子,正对上周二夫人一双嗔怒妙目,她去了斗篷面纱,咬牙切齿瞪着张玉郎。微微发颤的软剑,显示出她心中出离的愤怒。 一柱香后,周二夫人收了软剑,平静下来,俏脸上一副“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倒是本夫人孤陋寡闻”的神色。随即拒绝了张玉郎的按摩请求,并将他赶出了小帐篷。 第二天临近中午,母女俩精神奕奕出了帐篷,用柳枝沾了白盐,蹲在溪水边漱了口洗了牙。继续往五原寺赶。 张玉郎病恹恹跟在后面,口腔里又苦又咸,唯一庆幸的是,不腥。 柳条就盐,便是这个时代的牙刷牙膏,刚过来那会,他最讨厌的就是刷牙了,每次刷完牙,不亚于吃了一嘴黄莲加盐巴。 胡人逃走后,不曾再回来,一路上再无事端,周婉儿策马在前,兴高采烈跑着。 张玉郎紧夹马腹,靠近周二夫人,好奇道:“夫人去五原寺只是礼佛吗?” 周二夫人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话,保持着高冷姿态。 在她看来,一个下人没有资格过问主家的事。 张玉郎意有所指道:“三天前,月朗星稀,江湖第一高手风不归夜探...” “是礼佛,也是修行。”周二夫人打断他的话,说出目的。 深知过犹不及,把柄慎用的张玉郎一点都不担心被周二夫人恼羞成怒而灭口,毕竟他只露出了一点点头,没有抖出更多东西。 他微微一笑,策马前行,任由这个信息在周二夫人脑海中炸开,造成阴影,伤害。 行至寺庙外围,望着占地面积巨大,恢宏大气的五原寺,张玉郎震惊了。 五原府出了名的穷,但五原寺却金碧辉煌,宏伟壮观。 不用想,五原守节定是个昏庸无道之辈,搜刮的民脂民膏,都用来装裱政绩工程了。 还之于民,强军装备是不可能的,否则五原府不可能那么穷,像个公共汽车一般,毫不设防,任由胡人男子们进进出出,肆意横行。 前来礼佛许愿还愿的人,络绎不绝,大多是大夏男女老少,也有少数胡人打扮的女子。 不用说,这些女子定是大夏人,被掳走后,见异思迁,爱草原风雪腥咸扬鞭糙汉,不爱中原温润香甜故乡男。 视线里,五原寺佛殿琉璃闪烁,出现各种各样的颜色,整个世界忽然变得隆重,仿佛行走在色彩斑斓的油画世界。 刚迈入大殿,张玉郎就感觉到后殿方向一股子若有若无的呼唤,朦胧间,他看见了一道佛光照耀过来,一位光头俊俏小沙弥笑吟吟望着他,招手,呼唤。 “咦?你在叫我嘛,小和尚?”张玉郎纳闷自语,光影中,那小沙弥微笑不语,只频频招手。 “二夫人,可曾看到一个小沙弥?咦,怎么又不见了?” 扫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周二夫人暗暗无语。 这家伙,完全不知道什么是自知自明,这就很烦了。 论年纪,老周都可以当她叔叔辈,论长相,算了,反正老周从来没觉得自己又老又丑,总觉得比风不归还帅,还酷。论地位身份,和一个下人实在没什么好谈的。 关键是她怀疑老周易容,其真实年龄恐怕只有二十岁左右,若这个猜测是真,周家女眷与老周之间,就更不可能有除了主仆以外的任何关系。 这是个阶级固化,等级分明的社会,不同阶层之间,差距犹如天堑,难以逾越。 周二夫人摇了摇头,把目光望向后殿,那座闪烁着佛光的舍利塔。那儿是她的目的地,之前每次来,都在舍利塔中待够半月,明为礼佛,实则悟道冥想。 年纪愈大,悟道心思愈发强烈,她出身武道名门世家,家传绝学除了素女经,还有一部修门冥想之法,习之精神奕奕可不眠不休,浑身通泰轻如羽毛。 原本,育有两子一女的她,前几年已经有所衰老,自从修了冥想之法后,竟逐渐重返青春。不但如此,多年没有进境的武道修为,瓶颈也有所松动。 对于女人来说,再无比常驻青春诱惑力更大的东西。 但修习冥想之法却有一个苛刻条件,需在幽静之地,虔诚而为,冥想过程需高僧或得道高人引门护法,不能被粗暴打断。 故而才有了每年五原寺之行。 入后殿,登塔而上,思绪正联翩,忽然察觉舍利塔闪烁不已,又听“啊”的一声惨叫,张玉郎捂着脑袋,从舍利塔上楼梯上滚了下去。 他疼得满地打转,蹬腿挺腰,惨叫连连,看样子极为痛苦。 正在附近游荡的周婉儿见状大骇,急急忙赶到近前查看。 “他怎么了。”周婉儿神色急切的对赶来的周二夫人,护法高僧度厄询问道。 “许是冲撞佛祖,被降罪了?”周二夫人猜测。 “或是动了不该动的圣物?看这样子怕是撑不住一时三刻。”度厄和尚猜测道,丝毫没有近身查看诊治的意思。 佛门有求必应度众生是不假,但那指的是有钱的香客信众,普通百姓,尤其是不确定是不是佛门信徒的百姓。佛门通常是不予理睬。 周婉儿心下一凉,求助的望向周二夫人,谁知她却说道:“度厄大师,若他死在此间,还望贵寺帮忙安葬一二。费用自不会少。” “好说好说,雨施主大善。”一听到费用不少,度厄大师满脸堆笑,脸上的皱子更深了。 跟在周二夫人身后上舍利塔时,只顾仰头窥探那一对圆翘的弧度,张玉郎的手无意识顺着楼梯扶栏抚拨着,上到第三层时,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忽然被蛰了一下,就像一根锥子突兀刺入脑仁,先向左旋转,再向右旋转,意识瞬间恍惚,剧痛排山倒海袭来,思维碎成了片段。 第86章 一体三魄 一片朦胧且熟悉的小空间里,张玉郎茫然四顾,被自己的形态吓了一跳。 脖子上有两个头,身躯泛着荧光,半透明且轻飘飘的,异常虚幻,却又真实存在。 另一个头则昏迷不醒, 这是我?我的健壮肉体呢?怎么有两个我?咦,对面那个小沙弥好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施主,我们又见面了。”对面,小沙弥笑吟吟说着,眼神像在看一个猎物,极为满意。 “你是大殿佛光中那个和尚?” “然也。” “你想做什么?”心下感觉不妙,张玉郎暗暗警惕。 小沙弥轻叹一声:“小僧想借施主一样东西。” “借什么?要命没有,要钱更没有!” 心头不妙感觉愈发强烈,张玉郎直接拒绝了小沙弥的请求:“大师,我只是个资质普通的武者,没有什么值得您看上的东西,天不早了,佛祖需要你诵经,你快回去吧。” 小沙弥自顾自说道:“难道施主不想知道为何有两个头?” 想知道...但我怕付不起代价,张玉郎摇摇头,表示不想知道。 “难道施主就不想变成强者?横行江湖那种,小僧可以让施主拥有这样的实力。” 无敌的实力?张玉郎有些意动,想到了天下第一高手风不归的英姿,心里一动。倘若有那样的实力,我在大夏朝就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再也不会随时处于生死攸关的境界。 在这个侠以武乱禁的世界,好身手可以更安全活下去,至少不用担心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被姐姐一巴掌拍死,被人随便威胁,相反,谁敢组止自己横行霸道,就把谁的翔给打出来。 而且,眼下自己一穷二白,似乎没什么东西值得小和尚图谋,如果答应了他的条件,这笔交易似乎稳赚不赔。 稳赚不赔,那就要好好谈谈了。 不过,在答应小和尚之前,有两件事要先弄清楚。 “小和尚,我们现在处于一个什么状态,呃,我是说我们现在还算是正常人么,还有,我为何有两个脑袋?”张玉郎斟酌着言语,尽量做到词达心意。 “我们现在不是正常人,准确来说,属于灵魂体状态,眼下正处于施主的灵台中,至于两个脑袋,这个就要问施主你自己了。” “问我?” “施主不是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吧!”小和尚一针见血:“你边上那颗脑袋,就是这身躯原本的主人,被你暴力侵入,夺了魂力,故而暂时昏迷不醒。 这你都看得出来?张玉郎讪讪一笑:“大师果然慧眼如炬,” “施主感受一下,腰子是不是少一个?小僧的意思是说,有一个腰子不归施主掌控,施主平日里身强体壮,却总是格外的虚,房中无力,那是因为另一个腰子在他掌控之中,整个魂体,他被你挤压的只剩一个腰子,其余所有部位都在你掌控之中。” “不过他眼下很难苏醒,小僧来帮一帮他,”小和尚说着,起身飘了过来。 “慢着,等等!” 心头不妙感更加强烈,张玉郎想跑,奈何空间里地方狭小,无处可去。 小和尚并不理睬他的喊叫,强行挤进身体...准确来说插入了他的灵魂体。 一种强烈不适感涌上,就像一条大棒从头顶蛮横贯入,直插脚底,然后将大部分灵魂体的掌控权夺走。并且逐渐掠夺着更多掌控权。 这一套操作伤害极高,侮辱性极强。 “你在做什么?停手,我叫你停手!”感觉渐渐对大部分灵魂体失去掌控,张玉郎慌了,大叫。 庞大的灵魂体上,中间缓缓冒出小和尚的光头,张玉郎的脑袋被挤到一旁。 一躯三头,各自为政。 乍一看,一个人长了三颗大小不一的脑袋,很难令人接受,但又说不出异议。 小和尚的光头体积最大,如甜瓜般大小,独居中间,张玉郎脑袋次之,如拳头般,原主脑袋最小,如枣核。两人分列两旁肩膀上。 “果然是好魂体,好载体,虽然资质差了一些,将就着也能用,哈哈哈...”小和尚晃着大光头,俊俏的脸上尽是张狂,正得意大笑,忽然惊叫道: “糟糕,孤阳之魄?喂,你在做什么,停下,快停下!” 戏剧性一幕出现了,这次轮到小和尚惊叫失措,他凝实的,闪闪发光的脑袋,以肉眼可见速度暗淡,缩小。 与此同时,沉睡中的原主张玉郎,枣核大的脑袋迅速膨胀,很快便有核桃大小,并且继续增大。不一会便有足球大小。 位置变幻,原主的脑袋来到中间位置。 小和尚的脑袋已经缩到枣核大小,耷拉着眼皮,极为虚弱。位置被挤到一旁。 张玉郎看的心思一动,忽然想起当初穿梭而来时,将原主捶翻,取而代之一幕。试探性触碰了一下原主的魂体。 能吸...他顿时大喜,又触碰一下小和尚掌控的部分,却发现坚如磐石,吸不动,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并逐渐完善,成熟。 原主缓缓醒来,晃了晃脑袋,睁开眼睛,默默感受一番,忽然气愤道:“你们两个混蛋,快滚出我的身体。” 张玉郎与小和尚对视一眼,后者摇了摇头:“小僧是不行了,他是孤阳之魄,魂体极其克制小僧,施主看你的了,你的九绝之魂正好克制他,若让他拿走身体掌控权,你我都会生不如死。” 见两个人交头接耳,一点都不将他这个原主放在眼里,原主怒了,晃着大脑袋道:“混蛋,我要你们死!” “动手吧,不能再等了。”小和尚催促。 张玉郎犹豫再三,道:“这样会不会不太人道?万一又给他搞得昏迷不醒...我不是得寸进尺的人。” 小和尚似乎着急了,神色激动道:“他可是原主,现在没办法治你,但如果掌控到七成灵魂体,就会醒来,醒来以后就可以服用药物,请得道高人从旁辅助,压制我们轻而易举!” 这么阔怕...张玉郎点头:“我吸!”说着,张开大嘴,一口咬在原主脑袋上,开启暴风吸入。 气焰嚣张的原主顿时怂了,神色惊恐叫道:“大人,有话好说,别吸了啊,别像上次那样暴风吸入了啊。” 惨叫声中,原主的脑袋很快变成半个枣核大小。 而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的张玉郎的脑袋,已经有足球大小,位置也从两侧转移到正中间。 左右肩上,各立着一个小不点脑袋,像两颗肉瘤一般,左肩上枣核大的是小和尚光头。右肩上半个枣核大的是原主脑袋。 感觉重新掌控了一切,有一种随时都可以醒来的感觉,张玉郎压下苏醒的念头,询道:“两位,接下来我们如何相处?我这就醒了?” “大人别走。” “施主且慢!” 两人同声挽留,张玉郎耷下眼皮,左右瞄了一眼,看着枣核大小的两个小脑袋,暗暗发笑。 小和尚,想夺我魂?失算了吧。 原主,人生最大的错觉就是我能行。啊呀,心情真不错! 小和尚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施主,虽然你现在掌握这具魂体九成控制权,但天地万物自有规则,你也不能将我们凭空消灭,更不能一点活路也不给,你看这样好不好?每个月,我们三人轮流掌控身体十天。” 原主眼睛一亮,连忙附和。“对对对,我们三人轮流掌控十天,这样合理!” “这...”张玉郎犹豫了:“我考虑考虑。” 就是说,平时这两个货待在我身体里,每个月分走二十天掌控权,如果不给,他俩说不定会背后添乱,毕竟其中一个腰子在原主掌控之中,那是他最后的坚持,他对姐姐贼心不死,如果不同意,以后我就只有一个肾了。 再看小沙弥,神色不善,分明也握有底牌,不答应的话说不定要给我使绊子...张玉郎点点头,对这个提议基本上同意。 但还有一个细节需要考量。 每人十天肯定不行,自己说什么都是胜者,掌控了九成魂体,没道理和他俩平分。 每月三十天,按照体积大小,小沙弥掌控两天,原主掌控一天,他们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袖手旁观,剩下二十七天是我本人。嗯,这个条件大体上还能接受。 想到这,张玉郎提议道:“这样吧,每个月,你们两人各自按照体积大小,各自有一天和两天时间掌控身体,如何?” “你太过份了!两天怎么够?”原主气愤质问。 小和尚插嘴道:“喂,你清醒一点,按照体积,你只有一天,我才是两天。” 原主闻言,恼火道:“那我还不如自杀!” 张玉郎心下一动:“小和尚,他如果自杀,对我会不会有影响?” “会,他如果死了,那个腰子就彻底坏死了。”小和尚毫无感情道。 这么狠...张玉郎又问:“小和尚,你现在控制的是身体哪一部分?” 小和尚微微一笑:“你知道的,我是个和尚,和尚有戒,色为其首,小僧掌控的是欲望。通俗点说就是施主可以去游戏红尘,但硬不硬我说了算。不过施主以手代剑也不是不可以。” 你特娘的更狠...张玉郎眼神变了。 这两个都是什么人,一个掌控腰子,一个掌控欲望,那我干脆当个坐怀不乱的圣人好了嘛。 “为什么要针对我?”张玉郎道。 “并不是针对施主,而是因为这是所有男人的弱点。”小和尚说道:“扼其根使其不能进。很管用哦,亲。” “你特么偷看我记忆!”张玉郎恼火道。 小和尚脸色一窘:“咳咳,施主得势时,不也偷看我们两人的记忆,别的不说,原主的记忆,你怕是都要翻烂了吧。” 张玉郎自辩道:“我那怎么能叫偷看?我那是光明正大的看。” 小和尚说道:“总之两天太少了,如果施主你肯每个月给我四天,我就站你这边,放开欲望限制,并帮你夺回腰子掌控权。” 原主一听急了,连忙表态道:“如果每月你肯给我两天时间,我也愿意放开共享权限。” 你特么也偷看我记忆...张玉郎嘴角一抽,无论是“亲”,还是“共享”,都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汇,他俩能用出来,分明是刚才得势时偷窥了自己的记忆。 原主记忆一片空白,除了吃就是睡,再不就是和姐姐嬉戏,练武,而小和尚的记忆比原主还空白。只有诵经,吃饭,睡觉,敲木鱼。 而我的记忆五彩斑斓,精彩纷呈。不亚于一部几百个g的硬盘。 突然感觉好亏...张玉郎默默想着,一个月让出身体掌控权六天,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过每个月六天休眠,怎那么像...月假? 第87章 强扭的瓜不甜 ..... 张玉郎幽幽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禅房硬板床上,悠扬的暮鼓声在寂静的禅房中回荡着,令纷乱的心境得到洗涤,宁静下来。 他爬起身,借着黄昏余光,到桌边点燃油灯,走到铜镜前,望着镜中映出的面容,默然。 剩余不多的沙漏显示着眼下的时间,酉时六刻,下午六点半。 张玉郎发散思维,斟酌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迫在眉睫问题是,该怎么处理原主和小沙弥,要不要遵守约定,每月让出六天,如何遵守约定?三个魂魄如何切换? “原主很单纯,梦想是当个大将军,和姐姐相守一生,但这具身体毕竟是她弟弟,就算不是亲的,但名分在那里摆着,按照大夏朝的伦理观,这件事极难操作.... “当个大将军倒是没有问题。大夏正逢乱世,外有七胡,内有二十四守节,红刀会,起义军,都不是善茬。有的是建功立业机会。 “而我在异世接受的海量信息和军事教育,可以帮他实现这个梦想。至于另一个梦想,那就爱莫能助了。 “小沙弥是佛子,轮回失败后,灵魂寄存在佛像肚子中,他是个武痴,虔诚佛徒,梦想是踏入佛道最高境界,一心成为活佛,金刚,对红尘诸事一概无感,视美女为红粉骷髅。 “这样正好,我不去窥探原主喜欢的姐姐,他们两个也不会窥探我的众多红颜知己,不过我也不能对他们报以毫无保留的信任,因为人是会变的,再说我的飞烟又那么好看....” 此外,还有一个函待解决的问题: 得提前给众红颜知己们说清楚,免得自己正和她们蜜里调油,突然身份转换为视红粉为骷髅的小沙弥,爆出冷言冷语,或者态度冷淡伤到她们。别的不说,自尊心强,又格外敏感的云飞烟是一定要告知一下的,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还有,得问问寺中高僧,如何把记忆加密,原主就是因为不懂这个,记忆都被我翻烂了,小沙弥明显懂这个,之前我窥探他时,只看到一些不重要的记忆,他的武功,来历,全都没看到。 听他的口气,武道定然极为高超。但我武道一途又止步于修心境,再无往上可能。 莫非还有转机? 正想着,忽然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在房间角落里响起: “你醒了!” ....张玉郎脸色一滞,扭过僵直的身体,角落里,坐着一个大和尚,身形隐藏在灰色僧衣中,几乎于墙壁熔于一体。 “施主刚才碰到了什么?”那僧人问道,声音波澜不惊。 “我摸到了一个佛像...”张玉郎仰着头,斟酌着道:“大概在三楼入口位置,佛像肚子圆滚滚的,该有碗口那么大。” 度厄大师知道舍利塔三楼那个佛像,闻言,点了点头。 张玉郎继续说道:“然后我看到一个微笑的小沙弥冲过来,脑袋一炸,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虽然这个老僧像是来帮助他的,张玉郎却不打算将体内状况告诉老僧,原因无他,之前自己痛不欲生时,老家伙袖手旁观了。 但如果不说,似乎又无法解决问题。 两人默默对望,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僵。 张玉郎叹了口气:“请问大师法号?” “贫僧度厄。” “进来寺庙的时候,有一道光芒照过来,一个小沙弥沐浴在光芒里冲着我笑。” “佛光普照,佛子微笑!” 度厄大师声音变了,他想起了自己近五十载修行的岁月,即使是被前任方丈誉为前三百年,后三百年最有希望成为活佛的他,这五十载来,也不曾见识过佛光普照,佛子微笑。 此人极有佛缘,如果落发为僧,前途无量!说不定就是下一个活佛,金刚!我需要尽快告知方丈。 度厄目光欣赏望着张玉郎,越看越觉得他眉宇间隐藏着佛性,一举一动颇有佛家禅味。心下暗暗奇道: 之前此人身上分明还没有这些,仅仅是佛光普照,就有如此大变,看来,将他落发为僧的事情抓紧落实了。 佛性对与和尚来说,是极其重要的天赋。若无佛性,一生平庸,若有佛性,刹那顿悟,成就无上伟业,瞬间成活佛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度厄开口道:“施主可知佛否?” “如来佛么?知道呀!”张玉郎一愣,随口说道。 度厄摇头:“非也,佛分三种,过去,现在和未来,过去佛指的是已经圆寂,存在于传说中的佛,现在指的是活着的,拥有伟力,可以能常人所不能,看透虚妄的佛,也就是活佛。未来指的是轮回中的佛子,幼小的,未成长起来的佛。 “至于施主的武道资质,对于佛门来说,那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佛门修的是佛力与神通,只要佛力足够,神通就可以无限激发,狮子吼,一苇渡江,金钟罩,铁布衫。 “这些,只是最基本浅显的神通,佛最强的六种神通,分别是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漏尽通。 “天眼通:佛能见天上地上十方世界的一切事物深浅,缘法。 “天耳通:佛能听天上地下,十方世界一切声音,欲听即听,不欲即无。 “神足通:佛能到天上地下,十方世界,飞游自在,畅通无阻。 “他心通:佛能知晓一切众生心里,智识高低,根机胜劣,而应机说法。 “宿命通:佛能知众生过去,现在,未来的因缘果报,命运好恶,六道轮回。 “漏尽通:佛能度人超三界,离开六道轮回生死,生死自如,无一切烦恼,无业障谓尽消。” 这么叼...张玉郎眼神亮了,忽然心下一动,疑惑道:“大师这话什么意思?不会是让我出家为僧吧?” 度厄微笑着颌首,道:“正如施主所想,佛门欢迎施主的加入。” 礼佛五十载,精通他心通的度厄,很快就窥探到了张玉郎心中所想,以及奥秘。 一体三魄,其中还有一魄是佛子,天生适合修佛。 据佛国典籍记载,佛子乃是得道高僧坐化之后,神魂转世后的统称,会于未来某个时间,在某位适合的,匹配的少年体内复苏,复苏成功,不但拥有完整的记忆,还天生拥有不菲佛力,精通佛法神通。 若复苏失败,则佛子沦为该少年的工具,予取予夺,成为恶魔,或者佛门败类。 至于佛子为何选择少年孩童,这是因为孩童少年魂魄不强,利于高僧魂魄嫁接融合。 除此之外,也有另一种可能,佛子若遇到一心一意,心智坚不可移。并且自身具有大气运之人,也会选择融合。 因为这类人极为罕见,错过必将后悔终生。 人的命,三分天定,七分靠自己。 能够省去三分努力,如何不令佛子们怦然心动。 而眼下,张玉郎就是那个命运加身的人。 你当定我五原寺高僧了,绑也要把你绑成和尚...度厄和尚暗下决心: 从现在开始,贫僧寸步不离盯着你,直到你愿意出家为止。 他的眼神不对劲...此地不可久留,我得找个机会开溜。张玉郎心下一寒,道:“度厄大师,强扭的瓜,它不甜。” 度厄和尚微微一笑:“贫僧不喜欢吃甜瓜,有时候,人们享受的是将甜瓜扭下来的过程,粗暴直接,而不是瓜的味道。” 第88章 月夜窥母 糟糕,他盯上我了,我却不知道因何缘由....张玉郎的担忧刚涌上,很快便释然了。 “施主所想,贫僧尽知,一体三魄,天外来客,易容潜伏...” 你特么也窥探我记忆...看来寻找锁住记忆的方法要抓紧了,不然,是个人都能偷窥我的隐秘,那岂不是相当于赤果果行走于世! 他打断老僧的话:“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威胁我?” “施主这么理解也没错。贫僧不做他求,唯愿佛门多一圣徒。” “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施主所求,皆可如愿。” “包括娶妻纳妾?” “阿弥陀佛,不包括。” “不能娶妻纳妾?没意思,不干不干!” “只是不能明娶妻妾,并不禁绝此类行为,毕竟佛门中也是有欢喜佛的。”度厄想了想,又补充道:“入我佛门,不限自由,施主可以继续潜伏王府,心之所向,皆可前往。” 这个条件不错...张玉郎斟酌道:“我考虑考虑。不过你得先把锁住记忆的方法教我。” “施主可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哇。”度厄面露无奈,斟酌再三,道:“此法曰‘观禅空冥’,妙用无穷。法义不传六耳,请施主附耳过来。” “......” 半个时辰后,张玉郎嘴角上扬,脸带微笑,对着度厄暗暗骂道:“老秃驴,老杂毛!你十八辈祖宗在此,还不过来跪下磕头!” 度厄目光平静望着他,毫无反应。 看来这功法管用,从此再无人可窥我心思...张玉郎放下心来,发散思维。 以后我就成和尚了?可惜了我那一头飘逸的长发,一想到以后要顶着个大光头四处转悠。忽然悲从心来,哽咽道:“大师,我很难过。” “......” 翌日,五原寺后殿。 “什么?你说这是老周?本郡主不信,老和尚你还我老周,你要是不还...娘亲,我们让父王发兵剿灭五原寺吧,这里都是妖僧!” 望着光脑袋,身着白僧衣,年轻的不像话的张玉郎,周婉儿转着圈,跳着脚,情绪异常暴躁,她怎么也不相信,这就是她贴身跟班老周。 这明明就是张玉郎本人。 虽说这样其实是好事,但先入为主,习惯了那张老脸,一时之间竟无法接受这张年轻的脸。 与焦躁的周婉儿不同,周二夫人淡定许多,她叹了口气:“这便是老周的真实面貌,他是易容来的王府。” 周婉儿愣了片刻,忽然转怒为喜,芊芊玉手轻抚...蹂躏着张玉郎的青皮大光头,小嘴啧啧称叹,忽然觉得这样子其实也蛮好玩的。 张玉郎一脸无奈,这次落发为僧,纯属意外。不如此做,无法搞定三魂共生,也无法摆脱度厄那个老家伙纠缠。按照他的秉性,上茅厕都会跟着。 好在也不算太亏,不但学会观禅冥想之法,还搞清楚灵魂如何切换,明白了一体三魄该如何相处。 灵台之中有一山,名曰方寸山,山上有格,明曰神照格,共有周天三百六十格,细分下来,五格为节,三节为段,六段成寸,四寸成方。 三魂只需将各自的魂力注入神照台对应的格子中,便可以在每个月固定时间,接过身体掌控权。非掌控时间,魂体则陷入沉睡。 眼下,以张玉郎吸收了另外两个神魂后的强度,是可以将魂力注满每一个格子还绰绰有余。也就是说全年三百六十天都神采奕奕。 这意味着,他可以不给原主和小沙弥一点活路。只不过,做是可以这么做,但没必要,毕竟两人各自握有底牌。张玉郎也不想从此当个坐怀不乱的圣人。 同时也意味着,从此后有三个张玉郎,原主和他掌控身体时,武道修为是修心境,小沙弥掌控时,用的是佛家神通,可能还很厉害。 也就是说,如果月初有人仗着武功高,欺负了他,月底他就可以找上门,狠狠打对方的脸,按在胯下肆意羞辱。 这就很有灵性了。 诸事已罢,周二夫人四下望了一眼,沉声道:“婉儿,老..小周,我进入舍利塔后,你们到外面查看一番,看那些胡人是否还在附近盘衡。” 她转过头,对度厄和尚道:“大师,劳烦你辛苦一趟,陪同他们前往,以做护佑。” 杀了胡人那么多青壮勇士,周二夫人倒不担心胡人明着来报复,只恐他们暗算。毕竟,胡人是出了名的直肠子,有仇不过夜,哪怕是死,吃了亏都要当场报复回来。 度厄和尚单手合十,颌首应下托付。 周二夫人施展轻功,跳到舍利塔三楼,进入通道。 这一入关,需半个月后才能出来。 目送周二夫人身形消失,三人出了寺庙,往南漫无目的巡视着,说是巡视,其实也就是游山玩水了。 张玉郎骑在四不像背上,抽出月霜剑,拔出紫青刀,一手拿一把,左右比划着,显摆着。 相比月霜剑,他更喜欢用紫青刀,紫青刀使用起来更霸气。 周婉儿骑着白马,神色戒备四下巡查着。度厄和尚迈开步子,跟在后面,不近不远。 “老周,真的是你么?”看了一会,没有发现异常,周婉儿扭过头,好奇打量着张玉郎的大光头。 直到这会,她仍有些不敢相信,老周就是张玉郎,突然变得这么精神,年轻。 张玉郎撇了撇嘴,道:“是我,郡主,你都问八百遍了。” “可你不是说,你是张玉郎的表弟,年方十八么?你看上去都有二十了。” “是十八,可十八指的不是年龄...” 周婉儿皱着好看的秀眉道:“不行,除非你说出咱俩之间的小秘密,我就相信你是老周,否则...否则...” “否则怎样?”张玉郎呵呵一笑。 否了半天,忽然发现没有可以拿捏张玉郎的把柄,周婉儿暗暗气恼,撅着嘴道:“否则卖身契就永远都不还你了,你就在王府做一辈子下人吧。” 说的好像我乖乖听话,你就将卖身契会还我似的...张玉郎摇了摇头,吐出四个字:“月夜窥母。” 周婉儿俏脸一红,连忙捂着耳朵叫道:“我信我信,你别说了。” 张玉郎哈哈一笑,策马往前。 周婉儿后知后觉被调戏了,连忙策马跟上,伸出手去掐他。 两人一追一逃,嬉戏着跑远。 月夜窥母,有故事啊...度厄吃了一惊,脑海中浮现出周二夫人风情无限的身段,浮想联翩,忽然感觉头皮发麻,冲动难抑。连忙低诵佛号,迈开步子跟上。 但仍然压不住心头胡思乱想,月夜窥母,怎么窥?窥到了什么内容?真好奇啊。两个小家伙说话留一半,贫僧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简直是百爪挠心..... 第89章 白色僧衣 说到月夜偷窥,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张玉郎急勒马缰,不避不闪,任周婉儿锤了几下,正色道:“郡主,既然你娘亲武功这么高,那一夜,会不会早就发现我们了?” 周婉儿停下手,先是一慌,忽而嫣然一笑:“不怕,娘亲最疼我了。” 你不怕我怕啊...张玉郎瞪大眼,无语。 或是功法特殊,或是其他缘由,平时,周二夫人身上毫无半点气机波动,出众的体脂比例,看上去也不像是练武的。整个王府,知道她会武功的不超过三人,甚至连河间王都不知道。 想到她平时都一个人外出,不带随从,张玉郎问:“婉儿,你娘亲闺名叫什么?” 周婉儿皱着眉头,一脸苦瓜状:“我不知道呀,我没问过,她也没说过。” “你再仔细想想。难道你父王从未叫过她名讳?”女儿不知母名,张玉郎不太信。这得马大哈到什么程度? “哦,我想想。” 周婉儿也觉得自己不称职,皱着眉头苦思冥想,连度厄和尚跟上来都没有察觉。 见度厄和尚欲言又止,张玉郎摇晃着大光头,奇道:“莫非师兄知道?” 度厄大师微微一笑:“贫僧自然知道,不过嘛,度劫师弟可曾听说过等价交换?” 度劫是张玉郎的法号,之前度厄代师收徒,两人同辈。 他惊讶道:“师兄也对潜觑窥私感兴趣?” “咳咳,好奇乃人之本性。” “那你先说名。” “不行,贫僧信不过师弟,你先告知内容。” “你先!” “还是你先!” 两个大光头当面大谈娘亲隐私,周婉儿恼了,两手叉腰,气呼呼哀求道:“哥哥,别说呀。我正在想,就快想到了。” 用最狠的态度说最软的话,张玉郎讶然失笑。意识到周婉儿性格便是如此,出了门就怂。即使占着理也硬不起来。 不过倒是也没有再与度厄谈交易。 巡视一天,来回折返二三百里,连个胡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天色擦黑,三人才一身疲累回到五原寺。 周婉儿的白马早已累得汗如浆出,气出如喷白雾,度厄和尚也额头沁汉,僧衣湿漉漉的黏着身体。 唯独四不像轻松至极,跑这点路似是小菜一碟,连热身都不算。 良驹宝马是飞烟赠的,她待我甚厚啊,躺在禅房里,张玉郎心下感慨,有这样一匹马,遇到危险,打不过就跑,谁也追不上。倒也极为适合自己。 睹物思人,一想到与云飞烟相处的那些美好时日,顿时思念如潮,虽相交只有几个月,印象却极深,这次受命潜伏王府,也不知两人何时才能再见。 躺在硬板床上,任思维发散,胡思乱想了一阵,张玉郎情绪低沉,不知不觉入了梦。 一入魂境,便被两个家伙吵得不安宁。言语间,似是怕他反悔失约。 由于张玉郎是身体实际掌控者,故而不需烙印,默认拥有每一天的控制权。而他们处于绝对劣势,不烙印便无法接过身体掌控,即使张玉郎愿意,他们也接不过去。 无奈,他只好出了小空间,带两人到灵台烙魂。 第一次以灵魂体形态观察自己的灵台。张玉郎心下好奇,四处张望。 小空间外是一处平顶山巅,外面布满密密麻麻的格子,以节,段,寸,方之数,绕着山顶空间外排列。 小沙弥迫不及待释放出魂力,在每月第五节最后一天和第六节前三天烙上印记,然后脑袋一歪,昏睡过去。 他烙印的是每月二十五,六,七,八四天。这意味着原主只能烙印每月最后两天。 但这节段寸方之数与农历相同,以月盈亏为期,一年十二个月只有三百五十四日左右,故而十二个月里,有半数月份是只有二十九天。而非每个月都是三十日。 这意味着,原主名义上每月有两天掌控时间,实际上在半数月份里,只有一天掌控时间。 小沙弥这一手操作,极大伤害了原主,原主忿忿不平烙印下寥寥无几的掌控权,昏睡过去。 看样子,事情不会就这么完结。 张玉郎乐于看两人明争暗斗,,这样好从中渔利,稳稳掌控住大权。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和刻意压低的呼唤,张玉郎茫然睁开眼,见天色已全黑,暮鼓正好敲响十二下,顿时一惊,这一觉,竟昏昏沉沉睡到了半夜三更? 他摇头苦笑,吸收了两个灵魂,本应该神采奕奕不眠不休才对,怎还这么嗜睡? 即使赶了一天路,也不应该如此。 刚打开门,一个俏身形便挤了进来,声音带着微颤,抓着他胳膊道:“怎么这么黑?” “因为黑夜才是常态,黑夜才是人与人沟通交流的最佳时刻,不知道郡主听没听过一句话,夜郎自大。”张玉郎口花花调笑着,关上门,点亮了油灯。 “讨厌!”周婉儿红着脸,轻轻拍了他一下,又觉得不解气,两根手指掐在他腰间,暗暗用力。 不会吧,这你都能听懂?张玉郎惊讶的望过去,郡主,你不对劲! 明亮的油灯照射在她白皙秀美的脸庞上、映出一圈淡淡的光晕,青涩的瓜子脸上闪过妩媚动人神色。眉宇间隐约能看出周二夫人一丝丝风韵。 该死的灯下看美人...张玉郎看得一呆,纳闷道:“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我只是你的贴身跟班,不是暖被窝的,更不是你夫君,咱俩这样子如果被人看到了,我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啊。” 岂止是一百张嘴说不清,勾引主家,是要被浸猪笼的。 还有一句话张玉郎压住没说,这样子如果给周二夫人看到,她一定会杀了我的,就算不杀,也会阉了我。 周婉儿皱了皱眉头,轻声细语道:“人家睡不着,痒了。” 张玉郎大吃一惊,急忙分辨道:“郡主,不管我的事!不是我干的。” 周婉儿狠狠掐了他一道,解释道:“讨厌,还不是都怪你,那什么按摩,这一天跑了这么多路,身上格外酸麻,不按摩,浑身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 原来是这样...张玉郎松了口气,笑道:“吓我一跳,还以为...咳咳,不过在这里也不好按摩呀,你叫声那么大,万一惊动护寺僧人,惊动你娘,我岂不是死翘翘了。” 周婉儿一脸纠结:“要不,嘴里塞个布条吧?” 人不大,瘾还不小,张玉郎瞥了她一眼,踱了几步,拒绝道:“还是不行,你手脚乱动,动静太大。” 周婉儿看他一眼,撅着嘴哼道:“你分明是偷懒,不想给本郡主按摩。” “天地为证啊,我自然是愿意的。”张玉郎举起三根手指,干表态不发誓。 “那你说怎么办?”周婉儿苦着脸,看来不按摩她是真的难受。 张玉郎提议道:“把你手脚绑上吧。” 周婉儿又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没在动坏心思吧?” 张玉郎将胸口拍得梆梆响:“佛祖为证,绝对没有。” 周婉儿哼道:“最好没有,如果有你就死定了,前次还哄骗我说你十八,死了全家,无依无靠。” 汗,我哪哄骗你了,早就说了十八不是年龄,你不都量过了么...张玉郎催促道:“快点绑上吧。” 刚准备绑,忽然想到一事,他提议道:“郡主,穿着衣衫容易弄皱...” 你不对劲...周婉儿睁大眼睛望过来,探询着。 “这里有件白僧衣,换上吧。” 周婉儿松了口气,点点头。 制服诱惑呀...张玉郎满心期待转过身,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心跳都漏了几拍。 第90章 夜半低语 良久,身后传来一句脆生生的:“好了。” 张玉郎顿时喜出望外:“婉儿,我这就来.....” 话音未落,却听外面传来一声轻唤,声音极其熟悉,竟是周二夫人。 “婉儿?” 两人对望一眼,脸色齐齐一变,周婉儿压低声音急道:“哎呀,坏了,我娘亲怎么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小魔女从小天不怕地不怕,连河间王都敢怼,却只怕亲娘。一听见周二夫人的声音,就慌了神。 虽然两人并没有做什么,就算做什么,也只是按摩,但这依然令她心慌如麻。进退失据。 张玉郎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四下乱窜,禅房极小,急切间竟寻不到藏身之所,又听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被当面撞破。 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灵机一动,一个耗子钻洞,滑进木板床底,躲了起来,一动不动。 恰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周二夫人走了进来,神色疑惑询问道:“婉儿,你不住在隔壁,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周婉儿小脸一红,低头轻声道:”那间房有老鼠,我与周郎换了房。“ 周二夫人拉住她的手,审视着一身单薄僧衣的女儿,道:”换个房而已,用得着如此紧张,脸红如斯么?怎么穿成这样?“ 周婉儿扑进周二夫人怀里,撒娇道:”今日赶路许多,衣服都湿透了。故而换了。” “你这鬼丫头,没一句实话。“ 周二夫人伸出食指,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又宠溺捏了捏小脸,沉吟道:”婉儿,今晚上周郎有没有来寻过你?” 周婉儿闻言一惊,俏脸渐热,急忙摇头道:”娘亲,不曾来,不曾来,绝不曾来。” 周二夫人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道:”当真?知女莫若母,你休要瞒我。“ 周婉儿啄着头,表示不曾说谎。 周二夫人点点头道:”如此便好,那个周郎,易容入府目的不明,一点本事没有,为人还奸滑无比,言语花巧,又很会讨女子欢心,你年纪小,莫要被他蒙骗了还不自知。” “娘亲,您不是说,他来王府寻周神三策的么?难道他还有别的目的?” “不好说,周神三策虽然贵重,王府里却有更贵重的东西。” 床底下,张玉郎听得心下一凉,浑身冒汗,本以为自己潜伏王府的目的无人知晓,直到这会,才明白人家母女早就门儿清,还装作不知道。 不过,周二夫人说王府还有比周神三策更贵重的东西,回头要仔细打探一番,看看究竟是什么好东西。 我就是这么一个充满求知欲的有为青年,并不是图什么宝贝。 周二夫人从袖口取出一把带鞘匕首,放入周婉儿手中,语重心长道:“丫头,女子需洁身自好,他虽然是你贴身跟班,但也要保持距离,万万不可与他肌肤相接,若他敢对你拉拉扯扯,就用这个扎他,死活不论。” “知道了,娘亲。”周婉儿嗯了一声,接过小刀,低着头憋住笑。 不是吧,要不要这么狠?二夫人我没得罪你吧。张玉郎在床底下听得心头直跳,感觉今夜真不是好日子,实在太凶险了。 周婉儿忽然问道:“娘亲,那以后按摩也不行么?” “不行!”周二夫人声音严厉,过了一会儿,又叹口气:“女人怎能任由夫君之外的男子动手动脚,揉揉捏捏?前次就算了,以后再不许如此。” 周婉儿声音透着失望:“哦,知道了,娘亲。” 周二夫人赞许望了她一眼,点点头道:“你都到了出阁的年龄,平日里少到处乱疯,多学学礼仪。” 母女俩叙了一阵,周婉儿从初时的惊慌失措中回过神,轻声问道:”娘亲不是入塔了么,怎地忽然回来了?“ “在塔里静不下心,总觉得他会来欺负你,我便出来看看,隔壁寻不到你,就寻到这里来了。也不知道那家伙半夜三更跑哪去了。” 那家伙在床底...周婉儿在母亲怀里蹭了蹭,岔开话题道:“娘亲,您闺名是是什么?” 周二夫人掐了她一道,轻笑道:”死丫头,娘亲的名字你都能忘记,哎,有时候娘亲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哪哪都不像我,也不像你父王。“ 言语间颇为惆怅,周夫人叹口气,倒也没忘补充一句:“记住了,娘亲闺名叫雨诗音,可别再忘了。” “嗯。” 雨诗音?好名字,张玉郎默默想着,尽量让呼吸声轻微缓慢, 周二夫人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咂吧着嘴道:”不早了,睡吧,等我脱了衣裳,再与你说话吧。“ 言语间,周二夫人已经坐了起来,麻溜解开身上衣袍,丢在一旁。 “娘亲,别...”猛然想起张玉郎还在床下,周婉儿连忙阻止娘亲,话还未出口,见娘亲已经脱得只剩肚兜袭裤,只好将话咽了回去,心下暗暗自我安慰道: 老周在床底下,看不见,看不见。 正暗暗念叨,忽然觉得木板床有点胳人,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查看,一根指头透过木板缝隙,隔着褥子挠在背上。 周婉儿悄悄侧过身,背对着周二夫人,拔出匕首将褥子割开一条缝,装作若无其事转回身,扑进周二夫人怀里,撒娇道:“好软,好香,我都没有。” 周二夫人轻轻揽住她苗条的身躯,噗嗤一笑道:“傻丫头,你还小嘛。” 周婉儿不服气道:“可是老管家说,娘亲和我这般大的时候,就很大了呢。” 聊天内容太劲爆,张玉郎伸出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生怕漏过一个字。 周二夫人莞尔一笑,摇头道:“傻丫头,人岂能一概而论?有的人生来天赋异禀,有的人大器晚成嘛。说不定你以后比娘亲还优秀。” 周婉儿气馁道:“娘亲,您别安慰我了,我没那个信心。” 这话倒是事实,周婉儿的颜值虽是遗传自周二夫人,但最多只继承了七八分,其他方面,如身材,气质,武功,涵养上的巨大差距根本无法填平。 甭说超越,巅峰时能有周二夫人个七八成魅力就已是奇迹了。 禅房里安静下来,除了呼吸声,再无其他动静,也不知母女两人睡着没有。 张玉郎悄悄伸出手,透过割开铺盖,放在周婉儿刀削玉背上,轻轻写着字:“问周神三策在何处?” 写了一遍见没反应,又写一遍,还是没反应,只感受嫩滑肌肤在敏感跳动。正要再写,却差点惊动周二夫人。 张玉郎不敢再闹,小心谨慎收回手,透过床帘,望着投射到墙壁上一对玲珑身影,眼皮逐渐沉重。不知不觉沉睡过去。 第91章 推心置腹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玉郎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瞧一眼外面,光线昏暗,又听上面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心下纳闷:这母女俩,起这么早?不用睡美容觉的么? 正寻思,忽然被人扯住手,生硬的从床底拖了出来,脊背与地面摩擦出火辣辣的感觉。张玉郎悚然一惊,脱口道:“夫人别杀我!我无辜的。” 茫然抬头,却迎上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一对宝石般的眼珠乌溜溜转着,少女嘟着嘴道:“我娘走了,你快起来吧。” 原来不是被夫人抓包...他松了口气。起身,又听少女埋怨着:“你全听到了?” 张玉郎连忙摇头:“没有,光顾着害怕了,一个字都没听清。” 信你才怪...周婉儿咬着嘴唇,叮嘱道:“不许与外人说起昨夜之事。” 昨夜什么事?难道我睡着之后你们聊了更深入的东西?张玉郎诧异望着周婉儿,你丫还知道维护你娘亲?真不容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专门坑父母的熊孩子呢。 周婉儿嘟囔了一阵,忽然又耷下睫毛,扯住他的袖子,语气柔软说道:“老周,你晚上来我房里吧。” 言下之意,她是个意志坚定的姑娘,这一场按摩非得按完不可。 “...”张玉郎不置可否,这么惊险的场面,他有点怂了,不敢再经历一次。 再说又得不到什么好处。他对性格大大咧咧的周婉儿完全没有男女间的心思。 没有心思,自然就谈不上殷勤。 周婉儿正要再言,忽听周二夫人声音又从外面传来:“婉儿,起来了么?” 张玉郎顿时一惊,额头猛然沁出冷汗。靠,周二夫人竟然去而复返,我这点也太背了些吧。 两人对望一眼,眼神中都有些惊慌,一夜之间被堵住两次,换谁都不会心如止水。 见周婉儿眼神不住往床底示意,张玉郎无奈,只好故技重施,再次钻进床底。 周婉儿推开门,张望一眼,见外面暮色正浓,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离天亮还有一会,纳闷道:“娘亲去哪了?” 周二夫人身着披风,手中提着两个大木桶,身后还摆着两个大木桶。进了房,瞥了女儿一眼道:“一路风尘,浑身不适,去禅房取了些热水沐浴。你也同娘亲一道洗洗罢。” 周婉儿连忙摇头,又打了呵欠道:“不要不要,我不赃,我不洗,娘亲,我好困,这才几更时分啊,为何要这时候沐浴?” 房里还有别人,周婉儿哪敢宽衣解带?也不愿意娘亲走光,被人看了便宜。她小脑袋瓜急转,思索着对策。 如何才能阻止这一场即将发生的事故? 周二夫人哼了一声道:“娘亲专门为你拎的水,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浑身都是汗味土味,闻不到么?一路风尘,如何能不洗?不这个时候沐浴,难道等天光大亮,被人窥探?” 言语间,周二夫人已经动作麻利将两桶水倒进浴桶。又将另外两桶拎到一旁,盖住。 这个时候洗,也有人偷看呀...周婉儿欲言又止,苦着脸道:“哦...啊!娘你做什么?” 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上一凉,又一热,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脱光,并丢进了冒着热气的浴桶中。 周婉儿张口结舌,双手抱肩,蜷缩进水里,露出个脑袋埋怨道:“娘亲,你干什么呀,这么粗鲁。” 惊鸿一瞥间,只看到一片白光,张玉郎心道:好家伙,周二夫人脱婉儿衣服的动作真麻利,不愧是亲娘,这手速真快,快到我瞪大眼珠子都没看清楚。 不过这小丫头也太青涩了,除了白,别无所大,一无是处,平平无奇。 见女儿进了桶,周二夫人脸色稍缓,笑道:“粗鲁么,娘亲可不觉得,昨晚你把我熏的一宿都睡不安稳,以后可莫再这样了,哪有我来催你沐浴的?” “哦...知道了。”周婉儿可怜巴巴应着。她是案板上的鱼,娘亲为刀俎,没有反抗空间,只能装可怜,博同情。 这样娘亲下手就会轻一点。 她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自己搞得跟泥巴猴子似的,被娘亲按住一顿狠搓,嫩皮都搓下来一层,那火辣辣的滋味,现在想起来,腿都打颤。 周二夫人褪去衣衫,飞身轻轻落入桶内,微笑着伸出手。 一看这阵势,周婉儿慌了,连忙哀求道:“娘,别...别过来,我...我自己洗,啊...” 周二夫人一边下手,一边点头微笑道:“身为女子,更是郡主,更需自爱自清,今天,娘就让你长长记性...顺便教教你如何沐浴。” 我会沐浴呀,我房里浴桶都倒满水了,只是过来按摩,完了就回去沐浴的啊。周婉儿心里呐喊着,又不敢说出口,忽然打了个哆嗦,尖叫出声。 顿时,禅房里响起她压抑的,痛苦的,还夹杂着舒爽的喊叫。一阵阵的。 周二夫人眉头一皱,停下动作,随手取来一件布条,霸道递到女儿面前:“含着,不许出声!” 周婉儿红着眼,委屈的啄了啄脑袋,乖乖将布条塞进嘴里。任由亲娘一顿蹂躏。 神色虽委屈,心里却爽翻了天,只感觉娘亲的手格外轻柔,轻重缓急,力度拿捏得格外精准,搓澡不忘认穴位,手掌间隐隐带着内气,顺筋活络,竟比张玉郎的按摩还舒畅。 故而她才忍不住尖叫出声。不是疼的。 隔着半透明的床帘,张玉郎瞪大眼睛,一个半人高的木桶中,正背向坐着一个赤身女子,被木桶盈框遮住了下半边腰身,只露出上面小半个腰背。 丰盈的身形,正是周二夫人。 蒸腾气雾中。周二夫人青丝高盘,露出一片光滑美背。长颈紧致如玉,肌肤白细削直,仿如一块绸缎。她正在伸出手,轻轻在桶里揉捏着。 随着动作,周婉儿的小脑袋不断起伏,一会露出来,一会又被按了下去。 过了一会,许是水不热了,周二夫人侧过身子,探出手,将地上桶里的热水往浴桶中舀去。 张玉郎僵住身体,只觉两条温热的地龙从鼻孔中窜出,流入嘴角,一股腥咸。 既惊叹于周二夫人保养的好,又惊叹于其伟岸身姿,也不知她有什么秘法,可以保持的如少女般紧致。 他艰难的将目光移开,仰着头。 不是不想看,也不是美景不好看,而是鼻血流的愈发快了,再看下去不划算。 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有些液体格外珍贵,不能流太多。 煎熬间,时间过的格外慢,良久良久,终于听到一句:“好了,这才像个郡主嘛。” 张玉郎捏着鼻子,低下头,透过帘子,先看到四条修长的,穿好衣衫的腿,又看到两个如并立莲花的女子。 周婉儿含笑看着他,调皮眨着眼,红唇轻咬,似是想说什么话儿,却又碍于母亲在场,不好开口。 周二夫人伸出手指,点了点她额头,眼神宠溺说道:“娘亲今日就入塔了,你要记住娘昨夜的交待,防范老周。” 周婉儿做出乖巧模样,道:“娘亲,你放心去吧,我记下了。” 我记下了,照不照做您就甭操心了。 周二夫人微笑点头,轻声道:“奇怪,也不知道老周昨夜跑到哪去了。等回到王府,就将他辞退罢,这等心怀不轨的下人,留在王府终是祸害。” “不要呀,娘亲,老周很听话的。那什么周神三策,要不就给他吧。” 张玉郎扶额无语,一整夜,周婉儿总算想起来替我说一句话,真特娘的不容易。 周二夫人玉手一挥,不容置疑道:“不行,必须要辞退老周,若有必要,甚至可以...杀!这种来历不明,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的人,定然是敌非友,如何能留在王府?” 本郡主尽力了...周婉儿耸了耸肩,无奈望了张玉郎一眼。 床底下,张玉郎听得暗暗气恼: 又是辞退就又是杀的,至于下手这么重?女人长得漂亮不就是男人看的么。 第92章 事不凑巧神助攻 大日将落,碧空如染。 五原寺北,五十里外。 高老大牵着马,缓步走在蜿蜒的缓坡上,经过山顶时,忽听道旁林中传来一阵嘈杂人声。 一群身着胡人服饰的粗矿汉子,分为两拨,正瞪大眼睛激烈争论着。 “父亲,为什么要空手而退?草原儿郎向来有仇必报,视死如生,何时怕过对手?” “孩子,对方极难对付,背后靠山又是河间府,一味莽撞,只会断送我们阿巴嘎部落的有生力量,” “不,我不觉得对方难对付,再强大的敌人都有弱点,更何况我们已经不在河间府地盘,父亲为何还要惧怕她们?” “那女子武功极高,那一夜,我们跟踪至小山,只是片刻,为父和几十名属下只剩十余人。” “即便我们父子一起上,最多也只是略占上风,如此,进则无益,不如撤退。” 林外,高老大心下一动,嘀咕道:“这帮胡人死了那么多青壮,竟还没走?” 两天前,他在路途中与一帮胡人激战一场,互相拿对方没辙,各自罢手离去,之后又遇到数拨胡人,便远远让开。行至五原府,忽然听闻胡人损失惨重,本以为他们已经撤回老窝,舔抵伤口。 没想到竟然还在! 看来青壮不死完,其心不甘啊。 看他们言语神色,似是遇到了河间王府的女高手。于是,他们左右纠结,想退又不舍得就此罢手,便跟踪了去,结果被反杀。 这则信息有点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正好本老大与河间府有些私人恩怨,需要了结一下。 “谁?谁在偷听?” 林中人断喝一声,呼呼啦啦出来一群胡人,将高老大团团围住。 瞬间,一双双眼睛散发着绿油油的,不善的光芒,上下巡视打量。 “是你?来此做甚。”阿童木惊讶询问。 立于人群中,高老大昂首挺胸,面色从容。 并不是他艺高人胆大,而是刚才窥到对方底细。胡人虽多,却只有两个相当于修命境的高手,剩下三十多个胡人实力都不强。即使打不过,也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高老大沉声道:“在下有个不成熟的想法。遇到诸位后,忽然觉得成熟了。” ....... “老周,快出来吧,我娘走了。”周婉儿掀开床帘,轻声唤道。 张玉郎仰着头,趴在床底没动。 “这次真走了!”周婉儿强调,言真意切。 张玉郎只好挪了出来,四下打量,望着浴桶里略显混浊的水,心里忽然平衡了许多,笑道: “本以为只有我的洗澡水是这个色的,没想到郡主也是,哈哈哈...” “不是我,我没有,你什么都没看到。”周婉儿捂着脸哀叹。 张玉郎摆出倾听姿态,看她如何自证清白。 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懒惰!才令一桶清水染了色。 周婉儿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呼呼一跺脚,跑了。 见窗外红日初升,天色尚早,张玉郎嘿嘿一笑,伸着懒腰,推门出了禅房。刚走了半步,身后突兀伸出来一把剑,缓缓架在脖颈间。 他艰难的扭过头,正对上周二夫人一双嗔怒满溢的妙目。 靠,就知道没这么容易糊弄过去,在修命境高手的屁股底下玩潜伏,果如刀尖行走,一不小心就要挨刀。 眼看脖颈间软剑渐渐收紧,再不有所作为就要凉,张玉郎彻底慌了。 “夫人,请听我解释。” 周二夫人寒着脸,妙目含煞:“我在听,否则早已一剑割下去了,” “......” “你怎么还不解释?” “正在想,我正在想,夫人...你看这是什么?” 周二夫人微微低头,顿时身躯一僵,神色愕然。 悄无声息间,张玉郎已经摸出暴雨针,对准了她的胸口。 局势瞬间反转。她眼中的蝼蚁竟然翻盘了。 张玉郎微微一笑,以生平说过无数谎话的经验,他觉得自己还有辩解空间,但以生平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攸关的经验来看,此时此刻,任何辩解都没有暴雨针管用。 周二夫人抬起头,妙目瞪圆,气愤难抑,手上一紧,作势要拼个玉碎瓦不全。 张玉郎慌忙将暴雨针往前递了递,抵在她胸口,顾不得暴雨针被她的弹软处反弹的几乎脱手,语速极快劝道: “夫人冷静,我贱命一条,哪比得上您的命珍贵,对换完全划不来嘛,我对夫人没有丝毫恶意,只要您放下剑,在下一定保证不伤害夫人。 “夫人,此时此刻,您想一想可爱的婉儿,年幼的二公子,他们还需要您的照顾。 “在下被困房中,实是逼不得已,并非蓄意偷窥,还望夫人明察,见谅。” 一口气喷出数个理由,也不知道哪一句话起了作用,只见周二夫人气势一泄,“咣当”一声,手中软剑落地。 这就对了嘛...张玉郎暗暗一笑。弯腰捡起软剑,携裹着她进了房,撕开被单拧成一股绳,将周二夫人捆坐于木椅上。勒出一个波澜起伏。想了想,又寻出一团布条捏在手中,绕着椅子一圈圈踱着步。 周二夫人是被控制住了,但麻烦也随之而来,这下该怎么办? 杀是肯定舍不得杀的,男男女女那点事,算不得什么仇恨,说开了就没事。 放也不能放,至少在保证自身安全之前,不能放。 左右为难。 周二夫人妙目瞪圆,恨恨望过来,气恼道:“你既然没有恶意,为何还要绑我?” “在下的确对夫人没有恶意,但若现在就松开夫人,夫人会不会一剑杀了我?毕竟,那时候我人都死翘翘了,也没地方找人说理。” “那你要待怎样?” “不急,容我慢慢想想。” 没等张玉郎想清楚如何处置周二夫人,禅房门忽然被推开,三个香客打扮的人走进来。 见房中状况异常,三人均是一愣,其中一人忽然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和尚,你怎会将她捆在此间?不过那都不重要,现在我高老大宣布,这间屋子里,所有人的生命归我掌控!” 自打三人进门,张玉郎心下就一咯噔,正要挪步过去解开周二夫人,却被扮作香客的阿大骨抢先一步控制住。高老大持刀逼住门窗出口。另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则从门外拽进来一女子。 那女子一进门就哭丧着声道:“娘亲救我。”猛然见周二夫人也被绑成粽子,顿时傻眼,收声,怂成一团。 好嘛,被人家一锅端了。张玉郎望着被捆住手的周婉儿,无语。 高老大得意一笑:“诸位,没想到吧,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这位风姿绰约的贵妇人,想必就是周二夫人吧,劳烦您和您的宝贝女儿走一趟了。 “至于这位小和尚,你不用慌张,出了寺庙我们就放了你。” “......” 我无心的,这完全是巧合...张玉郎愧疚的望了母女两人一眼。 三人随即被押出了禅房。 禅房外,数十个金臂赤膊的和尚闻声而来,面无表情严阵以待。将所有出路都围得严严实实。 第93章 人质 四下巡视一圈,又与阿大骨父子对了次眼神,高老大平静了下来,嗤笑道:“贵寺可真是大手笔,竟然出动了相当于修命境的十八金刚,三十六罗汉来对付我们...” 众所周知,五原寺扬名天下的并不止佛法与恢宏的寺庙。 还有人均实力相当于修命境的十八金刚,三十六罗汉,七十二知客僧。 佛门弟子并不以武道修为来衡量实力,而是分为普僧,知客,罗汉,金刚,护法,活佛六个段位。 普僧指的是实力相当于修心境以下的武僧。知客实力相当于武者的修心境。罗汉与金刚,实力相当于修命境。护法指的是实力相当于修神境的武僧,活佛实力大约与武道十层及以上实力相当。 高老大故意如此说,暗藏着提醒同伴的意思。 大家小心,这帮金臂赤膊僧人不好对付。 “阿弥陀佛,阁下此言差矣。” 度厄和尚衣着庄重,排众而出,单手合十道:“鄙寺出动的僧人并不止这些,还有七十二知客僧,咳咳...院子里站不下,故而他们在外等候。” 倾巢而出...高老大心下一沉,猛然挥舞一下手中金丝铁环刀,瞪大眼睛道:“老秃驴,你唬我?何不说方丈红光大师也在此间,那岂不更有震慑力?你眼前这位可是河间王妃,身家尊贵。你动一个试试,看本老大撕不撕票就完事了!” “善哉,善哉,施主是在叫老衲?” 声音突兀出现,似在天边,又似在眼前。 四合院造型的禅房别院里,众人神色戒备,两两僵持,闻声仰头望去。 靠西面一间禅房顶上,坐着一红衣袈裟大和尚,一声“善哉”,震的众人耳中嗡鸣,气血浮动。 好强的内气...高老大心下一凛,仰头应道:“大师就是红光方丈了吧,我敬您佛法无边,德高望重,但今日之事,谁来都不好使!” 度厄和尚踏前一步,盯着他道:“若阁下放下屠刀,贫僧保你等平安出寺。” “平安出寺?哈哈哈...”高老大仰天大笑,将刀横在周夫人脖颈间,凶道:“我们特意潜入此间,就是要挟持周二夫人做人质,让你们投鼠忌器,放我们离开。老秃驴,废话少说,全都让开去路,否则...” “否则怎样?” “鱼死网破!” “那与我五原寺何干?” “老秃驴,周二夫人若死在五原寺,我不信你们罩得住!” “......” 度厄和尚望了一眼安坐房顶装逼的红光大师,又望向高老大,心下腹诽:“你特么的,称呼方丈就一口一个大师,称呼我就一口一个秃驴。看不起谁呢?怎么说本僧也是相当于修神境的护法大手子,只比方丈那个瘸子低一个境界,就这么被你侮辱,好气!若是丫手里没人质,看贫僧不把你脑浆子打出来!” 眼看众僧不退反进,三人对望一眼,高老大有些慌神,神色激动道:“我数三声,你们再不退,我就撕票了!就先从这个小和尚开始!” 高老大刀锋一转,架在了张玉郎的脖子间。 “???” 关我什么事?张玉郎懵逼了,这就是杀鸡儆猴么,我很荣幸成为了那只小鸡仔。 想了想,似乎是觉得杀一个小和尚份量不太够,起不到足够威慑,还得罪了五原寺。高老大将刀锋挪到周婉儿细长的玉脖间,瞪着眼发狠道:“老秃驴,这位可是河间王二郡主,我数三声...” 度厄和尚打断他的话,运功在手,神色不善道:“你数,现在,立刻,马上数,看贫僧杀不杀你就完事了。” “一...” 度厄和尚如此做派,高老大真慌了,但此时此刻,他不能展现出一点怂意,只好硬着头皮喊出第一声。 难道这帮秃驴真的敢不顾王妃郡主死活?不怕河间王一怒之下,踏平五原寺?高老大陷入了深深地怀疑和纠结之中。 “二...” 想归想,眼下已是骑虎难下局面,喊还是要继续喊的。就看双方谁先撑不住认怂。坚持到最后的一方,就占据了绝对话语权。 这会,度厄和尚已经将内气遍布全身,僧衣鼓动,猎猎作响,里面像是揣了个吹风机。 双方之间像是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随时都会断裂,生死只在一字间。 高老大额头沁出冷汗,很快汗出如浆,手中发抖,心下更加慌乱,“三”字犹如万斤,卡在喉咙间吐不出。 但这个“三”非吐不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三...”高老大艰难吐出这个字,心下暗恨:这帮秃驴毫无人性,竟眼睁睁看两个国色天香的美女香消玉殒而无动于衷,简直铁石心肠。娘的,如果还有以后,本老大说什么都不来寺庙逞能打劫了。 一帮秃驴,都是些魔鬼! 一想到自己手中的刀割下去后,人生就戛然而止,高老大的眼角挤出两滴豆子,手上用力,打算先结果了周婉儿,再结果了周二夫人,然后自杀。 自己绝不能活着落到那帮秃驴手中,定会被残忍折磨。日复一日。折磨完或许还会交给河间王府,继续折磨,年复一年。 不是或许,是一定。 噩梦啊... “施主且慢!”红光方丈终于坐不住了,大喝一声,盘坐着从房顶飞了下来。以盘坐的姿势,“嘭”的一声落在地上。 硬着陆,砸起一阵尘土飞扬。 发什么呆?不知道本方丈练功走岔子,腿动不了么?为何不来接住本方丈...红光方丈眼神责备的瞪了两个亲传弟子一眼,脸上若无其事道:“施主,且慢,有话好说。” 高老大如闻天籁,松了口气,眼里含着泪花,险些喜极而泣。 这句且慢不亚于惊天喜讯。 阿大骨父子也松了口气,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以为会是鱼死网破的结局。心头充满了懊悔。 周二夫人松了口气,暗暗庆幸。若不怕死,她也不会被张玉郎持针逼迫,被捆住手脚。 周婉儿泪汪汪瞧了一眼张玉郎,忽然觉得,这个时候只有扑进他胸膛里,嗷嗷大哭一场才能安心,娘亲的胸膛只有柔软和温暖,不足以带给她安全感。 这就是性别的优势了,张玉郎回以周婉儿暖男一笑。自始自终,他一点都不慌。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吹了句口哨。 自打来到大夏朝,这种生死攸关,脑袋别在裤腰间的场面,他经历过的没有十次也有八次,早就习以为常了。 更何况他手中还有底牌,那就更不慌了。 院中众僧人齐齐松了口气,王妃与郡主若在五原寺香消玉殒。河间王定会发兵踏平此地。 就算此地不属河间府管辖,河间王也会这么做。 原因无他,河间王有横行霸道的实力,平时却异常低调。这带给他们的无形压力太大,五原寺众僧扛不住。 “大师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还是上了年纪的瘸子方丈好一些,心下有所顾忌,不像这些个年青的愣头秃驴们,就知道硬刚,把本老大吓了个半死... 高老大一副劫后余生神态,低着头,态度谦卑,真心实意对坐在地上的红光大师行了一礼。 红光方丈斟酌着言语,眼神睿智坚定,缓缓说道:“此事干系甚大,放诸位离去自然是不行的,五原寺后山有一峰,曰九龙峰,山势陡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峰顶悬崖有一院,曰思过院,施主三人可挟周二夫人前往此处暂居。 “只是本寺这位小和尚,与此事无关,施主需先放了他,另外还需放二郡主回河间府通风报信,诸位所求,无非钱财女人,以及身家安全,我寺中僧侣怕是连河间王府都进不去,非二郡主跑这一趟不可。 “另外,思过院中有三顶飞天木蝙蝠,可载一人或六十斤重物飞行十里,三位都是武道好手,届时谈妥条件,可一人一蝠,自行飞离山巅而去,本寺绝不追赶。 “在此期间,三位的住宿饮食,均由我寺负责每日送上,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红光方丈思路清晰,言语有理有据,在不放众人离开的前提下,给出了最好的解决方案。 态度表达明确,五原寺并不打算掺和进这场恩怨,只想维持原状。一切,需高老大三人与河间王细谈。 也只能如此了...高老大三人对望一眼,暗暗点头,接受了这个条件。将张玉郎与周婉儿退了回来,携裹着周二夫人往后山而去。 第94章 是个狠人 九龙峰孤立五原寺后山,峰高百丈,笔插苍穹。索道如“之”,蜿蜒而上,隐入飘渺云雾间,似可登天。 四下群山蔓延,低头匍匐来见, 峰顶赫然平齐,一座天降宫殿置于其上,鬼斧神工,四面墙体悬空探出一丈有余,宛若华盖置顶。 张玉郎身上猛然一轻,将周二夫人重重放在地上,叉腰喘着气,两人目光交汇,眼神激烈交锋。 “二夫人,我无心的...”觉得理亏,他出言解释。 周二夫人妙目含煞,恨恨瞪着他:“窥私淫贼,下流胚子,我恨不能一剑杀之!”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想的...”他两手一摊,言语无力辩解。 周二夫人咬牙切齿,咄咄逼人道:“背主小人,无耻之徒,定遭天打雷劈。” “我无辜的...”张玉郎低下头,气势沉底。 周二夫人犹觉不解气,咒骂道:“率兽食人者必断子绝孙,为虎作伥,纵有子孙亦为奴为宦为娼。” 好家伙,喷我就喷我,还捎带上我子孙后辈,他们还没出世就招此诅咒,冤不冤?张玉郎悚然惊直,勃然怒道: “是,我是背主小人,可也没想到这主人沉如猪,重如象,差点把我腰给压折了。 “是,我潜觑窥私,谁叫夫人身姿出挑呢,古人云:天赋异禀者必有所善。由此可见,夫人定也是欲壑难填之辈。对了,我还与二郡主暗通款曲,如胶似漆。 “是,我是率兽食人,为虎作伥,不但如此,我还窥探夫人已久,今日这天赐良机,就让夫人见识一下无耻下限。” 说着,张玉郎伸出爪子,作势要往周二夫人俏脸上糊去。 突然面对成梭垃圾话狂喷,周二夫人明显极不适应,目瞪口呆,愕然消化着惊天信息,任由这些冲击在脑海中炸开。又看肢体羞辱将至,胸脯剧烈起伏几下,头一歪,跌到在地,晕了过去。 张玉郎打了个响指,嗤道:“切,不堪一击!” 转过头,对上三双瞪大眼珠,惊掉下巴的绑匪。 这是和尚吗?和尚啥时候这么生猛了?三人有些懵逼。 好一会,回过神来,高老大试探问道:“小和尚,你和她有仇?也对,如果没仇你也不会将她绑住,我的意思是说,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你是绑匪我是绑匪?能不能专业一点...张玉郎神色不满瞥了一眼高老大,掌控住节奏,沉声道:“你们绑架二夫人求什么?” “求财。” “求女人。” “报复!求财,求女人。” 中年胡人求财,青年胡人求女人,高老大为报前番羞辱之恩,顺便求财求女人,没毛病。 “两位怎么称呼?”张玉郎望着胡人一老一少。 中年胡人一脸敬佩道:“大师,我叫阿大骨,他叫阿童木,是我儿子。” 草原儿郎不怕猛兽不惧死亡,唯敬英雄和狠人,很明显,张玉郎连河间王妃周二夫人都敢怼,也敢上,是个狠人。 总之他不敢,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先不说周二夫人武功奇高,不需睡梦中下手,光天白日就可以取他性命。更不用说河间王府这个庞然大物,州富兵强,横立北方,威慑草原诸部落,他不嫌命长,怎敢招惹? 至于儿子的需求,指的也是其他女子,而非周二夫人。 有些东西虽好,但得有命享用。这个道理阿大骨拎得很清楚。 周二夫人是他招惹不起的女人。 张玉郎弯腰将周二夫人扛起,搬到思过院一处精致厢房里,扯过被子盖住,从容吩咐道:“你们在此轮流看好她,” 高老大问道:“那你呢?河间府兵马来了之后的局面你有把握应付么?” 阿大骨父子附和点头,这也是他们想问的。 张玉郎斟酌着言语答道:“有周二夫人在手,飞天木蝙蝠脱身,又有地形优势,应该可以应对。” 高老大又问:“什么是优势地形?” “九龙峰身处绝地,高耸入云,不受围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多少兵马都使不上力。” 三人面露喜色,齐道:“说下去。” 张玉郎摆了摆手:“这就涉及到军事方面的常识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你说啊...你不说我们当然不懂。乱世就在眼前,谁心里还没个征战沙场的梦?万一哪天不想当劫匪了,当个将军,博个高官万户侯也是极好的。 高老大心下一横:“我决定不要财色了,要兵马,那你们...” 父子俩对望一眼,“我们不要兵马,我们要青壮奴隶。和钱财女人。” 奴隶可以干活,可以拉去打仗,还能发展为族人。这年头没身份证,大夏人穿上胡衣,蓄起虬须,喝两杯马奶酒,再沾染上一股子牛羊骚味,说自己世代生在草原,绝对没人怀疑。 如果要女人,张玉郎还真不舍得把水灵灵的大夏女子交给三个粗人。这年头,不论男子女子,都是战略性资源。 但要兵马和奴隶,应该有操作空间,反正不用他出血,河间府那么富多。 想到这,张玉郎答道:“那行,你们看好她,我下去给你们取吃的喝的.....” 高老大诧异道:“你去?” 三人忽然觉得,思路清晰的张玉郎更适合当首领。听闻他要走,高老大心里莫名有些没底。 张玉郎反问:“难道你去?我觉得你下去会被罗汉金刚们捶成肉泥。” 好吧,还是你去!高老大忙与阿大骨父子耳语一番,定下职责,三人分工,一人点对点看守周二夫人,一人扼住上峰的通道,一人歇息换班。 爬下险峰,五原寺众僧与周婉儿已等候许久,纷纷围过来,打探峰顶上面底细口风。 之前,高老大三人都不愿驮周二夫人上九龙峰,其实也不是不愿意,是不敢。 他们心里清楚,碰了王爷的女人,怕是不能善了。故而要求五原寺派出一个武功不入流的和尚,背周二夫人上去。 但五原寺全是受过戒律的良家僧人,五戒色为首,视女子为洪荒夺精猛兽。 谁敢去背? 这个时候,张玉郎挺身而出,接下了艰巨任务。不顾红光方丈与度厄和尚频频使眼色,老老实实将周二夫人背了上去。 并没有中途背着周二夫人跳下悬崖脱困,英雄救美的情节出现。众人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红光大师被两个亲传弟子架到张玉郎面前,面色不愉质问道:“度劫师弟,老衲频频暗示于你,为何不背着周夫人跳下峰顶脱困?” 张玉郎故作不解道:“那么高,跳下来会摔死的,方丈师兄,你这个样子,能接住我吗?” 老瘸子坏得很,站都站不起来,搁这忽悠谁呢。 红光方丈面显尴尬:“咳咳,度厄师弟一定会接住你的。” 度厄和尚连忙表态:“师兄,别这么说,两个人加起来两三百斤,我哪里接得住,我只能保证接住周二夫人,毕竟她轻一些。” “那你使眼色给度劫师弟做甚?”红光方丈不爽,反捅度厄一刀。 度厄和尚脸色一窘,支支吾吾道:“我是示意度劫师弟将周二夫人抛下。” 把周二夫人抛下来,我独自留在上面,面对三条大汉.....你们这俩坑货。一点都不靠谱,幸亏老子没听你们的。 张玉郎狠狠瞪了两个老秃驴一眼,伸手揽过周婉儿小肩,往远处带。留下众僧目瞪口呆。 “方丈师兄,度劫师弟破戒了,五戒色为首哇。” “度厄师弟为何不亲自和他说?你才是戒律堂首座。” “呃,当初我忽悠...邀请他入门时,曾许诺他可以不遵五戒,只要心中有佛即可。” 红光方丈脸色一黑,语气平缓道:“师弟你过来,我有一句悄悄话和你说。” 度厄和尚弯腰探过头去,做出倾听状。忽听“啪”的一声,光头上一麻一痛,茫然跌坐在地。 良久,度厄和尚懵懵站起,怒吼道:“老秃驴又打我头,我和你拼了!” 但四下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 第95章 自救 目送周婉儿骑着四不像疾驰而去,张玉郎暗暗担忧,该交待的,也都交待了,先到河间府搬救兵,再去长安府衙寻云飞雁,前来搭救周二夫人。 眼下周老大一伙的目标仅仅只是钱财兵马女人,但人的欲望是会阶段性递增的,只要体验过一次勒索大户的好处,他们大概率会得寸进尺,不放人质,继续勒索。 河间王万一不接受勒索,一怒之下来个玉碎瓦不全...那就悲剧了。 在云飞烟到来之前。面对三个武功高强的劫匪,张玉郎只能暂做搅屎棍,顺势而为。 刚提着食盒回到峰顶,三道凌厉目光便射了过来。 高老大神色不善,指着悬在崖边的铃铛长绳,质问道: “石碑上言:上下绳连,铃铛互传,一响水,二响饭,三响被褥四响衫,小和尚,你做为此间僧人,岂会不知有此绳?自告奋勇上来,又独自下去,着实蹊跷。莫非你...暗藏祸心,欲加害我等?!” 言语间,三人分为三角形站位,将他围在中间。 还有这种便捷工具?张玉郎心下一凛,连忙辩解道:“呃...这个嘛,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小僧也是第一次上来。 “思过院,顾名思义,是用来关押犯了过错的僧人,小和尚我年纪还小,还没来得及犯错。” “合理。” 想了想自己至今还是童子身,大男孩一枚,以己度人,阿童木点头。 三人对望一眼,神色暂缓。高老大哈哈一笑,掩饰住尴尬,接过食盒,来到桌旁,谦让道: “大兄,远来是客,你先请。”说着,将食盒缓缓推到阿大骨面前。 “高老弟,我食量大,还是你先。”食盒又被推了回来。 “大侄子,要不还是你先吧。”食盒又推到了阿童木面前。 “哎,长辈在,晚辈怎能先动筷?还是高叔先请。”食盒再次回到高老大面前。 三人推盒劝食,暗打机锋,一时好不热闹。 都是老银币,唯恐食物中有毒,张玉郎暗暗撇嘴。忽听三人说道:“不如周夫人先请?” “着啊!” “妙啊!” 四条汉子随即来到厢房。 ...... 朦胧间,感觉唇齿间被塞进来一条异物,口感腥咸,周二夫人悚然炸起,连忙吐出异物,神色惊惧,挣扎着往后避让。 待看清异物只是一根黝黑的,散发香味的鸡腿,她顿时松了口气,眼神冷冽剜了始作俑者张玉郎一眼,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心下暗暗发誓,若能脱困,不将他千刀万剐,难解心头之恨。 想她贵为河间王妃,身份高贵,又有一身好武功,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她不吃,”张玉郎两手一摊,对身后三人道。 高老大踏前一步,沉声道:“夫人请进食,不要逼我们来硬的。” 言下之意,来硬的大家脸上就都不好看了。 周二夫人身躯一僵,缓缓回头,再瞪一眼张玉郎,轻启唇齿,狠狠撕咬下一大口鸡腿肉,用力咀嚼着,仿佛那就是他身体某个部位的血肉。 又不是我威胁的你...张玉郎心下一寒,身上肌肉抽颤,感同身受。 厢房里静默下来,只剩咀嚼声。 忽然,周二夫人脸色剧烈抽动一下,嘴角一咧,嘶嗬一声,张口喷出几点殷红,溅在塌上,被面。然后直挺挺倒下。 “沧啷,沧啷,沧啷...” 刀出鞘声急促响起,三把款色不同的长刀同时架在张玉郎脖颈间,压住,收紧。 杀意凛然扑面。 “秃驴,这饭果然有毒,我要你的命!”高老大瞪着眼睛,作势就要砍。 “且慢!我有话说。”生死攸关,顾不得许多,张玉郎连忙解释道:“诸位且看,此血鲜艳殷红,分明不是中毒之症。 “再看周夫人呼吸平稳,脸色虽扭曲,却无乌黑青紫之色,由此推断,她并非中毒,定是....” “定是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定是吃肉时不小心咬到舌头,借机故意离间我等。 “诸位,冷静啊,我死了倒没什么,河间王府兵马若来,你们应付得了吗?” 你死了没什么?那还说那么多做甚?分明是怕死!周二夫人暗暗气恼,翻身坐了起来,一脸若无其事。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四条汉子。 戏精啊...三人对望一眼,高老大尴尬收回刀,伸出手,将张玉郎有些凌乱的僧衣抚平整,笑道:“哈哈,适才过于紧张,得罪得罪,大师别往心里去,咱们还是好兄弟。” 用得着就叫大师,用不上就叫和尚,怀疑就叫秃驴,这特么也太现实了。 深夜,院外风声呼啸,无处可去的张玉郎独坐工具房,捣鼓着三只木蝙蝠。研究原理构造。 心下暗暗懊悔。 怼了周二夫人后,简单的局面变得复杂起来,原本只要悄悄解开她,就可以化险为夷,但现在,这条路行不通了。 周二夫人认定了他潜觑窥私,蛰伏图谋,与周婉儿暧昧勾连不清,还对她有不轨想法。 这其中每一条,都够他死上一回的。 三只木蝙蝠外形简单,构造复杂,竹木材质的身躯上伸出两个长椭圆木翼,下面一对燕尾小翼,尾翼中间竖起一个用来控制方向的横翼,形状类似于大号风筝。 地上放着一本【天工实录】,不远处,还摆着一只将完工的木蝙蝠,从竹木崭新的切口推断,不久前,有一位精通机关门秘术的僧人居住在此,日夜赶工,忽遇突发事件,来不及做好第四只木蝙蝠,仓促离去。 这突发事件,极有可能便是此次劫持人质。 望着那只巨大的木蝙蝠,张玉郎吃了一惊。 这么大,却这么轻便,顺风的话,足以驮动一只猪飞行很远了...六七百斤那种野猪。 五原寺作为方外之地,成批量制作这种工具,是爱好还是别有所图? “啪。” 张玉郎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他埋下头,拿起锤子铁钉,对着说明书苦干起来。 虽说请了救兵,云飞烟说不定此刻已在半路。但凡事还是得靠自己,正所谓自救者天救,他救者无救。 万一云飞烟也摆不平怎么办?能不能解决眼下困境,就靠这只大蝙蝠了。 对于他来说,从三个劫匪手中带着周二夫人逃脱,轻而易举,困难的是如何在逃脱过程中,挽回自己在周二夫人心目中的形象。 只有一次机会。 把握不住这个机会,就代表此次潜伏失败,王府待不下去,周神三策也崩想了。还有可能被她当场一剑宰了。 我不能失败。 自认有主角光环buff加身的条件也不允许我失败。不就是恨之入骨么,看我如何扭转乾坤。 想到兴奋处,一锤子敲将下去,最后一颗钉子了,敲上就完工。 忽然,张玉郎惨叫一声,丢开锤子,抱着脚趾头跳了起来。 第96章 各显本事 看着简单做着难,直到上山第三日上午,张玉郎才将大飞行器完工,拎起来,左右上下抻了抻,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很结实,自救计划可以开始了。 望着一大三小,四个飞行器,张玉郎心下一动,沉吟道:“何不给它们取个名字,也好纪念这次自救行动。” “三个小木蝙蝠,注定是要带着三个劫匪奔向深渊,走向毁灭,既如此,就叫它们折翼者一号,二号,三号。” 拿过刻刀,在木蝙蝠背上依次刻上名字。又取来小锯子,在木翼下面动了些手脚。 转过头,将大飞行器命名为胜利者一号,刻上名字。 万事俱备只等兵来...张玉郎嘿嘿一笑,取过散乱木板碎块,将大飞行器遮住。迈步来到前院,查看山下动静。 五原寺与河间府相隔五百里,快马一天可至,骑兵急行军的话,应该不超过两天,距离劫持事故已经过去三天,估摸着,河间府的军队差不多该到了。 这个节骨眼上,高老大三人不见踪影,他们只紧紧盯着周二夫人,盘算着勒索财物后如何脱身,然后富贵一方,逍遥自在。 在高老大三人看来,张玉郎只是五原寺派出的,保证绑匪与被勒索方利益的代表,一个送吃送喝的工具人,莫得感情。 此时此刻,只要张玉郎不来眼前碍事。随他忙活捣鼓。 一个修心境的渣渣僧,量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山下,蚂蚁大小的人儿密密麻麻,铺满山脚,排列成一个个方阵。当先一人头戴冲天王冠,身着黄袍,骑着马仰着头,双手捂成喇叭状,努力呼喊着,声音传到半空。便被风吹散成几节。只隐约听见:“钱....来....好....放”。 就是这个时候....张玉郎喜出望外,迅速涌上一副惊慌失措神色,急急窜至后厢房,道:“不好了,河间王府军队到了!” 闻言,三劫匪大喜,高老大斥道:“会不会说话,这明明是好事!” “一起去看看?”阿大骨提议。 三人交换了眼神:高老大道:“大侄儿,你留下看守,以防万一。” 两个老家伙结伴而去,留下不情愿的阿童木。 此时,山下响起战鼓声,万人齐声高呼:“放人不杀,拿钱回家!顽固不化,斩断爪牙!” 见阿童木坐卧不宁,想去看热闹。张玉郎怂恿道:“阿童木兄弟,为何不去看看?” 阿童木瞥了他一眼,有些意动。 张玉郎继续劝道:“此处是绝地,峰高百丈,她跑不了。再说了,当初绑她的是我,背她上山的也是我,出谋划策还是我,我是你们的同伴呀,草原儿郎,应该相信同伴,将后背交给同伴。” 这话好像没毛病...阿童木想了想,点点头,快步往前院去了。 成了! 这会,周二夫人也感觉到不对劲,瞪大眼睛,一脸问号。 三人都去前院查看,机不可失。张玉郎一把扛起周二夫人,来到另一侧悬崖边。又折身回去,将大飞行器扛出来。 想了想,又寻了个被单,四角绑上绳子,做成简易伞包,背上以防万一。 稍做酝酿,张玉郎情真意切说道:“夫人,如果说,我之前只是一时冲动的气话,你信不信?” 周二夫人摇头,似乎猜测到什么,但不太确定。眼神观望中带着怀疑,还有一丝丝杀意。 “好,这不重要,你信不信,其实我是卧底,想方设法混进来救你。” 早干嘛去了,捆本夫人这么多天...周二夫人继续摇头。眼神不变,杀意有所减少。 “好,那这个也不重要,只要你保证不杀我,我就解开你,” 周二夫人动容了,想了想,点头。 张玉郎伸出手,又缩了回来,定定直视她双眼:“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眼见有望脱困,周二夫人终于开口,声音温润。 “不行,还是有点信不过你,你发誓。” “我雨诗音发誓,老周若解开我,我便不杀他。若违此誓,粉身碎骨。” 张玉郎松了口气,麻利解开绳索,警惕望着周二夫人,暗暗扣住暴雨针,唯恐她暴起伤人。 但她只是活动手脚,并无异动。 不一会,麻木的手脚恢复如常,,周二夫人轻声道:“老周,我的软剑呢?” 声音平和,很安全。 张玉郎彻底放下心,松开暴雨针,从腰间抽出软剑,递上。 周二夫人接过软剑,舞了个花,轻飘飘的,极其自然的,将剑架在他脖子上,眼神变为不善,冷冽。 上当了...张玉郎心下一慌:“你发过誓说不杀我的!” “我不杀你,只是卸掉你两条胳膊,作为之前顶撞我的惩罚。”周二夫人淡淡说着,缓缓举起手中剑。 刻意将动作放慢,将压力提到高处,恢恢压下。 “慢!二夫人,您是主家,我哪敢顶撞您?哪里顶撞过您?请举例。否则我不服。” 言语间,强调了“顶撞”两字。 这怎么举例?周二夫人俏脸一热,“不是顶撞,是顶嘴。” “夫人,我对着这个木蝙蝠发誓,绝对没顶过嘴,如若不然,机毁人亡。即使之前言语有所冒犯,那都是形势所迫。” 还是怪怪的...周二夫人扭过头,耳根微热,说不下去了。 她毕竟是过来人,有些话,一点就透,还能引申。 不过倒是收了剑,没再要卸胳膊卸腿儿的。 原本,她就没打算真砍人,只是吓唬张玉郎一下,她心里清楚,当日情非得已,话赶话,她肯定有吃亏,但都是小亏,无伤大雅。 看在老周迷途知返,浪子回头的份上,暂且饶他一命,以观后效。 最主要的原因是眼下还没有脱困,山顶上还有三个与她实力相仿的绑匪。 阵前斩将,不亚于自废一臂,智者所不为。 沉默了一会,她道:“这东西怎么用?” ...... 九龙峰正面山脚。无数密密麻麻的兵士,严阵以待,齐声呼喊。 云飞烟红着脸,骑着四不像,载着同样红透了脸,软绵绵挂在她身上的周婉儿,自远处疾驰而来。 穿过万人军阵,到了山脚,云飞烟忙掰开周婉儿双手,飞身下马,远远立在一旁,忍着双腿发颤,狠狠瞪了一眼四不像,心下暗暗气恼。 好一只流氓马,垫了三层布垫,都挡不住阵阵异样袭来。 回去就把你背上给削平了。 还是以前背上平平无奇,慢悠悠的时候可爱,现在速度快是快了,一日千里,但女子怎么骑? 要不是这是只母马,云飞烟感觉自己当场会暴走。 她感觉浑身格外不得劲,有点润,山脚冷风一吹,上下凉飕飕的。 四不像打着响鼻,刨着蹄子,眼神无辜且真诚,还带着邀功,它觉得它是有功之马,急女主人所急,三天时间,来回跑了一千多里,一般马儿绝对顶不住。 但它顶住了,不但一马载双女,还有余力。 周婉儿一副油焖大虾模样,去时一路颠簸,她一个人,难受归难受,救人心切,倒也还能坚持。 回程时,坐在帅气的,散发着香味的男妆云飞烟后面,双手揽住“他”的小腰,她彻底迷糊了,一路上思绪发散,浮想联翩。 风吹草低见牛羊,天当被子地当床。 这会,脑子还有些懵,浑身疲累无比。感觉被掏空了。 云飞烟又瞥了一眼周婉儿,扶额无语,一路上,被她一双手骚扰了无数次。 这个马大哈郡主,摸了那么久,还把她当男子。 也是醉了。 河间王接过女儿,喊住打算只身闯峰顶的云飞烟,千叮咛万嘱咐:要保证他夫人平安,报酬好说。 见云飞烟神色淡定,不为所动,河间王一摆手,兵士递上来厚厚一沓大夏钱庄通兑银票。 目测少说十万两。 云飞烟轻轻摇头,并不接银票,转身,跃起数丈,如平地起莲花,白衣袖挥洒,从侧面飞身而上。 端的是一个潇洒写意。平地纵云梯,直上九龙峰。 单单这一手,修神境以下的武者就施展不出来。 第97章 佳人衣胜雪 远处,五原寺众僧心中均是一凛,红光方丈眼神转向度厄和尚:“师弟,你行不行?” 死瘸子事儿真多...度厄和尚摇摇头:“师兄,她平地起十丈,我起不了这么高,六七丈吧...还得助跑。” 山脚下,万余兵士看得振奋,齐声喝彩:“好!” 峰顶上,三大劫匪只隐约看到一个白色小点点蹦哒了一下,相互对望一眼,哈哈大笑。 不走索道,想凭空飞跃百丈峰?做梦的吧!江湖第一高手风不归都不一定行,这个白衣人飘了吧! 嗯,再看看。 半空中。 眼看上升势头衰竭,云飞烟贴近峭壁,脚尖轻点岩石突出部位,借力而起,又猛升十数丈。 如羚羊挂角,又如平地起飞仙,姿态凌然。 在万余兵士看来,这功夫已经超越了人体极限,不是世俗凡人能够施展出来的。 他们之中,从军二十年的老兵是见过高手的,比如说风不归。 二十年前,风不归经常夜闯王府,不偷东西不杀人,每次来王府就潜伏不见,天快亮的时候,也不知道从那个角落窜出来,飞蝗惊燕一般逃出去。 那时候,风不归已是天下第一高手了,轻功却没有这么俊。 佳人衣胜雪,公子真风采。 红光大师再次望向度厄和尚,欲言又止。 mmp...死瘸子你看我做甚?你行你上啊。度厄和尚气不打一处来,恼火道:“我不行不行不行,师兄你要是再问,我就去面见佛祖。” 面见佛祖就是圆寂....红光方丈微微一笑:“度厄师弟,老衲是想说,这第一跃和第二跃,老衲以前腿脚好的时候,都可以做到,佛道恢恢,师弟还需努力啊,这五原寺,早晚要交到你手上,你这修为...可不太够看。” “师兄,不打击我你就不会说话了是吧!”度厄和尚强压下恼火:“还有,十五年前,你就是这么说的,你看你现在也瘸了,是不是把方丈位置让一让?” “......” 红光方丈没接话头,忽然瞪大眼睛:“师弟快看,第三跃!还是十多丈,我腿脚好的时候也可以的。” 死瘸子,你腿脚好的时候最多两跃...每次聊到让位就岔开话题。度厄和尚无奈,回头去看。 第三跃,山脚下士兵再喝一声彩。 山顶上,三个劫匪脸色全变了。 这特么还是人?这是仙,这是神.!冷风吹来,高老大额头见汗。 纵有人质在手,他仍感受不到一丝丝安全。 “父亲,高叔,人质不见了!”阿童木神色惊慌从里厢奔出。 他年轻,眼神好使,之前见到云飞烟第一第二跃,当场震惊,做为相当于修命境实力的勇士,他对中原武道有所了解,深知凭空起十丈的难度。绝不是普通修命修神境武者能够做出来的。 首先得神开气生,才有可能摆脱重力,其次需要内气源源不绝,自成循环,才不会后力不继或力竭而落。 凭空飞跃百丈峰,光靠胆大是不够的,还需要足够实力与经验。 无论是哪一种,白衣人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一招都挡不住那种。 故而他急忙回后院查看人质,没想到扑了一个空。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彻底慌了神。高老大心下一动,猛然警醒道:“木蝙蝠,快!” 人质不见,并不是最糟糕的,如果木蝙蝠也不见了。那就意味着三人必将死在此地。 另一侧,雨诗音轻声道:“他们寻过来了,我们怎么办?” “夫人莫慌,王牌飞行员请求出战! “你呈大字型趴我背上,我撑住木蝙蝠四角,就可以滑翔飞离此间。 “放心,他们追不上的。” 雨诗音一愣,反问道:“为何不把那三个木蝙蝠毁去,这样他们不就无法追击了?” 我忘了...张玉郎脑袋一懵,自辩道:“若先毁了小的,大的又飞不起来,我们岂不是束手就擒?好了夫人,不要想那么多,你完全可以相信我。” “真的?”周二夫人神色犹疑,本来她是相信的。但张玉郎越保证,她心里越没底。 正所谓:夸夸其谈者不善于战。 张玉郎连忙拍着胸膛保证:“当然是真的,这个大家伙是我亲自制造的,以我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智慧,这飞器已经领先无数个时代,360度无死角。” “夫人快上来,他们来了。”张玉郎扎着马步,半蹲着催促。 周二夫人扭捏了一下,趴了上来。 大飞行器滑行而出,往西北方飘然飞去。 “方向错了,”安稳趴在张玉郎背上,忍着被挤得有些难受的感觉,周二夫人提醒道:“河间府在东南方。” “我知道,现在是春季,刮的是东南风。”觉得她可能听不懂,张玉郎解释道:“大飞行器没有动力,只能随风而行。” 刚飞出数丈远,忽听身后传来一句大喝:“在那边,追!” 生死攸关,顾不得害怕,高老大三人各自抱一个木蝙蝠,撑起,壮着胆子滑了出来。 好在他们远远看了一遍张玉郎如何启动飞行器,有样学样,倒也摇晃着滑翔而出。并逐渐掌握住平衡,机小飞得快,很快就一点点拉近了距离。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呼喝声,周二夫人心下微慌:“你不是说他们追不上?” “呃,可能有了那么一丢丢失误。”张玉郎暗暗纳闷:奇怪了,他们怎么还不折翼坠毁? “那现在怎么办。他们越来越近了。” “加速。” “怎么加?” “我正在想。” “.....” 九龙峰半空,眼看力道又衰竭,四下无处借力,云飞烟抽出宝剑,往斜下方峭壁中轻轻一点,霎时又激射而起。 远远望去,只见一袭白衣凭空贴壁而上,直射苍穹,上下众人看傻了眼。 一连六跃,次次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寻到着力点,动作行云流水,如信手拈花,无迹可寻。 距峰顶还有数丈时,由于思过院向外伸出,不能再贴壁飞行。而距离峭壁又过远,已无处借力。 众人纷纷担忧,屏住呼吸。 若是从近百丈高空坠下,轻功再高,恐怕也难逃一个死字。 但云飞烟娇喝一声,凌波微步,凭空横移一丈,一把抓住峰顶坠下的绳索,荡了一荡,在最高处撒手而出,如天外来客,翻飞而上,轻飘飘立在思过院厢房顶端。 抬眼,正看到一大三小。四只木鸟飞离九龙峰,一逃三追,极速远去。 在思过院快速寻了一圈,除了一个布质样品小风筝,一无所获。 来晚了...云飞烟跺脚,冷静下来,望着长五尺,宽三尺的布质小风筝,眼神逐渐坚定。 第98章 天机门 山脚下,五原寺众僧仰头看着天上。 “师兄,他们飞走了。” “老衲没瞎。” “师兄,你寄予厚望的大木蝙蝠也飞走了。” “老衲知道。” “师兄快看,样品风筝也飞走了。你打算组建一队飞行僧的希望破灭了。” “.....” “师兄,别激动,说不定他们还会飞回来的。” “师兄,你怎么吐血了?” “喂,师兄,醒醒,先把方丈位子传给我再晕。” “那好,诸位弟子,红光方丈昏迷不醒,无法理事,五原寺不能一日无主....持,现在由我出任代理方丈一职。” 度厄和尚纵身跃上大石,气势如虹振臂高呼,眼神如炬,一排排扫视过去。 “谁反对,请站出来,贫僧保证不打死他!” 眼神所到之处,众僧侣均低头避让,不敢与之对视,每人心下都不太服,却又说不出什么。 五原寺中,度字辈的僧人眼下只有三人,红光方丈,度厄,度劫...入门没几天的张玉郎。 主持之位看资历,更看辈分,红光方丈和度厄和尚入寺都超过五十年,就算不是度厄和尚当主持,也轮不到他们这些普通文武僧人。 这么一想,大家心里就无所谓了,爱谁谁当主持。他们武僧当一天和尚练一天功。文僧当一天和尚念一遍经就是。 眼见现场千余僧安静如林,无人出声,度厄和尚神色满意,大手一挥道:“全票通过,那好,为庆祝本代主持走马上任,每位僧人发放一两银子。” “主持英明!” 千人齐呼,声音顺风传出二里,众人喜色上脸,场面热闹壮观。 度厄暗暗点头,心下舒畅,哪怕是陪伴佛祖五十年,仍被如此权势弄得有些飘飘然。 这就是大权在握的感觉么...很好,贫僧很喜欢。 度厄和尚...度厄主持下了石头,迈步迎上河间王,寒暄客套着。 北原寺北三十里外,高空。 眼看要被三个劫匪追上,张玉郎总算找到大飞器的三个档位所在,果断从一档挂到三挡。 “咔咔咔”,大飞行器两翼微动,扬起流水形波浪弧度,与空气极速摩擦,快速掠过云层, 估摸着,时速已经超过百里,只听耳旁呼呼作响,风如刀来,刮得脸生疼。 回头张望,见逐渐拉开与后机距离。张玉郎松了口气,笑道: “人呐,不逼一下自己,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快。” 话一出口便被风吹散。周二夫人只听到一字半句。 张玉郎暗暗腹诽:方丈秃驴又忽悠本僧,不是说小木蝙蝠只能载人飞十里么?这后面三只东西怎么回事,都飞三十里不止,还特么没折翼? 后面三人追的正得劲,忽然“咔嚓,咔嚓,咔嚓”三声清脆的木头折断声。三只木蝙蝠,两翼俱齐齐折断,三人惊叫着,从云端高空坠落下去。 很快消失不见,不闻。 这下看你们死不死...张玉郎撇了撇嘴,暗暗得意。忽觉周二夫人附耳过来,急切惊呼道:“小心撞山!” “撞衫?撞山!” 张玉郎惊魂回头,猛然睁大眼睛,唬得心胆俱裂。 原本空无一物的云层中,突兀出现了一个险峰,如剑插云端,露出一个峰尖,类似于九龙峰的模样,峰顶却比九龙峰尖锐许多。 急急扭转方向,堪堪避过尖锐的山石,撞在侧方一颗歪脖子迎客树上。 “嘭...”“哗啦啦...” 大飞器当场碎裂成块,两人抱在一起,坠落十数米下的山间险地。 任谁能想到,空无一物的云上竟然突兀出现了一座山峰? 云海间平平无奇,怎会有山峰? 难道是无意闯入了什么阵法? “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幸你在下面垫着。” “夫人,我好有句话不吐不快。” “你说。” “夫人可以先起来让我缓一缓么?你压得我透不过气。” “.....” 机毁人平安,值得庆幸。 忍着浑身酸痛爬起,四下张望,峰顶尖尖,空无一物,距离峰顶数十米处,是个方圆数十丈的平台,平台上正中,竖着一根粗大滚木,顶端插着一根大号避雷针。 不远处,五间小木屋耸立在山锋边缘,云海之中。 飘渺云中屋,犹如仙人居。 周二夫人凝神细瞧,忽然唤道:“老周,快看!” 闻声望去,只见峰顶一处石壁上,刻着几个字:“天绝第一峰,天机门重地,擅入者天残地绝。” “天绝峰?天机门?” 天机门是秘八门之一,与索命门,盗门,千门同列。 传言天机门五十年前遭遇大变,总坛搬迁至河间府,怎会突然现身此间? 五十年前,正是大文一年。大文皇帝一共在位三十年,之后是大武皇帝,在位十八年。如今是大成皇帝二年。 两人对望一眼,心下惊诧。 立在滚木旁左右张望,木屋外,竖立着两个大号风车,第一个风车上,三片木叶子转得飞快。中轴从脑后伸出一截,上面刻着一圈牙轮,一条布满牙轮的木传送带套在后轴上,快速转着圈,传送带另一头连接着一个石磨盘。 石磨盘正兀自空转着,嗡嗡作响。 第二个风车传送带连接在小房间窗外的中转轴,又分为两段。一头通往木屋内,一头连接水车。 绝壁上有一处小泉眼,一根手臂粗的竹筒,自泉眼处伸出来一截,正咕嘟嘟冒着水,流入下面石池内,小水车被传送带带动,将水逐次带往高处,送入漏斗,沿着竹筒送入门口大石缸,满溢而出后,又顺着几十米的木槽,流回石池中,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高风冷冽,泉水叮咚。 木屋后是一个铁做的羊圈,里面空无一物,地面铺了一层铁板,两根小臂粗细的圆柱形铁棍,一头连接铁羊圈,一头连接着大号避雷针。 平台虽小,五脏俱全,一应诸事,皆鬼斧神工,脑洞大开。 木屋造型别致,外面不见一颗钉子,门上挂着个天机密码锁。 平台四周,尽是光滑陡峭,无处下脚的绝壁,云雾茫茫,不知有多深。 被困绝地,有水无粮,相当于被判了死缓。 为今之计,只有寄希望木屋中有物资,两人还能撑一些时日,谋划脱身之法。 木屋外,见张玉郎磨蹭半天进不去,周二夫人询道:“能不能行?” “夫人,不够润,有点涩,进不去。” “......” 周二夫人脸上一热,没有说话。气氛微微尴尬。 两人对望一眼,各有所想。 周二夫人低头望向天机锁,讶然念道:“天机锁,蛮力不可开,猜中左侧墙壁字谜即可开,” “.....” 第99章 风雨交加,一门全挂 木屋中,摆满了做工灵巧的物事,木筒望远镜,加强版的暴雨针,强弓,连弩,木蝙蝠,木牛流马,半自动轮椅车,驱兽傀儡人,以及诸多房中妙物。 “咦,这是...木玲珑?夫人,这儿有宝贝。” 周二夫人闻声瞧了过来,只是惊鸿一瞥,便心如鹿撞,急忙背过身,啐道: “下流,无耻。” “这儿正好一对,你一个,我一个。”物事递了过去,伸到她面前数寸。 周二夫人急忙闭眼转头:“滚开,拿走。” “漫漫长夜,无心睡眠...” 忍无可忍了....周二夫人回身,眼含嗔怒,拔出软剑。 张玉郎连忙闭嘴,快速将一对宝贝揣进怀里,秒怂。 这个天机门不对劲,做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不过我喜欢。张玉郎吹着口哨,神色自得。 “无耻色胚!” “此言差矣,正所谓食色性也,我纯粹是与夫人学术性探讨一下,男女之间你情我愿的,怎么能叫色呢。” “毕竟王爷一大把年纪,力有不逮...” 周二夫人双手掩耳,逃出房去。 孤男寡女,身处绝地,死亡近在眼前,她丝毫不惧。但奇声怪语,她慌了。 这就走了么...张玉郎摇头失笑,四下打量房间。 工具台上,摆着一本用绳索穿起的木质笔记本,页面薄如蝉翼,里面密密麻麻,记载着许多斑驳复杂的内容。 【大文一年,正月初八....外面寒风凛冽,吹雾成冰,换做以前,我肯定冻得瑟瑟发抖。好在我发现了新的能量...粪池聚热。 这个冬天过得很温暖,很舒服,五个徒儿天天赞美我:天机门史上最强掌门,英明神武,法力无边。这让我觉得无愧于掌门之职。 不过,粪池聚暖的方法好是好,就是有个弊端,房间里总有那么一股子醇厚的屎味,闻之欲呕,五脏皆醉,那滋味...过于酸爽,令人难以入睡。 据我推测,以眼下的技术,这味道还无法解决。 不过我发明了防臭面具。戴上之后就闻不到一丝丝臭味。 唉,若不是前任皇帝昏庸,现任皇帝无能,民不聊生,兵欢马乱。我天机门怎会躲在深山绝地中苟延残喘? 本掌门恨透了这狗屎一样的社会。】 ...... 【大文一年,正月初九,天上飘着雪花,大弟子一大早就跑来诉苦,说面具好是好,但取戴格外麻烦。又不能说话。问我能不能改良一下,既不耽误吃饭睡觉说话,又闻不到臭味。 鼻子用来呼吸,并提供嗅觉,嘴巴用来吃饭呼吸说话打波,但不提供嗅觉。 苦思冥想了一上午,一个下午,又半个晚上。终于被我想到了一个办法...鼻塞。 塞住鼻子,大家就不需要带上防臭面具了。 臭味消失了...大家张大嘴巴尽情呼吸着,欢呼着。 我欣慰的笑了,我果然是个机智的掌门,聪慧的发明家。 另外,昨天是每月一次下山的日子,老五扛了一头母猪回来,养在圈里。 明天,我就要尝试让一只猪飞上天。】 【大文一年正月初十,天气阴,鼻塞,我先不忙着让猪飞上天,还是先把鼻塞搞定再尝试。今天五个徒弟一起来找我。说用嘴呼吸不适应。 身材魁梧壮实,五大三粗大徒弟的说:长时间用嘴呼吸脑袋发懵,有点晕。 其他四个徒弟点头附和。 一脸忠厚的二徒弟补充道:还口干舌燥。 另外四个徒弟点头附和。 年龄最小,细皮嫩肉的老五站出来说:喉咙疼。 我问他:屁股不疼吧? 老五摇了摇头。 我安慰他:‘还好,只是喉咙疼,事情不严重。” 说这话的时候,老五一脸茫然,老二老三老四面色不解,但老大眼神亮了,目光上下巡视着老五,似乎有些想法。 我心里不太舒服。但我知道这无法阻止。唉,要是当年的我,早就冲上去暴揍老大一顿,把老五紧紧搂在怀里安慰一番。 生活磨掉了我的激情和冲动。我歉意的望着老五,希望他能明白,师兄弟之间,相亲相爱很重要,互相帮扶,排解压抑,这都很正常。 当你住在一个高峰绝地,一年都见不到女人的地方,你的眼神就会变绿,你看母猪就会觉得它是双眼皮。 另外:昨晚母猪叫了半宿,声音格外...凄厉? 我不太确定那声音是代表凄厉还是其他,我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不通兽语。 我隐晦提醒老大:夜里动作小点。 老大面色惭愧点了点头。】 ...... 【大文一年二月初八,天气晴,今天老五悄悄的,神色扭捏的询问我,有没有房中妙物。我诧异的望着他,对他印象有所改观,以前他可是个老实孩子。 老五低声解释,说他明天要下山,瞅了半天,山上没有一个能够拿出手,受五原府那些美妇青睐的,能卖出高价的物事,尤其是那些丰腴的,美艳的,眼神带着钩子的轻佻美妇,她们都打听好几回了。 原来是这样,我松了口气,当即大手一挥:‘这有何难?仓库里还有半截铁梨木,为师这就去做!要什么款?直还是弯?’ 老五想了想说道:‘铁梨木质地太硬,她们不喜欢,还是红松木吧:材质轻软,强度适中,干燥性好,耐水、耐磨,排油性好。’ 他又补充道:‘实在不行就白松:材质轻软,有弹性,结构细密,压手。’ 左思右想,我还是用铁梨木做了几个物事,嘱咐道:‘这两个是红松,这两个是白松,这个是铁梨木。’ 老五明显懵了:‘这明明都是铁梨木!’ 我敲了他一个板栗,让他照着说就行。 另外,粪池异味的问题解决了。大家都很开心。 因为天气暖和,不需要取暖,五个徒弟取下面具,将粪池封得严严实实。言之凿凿说,今年冬天就算被冻死,也不用粪池聚暖了。】 ...... 【大文一年,二月初九,阴转多云,局部有风,老五带回来许多铁器和一只肥羊。这是我要求的,因为上个月那只猪被木蝙蝠绑着飞走了,我没了实验对象。 老五眉飞色舞说着城里女人如何丰腴水灵,五个宝贝如何高价卖出,无人怀疑其材质。 末了,还给我竖了个大拇指。】 ...... “大文一年,二月初十,我用铁器建造师了一个羊圈,五个徒弟问我为何面带喜色。我告诉他们,发现了一种新的,惊天动地的动力,或者说能量。 扛不住他们追问,我只好将打算探索雷电的秘密说了出来。 多么令人激动的能量啊。 但五个徒弟当场晕了三个,吓尿了两个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无比期待且激动,导致了他们神魂失据。】 ...... 【大文一年,五月十一,雷雨。 我改良过风车,磁铁,木牛流马,发明了木蝙蝠,加强版暴雨针,但这些都不如雷电的能量让我兴奋。 天空雷声轰鸣,第一道闪电劈下来时,羊当场就熟了,冒出一阵阵肉烤糊的味道。 我想,这是一次完美的实验...如果大徒弟没被雷电波及而死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 【大文一年六月十二,雷阵雨,二徒弟也挂了,壮硕的他当场被电成了人干。 虽说问道而死,死得其所。但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难过。 以后没人帮我干重活了。 老三老四老五看我的眼神变了,我用尽所有的词汇量,组织着言语,试图让他们明白...我不是魔鬼。 我只是个求知欲稍微旺盛一些的问道者。】 ...... 【大文一年,六月十三,雷阵雨,老三老四也挂了。 老五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不要再做实验了,天机门总坛会灭门的。 我拒绝了他。】 ...... 【大文一年。七月二十,天空中雷电交加,整个总坛只剩我一个人。 半个月前,老五也变成了一堆焦炭。好在我终于测试出雷电最大动力,或者说能量。 那就是没有上限。 我冲向了雷电...】 第100章 张骑士,字知音 “老周,听口音,你不是长安府人吧,家乡在哪里呢?” “漠北...呃,辽东吧。” “你潜入王府,为的就是周神三策么?” “严格来说,是的,最初目的是为了周神三策,只不过后来有了新的目标。” “什么目标?” “为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三十多岁依然美丽的女人。” “.....” 周二夫人忽然对张玉郎的来历有了兴趣,来王府卧底盗取周神三策的人很多,她亦见过不少,但每一个潜伏者都恨不得躲在角落里,脸上再抹一层灰尘,尽量不引人注意,苟住悄悄谋划。 但张玉郎却是另类,高调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盗取周神三策的。 怎么说呢,就像是来拿自个的东西一样随意。对此,周二夫人极其不解。 但奇怪的是,他不但没事,反而快要成功了。 之前,她从未见过这样奇葩的卧底,她知道周神三策隐秘,王府中,核心高层,心腹之人稍微打听一下也能触摸到一鳞半爪,甚至“老周”每天都看上好几道。 外界传言说周神三策如何如何厉害,其实都是人云亦云,传言谬误,周神三策若真有那么厉害,江山更替,皇帝轮流八百年来,周家却未曾登过极巅。 虽说周家富贵八百年不衰,但这也恰恰说明,周神三策不过如此。 “八百年前,一个惊才艳艳的人物横空出世,他姓周名申,字伯牙,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占卜星象信手拈来,文能提笔领风潮,武能策马安天下,平生未尝一输,一败,临终前,留下三条策论,恩泽周家后世。 “此三策便是周申三策。几百年来,民间愈传愈神,误传为周神三策。 “如此,你还要继续寻找周神三策么?”周二夫人神色纠结,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很失望?” 如果这就是真相,我确实有些失望...张玉郎呵呵一笑,反问道:“夫人知道这三策放在何处么?” “如果你拿到三策,是不是立刻离开王府?” “呃,看情况。” 见他避重就轻不愿多说,周二夫人也不勉强,目光投向沐浴在黄昏霞光中的天绝峰,思绪纷乱。 脚下云海舒卷而过,飘渺不实,这几日来,惊险刺激一幕幕,让她心里起了一丝涟漪。 相比老成持重,或者说暮气沉沉的河间王,年轻的“老周”带给她新奇和刺激更令人沉醉。 一想到嫁入王府二十年来,年复一年的平淡,才三十多岁就已经提前过上老年人生活,心里就有些不甘。 年轻时,她也是个小女侠,梦想仗剑走天涯,红尘策马快意恩仇。现在也才三十多岁,保养得当,奇功有成,依然称得上年轻。 人生岂能如此平庸?岂能一直平淡如水? 沉默了一会,张玉郎冲周二夫人笑了笑,道:“王府里传言,风不归常来夜会夫人,那一夜,我曾亲眼见他飞墙越院往内院去了。” 看样貌品性,周二夫人绝非水性杨花之辈,但传言如真如实,自己又亲眼所见,不弄清楚原委,张玉郎心里实在憋得难受。 这关系到他接下来的打算。 他倒没什么思想糟糠,只是单纯好奇,像周二夫人这样的妙人,生活究竟是多彩还是单调。 周二夫人猛然回头,妙目睁圆。狠狠瞪了他一眼,起身回屋。 竟是不屑争辩,很明显被这句话刺激到了。 聊天不欢而散。 张玉郎叹了口气,木笔记本上的记载,到天机门掌门冲向雷电时戛然而止,生死不知,没有后续。上面也未曾记载他们如何每月上下山一次,是用飞的,还是用绳索爬? 房间里的物事,大多都年久失修,损坏无法使用。唯一称得上完好的,只有一个双筒望远镜。大约能看清五里外的一草一木。 但望远镜对眼下困境毫无帮助。被他丢在一边。房中无粮无被,峰顶有水有床。 好在是春季,天暖气温,夜里不至于冻死在这千米高的峰顶。 这个世界,大地图基本与他那个世界相同,青河走向与黄河相当,只不过这边河水清澈,一直都叫做青河。 五原府的地形大概与山西相同。奇山险谷平地经常会突兀出现,一座一座。 山不高,却格外险峻,九龙峰,天绝峰,都是那种极难不去,上去了就下不来的绝地。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一次应该不会狗带吧, 对了,人在有水无粮的情况下能坚持多少天来着,七天还是五天? ...... 天绝峰下,无名谷底。 高老大三人从寒潭里爬出,相互对望一眼,暗自庆幸。 数百丈高空坠机却未死,值得庆幸。但很快三人就笑不出来了。 大难不死,却没有后福。 无名谷四四方方,深约三四十丈,四周山壁像是刀削而出,异常平滑齐整,坚硬且带着强磁性,三人的刀在下落过程中,被强行吸附到二十多丈高处的石壁,贴在上面闪闪反光。 手无寸铁,被困谷底。 寒潭中有鱼虾龟鳝,三人倒也不至于饿死,但新的问题来了,谷底湿气过大,狭小的地面上尽皆湿漉漉的。夜里别说安睡,容身都成问题。 ...... “夫人怕不怕死?好吧换个话题,夫人知不知道经常有人在你房外偷窥?” 房间里,太师椅上,张玉郎抱着木枕头,没话找话。 周二夫人靠在精致的机关床上,瞥了他一眼,拿他没辙:“那一夜房外六人,你与婉儿,四名护卫。” “你都知道?”周二夫人毕竟是修命境高手,知道房外有人很正常,张玉郎惊讶的是,她知道原委,却当做没事人一样。 心下忽然一动,难道这就是那一天上午在房外堵我的缘由? 因为我有前科,夜间洗澡时,她已经知道我在床底窝着,不好意思当着婉儿的面点破,所以等婉儿被我气走之后,从背后杀出。 这应该就是真相了。 “夫人,那一天早上,你没想杀我?” “没有,只是吓唬于你,让你收敛一些。再说了,又不是第一次被偷窥,难道要我把你们都杀了?如果这样,那死在我房外的人估计得有百八十人。” 张玉郎摇摇头:“不,我觉得内院的三百个侍卫都活不下来。他们没一个是无辜的。” 周二夫人噗嗤一笑,嗔了一眼道:“那一夜,我与王爷并没做什么,他年老体衰,五年前就已经....我们只是按摩。”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种房中私话,本不应与外人说,却不知哪根线搭错了,竟然脱口而出,一点没剩。 周二夫人双手掩面,摇了摇头,暗暗纳闷,难道真的是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这两天,总感觉长相不咋地的“老周”格外眉清目秀,孔武有力。 她岔开话题道:“老周,你怕死么。” “之前,我不惧死亡,背着你冲出百丈高峰时,你应该感受的到。” “现在呢?” “现在慌的一匹。” “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成过亲。” “.....你原来名字叫什么?” “张骑士。” “张骑士?好奇怪的名字。” “不是骑士,是骑诗,骑士的骑,诗人的诗。” “......老周,你信不信,这把剑可以让你变成太监。” “我信,我信,夫人冷静,先放下剑,有话好说,其实除了名,我还有个字。” “什么字?” “知音。” “无耻之徒,看剑!” 第101章 烧鸡比夫人重要 四下打闹了一会,房里安静下来。 张玉郎幽默风趣开朗,见多识广,似乎天上地下无有不知,一些平平无奇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就变得有了趣味,有了灵魂,有了色彩。 除了按摩,还会讲一些有趣的故事,知道各地的方语习俗,偶尔蹦出来一两句听不懂的鸟语,格外有趣,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 就是有一点不好,总爱撩拨她。 如果不讲荤话,不动不动就撩拨她,那就完美了。 周二夫人蛮喜欢听他说话,他知道春花秋月,夏日冬雪,知道气候天机,世间百态,更难得的是懂女人家的心思,言语总能挠到痒处。 武功虽不咋地,却能游刃有余游走在三个修命境劫匪之间,还能不知不觉中挖坑给他们跳。偶尔吟哼几句旋律优美的小曲,那曲调内容,初听令人脸红心跳,再听便是入胜,之后便是沉醉。 他就像是一个令人爱恨交织,散发着强大吸引力的磁铁,身上毒点无数,但闪光点更多。 令人欲罢不能。 我都是有夫之妇了,想这些干嘛...周二夫人心下一惊,后知后觉,婉儿为何那么喜欢与老周腻歪在一起。 听着屋外云海风啸,张玉郎单手抱头,思绪放空。 与周二夫人这样的妙人待在一起久了,难免会春心涌动,总会不由自主的在话里带上颜色,明里暗里挑逗一下。 每每此时,周二夫人便俏脸通红,拔剑翻脸,可又不会真的砍他,过不了三五分钟,便又凑到在他身旁,若无其事与他交谈。如此三五回,两人逐渐渐渐熟透了起来,张玉郎言语愈发直接,大胆。在她暴走的边缘疯狂试探。 翌日一早,刚一睁开眼,便对上周二夫人一双炯炯明眸,她静静立在太师椅旁,默默注视过来。 张玉郎紧张的四下张望了一眼,捂着胸口道:“夫人,你...你要做什么?我先声明啊,你武功高,我不会反抗,但就算你强行得到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 周二夫人脸色逐渐凝固,目光嗔怒,恨恨踢了他小腿一下,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扭头背身,望向一旁。 玉颈白皙,晶莹圆润,乌黑长发触及臀梢,左右拂动,黑与白对比强烈。 香肩窄直,腰身堪一握,双腿修长紧凑并立,中间没有丝毫缝隙,腰下突兀翘挺出弧度。一种说不清是淑女或是熟女的馨香,淡淡弥漫在周遭,闻之心旷神怡。 这背身风姿曲线极妙啊...张玉郎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道:“夫人风姿无双,怎会想到去当个劳什子王妃?呃,我是说,怎么成亲那么早。其实再等个二十年成亲也不晚嘛,比如说现在这个时候....” 现在?好等着你是吧...周二夫人暗暗好笑,转回身道:“不当王妃当什么呢?难道嫁给一个朝不保夕的江湖人士,或者朝七晚五的工具人,过着提心吊胆,粗茶淡饭的日子?” “呃,这个嘛,其实还有许多更好的归宿,王爷上面还有三公六辅,皇帝老儿,夫人完全可以对比选择一下,何必那么草率就定下一生。” 皇帝是那么容易见的么,三宫六院暗处勾心斗角,血雨腥风。一不小心就尸骨无存。 周二夫人摇了摇头,岔开话题:“老周,你饿不饿?” 虽然张玉郎说了名字,但那名字....攻击性不高,侮辱性却极强,周二夫人决定,还是叫他老周,最多不过是改成小周。 “不饿,就是有些遗憾。” “遗憾什么?” “昨天走得太匆忙,食盒里那些烧鸡烤鸭,没有来得及品尝。实在太遗憾了...”张玉郎咂吧着嘴,一脸回味。 得益于自己是吃货,一天能吃普通人五天的饭量,加之又是度字辈的和尚。故而五原寺准备的食物很足,有鸡有鸭,格外丰盛。 可惜昨日河间府兵马来的不凑巧,正赶着饭点到了,一顿美味没吃上嘴,就驾着木鸟离开。 周二夫人喉咙动了动,咽了口口水 道:“对了,老周,昨日你背的那个包里,是不是有吃的?” “没有,绝对没有,夫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张玉郎连忙否认,挪了挪身子,将背下的伞包压得更严实一些。 心下暗暗纳闷:我明明包裹的很严实了,她怎么会知道。 “我闻到了烧鸡的味道...”昨日,老周后来将伞包转到胸口,飞行时迎着风,周二夫人似乎闻到一股子烤肉香,不过当时不饿,她没有多想。 “错觉,一定是错觉。” 见周二夫人还要追问,想起她的武功手段,说话不算话的风格,张玉郎脸色一变,急忙转移话题:“夫人,库房里还有一把强弓硬弩能用,我们干脆去外面守株射...雕吧,大雕肉质细腻,口感鲜美,咀嚼起来格外有劲道。” 周二夫人一愣:“大雕?你说的是鹰吧。”大雕应该飞不了这么高。 “一样,都行。” 两人寻了工具,张玉郎宝贝似的背上包裹,提着望远镜来到平台,开始守地待猎。 见他举着望远镜四下打量,格外有趣,周二夫人放下弩弓,返身回了房,取出一个更大,更美观的望远镜,举在眼前,四下张望着。 “.....夫人手里拿的是什么?.” “你手里拿的又是什么?” “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竹筒。” “那我的也只是一个普通竹筒。” “夫人,咱俩换一换好么。我觉得你那个似乎看得远一些。” “好呀,你包里的烧鸡拿给我,就和你换。” “算了,就当我没说。” 周二夫人深深看了张玉郎一眼道:“在你眼里,烧鸡重要还是我重要?” “烧鸡。”张玉郎脱口而出。 “不是,你先别急着回答,本夫人你半柱香时间考虑。” 周二夫人说着,放下望远镜,起身,风姿绰约转了个圈,眼神带着光,俏皮眨了眨。 美人计我不怕...张玉郎沉声道:“不用考虑了,还是烧鸡。” “哼!”周二夫人举着弩弓,提着望远镜望远处挪了挪。不理他了。 张玉堂急忙改口道:“夫人,假如我把烧鸡给你吃,夜里,我是不是可以睡在床上?” 周二夫人瞥了一眼他:“可以呀,房间里不是还有一张床,你随便睡。”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床...张玉郎斟酌着言语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张床。” 一只烧鸡就想做梦? 周二夫人莞尔一笑:“也可以,不过本夫人有个陋习。喜欢梦中舞剑,这二十年待在王府,一手裁剪花草的手艺练习的炉火纯青,看见哪里支支棱棱的,就忍不住想削平,梦里也是如此呢。你若不怕,尽管放马过来...” 我怕了...张玉郎果断否认道:“咱们哪有烧鸡,夫人你又乱说?”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听在耳里,分明就是“条件到位,我就有烧鸡”的意思。 谈判破裂,进行不下去。周二夫人决定迂回一下:“老周,你卖身到我周府,做为高级下人,不知道听没听说过‘主忧臣劳’这句话?” 张玉郎将脑袋摇成拨浪鼓:“这句话我从来没听说过。” “哦,就是你卖身之后,命就是王府的,王府主人就是你的主人,你不但要尽心尽力为王府办事,还要急主人之所急,忧主人之所忧,这个就叫做主忧臣劳。”周二夫人解释道。 张玉郎嘿嘿一笑,道:“夫人,我听过另外两句话,一句是:等价交换,另一句是:夫妻本是同根生,大难临头各自飞。” 周二夫人听得噗嗤一笑,正要纠正他言语中的缪误,忽然脸色一变,冷气冷声道:“等价交换?” 好家伙,居然将本夫人与一只烧鸡等价?这完全有理由生气。 周二夫人丢下望远镜和弩弓,抽出腰间软剑,面色不善逼了过去。 “喂,说不过改抢了是吧?”张玉郎捏着暴雨针,一直退到墙角,悬崖边上,反威胁道: “别动!再往前一步,我就跳下去,与烧鸡共存亡!” 宁愿跳崖都不舍得将烧鸡交出...周二夫人一愣,收回软剑,默默退回原处,一副哀莫如心死的神色。 第102章 安福山 天绝峰,平台边。 穿着深紫色宫裙的周二夫人侧身屈膝跪坐,胳膊肘撑在石块垒成的女墙上。一手隔着油布捏住烧鸡,一手扯下一条鸡丝肉,螓首轻探啄食,连同手指头一起吞进小嘴里,蛾眉舒展,有滋有味咀嚼着,发出啧啧声响。 随着轻微的动作,腰臀间绷出了一个夸张的弧度,红润的唇沾了油,光闪发亮,红透诱人。 周二夫人不愧是人中龙凤,女中佼杰,很快就领悟到,武力并不是女子最厉害的武器,对付男人,眼泪才是。 张玉郎哪儿顶得住一哭二闹三上吊?只好乖乖认输,掏出屁股底下藏了一天一夜的烧鸡,奉上供她享用。 不过他也不亏,一想到夜间的福利.....就有些口水难禁。 “夫人,给我留一口吧?”张玉郎伸出手,试图撕下一根鸡腿儿,却被周二夫人一侧身,用丰润的身体给隔开。 张玉郎猝不及防,一把摸在她玉背上。 触感温软,竟没摸到骨头,他心头一荡,咳嗽一声掩饰住尴尬,撤回手道:“烧鸡香不香?” “香的。”周二夫人啄了啄脑袋。 “我也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包里不是还有四个饼子,你怎么不吃?周二夫人停住嘴,嘟囔着问。 饼子难以下咽啊...张玉郎给出一个阳光明媚的微笑:“那行,你慢慢吃,夜里我就睡在床上了噢。” 周二夫人俏脸热了一下,然后柳眉竖起,快速咀嚼几下,咽下口中食物。妙目狠狠瞪过来,想骂他无耻之徒,卑鄙下流,趁人之危勒索敲诈。又觉得自己答应了的,等价交换,这话师出无名,有些骂不出口。但不骂的话,她王妃的颜面无处可安。 一时间纠结万分,不知道该做何态度,顿时觉得鸡肉也不那么香了。 正苦思冥想夜里如何摆脱困局,忽然灵机一动,愁眉顿消,扭过头,抿嘴微微一笑。 见周二夫人扭过头,以为她脸皮薄,张玉郎岔开话题道:“有件事想问下夫人。” 周二夫人收敛笑颜,动作细致将剩下一半烧鸡包好,冷着脸道:“什么事。” “五原守节叫什么?” “安福山。”她面无表情的说。 还好不是安禄山...张玉郎又问:“他有多少兵马,为官如何?” 这两日一直都是张玉郎在卖弄风骚,滔滔不绝,难得他有事不懂。周二夫人倒也好为人师,温婉解释道:“前任五原守节安禄水膝下无后,收安福山为义子,并传位于他,他本是僧人,半路当官,二十年来政事一塌糊涂,故而五原府民穷兵疲,怨声载道,百姓不得不寄希望与天佛。 “安福山是五原寺俗家弟子,法号度能。与红光方丈,度劫,你,是同一辈分。 “严格来说,你还得叫他一声师兄。” 怪不得一路走来,百姓瘦骨嶙峋,房子老旧,身穿旧衣还打着补丁,五原府都穷成狗了,五原寺却富丽堂皇,香火鼎盛,犹如人间仙境。 感情根在这儿啊,好一个俗家弟子安福山,好一个五原贪官,还是我名义上的师兄。 我似乎知道了五原寺制造木蝙蝠的用意? 张玉郎举着从周二夫人那里顺过来的望远镜,盯着山脚下两队人马,道:“安福山是不是个胖子?” “你怎么知道?”周二夫人惊讶了。连忙拿起另一个望远镜,朝下面张望。 天绝峰七八里外,两队人马浩浩荡荡相对而行,迎面碰上,停住,相互交谈寒暄。 距离太远,小望远镜不给力,看不真切,周二夫人转过头,明眸炯炯望着张玉郎,期待他能有点灵性,将大望远镜物归原主。 刚吃了半个烧鸡,嘴有些短,她不好意思出口索要大望远镜。 张玉郎恍然未觉,自顾自说道:“左边那个冲天冠黄袍的胖子是王爷,右边那个胖子就应该是安福山了。两个加在一起,正好应了那句俗话...千斤之躯,格外抓地。” 周二夫人愣了一下,哑然失笑。 张玉郎忽然说道:“周王爷,远来是客,不如今晚我做东,咱们一醉方休,我五原府虽穷,却有你河间府没有的妙处,混血美女那是相当得劲,要不要试试?” 周二夫人顿时一头雾水。 “呃,我能看懂唇语。”张玉郎扭头解释了一嘴,又道:“刚才说话的是安福山那个胖子。” 河间王:“这样不太好吧,众所周知,本王家有仙妻,本王不是那种人。” 张玉郎学得惟妙惟肖,神态语气一模一样,就像河间王附体一般,周二夫人忍俊不禁,噗嗤一笑,接话道:“成亲二十一年,王爷从不拈花惹草,我信得过他。” 张玉郎没有接话,继续学着下面的话。 安福山摇头道:“哎,王爷此言差矣,家花哪有野花香?实不相瞒,本官以前当僧人时,幸得师父器重,传我一手回春丹妙术,一丹下肚,保王爷你重回二十岁,瞬间支棱起来,百战不虚。” 河间王颇为意动:“那...就客随主便!” 安福山神色疑惑道:“对了王爷,此次率军跨境作业,所谓何来呀?” 河间王摆了摆手:“啊,无甚大事,内人被强匪掳走,勒索钱财,本王率兵来看一看。” 安福山一副惊讶神色:“哎呀,罪过罪过,还是营救尊夫人要紧,这聚餐不如改日再约吧?” 河间王一把攥住安福山的手,转头命令道:“向导官,先锋官,将五千骑兵分为十路,八面搜索。剩下人马随我赴宴。” 回过头,河间王笑道:“安兄,这不就两全了嘛,走吧。” 安福山竖起大拇指:“王爷,高啊,本官佩服,佩服。” “.....” 河间府人马一分为二,其中一队当先分为十队,四散而去,剩下一半人马与五原府人马汇合一处,浩浩荡荡离去。 张玉郎放下望远镜,对上周二夫人蕴含着怒火的明眸,两手一摊:“别瞪我,所言句句属实,不信我可以发誓。”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周二夫人扭过头,啐了一口,望着远处云海,发呆。 张玉郎转移话题道:“夫人,我最近感觉体内有些灼热胀痛...这两日,总感觉小腹位置隐隐发胀,里面像是有一股火苗在窜动,并四下点燃更多火苗,渐成燎原之势。 “体内犹如火炉,感觉快要爆开了,夫人能不能帮忙排解一下。” 他停住话头,定定望着周二夫人,相信以她的悟性,修命境的修为,身经百战的经验。能懂其中意思。 周二夫人一愣,仔细打量他一番,迷惑道:“怎么可能?你体内平稳如铁,一点武道晋级的兆头都没有。” “我知道”张玉郎认真说着,紧紧盯住她双眼:“我指的不是武道。” 周二夫人又一愣神,脸蛋忽然腾的一下红透,恼道: “无耻,去死!” 第103章 暗流涌动 夜幕遮天,房间里烛火倔强的散发着光明,周二夫人笑吟吟让出了床,扭着细腰,抱着木枕去了另一个床。 “???” 还有这种操作?饥肠辘辘的张玉郎大吃一惊。 难道说连庄重温婉的周二夫人也开始玩套路了?说好的身处险境,抱团取暖呢,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呢... 不行,我得回朔一下事情来龙去脉,捋一捋。 本来,她答应夜里让我睡这张床,并给出她也会睡这张床的暗示,然后楚楚可怜抹了一把眼泪,成功骗走我的肥鸡。 于是,我错误的认为,今夜会有精彩节目,不但将整只鸡给了她,还跑前跑后给她倒水润嗓,就差捏肩捶背跪下叫女王了。眼睁睁看着她分两顿,将一只大肥鸡吃得只剩一小堆碎骨头。 周树人曾经说过:在自然界中,脸皮的总量保持不变,有人长脸,就会有人丢脸。 亏到姥姥家了! 如何能就这么算了,怎么也不能被她一个女人耍得跟猴似的! 张玉郎收起望远镜,神色凝重,步履结实靠了过去。 武功虽不如对方,但理直气壮。 周二夫人没有说话,亭亭玉立,目光柔和望过来,怀里抱着软剑,静观事态发展。 “骗子!”他气愤说道。 周二夫人笑吟吟反问道:“骗子?我骗了你什么?” 你骗了我的烧鸡...张玉郎有苦说不出:“你...你骗了我纯洁的感情。” “哦,那你这是要与我打一架?”周二夫人上下巡视着他,动了动怀中剑,道:“好久没打人了,正好有点手痒呢。” 愚蠢的女人,就知道恃武逞强,得罪了我,在这绝地,你就等着哭吧....张玉郎如此想着,扭头就走:“打扰了。” 周二夫人笑而不语。 五原府,宴会大厅。 内穿僧袍,外穿官服的安福山高坐主位,与下首的河间王推杯换盏,望着堂上一帮搔首弄姿,闻音起舞的混血美女,神色波澜不惊。 “大夏将倾,天下将乱,王爷有何想法啊。”安福山敬了杯酒,神色随意的提了一嘴。 这种大事,能一拍脑袋就定下?需三辩三论才能决定吧...河间王沉吟不语,眼神隐晦朝一旁示意,当即就有一名随身谋士拱手出列,道:“乱世若至,应固土守疆,保境安民。而不是剑指天龙,枉造杀孽,涂炭生灵。” 就你河间府有谋士...安福山望了一眼在座下属,立马出来一人,与河间谋士对上线: “阁下此言错了,正所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他李家辉煌三百年,也该轮到我等尝一尝高处风光。” 河间府一方当即又出来一位谋士,对上五原府另一个急不可耐冲出来的谋士...互相对喷口水,指手画脚。 河间王与安福山高座上位,不动如山,面无表情的看着两帮谋士们陈词舌辩,激烈争锋,为了说服对方认同自己的观点,恨不得扑上去咬下对方一块肉。 眼见辩论越来越激烈,连不善言辞,脾气暴躁的武将们都牵扯了进去,河间王咳嗽了一下,提醒安福山:差不多了老弟,适可而止吧。 安福山敲了敲案台,现场很快安静下来,他转头询道:“王爷,你怎么看?” 趁着低头端杯,河间王眼角余光瞥了眼首席谋士周丹泰,见他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这才抬头笑道: “啊,安兄,此事干系重大,改日再议,改日再议,今日只谈风月,不谈国事。” 安福山皮笑肉不笑颔首:“那就改日再议。” 高层动动嘴,下属打断腿。 太特么累了....双方众谋士武将缓缓松了口气,彼此不屑相视一眼,甩手归位。 这时,外面快步跑进来一个小校,禀道:“王爷,无名谷中发现三个不速之客,疑似九龙峰上飞天而去的三名劫匪。现已被我军困住,不时将押送过来。” 此言一出,双方反应不一。 安福山暗骂一声:来得真不是时候,违心恭贺道:“恭喜王爷抓住罪魁祸首,尊夫人获救有望啊。” 河间王脸显喜色,微微颔首道:“发现无名谷劫匪者,重赏!其余军士都赏!” 小校道谢一声,快步离去。 安福山摸了摸怀里准备好的回春丹,斟酌着言语道:“王爷,这混血美女?” 言下之意,这回春丹你还要不要,如果要,今日之议,改日必须再约,还得议出个结果。如果不要,那就一拍两散,互不相干,回春丹就别想了,你老老实实当太监吧。 河间王神色有些犹豫,他不想与安福山一起谋事,没什么理由,安福山给他一种很不靠谱,猪队友的感觉。 再加上五原府格外穷,人口不多,军事力量又弱,之前,他与凉州府结盟不成,退而求其次选择与青河府联手,虽说也没成,但也绝不可能看上近在咫尺的五原府。 实力太弱,拖后腿的队友要来何用? 打心底里瞧不上。 但这回春丹,他却很想要,家有美妻却力不从心的感觉,委实不太好受。 河间王正要说话,周丹泰突然出声道:“王爷,属下有重要军情禀报。” 他昂首出列,作揖,义正言辞道:“王妃下落不明,军士不辞劳苦,连夜搜寻,王爷此时应该与军同在,共处前线,否则军心有怨啊。” 大人说话,有你什么事?安福山眯着眼,神色不善看了看周丹泰。 从座位上看,他是河间王最倚重的核心幕僚,言语很有份量,这话一说,今日这宴会,怕是就到此为止了。 同时意味着双方结盟失败。 想到这,安福山冷哼一声,起身道:“王爷,既然军情紧急,本府就不多留了,还望王爷早日寻到王妃,退出我五原府地界。” 河间王诧异的望着安福山,点头应道:“理当如此,本王这就告辞。” 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不以为然,谁不知道五原府跟勾栏清倌人一样,毫不设防,无论是胡人还是劫匪,强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在你地盘上拉着屎,还问你借纸。 都被人进进出出几百遍,才想起来宣誓主权,早干嘛去了。 河间府一行昂首挺胸,浩浩荡荡出了守节府,扬长而去,掩于夜色中。 “都退下吧。”安福山神色无奈摆了摆手。 众人齐齐应声作揖,有序退出,谋士武将们分两个方向,泾渭分明的离开,歌姬们转入后堂。 大厅中只剩两人。 一头斑白长发,眉正目善的老管家走近前:“大人似乎对河间王极为看重?但此人面和心傲,极难拉拢啊。” 安福山冷声道:“傲?换你是河间王,你会比他更傲!这年头,有钱就是他娘的了不起。”想了想又吩咐道:“福伯,你在五原府有五十年了吧?” 老管家颌首道:“十二岁入府,已有五十三年了,大人为何会有此一问,若是有事难办,就让老奴代劳吧。” 安福山深深看了他一眼,表情温和道:“无名谷旁有一峰,名曰天绝,此地以前是天机门总坛,峰高约两百丈,上下无路,甚是险峻,但每月初九,峰下会显出一机关石门,进入之后盘旋而上,便可直达峰顶。今日已是初八,你且速去,尽量不要惊动别人。” “大人怀疑王妃会在天绝峰顶?” .“三个劫匪坠落在无名谷,那王妃必在此峰,否则早就被寻到。你去将她抓来,用来胁迫河间王就范。” “大人为何忽然想起绑架王妃?”福伯心下疑惑,为什么早不绑,晚不绑,偏偏选在这时候? 安福山沉吟着道:“她既然来了我五原府的地盘,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失败了也不会损失什么,成功了则获益匪浅。福伯,你是修神境高手,一个人能摆平她吧?” “能,大人且放宽心,老奴这就去。” 第104章 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玉郎在挨揍 被困天绝峰第三日,张玉郎早早爬起,仔细寻遍峰顶每一寸未曾涉足的地方,以期寻到出路。 却在尖峰上发现几个色泽深浅不一,深入岩石的爪痕。 他心下惊惧,唤醒周二夫人,沉声道:“夫人,不好了,天机门搬走的原因,很可能不是灭门,而是有怪兽!” “怪兽?!” 周二夫人懵懵懂懂睁开眼,透过木窗,见山上微明,山下还是一片黑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起床气有些抑制不住。 怪兽这个字眼,对于读书多,武功高,有修养且见多识广的她来说,并不陌生。 妖魔鬼怪,书中常有一鳞半爪记载。世间却只闻其名,不见其形,有什么可怕的? 自被困峰顶后,她从未露出过惊慌神色,只因天机门总部今已搬至河间府,现任掌门明里是河间王座上宾,实则已经是王府的爪牙。她对天机门知之甚详。知道每月初九,机关门开,绝处逢生。 但张玉郎明显不知道这个内幕,周二夫人甚至得意的想着,到时候好好显摆一下,看他目瞪口呆的狼狈样。然后高傲的带着他离开绝地。 从此一改总被他钳制的不利局面,翻身把歌唱。 周二夫人皱着眉,口中重复道:“怪兽?”心下却无奈想道:为了撩我,你倒是费尽了心机,什么瞎话都敢编。 本夫人竟然有那么一丝丝感动。 那几个爪痕太吓人了,张玉郎斟酌道:“怪兽,或者说实力强大的野兽,能够飞天遁地,威胁到我们性命那种。” 飞天遁地...周二夫人脸色都不受控制的抽了抽:这瞎话缠起来还有头有尾了?飞天遁地,怎不说生吃活人! 此处峰高几百丈,上下皆无路,有水无粮,如果真来一个兽...甭管是怪还是野,杀了打牙祭也是极好的。 周二夫人明眸紧紧盯着一脸急切的张玉郎,语气淡淡道:“然后呢?” “你不信?” 当然不信...周二夫人委婉说道:“那又怎样?” 就算怪兽是真的,今日机关门一开,两人拍拍屁股就离开了,有兽又何妨?嗯...他不知道今日机关门会开,这副神色情有可原。 收拢着各种念头,周二夫人姿态慵懒,从床上起了身,大咧咧往外出。 刚一踏出木屋,耳旁就传来张玉郎的惊呼:“夫人小心呐!” 与此同时,她听见了呼啸破空声,由远及近极速冲来,一道黑影自侧上方激射而至,其形如电,其疾如风,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 心头只来得及冒出一个念头,本夫人命休矣。 忽然腰身一紧,被人蛮力粗暴的撞翻在地,压住,滚了几圈。 周二夫人只觉得自己被一头蛮牛从后面大力撞上,巨大的撞击力令她身后肉多处都有些疼痛,肉少处已经酸麻到暂时失去知觉。又被压着滚了几圈,仿佛被粗暴的蹂躏了一番。 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她心头一慌,又一荡,小心脏噗通噗通,快速跳动。 很快反应过来,危险还在,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连忙拨开压在身上的张玉郎,迅速起身,大长腿一扫,随脚将张玉郎踹进房间里,娇喝道:“别出来。” 然后抽出软剑,抬眼望去。 峰顶最高处的尖石上,站着一只黑褐色的大雕,身姿雄伟,背宽翅长,长喙弯钩闪寒光,冷眸锐利射身上。 它鼓着腮帮,黑褐色的竖瞳闪烁着冷漠凶光,凶狠的盯着她。 随时会再次冲过来。 “咻!” 黑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射而出,直冲面门。 周二夫人本能的快速后仰,使出一招铁板桥,堪堪避开这扑面一击,并顺势挥出软剑,从黑雕腹部划过,直到颌下。 顿时一阵火星溅射,并附带着“叮叮叮”的金铁交鸣之声。 她眼神一凝,这才注意到,黑雕腹部覆盖着一块块巴掌大的鳞片,乌黑发光,手中软剑竟一时难伤。 虽然软剑不够锋利,但这招,侮辱性够了。 大雕似乎感受到了侮辱,绕着峰顶盘旋一圈,两爪抓在峰尖上,居高临下,眸子斜藐着周二夫人。 “夫人...”张玉郎举着刀,从房间里冲出。 “回去!”周二夫人不回头,长腿高抬,一脚正中张玉郎胸口,将他踹飞回房里,喝道:“不要吵,别添乱,老实待着!” 房间里响起一阵重物撞击的咣当声,家具碎裂的哗啦声,随后安静下来。 感觉胸口像是被人敲了一锤子,精神一阵恍惚,眼前一黑。 额滴亲娘嘞,差点被一脚踹死....短暂的恍惚后,张玉郎甩了甩脑袋,清醒了过来。 我是谁?我在哪?谁打我? 听着房外激烈的打斗声,他咳嗽了几下,艰难爬起身,强忍着胸口痛楚,挪到门口,倒是没有再贸然冲出。 我特么给你送宝刀呀...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毫无作用的拖油瓶么? 修心境...好像还真是个拖油瓶,他心里一黯,喊道:“夫人,我这里有刀。” “咻...” 黑雕发出愤怒的,悠长嘹亮的鸣叫,再次扑了过来。 周二夫人连忙做出应对,一人一雕激烈交锋着,不一会便已交手数十个回合。 她一边闪转腾挪。应付着黑雕攻击,一边恼火斥责道:“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别添乱!” 一想到张玉郎只有修心境,却不惧死亡,勇敢冲出来帮她,周二夫人觉得心中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虽然言语很冲,但其中包含着浓浓的关心。 张玉郎感受到了,故而才没有计较她两脚险些把自己踹死的事实。 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哥儿在挨揍。 我太难了。 周二夫人收束散乱的思绪,将软剑舞成天女散花,主动攻向黑雕。 曾几何时,她对自己这把精钢软剑非常满意,但这会,突然有些嫌弃它不够锋利。 捅不穿黑雕的身体。 黑雕褐色的凶眸一闪,极速飞上高空,一圈圈盘旋着,似乎在酝酿大招。 张玉郎扒着门,连忙提醒道:“夫人小心呐,她要放大招了,不是鹰击长空就是饿鹰扑食...我这里有刀。” 什么乱七八糟的...周二夫人百忙之中嗔瞪一眼他,正要再斥责一句,却见张玉郎伸出手捂着嘴,做出一副“别喷我了,我闭嘴,你专心打怪”的姿势。 周二夫人忍俊不禁,噗得一下笑出了声,仰头望着天上越来越近的大黑雕,同时将为数不多的气机全注入软剑,扬手斩出一道凌厉的剑气,迎了上去。 她是修命境巅峰,神识将开,气海中已经有零星几道内气。已经与修神境高手实力相差不远了。 但她毕竟是个女子,体力不是强项,僵持下去早晚会力竭而败,故而全力发出这搏命一击,一战定胜负。 一招过后,不是雕死,就是她亡。 量上面那只大傻雕躲不过去! 没想到黑雕体型虽大,却无比灵敏,感受到危险,一扭头一甩身,急转直下,堪堪躲过剑气,再次飞往高处,盘旋着,一声声急切的,愤怒鸣叫着,伺机而动。 那一剑,它感受到了一丝丝威胁。空中王者的尊严受到了冒犯。它盘旋高空不攻击,是想判断一下,刚才那一剑,是下面那个小人儿的小技能还是大招? 是常态化攻击还是只能发出一击。 若是前者,它就打算撤退了。 若是后者,它就要让对方感受一下什么是残忍! 周二夫人勉力撑住脱力而发颤的双腿,这才不至于当场跌倒,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神色,内心却慌得一匹。 恰在这时,风车滚木旁的石壁上,轰隆隆声响动,一扇石门突兀打开,福伯从里面走出,傲然瞧了一眼周二夫人,点了点头。 长的俊俏,身姿富饶,就是她了,大人没有猜错,王妃果然在这。 天空高处,大黑雕一愣,毫无感情的眸子里带着狐疑:下面来这个老头是那个香喷喷的人儿找来的帮手? 周二夫人再也撑不住,软绵绵靠在女墙上,俏脸通红,胸脯剧烈起伏,大口喘息。 眼看要出溜到地上,张玉郎连忙冲出,一把抱了个满怀,顾不得馨香扑鼻,关切询问道:“夫人,你没事吧?我刚才想说的是我有刀,削铁如泥,能砍死它那一种。” “......你怎么不早说?”周二夫人软软瘫在他怀里,有气无力说道。 张玉郎沉声道:“夫人,你没给我机会,我现在胸口还疼得不行。” “......”周二夫人脸上有些烫,脑袋栽进张玉郎怀里,装晕。 远远望去,两人郎壮女娇,很是登对。 福伯迟疑道:“请问小哥,你怀里的是周王妃么?” 如果是周王妃的话,那河间王脑袋上有点绿呀,而且原定计划需要调整,因为一个移情别恋的王妃,抓了不顶用,威胁不了河间王。 如果不是周王妃...那我老人家待在这里做甚?当灯泡嘛? 福伯正胡思乱想,忽听那小伙子急切喊道:“老伯,小心呐!” 与此同时感觉高处一股疾风袭来,福伯微微一笑,使出一个赖驴打滚,躲过大黑雕致命一扑。 动作虽不雅观,也不符合福伯高手的人设,但很管用,这是他几十年摸索出的打斗经验,简单直接,返璞归真。 好大一只雕...福伯一抬眼就瞪大了眼珠子。 “???” 丫扑我老人家干啥?招你惹你了,我可是是个高手!不是任你随意抓取的羚羊野兽。 福伯摆出起手式,对大黑雕勾了勾手指。 动物界通用的语言除了音律,还有手势。这个手势瞬间激怒了大黑雕。 它当即怒不可遏,呼扇几下翅膀扑了过去。一老一兽顿时激烈打在一起。 张玉郎扶住周二夫人腰身,寻了个石凳坐下,摸出饼子啃了一口,叫道:“老伯加油!打死它,我这儿有刀!” 言下之意是您老如果需要,我可以借给您。 周二夫人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醒。 两人对望一眼,眼神中似有火花闪电。 这时,一只布风筝从远处飘来,云飞烟轻轻落在天绝峰半山腰,脚尖轻点,纵身跃起十余丈,剑尖插石,接力而上,身形极快,顷刻间便翻身落在平台女墙上,妙目扫过一旁打斗的老头和大雕,落在紧紧相拥的男女身上。 两个女人对上目光,拼了一记眼神杀,不分胜负,各自都不服气。 张玉郎连忙站起,望一眼云飞烟,对周二夫人介绍道:“云飞烟,我妻子。” 转过头,唯唯诺诺对云飞烟介绍道:“雨诗音,也是我...啊不,别人的妻子。她累脱力了,站不住,我扶一下,你不要多想。” 云飞烟莞尔一笑,摇了摇头道:“我没多想,男人嘛,逢场作戏很正常,你先把手从人家怀里拿出来。” 第105章 高空惊魂 激战一场,黑雕与老头谁也奈何不了对方,便罢手休战,黑雕返回尖峰顶,福伯立在原地,急喘着气,暗中调息。 一阵快节奏对攻,上了年纪的他有些吃不消。 “咻...” 大雕冷眸转向张玉郎,它想起来了,这边三人中那个身姿富饶的女人,才是挑衅了它王者尊严的始作俑者。 它挥舞着翅膀,冲了过来。 忽听“啪”的一声,它被云飞烟一剑鞘横拍在腹部,快速的被打飞了回去。 只是轻飘飘的一招,便高下立判。 完全不是对手。 “咻...咻...咻...”大雕彻底怒了,双翅快速呼扇几下,震荡起罡风和灰尘,连续鸣叫几声,再次爆发出可怕的速度,冲向云飞烟。 云飞烟早有准备,脚步轻点,飞身快速后退,拉开距离,打算再次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顺便给这个畜牲开膛破肚。 谁知...大雕身形一转,并没有一根筋冲向云飞烟,而是折向张玉郎两人,一对铁爪合抱起两人,提着飞速逃离.... 霎时窜入云端,远去。 “???” 这就跑了? 福伯一脑袋问号,云飞烟亦暗暗懊恼,正要追赶,忽然丹田里一阵悸动,气息翻涌不止。 她急忙压下玉盘经将要突破的感觉,撑起布风筝,快速飞出高台,往大雕离去的方向追逐而去。 福伯张大了嘴,愕然定在原地,良久,冷汗才从额头一滴滴沁出。 无论是云飞烟轻描淡写一剑拍飞大雕,还是身姿潇洒飞入云海,都刷新了他对武道上限的理解。 任务失败了...但遇到如此强手,非人力可阻挡,大人会理解他的。 半空中,两人被大雕强行撮合...怼在一处,胸贴胸,脸贴脸,挤压成扁扁一块。 耳畔风声猎猎,刮得脸疼,身处百丈高空,险死还生。 周二夫人一向淡定从容的俏脸上,终于变了色,神色惊慌失措,却又全身乏力,无可奈何。眼神无助望着还算淡定的张玉郎。 张玉郎很淡定,他背上的除了伞包,还有紫青刀和月霜剑,想要脱困不难。 不过在自救之前,还需要做一件事。 他目光专注望着周二夫人,大声说道:“夫人,未能同生,却能共死,实在是荣幸啊。” “......” 生死攸关说这个合适吗...周二夫人横了他一眼,无力吐槽。 大雕飞得快,空中风烈,说话声小了听不清,大了费力,她之前累得脱力,这会只能听,无法给出言语回应。 张玉郎自顾自道:“若临死前能亲你一口,那就死而无憾了。” 周二夫人再横他一眼,心头五味杂陈,思绪纷乱:抛却两人都有家室的前提,他妻子如花似玉,却如此撩拨自己,同时也侧面说明,她的魅力可以与年轻姑娘一战。 这个事实,不知道应该喜还是忧。 虽说世道就是如此,男人只要养得起,三妻四妾毛毛雨,双方若看对眼,有家室也可以和离再婚。 但周二夫人总觉得有些别扭,会被世人所不容。 两人年龄相差十六岁,一想到他与儿子周之平一样大,就觉得浑身颤栗,毛骨悚然又隐隐刺激非常。 老牛吃嫩草,果然是千古以来人类不变的的劣根性,无论男女。 见周二夫人不言语,张玉郎顿觉没劲,探出手,一手揽住她,一手拔出月霜剑,当头横扫而过。 “咔嚓。” 一股湿热液体洒在脸上,大黑雕一对铁爪齐根而断,惨叫着极速窜上高空,所过之处血如雨下。 两人随即失重落下,背上各自仍扣着一个钢爪。 两三百丈高空坠落,那死相...必然是一摊碎肉。 周二夫人花容失色,喃喃道:“我们要死了吗?” “若有来世,我就...” “其实你是一个好人。” 费尽手段,才在高速坠落中将背上铁爪割断,张玉郎腾出手,顾不得看距离地面还有多远,连忙抖开伞包。随后长出了一口气:“夫人莫慌,咱们死不了!” 话音刚落,极速坠落之势猛然一顿,速度变缓,亏得张玉郎早有准备,紧紧抱住怀中人,否则那一顿,定将周二夫人给抻出去。 忍着细腰险些被勒断的不适感,周二夫人茫然望了一圈,纳闷道:“我们怎跌的这么慢?” 这就是科学的魅力了...张玉郎凝望着她,故作玄虚道:“我命由我,天不敢收。” “......”周二夫人无语凝滞。 这个逼满分...张玉郎四下张望,见距离地面只有百十米,下面是个小湖泊,顿时彻底放松下绷紧的神经。 这意味着,有湖水托底,即使简易伞降落速度有点快,甚至就算伞此时裂开,两人都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夫人,我们安全了,你看下面湖水多清澈,多宁静,春暖风和,咱们正好掉进去洗个澡。” “嗯。”周二夫人胡乱应着,心乱如麻,暗暗祈祷:刚才一番胡言乱语,希望他没听到。 没脸见人了。 “刺...拉”清脆的布帛撕裂声在头顶响起。 “什么声?”面朝下,看不到头顶的张玉郎有点慌。 伞不会真的裂开了吧? 背朝大地面朝天的周二夫人望了一眼,道:“布裂开了。” 还真是裂开了,我就动个念头,没这么邪门吧?没事,伞裂开了不要紧,只要下面湖水里一切正常,没有怪兽就行。 “刺拉拉...”令人心慌的声音继续响着。 两人再次失重,从五六十米高空快速坠下。 与此同时,湖面忽然起了涟漪,一截一截枯木从水底飘了起来,缓缓张开血盆大口,迎接天降活人...对它们来说,那是美食。 鳄...鳄...鳄鱼?张玉郎脸色变了。 怪不得湖面那么安静,一条鱼儿都没有,原来是鳄鱼活动区呀。 “啪,”他一巴掌抽在自已脸上,不对劲,想什么来什么,邪门! 距湖面十多米时,张玉郎重新抽出月霜剑,随着重力落下。 在一头探出头的鳄鱼鼻尖用力一踏,飞起到半空中,俯瞰一眼湖面,左手紧紧抱着周二夫人,持剑的右手肌肉凝结,血管突出,额头汗水不住滴下。 水面上,陆续飘出来更多枯木...鳄鱼,密密麻麻。个个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白牙。 眼下离岸边至少有三百米...飞不过去,何况还带着个近百斤的女人,掉进水里也不行...那意味着必死无疑。 两人身形停止上升,再次落下。 他手中月霜剑划出一道圆弧,于半空中闪出一道亮光, 随后,刀切入豆腐的声音响起,五六只距离近的鳄鱼痛苦抽动几下,尸首分离,漂浮在水面不动。 暗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很快染红湖面,并往远处扩散。 闻到血腥味的鳄鱼群,摞在一起,争先恐后扑过来。 张玉郎不敢怠慢,踏尸而起,往岸边激射而去,途中,又砍断几条鳄鱼。依次借力,在距离岸边五十多米处,跌入湖中。 幸好鳄鱼们被血迹吸引,争相分食着同伴尸体,没有追来。才让他得以抱着周二夫人,以狗刨划水姿势,游到岸边。 上来岸,往远处走出十数米,彻底力竭,张玉郎瘫倒在杂草地上,不顾被硬草根扎到破皮,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即使力竭摔倒,也仍垫在下面,将怀里人护得周全。 周二夫人仰着头,伏在他年轻健壮的胸口,听着强劲心跳,愣愣凝望着他的脸颊眉眼,阔口挺鼻。 体内忽然一股悸动,心头纷乱如麻。 他竟能预判到危险,提前准备好宝剑,并准确削断铁爪,救下两人,还能从百丈高空毫发无损落下....这份从容气度,和随机应变的能力,简直逆天.... 此时此刻,对张玉郎展现出的自信和魅力,她动容了。 虽然实力弱小,但本事够大,幽默风趣,还懂女人心思,最主要是有安全感...比那些木头苦干男强太多了。 被大黑雕抓走不久,她已恢复一些气力,此时此刻,业已恢复的差不多了。 但她选择挂在张玉郎身上当个躺赢的工具人, 什么都不需要做,却被呵护周全的感觉...令人迷醉,她忽然觉得,人生似乎打开了一扇新大门。 第106章 是惊吓不是惊喜 五原守节府,安福山脸色阴郁的可怕,似可拧出水来。 “没见到她吗?福伯!” “有见到,但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先是大雕来袭,我与它大战一场,不分胜负,而后一个武道修为超出天花板的女子接管了场面,我就回来了。” 头发花白的福伯神色惶恐,老实汇报着情况,内心却格外淡定。 这波,换谁去都不可能从那白衣女子手中抢人,非战之罪,身上既然没有锅,自然不用慌。 “超出天花板?什么意思?”安福山眉头一皱,他出身五原武僧,虽说这二十年当了守节,功成名就疏于修行,但好歹也是个修命境的大手子。 五原府在大夏三百多个州府中籍籍无名,即使有,也是穷出来的名声。但安福山的武力值,与安西将军阮猛,凉州守将赢七方处于同一档次,在所有州府一把手中,是可以排进前五的。 甚至在十年前,还亲历过师兄红光方丈与风不归打斗较量的场面...当时师兄还没瘸,仅仅输了半招。 风不归的天下第一威名,是一场场战出来的,世所公认。 就连他们俩,都不敢说武道修为超出了天花板。 天下间,除了隐世不出的修门怪物,竟有人武道修为超出了天花板? 这怎么可能? “真的,老奴亲眼所见,超出了天花板...一大截。她能百丈高空虚空飞行,不借外物飞上天绝峰,如果老奴的战斗力是一百,那女子战斗力起码十万起步。大人,我在府中五十三年,说过的虚言不超过三句。” 那还是有说过,不过这次应该不像说谎...安福山瞥了一眼福伯,沉吟不语。良久,询问道 “她多大年纪?” “双十年华,风姿无双。” “真的假的?!” “真的。” 这特么还是人么...安福山沉默,二十岁就有如此武道修为,吃啥长大的? 从娘胎里开始习武也没这么夸张吧。 福伯犹豫了一下道:“大人,那大雕连她一招都接不住,仓皇而逃,临走抓了周王妃与一年轻...僧人。两人关系亲密。呃,老奴推测,两人不会有生命之忧。” 信息量有点大...安福山道:“是因为那女子尾随而去的缘故?” “不是,那小僧曾言,其身怀宝刀,若此言不虚,想要雕爪脱困便不难,那刀,很有可能是紫青刀。月霜剑应该也在他手中。 福伯继续说道:“江湖有言,紫青嗜杀月霜狂,刀剑相合人无恙,那小僧面目和善,并无丝毫暴虐嗜杀气息,月霜剑定也在他处。” “当真?!紫青刀月霜剑俱落入一人之手?”安福山脸色变了,心中震撼。 福伯点点头,眼神真诚道:“大人,有八成可能。” 江湖传言,刀剑每一次现世,都意味着可以使用五到十年时间。虽说最终修门还是会收回,但一万两银子买一把神兵十年使用权,还是极为划算的。 原因无它,世间只此两把神兵,无物不可斩断。无论谁拥有了刀或剑,战斗力,杀伤力凭空提升许多倍。 绝非一加一那么简单,越级杀敌不再是奢望。 安福山沉吟了一会,吩咐道:“福伯,务必寻到比人,高价买下他手中之刀,大世将至,这刀我有大用。” 福伯微微一笑,摇头道:“此人不用寻。” “哦,为何?” “他身着五原寺僧衣,臂膀上绣了个‘度’字。” “莫非我新多了个师弟?嗯,是时候回五原寺看一看了,我这就动身。” 走了两步,安福山顿住身形道:“福伯,世道不平,你与我同往。” “是,大人。” …… 周二夫人顺着张玉郎的目光,注意到了几步外静静矗立,目光平静的云飞烟,这一看,顿时心儿一慌,不由自主起了身,离开那个温暖的胸膛。 站稳之后,忽然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怂。 张玉郎侧身坐起,屈身掩饰住某处崛起的事实,不让云飞烟继续注视,笑道: “夫人,你来了。” 云飞烟脸蛋一红,扭头望着别处,模样矜持,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搀扶起他。 第一次被叫夫人,冲击力稍微有点大,心里甜腻,她有点顶不住。 张玉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心下微松,如释重负道:“怎么换回女装了。” 不换回来,你怕是要把我当成男人,四处猎艳不止... “你感觉怎么样?”云飞烟关切他的状况。 张玉郎摇摇头:“无大碍,只是脱力。” 三人在河岸边稍作休整,河间府的人马境陆陆续续赶到,将周二夫人簇拥在中间。 领军头目见到周二夫人,又喜又怕,小心翼翼上前,抱拳行礼,姿态谦卑说道:“王妃无恙,真是太好了,王爷闻讯后,茶不思饭不想,这会,正殷殷期盼王妃平安归来。” 等了片刻,没有回应,头目纳闷抬头,见周二夫人目光游离,望着一旁相互搀扶的僧人和白衣女子。 “夫人,王爷等候已久了!”头目出言提醒。 周二夫人回过神,摆摆手:“那三人抓到了没有?” 头目想了想道:“我们分为十队,出发时还不曾抓到,这会还不知道最新消息。” 周二夫人叹口气:“那走吧。” 头目连忙牵过一匹良驹,道:“夫人请上马。” 上马...有歧义呀,直接说“夫人请”不就完事了,哎,和他呆久了,一个普通的字眼都会想很多...周二夫人.腹诽了一句,纵身上马,又回望一眼两人,率众而去。 目送周二夫人远去,直至身影消失不见,张玉郎怅然若失。 云飞烟忽然娇哼一声,捂着小腹,眉头结起。 张玉郎大吃一惊,连忙搀扶住她,紧张询问道:“莫非你有孕在身,动了胎气?” 是就好了...云飞烟红着脸点了点头,好奇于他会有什么反应。 这不是惊喜,这是惊吓! 张玉郎搓着手,来回踱着步,如热锅上的蚂蚁,念念有词道:“怎么办,太突然了,我才十九岁多一点,自己都是个孩子,怎么能当爹?这也太夸张了,心里好方。” 一想到过不了几个月,就要每日每夜和奶瓶做伴,屎布尿布齐飞,就一个头两个大。 就算可以请佣人,那也顶不住啊。 心下暗暗懊悔,为图一时爽快,搭上二十年操劳,若是儿子,还得置地买房,不划算,忒不划算了。 见他懊恼多过惊喜,云飞烟缓缓沉下了脸。 她是个寡言少语的女子,心中不悦,是不屑于与人争辩的,以前,实在忍不住就一剑刺过去。 现在虽说不会如此极端,但冷脸还是要给的。 张玉郎无奈摇头,压下心头一团乱麻,强装笑颜道:“我很开心,飞烟你感受到了么。” 如果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是开心的话,那我感受到了...云飞烟咯得一下笑出声,又觉得不妥,继续板起脸。 张玉郎连忙凑到跟前,捏肩捶背,一副狗腿子模样,讨好道:“我定然是开心的,只是猛一下有点接受不了,毕竟我还小嘛。”想了想补充道:“呃,我指的是年龄。” 人家本来也没往别处想...云飞烟嗔望他一眼,轻声道:“玉盘经要晋级第二层了。” 注视着她清澈的眼神,扫过她平坦的小腹,张玉郎动容道:“不是有孕在身?” 云飞烟点了点头。 “好!”张玉郎喜出望外,抚掌笑道:“太好了,飞烟你太能干了...我是说武道修为。” 忍住羞臊,云飞烟伸出两根芊芊玉指,掐在他腰间,轻轻旋转一周。 妈呀好疼...张玉郎猛然瞪大眼睛,拱手求饶道:“夫人手下留肉呐,我再不敢了。” “不敢什么?” “不敢再说荤话了...” 腰间玉手又旋转一周,一股子钻心疼痛袭来,直冲大脑。 看来不是这个原因...张玉郎心下一沉,思绪急转间豁然一动,脱口而出道:“不敢再沾花惹草了。” 话音刚落,腰间的手便松了开来。 奈斯...又成功混过一劫。 第107章 邪魔歪僧 张玉郎回了五原寺,途中将一体三魄的状况告知云飞烟,期望她给出解决方法。 “一体三魄?”云飞烟皱眉,摇头:“也许凌日诀修到第九层会有解决方法。” 张玉郎点点头,将放在禅房里的凌日诀拿了出来,给她翻译解读。 两人还没来得及坐下歇口气,周婉儿从外面冲了进来,叉着小腰,劈头就问:“老周,你不回王府了?” 老周就是张玉郎,而非表弟,这是周婉儿早就知道的,仍做如此称呼,是因为叫顺口了,一时改不过来。 “不回了。”张玉郎一脸郑重。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再回王府就落了下乘。 即使要去,也是换个身份。 “那你还会来王府看我吗?”周婉儿走到他面前,亲手为他抚平僧衣,仰着脸问。 望着近在咫尺,明目皓齿的小脸,张玉郎心下纠结,又看了眼脸色有些阴沉的云飞烟,沉吟道:“只是看吗?那不去。” “你讨厌!”周婉儿举起小拳拳,锤了他胸口一下。 小魔女突兀撒娇,显得格外反常,张玉郎心下一凛,连忙举手投降,“会的,一定会去,” 心里默默补充道:会的,会去王府看你妈...周二夫人的。 周婉儿脸色稍缓,与云飞烟对上眼神,目光过了一道,欲言又止,撅着嘴,领着一帮护卫出寺而去。 看情形,她仍未分辨出云飞烟是女身。 禅房里,两人目光交汇,张玉郎心下微虚。 “这位周二郡主长的倒是娇俏可人。”云飞烟语气平淡点评道:“就是性子有点跳脱。” “是啊,是啊。” “你对她...” “绝无此意,天可为证。” “我是说,你对她娘亲挺好的。” “.....” 气氛有些僵,正愁如何应付,忽听房外有人喊了一声:“度劫师弟在吗?”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度厄走了进来,单手合十道:“度劫师弟,红光师兄有请。” 你来的太是时候了...张玉郎一把抱住度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险些喜极而泣:“师兄,我们这就走吧。” 言语间,上大力手推着度厄,就往外出。 度厄一愣,扛住力道,瞧了一眼男装的云飞烟,眯着眼笑道:“度劫师弟,不急,你先会客,让死瘸子...红光师兄等等也无妨。” “那怎么行?万一红光师兄打算将方丈之位传给我,去慢了失礼!” 你做梦呢...云飞烟讶然失笑,摇摇头,倒也没阻止他。 度厄板着脸道:“师兄怎可能把方丈位子传你,你才加入五原寺几天?如何能服众!” 这位子舍他其谁? 不过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度厄心下一动,眼下,自己虽然是代理主持,但有资格接替主持位子的度字辈僧人,整个五原寺里。就只剩自己和张玉郎两人。 代理主持终究只是代理,这个位子还存在变数。 想到这,度厄有些不淡定了,急急迈步往后厢房走。 五原寺后院,方丈禅房。 一进来房间,张玉郎就认出坐在红光大师对面,身着官服,体形微胖的安福山,福伯垂手立在一旁,目不斜视。 “方丈师兄唤我?” “嗯。”红光方丈颌首,笑眯眯说道:“自从老衲练功走岔,行走就多有不便,掌管五原寺颇有些力不从心,最近身体更是每况愈下,今日,趁着度字辈师兄弟们都在,就将方丈之位定下来。” “莫非师兄心中已有人选?”安福山问。 红光方丈摇摇头:“本来这个位子是要传给度厄师弟的,毫无争议,但最近,我们多了个度劫师弟,说不得要公平竞争一下。” “如何竞争?”张玉郎插嘴问道。既然赶上了,方丈之位他自然也有些想法。 “度能师弟,你怎么看?”红光方丈目光投向安福山。 安福山摊了摊手,“师兄,当官我在行,选举...” 本官就一窍不通了。 当官你丫也不在行...三人不约而同冒出这个想法,齐齐望着安福山,眼神里带着嫌弃。 就冲你丫这一副功成名就后失去管理的身材,就知道是个除了好事,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贪官。 丫可是武僧出身,究竟是多么腐败糜烂的生活?才能令一个拥有八块腹肌的武僧,变成一个大腹便便的油肚大叔。 五原府的贫穷,三人都是有深有体会的。作为五原府最高话事人,这个锅安福山甩不掉。 虽然他是半路为官,但当了二十年守节还没当明白,就是天赋的问题了。 人在自己不擅长的职位上,做多少年都依旧是菜鸡。 安福山思考了一下,道:“那我就提个议?不如三比定输赢,胜者为方丈,败者为戒律院首座,诸位觉得如何?” “哪三比?”红光方丈问。 “老规矩,文比,武比,佛比。” 安福山转过头,对张玉郎解释道:“度劫师弟,这文比就是辩佛,武比嘛,自然是武道修为分出高低,佛性比试便是登上问佛台,成功从佛台取出佛宝者为胜,若两人均取出佛宝,以耗时长短,价值高低来评定。” “当然,考虑到你修为太低,这武比嘛,得换个方式,只要你能挡住度厄师兄一招,而不被打下擂台,就算你赢了。” 张玉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度厄和尚,询道:“度厄师兄是什么修为?” “护法巅峰!”度厄傲然回道:“相当于武者修神境巅峰。” 修心境抵挡修神境一招? 很好,很公平....张玉郎沉默了一下,道:“诸位师兄,我毕竟只有修心境,怎么也挡不住度厄师兄一招,不如这样,武比环节,度厄师兄站在台上,任由我出三招而不动不伤,便是他赢,否则就是我赢,怎么样。” 很合理...三人对望一眼,均点了点头 ..... 红光方丈命人取出竞选文书,交给两人填写。 “填完这个,张贴于寺门,并邀请四方宾客观礼,你们两个暂时休息三天,第四日开启大比,胜者为新方丈。” 红光方丈说道:“这三日,藏经阁,罗汉图,问佛台,思过院,你们均可自由出入,查阅资料,寻求任何帮助。” “度厄师兄,这波必是我赢。” “度劫师弟,方丈之位非我莫属。” 张玉郎与度厄对了一眼,各自撂下狠话,暗暗给自己打气。 离开方丈禅房,天色已近黄昏,张玉郎打算回房歇会,好好捋一捋思绪,规划一下未来。 安福山自背后叫住了他,长身立在台阶上道:“师弟,我若帮你,你胜出后,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会这么好?张玉郎愣了愣,旋即看了跟在安福山身边的福伯,诧异道:“这个嘛,容我三思。” 安福山沉声道:“我想请师弟今夜前往五原府一叙,府上有许多混血美女,身高腿长...” “不用说了,我去!”张玉郎果断打断他的话,接下糖衣炮弹:“师兄图什么?” 安福山斟酌再三:“紫青刀卖我,价格你定。如果可以,月霜剑我也想要,价格还是你定。” 果然有求于我....张玉郎朝他拱了拱手:“可以,当上方丈后就卖你一把。” 反正自己有两把,为了方丈之位,卖一把拉拢人心,也是划得来的。 不过安福山要紫青刀做什么?他一个守节,手底下那么多人,还有福伯这样的高手,显然不需要与人单挑斗狠。 又联想到五原府与五原寺联系紧密,其中或许不可告人的秘密。 行吧,我就趟了这趟浑水。 去往五原府的路上,张玉郎的好心情仅仅维持了一瞬,便萎了。 “哒哒哒...” 云飞烟骑着四不像,从后面跟了过来,与张玉郎并齐,目视前方,眼神平静淡然。 压力无声无息来到了张玉郎这边。 “对了,度劫师弟,安排几个混血美女给你?”安如山侧头,开口询问。 “我要打十个...呃,一个就行。” “这位兄弟要不要也来一个?” “来一个吧,”“不要!” 两个回答,前一个来自张玉郎,后一个是云飞烟。 安福山与福伯一起看向云飞烟,后者眼神一凝,脸色巨变,附耳与安福山低语几句。 安福山的眼神也变了,又忽地一笑,拍了拍张玉郎的肩膀:“师弟好福气...” “嗯,三生修来的福分。” 张玉郎附耳过去,小声的提示云飞烟:“这是应酬,推辞不得,飞烟,你别逼那么紧...” 云飞烟脸蛋腾一下红了,伸出手直奔腰间软肉,狠狠掐下,旋转两周,想了想,又加了半周... 张玉郎顿时疼得呲牙咧嘴,眉毛打结。 安福山与福伯对望一眼,两人都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五原守节府。 目光扫过富丽堂皇,栽种着富贵花竹的院子,丰盛的菜肴佳酿,堂上薄衣衫隐隐透光众混血舞女。张玉郎心说,好一个五原贪官。 众人推杯换盏,高谈阔论,酒菜下得很快,饭食纹丝没动。 上面,张玉郎与安福山就紫青刀价格,大比之中如果做猫腻,暗藏机锋,讨价还价。 下面,众多赴宴的官员名流,交头接耳,对着堂上一众高挑混血美女指指点点。 名义是吃饭聚餐的宴会,却成了谈事情的场所。 见云飞烟安静的吃菜吃饭,与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张玉郎附耳过去,解释道: “应酬就是这样,宴会上,辩味而不是充饥,论事而不是果腹,舌头代替肠胃作为主导。 “就好像男女成亲,地主纳妾,场面办得异常热闹,其实完全是为了面子,至于成亲纳妾的最终目的,其实最不重要,甚至私下里早就做过,且做过无数次...” 云飞烟停下筷子,恼了他一眼,伸出芊芊玉手... 又掐...张玉郎打了个寒颤,连忙闭嘴扭头,若无其事继续与安福山吹水。 这种话,虽然她也爱听,但闺房里说说也就罢了,居然大庭广众下也拿出来讲,毫不顾忌她脸皮薄,颜面难堪。 真是个邪魔歪僧! 云飞烟抿着红唇,轻咬贝齿,忍了几忍,终是伸出手,狠狠掐了下去。 第108章 各大修行体系 有云飞烟跟着,自然是什么节目都不可能有,宴会过后,翌日,张玉郎老老实实回了五原寺,一头扎进藏经阁,查看关于这个世界修行体系的记载。 据藏经阁典籍记载,世间修行体系并不止大五行,而是一家两道三宗,共有六行。 一为武道,也就是武夫,武道擅长贴身肉搏,也是最容易当炮灰的修行体系,武道共分为十二层,从低到高,前九层依次为淬皮,淬精,淬骨,脱凡,超凡。绝凡,修心,修命,修神。 第十层无为,十一层无妄,十二层无相。 其中代表人物为风不归,他“天下第一高手”的称谓,狠狠的为武夫们挣了一把脸,故而被天下武夫视为精神图腾。 二为佛宗:佛宗实力分为武僧,知客,罗汉,金刚,护法,活佛六个段位。 佛宗弟子初期比较弱,攻击方式与武夫差不多,以贴身肉搏为主。中期变强,战斗手段改为长短结合,一旦到了大后期,那就是爸爸级别的存在。战斗手段全部改为远程,且附带真实伤害....狮子吼,音波功,金刚指,神六通,招招直击灵魂。 佛宗与武者实力的对比图如下,修心境以下实力的统称为武僧。知客相当于武者第七层修心境。罗汉相当于第八层修命境,金刚相当于第九层修神境。 护法实力涵盖修神境与无为境,修为低一些的护法如度厄,实力相当于修神境巅峰,高一些的护法如红光方丈,实力相当于无为境。活佛实力涵盖武道十一层与十二层。 境界会如此划分,皆因武僧不事劳作,专心礼佛修行,无论资质高低,只要入门,人均至少可达到武者第六境绝凡巅峰实力。故而被划分为一个大境界,统称为武僧。 武僧又细分为六段,武僧一段到武僧六段,与武者前六个境界对齐。 护法又细分为两段,初级护法与终极护法,度厄和尚是初级护法,实力相当于武者修神境巅峰,红光方丈是终极护法。实力约相当于无为境。 活佛同样分为初级活佛与终极活佛两种段位,大夏朝四百八十寺,眼下尚无活佛。红光大师已是佛宗之中的最高战力。 五原寺看重张玉郎的原因无它,用红光方丈一句话囊括,便是:“师弟度劫有活佛之姿”。 三为剑道:剑道以修剑为主,内外相辅,由于全身本事尽在一把剑上,很容易令人忽略掉其一身内外功夫。 剑道实力分为六段,剑士,剑客,剑痴,剑魂,剑圣,剑仙。每一段实力对应武道两个段位。 剑士可以与武道前两层的武者斗个不分上下。剑客能敌武道三四层的武者,剑痴与武道五六层的武者不分伯仲。剑魂与武者七八层对应,剑圣相当于武者第九第十层。剑仙对应武道最后两层。 眼下世间暂无剑仙。 其中代表人物便是云飞烟,她是剑道高徒,在接触玉盘经之前已是剑圣修为。如今她惊世骇俗的实力来自于玉盘经,这是修门功法,而非剑道。 四为道宗,道宗使剑或拂尘,皆为远程攻击,实力划分为六层,道人,道士,道长,道师,道尊,道一。实力与佛宗六个境界对齐。 五为法家,法家弟子无所不用其极,通常面目阴损,修行诡秘之术,滴水能取人命,片符可定生死,一言不合就要大开杀戒。为世人所厌弃。 六为言道,世间有言:“言道动动嘴,世人忙断腿。” 言道脱胎于道宗,可窥天机,断气运,知未来,趋吉避凶,自从三百年前大夏立国后,言道中人便潜伏不显,故而,世人将言道排除在大五行之外。 只不过最近大夏将倾,言道门徒又频频现世,其中代表者真言大师,所言无有不中,堪称“开口知祸福,闭口断生死。” 其中厉害,张玉郎与马驿老板都深有体会。那一顿“落地沾尘”之灾,至今想起来,皮肉还隐隐作痛。 藏经阁中,关于法宗和言宗的资料仅有只言片语,倒是关于修门的记载,有头有尾。 修门不在大五行之列,却涵盖大五行,五行中人触摸到各自修行体系天花板后,再进一步,均可成为修门中人,超脱世外,不在五行,笑傲绝颠,可窥长生。 普通江湖中人,大都没听说过修门,其中资料,也只有传承千年以上的宗门中有所记载,存档。 根据所处生态环境的不同,各大修行体系之间,形成了层次分明的优越感。 言道自认为是天选之子,窥天机气运,断生死祸福,行事高大上,故而看不起一切,优越感爆棚。 道宗用剑且善于远程攻击,瞧不上剑宗,认为他们近身肉搏,不上档次,丢了剑的贵族气质。更看不起前中期短手的佛宗。 后期佛宗高手转为远程后,反过来嘲讽道宗不扛揍,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两宗均自喻名门正派,一齐鄙视法家。 剑道孤傲,瞧不上武夫粗鄙,顺便看不起法家猥琐卑鄙。 武夫为安身立命奔波,没功夫搭理其他,闲暇时则鄙视法家行事阴狠。 法家被所有体系鄙视,百口莫辩,自尊心受创,格外敏感,索性行事更加阴狠毒辣,以暴制嘲,只要有人敢惹到法家弟子,必是不死不休局面。 通常,在大街上遇到法家弟子,只要多瞅两眼,若瞅人一方势单力孤,法家弟子必定会提着刀冲过来问:“你瞅啥?” 一旦瞅人者答不上来,或者言语冒犯,必定会血溅当场。 若瞅人的一方人多势众,法家弟子便会忍气吞声,默默尾随,等待机会,将嘲讽者悉数除掉,一个不留。 总之一句话,法家弟子招惹不得,每一个修行体系的弟子在出山历练时,都会被宗门长者淳淳教导:“宁惹王侯,莫惹法徒。” 法家弟子外貌极好辨认,标配是破斗笠,短刃刀,三角眼,八字须,腰间通常会挂一个老旧褪色的水葫芦...他们个性自卑,不喜与人打交道,从不喝陌生人家的水。故而自带水葫芦,万事不求人。 第109章 俗世强人团 “红光师兄,同为修行中人,法家为何如此不受待见?” 方丈禅房,张玉郎抱着典籍,态度谦逊询问。 红光方丈坐在榻榻木上,抬手将两条不受控制的腿儿摆成盘坐姿势,稍作沉吟,道: “既然师弟早晚要成为活佛,有一些隐秘也到了该知道的时候,老衲就与你说道说道。 “两个原因,一是法家高端战力缺失,相比其他四行,他们过于弱小了, “这人呐,一旦弱小了,就会受到欺负,因为你没有反抗能力,伤害你的成本很低,低到有能力踩一脚的人,都会忍不住踩下去。 “第二个原因,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媚上欺下的劣根性一直存在,但这种人带给弱者的伤害其实是有射程的。 “当你越来越强大时,他们就没有办法伤害你了。四周便全是美好,再不会有恶。 “二十年前,处在鄙视链最底层的是武夫,自从风不归横空出世后,武夫们扬眉吐气,法家成了垫底的存在。” 红光方丈端起茶杯润了润嗓,继续说道:“所以无论哪个体系,行业,人都要往上爬,因为只有爬到一定位置,才能感受到生活的美好,若身处最底层,你感受到的恶,会比美多很多。” “哦,”张玉郎点点头:“师兄,外面为何那么热闹?” 红光大师微微一笑,眯着眼道:“五原寺香火一向很鼎盛的。” “莫非我们寺中佛祖格外灵验,有求必应?”张玉郎惊诧道:“送子观音那儿女香客格外多。” 难道只是磕个头,上柱香,就包孕在身?若是这样的话,幕后必有猫腻啊。 “自然是不灵验的。” “那为何这么多人来拜佛上香,寻求庇佑?” 红光方丈不答反问:“度劫师弟,昨日你去五原府做甚?” “赴宴,吃饭。” “那师弟吃饭了么?” “没吃!” “师弟都做了什么?” “会友,交易,看混血美女...跳舞。” 红光方丈睿智一笑:“那就没错了,正如你名义上是去吃饭赴宴,实际上却是去谈事情,谈交易。百姓们来礼佛,表面上是来求佛祖庇佑,实际上只是寻求一个信仰,精神寄托,这只是一种再寻常不过的社交活动而已。 “佛祖准不准,灵不灵,他们并不关心,甚至,他们一转身就忘了自己许过什么愿。 “他们关心的是,能在寺院里遇到多少良家少女,美妇。或者说,能带着美妇靓女来寺院一行,途中增进友谊,发展感情。” 言之有理...张玉郎点点头:“师兄,我是想问,为何今日富豪权贵,美妇靓女这么多?” “噢,他们是受邀前来观礼两日后的新方丈竞选大会。” 原来是来看我的...张玉郎想了想,问道:“都邀请了谁?” “附近几个州府的世子郡主,豪绅权贵,江湖名流都来了,五原府来的自然是度能师弟,河间府世子周之平。青河府世子李克,河西府萧玉儿,她是李克的表妹。其父乃是河西府守节萧贤,其母是李通之妹。” 萧玉儿?长得好看不,嫁人了么...张玉郎眼神一亮,来了一丝兴趣。人生在世,撩妹不止,虽然云飞烟看得严,但我可以偷偷的撩... 红光方丈咳嗽了一声:“师弟,这不是重点,我要和你说的是修门隐秘。 “我们的师父法号普慧,是一位初级活佛,圆寂前在问佛台上留下四样宝物,舍利子,元力石,修门法器,活佛心经。 “这舍利子与活佛心经里有师父一生的感悟和经验,可以助你佛性通达,更快感悟到活佛境界。 红光方丈摸出一面带把的镜子,道:“这便是修门法器。师兄提前取了出来。” 张玉郎接过镜子,来回折叠几下,翻来覆去瞧了瞧,纳闷道:“师兄,这镜子有点像至尊宝手上那个折叠镜,普普通通,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至尊宝?老衲怎么没听说过?”红光大师一头雾水。 张玉郎脸色一窘:“呃,师兄你继续说,” “这修门法器是修门之物,世间但凡有人实力达到宗师之境...也就是武道第十层,护法,剑圣,道尊以后,修门使者便会找上门来,赠送一枚修门法器,这法器以元力驱动,可传讯息,互通有无.....” “师兄等等!”张玉郎打断他,问:“什么是元力?” 红光大师想了想,抬手,五指张开,遥遥罩住十米外案几上的木鱼,轻喝一声:“来!” 木鱼凭空激射而出,稳稳落入红光大师手中。 “吸星大法?!”张玉郎一惊,旋即释然,不是吸星大法,飞烟也会这一招,用得比师兄还溜。 “是隔空取物,屁个吸星大法,啪...” 红光方丈扬手就是一巴掌,bia在张玉郎亮铮铮的光瓢上,瞪了他一眼:“别打岔!” “哦,哦。”张玉郎快速揉搓着头皮发麻的脑袋,心下郁闷:死瘸子下手没轻没重。 红光方丈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各大体系修士,以武者为例,神开气生后进入无为境...也就是宗师,体内会产生神力。 “这力量在佛宗叫念力,道宗叫业力,剑宗叫魂力,又统称为元力。 “师弟,你知道拥有一元意味着什么吗?” “等于拥有了十毛...十文钱?”张玉郎试探着回道。 “啪!”光头上又被bia了一记。 红光方丈一副恨铁不成钢神色,忿忿说道:“拥有一元之力,就意味着进入初级护法境界,佛宗有言:一元千斤力,十元踏空起。 “拥有十元之力,就意味着进入高级护法,拥有五十元之力,便是初级活佛,百元之力....好了我们转回之前的话题。 “以元力驱动修门法器,会现出一个光幕,再以元力输入字体,就可以与滞留俗世的所有宗师们相互联络,若输入物品和元力,就可以与他们互通有无了。” 这么厉害?张玉郎惊愕的张大了嘴巴,呆住。 红光大师拿起木鱼,运力催动,木鱼上方顿时显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约莫有十四寸黑白电视机大小的彩色光幕。 他以指代笔,在木鱼光滑的孤面上写下一行字:【老衲发现一个秘密,对武者很重要】。 字同步现在光幕上,后面带着昵称“红光大师”,头像是一个光头。最上面一排,显示着名称“俗世强人团”,在线人数615。 光幕很快闪了一闪,冒出来四个字:【什么秘密】,后缀“风大侠”头像一个白衣飘飘的小人儿。 风大侠?师父风不归?望着白衣飘飘的头像,张玉郎震惊了。不亚于发现一个宝藏。 红光方丈:【需一元之力交换】 风大侠:【死瘸子,你要是敢骗我,你就惨了,我非把你五原寺灭门不可,呐,一元之力,拿去!】 一个圆圆的红点随即出现在屏幕上,散发着慑人的光芒,刺目耀眼。 红光方丈连忙伸手收下红点,吸入体内,脸上顿时涌现出一副磕了神仙药的表情,两眼微眯,长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舒畅的不行。 风大侠:【死瘸子快点说,信不信本大侠立马去砍你】。 红光方丈不慌不忙刻下一行字:【这个秘密就是,元力虽可再生,但通讯次数过多,武者会很累,严重的话会体力不支】 “......”张玉郎望着调皮的红光方丈,无语了。 这是德高望重的红光大师?好家伙,他得有六七十岁了吧,这么顽皮,五原寺上千僧人知道吗? 从两人对话中推测,元力就是内力的加强版,虽是可再生资源,但需要时间才能修炼出,武者整天为生活忙碌奔波,哪有空闲时间。 红光方丈的话,隐晦的嘲讽了风大侠是武夫。 风大侠:【死瘸子,你等着,这次我非把你双手也给打断】 红光方丈不慌不忙回道:【老衲最近得了一把刀,紫色中泛着青光,无物不可斩断。哎呀,风大侠你快点来,让老衲试试刀】 风大侠:【紫青刀?不可能!修门使者?滚出来,快快证实他在说谎!】 修门使者:【来了来了,风大侠,根据坐标提示,紫青刀眼下的确在五原寺,月霜剑也在】 风大侠:【死瘸子,这事没完】,说完,白衣飘飘的头像暗了下去。 “怂包!”红光方丈不屑点评了一句,收起木鱼,随手掷回案台。 “师兄,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张玉郎斟酌再三,觉得这句话卡在喉咙里太难受,便问道:“师兄双腿是被风不归打断的?您不是说练功走岔了?” “啪!”光头上又被大巴掌bia了一记,眼前一黑,险些没当场去世。 红光大师眯着眼,眼神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沉声道:“师弟,你都看到了什么?”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看到,看到的也都忘了。”张玉郎心下一惊,连忙将脑袋摇成拨浪鼓。 红光方丈满意颌首道:“嗯,后生可教。老衲就与你说一说这元力石的来由和作用。” 第110章 猫吃鱼儿狗吃肉 元力石在俗世中极难见到,只产于高山深泽,蛮荒绝地,需是人品爆炸,祖坟冒烟的人才能寻到零星一两个。 普通的元力石没约莫有一元之力的能量,品质好的元力石中能量会多一些,但最多不会超过五元。 到达宗师之境的武夫修士们,体内通常会有十元之力左右,根据个人功法,实力的不同,而上下浮动。 修者元力耗尽之后,就会失去宗师级别的实力,进入虚弱期,此时需要闭关修炼几日,就可以恢复元力,重新变得强大。 若有元力石,则顷刻之间恢复巅峰。 元力可再生,元力石却不可再生,若元力石内储存的元力用完,元力石并不会废弃,只需寻一宗师修为的高手,用自身元力将充于石内,便可继续使用。 简而言之,原始的元力石,各大体系通用,自充能的元力石限制就很多了。因为各人所修体系功法不相同,充进去元力属性也不同,故而不能共通。 普慧大师留下两枚是自充能元力石,各存储两元能量,这两枚元力石如今放置在问佛台上,等候方丈竞选。 红光方丈将修门法器提前取出,意在交给有活佛之姿的度劫师弟。 此法器虽珍贵,对度厄和尚来说却并不难拥有,只要晋级为大护法,便会有修门使者上门,赠送他新的法器。 眼下的问题是,张玉郎才修心境,换算成佛宗修为,也仅仅是知客,别说使用法器,连驱动都不可能。 正暗暗发愁,忽见红光方丈手持折镜,倒立向上,将折镜的圆筒把柄屁股扣开,露出里面的空肚,解释道: “师弟,法器内可以镶嵌元力石。若想驱动此物,共需两块元力石,一块装入筒内,以做驱动之力,另一块当笔,做写字传讯之用。至于互通有无的功能,等你有了元力,就可以使用了。” 张玉郎两手一摊:“师兄,我没有元力石,你看是不是借我两块,待我成为活佛后.....” “不行!”红光方丈断然拒绝:“老衲也只有两块。” 待你成为活佛...老衲估计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想了想,他沉吟道:“问佛台上,师父倒是留下两块,不过你得先赢下方丈之位,即使赢不下,比试时也需一击而中,直接将元力石给震出来, “不过元力石在剩下三件宝物中,价值是最低的,不如舍利子与活佛心经珍贵,若选择元力石,就意味着这一场问佛台比试,师弟必输无疑。” “师兄,我选元力石。”略作盘衡,张玉郎下了决心。 “师弟心智果敢,不为外物所惑,老衲佩服。” 虚伪...张玉郎撇了撇嘴,问出最后一问:“师兄,我才入门没几日,为何要我掺和进方丈竞选?” 一开始,他以为是活佛之姿的缘故,故而才提前推他上位,掌控大局,但考虑到佛门传承千年,“潜龙勿用”的道理怎会不懂?过早将拥有活佛潜质的弟子暴露出来,难道不怕天妒而夭? “这个问题问得好,”红光方丈捋了捋颌下白须,眼神睿智望过来:“一来呢,方丈更迭不能草率。二来呢,老衲毕竟当了许多年方丈,给度厄师弟找个对手,竞争一下,老衲再从中裁判,会显得功成身退,形象伟岸。” “......” 这不就是朝堂上皇帝玩平衡那一套,让手底下臣子分为两派,相互厮斗,然后从中调停,进而稳稳掌控住局势,权力。 说到底,红光师兄还是留恋权力,不过考虑到双方的武力值差,这口槽被张玉郎强行压了下去,没敢当面吐出来。 他揣起折镜,单手合十道:“师兄歇...息吧,师弟告退了。” 出来后院,还没走到前面大雄宝殿,就听见一个清脆的萝莉音咋咋呼呼道: “雨随风,云从雷,表哥风姿盖不归。” 什么人?好大的口气,风姿能盖过风不归!风不归怎么说也是我师父,这口气得争! 张玉郎急走两步,高声喊道:“小丫头,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大侠开玩笑!” 大雄宝殿中,高大的佛像前,一对青年男女并立,男子一身青衣,模样俊俏,气息阴柔,正是老熟人李克。 女子约莫二八年华,身着橘黄色百褶裙,肌肤白皙,青春逼人,含苞待放,模样俏成一朵花,腰身纤细,胸脯微微起了点弧度,不注意看的话,会忽略掉那点弧度。 此女...应该就是李克的表妹萧玉儿,模样还不错,身姿一般...张玉郎默默点评。 表兄妹两人闻声瞧了过来,见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李克一愣,很快恍然,两人有过一面之缘,来者是皇家铁臂营,曾经的后卫营统领张玉郎。 还没等他言语,少女便急不可耐嘲讽道;“胸无肌,腰无力,小小和尚无礼无礼。” 竟有人敢当面质疑帅气表哥的风姿,她如何能忍,当即狠狠怼了过去,看小和尚接不接得住! 张玉郎摸了一把光溜溜的脑袋,哈哈一笑,瞥了一眼小姑娘平平无奇的胸脯,不慌不忙道:“前不凸。后不翘,贫胸姑娘可笑可笑!” 少女俏脸瞬间涨红,瞪圆了大眼睛,感觉一口气憋在胸腔,不断造成伤害,她颤抖着举起芊芊小手,点着张玉郎道:“你....你...你,岂有此理!” “我...我...我,就要怼你。” “啊呀,我和你拼了...” 少女紧咬贝齿,模样奶凶奶凶,捏着小拳头就要冲过来。 从小到大,所有人在她面前都是低声下气,温言温语,还从未被人这么怼过,她的小暴脾气如何能忍。 刚冲出半步,小姑娘就被李克一把给带了回去,夹在腋下,而后又揽在怀里,轻抚其背,温声劝慰。 少女满腔怒火顿时消散,安静下来,伏在李克怀中做猫咪状。 李克目光微抬,盯着张玉郎点了点头,招呼道:“张统领,许久不见,怎出家为僧了,莫非被哪家女子伤了心,看破红尘?” “闲着无事,出家当个方丈玩一玩,你们这次来,便是参加小僧的方丈竞选大会。” ”张玉郎笑了笑道:“李大公子倒是风采依然,别来无恙,这位平平无奇的小妹妹是?” “哼!” 你才平平无奇,你全家都平平无奇!人家还没发育呢,长大了吓不死你...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换了个姿势,继续腻在李克怀里。 鉴于两人之前因为长平郡主而有过冲突,李克并不想将娇俏可人的表妹介绍给张玉郎认识,又觉得不介绍有些失礼,踌躇一会,这才极为勉强说道:“我表妹,萧玉儿。” 小鱼儿...萧玉儿,好一个带刺的鱼儿。张玉郎面含微笑,近前一步道:“小鱼儿姑娘,认识一下,我呢,是一只来自南方的猫。” “猫?”兄妹俩对望一眼,一脑袋问号,完全没领悟到点。 张玉郎提示道:“猫吃鱼儿,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 奥特曼不奥特曼的,萧玉儿不管,前面一句猫吃鱼儿,狗吃肉,已经深深刺激了她敏感易怒的心。 萧玉儿奋力挣开怀抱,气急道:“坏蛋小僧,我要打死你,来人啊...” “呼啦,呼啦...”一阵衣衫极速掠过空气的摩擦声响起。 萧玉儿的属下还没到,就已经被一群大光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大殿里,所有宾客香客纷纷围了过来,好奇张望着。 张玉郎哈哈一笑,得意道:“小鱼儿姑娘,你要搞清楚,五原寺是谁的地盘。” 萧玉儿神色惊愕,小嘴微张,好一会才搞清楚状况,此地不是河西府,她并不高人一等,无法跋扈横行。 冷静下来,她倒是没有再叫人,只气呼呼说道:“我叫萧玉儿,不叫小鱼儿!” “好的,小鱼儿姑娘,我会改正的。” 那你倒是改呀...萧玉儿气得跺脚,没辙了。 她从未见过脸皮如此厚的人,更别说还是个和尚。一时间格外被动,茫然无措。 张玉郎招手唤来一个知客僧,吩咐道:“请两位到豪华双人床禅房安歇。” 一句话,惊了在场所有人。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向还挽着手的表兄妹俩。心头齐齐冒出一个想法。 禽兽啊,这么小,这么平,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李克急忙松开萧玉儿,开口道:“两间,要两间禅房,豪华就行,不需双人床。”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禽兽,只是禽兽不如。 人群之外不远处,周之平翘首以望,诧异瞧着光头和尚模样的张玉郎,有心过去打个招呼,又觉得脸上炙热,脚下生根,迈不动步。 “马夫”一事,令他在张玉郎面前颜面无存,虽然从师父风不归那里,早就知道张玉郎去了河间王府,对他的家人...主要是妹妹有所想法,但他愣是没好意思回去。 正思绪纷乱,忽听一声马鸣,一匹奇形怪状,背上一排小肉瘤的“马”欢快的进了大殿,伸出大长马舌,亲昵的舔了舔他的臂膀衣衫。 这是四不像....四不像怎会在这里?周之平羞愤交加,险些当场晕倒。 好巧不巧,耳畔又响起张玉郎魔鬼般的声音:“师兄,来看这畜牲啊....” 周之平连忙推开四不像脑袋,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来看方丈竞选的。” “......” 看方丈竞选就是来看我...张玉郎一懵,绕了一圈,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个把自个给骂进去了。 第111章 我今重开甘露门 “师弟,你干的好事!” 风和春暖,五原寺后山。 云飞烟一身白衣男装,手持书卷立在高处,静如绝世佳公子,安之若泰,气质恬静,人立俗世中,却仿若身处天外,飘渺不可捉摸。 当日,两人自北山分开后,周之平返回长安府聚拢旧部,不曾想官兵动作更快一步,红刀会据点几乎被一锅全端,会员名册也被搜了去,万余普通会员悉数被抓。或关押,或充军,或苦役,或发配。整个长安府红刀会分部,只剩百多个小头目幸存。 周之平唯有引众头目前往河西府,与当地红刀会合并,他只身返回河间府,打算从长计议。 一想到妹妹与娘亲迎接时,格外异样的眼神,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母亲妹妹言语间,都隐晦提及北山之事,很显然,是张玉郎吐露了详细内幕。 望着怒目视来的周之平,张玉郎心下有点虚,难道和周二夫人的事情暴露了? 他眼神躲闪,四下顾盼道:“怎么了大师兄?” 周之平手指猛点,悔恨不及道:“你...我...我娘,我妹妹,嗨呀!” 张玉郎心下愈发没底:“师兄,你听我解释,这个感情它来的时候吧,是不分地点,年龄,性别,且无法抵抗的,师弟我也是身不由己...” “什么乱七八糟?”周之平一愣,瞪他一眼:“北山之事,你都跟她们说了?” 原来不是好事败露...张玉郎松了口气,涌上笑容道:“就与婉儿说了一丢丢。” “一丢丢?” “呃,就说了人与自然,人与兽,以及马是人类最好的伙伴,忠诚善良,任劳任怨,除马之外还有狗....” “马是这样的...”张玉郎双手虚扶前方,躬身示范。 “.....” “狗是这样的...” “.....” 你懂得也忒多了...周之平一脸懵逼:“那我娘亲是如何知道的。” 定是坑货妹妹婉儿学舌。 他目光转为同情:“师弟小小年纪,经历是复杂了一些,师兄心里好受多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经历啊...张玉郎愕然,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免得周之平揪住北山之事不放。 若如此,一时间还真不好解释。 .... 天近正午,三人回到五原寺后院,李克与萧玉儿立在禅房外,轻声低语。 “表哥,你认识那个坏小和尚?” “呃,只是见过一面。” “表哥,听他言语间仿佛有夺妻之怨,莫非你俩有过结?” 事关其他女子,女人都这么敏锐么?李克心下一凛:“表妹,你听错了,我与他都没成亲,哪有什么夺妻之怨!” 见张玉郎回来,两人停下交谈,李克面无表情望过来:“张统领好雅兴,当和尚还随身带着女子,端的是好福气。” 张玉郎连忙伸手捏住身后一只玉腕,安抚住将要暴走的云飞烟,问道:“你看出来了?” “我当然看出来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 “你的底细,我基本全知道,长平郡主,青玉楼花魁,索命门,红刀会...” “你知道的太多了。”张玉郎挥手打断他,沉声道:“知道太多的人通常都活不长!” “我不怕。”李克眉毛一挑,耸耸肩:“这次我带了修神境高手...十个!” 言下之意,云飞烟再能打,总不能一个打十个吧,上次一剑秒杀四人的情景,应该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张玉郎与云飞烟对望一眼,又与周之平交流一下眼神,三人转头齐齐望着李克,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屑与好笑。 李克顿时一懵,拍手道:“我真有十个修神境高手护卫,” 掌声刚落,左右禅房的门被推开,两边各出来五名青衣劲装高手,手持利刃,神色不善。 十名护卫目光很快集中在云飞烟身上,越看,心下越惊,都感觉到杀意波动,背后毛骨悚然。 那是一种耗子见了猫,羊儿见了老虎的感觉,普通人感受不到,是因为对方将杀意控制自如,十人顿时心神失据,两腿发麻,提不起一丝丝力道。 “退下。”云飞烟轻声念道。 “唰...唰,”“咣当。” 整齐的脚步声,关门声响起,十人原路返回房内,木门紧闭。 “幻觉,一定是幻觉!”李克摇了摇脑袋,难以置信眼前一幕,他的属下竟然听从云飞烟调度。 “的确是幻觉,”张玉郎笑着回答,踱步过去,伸出手在萧玉儿俏脸上轻轻刮了一指头。 而后摇摇头,返身走出小院。 “呼...”目送张玉郎消失不见,李克松了口气,望着身后立的齐齐整整的十名护卫,愈发肯定刚才是幻觉。 他如释重负笑了笑:“表妹,是幻觉呀,那就没什么了,我们去后山打猎烧烤吧。” 萧玉儿沉默不语,脸上真实的触感犹在,提醒着她,那不是幻觉。 十名护卫目光怜悯看着李克,相互交流一眼,均暗暗摇头。 大家都是为工作,为了钱,没理由把命搭上...那就更没理由点破此事了。 “表哥,不是幻觉。”萧玉儿语气肯定。 “不是幻觉?”李克心下一沉。 萧玉儿沉声说道:“刚才十名护卫的确躲进了房...” “他走过来,轻薄了我。” “你俩之前一定有过结,还是因为一个女人。” 李克:“....” 萧玉儿:“表哥,要不我们走吧。” 李克:“大典还没开始呢。” 萧玉儿:“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十名护卫齐声符合道:“世子,我们也有一种不详预感!” 李克犹豫了一下:“那我们这就动身。” ...... 两日后。 红光方丈高坐木头搭建的云台之上,运气沉声,朗声诵读: “我今重开甘露门,可度世人开胸心,于云台中说妙法,一如皓月照苍冥。 “如是我闻,佛有三身,和众生光,同凡世尘,誓渡彼岸,塑己金身。 “老衲宣布,五原寺第四十九任方丈竞选大会开始...” 前两句段庄重肃穆,众人无不整颜而望,第三句画风突变,险些闪了大家的腰。 第112章 师弟请放马过来 三次比试依次为武比,文比,佛比。 武斗为第一场,用来挑动气氛,为之后两场做暖场铺垫。 文比内容为佛史典故,统领全局,运筹帷幄等方面的考校,耗时比较久,故而排在第二场。 佛比内容是比试佛性,分胜负比较快,耗时最短,因此放在最后一场。 演武台上。 张玉郎的目光越过一脸轻松的度厄,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的安福山、周之平,以及附近一些丰腴多zhi的美妇人,如花骨朵般的青涩少女们。 目光继续掠过前排维护秩序的僧人,审视一番中间观战的男女老幼,看向后排几个带着黑纱,一身异族服饰的黑衣人。 隔着黑纱,看不出那几个人的神色表情,但能感受到他们的不善目光,刺得浑身痒痒,格外不适。 就是这个小和尚...坏了首领的绑架勒索大事,逼迫首领父子俩从高空坠下,险死还生间,又落入河间王府手里,挨着皮鞭,扛着大刑,眼下生死未卜。 还有躲回王府的周二夫人,杀了他们无数勇士,几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暗暗想着。心下虽不忿,却没有采取过激行动。 一来,五原寺几百个武僧都在,一有异动定是群殴...一百多个围殴一个那种,他们打不过。 二来,他们此行目的,只是看看有没有够份量的人物可以绑架,用来要挟河间府放人。 比如世子,郡主,实在不行就名流巨贾,贵妇名媛也成,一个不行就绑架一堆。 到时候,不信河间王漠然不顾他们的生死。 接到云飞烟眼神示意,张玉郎走到演武台边,低头附耳过去。 “那几个人盯上你了,要死还是要活!” 望了一眼最后排几个黑衣人,张玉郎眼神一凝,收回目光,沉声道:“男的可以杀,那个腰细臀大胸口鼓鼓的女人,千万莫伤了她...我要对她严刑逼供,拷问出她们的计划。” 见云飞烟秀眉一挑,他连忙辩解道:“飞烟,我心里只有一个,在我心里,你身材永远是好的,你要相信我,只是逼供... “再说了,我的底细你又不是不知道,表面看着威武,实则绣花枕头一个,虚得不行,哪有余力招惹别人...” 云飞烟听得脸红耳赤,嗔了他一眼,别过头去。 搞定...张玉郎直起身,目光重新投向看向度厄和尚,沉声道: “师兄,我要过来了。” 言下之意:师兄,我要出绝招了,你要小心呐。 度厄和尚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师弟,放马过来吧,我的身体渴望着你的鞭打。” 区区修心境,力不狠,手不糙,如挠痒痒一般,能耐他何? 张玉郎扭腰摆臀,甩臂扩胸,蹦蹦跳跳活动了一会,凑近度厄和尚,缓缓抽出背上的紫青刀,放到他头顶三尺,比划了一下,而后缓缓举起,作势欲劈。 “师弟且慢!” “刀下留人!” “嘶...” 两声急切的呼喊和一阵哗然惊叹。 喊留人的是红光方丈,他从云台上探出半个身子,神色急切,手臂伸长,遥遥招盼。 喊且慢的是度厄和尚,他已经急退数步,避开紫青刀攻击范围,神色大变,举手示意他有话说。 惊叹声来自于台下围观众人。 无论度厄和尚用何种方法,都不可能硬抗紫青刀而不死。 那可是无物不可斩断的宝刀! “这不公平,方丈师兄,我请求改规则,师弟他不得动用紫青刀。” 红光方丈点点头:“请求有效,度劫师弟请即可放下紫青刀!” 两人一唱一和,瞬间将规则改变,局势扭转。 死瘸子,无耻...张玉郎愤愤念叨一句,将刀交给云飞烟,回到演武台中间,道:“师兄,我要过来了,你要小心呐!这次可别再怂了啊!” 又是这句话...度厄和尚心下一凛,再不敢轻视,脸色凝重点了点头,目光紧紧盯住张玉郎,生怕他又搞出什么幺蛾子。让他下不来台,大丢颜面。 作为成名已久的高手,他把颜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除了生命。 张玉郎缓缓抽出月霜剑,指住度厄和尚心口,长长的剑刃散发着红光,摄人心魄。 还没来得及瞄准,度厄和尚再次跳开,往云台方向喊道:“方丈师兄,我请求再次改规则,师弟他不可以使用月霜剑,并且不能使用任何超越俗世兵器等级的武器!这样不公平。” 你妹...张玉郎无语,干脆手脚绑起来和你打就公平了是吧。他仰头望向云台。 果然看到红光方丈点头同意。 “度厄师弟言之有理,渡劫师弟不得使用超出俗世等级的武器。” 闻言,场下的观众们纷纷哗然,这方丈倾向性很明显啊,当着大伙的面,明着帮修神境的度厄,踩修心境的小和尚。 这架还怎么打? 也就是说,小和尚不得动用超越世俗的武器,度厄只需要使出金钟罩,便能稳稳撑过三招,小和尚则必定落败。 度厄是初级护法,金钟罩必定已经登峰造极,凡兵难破。 两两对阵时,同情弱者,谴责强者是人们不变的劣根性,哪怕强者占据着道理。 围观群众们暗暗祈祷,希望度劫小和尚不会技穷,因拿老和尚没辙而迅速落败。 台下众多风韵美妇,妙龄少女暗暗想着:与年纪老,面相一般的度厄相比,度劫和尚这样年轻,外形精壮的猛男更能撩动她们心思。 “度劫必胜!小和尚无敌!” 不知哪个女子开了个头,很快引起共鸣,许多女子举起小手,挥舞着丝巾,齐声呐喊。 但这,却引起台下更多男子的不满和敌意,顿时有人振臂高呼,对着喊道:“度厄无敌,老和尚必胜!” 咱也是有人支持的...度厄和尚扬眉吐气望了张玉郎一眼,忽然眉头一皱,老和尚?本座才五十多岁,虽说不是童子身,但每天早上擎天一柱,硬得跟铁似的,台下一帮老少爷们忒没见识。 他运起金钟罩,体表光芒闪动,一个金色的大钟虚影浮现,又隐于体内不见。神色自信望向张玉郎,道: “师弟,放马过来吧。” “你不可能赢我!” “我下面够硬,上面有人,” 言下之意,几十年交情,红光方丈终究还是向着他多一点。 但他的话引来台下一片哗然,众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小和尚只是第七层,面对相当于九层巅峰的老和尚,又如何能破防?” “老和尚忒无耻,连改两次规则。上面那个死瘸子更无耻,还都同意了改规则,黑幕!不看了不看了。” “或许小和尚有办法也不一定,你们看,他一点都不慌。” “就是,我也觉得小和尚胸有成竹。” “或许小和尚还有杀手锏也不一定!” 度厄和尚耳聪目明,自然听到这些言论,他审视着张玉郎:“师弟,你有没有杀手锏破我金钟罩呢?” 作为师兄兼张玉郎的入门领路人,度厄和尚对他知之甚详,修心境实力,非巅峰,除去紫青刀月霜剑,就是毫无杀伤力的渣渣一个,虽然他身后那个白衣人厉害,但规则不允许寻帮手。 如此一来,还有何忧? “自然是没法破防的。”张玉郎淡淡一笑:“不知道师兄金钟罩修行到全身每一寸了么?” “自是没有,”度厄和尚同样微微一笑:“可我不会告诉师弟命门所在,你只有三次机会哦。” 张玉郎捡起压在台角的青色大块鹅卵石,猛然跃起,大力朝着度厄和尚的光瓢拍下。 金钟罩?我要大力拍西瓜! “当.....”伴随着一阵嗡鸣声,度厄脑袋上一层金漆亮起,金钟虚影浮现。青色鹅卵石哗啦一下,碎成了花生米般的小碎块。 “你的头,怎么这么硬?”张玉郎震惊了。 “阿弥陀佛,本座别处更硬。” “你等等,我找个趁手的物事先。”张玉郎四下张望一番,指着十几丈外,一个手拿禅杖的罗汉道:“你,你,就是你,手中铁杖给我!” 那赤臂金膀和尚一愣,点点头,说了句:“师叔,接住!”便将铁杖隔空掷了过来。铁杖划过空气,发出沉闷瘆人的声响,直冲张玉郎身侧。 张玉郎猛然伸手,紧紧接住禅杖,顿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双手传来,直奔胸口,如同一辆蛮牛撞过来,牵引的他几乎飞离地面,往前窜了几步,这才卸下力道,稳住身形。 只是简单的接禅杖,便吃了个暗亏。 “你....”张玉郎心下惊诧,瞪着他一眼道:“度厄是你师父?” “是!师叔。”那罗汉双手合十,神色谦卑,规矩守礼。 那没事了...我活该吃这个暗亏。 短短一次暗藏机锋的交手,令围观众人心下一沉。 连人家徒弟一招都险些接不住,这场比试怕是....要输的很难看了。 没有奇迹了...周之平与安福山对望一眼,均摇头叹息不已。 此时此刻,对于小和尚张玉郎来说,度厄和尚这个对手是如此可怕,让人感到绝望,无力。 台下人群中,周婉儿头戴斗篷,贝齿紧咬,恼道:“娘亲,这不公平,老周才二十岁,那老和尚五十多岁,多练了三十多年呢,要是他也年轻三十岁,老周未必不能一战。” 带着斗篷的周二夫人嗔了女儿一眼,暗暗好笑,道:“你确定?” 又提醒道:“三十年前,度厄大师二十五岁,那时候他已经是金刚...相当于修命境高手了。” 周婉儿撇了撇嘴:“哦,娘亲,那老周会不会输得很难看?” “娘不知道。” 周二夫人心不在焉回道,思绪翻动,前脚回了河间府,女儿就以全天候十二个时辰,人形挂件式的撒娇骚扰,无奈,只好隐藏身份,带着她悄悄来观战。 “当!” 一声突兀的,震耳欲聋,响彻心扉的金铁交鸣声,打断思绪,吸引了母女俩的注意力。 ........... 第113章 私下交易 “噔噔噔...” 演武台上,张玉郎倒拖着弯成“几”字状的铁杖,踉跄后退数步,堪堪刹住身形。 一杖砸下,没奈何到度厄,铁杖还险些脱手而去。 好家伙,腰也这么硬... 度厄微微一笑:“师弟,何不早些认输?” “认输?”张玉郎目光炯炯,一字一顿道:“在我的字典里,没有认输两个字...除非真的打不过。” 他摸出暴雨针,咔咔两下,摁进去三排闪闪发光的大头银针,举着针筒来到度厄面前,上下比划了一下,嘿嘿一笑,不怀好意道: “不知道师兄的金钟罩,挡不挡的住暴雨针?” “针?”度厄脸色一变,转头望向云台,道:“方丈师兄,我请求再改规则!” “我反对!”张玉郎连忙表态:“还改规则?干脆直接判你赢好了吧。” 台下一片轰然,围攻众人议论纷纷,谴责度厄输不起。武功那么高,还屡屡要求改规则,完全是输不起嘛。 压力无形恢恢,来到云台之上。 红光方丈沉声道:“反对有效,暴雨针为正常武器,比试继续!” 度厄眼神再一变,暗暗叫苦,他金钟罩大成,刀兵难伤,但这其中并不包括针。 针尖受力面小,由机关射出,力大无比,且锐不可当,别说金钟罩了,金刚罩也挡不住啊。 本以为稳操胜券,结果遇到渡劫师弟这个怪胎, 度厄骄傲了三十多年,实力在五原寺一僧之下,千僧之上,直到遇见张玉郎,忽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实力,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他二十左右年纪,行事却不择手段,又是紫青刀,又是月霜剑,最后掏出暴雨针。 每一种武器都天克金钟罩。度厄和尚忽然觉得,世界对他充满了恶意。 他太难了。 通常情况下,上了年纪的人才会变成老银币,而师弟年纪轻轻,内心便如此阴损,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人才,人才...” 安福山神色惊奇,叹道:“本官也算历经沧桑,阅尽世事,见过的青年才俊不知凡几,度劫师弟可算其中翘楚,这份随机应变的能力让人叹为观止。” “以弱对强,且连改两次规则,仍能迅速找到破解金钟罩之法,师弟不愧是被皇帝看上的人,这份机智倒也难得...”周之平附和着感慨。 “好,太好了。”周婉儿开心的拍着小巴掌。她表情不显,隔着斗篷,隐隐可见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忽然并发出灼灼星点。 年轻浮躁,沉不住气,遇到事就咋咋呼呼...周二夫人宠溺的瞧了一眼周婉儿,转过头,妙目眯着月牙,暗暗叫一声好。 台上。 “师兄怎么说?”张玉郎神色诚恳询问:“你的金钟罩怕是挡不住暴雨针吧。” 大成的金钟罩,其实是可以挡暴雨针的,但有两个前提条件,一是距离不能太近,二是不能任由对方瞄着打。 瞄着打...那谁顶得住! 贫僧赌你不知道这两个弱点...度厄并不认输,道:“还是试一试吧,师弟你只有一次机会。” 张玉郎沉声道:“师兄,这一次,我要扎的你飞上天...” “你要怎么做?”度厄心下一慌,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张玉郎将暴雨针对准度厄胸口,瞄了一会,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妥,又把针筒往下挪,描着度厄小腹下两寸之处。 “嘶...” 断子绝孙针...场下观众齐齐吸了口气,又屏住呼吸,瞪大眼睛。 “师弟你要干吗?”度厄声音变了,虽然有金钟罩护体,但金钟罩只能抵消暴雨针部分力道,剩下的大部分力道,是由铜皮铁骨来扛的。 偏偏一身铜皮铁骨里,不包含腹下两寸,那儿是他练不到地方。虽然有时候很硬,但大多时候是柔软的,且很脆弱。 不堪一击。 噔噔噔.....度厄急忙后退几步,避开针芒,这才感觉裆下好受一些,摆手道:“师弟,我认输。” “承让!”张玉郎收起针筒,结束了这场较量,拱手抱拳:“师兄这么大的人也怕打针?” 这么大的针难道你不怕...度厄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撇过头,不想理他。 心里极为憋屈。 这就赢了?似乎...我上我也行。台下,无数道莫名古怪的目光盯着张玉郎。 此时,东南方向,忽然出现百道瑰丽的七彩佛光,直冲云霄, 几息后,佛光消散,两座莲台出现在问佛台上,一左一右,一瓣一瓣莲花缓缓绽开。 众人目光转向问佛台,先急促呼吸几下,而后屏住呼吸,仔细观看。 红光大师神棍般的声音适时响起:“春生暖日秋寒月,问佛莲现问佛台,夏飘桑花冬飞雪,我佛拈花自西来。 “诸位,鉴于佛莲提前出现,老衲宣布,直接进入第三场比试。” 度厄的弟子们大急,齐声叫道:“红光师伯,这不公平!” 武比和文比都是度厄最拿手的强项,佛性比试他把握不大。故而,度厄原本打算,前两场以碾压之势赢下,三局两胜,第三场就没必要开始了。 没想到武比意外翻车,第三场又突然提前,那第二场怎么办? 红光大师脸上不悲不喜,声音平淡中:“若问佛台上未分胜负,第二场文比押后就是...” “师父,怎么办?”度厄的弟子们将他围在中间,神色焦急。 度厄能不能上位,关系到他们能不能取代红光方丈嫡传弟子们霸占的位置,那可都是些油水比较足的部门。 被压制许久,他们是真的受够了,红光方丈的弟子掌握着账房,财米油盐,诸多外事核心职位,而他们,则掌管着柴房,炊事,清洁,劳工等没油水且辛苦的部门。 好不容易有了翻身机会,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它溜走? 此时此刻,已经不是度厄与度劫竞争方丈之位,而是两帮派系,甚至三帮派系之间的争斗。 度厄不言语,望向红光大师,:“师兄,你果真要如此阻我?” 红光大师微微一笑:“师弟,不是我要阻你,是你技不如人啊,如今乾坤未定,师弟还有机会嘛,师兄看好你噢!” “你...”度厄脸色阴沉,死瘸子坏得很,人前立婊,背后插刀。 别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得了本座! 他探手入怀,摸出一对夜明珠,递过来,悄声对张玉郎道:“师弟,打个商量,如果你让师兄当上方丈,戒律院首座就是你的...” 就算我输了,保底也是个戒律院首座...张玉郎接过夜明珠,揣进怀里,道:“师兄,你诚意不够,我不答应。” 不答应你还接我宝贝...度厄浓眉一挑,意有所指道:“那就别怪师兄不客气了,不防叫师弟知道,寺中金刚罗汉,有一半是我弟子...红光师兄他行动不便,不可能时时照看于你。” “你在威胁我?”张玉郎心下一动,有云飞烟在,我不怎么怕呀。 度厄微微一笑:“师弟非要这么理解,也无不可。” “师兄,其实红光师兄能不能照看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后面有人...你打不过。”张玉郎也涌上笑容,从身后拽出面色不善的云飞烟。 两人对上目光,度厄心下顿时一凛,想了想,劝道:“师弟,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搞得两败俱伤呢。” “哎,师兄,这话我不敢苟同,怎么会是两败俱伤?你们师徒一起上也打不过她好不好。” “那师弟的意思...是硬要当这个方丈了?” 张玉郎话音一转:“也不是不能让你,不过除了戒律院首座之位,师父留下的两块元力石得归我。” “好,归你!” “活佛心经我也要。” “给你!” “舍利子我也有点想法。” “也是你的!” “那就提前恭喜度厄方丈了。” “彼此彼此。” 两人私下交易的正欢,忽听头顶一句滚滚雷音炸开:“问佛台上,不许交头接耳!” .......... 第114章 高论 “一日,佛祖莲花台上讲经,拈花示众,众僧侣不解其意,唯摩诃会心一笑,佛说迦叶佛性通达,有活佛之姿,禅宗自此而生。” “禅宗不受小戒,不立文书,靠口口相传、心心相悟来弘扬佛法、普渡众生。从摩诃传至菩提,禅宗经历了二十八代。” 三百年前,菩提来到大夏,与开国君王大高皇帝论佛,大高皇帝笃信的是持戒受律,苦己修行的传统佛宗,对菩提的不受戒律,不习经文,靠意会禅定、开悟成佛的禅宗不明白,两人话不投机,未能结缘。” “菩提便赤足顺河而下,来到五原府,开创五原寺,成为禅宗始祖。大夏四百八十寺,如今半数是禅宗,” “两位师弟,且在问佛台上安坐,受众生三问,回答更优者,身后莲台开,可自取一样宝物。” 红光大师朗声透云霄,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念完佛史,又道:“众生有惑,可上台问之,台上两位,均是我五原寺高僧,可解万疑。” 台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无一人出列上台。 大家来五原寺,本就是陪着妻女妾室瞎逛一通,图个消遣乐子,顺便花点香火钱,买个安心。若真有疑惑,谁会来问佛祖? 大街上,命师言道不要太多,算得贼准。 现场僵住,气氛有些尴尬。 红光大师目不斜视,觍着脸也不觉难堪。 良久,终于有一人跳上了台,瞧着约莫三十来岁,一副远游僧人打扮,横眉立目,面相颇凶。他单手起了个十,微笑着问道:“大和尚,小和尚,可知洒家从何处来?” 度厄笑道,“从来处来” 张玉郎也笑了笑:“从地狱来。” 你娘...远游僧瞟了一眼他,说道:“往何处去?” 度厄:“往去处去。” 张玉郎:“往极乐去。” 极乐是佛家的说法,通俗点说就是去死。 我特么...远游僧面皮抽了抽,深深看了眼张玉郎,道:“我相信两位大师是有真佛法的,只是这世间求急问难之事太多,命师言道趁势而起,贴近百姓,对症解惑,近些年愈发强势,贵宗为何不以相同法子效仿,以小术医救众生,如此岂不立竿见影,不被超了去。” 度厄摇头道:“急症用药,有药堂郎中,问事寻卜,有言道命师,本座乃高僧,如何能与他们是厮混一处。” 张玉郎微微一笑:“本僧也受不得那般劳苦,若像阁下一样,整日风尘破衣,受尽酷日冷风,疾雨冻雪,夜宿山野,食不果腹,那修生岂不是太悲催了。万一运气不好,遇到猛虎大虫,被嗷呜一口吞了去...岂不是凉凉!” 忍不住了...远游僧脸皮又变了变,气道:“你这小和尚,忒没道理,我与你论佛,你却咒我死。” “佛家的事,怎么能叫死呢?那叫早登极乐。 “你从万里之外走到这里,途中定然多有凶险,经历了多少露宿风餐?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吧?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你觉得自己会见不到第二天的亮光,本僧可曾说错?” 远游僧哑然,摇头道,“强词夺理,我平生所见所闻,所学所悟,所思若想,不远万里来此,可不是为了与你打机锋的。” 我知道,你上台是来给我俩难堪的...张玉郎不甚在意挥挥手,“那就去别处。” 远游僧气极,挥袖转身。 “白痴。”张玉郎嘴角一撇:“苦己修行不亚于自残,脑袋有病,得治。” 那远游僧正在弯腰下台,听闻此言,顿时怒不可遏,转头瞪着眼道:“小秃驴找打!” “打我可以。”张玉郎慢悠悠说道:“得先给药钱!否则我叫人围殴你” 远游僧胸膛快速起伏几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恨拂袖而去。 小和尚太生猛了...台上台下一片讶然。 “师弟,你吃了炸雷?”度厄低声询问:“咱们是高僧,这么怼人不合适吧。” “这样岂不正合师兄之意。” “哦,那你继续,再猛烈一些,师兄还扛得住。” 一个头戴斗篷的女子上了台,摇曳着身姿,立到两人面前。还未开口,就见张玉郎亲切道:“女施主,别来无恙。” 他一眼看出来者是周婉儿,那精细的小腰,一般女子还真没有。 周婉儿本来也没什么事,上台来也只是为近距离瞧一眼张玉郎,顺便出个难题为难一下他。 想了想,她轻声道:“小女子的手与常人不同,手指格外修长,两位大师可有说道?” 她扭捏着伸出手,很快又缩回去,度厄瞥了眼,讶道:“女施主天赋异禀,福泽不浅。” 张玉郎呵呵一笑:“日后必得夫家疼爱。” 画风偏了...红光大师两眼望天,无力吐槽。 周婉儿顿觉羞臊,原本想好的几个难题,也不问了,急匆匆下了台。 前两人抛砖引玉,场面热了起来,一时间人群攒动,众人跃跃欲试。 不为别的,若能让上面两个和尚难堪,下不来台,以后也可人前吹嘘一阵。 最后一人上了台,是不远处小道观里的中年道人。 度厄知道他,经常来五原寺礼佛,走动。 中年道盘腿坐地,也不行道门稽首之礼,反而双手合十,行了个佛家礼。 度厄笑道:“道长不必多礼,心中有佛,其他皆为外物。” 中年道人会心一笑,轻轻点头:“我虽是道人,却也信佛法,常两两印证,反复推敲,一怕悟错了道,二怕说错了佛。未能渡人反而教坏世人,其中难苦,我心自知。” 他话音一转:“大和尚心中有佛,却未必说得清楚。小和尚心性通达,却未必心中有佛。” “两位大师,顿悟从何处来?” 度厄:“从渐悟中来。” 张玉郎:“从苦难殇逝中来。” 中年道人:“顿悟后往何处去? 度厄低头合十,“阿弥陀佛。本座不知。” 张玉郎同礼:“本僧也不知。” 中年道人:“天下僧侣,皆自称贫僧,两位大师为何与众不同?” 度厄:“本座将是方丈,再言贫僧有损佛颜。” 张玉郎:“本僧不贫,颇有家资。长安府小宅一座,良田二三顷。” 静默了一会。 中年道人继续说道:“佛说,菩提本无树,菩提是何物?树又是何树?为何能长在菩提之上,佛说明镜亦非台,明镜是何物,何以成台?” 度厄:“惭愧,本座不知。” 张玉郎:“老家伙,你问得太多了,再不走,我叫人削你了啊...” 大家都是披着佛道外衣的武夫,哪里懂那么高深的东西。 中年道人哈哈一笑,神色得意,起身挥洒而去。 文武佛三场比试很快结束,度厄逆转胜出,赢得方丈之位。 一场虎头蛇尾的盛会,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小和尚故意送人头。 围观众人咂吧着嘴,略显失望,都觉得这方丈大会,一届不如一届。 祖辈们口口相传中,最初第一届方丈竞选大会,竞选者妙语连珠,莲花台数次绽放开合,引动天地异像回应,甚至连飞鸟都落在殿上,安静立足旁听。 红光大师黑着脸下了云台,由两个亲传弟子抬着走,连度厄的就任典礼都没参加。 一片恭贺声中,度厄身着华美闪光的袈裟,接过象征五原寺权柄的九龙锡杖,意气风发。 张玉郎忽然有一丝丝后悔,放弃了方丈之位。 一开始考虑到自己入寺不久,基浅力薄,难以服众,又不想招惹一身琐事。也就大方的将方丈之位让了去。 现在看度厄一副天上地下,舍我其谁的姿态,心里就有些吃味了。 吃味归吃味,不过我也不亏,舍利子,活佛心经,元力石都到手了。 第115章 修门聊天群 禅房里,活佛心经,舍利子,两颗元力石,一一摆在桌上,张玉郎拿起一颗,塞进折镜,掰直了镜把,瞪大眼睛仔细瞧着。 镜面闪烁了一下,而后如大幕启动,缓缓显示出一行字:【欢迎来到修门世界】。 紧接着转为登录界面,【请选择登录身份,一,普慧大师,二,其他】。 点击其他,屏幕旋即进入另一个界面:【请输入名字】。 坐在一旁的云飞烟轻声提示道:“需是真实姓名,修为,认证后不可修改。” 实名认证系统?张玉郎大吃一惊:“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宝贝。” 云飞烟从怀里摸出一个外形精致,粉色的,薄薄的翻盖梳妆镜,吧嗒一下打开,镜面上立刻显出一行字:【欢迎回到修门世界】。 你也有?张玉郎瞪大了眼睛。 云飞烟想了想道:“修门中有大天机盘,世间所有实力即将到达宗师境界的人,都会显示在上面,再由修门使者上门核实,实力到达宗师的,发放修门法器,未达到的,只备案记录。 “据说此举,是为了约束世间能力超凡者,不祸乱俗世。 “普通人受制于实力强大的各体系武夫,武夫受制于中级武夫,中级武夫又受制于宗师,宗师归修门统管,修门又需要百姓念力,以获得力量。 “正如武夫出于百姓,中级武夫出于初级武夫,宗师出于中级武夫,修门强者出于宗师,环环相扣,相生相克。天地之道,一如此类。” 张玉郎点点头。 这和得民心者为天子,得天子心者可为诸侯,得诸侯心者可为大夫,得大夫心者,只可为佐吏,一个道理。 反过来亦然,佐吏出于民,大夫出于佐吏,诸侯出于大夫,皇帝大多出于诸侯。 历朝历代,莫不如是。 他沉声道:“也就是说,即使拥有了修门法器,我也无法使用?” 云飞烟默然点头,修门没有记录,就没有使用资格。 张玉郎顿皱眉头,一筹莫展。目光无意间扫到活佛心经首页,眼神顿时一亮,道:“他有没有资格?” 云飞烟顺着目光瞧过来,见他手指着“度厄”两字,略做沉吟,点了点头。 度厄二十年前便是初级护法,修门早有备案,若晋级大护法,自是有使用资格的。 张玉郎摸出另一颗元力石,在人名输入框填上【度厄】。 登录画面一转,度厄的资料随即呈现在镜面上:【度厄,五原寺戒律院首座,初级护法,请输入至少十元之力,测试最新修为】。 资料下面,还有个红色圆点,闪烁不停。 张玉郎伸出手指按上去。 镜面忽然闪了闪:【测试未通过,认证失败】,而后一暗,熄屏关机了。 “......” 张玉郎再次启动折镜,输入度厄名字,进入第三个界面,眼神投向云飞烟。 云飞烟嫣然一笑,伸出青葱白玉指,摁住红色圆点,输入元力。 屏幕一转,进入第四个界面:【认证通过,请输入年龄,俗家名字,所修功法】。 云飞烟轻声道:“还是验证,防止有人冒充。” 密保验证...这个我懂,张玉郎以石代笔,依次输入【五十五岁,李二蛋,大日天龙诀】。 李二蛋,是度厄的俗家名字,五原寺知此原委的,不超过两人,凑巧,普慧大师留下的活佛心经上,开篇就记载着三个弟子的法号和俗家名字。 【验证成功,请选择职业,头像】。 张玉郎选择了光头图标。 镜面转入主界面,屏幕最上面显示着七十六。 云飞烟解释道:“十六是是俗世中实达到宗师的总人数,七是当前在线人数。” 言语间,屏幕闪烁了一下。 【五雷尊者:老修,前天介绍给你的那个姑娘,长的虽然好看,但样子傻傻的。】 【修门白使:不会啊老雷,我觉得她挺有胸襟的,身段拔尖,说话还好听。】 【五雷尊者:你那么优秀,她只是个修命境的普通女子,感觉你们不太合适。】 【修门白使:合适,太合适了,真心希望与她交往。】 【五雷尊者:算了,过几天,再另外给你介绍一个吧。】 【修门白使:老雷,人生大事,请你不要擅自替我做决定。】. 【五雷尊者:非要我说她瞧不上你,嫌你又老又丑,你才死心?】 【修门白使:...$...#......】 隔着屏幕,张玉郎都能感受到修门白使的尴尬。云飞烟也掩嘴轻笑,好看的双眼迷成上弦月,俏脸上两个酒窝格外明显。 沉寂了好一会,屏幕再次闪烁。 【修门白使:度厄大师晋级大护法了?】, 张玉郎连忙以石代笔回道:“嗯呐”,光头头像闪啊闪的,信息发出,前缀显示着度厄大师。 【白使:那没事了,还以为大师过些时日才能晋级,没想到这么快!】 【度厄:快?本座二十年前就是初级护法了。】 好一会,白使都没有回复。 张玉郎拿起桌上的修门法器,注意力沉入其内。 有种前世被窝里连着无线网玩手机的舒畅感,每一个细胞都透着得劲。 折镜中,十六个小头像悬浮,围成一个圆,其中七个头像是亮的。九个头像是暗的。 他捏着元力石,在镜面上写道:“大家好,咱们交个朋友吧。” 没人回应。 看来开场白不够惊悚,张玉郎再次输入信息:“诸位,在下便是酒肉穿肠去,佛祖心中存,荤素不忌的度厄和尚,请大家多多指点。” 这次有了反应。 【风大侠:度厄,听说你师兄红光新得了一把紫青刀。】 这不会是试探吧...张玉郎心下一动,回道:“是的,他现在很膨胀,总念叨着,腿好了去挑战你,夺回天下第一高手的名讳。” 【风大侠:天下第一高手的虚名于我而言,如浮云一般,他想要,尽管拿去。对了,我如今在东海,三五个月内都回不来,死瘸子怕是要失望了。】 【红光大师:你昨天还说在河间府,要来五原砍我,这就怕了?】 【风大侠:怕?老秃驴你的双腿好了没。】 【红光大师: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师兄弟两人均是宗师,又有紫青刀在手,你要是敢来,腿儿给你打断。】 【风大侠:无聊,没空,不去!】 【五雷尊者:风大侠你不会是怕了吧?你的桀骜不驯呢,傲视天下如无物的气度呢。不要怂,冲过去和他们打,我一定押你赢。】 风大侠没有再回复,头像暗了下去。 张玉郎看的忍俊不禁,那天他看到红光与风不归交谈,红光嘴强心怂,外强中干,很明显怕极了风不归...... 忽然,镜面又闪烁了一下。 【红光:师弟,你来一趟后院。】 【度厄:师兄,你发现了?】 【红光:废话,麻溜的来!】 【度厄:我这就来。】 叫师弟而不是度厄师弟,就知道瞒不过你...张玉郎暗暗无奈,折起镜子,出门。 …… 五原寺南三百里外,青山绿水间,倒骑着毛驴的修门白使摇了摇头,压下前去五原寺核实度厄身份的念头,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有红光大师侧面验证,新来的家伙一定是度厄和尚,这一趟,他不用去了。 第116章 不要得罪女人 “师弟有没有听过玉剑传说?” “玉剑传说?” “玉剑显形之日,乾坤倒转之时。” 一进后禅房,就见红光安然高坐,没头没脑扔来一句:“玉剑鸣,乾坤动。” 不等张玉郎再问,好为人师的红光大师便目光悠远,声音低沉道出缘由。 大千世界,人有气运,国有命数,每逢大世倾倒时,便是其积攒了几百年的国运逸散之时。 这种时候,无论是各大门派,修行体系,还是三教九流,贩夫走卒,书生武夫,都迫不及待做点什么,以期望能窥到一丝大世之运。 这运数,普通人得了,便有机会封候拜相,荣登九五,修者得了,诸事皆顺,修行一日千里。 以上这些信息,是大家都知道的情报。“运数如水,逢近就低”知道的人就很少了。 运数逸散时,徘徊在旧朝都城附近,世间之人,无缘者难得或少得,有缘者多得或全得。 故而历朝历代,大世倾倒后,取而代之者,大多是临近之诸侯实力。远处的诸侯哪怕一时得意,最终还是会后劲乏力,败退而去。 三百年前,修门黑使现身南灵山,在玉皇顶插下一把粗胚石剑,并在刻下“玉剑显形之日,乾坤倒转之时”的语句。 南灵山距长安府十多里,本就钟灵琉秀,又因此剑,令人更加神往,各个体系纷纷在南灵山设置分部,别院,以期望届时能分一杯羹,窥一丝运。 红光大师打算在南灵山上设一别院,等待两年后的大世气运。 ...... 目瞪口呆好一阵,张玉郎才意识到这则信息意味着什么,心中翻腾,思维活泛延伸开来。 每逢大世,天下逐鹿,鹿指的就是天下运数,得之可登九五尊位。 秦亡于楚,却并未归于远在江东的楚霸王,而是被川中刘邦就近取而代之。 西汉当朝亡于新,新又亡于绿林与赤眉,最终归于南阳刘秀。 东汉亡于黄巾与董卓,许昌曹操得其大半天下,最终一统的是距离洛阳更近的河内司马氏。 隋亡于山东瓦岗与天下世家,却成就了一水之隔的太原李家,横扫天下,赫赫威名。 诸此种种,不枚胜举,都能说明“运数可数分,王业不偏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月,也可以是大世运数。 五原寺不图王业,只图大世之运,但之前不想引人注意,故而在南灵山一直没有动作。 眼看大世倾倒在即,红光大师坐不住了。看他言下之意,是打算在长安府附近设立秘密据点,窃...或者说分一些运数,进而成就活佛之姿。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天赋异禀,靠自身努力就能问鼎巅峰。 但此事干系重大,预计迁延两三年乃至数年,他双腿已瘸,不得不让出方丈之位,将大权交给度厄,自己退居幕后,进入五原寺最高决策层。 五原寺最高决策层通常由前任方丈,现任方丈,以及戒律院首座三人组成。 寺内大小诸事,职务任免,三人都可提议,并投票表决,遵循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方丈拥有唯一否决权。 之前,普慧大师圆寂后,最高决策层只剩红光与度厄两人,红光权限了度厄好一阵子。凡是度厄提议的,但不合红光心意的大小诸事,任免职务,便全给否决。 如今度厄成了方丈,红光担心度厄会意气用事,重则事事唱反调,轻则把他占据各个核心部门的弟子全撸了,换成度厄的亲传弟子。 这才有此一说。 推心置腹,意在度厄。 张玉郎冒充度厄之事,红光大师心照不宣,保持缄默。 代价是,新任戒律院首座的张玉郎需要紧跟他的步伐,大小诸事,都要旗帜鲜明支持他。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很透了, 两个聪明人经过一轮激烈又相互克制的讨价还价,相视一笑,默契达成同盟,愉快的做了交易,将度厄大师蒙在鼓里,卖了个彻底。 想了想,红光大师又叮嘱道:“度厄师弟近几日气息浮动的格外频繁,像是快要晋级大护法的兆头。 “修门法器之事他全知道,届时若晋级大护法,而修门使者却没有上门赠送法器,他必然生疑,进而主动联络修门,索要法器。 “度劫师弟,得想个法子,阻止他晋级大护法。如此一来,你我两利,我继续当五原寺太上皇,你继续冒充度厄师弟,混在修门世界吹牛皮,长见识。” 张玉郎顿时不乐意:“哎,师兄,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吹牛皮?听说你有一把紫青刀...打算和风不归一决雌雄。” 紫青刀明明在我手上,你牛皮吹得比我还高调,大家五十不笑百步。 “咳咳,咳咳。”红光大师呛住,脸显尴尬,连连摆手示意,“老衲认输,师弟这条舌头端的是厉害,一点亏都不肯吃。” 顿了顿,他眼神明亮,继续方才的话头:“师弟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阻止度厄晋级,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如此一来,我就可以长久拥有他的账号...张玉郎心下一动,伸出大拇指道:“师兄,这个提议很好,可我实力微薄,没法子阻止度厄师兄晋级呀。” “......” 禅房里一阵沉默。 沉吟良久,张玉郎提议:“师兄,要不你去把他的腿也打断吧?这样一来他不就晋级不了啦。” 红光大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谁告诉你腿断了不能晋级大护法?” 张玉郎咬咬牙:“那就把他修为废了!” “不行!”红光断然拒绝:“度厄师弟修到小护法多不容易,岂能因为咱俩的私欲,而废了他修为。” 你会这么光明磊落...张玉郎望着瘸了腿的红光,试探问道:“红光师兄,如此推诿,你该不会是打不过度厄师兄吧?” “是有点吃力。”红光大师补充道:“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咱们不需要动武,只需要暂缓他晋级大护法就行了。” 就知道你打不过,否则你会这么轻易让位?张玉郎撇了撇嘴:“那怎么办?” 犹豫了一下,红光大师摸出一颗黑色药丸,放在桌上,斟酌着言语道:“这药丸,叫做封精锁神丸,服下以后,任再高的高手,一年之内,绝不可能再有晋级冲动。” “.......” “师兄,能问一下你何时准备的药丸么。” “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我还没来,此事雨我无瓜...张玉郎犹豫着说:“这样会不会阴损了一些,度厄师兄待我不薄呀,还是我入门领路人...” “师弟说这话时,良心不会痛吗?”红光大师嗤笑一声:“冒充度厄师弟的时候,怎没想到知遇之恩?那修门法器,认证后不可更改,一人一号,若度厄师弟晋级,他定要拿回账号,你休想再用。” 一想到从此以后又要告别手机和群聊...噩梦!张玉郎打了个寒颤:“师兄,我忽然觉得这个吃枣药丸不错,度厄师兄一定会喜欢。” 说罢,麻溜揣起药丸:“师兄你歇着吧,我这就去操作。” “......”望着快步离去的张玉郎。红光大师沉默,皱眉不解。 一个只能聊天的破镜子,对度劫师弟的吸引力有那么大? 本以为需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动他站在己方阵营,没想到过程顺利异常。 那多功能法器,只有在真正的宗师手里,才会有用。 一为日常用品,比如红光大师自己的法器,二为木鱼,平日能敲,三为战斗武器。四为聊天工具,相互交换情报,信息,五为隔空交易神器,虽说眼下只支持元力隔空互传。但对于宗师来说,元力恰恰是最重要的东西。 有了元力才叫宗师,没有元力只是个武夫,或者是强壮的修者。 但这法器在度劫师弟手中,只有一种用途,聊天吹牛。 ...... “婉儿失踪?”张玉郎惊愕的张大嘴:“派人找了吗?” “找遍了,没有。” 从红光大师处出来,还没走两步,就见周二夫人花容失色,神色急切,焦虑不安在等他。 事情是这样的,母女俩前脚到了河间府,后脚又悄悄跑来观礼,没带侍卫,也没与周之平同行。 约莫一个时辰前,周婉儿从问佛台下来,与周二夫人说了句“内急”,便匆匆出了人群,之后再没回来。 起初,周二夫人不甚在意,后来见女儿去的时间有点长,一想小丫头年纪轻轻,也没铸疮等什么的难言之隐,没理由蹲个茅厕这么久,甚至一去不回。 她急忙往后院茅房里寻,寻了一圈,没有婉儿身影,这才急匆匆来见张玉郎。 顾不得深思两人为何去而复返,张玉郎问道:“夫人,这事世子知道么?” 周二夫人神色懊悔:“他带着护卫往寺外去追了。” “别慌,容我仔细想一想。” 大活人怎会突然失踪?这可是治安良好的五原寺,众多知客,罗汉,金刚,遍布寺庙内外,各个要道,又不是摆设。 排除掉周婉儿掉进茅坑,贪玩,恶作剧等选项后,真相只有一个。 被绑架了。 若果真如此,无仇无怨的,谁会冒着风险在五原寺绑人,要知道五原武僧,天下闻名,一来下手糙,二来武功高。 这在江湖上挂了号,出了名的。 来五原寺绑架,不亚于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一旦绑架失败,其面临的结局定然是凄惨且惨无人道的。 从高老大三人绑架周二夫人的事上就可知道一二,先被困峰顶,几乎插翅难飞,高空坠下幸运未死,又被兵士抓捕。关入大牢,酷刑伺候。 这会不知道还有命没有。 不是每一个劫匪都有好运气,经历三险而不死不残。 张玉郎思绪一动,忽然联想到演武台下,那一帮目光不善的胡人,心里大致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有了猜测。 当日九龙峰一事早已传开,人尽皆知,“小和尚智救二夫人,三恶徒坠谷被活捉”。 他直觉断定,那几个胡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台下观战,只是伺机寻找下手机会。 武比中途,见周婉儿上台,定是胡人中那个女子凭借同为女人的直觉,察到周婉儿与自己神态亲切,关系匪浅,故而悄悄将周婉儿给虏走。 如此推来,这个可能性高于九成。 五原寺占地面积大,前山后山,左殿右塔,客房千间,每日里人流极多,眼下,难以确定绑匪是否已经出寺。搜寻起来如大海捞针,一时间难以凑效。 即使寻到了,对方有人质在手,也最终会进入下一个流程。 见招拆招,讨价还价。 最合理的做法是,控制住各个出口,仔细留意蛛丝马迹,等待绑匪传讯给他。 片刻间理清思路,张玉郎自信说道:“夫人,借一步说话。” 前后脚来到僻静处,他面色沉痛道:“夫人,婉儿被绑架了。” 周二夫人好似对结果有所预料,点头道:“除了胡人,我想不出其他可能,可胡人不都是直来直去的么,怎会背后暗算?” 那是因为绑匪换成了女子,女子的做事风格,通常是委婉的,循序渐进的,不喜欢硬碰硬。 目光流连了一番周二夫人那一对骄傲之处,张玉郎开口道:“夫人,若寻回婉儿,你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行。”周二夫人断然拒绝,侧过身,避开不怀好意的眼神,想了想,隐晦说道:“你是我表哥的弟子,之平的师弟...” 言下之意,两人差着辈份,上下有别,什么故事都没有,也不可能会有。 前番天绝峰脱困,回到河间府,周二夫人便知道张玉郎全部底细。登时大惊,将脑袋中一切不合时宜的想法全部清空。 本不想再与他有任何交集,奈何女儿有想法,缠着她,非要来再来五原寺。 周二夫人转念一想,两人的确不可能有故事,但婉儿与他还是蛮合适的,婉儿一向大大咧咧的,见了张玉郎却收敛许多,如此表现,不正应了那句“女为悦己者淑。” 索性也就随了她性子,再来五原寺。没想到又出了意外,落入匪手。 说又,是因为这已是周婉儿短时间内,第二次遭遇绑架,前一次在长安府北山,其中惊险,历者心颤。 周二夫人神色惆怅叹口气:“婉儿真是命运多舛。” 张玉郎附和道:“婉儿确是命运多舛,不过,我刚才提的条件...” “绝不可能!”周二夫人态度坚决。 “夫人,还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你死了这条心!” 张玉郎转过身,踱了几步:“我还是认为您会同意我的条件,毕竟人命关天,没有什么比婉儿的性命重要?您说呢,夫人。” 周二夫人咬牙切齿,抽出软剑遥遥指住他,妙目嗔怒似火:“再出言不逊,信不信我一剑杀了你。” “夫人为何动怒?”张玉郎讶然,两手一摊:“我指的是若寻回婉儿,周神三策需借我一观。” “仅为此事?”周二夫人妙目睁圆,愕然。 事情和预想的完全不同,她被闪了神。 张玉郎嘴角一咧:“仅此而已!夫人以为是何事?” “我以为是....”又是瞄胸脯,又是眼神暗示,言语误导,害我多想....周二夫人狠狠嗔了一眼,收起剑,扭过头不搭理他。 感觉脸颊有些热,有一种往他脚面上狠狠踩一脚的冲动,几乎压抑不住,她轻声道:“张玉郎,你过来。” 张玉郎应声而来,在一米外停住,神色迷惑。 周二夫人语气平淡如水道:“你一只脚原地不动,另一只脚若能跨到我跟前,我便同意把周神三策送你。” “这有何难?”张玉郎想也不想,身高腿长,一个“人”字形跨步,轻轻松松把右脚伸到周二夫人两脚之间。 想要抬头得瑟一下,忽然脚面一痛,又一麻,歪着身子倒在地上,抱着脚丫子打起了滚。 周二夫人背过身去,咯的一下笑出声。 心里格外畅快。 第117章 不接受任何谈判 “不要得罪女人,不要得罪女人,尤其不要得罪漂亮的女人!” “我真是睿智,来了大夏就飘的不行,这么重要的事居然都忘了。” “不过漂亮女人戏弄起来真的很爽呀,欲罢不能,我没救了...” 张玉郎瘸着脚,跟在周二夫人后面,心下碎碎念着,目光焦点锁定在她两瓣不断扭动的的挺翘上,试图分散注意力,减轻来自脚丫的痛感。 进来禅房,云飞烟大吃一惊,连忙接住瘸腿的他,关切询问:“脚怎么了?” “没什么大碍,崴了一下。”张玉郎瞟了一眼周二夫人,压下跟云飞烟告状诉苦的念头,笑了笑道:“你知道的,男人身上有些部位看着坚硬,其实很脆弱...” 两女听的脸颊一热,各有所想。 三人围着桌子坐成一圈,大眼瞪小眼,气氛凝重夹杂着暧昧。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异样,云飞烟明眸直视周二夫人,心下警惕。 她见过太多漂亮女子,各色各样,长的好看的...身材不如她,身材好的...没她好看,身材好且好看的...没她武功高。 云飞烟一直很自信,没甚危机感,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张玉郎,不伤害别的女子。 因为她们不是对手。 但此刻,她却感受到一丝丝危机,同为女人,她都觉得周二夫人容颜好看,身段温润,看上去很舒服,没有一丝丝生硬和突兀,令人充满了探究欲。一双丹凤眼里,流转着万种风情,包含了太多内容,只是望一眼就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周二夫人的身姿更是毋庸置疑,一个字“赞”。即使弹性与紧致略有不如...但规模和曲线是碾压了她的。 这就很有杀伤力了...她担心张玉郎经不住诱惑。虽然周二夫人并没有那个意思。 但这个世道,女人的意愿不重要。男人只要想,有的是办法。 而她的眼神却很单调,清澈里透着青涩...毕竟没经历那么多日夜,还做不出那么多风情。 好在这危机只是一丝丝。 张玉郎目光投向云飞烟侧颜,看着她一只晶莹的耳垂逐渐染上粉色,在她手心划拉着字:【婉儿失踪了】。 周二夫人目光愣愣望着门外。女儿生死不知,她没心思想别的,更没注意到桌子下手指交互。 【云飞烟;怎么失踪的?】 【张玉郎;可能是被演武台下那几个胡人掳走了。】 【云飞烟;我能找到她们的大概位置,要去把周婉儿救出来吗?】 【张玉郎;不急,先看看。】 周婉儿落入女胡人之手,应该不会有事,对方有所求,自不会为难于她。 周之平“哧呼...哧呼”疾步进来禅房,端起周二夫人面前茶碗牛饮了一口,这才喘着气,摇摇头,神色犹愤。 看样子一无所获,没寻到周婉儿, 周二夫人叹口气,脸上失望掩饰不住。 不大一会,安福山率众多名流赶来,房间里挤不下,众人来到院子里,立得停停当当。 度厄大师姗姗来迟,展现出一副关切神色,言语间不失礼数,却又爱莫能助。 五原寺治安到位,入寺时登记,刀剑不可带入大殿,女眷由专门的知客僧一对一接待,提供贴身解答,贴身保护的一站式贴心服务――除非女眷不需要该服务。若在这种情况下失踪,五原寺的责任就不大了。 “啪!”周之平一巴掌拍在院中老树上,扬起一阵柳絮纷飞,他双目睁圆,额头青筋毕露,呵斥道:“如果我妹妹有个好歹,五原寺就等着被夷为平地吧!” 他知道妹妹失踪怪不到五原寺头上,甚至上一次母亲被绑架,五原寺责任也不大。 但有时候,拳头大的人不需要讲理。对五原寺来说,河间府就是庞然大物。 局面僵住,众人面面相觑,皆默然无语。 这时,一个头圆面正的小沙弥小跑着进了别院,人群中瞧了一圈,认出张玉郎,噔噔噔跑过来,呈上一封对折木信。 张玉郎掰开薄木片看了一眼,愣了一下,随手将信递给周之平。 周之平看过信,谓然不语,转手给了周二夫人。 周二夫人瞟了一眼,叹口气,放在伸出老长的度厄方丈手中。 度厄方丈看罢,脸色一变,将信揣进怀里,默然思考对策。忽听身侧安福山咳嗽了一声,又掏出信捏在手中,任他拽了去。 安福山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立即释放阿大骨父子,否则撕票!先放后还,不接受任何条件与任何形势的谈判,否则撕票!” 字迹娟秀,内容却凶残至极,一言不合就要撕票。 这就有点难办了。 张玉郎沉声询道:“信从何处来?” 小沙弥诚惶诚恐回答:“寺院门口,一女施主硬要塞给我,起初我不想要的,因为寺院有规定,不得与女施主纠缠不清。她看我不收,就言明说转交给师叔祖您,我想了想,就接了。” 意思是你们都是圣僧,就我与女施主纠缠不清....张玉郎眉头一皱,似有不悦:“你叫我什么?” 小沙弥一惊,连忙逐字再叫一遍:“叫您师叔祖。” “声音太小,没听清。” 小沙弥提高音量,字正腔圆喊道:“师叔祖!” “嗯,去吧。” 这三声师叔祖舔的舒服...张玉郎嘴角微微上扬,神色满意。 虽然这些天也有僧人叫他师叔祖,但那都是私下场合,如何比得上今日,当着诸多名流齐聚的面,被叫师叔祖来的畅快。 好一个不靠谱的师叔祖...众人嘴角齐齐一撇,无语吐槽。 张玉郎顿时不乐意了,巡视着度厄与安福山,道:“两位师兄这是什么表情?真以为随便一个人,都能被称呼为‘师叔祖’么?‘师叔祖’在佛宗中指的是‘博学多才,辈份崇高,德高望重者’,与年龄无关。” 度厄瞥了一眼张玉郎:“他也得叫我师叔祖。” 安福山呵呵一笑:“俺也是如此。” 失算,装逼装错对象了,我应该对周二夫人吹水才对。张玉郎暗暗懊恼。 周之平挥手打断不靠谱的三个和尚,吩咐身侧一名随从道:“杨百户,你速速前往河间府,提阿大骨父子来此。” 杨百户应声,迈开步子。 “且慢!”周之平喊住他,道:“待我修书一封,带回去交给我父王。” 他进了房,顷刻间书写完毕。交给杨百户揣上,看着他领一队人,策马疾行而去。 张玉郎斟酌再三,还是问出心中疑惑:“世子莫非打算借道五原,远征草胡,安大人会同意么?”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那封信上只能是调兵遣将,不可能有别的内容。 因为除了兵权,其他的事周之平根本无需请示河间王。 “我当然不同意!”安福山扛着肚腩出了圈,语气坚决。 河间府征草原胡人,暗中隐藏着两道凶险,他不可不防。 若胜,回程时借着大胜余威,顺便把五原府给吞下,这假途灭虢之计,小儿都知,他没理由不提防。 若败,胡人杀来,又有五原府挡刀背锅,河间府安如泰山,这如何能行? 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买卖! 第118章 囊中羞涩 最终,安福山还是同意了周之平借道五原,远征草原的要求。 原因无它,周之平只说了一句:“五万精锐磨刀霍霍,只等妹妹被放回,便要荡平五原府...北一千里。” 言语间,特意在五原府的位置停顿了一下,见安福山神色大变,这才缓缓吐出最后四个字“北一千里”。 非我无能,实在是形势逼人怂,本官不得不怂哇...安福山捏着鼻子,阴沉着脸率众离去。 他要赶回守节府,提前做好防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被端了老窝。 ... 大幕下夜色深沉,禅房里,异常结实的竹榻轻轻晃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时而缓慢,时而密骤。它仿佛在对即将被摇散架的命运做出哀鸣,无力抗争。 “嗯...” 伴随着一阵刻意压抑着的鼻音,云飞烟一对白嫩的脚丫瞬间伸直成芭蕾舞姿态,五个脚趾头紧紧并在一处,微微向内扣着。 但竹榻的咯吱声并没有因为她第一次出声而停止。 又过了四分之一柱香时间,整根香全部燃尽,在云飞烟脚丫子又要伸直却还差点火候时,一双白玉脚丫间忽然瘫下来一只毛茸茸粗腿,小腿肚上的青筋一阵跳动,痉挛。 竹榻瞬间平静下来,也停止了哀鸣。 许久未交流过的两人并排躺着,云飞烟闭着眼,忍着不上不下的感觉,默默回想着之前的美妙,代入情绪。 就当自己这会感觉良好。 张玉郎脑袋泛起一阵迷糊,困意上头,却强撑着眼皮道: “飞烟,你声音真好听,此处只有我们二人,不用藏着掖着。” 云飞烟“嗯”了一声,没有言语。 他吹嘘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我是不是比以前强多了!一柱香都燃尽了。” 一柱香是十五分钟左右,以前我从未超过三分钟,最快的时候以秒为单位,难道是佛子入体,三魄共生带来的福利,佛性控制了我的大脑皮层,让我的灵敏度降到最低......张玉郎默默想着,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云飞烟又“嗯”了一声。 两人在一起有时日了,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新奇的感觉,脑袋里还有些空泛,思维不由自主,暂时还无法随心掌控。 “你不觉得奇怪么?”他问。 云飞烟茫然道:“奇怪什么?” 张玉郎将她揉进怀里,感叹道:“那时候是一瞬间天荒地老,这时候是怎么还不结束。” 缓了一会儿,云飞烟试探说道:“那时候我不自觉有些紧张,运起了功法。今天没有运功。” “......”张玉郎脑袋一懵:“运什么功?” “玉盘经呀。” “那你现在运功,咱们再试试。” 重新点燃一根香,竹榻开始晃动,咯吱咯吱声再起。 隔壁禅房,周二夫人辗转反侧,愤愤坐起,又忿忿躺下,扯过两个布条塞住耳朵,阻挡了魔音贯耳,却挡不住地面微颤的动静。 “有完没完了?”她努力并住腿,忍着不适,气愤自语。 这已经是隔壁房间第六次出现响动,第一次持续时间约莫一柱香,第二次只有五分之一柱香左右时间。第三次是一柱香又一半时间。第四次还是五分之一柱香。第五次则是两柱香时间。 这是第六次,已经快三炷香时间了,还没停。她做为修命境高手,可以清晰听见隔壁女子压抑的鼻音声,越来越急促,随之失控。 周二夫人有些怀疑人生了。她想起二十年前刚成亲那会,王爷三十来岁,正值壮年,最高纪录也只有梅开两朵。 不过那时候和表哥探讨人生时,倒是有这么多回,但时间都短的令人羞于启齿。 这一代的年轻人火力都这么壮么?前有儿子周之平勇敢骑马半个时辰,现有竹榻响彻三炷香未停。 她有些羡慕了。 ......... 竹塌上,张玉郎半靠着墙,精神奕奕,望着身侧沉沉睡熟的佳人,总算弄明白了以前种种未解之短。 他取出折镜,掰开捏在手中,以石代笔,写下“这么晚了,大家都在忙什么呢,贫僧在天下第一美女的床上已经累瘫”。 发出这段信息,忍住激荡的心情,往上翻阅,看看不在时,群友们都说了什么。 他想起了今夜之前,从未超过三分钟的耻辱...玉盘经实在太霸道,当初第一次后,他就虚弱的差点当场去世,这给他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此后在云飞烟面前,一直没什么底气,怂的不行。 原本他以为是腰子少一个的缘故,时至今日才知,并不是。 现在扬眉吐气了,如何能不得瑟一下? 群里一阵安静,过了好一会,才来了一条信息。 【五雷尊者:嗯?度厄你不是和尚么,还不戒色?你这个佛门中的败类。我替佛祖感到耻辱,嗬~推!】 【风大侠:大家都知道了吧,五原寺净是些渣僧,所以上次赢了红光,明明可以放过他,我硬是将他腿儿打断,免得他祸害世间女子。】 【五雷尊者:只是打断了两条腿么?那恐怕还是阻挡不了他。】 【风大侠:他也只有两条腿啊?】 【五雷尊者:不,他有三条腿,还有一种专业术语叫“坐上来自己动”。所以,双腿骨折丝毫不影响红光大师游戏红尘。】 【白使:这不是重点好吧,难道你们没看到天下第一美女的字眼么?】 五雷尊者与风不归同时打出一句惊叹语,连另一个从不说话的高手也发出了疑问: 【玉清大尼:什么意思?这里面若都是说这个内容的话,贫尼就永远遮蔽聊天了。】 【白使:大家克制一点,言语不要那么暴露,咱们这里还有二十岁的黄花闺女呢。度厄注意点,下次再主动挑起个话题,我要给你禁言五十年!】 这么狠...张玉郎一惊,吓得将输入好的信息又给消除,保持沉默,装看不见。 五雷尊者一愣,扳着指头数了数,已经登录过的七人中,他,度厄,红光,风不归,玉清,白使,飞烟仙子。二十岁的女宗师?看来不是玉清大尼,便是飞烟仙子。 【五雷尊者:二十岁的女宗师,不会是玉清大尼吧?另外,对天下第一美女保持关切。希望度厄大师能够描绘一下她的美,最好能给出一个参照物。否则的话,世间第一美女必定还是非我婆娘莫属!】 【风大侠:女宗师不会就是玉清大尼吧?另外对天下第一美女保持严重关切,请度厄大师详细描述一下,是如何累瘫的。最后谴责一下五雷尊者,你都怕老婆成那个样子,还敢聊这个,小心她看到了削你!】 三言两语,五雷尊者惧内的形象已经深入诸人脑海。 【玉清大尼:不是我,别瞎说,我是女宗师不假,但不是二十岁。】 【五雷尊者:诸位,谁能教我一招藏私房钱不被找到的妙法,本尊者穷的两袖清风,兜里比脸上干净,我家那位太厉害了,鼻子仿佛能闻到银子的味道,我只要一藏钱,不出一期,定会消失不见。唉,如今我已经不太敢出门了。】 【白使:没钱归没钱,老雷你不还是宗师么,怎会不敢出门?】 【五雷尊者:囊中羞涩,无颜见人。】 张玉郎咯得一声笑出声。 第119章 师弟,师兄待你不薄 【度厄:那是你存私房钱的姿势不对,我有个朋友,偷偷摸摸在书房存了九十六两银子,就从未被他夫人发现,前两天看了看,银子不但没少,还多了二两,已有九十八两了。】 【五雷尊者:为何不少反而还多?本尊甚是惊讶,并异常关切,请度厄大师尽说其详。】 【度厄:因为我朋友在银子上留了个字条,上面写着“存够一百两给夫人买个大件金饰”。】 【白使:高呀!】 【风大侠:此计甚妙!】 【玉清大尼:贫尼学到了,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五雷尊者:我夫人不爱首饰,她酷爱武道,已是修神境巅峰武者,晋级宗师在即,其次便是攒钱,她说要攒够在南灵山起一栋三进大别院的钱,度厄大师,请帮忙问一下你的朋友,我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藏私房钱才不会被她搜走,我可以出一元之力作为报酬。】 【风大侠:一元之力?你将元力转给我,我送你百两纹银。信使送到你家的费用我出!】 见状,张玉郎急了,虽然他暂时用不上元力,但这东西既然宗师都有用,必定有其不凡之处,他连忙输入:【我先来的,风大侠你怎么可以截胡?忒不厚道!】 【五雷尊者:度厄大师莫慌,我不会和他交换的,我缺的不是钱,而是藏钱的方法。】 【风大侠:所以说,为什么要成亲?女人完全是累赘,女人只会影响我辈拔刀的速度。是青楼不香?还是前后左右皆女不妙?】 【五雷尊者:风大侠,听说你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所以当初你把她杀了?】 【风大侠:不,起初我把刀扔了。每天与她花前月下,后来又觉得还是舞刀弄剑比较适合我,虽然练武同样也费体力,起码腿儿不颤,眼不花腰不酸,】 【五雷尊者:羡慕啊风大侠,本尊有些想去青楼看看...坏了,我夫人来了,度厄大师千万别忘了帮我问。】 【度厄:好,我帮你问问。】 良久,五雷尊者没有回信,就在张玉郎以为他下线了,准备关镜时,镜面忽然闪烁了一下。 【五雷尊者:问什么问?不准问!老雷现在正躺在地上,伤者神态安详,情绪稳定...我是他婆娘。】 “.....” 窥屏的众人心俱是一凛:五雷尊者这一次惨了。 看来平日里,五雷尊者没少被他婆娘收拾,我要引以为戒,避免出现这种局面,毕竟我就是再练一百年,也打不过飞烟...截止目前,张玉郎还没有见过比云飞烟更能打的人。仅仅靠一个布风筝就能遨游天空的本事,简直骇人听闻。 他合上折镜,枕着双手,任由思绪发散。 初到大夏时面临的饥荒危机,江湖濒死局面,此时全部消散无踪,生存下去,活得滋润一些再不是问题,江湖凶险也基本无虑,也到了考虑新目标的时候。 正如红光师兄所说,人需要不停往上爬,只有爬到一定高度,才能安稳潇洒度过一生,不受伤害。 每个人的目标都是阶段性,且循序渐进的,处于温饱线以下的人,首要目标永远是温饱,而非富甲一方,君临天下... 正如当日,突兀来到大夏的自己,全身家当一两二钱,首要目标只能是活下去,不饿死在寒冷的冬天。而非不切实际的登临九五,称霸江湖。 小康富户的首要目标永远是再富裕一些,家和妻美,子女双全,隔壁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邻居,头上色彩纯正。 地主老财的目标永远是多活几年,守住财富,世世代代延续下去。 小官吏的目标是往上爬,大官吏的目标是在上不负君,下不负民的红线内尽量多捞钱,多娶几房如花似玉的美妾,身体健康。 书生的首要目标永远是高中三甲,光耀门楣,武夫的目标永远是开宗立派,沙场扬威立功名。国君的目标永远是千秋万世,立不世之功业,长生不老。 往着俱往,自己的目标也该相应提高了。 眼下比较期望的目标暂时有三个,一是待在五原寺提升提升修为。武道前路已断,修门功法又因资质愚钝,修练不成,好在天不绝人,还有佛宗这条路可以走。 二是完成任务,将周神三策交给大成皇帝。 种种迹象表明,虽然大夏王朝倾覆在即,但西北局势却逐渐明朗,大成皇帝这条大腿很稳,需要抱紧,以图乱世来临时,有处安身。 最关键的是长平郡主这条线不能断,自己还有些不成熟的想法...需要实验一番。再说了,小笼包郡主那么可爱,如何割舍的下! 这就牵涉到第三个期望...改变云飞烟一夫一妻的糟糠思想,与大夏朝民风看齐,如此,才能去品尝不同的风景,味道。 在没有说服云飞烟之前,暂时只能蛰伏下来,否则万一正拈花惹草,被当场逮住现行,进而被摁住收拾一顿,那就忒不划算了。 五雷尊者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血一样的教训,发人深思。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但是尴尬可以。 发生社死事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引以为戒,重复栽倒在同一个坑里。 云飞烟是认定从一而终的,一般来说,这样的女子,都很介意唯一性和独占性,眼里容不下任何沙子。 虽说自两人关系确定后,云飞烟从未对他发过飙,但凡事都是从无到有,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 毕竟她有发飙的实力...这一点,张玉郎拎的很清楚。 翌日,五原寺后院,四人相顾无言,本是商议如何救出周婉儿,却沉默对坐在周之平的禅房里, 周二夫人眼神奚落中带着探究,时不时巡视一番云飞烟与张玉郎,脸上写明了“你俩昨天的事儿本夫人都知道”,“佛寺内竟然做出这等事,也不收敛一些。”,“动静那么大,本夫人有被冒犯到”的意思, 云飞烟两手交互捏着衣角,红着脸,羞臊的垂下头。她脸皮薄,扛不住周二夫人奚落嘲讽的眼神。 张玉郎大咧咧迎上周二夫人的目光,望着她略显浮肿的黑眼圈,调皮眨了一下右眼,明知故问道:“夫人,昨夜可安睡?” “呵,竖子!你来说说,本夫人如何安睡?”周二夫人瞪了他一眼,心有不忿。 六次,隔壁房间昨夜整整闹出六次动静,平均每次持续一柱香时间,每隔半个时辰就折腾一次,六次折腾完,四个半时辰就过去了,一晚上才几个时辰?五六个时辰而已! 怎么安睡?如何能安睡!怎能不令她义愤填膺。若不是考虑到打不过云飞烟,她早就提着剑冲过去把张玉郎给阉...暴打一顿。 “夫人?”沉思中的周之平惊讶扭头,目光投向张玉郎,瞪眼皱眉,质疑道:“你叫我娘夫人?师弟,师兄待你不薄吧!我把你当师弟,你叫我娘夫人?” 糟糕...叫顺口了,一时改不过来。张玉郎心下一凛,能够不带前缀而称呼夫人的,只有周二夫人的夫君河间王一人。 周二夫人也是一惊,才意识到称呼过于亲昵,登时脸上一热,心下羞臊。 被困天绝峰那三天,张玉郎称呼她为夫人的次数太多,甚至两人肢体接触频繁,都在不知不觉间习以为常,此刻若非周之平异议,她还恍然未察到不妥。 她目光不自主的投向张玉郎,带着期望,期望他能化险为夷,给出合理解释。 这时,云飞烟从羞涩中缓了过来,明眸瞪大,眼神对着周二夫人穷追猛瞧,将前番受到的奚落待遇,成倍还了回去。 张玉郎心思急转,组织着言语道:“大师兄,我俩亲如兄弟...” 周之平“呵”了一声,大手一挥:“亲如兄弟?你应该叫我娘为娘亲,而不是夫人!” 言语间,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考虑到师弟斑斑劣迹,他有理由怀疑张玉郎对他娘亲有不轨意图。 若是这样,他说不得要大义灭亲了。 张玉郎点点头,神色诚恳说道:“北山马夫言之有理,师弟我失言,从今往后,你娘亲就是我娘..”说着,心里默默在最后面加了一个字。 无风无浪,友谊的小船却忽然翻了。 “你?!”周之平急促呼吸了一下,涨红了脸,拂袖而去。 北山之事,是他无法被触碰的禁区,谁碰跟谁急。 “喂,大师兄,这就走了?不商议如何救婉儿妹妹了么!”张玉郎追出门,对着大师兄的背影叫喊。 周之平梗着脖子,不回头不出声,也不搭理他,大踏步扬长而去。 商议随即不欢而散,周二夫人打着呵欠,回房补觉,对她来说,婉儿虽然重要,但美容觉更重要。 临走,她眼神暗含威胁,大有深意的钉了张玉郎一眼。 张玉郎连忙举手表态,白天绝不乱来,绝不闹出动静惊扰她。 周二夫人这才满意离去。 ...... 回了房间,想起还有一项事迫在眉睫,函待解决,张玉郎摸出折镜,发出求助信息。 【度厄:贫僧有个朋友,将要晋级小护法境,不过他根基不稳,如何在不知不觉间,喂他一颗封精锁神丸,让他沉淀一年再晋级,诸位有没有良策?贫僧愿意出一元之力为酬,在线等,挺急的!】 说金刚而不是护法,张玉郎深有考量。 修门白使是有世间所有小护法境界高手名单的,但没有小护法以下的名单,如此说,不会暴露更多信息。 度厄这个马甲不错,他暂时不想暴露。 正所谓背黑锅度厄来,送死也是度厄去,如此美妙的秘密,自然要小心翼翼护好。 第120章 精神出轨猛于虎 良久,无人回应,一想大白天的,大家可能都有事忙,张玉郎只好悻悻收了法器。 一扭头,见云飞烟一副“青莲独立幽篁间,玉人轻舒娇花颜,深藏僻寺人不知,晨钟暮鼓竹为伴”的姿态,顿时目光定住,愣了神。 不知怎地,他忽然觉得今日云飞烟格外美艳好看,红霞飞双颊,唇瓣饱满红润,眼波盈盈流转,万般风情时隐时现,若说以前是冷面美人,这时便活了过来,五彩缤纷,引人入胜。 眼前一花,突兀浮现出一副云雾飘渺画面,云飞烟摇曳其中,玲珑身姿舞动,如彩蝶绕红花,又如云中飞仙舞,她轻挥白罗衫,腰间彩带迎风展动,明眸含媚,玉面含春,笑吟吟道:“大郎,来呀。” 猛然抖了个寒颤,张玉郎回过神,四下一望,哪有什么云雾飘渺轻解罗衫?云飞烟正低眉合眼,面色良正,盘膝坐塌专心练功。 禅房里,温度格外的低,竟然起了丝丝水雾白气,越来越多,不一会犹如蒸笼,伸手不见五指。 “奇怪?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这么冷?又起了这么大雾?”嘟囔了一句,张玉郎抱着膀子出门查看。 时值三月阳春下旬,大日高悬,禅房外暖洋洋的,房间里却冷冽如深秋初冬。 摇摇头,甩出荒缪的想法,搬来凳子坐于一旁,近距离盯着云飞烟练功。 望着云飞烟白玉无瑕的俏脸,心里的满足感逐渐拉满。 看情形,她玉盘经即将晋级第二层,张玉郎心下好奇,第二层功法会厉害到什么程度。参考第一层功法已经傲视天下,难寻敌手,第二层岂不是要成仙? 若真是如此,抓紧了云飞烟的大腿,岂不就等于横行天下...谁敢不服,就打到服。 正想着,折镜闪了一闪。 【五雷尊者:这有何难?区区金刚境界,大师直接打晕他,强行喂食不就行了?】 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张玉郎一喜,手上却否认道:【此计不妥,贫僧如何能对朋友下手?】 【五雷尊者:???你都打算喂他锁神丹了,还不好意思下手?虚伪!度厄大师,你该不会是明着否认,暗地里却采用了我的办法,为的就是不付一元之力吧。本尊者读书多,你休想蒙我!】 这都被你发现了,张玉郎扶额无语,手持元力石输入道:【我指镜发誓,若有此事,贫僧度厄出门必摔断腿!】 【五雷尊者:既然发誓,那本尊者就信了你。对了,度厄大师有没有帮我问如何藏私房钱?】 张玉郎望了一眼云飞烟,输入道:【我朋友正在练功,等会就问。】 【五雷尊者:那好,我在线死等。】 藏私房钱的办法,其实早就有了应对,只是一旦说出,对方就要付一元之力过来,他实力低微,无法接收元力,需等云飞烟替他接收。 而云飞烟这会明显没空。 张玉郎放下折镜,双手支住下巴,仔细打量着云飞烟,忽然眼前又一花,来到一处冰天雪地间,四下全是皑皑白雪,原野苍茫,冷风凛冽。他衣衫单薄,瑟瑟发抖孤零零待在苍茫冰雪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努力了几下,发现挣不脱这个有可能是梦境的地方。 正惶恐不安,忽然从远处上空飘然飞来个一身白衫的俏丽女子,额头点了红梅花印记, 看模样,并不是云飞烟,但不知为何,迷惘中的张玉郎心下就认定那是云飞烟。 她停在半空,目光清冷望了地面一眼,并未落下,而是飞身离去。 张玉郎连忙追逐着,挥舞着双手,大喊:“飞烟,救命,飞烟,不要走...” 那白衣胜雪的女子丝毫不停,很快飞远,消失不见。 他失魂落魄跌坐地上,顾不上四周无处不在酷寒冻得瑟瑟发抖,喃喃自语:“飞烟,你为何不救我,为何抛弃我!为何....” 一时间,内心充满了绝望。 “大郎?大郎!” 伴随着耳畔急切呼喊,身躯一暖,一股庞大热流涌了进来,紧接着又被剧烈摇晃着,张玉郎猛然警醒,回过神,体内冷热交替,一半身体冻得瑟瑟发抖,一半身体热的出汗。 见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云飞烟正俏生生坐于榻沿,手握住他的手,输送着暖流,眼神关切:“大郎,你怎么了?” 张玉郎翻身坐起,紧紧揽住她,下巴搁在她香肩上,没有言语。 冰雪幻境过于真实,吓到了他,这会心里还剧烈跳动着,一时间失去了组织言语的能力,良久,才缓缓说道: “我做了个梦,独自在一处冰天雪地中,天地不应,你凌空而来,又凌空而去,不理我死活。” “梦境?冰天雪地?”云飞烟诧异道:“你会他心通?那不是梦境,那是我晋级时的第二重考验‘无我无情,天地冰封’。我从一处冰天雪地飞过,看见低下有个糙汉,口口声声说是你,我看他长的不像,就没搭理他,心想这人好丑,还冒充你,于是我便飞走了...” “......” 两人对了个眼神,气氛有一丝丝尴尬,好在张玉郎心胸豁达,很快便释然,皱着眉头道:“他心通?我不会呀。” 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云飞烟温声细语道:“三月二十三,草长莺飞春日暖,我们去后山走走吧。” 三月二十三,还有一天,这具身体就要换成小沙弥掌控,弥临身为转世活佛,自然是会他心通的。不过,他神魂有这么强?还隔一天时间,竟可以影响到我。 携手漫步后山,张玉郎再次叮嘱交代云飞烟,接下来,从二十五日开始的六天时间,自己就换人了。嘱咐她千万要守身如玉,不要给他戴绿帽子。 云飞烟暗暗觉得好笑,啄着脑袋应下,弱弱问道:“身体不还是你么?绿帽子从何而来?” 精神出轨和肉体出轨一样严重,甚至犹有过之...张玉郎开始讲道理。 “精神出轨猛于虎”,“心有他人不可恕”,“必被钉在耻辱柱”,“堕入地狱永不复”。 此言一出,云飞烟已是面如土色,指天发誓表明心迹,保证绝不失节于他。 张玉郎这才满意颌首,牵着她漫步后山,说起段子笑话,蜜语甜言,不一会,云飞烟一双妙目眯成月牙,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俏脸上浅酒窝时隐时现。咯咯笑着,沉醉其中。 第121章 罗汉果 携美嬉戏游玩,不觉就沉浸了进去,直到天擦黑,张玉郎意犹未尽回了后院,才意识到五雷尊者还在死等。 心下一横,反正都等了这么久,也不差多一天的,干脆明日再告诉他藏钱的法子。 “师祖有请师叔祖。” 还未顾得上喘口气,红光大师的徒孙,小和尚化缘急匆匆跑来相请, 跟着他进了红光禅房,张玉郎挥手禀退小和尚,自来熟的倒了杯水,目光投向红光大师。 正在闭目打坐的红光睁开眼,双手拢于袖,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师弟,身为年轻后生,见了长者,要知礼仪。” “???” 张玉郎一头雾水,愣道:“师兄有话直说,不要绕弯,我是个直来直去的粗人,听不懂弯弯绕绕。” 这次是真没听懂。 红光大师目光投向窗外,了望着林间绝壁风景,良久不语,等张玉郎又喊一声师兄,他才幽幽说道: “师弟,师兄也有些口渴。” 口渴你直说不就完了...张玉郎心下暗诽,连忙倒了一杯茶水呈上,恭敬道:“师兄,唤我来有事?” “师弟有没有想过,如何成为活佛?” “一步一个脚印。” “具体怎么开始?” “从每日打坐练功开始。” “若如此,师弟此生连罗汉境都难到。” 我也知道这样不行,可没人教我啊,张玉郎腹诽。 红光摇了摇头,从床头柜里摸出一个玉盒,递了过来:“打开看看。” 张玉郎依言照做,只是往玉盒里看了一眼,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玉盒内,静静摆着两个拳头大小,通身晶莹剔透,散发着紫色光芒的双头果子,果子腰身上系着一根红色布条,一股子清新的果香霎时弥漫整个禅房,沁入肺腑,闻了心神一阵舒爽。 “人参果?”张玉郎大吃一惊,这玩意和人参果长的太像了。 红光大师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什么人参果,此乃罗汉果!又叫金身转业果,它能令人精气充盈,改善体魄,此果乃我五原寺独有,长于九龙寒潭旁,十年才结一颗,万金不卖。” 他伸出手,指了指罗汉果:“吃了它,你就是罗汉了。” “真的?”虽然接到玉盒时已有所预感,但张玉郎还是惊讶的瞪圆了眼睛,继而大喜过望。 红光大师笑眯眯道:“这罗汉果,对护法境界以上的武者作用很小,但对你作用却极大,他能将你的武道七层修为转换为佛宗七层知客修为,并晋级为第八境界的罗汉。这便是它两个名字的由来。 “你既为活佛转世,自是我五原寺倾尽全力培养的对象。 “否则,为何收你入寺?” 张玉郎放下玉盒,双手合十,由衷感激道:“多谢师兄栽培!师弟必不负期望,早日成就果位。” 他心下感慨:这就是背靠大树的福利了,也不枉我身怀四重身份,左右逢源,累得心力交瘁。 加入索命门时,福利是武道功法和一万两银子,那令我成为武夫,并且摆脱贫困。 投奔大成皇帝,令我身份与众不同,有了许多便利。还多了个可爱的长平妹妹,大赚! 加入红刀会虽是被迫,但却免去一死,还多了一个实力庞大的组织。 进入五原寺。收获便是这罗汉果。 “你吃了此果后,气血充盈,到时候需寻一宗师高手运气为你梳理根基,再辅以我佛门武僧药浴锻体之法,你的武道修为便会转为佛宗修为,并随之晋级罗汉境。”红光耐心解释道。 发达了....张玉郎庆幸自己当日没有拒绝度厄的邀请,加入五原寺...虽说当时确实无法拒绝。 若当时直接拒绝了,也就不可能有这个罗汉果的福利。 修心境的实力还是太低了,无论出门在外时,还是和红颜知己们在一起时,说话都不硬气。 虽说和她们在一起时只需要一个地方硬就行,但修为这东西,谁会嫌高? 时至今日,张玉郎还对云飞烟运转功法,让自己每次都坚持不到三分钟的耻辱耿耿于怀。若与她是同等级的高手,自不会顶不住玉盘经带来的压迫。 “师兄,罗汉境下一级是金刚,这个境界该如何修行?”张玉郎态度谦逊请教。 “师弟莫急,路要一步一步走,等你到了罗汉境巅峰,神识开,气海生,会迎来一次蜕变,此时,每日再以木棍捶打身体每一寸千次,锤炼体魄三个月,便会成就金刚第一步境界,铁皮铜鼓,之后,再辅以牛皮鞭每日抽打千次,三个月后成就第二步,金钟罩,再之后以刀枪剑棍每日捶打千次,成就第三步,金刚不坏之体。之后再有所顿悟,便是小护法境。” 这么残忍...张玉郎听得心下一凛,战战兢兢问道:“师兄,这敲打身体每一处不包含腹下三寸吧?我那里扛得住吗?它比较脆弱呀。会不会...” 会不会直接打成死机? “会!不然你以为体壮如牛的武僧和尚们为何要戒色,就是因为那里扛不住鞭打而残废,以后再也用不上了,故而才戒色的。要知道,我佛宗可是有欢喜佛的,俗家弟子甚至可以娶妻生子,并不是非要戒色。” “师兄,那我可以不练金刚不坏之体吗?直接跳过这一境界,进入小护法,度厄师兄的金刚之躯也没有大成,就进入小护法了。” 之前两人竞争方丈比试的时候,度厄也只是第二层大成,连暴雨针都挡不住。但度厄是小护法修为,这说明即使不修到大成,也可以晋级下一层。 红光笑眯眯道:“自然可以,不过到时候就没那么能打,而且炼成金刚之躯便残废的情况都是老黄历了,如今时代不同了,炼成金刚之躯,已经不大会残废了。” “不知道师弟听没听过铁裆神功?” “铁裆神功?”张玉郎松了口气,又冒出新的疑问:“有多铁,能金枪不倒么?” 红光大师道:“只会明显提升一部分能力...” “不用说了,我练!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了成为人上人,我愿意受万般锻体之苦。”张玉郎两眼放光表态。 红光大师睿智的目光望过来,察觉到他前拒后喜的变化,摇摇头,道:“唉,师弟,红粉终究是骷髅,何必留恋?希望你早日明白。” “师兄双腿不便,无法助你舒筋活络,调理转职,这本转职说明你拿回去,服用罗汉果后,叫你那位红颜知己帮你调理一下。之后你就进入罗汉堂,接受三个月锻体,这是第一期铁皮铜鼓必经之路。” 张玉郎应声告退,抱着罗汉果回了自己禅房,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神色,重重坐在云飞烟身侧,挨着她叹了口气: “唉!” 云飞烟明眸好奇望过来,忍住没问。 “唉!”又重重叹了口气。 云飞烟有些忍不住了,红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唉!”他憋住笑,仰头望着房顶,眼神惆怅空洞,再叹一口气。 “怎么了?”云飞烟忍不住温声细语询问,心里跟猫抓似的。 张玉郎一脸不开心说道:“红光师兄说,吃了罗汉果,我就可以转换职业,成就罗汉真身,呃...也就相当于修命境高手,之后需要经历三次千锤百炼的锻体,成就金刚之躯,不过到时候它就废了...” 说着,目光望向自己腹下三寸,意有所指。 云飞烟顿时花容失色,愤而起身,扬手隔空将剑吸附在手,道:“我杀了那老秃驴!竟教人这种阴损法子。” 说罢,她扭腰拧身,长发甩动,就要去寻红光大师晦气。 ...张玉郎一惊,急忙伸手将她拽了回来,费尽口舌,才安抚好她暴走的情绪。 得知是戏言,云飞烟低着头,红着脸,恨恨一把掐过来。 她感觉自己糗大了,还暴露了不该暴露的想法。 第122章 感觉像 大成二年三月二十四,夜晴,无风, 距子时四刻还有半刻时,云飞烟留恋不舍的从温暖怀抱挣出,一件一件穿好衣衫,端坐一旁,神色警惕望着熟睡中的张玉郎。 明眸中还带着探究。 情郎要换人了,据说来的是一个小沙弥,她好奇于小沙弥见了她会有什么反应,万一他兽性大发扑过来,自己是要暴力锤他一顿,还是略施惩戒? 半夜爬起来穿衣服,是张玉郎临走时要求的,除此外还特意交待她多穿一些,千万不要被另两人占了便宜。 想到这,云飞烟连忙又寻了一件长袍,裹在外面,衣领怼在自己小巧的下巴尖上,将脖子也遮得严严实实,这才放心了一些。 刚松了口气,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突兀在身侧响起: “女施主,穿这么严实其实也没什么用。该看到的,贫僧昨夜已经看过了...” 声音近在咫尺,云飞烟吓了一跳,心脏剧烈跳动几下,明知道房里不可能有别人,且以她的实力修为,就算有人也不怕,但她还是一慌,双臂内收,抱着胸脯,警惕的望过去。 只见“张玉郎”眼神明亮,无色无欲,嘴角微微撇着,露出一丝邪笑,就那么大咧咧站起身,甩动着又黑又丑又长的...腿毛,自顾自穿着衣衫,毫不介意被看了个全。 对方清澈的眼神,半邪不邪的笑容,提醒着云飞烟,这不是她的情郎。 虽然眼前这具强健的躯体她看过不下百次,熟悉其中每一寸,但她还是尖叫一声,捂住了双眼,心下羞愤异常。 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她明显感受到了来自陌生异性的羞辱,忍不住的那种。 等“张玉郎”穿好衣衫,她再也压抑不住暴力倾向,抓起长剑带着剑鞘就横拍了过去。 “恶僧看打!” “来的好,贫僧正好许久不曾与人切磋,降龙伏虎拳!” 两人硬怼了一记,各自吃了一惊。 云飞烟吃惊于“张玉郎”武功之高,完全高出了修心境一大截,估摸着得有修神境了,她随手一击少说也有修神境的力道,却被轻飘飘接下。 弥临吃惊于她随手一击竟然力道这么大。若不是早就知道她是自己这具身体的相好,会错以为她要杀人灭口。 但这同时也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嘿,女施主也接贫僧一招,伏魔金刚!” “清风拂面!”云飞烟娇斥一声,微微一笑轻松化解了攻势,索性将自己实力压制到比他堪堪高出一节的境界,你来我往打了起来。 “大悲咒...” “天外飞仙!” 隔壁房间,周二夫人气愤坐起,任由薄被从曼妙白皙的身躯滑落,露出一对傲人弧度,咬牙切齿道:“又来?有完没完!” 前夜六次,昨夜五次,隔壁跟疯了一样,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不怼就没得怼似的,也不怕闪了腰,空了身。 今夜倒好,前半夜响了三次,刚消停半个时辰,又打起来了。 听着隔壁金铁交鸣之声,分明是在真打。 周二夫人又气又奇,这种事做着做着能打起来也是千古难见!从之前的动静推测,两人分明是感情甚好,蜜里调油,如何能打将起来? 难道说隔壁那个女子嫌弃张玉郎时间太长,没完没了?这不合理呀,以她过来人的阅历,深刻知道,这种事,只要足够和谐,女子是不会嫌多的。 属于做梦都笑醒的福泽。 那隔壁这又是为何?真是百思不得解。 这一夜,百思不得其解的并不止周二夫人一人,还有开启了上帝视角的张玉郎。 子时刚过一半,他就感觉失去了身体掌控权,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模式,以上帝视角,独立却又紧随着身体,旁观“自己”的一举一动。 感到新奇的同时,又纳闷不已,他掌控身体的时候,能够清晰感觉到,并没有人窥探。 难道说这上帝视角,是自己作为身体大股东的特权? 还没理清楚思绪,忽然见“自己”和云飞烟打了起来,开始,两人还相互克制,下手留着余地。但打着打着,都打出了真火,越打越凶。下手已经开始没轻没重的。 看情形,云飞烟恼火于被掌控身体的弥临调戏,下手愈发的重,弥临渐渐抵挡不住,时不时挨一次打。被剑鞘抽的鼻青脸肿,浑身带伤。 房间里“啪啪啪”声不绝于耳...弥临挨打的声音。 弥临挨了打,手上不服,心里更不服,手段百出,挣扎反抗不止,可惜他掌控身体时间短,躯体本身实力又不强,上限在那摆着,他纵然使出佛宗诸多神妙手段,却还是奈何不了云飞烟分毫。 喂,你们两个别打了,打坏了我的身体怎么办?张玉郎看的担忧揪心,一开口,发现没有声音,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个灵魂体。 不能再任由她俩打下去了! 张玉郎操控着灵魂意识,回到本体,强行将弥临给镇压,夺回身体控制权,连忙举起手,大喊一声:“夫人,剑下留力!” 长剑,在距离他腰间三寸的地方猛然停住,云飞烟睁圆明眸,好奇瞧了过来,对上他熟悉又猥琐的目光,顿时心下一松,收了剑。 张玉郎也长长松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哎呦哎呦”喊着疼。埋怨道:“夫人下手为何如此之重?” 云飞烟俏脸一热,连忙凑到近前,先输内气给他疗伤,再敷上跌打药酒,而后轻手揉捏着,宛如贴心小媳妇,再不复凶悍模样。 张玉郎疼得咧开嘴,哼哼着数落了她一番,云飞烟低眉顺眼听着,啄着脑袋应下,保证再不和“弥临”发生冲突。 半个时辰后,伤势处理的差不多了,张玉郎刚冒出一个成熟的想法,就听见脑袋里轰然炸了一句:“让出控制权,否则贫僧让你当太监!” 张玉郎回怼道:“切,嚣张什么?有本事你刚才不要跑,接着打呀,这会伤好了跳出来装逼!” “我那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脑袋中,弥临强辩道。 张玉郎“呵”了一声:“还敢不敢再调戏我夫人?” “不敢了,不敢了,贫僧再也不敢挑衅了,能弱弱的问一句,她是什么修为么?” “我也不知道,我帮你问问。” 云飞烟愕然望着眼前跟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的情郎,呆住。 第123章 舔狗 上帝视角下感觉很奇妙,像是自己在做事,又不会完全按照自己的设想,张玉郎让出控制权,缩了回去,默默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弥临掏出罗汉果,有滋有味嚼着,悉数吞入腹中,顷刻间,丹田中开始发热,进而开始烫胃烧心,腹中像是燃起一团烈焰,四下窜动。 他不敢怠慢,盘膝坐地,双手置于其上,闭目塞听运功吐纳,引导着热流在经脉循环往复。 不一会,亮锃锃光头上冒出丝丝气雾,幽静的禅房内响起低沉悠长呼吸声,犹如大地沉吟,山脉悸动。 云飞烟静立一旁,默默观察着“张玉郎”弥临,两人保持着四五步距离。 半个时辰后,弥临散了功,长啸一声站起,感觉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全身每一条经脉都充盈着气力,似乎一拳可降龙,一掌能伏虎。 他觉得现在再与云飞烟打一架,就算不是对手,也绝不会迅速落败...即使对方实力深不可测。 他转过头,目光望向云飞烟,赞叹道:“不错,你的确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武道天才,区区双十年华,就已经登峰造极,不过贫僧眼下也非庸手,想再与女施主切磋一二。” 云飞烟不置可否,来到桌旁,拿起张玉郎早就准备好的活佛心经,递给弥临道:“他留给你的,书里记载着普慧大师修行至活佛的心得感悟,你参阅后照着修行,应该很快就能到达小护法巅峰。” 弥临展开活佛心经,第一页上面绘画着一个光头老和尚,头朝下,顶着地,盘膝合十,怒目圆睁,神态纤毫毕现,低下写着:“倒立乾坤”。 第二页上,和尚换了个姿势,盘膝侧身躺倒在地,注明:“睡罗汉”。 书一共三十六页,每一页都有一个不同的姿势。像是武功,又像是某种禅意。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还看不懂,云飞烟依旧感到震撼莫名。 普普通通的三十六个姿势,却将那种普天之下,没有我佛摆不平的气势跃然于纸上。 “佛有十万八千个,个个皆不相同,我辈岂能照搬他人晋级活佛之法,这种图谱心经,充其量只能作为参考,我的佛道,注定与众不同。”弥临将书揣进怀里,还不忘贬一句活佛心经。 云飞烟忽然有些反感他,虽说两两相比,张玉郎并没有更优秀一些,但至少不会这么狂,这可是全民尚武的世道,说话这话狂...只会死的格外快。 她觉得在自己面前,弥临没有任何狂傲的资格,便委婉提醒道: “你还是谦逊一些好。” 这么傲,早晚会因狂言而得罪人,无辜断送了性命。 顿了顿,她补充道:“虽然你修为大增,却仍不是我一合之敌。” 此言一出,弥临的神色顿时格外精彩,惊讶,疑惑,不屑,怀疑兼而有之。 “沧啷”一声,云飞烟快速拔了一次剑,又迅速插了回去,电光火石间,弥临看到,她的剑只拔出了三分之一,上下检查一番,发现自己没什么异常,也没少什么零件,便微笑道:“就这?也不怎么样嘛。” 云飞烟摇了摇头,没有再言语,兀自上了榻,盘膝打坐,闭目养神。 弥临正纳闷不解,忽听“刺拉”一声,又感觉腰间一松,裤子突兀脱落。 裤腰带不知何时已经被斩断。 他心下一凛,望向云飞烟的眼神变了,老老实实回到蒲团上打坐。 天刚破晓,“咣咣咣”的叩门声响起,得到允许,周二夫人阴沉着脸走进来,目光在分别盘坐竹榻与地面的两人身上巡视一番,犹豫了下,冷着脸走到弥临面前,俯视着他,沉声道:“你若能救回婉儿,本夫人立刻奉上周神三策,绝不食言。” 周婉儿已经失踪三天,周二夫人心急如焚,夜不能寐,夜不能寐倒不是因为担心女儿,而是被隔壁这对男女闹的。 奇怪的是,自从当日对方传讯绝不接受谈判后,便再无讯息传来。 五原寺随即戒严,宣布闭寺谢客,并逐一排查长住寺中礼佛的数百香客,然后一一送出寺,但依然没有发现周婉儿的踪迹。 闭寺与对方失去讯息,这两者之间,也不知有何联系。 阿大骨父子也被亲卫队从河间府押解过来,并当场放了。周婉儿却并未因此脱困。 若说在这个茫然无措的时候,还有一人可以化腐朽为神奇,那必定是机智小郎君张玉郎。前番九龙峰一事,游刃有余戏耍三个劫匪的事犹在眼前。 为了女儿,周二夫人只好忍着被骚扰了三夜的不爽,前来求救。 不就是周神三策么,本夫人给你就是。 “知道了。”弥临佛像庄严应道:关于周婉儿,他是知道一些的... 云飞烟坐着没动,低眉顺眼,闭目塞听,当做没有听见...她脸皮薄,来者又不善,她不想被奚落。 弥临很阳光的笑了笑道:“贫僧这就去寻。”说罢,他迈出禅房,昂首阔步离去。 周二夫人盯着一身青色僧衣的身影,愣愣不语。 她忽然觉得,张玉郎像是变了个人,配合大光头和青僧衣,看起来就是一个得道高僧,他眼神格外平静,看向她的时候,再没有以前那种侵略性,带着钩子,探究等诸多意味。 忽然间心里空落落的,极不适应,这种感觉她说不上来...就像是养了一条狗,它每天都热情的往你身上扒拉,舔你的脚,舔你的手,舔你的所有。忽有一日,它对你没了兴趣,见了你变的漠然,索然无味,再也不凑过来舔你。 那感觉,令人很挫败。 周二夫人转过头,盯着云飞烟,深深瞅了几眼,忍了几忍,还是冒出一句:“当心腰儿累折了!” 云飞烟睁开眼,对上她五味杂陈的眼神,莞尔一笑,拢了下额头秀发,展现出一丝若隐若现的风情。嘴上没有回应,眼神里却写满了“你不对劲”,“口气有点酸”,“这是羡慕嫉妒恨吗”的意思。 “你!”周二夫人顿时觉得胸脯憋得难受,摔门而去。一边回房,一边碎碎念: “扰的本夫人夜不能寐,也不道个歉。” “不道歉也就算了,还拿话呛我。” “人前一副圣母样,夜里叫声那么浪。” “荡妇!嗬推...” 第124章 圣僧五戒 周之平等在门口,来寻周二夫人商议如何解救妹妹,闻言诧异道:“娘亲,谁是荡妇?” 周二夫人神色一滞,犹自不忿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她隔壁住着一个小和尚和他道侣,两人夜夜笙歌,那女子闹出的动静虽不大,却吵得人不能安睡,之平,你说说看,她是不是荡妇?” “......” 望着依然风情万种的娘亲...脸上显眼的黑眼圈,周之平试探问道:“母亲,你说的朋友不会就是你吧?那个小和尚不会是我师弟吧?” “不是!”周二夫人矢口否认。 周之平沉吟道:“母亲,那难道不应该谴责小和尚败坏佛门风气么?为何要归罪于那女子,这世道,女子处于被动,没得选择,她是无辜的。” 周二夫人顿时噎住,继而恼羞成怒,扬手就是一巴掌削过去,妙目瞪圆,眼看要暴走。 见势不妙,周之平门也不敢进了,急忙转身落荒而逃... 他想起了小时候,因为调皮,被周二夫人脱光了摁住打屁股的一幕幕噩梦! 也不知为何,有时候,明明自己很乖,没犯错,下人们忽然聊到天下第一高手风不归,周二夫人就会毫不讲理将他拖过来一顿打。 不分场合,不分地点,抓过来就是一顿啪啪啪。 时间一长,他懵懵懂懂知道了风不归三个字是王府禁词。 之后,他便被送到风不归门下,当了弟子,那时候他才十岁,哭得肝肠寸断,依然没能阻止被送出王府的命运。 这让他从小就极为害怕母亲,对漂亮女人格外恐惧,心里阴影面积无限大。 拜入风不归门下后,颜值无双的师妹也是小太妹一般,喜怒无常,他就更没底了,长大后,虽然很喜欢师妹,但一想到儿时的阴影噩梦,他就暗暗发誓,娶妻娶贤,绝不找那么好看的妻子...长相可以一般,身材一定要好。 这样的女子不傲,还耐...好驾驭。 ...... 处在上帝视角,张玉郎发现了一些以前未曾发现的隐秘,周二夫人绝非像她说的那样,心里毫无波澜,云飞烟绝非自己看到的那样,冰冷寡言。 她呛起人来,一个眼神胜过十万雄兵... 他还看到,弥临先去了藏经阁,找出五原寺地图仔细查看了一番,便直奔九龙峰下面深不见底,四季冰封的九龙潭。 弥临驾轻就熟解救出被捆在潭边石屋中的周婉儿。一套动作极其老练,并阻止了眼泪汪汪扑过来的她,而后敬而远之。 若不是早就知道周婉儿是被胡人绑架的,张玉郎都会怀疑此事是自己干的。 临出九龙潭时,弥临自言自语了一句:“你看可以,千万不要试图挤我,否则一定让你当太监。” “当一辈子!”他强调。 太监...周婉儿听的一头雾水,她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呀,大眼睛好奇望着“张玉郎”,期望他能给出个解释。 弥临并不理她,自顾自抓着铁索,背着她,从九龙潭谷底往上爬。 这话是对我说的...张玉郎默然,一辈子太监...算了我还是老实当个旁观者。 临近未时,弥临背着周婉儿送到了周二夫人房间,大咧咧伸出手:“周神三策呢?” 周二夫人望了他一眼,默默起身去取。 周神三策是随着押解阿大骨的亲卫们一起来的,被她放在柜子里。 周婉儿明显被“张玉郎”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搞懵了,几度欲言又止,想往跟前凑,问个明白,当着娘亲的面又觉不好意思,俏脸上,神色格外纠结。 弥临接过周神三策,打开,顿时瞪大眼睛,诧异道:“这是周神三策?” 一块折了三次的薄木板上,依次写着:【周神策,一;仁治严辅。二;器精兵勤,三:国富民平。】 “这不是王府外院和内院的门匾么?” 这部分信息弥临知道,周府外院门口和内院门口,依次挂着“国富民平,仁治严辅”,王府大堂上则挂着“器精兵勤”。 周二夫人颌首道:“没错,这就是周申三策。几百年来,很多人潜入王府,盗走了许多我们愿意让他们盗走的假三策,而真的三策就悬挂在门匾上,几百年无人发现。” “.......” 弥临作为一个和尚,是不太懂军事和治国的,只是打心底里觉得,这个办法很阴险,他问道: “假三策上写的什么?” “起兵,裂土,封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真狠呀...上帝视角的张玉郎心下一凛,枪打出头鸟,这不是叫人去送死么。 弥临又问:“若听从此言,岂不是会成为众矢之的,自取灭亡。” 周二夫人淡淡回道:“会灭亡,但没有人能忍得住诱惑。” 这就和两块钱中五百万一样,明知几率低到不可能,还是有无数人缴纳大量智商税,还因此忐忑不安,患得患失,严重者还丢了工作,破釜沉舟一搏。 有那点闲钱,搓一顿它不香嘛...张玉郎默默点评着,注意力继续放到“自己”身上。 弥临点点头,自言自语道:“要如何交接呢?” 这句话是对我说的...处于上帝视角的张玉郎连忙放开一部分信息。 当初接下任务时,大成皇帝交待,河间府与五原府都设置有秘密情报机构银龙卫。若有需要,只需对上暗号就可以命令他们做任何事。 弥临读取到这段信息,点了点头。 收到禀报的周之平喜滋滋的跑来迎接妹妹,接住后,他亲切拍了弥临的肩膀:“师弟,做得好。下次来河间府,师兄请你去青楼快活,要多少个姑娘都没问题!” 弥临看了眼周二夫人,正色道:“世子,贫僧已五戒,色为其首,贫僧不是那种人。” 周婉儿听得格格直笑,周二夫人则是嘴角一撇:你不是那种人才怪,晚上那么大动静,难道是本夫人幻听了? “夫人,你的确是幻听了。贫僧精通医道,可以帮夫人治好这个毛病。”弥临双手合十,一副圣僧模样,宝相庄严。 “他心通?你能看穿我想法?”周二夫人惊讶了,心下一凛,连忙收束思绪,免得被他窥探到更多想法。 周之平也惊讶道:“师弟,你真的成了圣僧?”言下之意是:师弟,你真的戒色了?弟妹那么迷人,你舍得? “阿弥陀佛,是的。” 周之平摆了摆手:“我不信,除非你能看出我此刻心中所想,我就信你。” “世子现在想的是,北山马夫之事,希望师弟永远不要再提起...” 周之平脸色顿时一窘,无地自容。 弥临又道:“世间之事,贫僧已经看开,不会再留恋,众位施主不要多想。” 说完,他摸出一株灵芝,递给周二夫人道:“贫僧在寒潭下采集的,就赠予施主,可有效治愈眼花耳聋。” 你才眼花耳聋...周二夫人别过头去,不搭理他。 “此物已有三百年年份,食之可美容养颜,青春留驻...” 周二夫人迅速回头,欣喜接过灵芝,收好,开心的笑了一下:“多谢大师。” 弥临摆摆手:“那就后会有期了。” 众人依依分别,弥临走到刚跨上马的周之平身前,低声询问道:“世子,青楼中有尼姑么?如果有贫僧就去。” 周之平当场一个踉跄,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弥临陪同着度厄方丈,目送周之平等人离开。 五百名矫健的亲卫,骑着骏马,护卫着母子三人出了五原寺,队伍浩浩荡荡,拉出半里地。 临近黄昏,他们选择连夜启程回河间府。 周婉儿频频回望,周二夫人却一刻也不想多待。除了夜不能寐,一看到张玉郎与那个颜值不输于她的女子,就觉得嘴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像被喂了什么难吃的东西,难以下咽。 她并不知道那叫狗粮... 周二夫人骑在马背上,摸出百年灵芝,思维发散,想着有了这根灵芝,她就可以容颜不衰,青春继续,顿时心里好受多了。 不过一想到小和尚嘴角的邪笑,就又有点生气。 第125章 磨合 翌日,一群衣着华美的人涌进五原寺大殿,当头男子仪表不凡,随从中除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其余皆为修神境高手...足足有二十个。 如此豪华阵容,立刻引来了五原寺方面的重视,几名高级知客僧连忙客气上前接待。 领头的知客僧是个方面大耳的胖和尚,四十出头的年纪,眉长目善,颇有长者之风,他双手合十,对当头的华衣男子道:“贫僧戒闲起手了,本寺尚在闭门谢客,暂不受上香礼佛。这位大人,还请改日再来。” 华衣男子微微一笑,目光巡视着大雄宝殿内一座座高大的佛像,摆摆手:“无妨,朕...我来此间也不为上香礼佛。特来拜见度劫大师,烦请通传一二。” 五原寺在大夏可谓盛名显赫,是所有寺院中翘楚,正如世间所言:大夏四百八十寺,五原执禅宗牛耳。因而,屡有人慕名来此拜访高僧。 但来者大多是拜访声名在外的红光大师与度厄大师,今日忽然有人来拜访度劫大师,众知客僧均是一副诧异神色。 度劫师叔祖...嗨,不提也罢,他哪里是得道高僧?出家为僧还带着夫人,整个一佛门顽僧,禅宗恶徒,和高僧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这,还有贵人来访,真是应了那句话,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大成皇帝来之前已对五原寺颇有了解,五原寺刚经历过方丈更迭,前方丈红光是宗师,虽说双腿有疾,却比他带来的二十个修神境随从都能打。 现任方丈是度厄,小护法境高手,另有十八金刚,三十六罗汉。 但他丝毫不慌,因为佛门弟子性稳心善,不好斗,就算被人挑衅上门,指着鼻子喷,都依然秉持着能讲理尽量不动手,好言相劝的原则,会动手的情况只有一种...忍不住。 大成皇帝不慌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的身份,虽说天下二十四守节名臣实王,割据地方,但他怎么说也是九五至尊,天下共主,咖位,气势摆在那,区区五原寺,不敢无礼于他。 势强大到一定程度,是可以摧人胆魄的。 戒闲和尚领着大成皇帝进了贵客接待室,早有小沙弥手脚麻利奉上香茗:“小师叔祖正与方丈议事,贫僧已派人去请,大人请安坐稍候。” “有劳大师。”大成皇帝安然盘坐在蒲团上,颌首示意。 后禅房,五原寺三巨头齐聚,商议接下来派何人去南灵山建造临时据点,派多少人去?这些都需要商议,师兄弟三人需要求同存异。 大世气运,有缘者得之,五原寺怎么能落于人后? “小师叔祖,小师叔祖....” 一位知客僧来到院中,隔着门窗,焦急的喊道:“寺里来了一群人,派头极大,当头之人仪表不凡,指名要见小师叔祖您。” 小师叔祖指的便是法号度劫,眼下由弥临掌控的张玉郎。 三巨头停下商议,相互对望了一眼,弥临沉声道:“知道了。”又转头道:“两位师兄,我出去看看。” 禅房的门开了又关,弥临刹那消失不见,红光与度厄对坐室内,面面相觑,一脑袋问号。 度劫师弟似乎用出了拈花摘星步?那可是佛宗高级神通,红光作为大护法境高手,至今都还没参透。 度劫师弟服下罗汉果,一日之间从知客跳级到金刚也就罢了,竟还学会了佛门神通?! 没听说过大护法以下的僧人还能顿悟神通的呀,之前并无先例。 这就是活佛转世的潜力么...很好很强大,师兄弟两人又惊又喜。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念头。 南灵山之行的非他莫属了!度劫师弟带队,至于随从弟子,俩师兄弟一人出一半。 三足鼎立,相同协作又相互克制,完美。 弥临快步而来,见了大成皇帝,微微惊讶了一下,连忙上前客气寒暄。 见对方与师叔祖的确相熟,戒闲和尚行了个礼,率众退下。 弥临亲自斟茶倒水,介绍着五原寺的历史,两人相谈甚欢,却又距离明显。 处于上帝视角的张玉郎心下凛然。 大成皇帝微服而来,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若早两天来,周神三策还在周二夫人手中,若来晚一些,周神三策就会通过银龙卫传递回去。 他来五原当和尚的事,并不曾告知大成皇帝,对方却连他的法号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至少能说明两点,一是大成皇帝不仅在河间王府另有卧底。连五原府内也有眼线。 “哎,看来人人都是智商250以上的大手子,就我是个棋子,任人安插摆布。”张玉郎暗暗叹息。 “度劫大师,离京月余,别来无恙?”大成皇帝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弥临没有说话,眉头微皱,斟酌着言语,思考着如何委婉又不失礼貌的应答接下来的谈话。 他不是张玉郎,与大成皇帝不熟。 见房间里还有一人,弥临眼神注视了一下,微微一愣...好俊俏的小公子,女扮男装都挡不住微微鼓囊的小笼包,这说明那里很有潜力,成长前景宏大,以后定是个胸怀宽广的人。 但这小姑娘他不认得,张玉郎并没有放开权限。 他想了想说道:“我受陛下托付,入王府寻周神三策,眼下已经有了些眉目....” 大成皇帝点点头,没有言语,小姑娘凑上前,坐在弥临身侧,大眼骨碌碌望着他,欲言又止。 弥临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好可爱的小姑娘,要是本僧没有出家,就把你娶回家。日里也耍,夜里也耍。 正思绪奔腾,猛然心下一凛,正色合手,起了句佛号,道“罪过罪过”。 上帝视角的张玉郎欣慰的望着长平公主,感叹一两个月不见,小丫头愈发大了,真是越变越好看。 “度劫大师,我听说周神三策已经落入你手...”大成皇帝思考片刻,觉得还是提点一下比较好。 “没有的事,陛下不要乱说,贫僧不曾得手。”弥临当即否认三连。 南灵山在长安府南十几里外,想在那里起宗门,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据点,都要经过皇帝首肯。 因为那里还在大成皇帝掌控之中,目前,南灵山上虽说已经建立了许多据点,但那都是什么据点?这里三间草庐,那里两间茅屋,或石壁上挖出一个石洞。连个正经的房子都没有。 诸多实力并非没钱,盖不起大建筑,而是皇家不允许。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弥临打算坐地起价,好好与大成皇帝议一议南灵山据点的事,心下小算盘打的很响亮,用着他的地盘,花着他的钱,还要让他给自己起一座宫殿。 上帝视角的张玉郎默默补充道:还要玩着他妹,享受着他给的特权。 大成皇帝目光睿智瞧过来:“此处无外人,叫大师显得见外,还是叫你玉郎吧?” 弥临摇摇头:“陛下别硬拉关系,贫僧如今是五原寺戒律院首座,已非昔日之金牌小衙差,自然是以五原.....” 别啊!这话说出去就收不回了...张玉郎看的一急,冒着会太监的风险,再次强行上号,夺回身体控制权。立马涌上一副热情谦卑的神色: “皇上莫急,周神三策在我手中,只不过我眼下出了点意外,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待我回京再与皇上商议。” 说罢,感觉身体隐隐有些控制不住,张玉郎连忙摸出周神三策递过去,百忙之中还不忘抽空握住长平的手,将她拽过来,小脸上捏了一把,嘱咐道:“回京城等我。” 说完,顾不得看长平公主垂下头,羞色可餐。连忙盘膝坐地,如临大敌。 他觉得脑袋里快要炸开了,弥临愤怒的咆哮声似乎要透体而出。 毕竟,弥临当初在灵台上烙印了身体使用权,今日是三月二十六,弥临掌控的第二天,自己属于强行挤号,对方同样拥有挤号的能力。 第126章 正反乱拨 灵台中,两个灵魂体拟化的小人儿对立,剑拔弩张,弥临怒道:“你完了,你这辈子当定太监了!” 张玉郎陪着笑,道:“别呀大师,有话好说,我不是故意要挤你,只是你刚才那句话说出去,我前功尽弃,故而不得不挤。” “你这是在怪我?”弥临气不打一处来:“你放开信息共享了吗?我根本不知你与那皇帝的详细关系,也不知那小姑娘是何人,难道要贫僧如你一般,风节皆无,卑躬屈膝事权贵?” “有时候卑躬屈膝并非坏事,能屈能伸,受得了胯下之辱才是大丈夫。” 见弥临听不懂,张玉郎摇摇头,开启三寸不烂之舌,为自己辩护洗脱:“不放开信息共享,是担心你对我那些红颜知己想入非非,之前一幕...我都看见了。” 他指的是弥临刚才蠢蠢欲动的事。 “弥临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张玉郎居然能窥探到他内心想法,这令他心慌。 “我自有妙法知之。”张玉郎微微一笑,显得高深莫测,心下却暗暗发笑,你怎么想的我哪里知道?但你看到长平的时候,房中无风,衣衫却突然跳动了一下,我看得清清楚楚。 当初。我第一次与长平亲密接触时,反应也是如此,不得不弯腰掩饰了好一会。 场面僵住,两人沉默下来。 觉得闹翻了对双方都没好处,就算成了太监...张玉郎还有手,不耽误风流。弥临神色稍缓一些,递出台阶,道:“这是最后一次了,贫僧一个月才出来四天,你要有良心。” “是是是,最后一次,良心,良心。” ....... 盘膝打坐的张玉郎神色奇怪,一会口眼歪斜,手足抽搐,一会又如癔症突发,猛然乍起。 这莫非就是传说的癫痫...大成皇帝与妹妹对望一眼,好奇且担忧的凑近他面前,直勾勾盯着看。 弥临回过神,抬眼就看到两张大脸近在咫尺,瞪大眼珠子瞅着他。当即惊叫一声,急往后挪动屁股,拉开距离。 一边消化着张玉郎共享出来的海量信息,一边打量着眼前一对男女。 大成皇帝气度凌然,眼神睿智,面相格外眼熟,看着就像镜子里...威严版本的自己。 小姑娘明眸里流转温柔的光,带着担忧,欣喜,依恋,温润的望过来。 结合已知的信息,弥临微微动容,没想到自己与这兄妹俩,竟然有这么深的关系,连忙念了声佛号,道: “贫僧失礼了,贫僧近日练功走了岔子,伤及心智,脑袋中一塌糊涂,需要闭关一些时日,待我恢复后,便前往长安府拜见。” 他选择将难题留给张玉郎解决。 “哥哥?”长平公主俏脸一垮,神色黯淡,她感觉到眼前人突然又变得陌生,熟悉的哥哥不见了。 弥临犹豫了一下,握住她小手,努力模仿着张玉郎语气,道:“妹儿,你先回去,过几天便去寻你。” 一句话说完,险些将隔夜饭给吐出来。 明明是甜言蜜语,但弥临的神态像是在十八层炼狱中受酷刑。 长平顿时心情大好,喜滋滋点头,追问:“大概什么时候?” 弥临安抚道:“下月上旬可好?” ...... 出来贵客室,戒闲和尚等候已久,迎面行礼道:“贵客,红光大师有请。” 大成皇帝微微颌首,示意戒闲当前领路。 红光大师年逾七旬,是德高望重的高僧,无论混迹江湖之远的贩夫走卒,还是身局庙堂之高的达官显贵,都听说过他的名讳。 作为世间为数不多的宗师,他与风不归是同一档次的高手,但又比风不归名望高出许多。 风不归的名望只是在江湖与朝堂,红光大师的名望涵盖这两处,并且在民间百姓中口口相传。 佛宗弟子前期是近战,靠苦修打熬根基,后期在保留了近身搏击的能力下,转换为远程攻击,修为提升靠顿悟。 入了佛宗,大多数弟子都能修行到金刚境,但很多人卡在这个境界数十年难以寸进。有些人却遇卡顿悟,遇难而上,毫无阻碍晋级小护法,大护法,成为宗师。 红光大师是后者,不到三十岁便是小护法,三十二岁晋级大护法,至今已有三十多年。 度厄大师则明显是前者,晋级小护法已二十年,仍未成宗师。 如今大夏根基不稳,局势危若累卵,大成皇帝此来五原寺,名为私访会友,实则烧香拜佛,想祈求佛祖庇护。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五原寺后院,面对慈眉善目,身残志坚仍虔诚跪地礼佛的红光大师,大成皇帝感到内心一阵宁静。 佛像不大,是一尊过去佛,宝相大气,庄严肃穆。 现世没有活佛,红光大师无人可拜,只能礼过去佛,诉心中愿,以期望心想事成,早日晋级活佛。故而格外虔诚。 大成皇帝看了一会,也犹豫了一会,他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也跪下拜佛。 虽说以前没当上皇帝时,他也陪着承德王后多次跪下拜佛,但那时是因为孝道,并非信仰。 现在他已是九五之尊,自从当了皇帝后,从来都是别人跪他,他还没有跪过别人。 眼下的局面,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开口问道:“红光大师,朕需不需要下跪?” 明人不说暗话,大成皇帝直接将身份说出,难题交给红光大师来处理。 红光大师停下礼佛动作,心里万种滋味,这个问题难住了他。 若说不跪,那就怠慢了佛祖,作为佛家弟子,他做不到。 若说跪,则得罪了大成皇帝,会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失了威严,虽说眼下大成皇帝的实力范围和影响力仅仅限于西北地区,在五原府几乎没啥影响力。 但他毕竟是个有明君潜质,中兴之主姿态的帝王,今日若跪下,来日万一中兴了大夏,想起今日不快,夷平五原寺只是抬抬手指的难度。 红光大师思绪翻动,念头急转,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能不失佛祖与帝王双方的颜面,给五原寺留一条后路。 虽说大夏命数将乱,但天道常变易,运数难捉摸,将死之人都有回光返照一说,何况延续了三百年的王朝。 谁知道会不会突兀冒出来一堆奇才,良将,扶大夏将倾。通常,明君现世,都会伴生着名臣良将。 这就和天生奇宝之处必有妖兽守护是一个道理。 正纠结难下,弥临张口说道:“真佛不必拜土佛。” 这句话,是弥临从张玉郎共享信息里寻出的答案。 短短七字,便轻松化解了一桩两难之事。 众人眼神一亮,钦佩望向度劫。 红光大师心下欣喜暗叹:度劫师弟不愧是活佛转世,心性机智。 大成皇帝被舔得舒服,心里美滋滋的,有了这句话,他可以名正言顺不跪佛像,只是弯腰曲躬,随便拜拜就完了,不失帝王威严,不丢自己颜面。 拜完佛,大成皇帝问:“红光大师,朕常听人言,大夏合该命数三百,如今已过二百九十八年,不知此言是真是假?” “陛下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红光盘膝坐地,双手合十,点点头:“真话是确实如此,假话是陛下千秋万代,昌盛不衰。” 这话太假了...大成皇帝面露不悦:“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 毕竟是皇帝,久居上位,气势引而不发,脸色一沉,顿时滔天压力铺满禅房,压的人透不过气。 红光大师合上眼皮,不与大成皇帝对视,避开压力,道:“贫僧从不妄语。” 一旁的度厄方丈点头,证明师兄所言不差,从不打诳语,边上众多僧人也都点头附和。 大成皇帝依旧阴沉着脸。 弥临插嘴道:“命数虽天定,但圣命由己不由天,事在人为嘛,陛下中兴之姿,定可扭转乾坤,正反乱拨。” 长平公主咯的一声笑出声,冲散屋内压抑的气氛。 大成皇帝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他想起自己当初赠送给尹正德那一幅丑字。 红光大师垂首合十,没有听懂其中玄妙。 上帝视角的张玉郎忍俊不禁:拨乱反正这个典故,看来是揭不过去了。 就知道放开信息共享,会被弥临调侃,果不其然,上来就逮住自己的黑历史来了一刀。 秃驴良心太坏...不对,这话好像连我自己也骂进去了。 第127章 百年七帝,一代不如一代 五原寺,九龙峰顶,弥临掌控身躯的第三日。 大成皇帝手握周神三策,目光眺望着云海深处,说起百年前的典故。 弥临顶着大光头,落后半步仔细聆听着,不远处,二十名修神境高手四下戒备。 一百年前,“半甲之乱”,“九胡乱西夏”之时,周家先祖助大兴皇帝平定九胡,还于旧都,因此功盖寰宇,成为大兴皇帝最依仗的臣子。 周家先祖也一路加爵封王,从守节当到河间王,八百里河间府为其封地,王位世袭,时至今日,周家仍是大夏朝唯一的异性王。 当时,周家声名显赫,位居巅峰,可说是当时的第二个皇帝,大兴皇帝甚至赐给周家一块可免一死的大赦令。 周家自此被深挖宗族历史,世人将周家富贵数百年不衰,历代家主均文韬武略齐备的奥秘,归结于周神三策,进而生出图谋之心。 凡有大志之人,皆对周神三策梦寐以求。尤其是如今暗流涌动,乱世将至的当口,东海义军规模愈大,各地守节拥兵自重,各扫门前雪,对义军不管不顾。 若得周神三策,不亚于得到雄兵十万。 大成皇帝上位之后,励精图治,积极处理朝政,惩治贪官污吏,还经常颁布法令给农民减负,除黑除暴,鼓励农桑,放开商业管制,长安府一改之前乱相,百姓安居乐业。 但另一方面,大成皇帝又深深忌惮周家的潜力,一个延续八百年的世家,一个称王百年的实力,且拥有着传说中的周神三策,又近在长安府咫尺。 这样的实力爆发出的能量,足以令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卧榻之侧有猛虎酣睡,怎能不令他胆战心惊。 百年前,大兴皇帝就担忧周家称王之后,位高权重日久,会有取大夏而代之的想法,便想暗地里除掉周家先祖,却又受限于当时局面,诸多顾虑。 一来;无端杀功臣,恐惹来世人非议,寒了其他臣子的心。二来;当时西北还剩余七胡未平,对大夏虎视眈眈,周家先祖仍在外征战,军权在手,一时间不好处理。三来;爱惜其文韬武略,不忍心下手。 正纠结万分,周家先祖却意外离世,加上五个阵亡疆场的儿子,父子六人尽皆故去,仅剩下五岁的孙儿一位男丁。 周家先祖壮年突死,倒也意外保全了周家,王位得以延续,封地平安无波。 大兴皇帝甚至都来没及实行“飞鸟尽,良弓藏,走狗烹”的策略,就不了了之。 还都长安府后,大兴皇帝又在位十年,无法解决“八守节,一王”拥兵自重,便将这个难题交给了继任者...儿子大隆皇帝,大隆皇帝在位十五年,庸庸碌碌一事无成,不但未能解决问题,反又增添四位守节,难题留给了他的儿子...大昌皇帝。 大昌皇帝在位十五年,守节又增六位,问题传给大盛皇帝。大盛皇帝在位十一年,守节再增六位,至此天下已有二十五路守节。 接下来依次是大文皇帝,在位三十年后传于大武皇帝,大武在位十八年后,因无子嗣,大成皇帝上位,如今是大成二年。 守节之患至此绵延百年,愈演愈烈。 身为皇帝,大成忧心忡忡。 弥临如工具人般,默默听着,他对大夏历史无感,只对如何成为活佛有兴趣。 这些陈年旧事,被困天绝峰时,周二夫人曾提及一二,只不过没有这么详细。 近百年来,大夏历经七帝,兴隆昌盛文武成,却一代不如一代,将大夏气运折腾的差不多了。 张玉郎生于大武一年,今年虚岁二十。 王朝倾覆犹如雪崩,山巅滚落巨石,此时的王朝通常内部糜烂,根部腐朽,纵是始皇帝再生,也很难逆天而行,阻挡住这个大一统王朝碎片化。 此时,最佳的方法是任由它碎成一块一块,再一一征服,重建王朝,重塑纲常,如此便暗合不破不立的至理。 “以眼下的局势,陛下为何轻身前来五原府?”弥临不解询问。 若只是拿回周神三策,银龙卫足以,若是烧香拜佛,大成皇帝也没必要跑到实力范围之外的五原。长安府周边也有名寺。 万一消息走漏,天下间想搞死他的人和势力,恐怕两只巴掌都数不过来。 “周家世袭王侯,实力雄厚,在没有异动的情况下,朕无法采取有效反制措施,而且百闻不如一见,朕想要亲眼看看,河间府究竟强盛到哪种地步。”大成皇帝随口解释着, “看了之后,朕心里哇凉哇凉的,河间府竟然如此之强盛,据一洲之民,几乎坐拥天下一半财富。 “大夏四百八十寺,密宗禅宗各一半,五原寺是禅宗执牛耳者,交好于方丈,让他们在潜移默化中,对百姓灌输忠君爱国之道,应该能多少有所效果吧。” 弥临轻轻颔首,同意这个观点,让五原寺劝人出家为僧,那或许不容易,但若只是劝人向善,忠君爱国,那还是很容易的。 大成皇帝神色莫名,幽幽说道:“届时,若不得不以战止乱,与河间府开战,有民相随,朕胜算会大一些。” “陛下,国虽不平,黎民犹有生路;天下虽乱,战事一开,定会生灵涂炭。”弥临神色严肃劝道。 “???”大成皇帝皱眉,朕和你说平天下,你和朕说苍生?须知重病用猛药,待天下平定,再休养生息也不迟。 弥临解释道:“贫僧的意思是,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而不是一个人的天下,乱世已显,二十四守节一时难平,还望陛下心念苍生,不要轻启战事。” 大成皇帝点点头,没有接这句话,目光盯着弥临道:“玉郎,你不对劲。” 你现在才发现?上帝视角的张玉郎暗暗吐槽:他是弥临又不是我,当然不对劲了,若不是怕我挤号,你以为他会听你哔哔半天? 他的意识中,除了修行,皆无向往,红尘诸事,皆为虚妄。 “阿弥陀佛,我不是我。” “此话何解?”大成皇帝有点懵。 你不是你?那你是谁? 弥临想了想,决定直言相告,之前他有提示过大成皇帝,他不是张玉郎,但看眼下的情况,大成皇帝明显没听明白。 “我神魂受了伤,被两个异物侵入,如今一体三魄,有时是僧,有时张玉郎,有时是另外一人。贫僧这么说,陛下应该能听明白吧? “以我的实力,暂时无法自由转换角色,陛下若想知道其中详情,不妨在寺内多住三五日,届时自会有人解释。” 朕不明白...大成皇帝如听天书,一脸懵逼。 怪不得这两日感觉异常别扭,朕和你聊天下局势,你却和朕说生灵涂炭,朕带着你喜欢的长平来看你,你居然规规矩矩...大成皇帝眉头深深皱起。 他对张玉郎了解颇深,但这人自称不是张玉郎,那就有点话不投机了。 而且,他此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张玉郎给出参考意见。 大成皇帝摇摇头:“那便小住几日?” “鄙寺荣幸之至。”弥临双手合十。 忽然,不远处的护卫急促喊道:“保护皇上,护驾!”他指了指远处云海上:“有不速之客飞了过来。” 第128章 包治百病 众人闻言抬头一望,顿时亡魂直冒,手足无措,大成皇帝看了一眼,急退两步,脸色大变。 一架不明飞行物从云海中徐徐升起,飞至高空,载着一白一粉,两个衣衫飘飘的人望峰顶飘来,如梦似幻。 众人哪见过如此神仙手段?这两人要是来行刺皇帝,大家是投降呢还是等死? 完全提不起一丝丝反抗的想法。 “阿弥陀佛。” 弥临慧眼打量一番,双手合十道:“陛下不必惊慌,来者是友非敌。” ..... 一身男装的云飞烟从木蝙蝠上飘然落下,顶着众护卫惊恐的眼神,拍了拍树袋熊一般,挂在她胸前的长平公主多肉微翘的臀儿,将她放下,解释道:“她要上来看看。” 众多与张玉郎有关系的红颜里,她唯独对长平没有恶感,或是同床共枕十数日的缘由,或是长平乖巧讨喜,两人关系很亲密,一见面就毫无隔阂,亲昵手拉手说着贴己话。 本来,云飞烟打算避开弥临几天,等张玉郎回来再见面,谁知长平公主寻到她,抱着撒娇,说要上九龙峰看看。 会有这种要求,是因当初平定北原赵泛时,她一剑斩四人,长平公主知道她的实力。 左思右想,无法带一个八十多斤的人登上九龙峰,云飞烟便问红光方丈借了一个木蝙蝠,飞天而上。 大成皇帝接住长平,脸色稍缓,望着云飞烟,心绪不平:此人武功之高,世所罕见,若能为我所用... 大成皇帝又望了眼长平,暗道可惜,一女难事两男,长平虽与白衣人亲善,但已经心属张玉郎。否则的话,也不是没有操作空间。 虽然妹妹不一定比白衣人好看,但温柔呀,绝对能融化世间一切正常的男子。 比宗师还强的实力....弥临凝视着云飞烟,忽然意识到前夜自己有多鲁莽。 难怪张玉郎愿意放开信息共享,丝毫不担心他会乱来。 作为转世活佛,弥临是有些看不起武夫的,觉得武夫粗鄙,上不得台面,他前世进过修门,里面高端战力大多是佛道两家高手,几乎没有武夫。 大五行鄙视链就是这样产生的。 但是此刻,弥临的想法动摇了,武夫难道真的有前途? 云飞烟撑起木蝙蝠,一头扎进云海,瞬间飞远。 世间怎么会有这般强人?还成了“我”夫人?噩梦啊...弥临摇了摇头,替张玉郎默哀。 虽然他身为和尚,不图女色,但他同时也是个男人,知道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是多么不智的行为。 众人心事重重回了峰顶厢房,弥临刚盘膝坐下,长平公主便悄悄摸了过来,睁着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见他闭目塞听,专心练功,长平公主没有打扰他,在房里开心的左顾右盼,翻了翻佛宗典籍,又在竹榻上晃了晃,而后寻来蒲团,摆在弥临身侧,学着他的模样,一本正经盘膝打坐。 峰顶面积不大,方圆十数丈,按居住习惯,大成皇帝身为贵客,被安排住在东边最大的厢房,二十名护卫住在中厢,弥临独自住在西厢。 西厢通常是男女故事高发的地方...张玉郎正处在上帝视角,聚精会神盯着弥临一举一动,他要监视着弥临,以免长平公主吃亏,虽说身体共用,但灵魂不同,他很介意这一点。 正盯得无聊,忽然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张玉郎顿时一惊,急忙扭头去“看”。 灵魂体状态下,身体是拟化的,有感觉,却没有实体。 弥临一脸无奈望着他,道:“这小姑娘你来对付,贫僧忽然觉得有些累了,最后一天也交给你掌控吧。” “当真?”张玉郎顿时大喜过望,正要神魂归位,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不会偷窥吧?” “....说这话时,施主能不能摸着良心?三日来,贫僧无时不刻都能感受到,被一双眼睛死死盯住。” 弥临正义凛然道:“贫僧岂能是那种人?” 张玉郎脸色一窘:“我那不是不放心你嘛。” 刚恢复意识,张玉郎就感觉腿上一沉,一个柔软的,带着热气的脸庞,伏在他腿上,温热的气息隔着僧衣,轻轻吹拂在大腿上,还有女子梦呓般的呼吸声。 来晚了...张玉郎心下懊悔,连忙低头去看。 长平公主许是困了,就那么侧身伏在盘膝打坐的他腿间,打着吨,或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鼻口,呼吸不畅,因而响着轻微呼噜声。 这个姿势,粉色薄衣衫中,她玲珑曲线起伏,白玉无瑕的侧脸,小巧鼻子,红艳艳的唇,直观的落入眼里,造成冲击。 张玉郎感觉鼻腔有些痒,望着可爱的长平公主,心猿意马。 很明显,长平公主是大成皇帝送给他的糖衣炮弹,旨在将他牢牢绑在皇室战车上,做牛做马。 糖衣炮弹不可怕,吃了糖,炮弹还回去就行了。 值得欣慰的是,长平对他的感情是真的。 张玉郎抬了抬头,做贼心虚的四下打量一番,见烛火之外黑乎乎一片,四下万籁俱静。便轻晃几下长平的肩膀,轻声唤到:“妹儿,醒一醒。” 长平公主迷迷糊糊睁开眼,身躯没动,小脑袋扭了半圈,枕着他的腿,仰着头,神色慵懒,懵懂呓语道:“哥哥,好困。” 说着,或是觉得不舒服,她伸出手,将脖颈下碍事的东西往一旁拨开,合上眼,咂吧哑巴小嘴,美美的睡了起来。 “哎呀!”张玉郎惨叫一声,躬着身,倒吸一口凉气。 长平公主顿时惊醒,睁大眼睛茫然道:“怎么了哥哥?” “你弄伤我了。” “呀,真的啊,肿了这么大。” “别...别动,断了!妹妹,快帮我治一治,太疼了。”张玉郎一脸痛苦的表情,提议道。 长平公主俏脸一红,扭捏道:“我不会呀,娘亲说,女儿家不能随便看男人这里。” “不,你娘说的是陌生人,可我不是陌生人。” 长平公主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是也,那你忍着疼,我给你治一治。” 一炷香时间后.... 长平公主低头看了眼,甩着发酸的双手,郁闷道:“哥哥,按摩许久,伤处越发肿得厉害了。” 话说完,声音吓了自己一跳,虽说她的声音平时就很温柔,但这会格外甜腻软糯,像是...像是猫儿在呜咽。 张玉郎涨红了脸,眼神异常明亮,再提议道:“看来伤比较严重,只能用最后一招了。” “什么招?” “口水包治百病。” 又两柱香时间过去...张玉郎躯体猛然一紧,随即松懈下来,松开了扶着长平小脑袋的双手。 良久,奇怪她没了动静,定睛一看,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长平俏脸上都是口水,一片狼藉。 啧啧...伤总算好了,他怜惜的望着小丫头的睡颜,心下感慨,太舒适了,人世间最美妙的事情莫过于此。 突然,进入贤者模式的张玉郎忽然感觉到后背泛起一阵冷意,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有人窥探! 他浑身起了一层小鸡皮疙瘩,连忙将衣衫穿起,怒道:“死和尚,是不是你在偷窥我?” 他指的是弥临。 四下无人应声,窥探的目光少了一道,但毛骨悚然的感觉依然还在。 又听头顶传来轻微的呼吸声,近在咫尺,房间里除了长平的体香,又混进来另一种熟悉的体香。 张玉郎头皮一麻,莫名恐惧充斥着胸腔,心脏剧烈跳动,他缓缓回身,对上一双冰冷目光。 “你...你怎么来了?”字如千斤,从他口中沉重吐出。 一身白衣男装的云飞烟静静立在他身后,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眼神怀疑的望过来。 “你是谁?”她冷冷问道。 在不确定是谁是身体主导时,她暂时压抑着愤怒。 若是弥临主导,她说不得要暴揍他一顿,竟敢染指她和张玉郎都喜爱的长平公主,不收拾怎么行? 若是张玉郎主导,对方又是长平公主的话...那就算了。 张玉郎讷讷说道:“呃...飞烟,你希望我是谁。” 让弥临背锅的想法只是冒出了个念头,就瞬间消散。 一想到那一夜,弥临挑衅云飞烟,被打的险些骨肉分离,张玉郎就感觉皮肉又痒了...这个锅弥临背不动,只有他自己能背。 此言一出,身份就明显了。 云飞烟瞪了他一眼,收敛了瘆人气息,转换为温婉模样,将长平公主搬回竹榻,细心将她俏脸上狼藉收拾干净,整理了一番仪容,望着她小脸上恬静的睡容,微微破了皮的樱桃小口,忍不住又瞪了张玉郎一眼。 粗鲁,野蛮! 第129章 牛皮嘛,谁都会吹 张玉郎斟酌着言语道:“飞烟,你什么时候来的?” 言下之意是你看了多少内容。 云飞烟哼了一声:“刚到,但治伤过程全看见了。” 喂,偷窥是不道德的行为,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隐私?张玉郎心下不满,嘴上却道:“巧了,我也是刚到,我来的时候已经快治好了。” “哦?”云飞烟奇道:“你是说这事是弥临搞的鬼?” “是他,就是他!”张玉郎暗暗松一口气,将锅彻底按在弥临头上。 云飞烟冷哼一声:“下次见了他,看我不把他腿儿打断!” 我晕,这么暴力,打断他的腿就等于打断我的腿...张玉郎连忙劝道:“别呀飞烟,打一顿就好了,打断了腿,最终买单的人是我。” 云飞烟板着脸,扭过头去,不搭理他。 一副吃醋了的姿态。 看着她充满了青春活力,曼妙的背影,张玉郎忽然有种感觉,云飞烟彻底变了,如果说以前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女,现在则越发像是一个活色生香,七情六欲齐全的女子。 说不得今晚要鞠躬尽瘁,好好哄一哄了。 翌日清早,迷迷糊糊间,感觉躺在一处格外温暖柔软的胸口,格外舒适,长平公主忍不住用俏脸蹭了蹭,梦呓道: “哥哥胸膛好温暖,好软。” 对方没有应声。 长平公主忍不住又蹭了蹭,忽然感觉不对,这不是男子!心儿一慌,猛然警醒,睁开大眼睛瞧过去。 正对上云飞烟无奈至极的眼神,四目相接,长平小脸一红,恋恋不舍离开她温暖的怀抱,将手脚也从云飞烟身上拿回来,扯过被褥,遮住自己份量不足的地方,扭捏道:“姐姐怎么在这?” 她明明记得,昨夜房里,就她和哥哥两人。 我再不来,夫君都要归你了...云飞烟嗔望着青涩明媚,阳光恬静的长平公主,心下竟责怪不起她。 两人起了床,来到水房梳洗,长平好奇道:“姐姐为何总做男装打扮?” 男子为纲的世道,行走江湖,男装比女装方便许多...云飞烟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嗔道:“你长大就明白了。” “对,你现在还小,长大了就懂了。” 张玉郎从门后转出,接过话头,意有所指瞄了一眼她的贫困地区。 长平公主欣喜道:“哥哥昨夜去了哪里?伤好了没?” 张玉郎面皮一热,支支吾吾道:“好是好了,但没根治,恐怕隔三差五会复发...” 长平小脸一垮:“那到时候我若不在,可怎么办呀?” 她从小长在王府,承德王后家教甚严,没让嬷嬷灌输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故而一直天真浪漫,明眸清澈如水,虽然昨夜时,隐约觉得治伤的方式有些不妥,令她脸红心跳,但一想到哥哥向来很疼她,也就没有多想。 张玉郎瞟了一眼云飞烟,呵呵一笑:“没事,你姐姐治伤经验丰富,手段繁多。” 云飞烟脸颊微热,望着不在同一频道,却想谈甚欢的两人,暗暗无语。 牛头不对马嘴也能聊的热火朝天,也是醉了。真是神仙般的一对儿,一个完全不懂,一个言语间到处是坑,简直不能细品,无法直视。 长平挽住云飞烟的臂弯,温言道:“姐姐,听说九龙峰上有一尊佛,格外灵验,我们去求个签吧。 “去求个签也好。”张玉郎点头附和。 云飞烟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我记得那是尊欢喜佛,只能求姻缘签。” “姻缘签最好了。” 欢喜佛是什么佛长平没听懂,但姻缘签正是她想求的。当即就要拉着云飞烟往外走。 求姻缘签都是单身的人,我都有对象了...云飞烟轻轻抵住力道,有点不想去。 已是四月暖春,草长莺飞,奇峰秀丽。正是结伴出游好时节。 九龙峰的由来,据说是昔年域外禅宗高僧来到五原,见这里一峰奇秀,如龙飞天,四周有八峰匍匐拱卫,认为天龙降世,化为山峰所致,所以在此处建造寺院,取名五原寺,此峰取名九龙峰。 五原寺有三殿,六塔,九阁、十八院、三十六堂,七十二房,僧众千余人。 历朝历代文人骚客,评比南北诸多古寺名刹。气势恢宏,一峰独秀的五原寺被列为北寺之首,禅宗执牛耳者,天下扬名无人不知。 九龙峰百丈高悬崖峭壁上,有历朝历代的高僧刻画佛宗传教图百余幅。峰顶中央,一座三丈高,袒胸露腹喜笑颜开的欢喜佛巍峨矗立,签位很是灵验。 九龙峰顶无路可上,普通人只能依靠绳索吊篮,上下来回。但这依然阻止不了求签问卜的信男信女。 长平虽是初次来五原寺,但这九龙峰的典故,她在长安府就听过无数次。又见五原寺规模宏大,香火鼎盛,也是心生向往,感慨不已,既然到了这里,自然要求一次签。否则岂不是白来一趟。 张玉郎对烧香拜佛向来无感,他自己眼下就是和尚,另一个身份甚至还是活佛转世。知道其中门道,九虚一实,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但见长平妹妹兴致高昂,便道: “既如此,飞烟你就陪她去拜拜,求根好签。” 男女之间的哑迷长平听不懂,但这正常的话她却是听出了言外之意,纳闷道:“哥哥,你不和我们一起进去么?” 言语间,一名护卫快步而来,拱手道:“度劫大师,贵人有请。” 贵人就是大成皇帝,张玉郎点头:“你们去吧,我随后来寻你们。” 长平公主欢呼一声,手拉长裙,踮着小脚,咯咯笑着向外跑去。 跑动间裙摆飞扬,身姿摇曳,忽然停下身形,转过头道:“快点呀,姐...哥哥。”说完小跑了回来,轻轻拽住云飞烟的手,咯咯笑着往外拉。 两人说说笑笑,走的甚快,一会便不见人影。 张玉郎在东厢房溜达了一圈,却没寻到大成皇帝,正纳闷,忽见房外悬崖平台上立着一人,朗声吟道:“此归长安聚忠贤,劲旅十万平河间!” 靠,牛皮吹得好大,您西北地区还没平定呢,就想平定河间了?手底下拢共也就五六万人马,其中一半是杂牌城防营,哪来的十万劲旅? 张玉郎推开月门,四周打量了一眼,只见平台伸入云海间,四下悬空,只靠几根木头斜撑着,顿时有些腿软,强忍着恐惧,笑道:“皇上,您找我?咱们回屋谈吧,这里风大。” 风大不大,张玉郎不确定,但立在悬空的平台上,危险是肯定的。 大成皇帝哈哈一笑,道:“朕都不怕,你怕什么?摔下去不过是粉身碎骨而已。” 粉身碎骨还不可怕?您胆可真大! 张玉郎压根不敢往前,只探出了个脚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皇上,这平台万一断了,大罗金仙都救不了咱们。” 这时候背上可没有伞包,手中没有木蝙蝠,摔下去必死无疑。 大成皇帝摇头笑道:“哪有那么多万一,这平台屹立在此百年,依旧坚固耐用,玉郎,来来来,与朕共观这云海盛景。” 再结实的木头屹立百年,风吹日晒,也差不多到点了。 张玉郎急忙摇头拒绝,望着立在平台边缘的大成皇帝,小心翼翼提示道:“皇上,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 话音未落,就听见“咔擦”一声,支撑平台重量的三根斜撑断了一根,无声无息掉落下百丈高空。 平台顿时猛然一晃,大成皇帝身形被迫一个踉跄,急忙抓住护栏,神色大变,再无云淡风轻模样。 “那句话就是,我很邪门,比薛定谔的猫还邪门,说什么不好的事情,通常很快就会应验。”张玉郎补充道。 “说什么废话?还不快拉朕一把!”大成皇帝又惊又恼。他不会武功,平台伸出一丈,断了一根木撑后摇摇欲坠,这会,他根本不敢妄动。一动就是“咔咔咔”的声响,似乎整个平台都要断裂。 这下你信了吧,我就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还不听,大清早非要上去装逼,这下玩大了吧! 不过也不能不救...张玉郎腹诽着,四下打量一眼。从门口抽出根五尺长棍,一手扣住门框,一手将棍子探出。 两个人探着手,还差了一些距离,够不着。 “咔嚓...”又一根支撑的木头断了,平台顿时往下一斜,如跷跷板一样,晃呀晃的,大成皇帝惊叫一声,神魂失据,脸如土色。 张玉郎连忙喊道:“皇上,快跳过来,抓住棍子。” “不行,用力的话。最后一根撑木会断。”大成皇帝否定了这个提议,如波涛中小船,险象环生。 众护卫闻讯赶来,其中一人手拿绳索,将绳索头上打了个活结,扬手就是一个娴熟的套马动作,将绳圈套在大成皇帝脖颈间,喊道:“皇上,将绳索往下挪,卑职这就拖皇上过来。” 众护卫纷纷松一口气,这下应该没事了。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最后一根撑木也断了。一丈方圆的平台呼啸着坠落下去,良久,“嘭”的一声,摔在百丈下方的地面上,碎成一块块碎木小块。 大成皇帝再惊叫一声,被绳索强势提回来,早有两个护卫接住,抬进屋里。 转危为安,大难不死,大成皇帝心思一放开,顿时浑身压力骤减,如虚脱了一般,大口大口喘着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原来您胆子不大呀...张玉郎暗暗好笑。 第130章 论势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 大成皇帝望着一名身材魁梧的侍卫,刚才,就是他急中生智,用绳索将自己救了回来。 虽说狼狈了一些,但好在有惊无险。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你套马的动作太熟练了,如套娃一样,啪一下子就把大成皇帝给套了过来...张玉郎目光盯了过去。 “卑职吕奉,九原人氏。” 吕奉先?张玉郎追问:“有字吗?” 吕奉老实回道:“回大人,没有字,有个小名,吕小先。” “听说你武功盖世,难逢敌手?,是也不是?”张玉郎又问。 姓吕的,九原人,应该很能打吧。 吕奉点了点头道:“回大人,若是武道功夫,卑职算不得最强,但若是拼马上功夫,两军冲阵,卑职勉强算是没有敌手。” 捡到宝了...大成皇帝与张玉郎对望一眼,后者继续问道:“哦,说说看,你为何如此自信?” 吕奉笑了笑道:“卑职从小生在草原,与马为伴,熟知马性,能做到人马合一,冲阵对决时,相同境界的对手,无一人可以胜我,卑职眼下修为是修神境中期。” 修神境,在修门之中应该已有备案,回头去群里问一问白使, 这吕奉倒是一名良将之姿,当护卫委实屈才了。 大成皇帝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道:“可读过兵书战策,行军韬略?” “回皇上,卑职读过的。” “哦?你且说说看!”大成皇帝笑道:“不用紧张,你尽可直言,说错无妨。” “是!”提到用兵,吕奉明显来了兴致:“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将。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能料敌先机而致胜者,谓之神。” 大成皇帝沉吟一会儿,点点头,又问:“你对大夏局势,二十四路守节,七胡边患,东海反贼军。怎么看?” 吕奉愣了一下,略做沉吟道:“当先定西北四守节,分化安抚七胡,再趁山川之势,南下收复川中,之后休养生息,厉兵秣马以待天时。届时若天下有变,上可乘顺流之势,水陆并进,荡平河间河北。下亦可乘顺流之利,平楚复吴。最后上下夹击,平定中原。” 一番话,震惊了大成皇帝与张玉郎。其他护卫虽然听不懂,却纷纷侧目而视,不明觉厉。 张玉郎瞪大眼睛,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难以置信。大成皇帝差不多也是这幅表情。 人才呀,这番对话有理有据,未出山,便知天下一统,强啊吕小哥。 吕奉看着一副武夫模样,还有这种智慧?这违反了物理学,不都说四肢发达者头脑简单么,为何他如此优秀? “那你说说,如何平定西北四守节?说详细一些。”张玉郎不信邪,他倒要看看,这吕奉是蒙的,还是有真才实学,文武双全。 “这个...”吕奉顿时语塞,支支吾吾道:“皇上,可否容我三思,明日再答复?” 言语间,他目光微不可查往一旁瞄了一眼。 张玉郎顺着他的视线,定格到一身形高瘦的护卫,打量一番后,见对方武道修为只有淬骨境,先是一愣,又释然。 皇上微服私访,必定不会只带武夫,其他仆从也是要带的,不过这个高高瘦瘦的护卫有点不对劲,腰太细了,不会是女扮男装吧? 张玉郎暗暗记下对方相貌,挪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 大成皇帝微微颌首:“好,今日你救驾有功,重赏,若你明日有良策献上,回宫后,朕就封你为将军,三万铁臂营交与你统领。” “谢皇上!”吕奉大喜过望,忙不迭谢恩。 大成皇帝摆手,禀退众多眼神羡慕的护卫。而后叹了口气。 吕奉所说战略,他也并非第一次听到,大夏局势虽糜烂,但人才还是有那么几个的,这种高瞻远瞩的战略,早就有人跟他提议过。 奈何国库空虚,军缺战力,朝无良将,国无善谋之士。这个谋士,并不是指那些假大空说一些战略的人,指的是临阵对决时,能奇谋百出,扭转乾坤的谋士,那才是眼下他急缺的人才。 大成皇帝望了张玉郎一眼:“朝中诸臣建议,先休养生息,再一一图谋西北四守节,玉郎认为如何?” 这说了等于没说...张玉郎斟酌道:“这样做,稳是稳了,但陛下在发育,别人也在发育,双方发育的速度不一样,迁延日久,胜负难料不说,最关键的是,长安府没有马。拖下去于皇上不利。” 西北四守节,包括七胡,都是拥有产马地的,人人都可以是骑兵,来去如风,长安府虽然也能买到马,但那都是人家挑剩下的劣等马,能装备军队的少之又少。 故而,三万铁臂营中,大多是步兵,骑兵只有三千,还不善战,基本上就是个摆设。 安西将军阮猛,凉州守将赢七方,动不动就掏出五万十万骑兵厮杀一通,长安府的实力与他们相比,差距太大,根本不够看。 也就是大成皇帝身为天下君主,占据着大义,即使有想法的诸侯,怕引起天下共愤,不敢来攻。 否则的话,只有三万步兵的长安府如何能安稳无忧? 北原赵泛便是前车之鉴,他没有骑兵,只有三万步兵,一夜之间就被青河李通给灭了。 大成皇帝微微笑着:“你的意思是速战速决,拖久了不利?” 张玉郎“嗯”了一声:“明着打不赢,可以用计谋,驱虎吞狼,挑拨离间,二桃杀三士,这些计策都可以试一试嘛,当初北原赵泛是怎么被灭的,可以照葫芦画瓢再来一次。 “凉州与安西府,咱们打不过,青河府如今听命与皇上,这三个地方打不了,那就先摆平距离长安府最近的河西府嘛。 “这样一来,皇上就有长安,北原,河西,三个州府。若不打,一直拖下去,等安西府与凉州府恢复了元气,再想下手就难了。” “收复河西府?”大成皇帝叹了口气,道:“河西府只有三十万人口,兵马两万,收复不难,但收了河西府就与河间府直面相接了。 “不收复河西府,朕与强大的河间府还有个缓冲地带,收复了河西府,若河间府有异动,兵马一日间可从水陆两路逼近长安府。” “皇上,就算不收回河西府,河间府只要想造反,同样可以一日兵临长安城下。”张玉郎摇头失笑,不赞同大成皇帝先定西北,再平东南的观点。 很明显,将安西府与凉州府视为敌人是不智的,应该将他们视为后援与依仗,有他们两支相互牵制的强骑军在,天下间其他州府,都绝不敢贸然进攻长安府。 第131章 执足常乐 此言并非无的放矢,天下动乱时期,各诸侯豪强割据地方,粉墨登场,但更多的还是一一陨落。 战国时期,战国七雄其实都有能力或者实力统一天下,但最终秦国一统天下,成功率只有七分之一。 秦末天下纷争,诸多实力粉墨登场强如项羽最终都只能饮恨乌江,东汉末年,十八路诸侯伐董之后,十几年后最终只剩三国鼎立,七分之一都不到的存活率。因为还有数路诸侯按兵不动。 隋末三十六股实力造反,最终只有李家登上帝王宝座,三十六分之一的成功率,无不说明造反几率之低,之残酷。 唐朝自安史之乱到赵匡胤统一中原建立宋朝的两百年间,无数诸侯陨落,元末十雄,刘福通,明玉珍,郭子兴,吴元年,方国珍,彭莹玉,陈友谅,张士诚,朱元璋和徐寿辉。哪个不是一方豪强,最终也只有朱元璋成功登顶。 这还是在天下动乱之际,一方诸侯争霸天下就如此之难,旧帝尚存,民心尚在,天下太平的时候,一方诸侯想要谋反争夺天下,就更加难上加难。 张玉郎来自不同时空,深切的知道,在几千年封建帝王史上,靠造反最终成功的诸侯只有燕王朱棣一家,其他诸侯都是身死族灭的下惨。 但朱棣是个特例,他是有帝位继承资格的,毕竟开国皇帝朱元璋是他亲爹。严格来说,他更像是篡位,而非造反。 比起造反,篡权相对就要简单许多,成功率也要更高。 自古以来,篡权的臣子就层出不穷,多如牛毛,秦时赵高,汉时吕后,清时慈禧。 基本上,每朝每代都有篡权者,大多数只篡权,少部分还要夺位。 靠篡权最终夺位的有王莽、曹丕、司马家,南北朝宋武帝刘裕,隋朝的建立者杨坚,唐时武则天,后周太祖郭威,宋太祖赵匡胤等等。 篡权夺位比造反更容易,是因为这只是上层人之间的博弈,上层人打生打死,和中下层的臣子以及普通百姓都无关,对他们来说,只要不经历战乱,谁坐皇帝都一样。 对于大成皇帝来说,最需要担心的不是造反,而是被身边人夺位。 不过好在他皇位来的光明正大,又没有兄弟来竞争,且又是二十来岁,年富力强的年纪,不存在权臣隐患,倒是无需担忧江山易主。 虽说大夏王朝已经碎片化,二十四路守节遍布全国,皇命出不了长安府。但局势还能接受。 张玉郎组织着言语,剔除掉一些不能说的历史,试图让大成皇帝相信,收复了河西府,河间府绝不会有异动。 大成皇帝微微一笑,眼神睿智道:“朕早就看出,你是个万中无一的人才,也不枉当初送你一枚玉牌,依你之见,河西府可平?” 中计了...张玉郎心神一震,皇帝太阴险了,故意抛砖引玉。 唉,我还是太年轻了。 大成皇帝伸手指了指他腰间玉牌,道:“这玉牌不单单是‘如朕亲临’,直入皇宫内院无阻。背面还有‘可免一死’的字样,无论你犯了多大罪,都可以免去一死。” 还有这种作用?张玉郎一愣,拿到手里一看,玉牌两面的底部,俱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正面四个大字“如朕亲临”,背面果然有一排小字“可免一死”。 有了这四个字,玉牌价值连城呀...张玉郎笑道:“皇上,既然这样,那微臣就要斗胆直言了,昨夜,长平已经是我的人,已经到执子之足,与之相好的地步。” 此言一出,空气突然凝固,静默。 “混账!”大成皇帝悚然而起,指着他,怒骂道:“你怎敢如此妄为?要知道你有可能是她兄长!你难道就不怕朕一声令下,将你格杀在此?” 大成皇帝有理由生气,他带长平公主来,是糖衣炮弹不假,但内心真实想法是用兄妹之情捆绑张玉郎,为皇家出力,而不是用男女之情。 就算妹妹长平心归他属,那也得确定张玉郎不是亲兄长之后才行。 要知道兄妹之间属于乱来...世人所不容! 但眼下身份还没摸清,他可倒好,先把糖衣给扒下来吃了。 简直岂有此理! 可能是兄妹,也有可能不是呀...张玉郎晃了晃玉牌:“皇上别生气,免死玉牌在此。” 见他一副浑不在意神色,大成皇帝瞬间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张玉郎有恃无恐,应该是还没做出禽兽行为,他神态重新变的波澜不惊,淡淡说道: “你怕是不知道,玉牌只能免一死,刚才,朕觉得砍你十次都不解气。 “兄妹乱来,该杀。以下犯上,该杀。忤逆帝王,该杀。朕看你不爽,想杀,这玉牌只能保你一次,你选一个吧。” “那我要这玉牌又何用?”张玉郎脸色一垮,美好心情顿时不见。 本以为拿了个免死玉牌,结果最终解释权归皇上所有,那不就和没有一样嘛。 “我现在一点动力都没有了,天下大势,皇上您自个看着办吧。”张玉郎兴趣缺缺的摆了摆手,坐在一旁生闷气。 决定将想好的计策烂在肚子里,打死都不说出来。 天下乱就乱,和自己又没关系,没有好处,傻瓜才献策。 竟敢戏弄朕,吓不死你...大成皇帝呵呵一笑,又摸出一块金牌,比张玉郎腰间那块玉牌更美观,更大气,一副灰太狼的口气道: “那块玉牌保不住你,这一块就可以。免死金牌,可免万死。你只要助朕平定河西府,稳住西北局势,这块金牌就是你的,可以先交给你保管。” “真的?”张玉郎来了兴趣,可免万死的金牌,太给力了。有了这东西,岂不是可以在皇帝辖区为所欲为? “君无戏言。”大成皇帝将金牌递了过来。 张玉郎伸手接过,掂了掂,纯金打造的牌牌,入手沉甸甸的,款式与玉牌一样,正面“如朕亲临”,反面的“可免一死”变成了“可免万死。” 不过大成皇帝动作如此熟练,我怎么嗅到一股子阴谋的味道?不管了,东西都收了,先表个态吧: “臣现在又有动力了。” “那还不快说?” “河间府州富兵强,战力强悍,眼下的局势,却也很难冒天下大不敬贸然起兵,皇上何不趁此机会收复河西府?大夏人才济济,如吕奉等能征善战者纵然不多,但还是有的,若能知人善任,人尽其才,皇上又占据大义,三万铁臂营足以平定河西府,微臣不才,愿随军前往,做那出谋献策之人。” 一口气说完,张玉郎都有些佩服自己,说的跟真的一样,好似河西府已经弹指间平定。 战争,哪有那么容易? “占据大义?随军献策?”大成皇帝喃喃自语几句,目光有意无意看了张玉郎两眼。直看的他心里一咯噔,忐忑不安。 大成皇帝沉吟半晌,问道:“此法可行!那你再说说具体的,如何出兵,谁为主将?” 张玉郎想了想,从记忆中翻找了一番,道:“天下之事,不外乎威逼利诱,双管齐下,皇上可罗织一些河西府守节的罪名,发檄文与河西府下属各处,阐明出兵理由,只为肃清不称职的河西守节,不为兵戈之杀。如此先断其民心。 “再令三万兵马直逼河西府,以做威慑。臣建议吕奉为将,正好试一试他的成色。 “而后派一能言善辩之士,面见河西守节,说以厉害,只要他肯归顺朝廷,一可免死,二保富贵,三可入朝为官。否则兵戈相见之日,便是他家满门尽赤之时。” 说到后来,有些过于投入,张玉郎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待回过神,才意识到不妥,急忙收敛肢体动作,压下激动情绪。 大成皇帝听得眼神明亮,不住点头,道:“好,甚好,就依你此计。” 看着那大成皇帝心满意足,姿态遐意吃着五原寺送来的酒菜,张玉郎心里直纳闷:我发神经了?怎么无缘无故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倒了干净! 为了一块破金牌,感觉好亏。 又看了一眼手里纯金打造的金牌,沉甸甸颇有分量,郁闷的收入怀里。 转念一想,这东西就算不能免死,融了也有两三斤黄金,也是普通人一辈子挣不到的财富。 算了,我应该知足。毕竟执足常乐。 第132章 带你飞 出来东厢,转到中庭,见长平公主在小殿内神情专注地拜着佛,云飞烟却不知所踪。 张玉郎忙拉住她问道:“你姐姐去哪了?” “飞走了。”长平仰着头说道:“姐姐说,哥哥你话多,一时半会出不来的,便叫我慢慢拜佛,等你回来再求签,姐姐拿着木蝙蝠,说是要去天绝峰看看,走一个多时辰了。” 我话多?张玉郎大汗,好像还真是,和大成皇帝一通牛皮吹了一个多时辰。 “那你拜它拜一个多时辰?”张玉郎惊讶了,九龙峰上就一尊欢喜佛,能拜一个多时辰? 长平点了点头,开始求签。 “妹妹,其实你拜它不如拜我,它只是个石像,而我是活佛转世。姻缘这种事,你求我就行。” 长平公主小脸一红,听懂了言内之意,盈盈望了他一眼,小声道:“哥哥,我求的不是姻缘。” “那你求什么?” “求福禄子嗣。” 汗,你都还是个孩子,就求福禄子嗣了?小丫头大概知道以后夫君是谁,直接跳过姻缘,求福禄子嗣,这话不太好接,嗯,该转移话题了。 想着,张玉郎上前一步,也打算求一签,应个景。 虽然他并不信这个。 别人求签,流程是摸出一两银子,投进欢喜佛左手里抱着的圆口大肚子聚财罐里,然后从欢喜佛右手的签筒里取签。 他求签,非但舍不得花一两银子,还先把两指伸进那聚财罐里,夹了一块碎银出来,若无其事揣进怀里。对弥勒佛自言自语道:“签位若好,便算了,签位若不好,你这一罐子碎银全部拿走,一个不留!” 一番操作,将长平公主看傻了,她张着樱桃小口,直愣愣呆住。 正要伸手取签,一名知客僧冲了进来,见有人敢抢他...佛祖的钱,登时怒眉横目要发飙,忽然想到,整个峰顶除了他,就剩下度劫师叔祖和一群非富即贵的人,顿时偃旗息鼓,忍着心疼肉疼,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站住,回来!”张玉郎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和尚乖乖的走回来,低头回道:“回师叔祖,弟子缘空。” 五原寺眼下只有四个辈分的僧人,普度化缘,他叫缘空,是缘字辈的僧人,守在九龙峰,专职解签,兼职做工,欢喜佛收到的签银他有提成,虽只有百分之一,但每个月下来他也能挣二三两银子。 没想到师叔祖不按常理出牌。 他神色纠结,瞅了一眼聚财罐,犹豫着,是不是等会找个空,把里面的碎银子先收起来。 师叔祖太可怕了。 这番小动作被张玉郎看在眼里,哈哈笑道:“我佛门弟子,怎能如此看重外物?需知钱财乃身外之物。” 那你把银子还回去呀...缘空无奈应道:“师叔祖教训的是。” “木蝙蝠是你做的?”上次峰顶清空,缘空被提前调离,两人不曾见面。 “是。” “有困难么?” “经费不太够。木蝙蝠可烧钱了。” “哦,缺口多少?” “好多。” “好多是多少?” “一架木蝙蝠要花费百两银子。红光师祖当初给了一万两银子,要一百架,本来弟子已经做好了六架,师祖拿走三架,峰顶留了三架,结果现在都没了,如今缺口六百两。” 科技制造当然费钱了...张玉郎微微一笑:“六百两么,不多,嗯,回头跟红光师兄提一嘴,再拨你六百两。” “谢师叔祖。”缘空大喜。 “不用谢,来给我...这位贵客解一下签。” 缘空应声,接过长平公主手里的签条,看了一眼,闭目沉思起来,组织着语言。 张玉郎探头瞧去,见上面写着四句偈语: “尘世虚妄幻如梦,佛前暮鼓催晨钟,此生应是良辰景,需守云开看月明。” 我去,这也太假大空了,分明就是一支忽悠人的签,这也好意思收一两银子?张玉郎摇摇头,这东西也就骗骗怀春少女了。 缘空睁开眼道:“贵客,这是一支上签。” 长平公主崇敬的道:“大师,这签条何解?” 缘空笑了笑道:“按规矩,上上签是不需要解的。总之贵客定会心想事成,贵不可言。夫家和美,子女双全。” 都上上签了,还解个毛线,生活有多好,就往多好处想像就是了...张玉郎赞许的点点头,五原寺抽签这一块的业务能力,很强,很专业。 长平公主喜滋滋的笑了笑,便不再问了,只眯着弯弯笑眼望着张玉郎,一副幸福神色。 这眼神让张玉郎很受用,咳咳两下,清了请嗓子,伸手取来一签,瞟了一眼内容,递给缘空:“来,给师叔祖我也解一解。” 签上四句是:“红花含夜雨,青柳染晨烟。黄昏子未归,夜眠莺啼山。” 缘空想了想道:“此签三解,不知师叔祖要问什么?” 张玉郎指着欢喜佛道:“它不是专解姻缘么?那就姻缘吧。” 长平公主明眸一亮,期待的望着缘空。 张玉郎看的暗暗发笑,这玩意不知道放进去多长时间,也就图个乐子,当真就输了。 缘空想了想道:“姻缘的话,这签可以说是上签,也可说是下签,红花青柳,各有其美,黄昏未归家,夜宿莺燕群芳之地。这是说师叔祖你最终会有两个夫人,一群红颜知己,整宿整宿不回家......” 一番话,说的长平公主小脸都垮了,张玉郎大汗,连忙打断缘空的话:“好了好了,解一解其他的,那就福禄吧。” 缘空斟酌着言语:“福禄的话,这是个下签,红花青柳为福禄,师叔祖您放着福禄不享,却跑去烟花之地沾染俗气.....” “打住,还有一解呢?”这次张玉郎听不下去了,连忙转换角度。 “另一解为气运,这次是个中上签,说师叔祖您走到哪,气运跟到哪。端坐家中有气运,出门在外也有气运。” “你是不是怕我生气,故意哄我开心?”签位有这么好?张玉郎瞪了缘空一眼,道:“信你才怪。” 前两解还马马虎虎能圆回来,第三解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嘛,张玉郎拿过他手里的签条,看了一眼,沉吟道:“缘空,本师叔祖有点不开心。” “师叔祖此话何意?”缘空奇怪道。 “我有言在先,签位不好的时候,我要把它怀里的钱拿光。”张玉郎嘴角一撇,指着欢喜佛手里聚财罐道。 缘空大吃一惊,连忙张开双臂,护住聚财罐,道:“别啊师叔祖,罐子里银子不多了啊,弟子忽然觉得这签位解的不够准确,其实这签三解,应该都是上上签,要不再给您解一解?” “不必了,现在只有银子能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张玉郎拨开他,正打算取银子,忽然小腿一紧,见缘空趴在地上拽住自己的小腿,哀求道:“师叔祖,手下留银啊。” “手下留银也不是不行。”张玉郎停下动作:“我想要一个折叠式容易携带的木蝙蝠,有没有困难?” 缘空一愣,又连忙摇头道:“没有困难,师叔祖,弟子这就去做。” “嗯,我有一个暴雨针筒,感觉威力有些小了,每回只能射三次,就陷入疲软期,如果能改到十连发,力道再大点,那就更好了。有没有问题?”张玉郎摸出暴雨针,递了过去。 “没,没问题。”缘空哭丧着脸表态:“师叔祖,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不管弟子签位怎么解,你都说不好,故意在这等着弟子?” 这都被你发现了?不错啊,张玉郎摇头,否认道:“哪有的事,本师叔祖真真切切被下签伤了心。” 缘空一脸庆幸,抱着聚财罐与暴雨针走了。 张玉郎奸计得逞式的哈哈大笑,笑声震房梁,灰尘一阵洋洋洒洒。 长平公主红着小脸,轻声道:“哥哥,伤好些了吗?” 张玉郎心里一惊,这丫头语气神色不对,不会是上瘾了吧,上午都还没过去就问了两遍。连忙点头道:“好了好了。” 长平公主小脸更红了,轻声温言道:“那哥哥要是复发了,就唤我。” 见她一副娇羞难耐的样子,张玉郎差不多已经确定了心中猜想,岔开话题道:“走,哥哥带你去天上转转。” 长平公主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喜道:“像姐姐带我飞那样么。” “对,带你上天带你飞。” 第133章 那个自由的世界 虽然没飞成,长平公主这一天却也在开怀喜乐中度过,临近黄昏时,云飞烟架着木蝙蝠飞了回来, 见张玉郎脸上笑容消失,平添几分忧虑,便轻声问道:“在担忧明天换人?” 张玉郎点头:“那家伙和我完全不同,言语生硬,眼里只有姐姐,我担心他会冷落长平,毕竟小丫头敏觉且多愁善感。” “那怎么办?” “只有连夜回长安府,后天再回来。” 商量好对策,张玉郎来到西厢房,对长平公主言明今夜有事外出,明日不回,嘱咐她乖乖待在房里,有事寻她哥哥大成皇帝解决。 长平公主眼巴巴望着他,猜测两人夜里要携手出游,心下既羡慕又觉得委屈,神色失落点了点脑袋,“哦”了一声。默默回到塌上,缩成一团,扯过被子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 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 张玉郎看的于心不忍,可木蝙蝠只有一架,载不了三人。索性硬着心肠,连夜赶回长安府老宅。 第二日一早,张玉郎便恢复了原主性格,早早起床练功,对近在咫尺的云飞烟视而不见,背上月霜剑,挖出十万两银票,揣进怀里,独自去叔叔家拜访。 云飞烟犹豫了下,没有阻止他取走银票,只遵从张玉郎叮嘱,换回男装,远跟在后面,一做保护,二做监视。 原主毕竟是个只有十八岁的思维和智商原住民,从小父母双亡,性格偏执内向,社会经验几乎为零,在武夫遍地走,强人多如狗的长安府城里,不看着他,很容易出事的。 原主来到东城距离老宅不远的一处民宅,发现叔叔家大门紧闭。门外人群环绕,足有上百之众。熙熙攘攘中,诸人皆神情激愤,齐声高呼:“交出凶手,惩治张继!交出凶手,惩治张继!” 领头的是一个面相轻浮的女子,长眉细目,眼神带着勾子,一看就是从事皮肉生意,且不好相与的类型。 原主见状,顿时怒火中烧,冲过去大声道:“你们做什么?光天化日,竟敢围堵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 不远处,云飞烟看的直摇头,眼下这种情况,冲出去逞能是最差的做法,原主果然是个小孩子,太单纯了。 先不说他腰间的玉牌,怀里的金牌,都可以调动不菲的能量,光是长安府皂班副班头的职位,都能顷刻间调来数百衙差,将人群驱散。 他偏偏选了最差的方法。 算了,帮一帮他。 那女子大声质问道:“王法?王法也得讲理吧,那张家女子二十一了都不嫁人,我好心为她说媒,她不领情倒也罢了,还把赵家二公子给打的卧床不起。 “按大夏律法,女子十八未出嫁,父母罚银一百。十九未婚,父母连坐,关押半年。二十仍深闺不出,父母流放三千里。她身为女子,都二十一了还没夫家。 “若只是这般也就算了,与我等无关,她千不该万不该粗暴的将赵二公子打成重伤。按律,应被官府收进歌姬教坊司,充做官妓。” 当即有许多围观百姓点头,纷纷对着张继家门指指点点,看情形,这女子所说属实。 这么严重...原主一愣,反问道:“那你们应该去报官,来这里做甚?” 那女子气愤说道:“小和尚,你以为我没报官?长安府衙百般推脱,官官相护,赵家大公子前往城防营说理,也被兵士打伤了,眼下正卧床不起。” “……” 正所谓民再富,也不能与官斗,与兵斗。张家虽不富裕,但张继好歹是城防营佐吏,属于军中人。张玉郎又是长安府皂班一把手,皇帝红人,亲赐“金牌小衙差”。 赵家的底细原主知道,是东城数得着的富户,经营着酒楼,布匹生意。富是富了,却没什么背景。 如何斗得过张家? 局面正僵持着,忽听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张副班头?” 原主循声望去,点头道:“段大人,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您。” 段大富摇头笑道:“张副班头,难道不是你让助理去叫本官的么?” “助理?”原主奇道:“段大人此言何意?什么是助理?” 这段信息他没有,完全不知道助理是什么东西...处于上帝视角的张玉郎连忙放开一部分信息。 原主很快恍然大悟。 段大富却被问的有些懵,朝身后望了一眼,见跟随而来皂班众衙差纷纷点头,确定眼前大光头是张玉郎,这才松了口气,摆摆手道:“本官特来帮你处理纠纷的。” 原来如此,见对方不再提助理之事,原主便也不再提,点头道:“多谢大人。” 围观众人见官府来人,早就溜了大半,那女子也不知何时消失了,还剩下三三两两的围观者。 段大富挥手驱散人群,喟然叹道:“在长安府为官,颇多忌讳,需处处小心留神,此事过后,张副班头需叮嘱家人,莫要惹是生非。事情闹大了,陛下脸上不好看。这陛下要是不悦,就会拿本官撒气,本官难受了,自然是要拿...” “拿我撒气?” 原主也不是省油的灯,抢先说出段大富心中所想。 段大富连忙摇头:“本官哪敢寻张副班头晦气,到时候说不得要拿皂班的衙差们练一练。” 此言一出,跟来的众多皂班衙差顿时苦着脸。 好家伙,柿子捡软的捏,明明是张副班头的家人惹了事,怎么反而是我们受罪。 原主抱拳行礼道:“麻烦大人了,麻烦众兄弟了,回头我做东,请大家青玉楼聚一聚。” 众衙差这才脸色稍缓,段大富问道:“大郎从何处来?” “五原。” 段大富压低声音道:“可曾见到皇上?” 原主四下望了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段大富惊讶地望他一眼,只觉得张玉郎与平时不同。尽管刻意做出一副圆滑姿态,但言语间的生硬和拒人千里之外,还是能很清晰感觉到。 段大富心中也颇觉惊奇,一个人的性格怎会前后不一? 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他正色叮嘱道:“大郎,务必劝一劝令叔令姊,婚姻大事拖不得。” 说起这些,原主完全接不上话,只得尴尬陪笑。 段大富叹了口气,又道:“那本官就告辞了,皂班诸事你无需担忧,眼下由你属下小李代管。” 小李!原主愣了一下,回忆了一下,旋即便明白过来是张玉郎的狗腿子小李,点点头,不置可否。 他的记忆被张玉郎翻了百千遍,张玉郎的记忆却大部分不共享,由此导致很多事他都不知道。 忽然又想起一事,段大富道:“青玉楼头牌石灵灵,差人来寻过你几次。” 张玉郎“哦”了一声,不欲与他在这等闲事上扯下去,便道:“段大人,你还有其他事么?” “大郎还记得索命门吗?” “如何不记得?我昔日还被他们虏走过,险死还生。”张玉郎点头,这部分记忆他有,最后是姐姐张玉颜把他救了回来。 “原来本官上任时,大郎是被索命门所伤,这就难怪了。” 段大富继续说道:“据最新的蛛丝马迹推断,索命门徒最近又在长安府有所活动,大郎你要小心。” 处于上帝视角的张玉郎心道,这还用得着你操心么,索命门现任掌门燕无双与我已经冰释前嫌,关系不要太好,不过这个段大富也是一番好意,且看原主会不会感谢他一番。 原主又“哦”了一声,没有表示感谢,目光落在远处那些观望的人群,愁道:“这大夏律法真烦人。” 说着,他忍不住摇摇头道:“这世道,一点都不好,我知道有个地方,那儿的人一辈子不成亲,都不会有人非议,甚至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可以光明正大成亲,被法律所承认,甚至人和动物,都可以结为合法伴侣。” 这是张玉郎共享信息里的世道。 男与男?女与女?人与动物?段大富大吃一惊,急忙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神色惊恐道:“这如何使得?这不成妖魔鬼怪了么?” 你不对劲,你很不对劲,众衙差纷纷退后几步,避如蛇蝎。 “那个...本官忽然想起衙门还有公事要办,告辞!” 段大富忽然意识到,眼前之人早就被断定与俊俏助理有染,是有特殊嗜好的。急急说完,率众多脸如土色的皂班衙差,匆匆离去。 太可怕了,他一刻也不敢多待。 第134章 别以为长得帅我就不打你 敲门无人应,原主干脆翻墙而入。刚跳进院子,就见婶婶何晴举着棍子打下来。 原主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接住棍子,喊道:“婶婶棍下留人,是我。” 见是多日不见的侄儿,何晴急忙停住手,焦急道:“大郎,见着你姐姐了么?” “姐姐?”原主惊讶道:“姐姐她不是一直待在闺中?怎会不见?” 何晴神色惆怅说道:“昨日,她暴打了赵二公子一顿,夜里你叔叔下差回来,说了她两句,今日早起便不见人影了,也没留信说到哪里去,走时也没带银子,她从小就乖巧懂事,逆来顺受,也不知是昨夜走的,还是今早走的。你叔叔天一亮就去寻她,但都到这般时候,两人都还没回来。” 张玉颜乖巧?逆来顺受?我没听错吧!处于上帝视角的张玉郎开始怀疑人生了,原主曾被她一拳打挂,难道是我记错? 但令张玉郎惊奇的是,原主居然点了点头,赞同何晴所说,姐姐乖巧懂事的评语。 姐姐是何晴一手带大,她俩亲如母女,感情深厚,眼下姐姐突然离家出走,何晴急得眼眶发红,如热锅上的蚂蚁。 原主感同身受,急忙安慰道:“婶婶莫急,姐姐聪明机智,武功不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想了一下,听婶婶言语中的意思,姐姐应该是气不过被叔叔训斥,一时想不开离家出走,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何晴无奈道:“本来玉颜说不想嫁人,但那赵二公子年方二十四,一表人才,家境殷实,托许媒婆前来说媒,我推辞不过,就带着玉颜去瞧了瞧。 “谁知那赵二公子并非娶妻,只是纳妾,玉颜气不过,当场从屏风后出来,将他暴打一顿。 “玉颜从小就乖巧,定是气急了才会失态,那赵二公子忒不当人子,就算长得俊,也该打!” 见原主点头附和着何晴,张玉郎哑然失笑,姐姐哪里乖巧?揍人只是日常基操好么,哪一天不暴打原主三五下?也就你这个傻婶婶不知情罢了。 原主表面附和着何晴,扭头也是嘿嘿一笑,转回头又换回一脸严肃道:“婶婶,姐姐连咱们东城都不太熟悉,您想想,她有什么熟悉的地方?又或者最喜欢去什么地方?” 何晴皱着眉头想了想,道:“玉颜平日里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没有出去游玩过,也没与别的姑娘闺蜜相好,只有昨晚被你叔叔训斥,晚饭都没吃,郁郁不乐,离家出走也是头一遭,之前从没有过。” 姐姐是资深宅女,原主是清楚的,只是他搬出叔叔家已经一年多了,不知道这一年多姐姐的性格,喜好有没有变化。 自己被两个强大的外来者入侵神魂,又昏迷了小半年,更加不确定姐姐眼下的想法。如今他一个月只有两天时间,特意赶着点回来看望姐姐,姐姐却恰好在这时候玩失踪。 好事总是多磨。 猛一下子,他的思念竟无处安放。 姐姐不在,与婶婶三句话就会吵起来,原主自然也没待下去的心思,见婶婶拿目光注视着他,欲言又止,心知婶婶定是被门口一群人吓到了,想留他在家壮胆。 一时间觉得分身乏术,纠结万分,到底是该去寻姐姐,还是陪婶婶。 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一个是抱着她的那一对东西长大,一个是抱在一起相互取暖长大。 左右为难。 长安府城很大,要找一个大活人不亚于大海捞针,何晴最先反应过来,当机立断道:“大郎,你去寻玉颜,不要管我,天黑之前,不论找不找得到,都回来报个信。” 不用选择...原主松了口气,连忙应下。 出来叔叔家,天色已近午时,熟悉的街道上行人渐多,场景热闹起来。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耳畔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吆喝声。迎面拂过的暖风带着各种味道,让原主心里莫名踏实,思念姐姐的迫切心情稍稍有些缓解。 悠扬的钟声自长安府鼓楼传来,听着声响,时辰已是午时。 这个时代没有钟表,晨钟暮鼓夜锣,以声音的方式提醒着人们,今夕是何年,此时是何时。 原主寻姐殷切,没心思听晨钟报时,只是迈开大长腿,强势挤过人流,挤开一个个大姑娘小媳妇,糙汉子,脚步不停,目光四下巡视,口中叫着“姐姐”,“姐姐”。 街道虽长,总有尽时,长安虽大,却也难不住有心人,走了三四个时辰,嗓子都喊的沙哑了,却哪里见着姐姐的影子。 越走越茫然,越寻越气馁,原主干脆停在长安府最中央的鼓楼下,捶着腰坐在台阶上,唉声叹气。 遥遥跟在后面的云飞烟也在唉声叹气,原主这智商...没有抢救空间了。 上帝视角的张玉郎也在叹气,由于身处上帝视角,上午一出门,他就发现了姐姐张玉颜的踪迹,奈何他尝试了一番,竟然不能像挤弥临一样强行挤号。 索性也就只剩唉声叹气了。 先不说姐姐近在眼前,原主竟然瞎了一样看不见,他的寻人方式就有很大问题。 难道他就没意识到自己不是平常人?早已是拥有三四百个手下的皂班副班头!竟然一个人傻乎乎的跑了一天。 这种事情,只需回府衙一声令下,几百个衙差出动,寻个人很难么? 张玉郎叹着气,“瞧”了一眼远处的云飞烟,见她正仰头望着三层高的鼓楼上方,心下暗赞飞烟灵敏机智。 云飞烟心有所感,明眸低下,直直盯着原主头顶三尺之处。 不会吧?这你都能感觉到我...张玉郎心下一怔,连忙收回视线。 云飞烟愣了一会,纳闷的摇摇头,视线又望向鼓楼顶上,那里,正蜷缩着一个妙龄女子。 不是张玉颜又是谁? 张玉郎再次悄无声息望向云飞烟,她立马将眼神锁定过来,目光疑惑。 这就是绝世高手的五感六识么,张玉郎震惊了。 此时,原主也发现了不远处的云飞烟,站起身,声音冷漠道:“你跟过来做什么?” 被冷言冷语相向,云飞烟忍住心里难过,默默告诫自己:“这不是张玉郎”,这才堪堪压下心酸心痛的念头,却又涌上一丝虐气,眼神不善盯着他道: “大路朝天,你管我?” 寻人无果,原主正好一肚子火没处发,瞪着眼道:“你分明就是跟踪我!” “跟踪你又怎样?” “你不知廉....哎呀,你竟敢打我?” “耻”字还没说出,原主就被云飞烟一巴掌拍翻在地,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我不能打你是不是?打的就是你!” “能能能,姑奶奶,轻点。哎呀,别打脸.....” 鼓楼底下的动静惊动了四周行人,也惊动了楼顶的云飞烟。她扒着栏杆望低下瞟了一眼,顿时被吸引住了目光。 底下,一个身姿苗条,长相俊美的白衣公子哥,正在按住一个青皮光头小和尚暴打。一边打还一边数落他。 白衣公子也不打别处,就往屁股,背上,脸上等皮糙肉厚的地方捶,“啪啪啪”的声音听着吓人,实际上也没下重手。 小和尚叫的那叫一个凄惨狼狈,左躲右闪,就是避不开白衣俏公子的纤细巴掌。 张玉颜看的咯咯直笑,暗道这小和尚真有趣,挨打的姿势都和弟弟那么像。 正笑得开心,忽然见那白衣公子停了手,仰头望过来,没好气说道:“看什么看?笑什么笑?你弟弟挨打很好笑吗?!” 第135章 不要和愚蠢的人争执 一句话,惊了两个人。 姐弟俩一个往下看,一个往上看,目光对上,顿时热泪盈眶,原主委屈的叫了一声“姐姐”,眼眶湿润,泪水模糊。 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见了姐姐高兴的。 张玉颜先是一喜,又一股怒火冲天而起,飞身从三楼下来,叉着腰,气势汹汹质问云飞烟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打我弟弟?” 云飞烟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他骂我,我揍他,有什么不对?” 张玉颜掂了掂双方战斗力,感觉对方深不可测,不是她一个修心境能对付的,便哼了一声道:“那你略施惩戒就好了嘛,干嘛打那么久?” 云飞烟微微一笑:“你不也看了这么久没出声!” 张玉颜神色一滞:“我...我那不是没认出来么。” “你当姐姐的都漠不关心,我打他几下不过份吧,再说了,我手很轻的,他身上都没有伤。” 张玉颜不信,拽过弟弟一通检查,果然,别说小伤了,连红肿都没有,她连忙问道:“弟弟,疼不疼?” “疼,太疼了。” “哪里疼?” “哪里都疼!咦,怎么突然不疼了。”原主顿时来了精神,这才意识到朝思暮想的姐姐就在眼前,顿时不管不顾,张开双臂就是一个熊抱天下。 四方神佛,五方帝君,感谢你们,终于让我找到了姐姐... 紧紧拥抱着姐姐,仿佛拥住了全世界,原主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淌着,嘴里喃喃唤道:“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好想你。” 这情真意切一幕,感动的张玉颜眼眶湿润,倒是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即挣开怀抱,暴打他一顿。只是默默垂着泪,安静的待在他怀里。 围观诸人也都看的心有戚戚,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太感人了,让我想起了我过世的娘亲,哇...” “我也想起了我十几年没见面的姐姐,呜呜...” 人群中顿时呜咽声一片,大姑娘小媳妇们都抹着眼泪,眼眶红红,思绪纷飞。汉子们也昂着头,努力憋住泪感,不让小豆子落下来。 良久,听着背后的动静,姐弟俩回过神来,对望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拉着手悄悄离去。 跑出去好远,张玉颜又是欣喜,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嗔道:“弟弟,你怎么成光头了?怎么到这里来了?这几个月你去了哪里?” 一上来就是灵魂三问。 原主叹口气道:“姐姐,你先别问我,我问你,你怎么躲到这儿来了?你知不知道不辞而别,家里人多担心你?我们找你找得多辛苦?” 张玉颜拍了他肩膀一下,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哎呀惊呼一声,道:“怎么都这般时候了?弟弟,我好饿。” 还知道饿,说明脑子还正常,嗯,这是我姐姐没错了...原主暗暗腹诽着,牵着姐姐,寻了一个大酒楼,大大方方走进去,摸出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拍在柜台上,豪横喊道:“掌柜的,所有好吃的都来一道,一柱香内如果能端上来,赏赐纹银百两!” 正拨着算盘算账的胖掌柜吓了一跳,等意识到不是开玩笑,立马应了一声“好嘞”,嗖的一下子就窜进了后厨。 紧接着里面响起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声,切菜声,剁肉声。 看来为了百两纹银,掌柜的也是拼了,亲自上阵...大厨的速率他信不过。 张玉颜第一次做出这般任性的事,见整日不见面的弟弟都寻来了,知道家里必定是乱成一锅粥,倾巢出动搜寻自己,俏脸上忍不住一红,道:“叫你们担心了。我本想随便走走就回去的。” 原主吐槽道:“姐姐,你任性不要紧,但至少要留个字条告知一下家人吧,叔叔被你吓得半死,婶婶以泪洗面,弟弟我腿都跑断了,还莫名其妙挨了顿打。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张玉颜垂下头,不好意思道:“昨日婶婶带我去相亲,那赵二公子看着一表人才,竟是纳妾,我气不过,便打了他,夜里叔叔训斥,我觉得烦闷,就半夜跑出来透透气,没想到一下子耽搁到现在。” 见姐姐认错态度较好,张玉郎也就见好就收,安慰道:“好了,都过去了,等会跟我回家,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休息。” 姐姐难得脸色一红:“回哪个家?” “当然是咱们自己的家了。”原主理所当然道:“以前我年纪小,没能力养活姐姐,现在有这个能力了,自然是回咱们家住着舒服。”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回头,就把咱们家隔壁那个大宅子买下来,打通了住,再请一些护院,仆人,买一些丫鬟,专门伺候你,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回咱们自己的家...张玉颜神游天外,没有反应。 不怎样,拿我的钱装大头蒜,那十万两银子可是我的。算了...我的就是你的,你拿去用吧。上帝视角的张玉郎想了想,决定成人之美。 就算反对,也无法阻止,不能强行上号,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姐姐,你觉得怎么样?”原主追问道: “啊,哦,弟弟你说什么?”张玉颜回过神,脸泛挑花问道:“什么怎么样?” 原主又重复了一遍买隔壁宅子,买丫鬟请护院的的事。 平时颇有主见,精明独断的张大小姐,这会也犯了迷糊,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主叹道:“姐姐,这几个月,我好想你,日思夜想。” 张玉颜脸泛桃花红,本不想回弟弟的话,却见他神色郑重,不似玩笑话,便轻轻嗯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原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道:“那姐姐你同意了吗?” 张玉颜犹豫道:“这样不好吧,叔婶费尽艰辛将我们养大,我们便离他们而去,会不会有些不孝顺。” “知道不孝,你还离家出走?” 张玉颜心里一急,又是一阵委屈涌上,气道:“你尽会说风凉话,昨日需要你时,却也怎不见你。” 对原主来说,与姐姐已经小半年没有吵嘴,觉得格外亲切。 也不知是融合了部分不属于他记忆,还是的确长大了,现如今他已经不太会和姐姐较真,拌嘴时也知道处处让着,看上去倒像个哥哥,而不是弟弟。 一顿饭,姐弟俩都觉得异常温馨亲切。 “弟弟,我们走吧。”张大小姐轻轻抚了抚圆滚滚的肚子说道。 吃的太饱,她有些站不起来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两人携手往回走时,已是月挂柳梢头,人行黄昏后。张大小姐迈开大长腿,走着消食步,长发飘飘,身姿摇曳,黑暗中明眸忽幽忽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她兴致不高,原主便开口道:“姐姐,咱们有钱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张玉颜嗯了一声:“真要搬出去住嘛,怪不舍得婶婶,你又整天不沾家,我一个人多孤独呀。” 原主呵呵一笑:“原来你担心这个,买一堆丫鬟回来陪你就好了嘛。” 张玉颜幽幽说道:“有的人是无法替代的。” 原主笑了笑道:“总之,我每月至少赔姐姐你两天,夜里也可以。” 张大小姐听得又喜又羞,轻轻拍了他一巴掌:“就会胡说八道,夜里才不要你陪。” 话虽这样说,只不过脸上的欣喜之色,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见这副神色,便知她口是心非,原主当即哈哈一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若是想念婶婶,把她们也接过来住就是。” 张大小姐听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嗔了弟弟一眼,望着他轻声道:“这几个月,你变化真大,今天还好些,前些天,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油嘴滑舌,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呛的我都无话可说,我那时候我老怀疑你是不是换了个人,不是我弟弟。所以那段时间都没敢去看你。现在我放心多了,你还是我弟弟。” 处于上帝视角的张玉郎听的一惊,总算意识到在至亲之人面前,无论掩饰的再好,都会有破绽,常年累月积累下的细小生活习惯,如显微镜一样,分毫毕现。 原主陪着笑,没有说话。 这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一弯圆月高挂星空,洒出淡淡的银色光辉,照耀着相伴行走在长安府宽阔的街面上的姐弟俩,映出去短短两条影子,形影相随,不离不分。 月如玉盘悬银河,惹人遐思无限,心旷神怡。 望着春夜月明美景,张大小姐轻声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这便是花好月圆夜么,果真是美极了。” 花好月圆,原主只是有这个记忆,知道是张玉郎写在老宅记事本上的句子,却没来得及看,便询问道:“姐姐你又翻看我的记事本了?” 张大小姐嫣然一笑,眨了眨眼道:“怎么,我不能看?” 这语气太熟悉了...原主顿时觉得有些皮痒,连忙点头道:“能看,能看,您随便看,我的就是你的,你的...” 张大小姐打断他的话,轻声笑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对,姐姐你说的都对。” 见弟弟不生气,张大小姐忽然感觉像是一拳打在空气上,纳闷道:“你不生气?” 原主笑了笑道:“不生气,我经过佛祖一道至理点化,已经可以看透烦恼,人世间再无能激怒我的事情。” “什么至理?” “佛说,不要和愚蠢的人争执。就永不会生气,也不会烦恼。” “弟弟,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嗯,对对,姐姐你说的都对。” 原主说完,撒腿就跑。 好一会,才听到身后响起一声尖叫:“臭弟弟,你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第136章 症状 两人嬉戏打闹着,路过叔叔家时,见灯火通明,原主想了想,敲开门,告诉叔婶,姐姐已经寻到,眼下已在老宅安睡,叫他们不要挂念。 临走时,又摸出万两银票交给婶婶。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叔叔欣慰的点了点头,似乎已经了然所有。 有些话不需要说,一个眼神他们就懂...这便是至亲。 回了老宅,原主忙里忙外烧水倒水,催促张玉颜去洗浴,洗浴完快去休息。 她嗯了一声,将弟弟还给她的月霜剑解下来,挂在墙上,又将一沓厚厚的银票小心翼翼放在枕头下,关上门,解开外衫,长裙,缓缓进了浴桶。 春夜犹凉,原主却似没有察觉,独坐院里,仰望着天空中一轮皓月发呆,思绪纷飞。 当一个人只剩下两天生命的时候,或者说每月只剩下两天生命的时候,他应该做什么?应该怎么做? 当无法把握生命的长度,唯有改变生命的宽度。 原主选择陪伴最重要的家人。 上帝视角的张玉郎叹口气,原主会如此做,是因为他始终认为张玉颜是他亲姐姐。 “抱养的”这一部分记忆,张玉郎并没有对他共享,张玉颜是原主的执念,如果他知道与姐姐没有血缘关系,后果不堪设想的概率超过八成。 虽非亲生,二十年下来,早已胜似亲生,无论如何,他都要阻止原主冒险改变与姐姐的关系属性。 尽人事,听天命,如果实在阻止不了.....那就闭上眼睛享受。 张玉颜披散着湿漉漉的秀发,披着薄衣衫,轻手轻脚从屋子里走出。见弟弟神游天外,便在他身旁石凳坐下,轻轻叹了口气:“山有水相依,月有日相伴,只是与我知心之人,该往何处去寻?”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苍天,眉紧蹙,忧思显。 闻弦知意,一开口,就知道是类似于西厢记之类言情小说看多了的后遗症,原主回过神,微微一笑:“姐姐,我没听错吧,你在思春哎。” 张大小姐懊恼的嗔了他一眼,觉得不解气,伸出手又拍了他一下:“说那么难听,给你个重新说的机会。” “重新说就是姐姐在思天思地思知己。” “这还差不多!” “姐姐,我问你个问题。” “你问吧。” “你有没有有以下几个症状,一;格外喜欢与陌生人毫无顾忌的聊天,比如买菜偶遇的大妈,买衣服碰到年纪相仿的女子。” 张玉颜点点头,确实是有这种情况。 “二;喜欢点评,看到不顺眼的事默默点评,看到喜欢的还是默默点评。” 张玉颜注意力集中过来,又被说中了。 “三;喜欢一个人躲在幽静的角落里,看书或是专注做一件事,不被打扰。” 她眼神开始变了。 “四;会经常一个人发呆,沉思。 她眼睛瞪圆了。 “五,碰到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牵着四五岁大的小孩子时,才惊觉,原来自己早已过了成亲年龄。” 她掩住嘴,一副吃惊神色。 “六;洁身自好,不会去不该去的地方...也就是懒于应酬。” 张玉颜整个人呆住。 “七;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会经常回忆过去。” 张玉颜开始有些害怕,声音打颤问道:“这些症状说明什么?” 原主嘿嘿一笑:“这些症状,就是单身狗的七大症状。” “什么是单身狗?” “......单身太久不成家的人,都自称单身狗。” 张大小姐明显没有听懂其中笑点,冷哼了一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也问你一事,冬月时,有三晚你屋里是不是有女子过夜?” “你休想狡辩,也休想欺骗我,我亲眼见你扶着一位女子,在院子里走动,一连三天。” 亲眼所见?不会吧,姐姐都看到了,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想了想,这事可能是张玉郎干的,没有放开信共享导致他一头雾水,这事决不能替他背锅。 “姐姐,你是不是眼花了?”我院里怎会有女人?” 见弟弟狡辩,张玉颜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啐道:“我都看见了,那女子就是今日打你的男子。她虽女扮男装,但我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姐姐,假如你说的都对,她是我女人,那她为什么还要打我?”原主一脸无辜的辩解道。 “对呀,她为什么要打你?”张大小姐眉头紧锁,忽然念头一动:“定是你始乱终弃,她才愤而出手。” 原主两手一摊:“那她岂不是要杀了我才解恨,怎会只打我一顿?” 正要再深入讨论始乱终弃该遭受怎么样的惩罚,忽然一阵凉风吹来,刚沐浴过,衣衫单薄的张大小姐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衣衫,便只想早点回去歇息,哪有心思再去研究两人的关系,便打了个呵欠,起身回房,头也不回的道:“困了,明天再说吧。” 原主去将西厢房收拾了一番,铺上铺盖,又坐回院子里,轻声道:“你来了。” 在他的记忆中,只知道云飞烟是他最重要的人,但具体的内容却是一概不知,但他固执的认为,张玉颜才是他最重要的人,因为有十八年的内容做证。 云飞烟静静望着他,没有说话,两人谈话的内容她都听到了,刚才原主高谈阔论时,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那是张玉郎。 那一瞬间,两人风格极其类似,加之他默默收拾西厢房,为她铺床的举动,有点暖心,所以她下来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的意中人回来了。 还未走到跟前,就知道不是。 因为张玉郎从来不会怠慢她,见了她就恨不得气扑过来,粘在她身上。 绝不会无动于衷。 见她不回话,原主轻叹一声,抬头仰望着夜空,皓月在上,大多数星光都被遮住了光芒,只有一颗星既大且亮,点缀在浩瀚星空上,明月也无法掩盖它的光芒。 云飞烟也举目仰望着穹顶,看了半晌,忽然问道:“这颗是什么星?” 原主一愣:“我不知道。” 猛一下,他还真不认识。以他毫无基础的天文知识,自然认不出这是什么星。 这时,脑海中忽然涌出一段信息,他脱口而出道:“天狼星,我刚刚知道的,他告诉我的。” “天狼星?”云飞烟好奇道:“很明亮,月亮都遮不住它的光芒。” “月亮遮不住它的光芒,是因为它比月亮亮一千倍,一万倍,只是它离得太远,月亮离得近,所以看上去月亮更大,更亮。就像远处的熊熊大火与近处的烛火。人距离烛火近,会觉得烛火更明,其实则不然。” “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耳朵听到的不一定是假,这个世界,只有用心才能看清。” 云飞烟挑着其中有意义的句子听着,重复道:“眼见不为实,耳听不为虚,心见才是真。”她顿了顿道:“谢谢你,我又要突破了。” 又要突破了?处于上帝视角的张玉郎心下一喜,暗暗感慨:这就是我挑的老婆,天资绝顶,一个能打十个,还真是世间无双。赚大发了。 云飞烟轻声细语说道:“我能感觉到,你不是他,他在默默注视着我,他在这里。” 云飞烟的手指着原主头顶三尺之处。正点在张玉郎神魂额头正中间。 她笑了笑道:“这些话也是他教你说的吧?” 原主点点头,默认。传递信息与教授是同样性质,她没说错。 云飞烟又道:“谢谢你为我铺床,下次你再出言不逊时,我轻点打你。” 说完,她轻盈迈步进屋,身姿飒的出尘。 下次轻点打我?还打?原主丧着脸追过去:“喂,那床是我铺给自己的...算了,你用吧,但你能不能不要再打我?” 追到门口,往东厢房一看,张玉颜早就睡熟了,抬走都醒不来那种。 原主在左右两个门各自望了一眼,郁闷道:“那我睡哪?” 见没人回应他,他迈着轻快的步子进了东厢房... 这样也行...张玉郎顿时瞪大了眼睛... 第137章 等度厄大师的第七天 两天转瞬即过。 张玉郎接过掌控权时,已是四月初一,身在九龙峰上。 迎着朝阳起了床,吹着口哨来到东厢房,刚至门口,就听见里头大成帝威严又不失和蔼的声音传来:“吕侍卫,都三天了,还没想出良策吗?” 房里,吕奉束手弯腰低头,恭敬的聆听元景帝的垂询。 在他身后,十数名侍卫眼观鼻,鼻观心,立成一排,但那个引起张玉郎注意的瘦高侍卫却不在。 当日吕奉口若悬河,高谈天下大势,阔论用兵之道,惹得众人侧目,大成皇帝询问他西北该如何用兵,他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说是三思之后再答。 这一下子就过了三天。 “陛下,卑职已有良策。” “哦?,快快说来。” 吕奉努力组织着言语,说道:“卑职觉得,西北局势以先图河西府为最好。陛下可罗织一些河西府守节的罪名,发檄文与河西府下属各处,阐明出兵理由,先占据大义,断其兵心民望。 “再令三万兵马逼近河西府,以示威慑。 “而后派一能言善辩之士,面见河西守节,说以厉害,只要他肯归顺朝廷,一免死,二保富贵,三可入朝为官。否则兵戈相见之日,便是他家满门尽墨之时。 “如此三管齐下,河西府弹指可平。” 大成皇帝先是惊讶,而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视线转动间,见张玉郎立在门口,便招手示意。 张玉郎在一片私语声中,进入东厢房。 “玉郎,你对吕侍卫的良策怎么看?”等他进来,大成皇帝脸含微笑说道:“朕觉得此计甚妙。” 哪里妙?这不就是三天前我所说之策?张玉郎暗暗无语,斟酌了下,道: “吕侍卫,这收复河西府倒是不难,但之后便与河间府,中都府直面相接。河间府的实力自不必说,大家都知道。 “中都府作为天下大城,在兴帝时曾作为国都长达十年,人口近百万,守节杨浦素来与朝廷不合,常有忤逆之举,麾下更是有七万雄兵,两处若有异动,朝廷又该如何应对?” 问题又回归原点,不收复河西府,就不会直面河间府与中都府。收复了河西府,就会直面两个劲敌。” “这?”吕奉僵住,答不上来。 张玉郎慢条斯理的踱步过去,贴心提议道:“不如吕侍卫再回去...三思一番?” “是,是,卑职告退。”吕奉如蒙大赦,连忙行礼退下。 大成皇帝轻哼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众侍卫尽皆退下。 很明显,吕奉并不是万中无一的文武全才,那日能够对答如流,是因为背后有高人指点。 这个高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又瘦又高的侍卫。 张玉郎沉声道:“皇上,收复河西府宜早不宜迟,我们能够看到这一步,别人定然也能看到,迟则生变啊。” 大成皇帝不答,岔开话题道:“这周神三策,玉郎可曾看过?” 见张玉郎点头,大成皇帝又道:“仁治严辅,器精兵勤,国富民平,朕反复揣摩,却觉得其中并无深意。 “仁治严辅,这是每一位明君的基本素养,器精兵勤...朝廷眼下没有这个财力装备兵士,暂时做不到频繁操练兵马。州富民平,国若富,民自平。这毫无奥秘可言嘛。” 这是怀疑拿错了周神三策?不,我相信周二夫人的胸怀,必不会以假东西骗我。张玉郎摇摇头,自信说道: “皇上,有没有可能是另一层意思?国富民平指的是,国家可以富,民不能富,民只需平常即可。毕竟民富则懒,民懒则穷,民穷则变,民变则乱。” 大成皇帝侧目而视。 “仁治严辅,虽说是每一位明君的基本素养,但历朝历代,明君其实很少的,如皇上这般雄才大略者,更少。” 这句话舔的大成皇帝很舒服,他眯起了眼睛,颌首不语。 “器精兵勤,兵勤有没有可能不是指频繁操练,而是将与兵之间频繁调动,以做到兵不识将,将不知兵,唯令而行。如此一来,天下再无拥兵自重者。” 一番言语铿锵有声,房间里沉默下来。 见大成皇帝陷入沉思,张玉郎悄悄退出东厢房,暗暗佩服自己的忽悠能力。 转念一想,说不定歪打正着,周神三策就是这个释义,也不是没有可能。 “哥哥?!” 刚出来东厢房,就遇到长平公主,她拎起裙摆,踮着脚跑过来,挽着张玉郎手臂,仰着头,俏脸上尽是欢喜。 这就是授人以柄的副作用了,张玉郎瞧着她宜嗔宜喜的俏脸,暗暗无奈,只好暂时压下其他心思,耐着性子陪小丫头玩耍。 陪好长平已是下午。张玉郎迫不及待摸出法器,登入账号。 刚一进入群聊界面,无数信息便铺天盖地的霸了屏,其中多是五雷尊者的质问和吐槽。 【五雷尊者:度厄大师,我都等你一天了,怎么还不来?】 【五雷尊者,等度厄大师的第二天,心中除了焦急,还有愤怒。】 【五雷尊者:等度厄和尚的第三天,大家谁知道五原寺怎么走吗?本尊者打算提着刀去五原一趟。】 【五雷尊者:等度厄秃驴的第四天,本尊者已经打听清楚五原寺的地址,明天就出发。竟敢放本尊者鸽子,上一个如此做的人,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五雷尊者:等死秃驴的第五天,本尊者今天有事,过两天再去五原寺砍他。】 【五雷尊者:第六天,本尊者的愤怒如滔滔青河水,难以收拾。】 【五雷尊者:第七天,本尊者想了想,还是以和为贵,如果度厄和尚现在出现,并给出良策,本尊者就原谅他。】 …… 一条条信息看过去,张玉郎暗暗好笑,云飞烟也看的忍俊不禁。 修门使者是典型的老油条,秉着两边都不得罪的搅屎棍理念,这几天说了不少好话,各种劝五雷尊者冷静。 “五雷尊者不要冲动,一打二,你斗不过度厄大师与红光大师的。” “紫青刀其实在度厄大师手上。” 张玉郎以石为笔,输入内容:“大家好呀,贫僧回来了。” 【白使:度厄大师你可回来了,五雷尊者都要去五原寺砍你了,我费尽口水才拦住他。】 【五雷尊者:度厄大师,快将好办法说与我,本尊者这几天又损失一千多两银子,小金库都快底朝天了。】 【度厄大师:这个方法其实很简单,你先把元力发过来。】 很快,法器镜面闪了一下,随后底下的红点开始充盈,圆润,像是充了气的球,在法器镜面上膨胀出一个圆疙瘩。 云飞烟伸出手,将元力收在掌中,点了点头。 张玉郎继续输入:【只有一元之力?这个方法贫僧苦思冥想了几日,得两元之力才行。】 【五雷尊者:坐地起价?度厄大师,你不要太过份了!】 法器镜面又闪了一下,很快,又有一元之力传输过来。 若群里都是五雷尊者这样的,我感觉能把他们骗的倾家荡产呀....张玉郎嘿嘿一笑,输入道:【这个方法其实很简单,只需在小金库上留个字条,上写“存够万两,就给夫人买一颗能加快武道修为的神丹”即可。】 【五雷尊者:这个方法不错,我夫人是武痴,卡在修神境已有些年头。】 【度厄大师:再给一元之力,贫僧便赠送尊者一个紧要秘密,事关私房钱的安危。】 不大一会,法器镜面再次充盈。 张玉郎咧开嘴,笑的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输入道:【这个秘密就是,以上聊天内容不能被尊夫人看到。】 【五雷尊者:糟糕,我夫人过来了,求教一下,信息怎么消除?】 聊天群忽然沉寂,再无人发信息。 张玉郎望着三颗被凝结成红色珠子的元力球,陷入了沉思。 这东西要怎么使用? 第138章 代天出征 云飞烟盈盈一笑,取出折镜中的元石,将其中一颗元力球摁了进去。 元石瞬间并发出璀璨红芒,如充满了能量,片刻后,光芒隐去。 原来元力球的用途是这样的...张玉郎递上用来写字的元石,云飞烟如法炮制。随后又拿起最后一颗元力球,摁进她梳妆镜法器那颗元石中。 一番操作娴熟无比。 张玉郎眼神一亮,隐晦提示道:“这动作有些眼熟,我忽然想起一个成语...光天化日。” 云飞烟的俏脸腾一下红透,眼神稍微有些慌乱。 …… 在五原寺住了十天,大成皇帝心满意足率众离开,张玉郎领着七个光头武僧随行。 大成皇帝已经答应在南灵山拨出一块地,给五原寺建造别院。 张玉郎此行,便是代表五原寺前去接收地盘,建造别院,进而等待大世气运。 周神三策到手,卧底河间王府的任务圆满完成。接收完地盘后,他将以光头形象,重返长安府衙当副班头,平日里,只需暗地照拂着别院就成。 这是五原寺三人高层表决通过的决策。 一行人神采奕奕,浩浩荡荡走在官道上,其中最开心的当属吕奉与长平公主。 吕奉开心的是,他已经得到内部消息,即将被皇帝任命为铁臂营主将,统领三万兵马平定河西府。 长平公主则是因为两个缘由,一是上个月解除了与李克的婚约。二是张玉郎随她回京,尤其第二个原因,令她做梦都笑着醒来。 早在数月前,征讨北原时,张玉郎就将自己的身世推测告诉了她,故而,长平公主虽然嘴上叫着哥哥,其实暗里是带了个“情”字的前缀。 两人心照不宣。 她情窦初开,正处爱做梦的年纪,想的自然是朝朝暮暮,眼下可以朝夕相见,自是欢欣雀跃。 张玉郎想的却不是这个,他想的是授人以柄,更喜欢由浅入深探讨人生。 前番能够免去与李克的婚事,表面上是李通上书请罪,求皇帝解除婚约,实则是青河府实力受创,兵力大损,李通想要以退为进,以此来试探一下大成皇帝的想法,看看皇帝是否还器重李家。 没想到大成皇帝借坡下驴,顺势就把婚约给取消了。 传递给天下人的意思是这样的:看吧,不是朕食言而肥,不把长平公主嫁给李克,而是你李家看不上朕的妹妹。 三月初一,诏告天下,婚事取消。 青河守节府,议事厅。 “啪”的一声,李通一巴掌呼在案台上摆着的告示上,怒火翻涌,心头涌出几个词汇:“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做了初一”。 议事厅内,包括文官武将,所有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主公,唤属下来何事?”蔡机姗姗来迟,从门外进来,见状愣了一下,拱手行礼问道。 李通不看众人脸色,直直盯着蔡机,沉声道:“军师,朝廷昭告天下,取消了长平公主与我儿的婚事。” “主公,此乃喜事啊!”蔡机下意识的回答,忽然意识到世子李克不在,连忙问道:“世子还在长安府?” 言下之意是,世子还被暗中扣押在长安府? 李通望了他一眼,点点头,对台阶下众人说道:“你们先退下。” 众人躬身作揖,依次退出了议事厅。 李通与蔡机在议事厅商议一个时辰,随后发布了三道命令,【一:一个月内,征兵五万。二,集结操练现有两万兵马,随时准备出战。三,上书给大成皇帝,代天出征,平定河西府。】 安排完诸事,李通背着手,恨恨想道:小皇帝,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我李通的儿子,是那么好扣押的? ...... “皇上,大事不好了...” 刚到长安府北门,就有人拦住圣驾,禀报大事。 大事不好?妖怪被师傅抓走了?张玉郎探头看去,一个身穿紫色官袍,面容严正的大官,小跑着迎过来,跪地行礼道:“皇上,大事不好了,李通上书说要出兵。” “出兵?攻打京城?”大成皇帝惊的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就拒个婚,不至于来个玉碎瓦烂吧。 严正脸的官员连忙摇头:“李通说要代天出征,平定河西府。” 代天出征平定河西府?怕是他自己想扩大地盘吧。众人心里纷纷冒出这个念头。 张玉郎策马前走两步,居高临下望着他,虎着脸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 严正脸大官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大成皇帝,吃不准眼前嚣张小光头的来历,只好唯唯诺诺回道:“下官慕容云,兵部尚书,官居三品。” “现在你已经不是三品了,贬为四品,想知道缘由嘛?” 张玉郎不问他同不同意,直接问他知不知道为何。 慕容云一惊,急忙抬头望向大成皇帝,见他没有表示,顿时心下一沉,颓然道:“下官不知。” “因为你惊吓了皇上!”张玉郎大喝一声,气势如虹,横眉立目扫过在场所有人,见诸人皆不敢正视于他,这才娓娓说道:“都是三品大员了,做事还这么冒冒失失,希望你引以为戒。” 慕容云莫名其妙碰了个硬钉子,暗道晦气,脸上却不见恼怒,堆起笑容道:“大人您身居何职?下官为何从未见过大人。” 眼前一幕场面异常奇怪,大成皇帝板着脸,一言不发,一个青皮大光头骑着一匹怪马,咋咋呼呼,怀里搂着红着脸的长平公主。 两人共乘一骑,不像夫妻,不像兄妹,倒像是情侣,但他又是个和尚。 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张玉郎微微一笑:“我嘛,只是五原寺内一个无名小沙弥。” 慕容云腾一下站起身,怒容上脸,正要发作,忽听张玉郎又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另外一个身份是金牌小衙差,这位是我兄长,这位是我妹妹。” 说着,他一手指着大成皇帝,一手揽住长平公主小腰,嚣张溢出去半里地。 慕容云连忙又跪下,怒容霎时全消,神色恭敬道:“大人教训的是,下官有罪,下官受教了,下官恭迎皇上回宫。” 大成皇帝走后,等候在远处的同僚们围了过来:“慕容大人,那小和尚什么来头?” “各位大人难道不会自个去问!”慕容云起了身,环顾众位同僚一眼,没好气的一挥手,拂袖而去。 发什么疯?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 进了北门,四不像哒哒哒的有节奏的走着,耳鼻口中弥漫着一种格外浓郁且好闻的香味,张玉郎大力嗅了嗅,才发现怀里的长平公主软绵绵的,柔如无骨,俏脸通红。心下一怔,又忽而失笑,意识到是四不像的魔力在作怪。 难怪香气格外浓郁。 他夹了夹马腹,催促四不像跑两步。 四不像转了个向,迈开蹄子,加速往西城跑去。 顿时,怀里香气更加浓郁,长平公主嘤咛一声,急颤几下,随后眼神茫然失距,魂游天外。 “混账!”望着策马往承德王府窜去的张玉郎,大成皇帝暗骂一声,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妥。 心头泛起一种自家没长成的白菜被猪提前拱了的感觉,心酸,生气,忍不住想打人。 承德王府。 张玉郎停下四不像,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让心神从末梢回到胸膛,缓了一会,在一帮下人们奇怪的目光中,将长平公主抱进了闺房。 在里面停留了半个时辰后,满面红光走出,心满意足的跨上马,扬长离去。 两个贴身丫鬟这才得到允许,进了公主房间,见长平公主穿着齐整,房里却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怪味。 两名丫鬟耸着鼻子嗅了嗅,年纪比公主还小的她们没分辨出是什么味。 相互对望一眼,两个小丫头摇摇头,压下心中好奇,一人去安排沐浴,一人给公主宽衣。 第139章 朝堂 凌晨卯时,金銮殿外。 早早等在殿外的文武百官们,三五成堆的聚在一处,如菜市场一般,有的大声争论,说一些暗藏机锋的话,有的甩胳膊甩腿,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嗬...推!” “哎,段大人,下官衣袖上这口唾沫是不是你吐的。” “是本官吐的,你待如何?” “无事...无事,下官就是问问。” ...... “据说陛下私访回来时,脸色不太好。” “自是因李通出兵河西府的缘故。” “这难道不是好事?” “好事?先不说李通与河西守节萧贤关系匪浅,不可能攻打,就算真攻打,且打下河西府,会顺利交给朝廷吗?哎,这天下将乱啊。今天我等俱要谨言慎行,莫要被逮住把柄,无故丢了乌纱事小,丢了项上人头那就亏大了。” “哎,不必慌张,你我都只是四品文职小吏,这等国家大事,也轮不但咱们操心。” 那该轮到谁操心? 两人目光注视着几个二品三品大员,随后定格在铁臂营何统领身上,相视一笑。 操心的人在这。 据说皇上要撤了何统领的职,另派一人为铁臂营统领。 消息来源可靠,因为是大成皇帝放出的消息。 金銮殿外,何统领独自立在一处,与周边同僚保持着距离,泾渭分明, 他是一个刚正不阿的武将,为将十数年,无功也无过,平庸是平庸了些,却不屑于结党营私,官职虽不大,手里却握着朝廷最精锐的三万铁臂营。 即使皇上要撤他的职,他仍无一丝慌乱。 处在自己无法胜任的位置上,他感觉到有些煎熬,早撤职,早解脱。 大成皇帝此举释放出的信号是,大夏朝廷的官员,不需要尸位素餐,碌碌无能之辈,能干就上,不能干就让位。 何统领将会是第一个被撤职的,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文武百官中,不少远见之士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均心有戚戚,更加谨慎。 今天是何统领的坎,但又何尝不是在场诸位的坎。 卯时三刻,厚重的殿门被徐徐推开,“吱呀呀”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刺耳,令人心神一紧。 文左武右,百官依次从两侧边门有序迈入大殿,而后望着高坐龙椅上的大成皇帝,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下,高呼万岁。 大成皇帝神色平淡的注视着百官,挥手示意道:“众卿平身。” 何统领迈步而出,朗声道:“臣才疏学浅,难以胜任铁臂营统领一职,恳请陛下另选贤能,准许臣辞职归家。” 金銮殿上顿时一片哗然。 大家都没想到,何统领竟然不等皇上撤他的职,而先行辞职。 这时候辞官是有说法的,与三让一样,需臣子三辞,皇帝两次挽留,第三次再勉为其难同意辞职。 皇帝要是不同意臣子辞职,那就会直接否决,而不是挽留。 若是挽留,那就代表皇帝同意了辞职。 “准了,何爱卿执掌铁臂营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赏赐纹银百两,以做归家之资。” 大成皇帝并没有挽留,直接在第一回合就同意了何统领辞职归家的请求。 这大大出乎百官的意料,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前番李通以退婚试探大成皇帝,也是第一回合就直接盖棺定论。 这是个年轻皇帝,不识让。不按套路出牌的。 百官们先是迷惑不解,交头接耳,而后又恍然大悟。 想通这一点,前排的两个二品大臣脸上立即显出懊恼神色,由于担心被此次撤职波及到,他俩昨日才递了奏折,恳请告老还乡。 本打算来个以退为进。 现在怕是要弄巧成拙。 “肃静!” 御前总管扯开尖锐的嗓音呼喝着,示意百官安静下来,后面还有下文。 大成皇帝清了请嗓子,拿起两本奏折,沉声道:“吏部尚书胡爱卿与兵部尚书郑爱卿上表请辞,说年老体衰,不能胜任吏,兵两部重任,众卿家以为如何?” 百官神色惊讶了一下,望了前排如丧考妣的两人,而后纷纷附议赞同。 “急流勇退,两位大人高风亮节,” “知人者贤,自知者明,两位大人自知能力不足,退位让贤,可称贤明。” “皇上,臣推举一人,可胜任兵部尚书一职。” “陛下,臣亦保举一人,可使吏部焕然一新。” 人还未走,茶已凉,这就是官场。 胡尚书与郑尚书立刻就“高风亮节”,“能力不足”与刚才附议的众人展开了激烈争论。 好家伙,落井下石也没这么快的。 金銮殿顿时喧哗热闹起来,如菜市一般。 稳操胜券的大成皇帝面色从容,见百官争论的差不多了,这才摆摆手,等众臣安静了,沉声道:“朕准奏,两位爱卿辛劳半生,也该回家享享清福了。” “另,册封御前侍卫吕奉为铁臂营统领。至于吏,兵两部尚书一职,明日再议。” “金牌小衙差张玉郎,封为铁臂营参赞,不日随军出征,收复河西府。” 大成皇帝目光锐利的扫视一番百官,见再无人出列,便摆了摆手,御前太监连忙喊道:“退朝。” ...... 张家老宅,张玉郎一觉干到天亮,这才慢悠悠起了床,在云飞烟服侍下穿衣洗漱,迈着嚣张的步子,踱进了长安府衙。 以前是普通衙差,上班得准时,如今身份地位不同,他已经具备了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的资格。 临近初夏,早晨空气已经略显闷热,府衙里,衙差侍女们穿的都极为清凉,虽未露肉,却也能看到朦胧身材。 一路走来,有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青涩少女,有丰腴美艳的知性熟妇,张玉郎目光追逐着她们的背影,暗暗与身边身材一流的云飞烟对比着。 混不在意身边人的脸色铁青无比。 “那丰腴美妇是何人?”张玉郎扯过一个胖衙差,问道。 胖衙差瞧了一眼消失在转角的丰腴美妇,压低了声音,一副男人都懂的神色道:“那是段大人去年纳的小妾段白氏,年方二十五,月前刚为大人生下一女。” 段大人的小妾?张玉郎愣了一下,而后恍然。 难怪胸怀如此宽广。 忽然感觉身后气氛不对,他回头看去,却见云飞烟秀拳紧捏,柳眉倒竖,脸色不善,恼怒地哼了一声。 她这一发怒,张玉郎便有些怂了,连忙摆手打发胖衙差离去。 云飞烟又看了他一眼,嗔道:“你是故意说这些话儿来气我的吧,懒得与你理会。” 张玉郎连忙摇头否认,见她气仍未消,便堆起笑脸赔着不是,与她说些好话,讲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不一会儿,云飞烟抿起嘴角,附和着笑了起来,只是明眸中看他的眼神,多了些奇怪的东西。 第140章 河西七卫 河西守节府。 一名黑衣信使自远处奔来,在府门口急勒住马缰,翻身下来,掏出信件高声喊道: “我要见萧大人,十万火急!” 守卫接过信件,神色一变,匆匆进府禀告。 不多时,守卫返回,客气道:“使者请随我来,萧大人要见你。” 守节府面积颇大,亭台楼阁,假山真水,花木争荣穿插其间,园林式的建筑风格,无不彰显着此间主人是个精细的人,格外注重生活品质。 萧贤在正堂接见了来使...一位年岁不大,眉眼中透着精明的青年。 他穿着黑色信使劲装,面容俊朗,一双机灵的眸子里透着疲惫。 “皇帝要兵发河西府?” 萧贤放下信件,沉吟着,似是在询问来使,又似自言自语,声音有些飘忽。 他与李通的关系人尽皆知,之前,他派人暗中将扣押在京城的李克救出,立马安排两人前去五原寺暂避风头,此事眼下还未告知李通。朝廷自不可能知道。 这兵来的好突然....萧贤叹息一声,出兵没有其他原因的话,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朝廷要收权了。 思虑间,正堂进来两人。 李克在前,后边跟着萧玉儿,她提着裙摆,含苞待放的身材摇曳着,引人侧目,一看就知道将来定是个大美人。 少女多姿,惹人无限遐思。 见两人进来,萧贤指了指案台上的信件,等李克看过,这才说道:“朝廷兴正道之兵,上占天理,下合民心,三万铁臂营虎视眈眈,实难阻挡,我有意归顺朝廷,贤侄你怎么看?” “您要归顺朝廷?”李克惊诧。 “识时务者为俊杰。”萧贤点点头,语气惆怅道:“贤侄即刻动身,回青河府与令尊商议一番,若无其他良策...” 话说一半,他停了下来,长叹口气。 若无其他良策,河西府就归顺朝廷吧。这河西府,原本就是朝廷的地盘,归顺朝廷不丢人。 见父亲与表哥都沉默不语,萧玉儿想了想道:“父亲,归顺朝廷后,咱们家还能住在这里嘛?” 她指的是园林式的河西守节府。 到时候恐怕要全家迁移到京城,在金龙卫的监视下生活...萧贤神色凝重摇了摇头。 大成皇帝上任后,重新重视起荒废已久的金银两卫,银龙卫主情报,潜伏各地。金龙卫主纠察,监视百官。 全都不是善茬。 萧玉儿又问:“那我和娘亲以后还能自由出行嘛?” 她天性活泼,虽是女身,却喜欢到处游玩,不单单是河西府的名胜古迹,连周边几个府的名胜古迹她也全都去过,前几天才刚从五原寺回来。 萧贤想了想,再次摇头,如果归顺了朝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家人恐怕都只能老老实实待在长安府。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萧玉儿怒了,俏脸一板,气愤道:“父亲,那我们为何要归顺朝廷?朝廷也才三万人马,咱们虽然兵马只有两万,但咱们有河西七卫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下长安府,改朝换代算了!” 此言一出,惊呆了萧贤与李克,两人随即若有所思起来。 这倒不失为一个破局之法。 人待在一个固定的框架里,时间长了,总是喜欢以惯性思维来思考问题,正如此刻,闻听朝廷要发兵来收复河西府,萧贤第一想法是抵抗,第二想法是归顺,压根没想过反攻。 大夏朝三百年余威深入人心,一时间,他根本没想到反攻这一茬。 不过,反攻的话,只靠河西七卫恐怕力有不逮呀。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 长安府衙。 望着心情转好的云飞烟,张玉郎暗暗发笑,他发现在谈恋爱这件事上,男女真的不太一样,通常,男方为了达到某个阶段性目的,会信誓旦旦表态“心只有你一个”,“爱你一万年”等言语,目的达成后,这话也就过了时效性,甚至转头就忘了。 但女子会牢牢记住这些话,记一辈子,并以此作为准则,要求男子守诺。 他忽然想起前世与女友视频通话的趣事,那时候,每次两人视频,他的大屏幕一定是女友,而女友那边一定会将她自己调成大屏幕,偶尔瞥一眼右上角小小的他,其余的时间,女友边看着她自己边说话,找着自己更好看的角度。 想到这,张玉郎心思一动,不知道修门法器能不能视频呢? 他摸出折镜,输入道:【白使,修门法器可以隔空相望么?】 良久,没有人回信。 张玉郎腹诽了一句:“大白天的,群里人都死哪去了。”放下折镜,问道:“飞烟,这法器能看脸么?” 看脸?云飞烟一脸懵懂的点点头,能看呀,她天天当梳妆镜使用。 好一通解释,这才让她明白,什么是视频通话。 云飞烟恍然,取出圆镜法器研究了下,摇摇头,轻声道:“我不懂。” 折镜忽然震动了下,有信息来。 【白使:这个自然是能的,共有三个步骤:点击你想看的那个人,加为特殊好友,发送对接请求。】 【度厄大师:只有这些吗。】 【白使:对接时间每次最长为一柱香,发起者需耗费一元之力。】 这条件也太苛刻了,耗费一元之力的话,我的元石能量当场就会枯竭。也就是说,非宗师不能发起视频通话。 张玉郎看向云飞烟,示意她演示一次。 两人随即成为特殊好友,两边镜面同时亮起,云飞烟的镜面上是他的大图像,他的镜面上是云飞烟的大图像。右上角有一个小格子,是自己的图像。 两人凑着脑袋研究了一会,相视一笑,都觉得新奇不已。 离别手机半年后,手机癌晚期的他终于又拥有了新“手机”,虽然这个“手机”只能相当于老年机,除了发信息与通视频,再没其他功能,而且通讯费用巨贵,但总比没有好。 他有理由开心。 云飞烟开心的是,这视频通话优先级很高,发起对接请求时,镜子当场蹦跳一下不说,还振动不止,整个镜面只显示两个选项,“接受”或“十息之后自动接受”。 这意味着她以后想要查岗就很方便了,一元之力对拥有近百个元力的她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损耗而已。 见云飞烟笑的格外开心,张玉郎隐隐感觉到不妙,试探问道:“你有多少元力?” 云飞烟含蓄一笑,盈盈望过来:“约莫百元。” “你笑什么?”他又问。 云飞烟抿了抿唇:“你明白的。” “....”张玉郎无语凝噎,惨了,好奇害死本猫。 她又强调了一句:“你明白的。” 卧槽,这种感觉不好受,就像搬起石头砸了自个的脚,张玉郎内心涌起一阵懊悔。 他与云飞烟的相处策略是恩爱中带着敬重,在她能够忍受的边缘不断试探,争取让自己拥有和大夏男子一样的福利.....一器多用,当个万能插头。 但眼下的情况显然是自取其乳了。 他难过的低下了头,无精打采。忽然感觉人生没了盼头。 第141章 河西七卫(二) 河西七卫又称巡胡七卫,自百年前,大兴皇帝设立守节以来,一直为朝廷所统辖。 其设立宗旨是“护佑长安京师,巡视西北剩余七胡”。七卫每队千人,共七千人,西至羌胡,北至大漠草原,东至青河渡口,分布驻扎在各个胡人领地外,行监察巡视之职。 后来,七卫的功能逐渐被各地守节所取代,七卫随之闲置下来,在大武十年被废之,又因朝廷不想负担七千精锐骑兵的开支,裁减装备后,大武皇帝便着令距京师最近的河西府接收七卫。 此事距今已有十年。 七卫所属皆为骑兵,骁勇善战,有百夫不挡之勇。 此次收复河西府,最扎手的不是两万兵马,而是河西七卫。 铁臂营。 中军点将台上,张玉郎侃侃而谈,底下,新统领吕奉率领一排大小将领,神色专注听着。 见张玉郎说完,吕奉上前一步,道:“张参赞,这河西七卫废除了十年,当年那支劲旅,恐怕早就垂垂老矣,不足为虑!” 其他将领纷纷附和着点头,颇为赞同吕奉所说。 张玉郎耐心听着,没有发表意见,心下却不以为然。 不足为虑?你们怕是没见过老兵的能量! 吕奉说完,目光看向了张玉郎。 他身为铁臂营主将,本应该由他立在点将台上,侃侃而谈,挥斥方遒。但张玉郎身为参赞,行监军之职,又是大成皇帝的亲信,手握金牌,职务虽不高,但能耐很大。 他得罪不起。 见众将盲目自信,全然不把河西府当回事,仿佛唾手可得。张玉郎摇了摇头,叹口气:看来这次出征前景不太妙,得带上云飞烟,万一情况不妙,能保命。 一想到自己刚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摆平说服她不跟着去凑热闹,这下倒好,一转头又要去求她保护。 这腰白肝了。 叹气....张参赞这是什么意思?众将领心里正疑惑,却见张玉郎招了招手,唤来一个哨兵,吩咐道:“你速去长安府衙,寻皂班云助理前来助阵。对了,记得将本参赞的宝马也给骑来。” 虽说可以用修门法器直接与云飞烟通讯,唤她前来,但此处人多眼杂,张玉郎决定让亲兵跑一趟。 半个时辰后,云飞烟俏脸微红,骑着四不像来到军营,一边骑,一边忿忿拿小鞭子抽打着它。 张玉郎看的讶然失笑,四不像性格顽皮,背上若是男子,它就老老实实跑着,背上若是女子,它就格外跳脱,走路都有些不正常了,像喝醉了酒,一摇三晃两耸,很折腾人。 众人当即把注意力投向了这匹奇怪的马身上。 迎着大伙奇怪的目光,张玉郎解释道:“这匹马是我的坐骑,长相是奇怪了点,但它功能多,耐力大,很能跑。” 功能多...众将领肃然起敬。 四不像好似听懂了主人的夸奖,嘶鸣一声,昂着马头,伸直了身躯,显得愈发神俊。 “吕统领,此次出兵,一路行军切勿轻进,一定要以稳为主。” 吕奉点头,众将领露出思考的表情。 张玉郎清了请嗓子,继续说道:“檄文已下,使者已发,我们只需配合着使者,推进到河西府城外即可,是打是和,全由皇上裁处。” 这话说完,众将领的神色立马恭敬起来,齐声应道: “我等谨遵圣命!” 吕奉登上点将台,大手一挥,大嗓门声震四野:“出发!” 安静的军营一下子嘈杂起来,先锋营策马冲出,马蹄“哒哒哒”的声音传至二里外一处土冈。 土冈上,一名头戴面纱的女子放下用来了望的竹筒,对身后四名属下吩咐道: “刚才台上激昂点兵者,就是新上任的铁臂营统领,也是我们这次要刺杀的对象,若刺伤,纹银万两,若刺死,纹银五万两。都听清楚了吗。” 四人应声:“听清楚了!无双门主。” 此女正是索命门第三十八代掌门,燕无双。 燕无双又补充道:“原本,根据我们门派祖规,是从不接受军中刺杀任务的,但如今生意不好做,重振门派又需要大量金钱,本掌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们行刺的时候,首先保证自身安全,其次才是任务成败。不可贪功妄为,切记保留有用之身。” 其中一人放下了望筒,说道:“门主,那统领身边的小和尚,是不是张玉郎?” 燕无双一愣,连忙举起竹筒望过去。 果然是他...张玉郎! 她心下一喜,正要出言放弃此次任务,目光忽然扫到张玉郎身旁的白衣女子,顿时一怔,而后无名火起。 那女子气质出尘,颜值惊人,身段出挑,堪称倾城之姿,全然不是样貌出众,身姿却平平的她可以比较的。 见两人眉来眼去间情深意笃,她看的火大,当即怒道:“这次刺杀任务本门主也要去!” 言语间,浑然忽略了那白衣女子有些眼熟的事实。 四名属下表情顿了顿,略微诧异,随即恢复如常。 他们想不通,门主为何会对这个平常的刺杀任务咬牙切齿,仿佛对方与她有夺夫之恨似的。 另一位高个子属下沉声道:“门主,老门主说过,行使刺杀任务时,切勿夹带私人感情,这样很容易判断失真,进而导致任务失败,搭上性命。” 虽然很敬佩门主一介女流,小小年纪就撑起了一个濒临灭绝的门派,但敬佩归敬佩,涉及到刺杀这些专业领域,门主眼下的做法,已经违背了刺客的基本素养,他要出言提醒。 在场其他三人虽然没说话,却也是一脸赞同的神色。 “你是在教我做事?” 燕无双扭过头,眼神略过高个下属,直直看向其他三位属下,三人神色尴尬,同声道:“门主,我们的与高兄看法一致。” 燕无双点点头,重新看向高个子属下。 “属下不敢,那门主...此次行动就不要去了吧?”高个子属下斟酌再三,建议道。 他倒不是不想带门主去,主要是第一次接军中任务,索命门规:去多少人,分多少银。每一笔赏银都遵循着门派拿走五分之一手续费,其余的钱,参与者平分的原则。 这次任务,收了五万两银子,减去门派抽走的费用,眼下还剩四万,四个人去,正好每人一万。若是五个人去,那就只有八千了。 两千两虽说也不多,但这已经足够他在青楼勾栏当一个月大爷了。 到嘴的银子怎么能吐出去? 故而刺客信条是假,出任务夹带个人情绪也是假,真实目的是门主不去,大家每人多分两千两。 理虽如此,但话要斟酌再三才能说出,万一惹得门主不开心,脾气上来,直接取消任务,那找谁哭去? 门主毕竟不止是个门主,还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小女孩嘛。 燕无双一听,嘴上不服气,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哼了一声,扭头就走,撂下话道:“不去就不去!” 她恨恨想着,你们不愿意和我去,我就自己一个人去! ... 军营中,云飞烟伸长脖颈,附耳轻声道:“有人在二里外窥探我们,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感觉应该有五个人,带着杀意。” 张玉郎心里一沉,探出脑袋,目光越过行进的军队,隔着老远望向二里外的土冈。 确实看不真切,他摸出从天绝峰回来的八倍望远镜,一下子就锁定了甩着长发,气呼呼从山岗下来的燕无双。 怎么是她?张玉郎心下又是一沉。 糟糕,这次要王见王。 他收回八倍镜,斟酌着言语道:“飞烟,不如你换回男装可好。” 云飞烟目光迎上来,微微诧异,还有些不情愿。 男装好是好,但对她来说有点麻烦,要穿内衬,还要束胸,她身材好,每次都勒得胸口生疼。 王见王必有一伤呀。 我总不能告诉你要王见王了吧...张玉郎绞尽脑汁,组织着言语道:“是这样的,军营之中不能有女子,你又长的这么好看,被几万个糙汉看了去,我多亏呀,还是换回来吧?!” 这句高帽子戴得舒服,云飞烟俏脸一红,轻轻点点头,任由张玉郎策马进了小树林... 第142章 不速之物 铁臂军一日行军六十里,扎营在距河西府两百四十里外的山野之间。 一身灰僧衣的张玉郎迈着稳重的步伐走进来, 吕奉独坐营帐之中,与他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瘦高个侍卫,意外的不知去向。 这次出兵,他向皇帝请求带上瘦侍卫。 大成皇帝早看出吕奉只是个武夫,那些惊世之言皆是旁人所授,换而言之,瘦高侍卫是他的脑子。于是大成皇帝成全了他。 张玉郎沉声道:“吕统领,今夜有人劫营。” 吕奉正好将一碗水递到嘴边饮了半口,闻言受激,立即喷涌而出:“咳咳...咳...有人劫营?” 见张玉郎长袖扬起,将水雾尽数挡住,点了点头,确定是有人劫营而不是有军队劫营,吕奉松了口气。 张玉郎伸手搬来一个马凳坐下,凝视着吕奉,心下好奇,吕奉的脑子此刻不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会不会束手无策? “张参赞觉得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吕奉端起碗,喝了口水,语气不慌不忙,努力掩饰着智商不够的窘迫。 我不要我觉得,我要你觉得...张玉郎沉下脸:“吕统领,你是统领还是我是统领?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这个嘛,不如严阵以待,设下陷阱等他们自投罗网?” 张玉郎大手一挥,神色不悦的打断他:“要不先把你的脑子...智囊叫过来再谈?对了,瘦高侍卫哪去了?” “他肚子不舒服,更衣去了。”吕奉语气略懊恼说道:“今日已经去了数次。” 肚子不舒服需要更衣?不会是那什么来了吧,我早怀疑他是女扮男装了,张玉郎单刀直入问道:“她与我的助理一样,也是个女人吧?” 顿了顿,又强调道:“吕统领请如实相告,否则本参赞说不得要去验明正身。” 有这个怀疑是因为瘦高侍卫的腿格外长,近一米八的身高,一双大长腿少说得有一米二,与常理不符,男子身材通常都是上下各一截,五五对半开。三七分的身材比例只会是女子。 如果只是身高腿长也就罢了,长相还颇为秀气白皙,如果他不是女子,张玉郎觉得自己会失望的上去暴打他一顿。 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交往过腿这么长的女子。没体验过超长的腿架在肩膀上的感觉。 一想到这一节,就有些意动。 这其实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即使平胸也算。 吕奉纠结了下,点头道:“是舍妹,吕当舞。” 果然是女的...张玉郎心下一喜,脸色忽地变的有些阴沉,道:“按大夏律,欺君之罪该怎么罚来着?” 吕当舞隐藏身份在大成皇帝身边当侍卫,已是犯了欺君之罪。 吕奉似乎没听懂言外之意,耿直回道:“满门抄斩。” “吕统领家中还有何人。” “只我兄妹二人。” “嗯,两刀就砍完了。” “.....” 吕奉这才意识到,张玉郎在暗示他妹妹犯了欺君之罪,正要辩解几句,瘦高侍卫...吕当舞从帐外进来,柳眉一竖,哼道:“张参赞,明人不说暗话,你欲如何?” “在下只想与吕姑娘交个朋友。”张玉郎微微一笑:“重新认识一下,在下张锄禾。” 吕奉一愣,纳闷道:“你不是叫张玉郎?法号度劫?” “张玉郎是我户籍上的名字,度劫是法号,锄禾是小名。” 莫名其妙...吕当舞瞥了一眼他,淡淡说道:“张参赞的助理不止是助理吧。” 两人对望一眼,目光交锋了数下,而后各自避开。 张玉郎打了个哈哈,闭口不再提欺君之罪。吕当舞也抿嘴一笑,似乎刚才没有提过助理这一茬。 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不触碰对方的底线。 “吕姑娘为何不直言献策于皇上,而是借令兄之口?” 当初吕奉大谈天下形势。很明显,那一番言语吕奉早就背好了,就等着一个露脸机会,在大成皇帝面前显摆一下,以此为晋身之资,获得重用。 吕当舞摇摇头:“我不喜欢....皇上,故而才以男装示人。” “巧了,我也不喜欢他,一看到他妹妹长平我就想吐。” “不对吧,传闻说你与皇上有亲,与长平公主关系匪浅,长平公主退婚李克,就是因为你。” 张玉郎当即怒道:“谁传的?这是污蔑!” 吕奉连忙打圆场道:“抱歉,抱歉,舍妹出言无状,张参赞海涵,海涵。” “呵,本参赞没那么小气。”张玉郎摇头道:“本参赞一向对女人很有包容性。” 吕奉笑道:“那就好。” 言归正传,吕奉将“夜间有人来袭”说于妹妹。 吕当舞略做思考,便提出上中下三策,策策可行。 这是个类似于郭嘉,善于两军对决的谋士型人才...张玉郎听的心下一动,看她目光有些火热,夸赞道:“吕姑娘颇有急智啊。” 吕奉当即哈哈一笑,与有荣焉,好似张玉郎夸的是他。 吕当舞瞥了一眼张玉郎的大光头,掩嘴噗嗤一笑。 ...... 离开中军大帐,张玉郎返回参赞营房,将吕当舞之事告诉云飞烟,谁知云飞烟只是抿了抿嘴,一副“本女侠早就知道了”的神色。 张玉郎表情一僵:“你怎么发现的?” 云飞烟俏脸一红,扭捏道:“那一夜我到九龙峰上寻你,看到她蹲在茅房...”云飞烟指的是他教长平公主吹箫那一夜。 “蹲在茅房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云飞烟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张玉郎打破沙锅问到底,“男子上茅房有时候也是蹲着的。” 是男是女,我还分不清么,她蹲在那里,白花花一片,只听雷雨声,不见冰雪来,能是男人嘛?云飞烟又白了他一眼,伸出两根手指... 张玉郎连忙求饶认输,不敢再问,脑子倒是没闲着,自动脑补了吕当舞进茅房的影像。 天色黑了下来,帐中烛火亮起,两人合衣并列躺在木床上,男装的云飞烟枕着他的胳膊,气氛宁静且美妙。 张玉郎沉吟了一着,说道:“看情形,无双夜里要来行刺,只是不知道她行刺谁?” 应该不会是我吧... 如果不是行刺我,那就是行刺吕奉,吕奉前脚刚当上统领,后脚就有人赏金行刺? 这悬赏之人会是谁? 云飞烟动了下身子,侧身面向张玉郎,明眸带着朦胧的光,定定望着他,觉得此刻专注思考的他格外有魅力。 她是个直来直去的女子,这种烧脑子的事情她从来不想,若谁惹到她了,那就是一剑, 但这并不是说她没脑子,而是武力值到达一定高度后,不需要思考这些,看不顺眼?那便杀了就是。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无用。 她早就发现与张玉郎相识的第一夜,腰身下的血迹有猫腻,但她却没有问他...这主要是因为她意识到有猫腻的时候,已经委身于张玉郎,两人已经交流多次,知根知底。 为时已晚,问了也没多大意义。 见云飞烟明眸炯炯有神盯着他,张玉郎心下有些没底,开口打破沉默道:“以前有一对夫妻...” 云飞烟眼神一亮,连忙“嗯”了一声,收回目光,乖巧枕在他肩膀上,竖起小巧的耳朵,仔细聆听。 一开口,就知道张玉郎又要给她讲故事,她最喜欢听了。 张玉郎清了请嗓子:“以前有一对情侣,格外恩爱,晚上睡觉的时候,男子总是揽着女子,女子喜欢把头枕在男子的肩膀上,日日如此,月月如此。” 好恩爱呀...云飞烟顿时听得一脸向往,连忙挪了挪脑袋,重重的压在张玉郎肩膀上,感受了下,的确很舒服,安全且有依靠的感觉... 张玉郎继续说道:“结果一个月后,男的因为右臂骨头坏死而截肢,成了独臂侠,女子因为脖颈变形,成了探探头。” 这么可怕...云飞烟听的花容失色,连忙从他肩膀下来,回了自己的木枕。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张玉郎是在逗她,伸出手朝着他腰间就掐了过去。 结果却掐到一个伸过来的不速之物上。 张玉郎当即惨叫一声。 营帐中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 第143章 刀下留人 苍茫的山野间,一座座营帐依山面河而建,了望塔上灯火连绵,在漆黑的夜里闪烁着光芒,如繁星点缀夜空。 营帐首尾相顾,颇有章法,明遵行军之道,暗合阵法之妙,层层叠叠将中军大帐拱卫在内。由此可见,统军之人绝非庸才。 亥时一刻,夜阑人静,除巡夜兵士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动静。 了望塔上,负责放哨的兵士忽然觉得脸颊上一凉,仰面看向夜空,却又被紧接着落下的几个水点子砸中。 顷刻间,噼里啪啦下起了密集细语。 春雨润如酥,何以夜来迟。 兵士忍受着冷雨在脸上胡乱的拍打,眼神透过雨幕,羡慕的望向参赞大帐方向,暗暗下定决心。 做人就要像张参赞。 张参赞不但深得皇帝信任,公主青睐,随军出征还带个女助理,女助理还那么好看,比画上的人儿还好看。 这会,指不定正在营帐中搅风搅雨呢。 正想着,守卫兵士忽然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一个眼睛瞪的大大的黑衣人,直勾勾盯着他,手里还提着刀,在火光映射下闪闪发光。 两人目光对接上,僵住,谁都没有说话。 来者不善,轻举妄动的话会当场没命,守卫僵住,不敢轻动。 黑衣人举起砂锅大的拳头,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嘛?” 守卫勉力撑住心中恐惧,点点头:“砂锅大的拳头。” 刚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他脑袋一歪,失去了知觉。 过了片刻,又有三人上了了望台,四人在夜色中观察一阵,低声交流一番,下了了望台,分为四个方向摸过去。 四人前脚刚走,一个身形苗条,前不凸后却很翘的女子跃上了望台,她穿着黑色的夜行衣,白皙的肌肤在火把下闪烁着洁白荧光,大而明亮的眼睛望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守卫,轻轻踢了他一脚,见他没有动静,又四下查看一番,下了了望台,认准一个方向摸去。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 守卫悄悄睁开眼睛,见不速之客已经跑远,拎起铜锣敲了起来。 ...... “等的好无聊,几时了?”张玉郎问道。 手就不能安分一点...云飞烟咬着唇,忍着不适,掐了他一把,将他的手拽出来,并紧了身躯,嗔道:“亥时三刻。” “无双怎么还不来...” 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张玉郎顺势在云飞烟衣衫上擦了擦手指,又惹来她一顿掐。 云飞烟忽然压根声音说道:“她来了...” 张玉郎侧头望去,见她秀发散开,外面男装早已消失不见,只剩里面的衬衣。暗暗懊恼自己手贱。 此刻已经来不及处理现场,换回男装,以假乱真的办法不能再用,只有见机行事了。 刚潜伏到帐外,就听到一句“无双怎么还不来”,燕无双顿时一惊,压下立刻冲进营帐,将刀架在那白衣女子脖颈上,然后质问张玉郎的念头。 隔着布幔,竖起耳朵,只听见里面张玉郎低声下气说道: “夫人,为夫可以纳了无双么?” 一个冰冷的女声说道:“你敢。” “让她伺候你也不行么?” “没得商量。” 他夫人好强势...燕无双顿时有些挫败,忽然想起当初,张玉郎说过他有妻子,甚至自己还和喜欢了他妻弟一段时间。 后知后觉,难怪白天见那白衣女子有些眼熟。 她愣在原地,意识到自己气势汹汹跑来,毫无道理。 但来都来了,灰溜溜走掉又不是她的风格,想到这,她摸出飞刀,一刀划开布幔,斜刺里冲了进去。 一阵微风随她入内,吹的烛火摇曳了几下,又顽强的挺住,而后明亮起来。 三双眼睛对上,都没有说话。 燕无双蒙着脸,手中刀刃闪着银光。 张玉郎一个翻身将云飞烟压住,大义凛然道:“你是谁?夜黑雨疾的你要做什么?要杀就杀我,放过我夫人吧,她很柔弱,手上只有缚鸡之力。” 云飞烟安静看着张玉郎浮夸的动作,听着他暗藏机锋的荤话,心下一暖,耳根一热。 这番维护的动作,深深刺激到了燕无双,她索性扯下面巾,咬着唇,不忿的瞪过来。 张玉郎咽了咽口水,道:“原来是师妹呀,吓我一跳。” 他起了身,顺手扯过铺盖把云飞烟盖住,立在床榻前,神色略微有些尴尬。 “你是他夫人?”燕无双绕过张玉郎,望着俏脸红润的云飞烟,声音毫无波动问道。 云飞烟一脸害怕,羞涩的点点头,看上去与弱女子无异。 每个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张玉郎瞧的暗暗发笑,云飞烟扮作男子时,与燕无双相处月余,对她知之甚详。 今日却能装出一副弱女子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见犹怜。 这演技,绝了。 燕无双愣住,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女装的云飞烟,还不曾认出这就是与她相熟的云飞雁,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杀了?恐怕不行,这会惹来她武功高强的“弟弟”报复,还会令张玉郎记恨。 灰溜溜离去更不行,那太没面子。 那就只有讨价还价了。 她想了想,声音温和的开出条件,“我可以不杀你,但你不能阻止师兄与我来往。” 云飞烟神色害怕的摇摇头,“那你还是杀了我吧,我不同意。” “你以为我不敢?”燕无双大眼睛一瞪,神色不善。 “我觉得你不敢。”云飞烟暗暗好笑,言语不卑不亢回顶过去。 两女撇开张玉郎,眼神目光对视,于无声中交着火。 燕无双也觉得奇怪,不知怎地,就稀里糊涂与张玉郎绑在一块了,本来只是对他有些好感而已,忽然发现他很抢手,便一头扎了进来。 眼下已经走到这一步,就这么退出,好胜心强的她又难以接受。 局面僵住。 这时,锣鼓声突然响彻整个军营,外面传来兵士们的叫声:“闯营,夜袭....” 各个大小将领,头目们提着兵器冲出营帐,于细雨中观察,排查,相互询问不速之客在何处。 三个黑衣人随即显出身形,与众兵士斗在一处。 不断有兵士被砍翻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但又有更多兵士冲了上去。 这时,又有一声呼喝响起:“有刺客闯进统领营帐啦...” 尖锐的呼喊声回荡着,军营彻底沸腾起来,嘈杂的脚步声,呼喊声,兵器碰撞声响成一锅乱粥。 “我去看看。” 张玉郎说了一句,便麻溜闪人。 既然王和王又都认识,那还是交给她们自己解决。他毫不担心云飞烟会吃亏。 至于燕无双,年纪还小,吃亏是福。小姑娘多吃点亏没坏处。 他前脚刚出去,一阵风顺着割开的营帐吹进来,呼的一下,将营帐里的烛火尽数吹熄。 顿时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燕无双忽然惊叫一声,而后没了声音。 刚到帅营外,就听见吕奉浑厚霸气的喝声:“何方鬼魅,装神弄鬼,本统领要你们有来无回!” 紧接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两个人影一前一后,飞出营帐,落在空地上继续打着。 军营中,嘈杂声随之停顿,无数兵士围成一个大圈子,瞪大眼睛看。 “高兄,我来助你!” “我也来!” “还有我!” 另外三名黑衣人急攻数下,磕开无数长枪长刀,纵身跃进另一个圈子,合围吕奉。 众将领顿时急了,纷纷抽出刀,要上前助阵。 吕奉大喝一声,止住众将:“全都退下,且看本统领神威!” 这并非狂言,他是修神境,四个刺客都只是修命境而已。一打四,他罩得住。 打斗还在继续,细雨沥沥下个不停,却浇不灭众兵士的吃瓜热情。 夜空中忽然划过一道悠长曲折的亮光,紧接着一声响雷炸开。 轰隆隆隆... 闪电很快密集起来,时不时划过一道,照亮了黑夜中打斗的五人。 众兵士随即看清,四名刺客都是清一色的修命境高手,顿时齐齐松了口气。 吕统领可是修神境的武夫。 果不其然,三十多个回合后,吕奉已经稳稳占据上风,一人压着四个人打。 忽然,他一脚踹在其中的矮胖刺客身上,将对方踹进兵士早就准备好的绳索网兜中。 三名黑衣刺客一惊,不由自主停下手,见四下围得水泄不通,心中都是一沉,高个子刺客沉声道:“阁下好功夫,也就仗着一双腿厉害,一打四算不得英雄好汉,有本事不要用腿。” 一打四不算好汉?难道要本统领一打四十?吕奉哈哈一笑,应道:“那便不用。” 三人再次冲了上来。 不几个回合,吕奉长枪调头,一棍子将其中一个身材匀称的刺客打翻在地,他随即被兵士们捆成粽子。 剩下两人再次停下手,相互对望一眼,高个刺客又道:“阁下也就这把长枪厉害,有本事将长枪放下,咱们再打过。” 吕奉哼了一声,扔掉长枪。 两人大喜,正要冲上去将他乱刀砍死,忽听吕奉喝道:“拿下!” “唰唰唰...” 无数长枪指了过来,在距离两人身前一尺停住。众兵士齐声高呼:“投降不杀!” “你赖皮!”高个刺客瞪着吕奉,忿忿说道。 吕奉得意一笑,“公平?去和阎王说吧。” 他大手一挥,语气淡淡道:“当场格杀,抛尸荒野。” 众兵士领命,正要下手,张玉郎连忙插了进来,喊道: “且慢,刀下留人。” 第144章 风水轮流转 闻声,兵士们停住手,目光看向吕奉。却见吕统领摆了摆手:“绑好了,押下去。” 四人随即被兵士五花大绑,押了下去。 “张参赞为何要阻本统领?”吕奉面带疑惑。 张玉郎正要张口说明缘由,却听吕当舞的声音从帐内传出,抢先说道:“自然是物尽其用,人尽其财。” 她迈着大长腿缓缓走到两人身前,清澈中透着睿智的目光注视着张玉郎,道:“张参赞,我说的可对?” 张玉郎点点头:“此四人都是索命门徒,身家不菲,何不留他们一命,令其拿钱财来赎。” 吕奉眼神一亮,赞道:“好计策!本统领怎么没想到。” “赎完再杀!”张玉郎补充道。 这么阴绝?吕奉兄妹眼神变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张玉郎微微一笑,解释道:“先派一兵士告知四人,若想不死,需每人缴纳万两银子。拿到钱之后,再派一兵士言明,想获自由,还需每人万两。” 第一步缴钱不杀,第二步钱来释放,步骤很清晰,吕奉点点头,问:“第三步呢?” “第三步自然是守诺放了他们。而后...” 吕当舞再次抢先道:“而后设下埋伏,杀之!” 张玉郎瞥了一眼她的大长腿,脸色不悦道:“吕姑娘,不要动不动就插嘴,需知你是个姑娘家。” 插嘴和姑娘家有什么关系?吕当舞眼神疑惑,没听懂。 吕奉却眼神一动,左右望了一眼针锋相对的两人,嘴角撇了撇,没有出声。 在妹妹被调戏和得罪张参赞之间,他选择沉默。 “此计出于我手,得来的钱财需三七分,我七!” 见吕奉点头,张玉郎拱了拱手告退。 他没有忘记当初被四佑八刺绑架,险死还生一幕,当时这四人就在其中,参与了绑架。 此仇怎能不报? 回到参赞营,已是一个时辰后,破损之处已然修复完整,营帐里烛火通明。 云飞烟身着男装,望了他一眼,眼神带着莫名的意味,匆匆出了营帐。 燕无双蜷缩在木榻上,抱着双膝,眼睛红肿,似乎刚刚哭过。 “无双师妹,怎么了?”张玉郎疑惑了一下,才猛地惊觉,她出事了。 他仔细打量过去,却见燕无双秀拳紧捏,脸色苍白,娇躯微微发颤,身侧身下还有零星血迹。顿时惊道:“她对你做了什么?” “她”指的是男装的云飞烟,也就是云飞雁这个身份,他的妻弟。 说话间,换回女装的云飞烟掀开帘子走进来,附耳轻声道:“我弟弟把她给.....” 尽管压低了声音,奈何燕无双坐得极近,又是修命境高手,将这话悉数听在耳中,当下俏脸变色,更加委屈,忍不住又小声啜泣着。 你弟弟?你哪来的弟弟?你另外一个弟弟才十五岁,还在长安府呢,张玉郎望着云飞烟,暗暗无语。又见燕无双茫然无措,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下暗道:这次玩笑开大了。 见燕无双兀自伤悲,云飞烟上前一步,安慰道:“大妹子莫要悲伤,我弟弟虽然鲁莽,却也是一表人才,配得上妹子,眼下木已成舟,回头我就让他去寻你,娶你过门。” 燕无双看了她一眼,哼道:“谁要嫁给他!”说完,又望了眼张玉郎,欲言又止,想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又觉得这会不合适。 眼前一幕,张玉郎大概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倒也没戳穿云飞烟的伎俩,只是张开双臂揽住燕无双,安慰道:“无双,至少你还是我师妹,师兄的胸膛你随时可以用。” 依偎在张玉郎宽阔温暖的怀里,燕无双悲喜交加,一时难禁,又呜呜哭了起来。 当真是委屈的无以复加,我见犹怜。 张玉郎急忙赔着不是,与她说些好话,笑话,故事。 燕无双心性直爽,不一会儿便红着眼,附和着轻笑起来,只是看张玉郎的眼神,多了些莫名的东西。 夜色深沉,细雨仍旧下着,张玉郎想了想,安排燕无双在营帐住下,与云飞烟另换了个营帐。 一进来新营帐,云飞烟就扑倒在木塌上,摇晃着笔直的长腿,咯咯咯笑得乐不可支。 “你把她怎么着了?”张玉郎问。 看燕无双伤心欲绝的模样,好似真被人给那啥了,但云飞烟是女子,并不具备这种能力。 这就有点奇怪了。 云飞烟又笑了一阵,这才红着脸,神色扭捏说道:“把你第一次对我用的方法,也对她用了一次。” 卧槽...张玉郎瞪大眼睛:“你怎么用的?” 云飞烟轻声道:“把她脱光,咬破手指,洒下几点血,又在她大腿上重重掐了几道。” 她可不是你,一张白纸,可以随意糊弄...张玉郎摇头道:“这怎么可能糊弄的了无双?你可能不知道,她时常混迹于青玉楼中,耳渲目染的,知道许多东西。此法断不可能蒙混住她!” 云飞烟点点头,声音更小了:“我知道,所以我把手指...” 她说着,伸出两根修长的芊芊玉指,晃了晃,两根玉指修长,圆润晶莹,娇嫩白皙,虽没有周婉儿的手指那么夸张的长度,却也不短,少说也有十厘米。 这样也行?张玉郎瞪大眼睛:“飞烟,你不对劲,你老实说,从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云飞烟嗔了他一眼,红着脸,低下头,没有说话。 “不会是从我身上学的吧?”张玉郎先是惊讶,而后又恍然,暗暗感慨:唉,为了阻止无双师妹喜欢我,你也算煞费苦心,不惜一人分饰两角。 这要是穿帮了怎么办?无双一定恨死你。 云飞烟似乎也想到这一茬,秀眉微结,叹了口气。 两人和衣而眠,并排躺着,目光失距,各自想着心事。 一夜无声到天明。 “早啊,张参赞。” 翌日一早,刚出了营帐,就听见有人问候。 闻声望去,吕奉面含微笑走了过来,旁边却还跟着个女子,身材细麻高挑,一身红色的合体长袍,将细腰肢和大长腿勾勒的像秋天地里红高粱,动人心魄的摇曳着。 就是上面有点平,不过瑕不掩瑜,一样惹人侧目。 这小妞怎么换回女装了?张玉郎看着吕当舞,那一双大长腿,比例也太夸张了,怎么可以那么长,那么直?看着火辣辣的。 吕当舞却似是没察觉到张玉郎的眼神,绕过他,与那女装的云飞烟挽着手,说着话。 “师兄!” 随着一声娇俏的呼喊,燕无双顶着一对熊猫眼从远处过来。 她仔细搜寻了一番,见昨日伤害她的“云飞雁”不在,顿时松了口气。又轻喊了一声“师兄”,正要跑过来,却见他旁边立着两个各有所长的美女,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一女麻高腿长,身姿绰约。她不认识,一女倾城绝色,身段无双,胖一分显丰腴,瘦一分又觉骨感。这个她认识,是师兄的夫人。 燕无双心中一慌,觉得底气不足,便停住了步子。 犹豫了一会,终于走了过来,对着张玉郎怯怯说道:“师兄,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说话的时候,却拿目光瞟着两女,似乎在默默比较自己与她们的差距。 张玉郎呵呵一笑,目光在燕无双身体上下巡视一圈,暗叹:变成了女人就是不一样,举手投足都有不同于以前的风韵。 眼神也不一样了,没有以前那么清澈,变的朦胧莹光。好似带着勾魂的意味。 燕无双被看的羞涩,急忙双手放置在在了小腹下,遮挡住视线,俏脸涨得通红,不依道:“师兄?!” 张玉郎连忙收回目光,随着她,挪步到一旁。 第145章 兵法之道,避实而就虚 “师兄,我那四个下属都抓着了么?”燕无双低着头,轻声细语说道。 张玉郎神色一动:“你知道?” “嗯,我就是带他们来送死的。” “哦?这是为何?” 燕无双叹了口气:“我其实并不想当什么索命门掌门,他们十二个人找到我,一定要我当,说什么重振索命门,就从替我父亲报仇开始。” 张玉郎插话道:“所以那一次你也是迫不得已插了我一剑?而后发现,当上门主却只是个傀儡,无法制衡四佑八刺,他们都是老油条,不听调遣,还接私活,是也不是?” 燕无双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 她见张玉郎神色得意,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师兄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种职场老油条的事情,前世我见得太多了,他们推举你当门主,无非就是让你来背黑锅的,获利自有他们去。 张玉郎嘿嘿一笑,拉过她的手,温声道:“师妹,其实我不介意昨夜发生过什么,只要你的心不变,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 燕无双轻轻挣开他的手,俏脸上神色纠结,犹豫道:“师兄,可是他也很帅呀,眼下我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选,你不要逼我,给我点时间好么?” 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大帅哥,她不想坐失良“机”。 “他”只是个虚构的人物呀,傻师妹,张玉郎扶额无语,看来也只好这样了,便转移话题道:“你十二名属下怎只剩四人?” 索命门中,四佑八刺共十二人,都是修命境的高手,但昨夜随燕无双前来的只有四人。 燕无双望了他一眼,道:“十二人里,有八人心怀异意,另外四人被我安排去刺杀阮猛了,一个月前,青河守节李通出价十万两,买安西将军阮猛的项上人头,于是我就安排他们去了,至今还没有回来,还不知吉凶如何。” 说到这个,张玉郎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师妹,能不能透露一下是谁要买吕奉的命?” 吕奉才刚上任,消息都还没传出多远,怎么就惹上杀手了?这是张玉郎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燕无双摇摇头:“我不知道来者是谁指使的,那人操一口中原口音,给了五万两银子。” 中原口音,难道是中都守节,洛城杨浦?张玉郎默默思索着。 参与的势力越来也多,局势愈发复杂了。 燕无双又道:“本来,索命门从不接受军中刺杀任务的,昨夜之事你也看到了,刺客到了军营,无异于送死,刺杀犹如白日做梦。” 那是,你也不看看军营都是些什么人,这些兵啊将啊全是糙汉子,实力就没有低于武道五层的,五层六层实力的只是普通士兵,七层八层的才能当上小统领,小将领。吕奉九层实力,才当上一个不是将军的将军。 可见军中战斗力之强劲,绝非江湖可比。刺客在江湖上能掀起腥风血雨,但到了军营就是来送菜的。 如何处置四人,两人心下已经有了答案,对望一眼,心照不宣沉默下来。 见两人谈的差不多,云飞烟缓缓走过来,目光直视着燕无双,问道:“大妹子,眼下既然木已成舟,你总该告诉姐姐,你是怎么打算的?我弟弟可是很抢手的。” 燕无双连忙说道:“姐姐,我还小,还不想那么早成亲,今日又心烦意乱,容我想想,改日再回复你成么?” 云飞烟淡淡说道:“妹妹,我昨夜已和你说的很明白,希望你不要考虑太久,还有,以后不要和我夫君搂搂抱抱,牵扯不清,你毕竟已经与我弟弟有夫妻之实。” 燕无双嗯了一声,道:“姐姐说的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唉,我的傻师妹,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还不自知,张玉郎暗叹口气,与她对望一眼,双双无奈。 两人皆是知道对方心意,他喜欢燕无双,燕无双对他也有好感,但这好事还未开始,就被“云飞雁”从中搅和了。 燕无双依依不舍道:“师兄,那我走了。” “嗯,路上慢点,步子不要迈太大。” 燕无双红着脸点点头。 张玉郎贴心叮嘱道:“师妹,如果你选择了我,到时候师兄带你玩一个好玩的游戏。” “什么游戏?”燕无双轻声询问。 “情节简单,场景固定,人物极少,男女都有,一盏茶一次小高峰,小半个时辰结束的那种游戏。” “呸!”云飞烟啐了一口,感觉耳根如火烧一般,急急一跺脚,扭头望着一旁,感觉心跳的格外快。 燕无双脸颊一红,羞涩掩面,落荒而逃。 我滴乖乖,这就都听懂了?云烟能听懂倒是不意外,她毕竟久经我的考验,无双怎么也听懂了? 遥望着燕无双苗条的背影,张玉郎伸长脖子喊道:“师妹,一定要选我啊,游戏好玩!” 云飞烟转过头来,哼了一声:“人早没影了,还看,眼珠子都掉地上了。” 这语气好酸...张玉郎微微一笑,并不与她争执。 男人嘛,就得有点胸襟,和女人争执算什么本事... 如果不是担心赢了她,她会恼羞成怒收拾自己,他说什么也要和云飞烟辩一辩。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河西府在长安府正东方向三百里外(注1),铁臂营按照每日八十里的行军速度,继续往前推进。 距河西府越近,心头不妙的感觉越发明显,张玉郎勒住四不像,瞅了一眼身侧骑着白马的吕当舞,欲言又止。 开始行军后,她与云飞烟都换回了男装。 吕当舞瞥了他一眼:“张参赞有事?” “你的腿怎那么长...不是,我是想问吕姑娘有没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此话何意?”吕当舞瞪了他一眼,有点懵。 张玉郎耐心解释道,“咱们大张旗鼓而来,一路上却安静的可怕,前方斥候传来的信息一直都是河西府平安无事,风平浪静,没有兵马调动,这恰恰说明,很不对劲。” 兵临城下,河西府颠覆在即,怎会无动于衷?如果对方打算投降,那早就该派人来迎接铁臂营。 这一不来迎接,二又没调动兵马,难道是在等死? “明修暗度!”两人异口同声,脱口而出,俱是神色大变。 兵法之道,避实而就虚。 河西府的两万步兵是渣渣,不堪重任,却有七千精锐骑兵河西七卫,如果此时避开铁臂营,直击毫无防备,兵力空虚的长安府。 后果不堪设想! 虽说西北四守节从未攻打过朝廷,但不代表永远不会。凡事都有第一次。 想到这,张玉郎急忙叫来骑兵统领,吩咐道:“你速领三千骑兵,赶回长安府,告知城防营多加戒备,紧闭八门。” “是。”骑兵统领领命就走。 “且慢!”觉得不妥,张玉郎叫住他,沉声道:“我亲自去!” 吕奉闻讯,骑着马折回来,诧异道:“张参赞,为何调动骑兵?” “来不及解释了,你问吕姑娘吧,我们走!” 张玉郎一夹马腹,当先而出,铁臂营仅有的三千骑兵紧随其后往长安府方向疾驰而去。 快,快,快! 张玉郎催马而行,心急如焚。云飞烟骑着另一匹马紧紧跟在后面。再之后是三千骑兵,阵型拉出去一二十里。 救主心切,兵锋指长安。 归马势急,遍地起尘烟。 ps:注1,此处按照古制里长,300步为一里。一步为五尺,一尺相当于现代的0.25米,一里也就相当于现代的375米左右。300里也就约等于225里。 第146章 出师未捷家被端 长安府南,西,北三门外地势开阔,适合用兵,城防营在此三门均布有重兵,轮值防御。 东门外是乱葬岗,远处山野连绵,不利于行军,加之此门是去往河西府方向,河西府又实力一般,故而平常警戒兵力不多。 雨后初晴,东城门楼上,一群城防营士兵正散漫的晒着太阳,聊女人聊荤话,吹着水。 一个兵士内急,起身放水时无意间往城下一瞥,突然神色一震,断了水流,急忙低声提醒同伴:“赵统领来了,大家快各自归位!” 众兵士闻言俱是一惊,急忙爬起,慌乱的各就各位,整理着仪容,拿好兵器,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直到上了城楼,城防营统领赵光才意识到,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就鬼使神差踱到东门来视察防务,这地方他一个月都难得来一回。 不过既然来了,就顺势视察一番。 望着一路上仪容还算齐整的兵士们,赵光微微点头,心下满意。 就在这时,一阵“哒哒哒”的密集马蹄声,从东南方向山野林间传出。 随后,一张橘红色的旗帜率先映入眼帘。而后更多旗子出现。 赵光手搭凉棚,遥遥望去,二三里外,旗子迎风而展,猎猎作响,上写:“萧”,“七”,“河西”,“陈”等字样。 一同出现的,还有漫山遍野的轻骑兵。 这支骑兵出了山林,下到旷野,开始起速,马蹄声密骤,来势直指东门。 河西守节萧贤?河西七卫?赵光脑袋瓜一懵,心下一惊,急忙喊道:“速...速关城门!” 城楼下,城防营士兵们也意识到了危险,可久疏战事的他们,手脚跟不上脑子的指令,急切间,人还在城外晒太阳,哪里关的上城门? 众人慌乱退回城内,堪堪关上城门,还来不及上拴,上顶靠的时候。城外,当先十六名骑兵,分为左右两队,中间抬着一根巨大的滚木,已经冲到门外。 人借马力,马借冲势,圆木狠狠一头撞在城门上。 “嘭”的一声巨响,城楼上下微微颤动一下,城门哀嚎一声,紧接着门后十多个顶门兵士应声四散而飞,摔了一地,随后“吱呀呀”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城门大开。 无数骑兵鱼贯而入。喊杀声震天响起,很快便低了下去,到处都是河西七卫们“投降不杀”的斥喝声。 此次行动,河西七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场,仅持续了一盏茶时间,东门便被攻破。 赵光一身狼狈,浴血跪在地上,被无数长枪长刀指着,膛目结舌打量着眼前一群战力非凡的骑兵。 他们铠甲鲜明,器精兵锐,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不动如山,令行禁止。 骑兵规模不大,先头部队只有六百多人,后续跟进而来的骑兵却密密麻麻,少说有六七千人。 赵光眼神惊愕,不可思议的望着这支骑兵,他们大多数都是三四十岁的老兵,人虽老,却没有一个是庸手,最低实力也是绝凡境,更多是修心境的,甚至还有零星修命境的普通骑兵。 为首的将领四十多岁,面容刚毅,眼神精光四溢,修命境巅峰的修为一眼而见。 这就是河西七卫么,这就是老兵?太强大了。所有投降的城防营士兵心下恐惧的想着。 这样一支骑兵,别说荡平长安府,便是直面硬刚铁臂营也足够了,更何况还用的是偷袭之法。 何需偷袭?光明正大冲过来也没人能挡住呀。 赵光心里一沉,望着对方统领之人,试探问道:“你...你....是陈忠和?” 陈忠和,祖籍河西府,二十一岁便开始执掌七卫,直到三十六岁时,大武皇帝下令收回装备,解散七卫。他泣血上书,请求保留这支部队,又逢河西府守节萧贤请命,愿意收留七卫。 大武皇帝着令七卫改名为河西七卫,迁河西府下属听命。 陈忠和自此没了音讯,一晃便是十年。 没想到再见面时,他为阶下囚,彼为马上将。赵光思绪翻涌,心下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后悔,懊恼,恐惧,兼而有之。 陈忠和微微一笑,捋了捋浓密的黑加白胡须道:“赵统领,十年不见,可无恙乎?” 你看我像无恙的样子嘛...赵光皱了皱眉,直视着他,疑惑道:“陈统领率军前来,莫非要弑君?” 陈忠和摇了摇头:“弑君?好可怕的字眼,在下自然是不敢的。” 赵光松了口气。 又听他说道:“十年别京去,屈身苟西城,久思当日事,至今意难平。这弑君嘛,在下却是不敢,但杀一个城防营守将,当朝二品大员,还是没什么压力的。” “你要杀我?”赵光有些慌了。 “杀不得么?”陈忠和反问。 当然杀得...赵光低下头,气势沉底,心中懊悔不已。 如果可以重来,他打死都不会来东门。 陈忠和淡淡说道:“七卫当初无处可去,只不过是在长安城外驻扎数月,就碍了您的眼,想要我们的命。当日上书怂恿大武皇帝裁军七卫的,就是你赵统领的杰作吧。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问,你答。 “城中各门眼下还有多少兵马?” 赵光只纠结了一小会,便决定如实回答。人为刀俎,他为鱼肉,拒绝回答的下场很容易猜到。 凄惨的死亡或者凄惨的活着。 死亡对于身为武夫的他来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想死却死不了,凄惨的活着。 “东门的两千人都在这了。”望着躺了一地的尸体,赵光语气沉重道:“北门八千,西门一万六,南门四千。” 陈忠和摇摇头:“虽说这些兵不堪一击,但陈某不想再造杀孽,你速速传令他们,放下兵器,原地待命,投降不杀。” 转过头,他对下属下令道:“控制外城四门,包围内城四门,不放出一人,传话给禁军统领,约他出来一见。” 陈忠和不带感情的目光扫了赵光一眼,“还不下令?” 赵光连忙照做。 ..... 张玉郎率军赶到长安府东门时,已是两个时辰之后,大局已定。 外城四门尽皆落入七卫手中,两万多城防营被下了兵器装备,集中看押在一处广场上。 内城还在大成皇帝手中,五千禁军守护着内四门。只不过眼下与世隔绝。不知道外面什么状况,正心惊胆颤,忐忑不安。 张玉郎是知道河西七卫底细的。一群老兵,实力强劲,加之如今装备精良,占据地利。 三千骑兵想要扭转乾坤,不亚于痴人说梦。 云飞烟再能打,也不可能破城破军。他也舍不得让云飞烟冒险。 这事,最终需要靠谈判解决。 一晃三天过去,局势僵持下来,铁臂营三万人马在第二天匆匆赶回。围住外四门。 这段时间里,张玉郎尝试了许多办法,终于与大成皇帝对接上。 得来的却是雷霆震怒,破口大骂。 大成皇帝有理由愤怒,出离的愤怒,他派吕奉出兵河西府,河西府如今安然无恙,长安府却被偷家了? 这说出来谁敢信?河西七卫从天上飞过来的? 一个两个三个,成天就知道吹牛皮,说自己军事才能多强多高,实则百无一用,三万城防营连半个时辰都没顶住,就投降了! 就投降了? 就算是三万头猪,杀完也得好几个时辰! 张玉郎看着信件上,大成皇帝口不择言的气愤之语,心知他是真的慌了。 看在长平公主的脸上,倒也没计较他言语间诸多谩骂侮辱之词。 还得费心思解救他...张玉郎叹口气,这叫什么事? 出师未捷家被端,真特么憋屈! 第147章 城下之盟 长安府东门,铁臂营军帐。 众将领面面相觑,气氛沉闷。 吕奉神色凝重接过张玉郎递来的皇帝密信,看过之后眉头深锁,久久不语。 一名斥候匆匆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禀道:“报...,青河守节李通率兵三万,已到北门外八十里。” 得,又来一位凑热闹的。众人脸色更加阴沉。 这次,皇帝颜面大失,正所谓主辱臣死,此事过后,若朝廷尚存,不知会有多少人要掉脑袋。 朝廷大概率还是能存活的,毕竟两处敌军加起来只有三万七千人,朝廷内外相加,眼下还有三万五兵力。 实力相当,最终握手言和的概率最大。 吕当舞瞥了一眼张玉郎,见他没有献策的意思,转头对吕奉道:“兄长,如今我军合围长安,主力堵在东门,虽断了七卫归路,却也有可能逼的他们铤而走险,强攻内城。不如合兵一处,移师北门拒挡李通。” 倍则攻之,五倍则围之,三万铁臂营勉强能围住七千河西七卫。但前提是背后没有兵马。 李通率三万兵马到来,铁臂营自然不可能再分散兵力围城。那会被一一击破,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合兵一处拒敌。 这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张玉郎赞许的望着吕当舞。此女不但颜值高,腿长,还颇有谋略急智,能够瞬间断定李通来此不是勤王,落井下石的可能性比较大。 是个人才,我很喜欢。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有移师北门,放开七卫归路。若不合兵移师,身后再被围一层,那局势就更艰难了。 至于是战还是和,只能看各方博弈,见机行事了...吕奉叹口气,发出将令:集兵移师北门。 河西府,正堂。 一身紫色官袍,三十多岁的皇帝特使慕容慈坐于下首,滔滔不绝说着大道理,游说萧贤: “萧大人,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朝廷三万铁臂营已在一百五十里外,萧大人世受夏恩,若此时归顺朝廷,上顺天命,下应黎民,亦不失忠臣美名。” “若顽固不化,执意抵抗天兵,届时难免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皇上有言在先,若萧大人归顺了朝廷,上可拜候为官,封妻荫子,下可安居长安,永保富贵。” 萧贤老神在在安坐主位,手端香茗茶,抿了一口,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反问道:“敢问特使高名?现居何职?是何品阶?” 紫袍特使一愣:“下官慕容慈,现为翰林院大学士,官从三品。” 区区从三品...萧贤摇摇头,道,“使者所言,本守节已全知,现有一言,烦望使者转达于圣上。” 漫天开价,落地还钱,见萧贤无意归顺朝廷,慕容复心中虽讶,倒也没有吃惊,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萧贤斟酌着言语道:“我欲与圣上签订城下之盟,有生之年互不侵犯,明里他是皇上,暗里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城下之盟? 慕容慈震惊的愣住,城下之盟,首先得打到城下,才能签订盟约。难道说河西府已经派兵打到长安府了? 回过神,他再也没有游说心思,应了一声“下官一定转达”,便匆匆告辞离去。 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萧贤开怀大笑声,肆意且狂放。 天塌了啊...慕容慈伸出衣袖,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加快脚步离去。 ..... “什么?河西府与青河府都要与皇上签订城下之盟?这...” 这脸丢大了,张玉郎踱步甩手,与吕奉兄妹对望一眼,无奈对慕容慈拱手道:“我等愿听皇上吩咐,战则勇往直前,和则死保长安,还请慕容大人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 “张参赞切勿如此,下官如何担待的起?” 慕容慈急忙挡住张玉郎拜下去的手势,连连摆手。 朝廷上下百官,都知张玉郎与皇室关系匪浅,这次出兵河西府,名义是吕奉领军,实则张玉郎才是话事人。纵然有所失职失察,被端了老窝,但最大背锅人是城防营的赵光。估计皇帝最终也不会将张玉郎怎么样。 就算张玉郎是最大责任人,只要朝廷没有覆灭,万死金牌就还有用。 这样一来,他如何敢受大礼,虽然他是从三品,张玉郎只是从四品。 决定一个人底气的,从来都不是官职,而是背景。 这一日,午时三刻,张玉郎作为铁臂营代表,策马带着云飞烟进了长安府外城,与他同时到达的还有青河守节李通,翰林院学士慕容慈,皇城禁军统领。 河西七卫统领陈忠和作为聚会发起人,热情迎接了众人。 进了外城,到了谈判这一步,张玉郎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朝着各方实力代表拱手道:“诸位,今日此事,还望三方最终能够达成一致,各取所需,不使皇上颜面无存。” 他要为皇上争取一丝丝最后的颜面。 云飞烟附耳过来,低声道:“我有把握三招之内,将他们悉数斩杀在此。” “他们”指的是李通与陈忠和。 张玉郎微微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并非是养寇自重,也不是不想为大成皇帝尽心竭力。而是因为杀了他们没有用。 李通若死,最多就是此间三万新兵群龙无首,或四散而去,或归顺朝廷,但李克还在,青河府不会乱。反而因此更加仇恨朝廷。 这样不划算。 而陈忠和麾下尽是老兵,老兵没了首领,反而更难控制,还是精兵一支。走势无法预测。一群实力超群的莽汉说不定会与长安府玉石俱焚。 此计不通。 代表三方实力的五人皮笑肉不笑的打过招呼,围着长案台分列两旁落座。代表朝廷的慕容慈,张玉郎,禁军统领坐在一方。代表河西府的陈忠和与青河李通坐在另一方。 张玉郎目光好奇的望着李通,这次七卫乱长安,本来与他没有关系,他硬要插进来,除了表明与河西府共进退的态度,委实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因此彻底得罪朝廷,划清了界限。 此举实非智者所为,李通手下可是有号称“多智近妖”的蔡机,不会看不到这样做弊大于利。 难道他另有所求? 午时七刻,金銮殿,百官齐聚,大成皇帝脸色阴郁。 非上朝时间,百官聚集在此,皆为外城两支兵马之事。 大成皇帝沉声问道:“眼下谈判到了哪一步?” 朝堂上,百官不约而同的望向赵光,神色各异,关心者少,幸灾乐祸者多。 谈判开始后,赵光就被放了回来,作为传讯使者,来回两处通报最新谈判情况。 如此行为,虽是陈忠和羞辱他,但他却无法拒绝。 段大富昂首出列,瞥了一眼赵光道:“不管谈判到了哪一步,赵光都是死罪,还望陛下即可下令,斩了赵光,以正皇威。” 大成皇帝看了眼段大富,眼神转向赵光,带着鄙夷,惋惜,恨铁不成钢,冷冷说道:“说来。” 赵光心下一凛,连忙禀道:“回禀皇上,河西府的条件是有生之年互不侵犯,张参赞已经应下。青河府...李通...” “嗯?李通意欲如何?” “李通要求在互不侵犯的基础上,将北原府划归青河府统辖。他说...他说当初平定北原府,皆是他一家之力,朝廷理应将北原府归还于他。”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议论声一下子就嘈杂起来。 大成皇帝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声音压抑着怒火:“赵卿家以为如何?” 赵光擦了擦额头,发现没有汗水,战战兢兢道:“臣以为此乃劫数天命,不若暂且同意,撤回尹大人。再图后事。” 撤回尹大人好替代本官是吧...段大富冷笑一声道:“陛下,请斩此渎职之人,若无他渎职失察,朝廷怎会受此羞辱?还沦落到割地求和的地步。” 命是弱者借口,运乃强者谦词。 朕不信命...大成皇帝盯着赵光,没有表态杀不杀他,沉吟了一下道:“你去通传一下,朕的底线是,六百里北原府一分为二,北面归青河,南面归长安,否则,朕不惜一战!” 赵光应诺,仓皇而去。 不惜一战,那就是玉石俱焚了,朝堂上,百官俱是一凛,一片寂静。 第148章 噩耗 经过数个时辰的来回试探,互喷口水,三方最终达成了城下之盟。 距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的光景,青河府与河西府的兵马,各自退出长安府范围,作为退兵条件,青河府获得了北原府一半地盘,河西府得到一个互不侵犯的承诺,顺带解了朝廷发兵河西,三管齐下的危局。 朝廷割地求和,颜面扫地,不过眼下还不是追究责任,挽回颜面的时候,重中之重是盯着两方人马退出长安府,不顺手牵羊带走长安府一女一钱。 这些都是大夏朝廷不可割舍的资源。 河西七卫徐徐退出四门,依次交给前来接管的铁臂营。 张玉郎率三千精骑,自北门入城,转向东门接收防务。 路过东城老宅,见叔叔家大门敞开,院子里一片狼藉,他心下一惊,急忙飞身下马,入内查看。 院子里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血迹溅射的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用手一探,还带着余温。 房里无人,婶婶与姐姐不见踪影。 出事了...张玉郎神色凝重出了门,四下张望。一时竟然毫无头绪。 仇杀?兵祸?亦或是江湖人士所为?不得而知。 左邻申老头拄着拐杖,巍巍颤颤道:“张家大郎,你可回来了,你婶婶姐姐被一帮**抓走了。” 张玉郎神色一振,扶住申老头的臂膀,言语急切又不失温和道:“申伯,她们因何被抓?” “刚才城中四下传言,说贼人要退兵,你婶婶姐姐听了,便兴冲冲的出门,打算去接回被羁押在广场的令叔,谁知一出门,便碰到一帮**,他们看上你姐姐手中宝剑和你婶婶姿色。抢夺不成,追进家里行凶.....” “???”看上了我婶婶的美色和姐姐的宝剑?不对劲!张玉郎有点懵。 婶婶除了身材有点炸,其他方面哪有姐姐好看!此举伤害性虽高,但侮辱性更强。但愿姐姐不会被气到自闭。 “申伯,她们被抓往何处?” “东边,一刻钟前走的。”申老头举起干瘪枯老的手臂,指着东门方向。 一股子怒火自张玉郎脚底板升腾,直冲脑门。他松开申伯,纵身跃上四不像,大手一挥,压抑着怒火道:“众将士,随我追击!” 犯我家人者,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打。 “哒哒哒...” 三千骑兵纵马起速,消失在东门外。 云飞烟急挥两鞭,追上张玉郎,问道:“救人还是杀人?” “救人也杀人!”张玉郎控制着马速,尽量不甩开大部队太远,解释道:“他们可以攻入长安府,可以令皇上颜面扫地,但动我的家人,不行!” 云飞烟沉默了一下,轻声问:“那我是你的家人吗?” “不是。” 张玉郎摇头,见她花容大变,连忙解释道:“你是我爱人,是比家人更高一个等次的存在。” 云飞烟嗔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眯了起来。 好险,刚才竟然感觉到一股子杀意,还好我机智...张玉郎暗暗松口气。 一路快马扬鞭,追出去四五十里,天色暗了下来,仍然不见河西七卫的踪迹。 如花似玉的姐姐.....婶婶落入一帮老兵手里,张玉郎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焦急万分的同时,又有些放心。 院里有血迹,却无尸体,这说明当场无人死亡。一路急速追赶,却没有追上河西七卫。这说明他们也在一直赶路,来不及做什么其他的,奇怪的事。 这样的结果暂时还可以接受。 正赶着路,云飞烟忽然勒住马势,说道:“前面五里外,有兵马安营扎寨。” 张玉郎挥手止住后军,缓缓停下马速。 长安府东五十里,荒野。 入夜,夜色漆黑而万籁俱寂,没有星月光,没有马嘶鸣。苍穹大幕似如乌云盖顶,无声无息扣在苍茫大地上。 两个黑乎乎的人影矗立在山坡高处,凝望着坡下的兵营,极目所见,光亮之外数丈,便是黑漆漆一片。 七千骑兵,驻扎在一个狭长的山谷地带,绵延出七八里地,首尾不相顾。 望着山坡底下的扎营阵势,张玉郎思绪转动,瞬间涌现出一条计策。 就战斗力来说,他麾下三千骑兵绝非河西七卫的对手,二打一都未必能占到便宜。但若有此计相助,重创河西七卫却也不难。 营中,熊熊燃烧的火把,在初夏的山野微风中晃动着。那里火把通明,正开着篝火晚会。 再等下去,姐姐婶婶恐怕...张玉郎从背裹中摸出一大包药粉,递给云飞烟。又指了指折镜。 云飞烟点点头,悄无声息的飘了下去。 那是一包份量足够多的蒙汗药。麻翻六七百人不在话下。 而底下参与篝火晚会的,少说也有千人,还都是小头目级别或以上的。 云飞烟此去,一来下药,二来顺便悄悄寻到姐姐与婶婶,暗中保护。等药效发作,张玉郎再率兵摸进去,与她里应外合。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时间一点点过去,山坡底下篝火狂欢依旧热烈,负责守值的兵士,一手提着肉食,一手提着酒葫,放声嗓子吼着不着调的曲子。 在这个河西七卫攻入京师,名震天下,得胜归来的日子里,没有人会责怪他们肆意开怀,放松警戒。 张玉郎从包裹中摸出八倍镜,仔细看了过去。 一个黑点,仿如一只壁虎。轻盈迅捷的上了了望台,悄无声息解决上面的兵士,随后又摸向另一个了望台。 一柱香时间后,二十多个了望台上的兵士全部被摆平。 云飞烟扭过头,遥遥朝着张玉郎举了个ok手势。无声无息地跃入军营,隐没在黑暗中。 她修为高,感知敏锐,能感受到被张玉郎目光注视着,故而才有此手势。 又半个时辰过去,军营中声响逐渐沉寂下来,通过八倍镜,见地上已经歪歪扭扭躺倒了几百人。张玉郎下了山坡,返回二里外,将隐藏在此处的下属们召集起来,舍了马匹,悄悄摸了过去。 先头百余人刚摸进营地,却见地面上到处都是尸体,少说有百十具。 张玉郎灵机一动,顺势改进计划,令属下众人换上河西七卫的衣衫盔甲。装作巡逻队,一个个营地摸过去,只寻睡熟的营帐下手,不进还有动静的营帐,于悄无声息间,整个营帐的解决熟睡兵士。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更多下属摸进营来,换上七卫衣衫,右臂缠着白布条以做区分,而后分头行动。 行动异常顺利,潜入营地一个时辰后,粗略估计,自己这一队,少说已经结果了数百人,却还未暴露行踪,张玉郎意识到不对劲。 河西七卫可都是老兵,怎会如此懈怠?难道说此次出兵长安府,连续几日精神紧绷,忽然松懈下来,困意深沉? 他深吸了口气,将纷乱思绪甩出脑海,坚定了将这支老兵连根拔起的决心。 若不把握住这个机会,如何对得起婶婶姐姐受到的惊吓。 第149章 夜战 夜半三更,十里连营凿穿到一半位置时,七卫营终于响起了警示。 “夜袭,夜袭!” 一个目力极佳,警惕性极高的老兵,在中军了望塔上观察了一阵,忽然惊呼出声,紧接着吹响号角。 号角声刚刚响起,便似被扼住咽喉般,戛然而止。一发闪着寒光的飞刀,自五十丈外激射而来,穿过他的咽喉,余力未衰,没入黑夜之中。 一波接一波的七卫营老兵闻声醒来,握着兵器冲出营帐,沉着冷静的四下搜索不速之客,他们虽然年老,但面对夜袭的经验丰富,将闻变而不惊,兵在夜而不乱。 “撤!不可恋战。”趁着所有七卫老兵都在朝营外搜索的机会,张玉郎猛一挥手,一队劲卒无声有序的循着原路退回。 那了望塔上机灵守卫已死,七卫犹如变成了瞎子,只见到处都是尸体,却茫然不知敌袭之人在何处。 黑暗中听闻身后的脚步声整齐远去,方才转过身来,举起火把查探。更有一部分胆大的老兵追了过来。紧紧跟在后面。 “杀!杀掉尾巴,速速撤退。” 撤出去老远,见还有人紧追不舍,张玉郎果断下令。 今夜收获不菲,云飞烟已经发了暗号,寻到婶婶姐姐踪迹。也到了撤退的时候。 蛇再能吃,一口也难吞象,人要知足,毕竟执足常乐。 沉闷的砍杀声中,血迹飞溅,惨叫四起,一小队跟过来的老兵,很快被人多势众的张玉郎所部趁着夜色,乱刀砍死。 天空忽然闪过一道长长的闪电,将无数年轻的、提着刀的,愤怒的年轻汉子脸庞,清晰的映在山谷军营之中。 “兄弟们,快撤!!”张玉郎脸色一变,摸出暴雨针,连射十发,放倒又一股跟来的老兵,令后面闻声追踪来的人流顿了一顿。争取到一丝丝宝贵的时间,拉开距离,没入黑夜之中。 天空中,雷电密集起来,轰鸣声一阵接一阵。 “夜贼莫追!”首领陈忠和总算在这时候赶到现场,止住了众人追击之势,沉声道: “后军一片沉寂,定是凶多吉少,此地为山谷中部,前后皆为我军,敌军能避开哨兵摸到此处,定有里应外合之人,众兵士莫慌,以此处为中心,往后军逐一排查过去。遇敌则战,敌退勿追。” 他夜间宿在中军靠前的营帐,多年的军旅生涯,养成了喝酒点到为止的好习惯,篝火晚会上,他只饮了一杯开场酒,便早早离场了。 后军沉寂,中军遭袭。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夜袭之兵来者不善。 众兵士冷静下来,压下追击的想法,各队首领大声吼道:“四下散开,齐头并进搜索过去!!” 见无人追赶,张玉郎松了口气,一边退,一边收拢着一队队兵士。从容不迫撤出七卫营,回到山谷外两里处,摆好阵势,设好埋伏。 一个时辰后。 数千七卫兵士出了山谷,疾行而来,见前方火光大亮,便一拥而来,刚经过到明处走进夜暮,视力瞬间失真的空挡,无数箭支如雨点般射向他们。 “噗”“噗”声中,夹杂着入肉闷响与惨叫声,当先一排七卫兵士翻滚着倒地。 紧接着,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飞蝗过境,射向身处火光中的七卫兵士,一个握着长刀的统领睁圆了眼睛,痛心看着眼前一幕惨剧,大吼道:“快,熄灭火光,前队伏地避箭,后队后撤!” 数不清的七卫撤出弓箭射程,蜂拥着向山谷退去,张玉郎按住麾下兵士追击之势,任由对方安然撤回。完全没有乘胜追击,将对面一网打尽的想法。 见好就收的道理,人人都懂,但能做到的人很少。 此刻就像打麻将,一个人初始运气好,疯狂赢三家,若此时收手则大赚。再玩下去,就到了吐利的时候。因为一个人的运气不是无限,谁先用尽谁完蛋,都没有运气眷顾的时候,一个人是比不过三个人胡牌几率的。 聚集在山谷口的七卫兵士越来越多,个个身上沾染了鲜血,咬牙切齿望向黑暗中的张玉郎所部。 盘点过后,后军几乎全部覆没,三千多老兵尽数在睡梦中被悄无声息杀死。 他们的损失太大了,极度愤恨的同时又深深恐惧。 对面,究竟是一支什么军队?冷血无情,收割同族人命如割麦子一般。 他们身为七卫,也只有在与胡人对敌时,才会一个不留,杀完为止。与同是大夏人的敌对势力作战时,遵循的是投降不杀的策略。 对方为何如此残忍?简直犹如魔鬼! 众人愣神间,忽听谷中传来一个女子的急声娇喝:“闪开!挡我者死!” 闻声看去,一道白影如流星般疾射而来,越过众人头顶,直直朝山谷外射去。 七卫中,也不知道是那个兵士,奋力将手中长刀瞄准白影掷出,那长刀带着破空声呼啸而去,瞬间射向白影。 那白衣女子自空中猛然一个鸽子凌空翻,避开长刀,止住前扑之势。立在众人面前数尺之外,手中长剑疾挥,荡起一片银色光圈,仿如明月在手,将霹雳闪电浓缩成一个闪烁着光芒的圆球,口中娇喝一声:“玉盘第二重,圆月剑波啸苍冥!” 光芒圆球随即被她脱手甩出,极速落入谷口七卫密集之处。 “轰!”整个山谷地面仿佛都摇晃了一下。极目光芒刺的张玉郎睁不开眼,整个爆炸中心方圆三十丈的兵士们,块块碎裂,碎衣碎末满天飞舞,尘灰弥漫。 直到这时,“轰...轰...轰...”的回音才在山谷中回荡起来。 在那巨大的冲击波过后,白衣女子的身形猛地一顿,喉中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咳。而后如电般弹射而去,刹那不见。 张玉郎连忙上前,接住落地时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的云飞烟,关切问道:“飞烟,你没事吧?” 她酥胸剧烈喘动着,微微摇了摇头。靠在张玉郎怀里,闭目恢复。 良久,云飞烟气息恢复均匀,睁开眼。见自己身处营帐之中,衣衫仅剩一丝,张玉郎正睁大眼睛,流着口水,坐在面前直勾勾盯着她。 她俏脸一热,拽过一件新的白衫遮住自己,羞涩说道:“我没寻到姐姐和婶婶,听他们议论,姐姐与婶婶连同月霜剑,已经先行一步,送到河西府,交由守节萧贤处置。” 顿了顿,她又说道:“听兵士说,萧贤喜好人妻...” “我就知道,这里面有古怪!!”张玉郎猛然站起,又愤然坐下。 怪不得那些兵士只抓婶婶,抢夺月霜剑,而看不上姐姐。感情原因在这呢。 本来,如花似玉的姐姐是不会被抓的,定是她手持月霜剑,伤了人,七卫才被迫将她抓去。 唉,我可怜的姐姐...啊不,我可怜的婶婶。你一定要顶住,坚持到我来救你...张玉郎默默想着,捏着云飞烟一双芊芊玉手,温声道: “刚才你衣衫上全是血迹,一股子味道,我便用刀将你的衣衫除去了。” 云飞烟轻声“嗯”了一句,目光看着自己放置在小腹的双手。 “顺便帮你擦了擦汗水...” “嗯。” “又帮你按摩了一下。” “...” 云飞烟抬起明眸,眼含秋水望了他一眼,俏脸红了个通透,心下又是欢喜,又是羞涩。 虽然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却喜欢听这个,尤其是只有两人的时候。 每次张玉郎温情脉脉注视着她的时候,她都感觉自己的心儿都醉了。 张玉郎斟酌着言语,隐晦暗示道:“飞烟,今夜你辛苦了,我打算奖励你一次翻身做主的机会。” “???”云飞烟嗔了他一眼,暗暗无语,这是奖励我还是奖励你? “那就算奖励我自己一个负重前行的机会。” 张玉郎嘿嘿一笑,吹熄了烛火。 帐外,密集的电闪雷鸣过后,暴雨终究还是落了下来,雨点子密骤的砸在营帐上。 夜来风雨声,啪啪响不停。 第150章 单挑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道泥泞无处着力兮,吾将一往而无前。” 翌日一早,张玉堂神清气爽出了营帐,迎着雨后红日,嚎了一嗓子。 云飞烟紧随其后,忽然觉得这句话似有其他意味,仔细品了品,耳根子忽然一热,心儿快速跳动了两下,连忙扭头望向一旁,假装看风景。 “报...七卫今晨拔营而去,现已在三十里外。”斥候匆匆跑来,禀着河西七卫最新动向。 “再探!” “得令!”斥候又匆匆而去。 张玉郎招手唤来另一个斥候,询问道:“青河李通可有动静?长安府中眼下状况如何?” 那斥候目光崇敬,躬身答道:“回大人,李通仍在往北原方向挺进,现已到长安府北百里之外,长安府暂时未有动静。” “嗯,继续打探。” 那斥候领命,昂首而去。 昨夜一战,张玉郎的智谋胆略,彻底征服了众兵士,云飞烟更是令他们叹为观止。 有这样的智者强手随军,他们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安全提高了数倍,忽然有一种所到之处,天下无人可挡的感觉。 尽管他们只有三千骑兵。 张玉郎欣慰的望着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兵士。暗暗感慨,这就是军魂。一支以我为魂的军队。 虽然人数只有三千,却可以不惧艰险,勇往直前。 来到大夏半年多时间,他当过无聊混日子的衙差,军队统领,刺客,江湖人士,卧底,以及整日不遵五戒的酒肉和尚,至今仍身兼数职,却还是觉得当将军最有意思。 想当将军,倒不是为了看上哪个美貌女子,便直接抢回来当老婆,主要是想在这个冷漠的社会有一份自保的本钱。 河西七卫昨夜被打怕了,仅剩三千多人,一大早就仓皇而去,若此时行使第二条计策,必定事半功倍。 但这第二条计策,需在到达河西府前,截住七卫,不放虎归山才行。 想到这,张玉郎沉声道:“传我将令,全军追击!” 他想了想,牵过四不像,将缰绳放在云飞烟手中,温言道:“这家伙动作快,你骑着它追上去,截住河西七卫,切记不要弄险,只要拖住他们就行。” 云飞烟面露难色,不情愿的接过缰绳。倒不是她不愿意去,而是不愿意乘坐四不像这匹坏马。 但不骑这匹马,又不可能短时间追上河西七卫。他们距离河西府只有两百里,一天便可到达。 也就是说,如果天黑之前没有截住七卫,就意味着第二条计策失败了。 张玉郎附耳过去,甜言蜜语哄了几句,云飞烟这才眯着笑眼,俏脸微红,飞身轻盈落在马上,扬鞭加速而去。 张玉郎深知,哄好了女人,她可以夹道相迎,涌泉相报。甚至还可以半推半就,吞吞吐吐。 赶路途中,张玉郎摸出折镜,掰直。 刚一进入界面,就见五雷尊者发来讯息: 【最近一个月,本尊与一修心境女子关系匪浅,花三千两买了一把宝剑送给她,可她却说不是女款,不喜欢,想要一把女款的窄剑,可女款窄剑需要四千两,本尊者眼下囊中羞涩。求度厄大师指点迷津。】 张玉郎一愣,马速不减,输入道:【是关系费钱还是关系匪浅?】 【五雷尊者:两者都有,哎呀,大师竟然也是此道中人,失敬失敬。】 【度厄大师:废话,贫僧当然是此道中人,别的道贫僧没兴趣。对了,囊中羞涩是指囊中无钱还是囊中缺少其他东西?】 好家伙,若不是本尊者阅人无数,这句话看起来还真有点吃力...五雷尊者一愣,输入道:【自然是缺钱了,本尊者身体健壮,百战不殆。】 【度厄大师:此事好办,你与你夫人说,见到一把绝世好剑,想买来给她用,需纹银四千两,然后....不用我教你了吧,你夫人痴迷武道,自然会喜欢神兵利刃。】 【五雷尊者:妙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度厄大师真是高风亮节,乐于助人。】 【度厄大师:慢着,先别夸,贫僧的价格你是知道的,咨询一次一元,不过嘛,你是老客户,可以三元一结。】 【五雷尊者:秃驴狡诈,事先你可没说要收费,本尊者再不问你了,嗬推!】 张玉郎呵呵一笑,收了折镜,一点都不怕五雷尊者赖账,有的是他求到自己的时候。 这时,一名斥候从前方快速奔驰过来,扯着嗓子道:“报...敌兵停在十里外,首领已被云助理擒住。” 这...这不亚于万军丛中直取敌将首级,周围兵士一阵哗然。张玉郎震撼莫名,连忙收拢思绪,策马加速,赶往事发地点。 远远望去,三千多七卫老兵,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大圈子。云飞烟横着剑,架在陈忠和脖颈上,面无惧色冷对千刀所指。 见张玉郎到了,陈忠和摆手令兵士让开通道,直面说道:“他武功高强,本统领不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要我七卫投降,门都没有!” “哦,那怎样你才服气?”张玉郎沉声说着,下了马,独自一人,大剌剌走进包围圈。 “本统领要与你单挑!若我胜,放我离去,若你胜,我愿意率领七卫归顺朝廷...或者你。” 单挑?望望陈忠和修命境巅峰的实力,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三千劲旅,张玉郎放声大笑道: “陈大人,您除了统兵才能卓绝,脸皮也不薄呀!身陷死境,还要和我一个修心境的武夫来单挑?你可是修命境巅峰的武夫。这单挑有必要打吗?你当我傻?” 张玉郎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不过嘛,本参赞愿意与你一战!当着数千兵士的面,叫你输得心服口服,到时候,你可别食言而肥噢...” “当真?”陈忠和眼神一亮。 张玉郎示意云飞烟放开他,往前走了两步,微笑道:“自然是真的,不过本参赞一路疾驰而来,有点累,先容我缓一缓。” “这个自然,张参赞请便。”陈忠和得以获得自由,扭了扭脖颈,伸手示意道。 张玉郎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地,闭目塞听,意念集中,心下呼唤道:“弥临小和尚,在不在?” “废话,贫僧当然在的。”脑海中响起弥临的声音。 张玉郎大喜过望,连忙说道:“有一个修命境巅峰的武夫想和我单挑,我怕你打不过他,所以有些纠结,要不要拒绝他。” 竟是用上了激将法。 “???你和他单挑,关贫僧什么事?”弥临一懵,反问道。 “你是不是怕了?”张玉郎不答反问继续激将。 弥临声音有些激动:“开玩笑,区区修命境巅峰,贫僧会怕,只需一巴掌就能拍翻他!” “吹牛皮,我不信!” “嘿,激将法对贫僧无用,贫僧偏不上你当。”弥临话音一转,声音恢复正常。 “害,你还是怕了。算了我找我夫人出手吧。”张玉郎叹口气,作势要退出意念灵台。 “慢着!既然你这么说,贫僧说不得要去证明一下自己,事先声明,贫僧可没有中你的激将法。” “是是是,你没有中激将法,你只是证明自己。”张玉郎嘿嘿一笑,暗道搞定。 良久,盘膝打坐的张玉郎睁开双眼,眼神无喜无悲,风格大变,配合着脑袋上的大光头,看上去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云飞烟心下一动,立即分辨出眼前之人不是她心上人,微微挪动步子,拉开与张玉郎的距离,免得被他无意中牵了手,揩了油。 虽然身体还是那个身体,但灵魂不同了。她牢牢记得张玉郎说过,格外介意灵魂出轨。 见状,陈忠和一惊,问道:“你是谁?” 张玉郎微微一笑:“阿弥陀佛,贫...我不就我咯。施主请赐教!” 原本,陈忠和是打算以单挑为名,一招制服张玉郎,而后要挟云飞烟,好让自己安然退去。 但此刻,他有些不淡定了,勉力压下心中不安,长刀一挥,大喝一声:“看招,亢龙出海!” 张玉郎双手合十,深吸一口气,大口一张,“昂”的一声,滚滚雷音扑面冲击过去。 围城一圈的七卫兵士轰然倒塌,尽皆跌坐地上,心头惶惶。 就连远处的张玉郎所部骑兵,也都觉得犹如一声炸雷在耳旁炸开,吓一大跳。 “啪嗒”,陈忠和前冲之势僵住,长刀落地,眼耳鼻口中,殷红鲜血缓缓往外冒着。 而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犹如被重锤锤了一记,眼冒金星,脑袋瓜嗡嗡不止。 懵了。 第151章 惯例 直到拜完山头,归顺了朝廷,陈忠和还是懵的,心下五味杂陈。 他没想到,竟连一个修心境武夫都打不过,直到张玉郎使出佛门神通狮子吼,他才意识到,对方的武道实力只是假象。 看上去是武夫,实则是个佛宗弟子,又称摇摆人。 可他又不能说“年轻人没有武德”,人家明明顶着颗大光头,青皮脑袋上一排溜戒疤,一副佛门弟子模样,他偏把人家当成武夫。 害!经验主义害死人。 张玉郎面带微笑,颌首扶起陈忠和,温声道:“老陈,若现在出其不意进兵河西府,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这是个男子重信守诺的时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陈忠和既已归顺,倒是不担心他会反水,背后捅刀。 虽然张玉郎自个滑得跟泥鳅似的,与大夏男子格格不入,但他却喜欢与重信守诺的人打交道。 思及此处,索性将心中打算坦然相告。 陈忠和神色纠结道:“萧大人乃是我故主,旧日于我有收留之恩,张参赞若执意如此,属下请求回避。” 张玉郎摇摇头,哈哈笑道:“老陈,我并不打算让你参与此事,我只问你,凭本参赞手中三千精锐,有几成把握生擒萧贤?” “五成!不能再多了。”陈忠和思考了一下,又道:“河西府共有两万步兵,其中一万守在东南两关。三千骑兵想攻破一万兵马守卫的河西城,即使出其不意,也非易事。” 偷袭这种事,可一不可再。 河西府实力不强,一直小心防备着四方诸侯,比如说这一次,朝廷兵马还在两百里外,河西府就已经做出应对之法。 “那么加上他呢?”张玉郎目光看向身侧的云飞烟。 陈忠和眼神一凝,沉声道:“十成!他一人便可直入河西府,生擒萧大人,并全身而退。” 云飞烟的实力,已经给陈忠和造成了无尽阴影,导致他这会还是又惊又惧。 想他一世英勇,修命境巅峰的实力,即使放在江湖上,也是一条可以搅动风云的大鲨鱼。今日却在三千多位人均实力修心境的守卫保护中,一招都没接住,像一条小泥鳅般被生擒。 虽不至颜面扫地,却也令他震惊的无以复加。 武夫输给旗鼓相当,或不如自己的对手,是奇耻大辱。但输给强大到连反抗心思都提不起的绝顶高手,反不是耻辱,而是荣幸。 “此举不妥!”张玉郎摇头,即使有十足把握,他也不会让云飞烟去。 云飞烟是他的终极底牌,底牌只有藏在手中,才最有威慑力。 正如今日,假如云飞烟就这么大咧咧的冲进河西府,绑了萧贤。消息传来之后,不需等天下群雄警惕防备,大成皇帝首先就会对张玉郎倍加警惕,处处提防。 当一个人拥有瞬间扭转战局的能力。他必将被所有人排挤。 更何况,修门无时不刻在监控着世间所有宗师强者,不恃武乱世。 若云飞烟出手,修门不会坐视不管。在神秘且能量极大的修门面前,谨慎无大错。 如此一来,想救婶婶姐姐,只能各凭本事,斗智斗勇了。 ...... 画面一转。 河西府前厅,萧玉儿手中忽地抖出一把金色匕首,欣喜的看了两眼,手持金刀随风舞动,身姿摇曳间,衣衫纷飞,轻盈如彩碟穿花。 手中玲珑金刀若隐若现,闪闪发光,精巧美观。 金刀乃是李家祖传之物,表哥李克郑重的赠送给她,其中蕴含的意思,她一想就有些沉醉。 “哈哈哈,我儿白日起轻舞,是因何事如此开怀?” 萧贤朗声大笑着,捋着胡须踱步进了前厅。 “父亲又是为何大笑?”萧玉儿停下舞步,俏皮的眨了眨眼,不答反问。 萧贤慈祥的望着女儿,笑而不答,暗暗感慨: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女儿都这么大了。他仍觉得自个还很硬朗,还能再搏杀红尘二十年。 萧玉儿被看得羞涩,挽住萧贤的臂膀,扭捏道:“表哥将祖传玲珑金刀送给我了。” 其中蕴含的意思不言自明,李克想让萧玉儿成为李家媳妇。 这是好事...萧贤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沉吟不语。 萧玉儿仰着头,好奇问道:“父亲因何发笑,这会又为何不语?” 萧贤笑吟吟看女儿一眼,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没好气道:“大人的事,小孩子莫要多问。” “哎呀...”萧玉儿娇呼一声,揉着脑袋,撇了撇小嘴,道:“父亲不说孩儿也知道,定是因为新抓来那个妇人,哼!她有什么好的,又没有娘亲好看,也不知道吃了啥,胸脯那么大,也不显累得慌。” “哈哈哈...”萧贤讶然失笑,想呛女儿一句“现在看不上人家,等你长大了,只会羡慕嫉妒恨。”又觉得这话不是一个慈父应该对女儿说的,便摇了摇头,吩咐下人准备酒菜,送到后院凉亭。而后背着手,踱步离去。 前番出其不意攻进长安府外城,与大成皇帝签订城下之盟,消息传出,他名震天下,风头无两。回程时,属下又顺手得了个丰腴多汁的美妇献给他。美妇还带着个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妙龄女子手上还有一把绝世宝剑。 牵一女而来两人,三喜临门,他怎能不开怀? 后院凉亭,萧贤自斟自饮,思绪浮动,直觉今日酒劲格外大,不一会便有些上头,嘟囔了一句:“人逢喜事精神爽,酒不醉人人自醉。看来本官是后者...嗝...额。” 言罢,伏案而醉。 ...... 令陈忠和与河西七卫原地驻扎,双方兵士交换衣甲,旗帜。张玉郎亲率假扮成河西七卫的三千轻骑,打着“陈”字旗,一路风驰电掣直奔河西府。 不过半天时间,便顺利踏进河西城,直入守节府,在后院寻到酩酊大醉的萧贤。 一盆凉水兜头泼下。 萧贤打了个冷颤,迷惘睁开双眼。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视线逐渐有了焦距,入目,是一个铮亮的大光头,身着河西七卫服饰,面相陌生,笑吟吟说道:“萧大人,可识得本官?” 萧贤一愣,继而怒道:“你是何人?陈忠和死哪去了?莫非要反?” 大好局面,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陈忠和会反叛他! 这一定是梦境,对!一定是做梦!他费力又晃了晃了脑袋,眼前景象依旧。 紧接着,萧贤看到自己的美妾家眷,夫人幼子女儿,被兵士一一押解到后院,立的满满当当,他终于有些慌了,神色大变,心一点点往下沉。 萧贤费力抬起头,问:“你是何人?为何攻打河西府?” 他想知道张玉郎属于哪个实力?河间府?朝廷?还是中都府?更想知道,自己成为阶下囚的原因。 河西府相邻四个势力中,中都府不可能飞越东南两关打到这里,河间府向来重视发展,不惹兵事。青河李通是与他有亲,是自己人。朝廷刚刚败于他手,也不太可能越过回程的河西七卫打到这里。 那来者是谁?他百思不得其解。 “在下张玉郎!”张玉郎字正腔圆,正气凛然说出自己的大名,期待对方会大吃一惊。 结果只看到萧贤一脸茫然。 原来我只是个无名小卒...张玉郎脸色讪讪道:“我乃铁臂营参赞。” 这下连官职都说了,你总该知道我来历不凡了吧。 萧贤一脸恍然,感觉自己输的憋屈,原来是输给吕奉手下的一个小参赞。 他长叹一声:“唉,有史以来,大人物通常都是栽在小兵手里,看来本官栽的不冤。” 第152章 谈判 自古以来,善战者皆无赫赫之名,张玉郎并不介意被人看低,事实证明,越是看低对手,吃的亏就越大。 关于这一点,因看不起吕蒙而被偷了家的关二爷最有发言权。 得知张玉郎仅用三千骑兵就大破河西七卫,又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奇袭了河西府。萧贤仰天长叹:“兵贵在奇,兵贵在速,张参赞用兵如神,萧某服了。” 咱俩都是老银币,谁也别说谁,这一招我是跟你学的...张玉郎嘿嘿一笑:“自古以来,偷家者恒被偷之,前番奇袭京师时,萧大人就该知道,有朝一日也会被人奇袭河西。” 成王败寇,萧贤很快就适应了阶下囚的身份,刚签订的互不侵犯盟约压根没提。 他深深的望了眼身后被驱赶在一处的上百口家眷,心下晦涩郁结,一脸落魄问道:“参赞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我等?” 张玉郎不假思索道:“押送京师,等候圣上裁处,萧大人可有异议?可还有话说?” 萧贤摇摇头,身为阶下囚,他没有资格提要求,也没那么多话。 张玉郎当即摆手示意兵士,将他押下去,好生看管,目光投向萧贤的家眷。 萧玉儿自一位端庄美妇人身后探出小脑袋,明眸瞪圆了望着张玉郎,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夹杂着难名意味。 她认出了这个在五原寺与她发生冲突的小和尚。吃惊于对方不但是个和尚,还是个参赞将军,还将她家给端了。 当日互相嘲讽的话还言犹在耳,转眼就成了敌对生死大敌。 世事无常,令人唏嘘难言。 萧玉儿到底年纪尚小,家道猛然经此大变,一时间心下惶恐无依,再无一丝往日的骄横跋扈。 两人目光对望片刻,萧玉儿扭过头,避开视线,张口欲言,却被那端庄妇人止住,与所有家眷一道被押下去。 众人来到守节府前堂,张玉郎接过下属递过来的守节印玺,吩咐道:“速前往东南两关,告知守将,此次河西府之事,只问萧贤罪责,余者皆官职不变,不予追究。望二人安守关隘,等候皇命。” 两名传令兵依言,出了守节府,策马而去。 云飞烟犹豫了下,问道:“他们会听你号令吗?万一反水,投靠别处守节,引兵来攻...” 万一东南两关守将反水,投靠别处,再引兵来攻,河西府岂不是得而复失? 倒是不排除这种可能,虽然他不是李自成,没有祸乱萧展家眷,但此事不得不防。 沉吟了下,他吩咐左右道:“立即前往长安府,将此地战况禀于圣上,另召陈忠和的河西七卫前来守节府。” 想了想又补充道:“着令斥候严密监视北原方向,李通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诺!”三个传令兵先后领命离去。 诸事安排妥当,张玉郎松口气,坐了下来,旋即又皱起眉头,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四下望了一圈,没发现遗漏,却见云飞烟掩嘴轻笑,骑兵副将也是欲言又止,心知他们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便拉下脸道:“有事就说,为何吞吞吐吐?” 副将连忙说道:“大人的姐姐与婶婶还在后堂。” “快请!”张玉郎腾一下站起身,总算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 把出兵目的给忘了。 “弟弟!”张玉颜从后堂转出,身边跟着婶婶何晴。 见她小跑过来,张玉郎勉为其难的张开臂膀,准备迎接她的野蛮冲撞。 说实话,自从有了云飞烟后,他就不太想抱姐姐了,因为下手姐姐没轻没重的,他小身板吃不消。 他又不是原主,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没有那种想法。 张玉颜小跑到近前,改抱为抓,握住他一双大手,宜嗔宜喜说道:“我就知道,弟弟一定会来救我的!” 张玉郎连连点头附和,当时惊闻噩耗,发兵追赶河西七卫,也只是尝试解救一下,并没有打算进攻河西府。 但世事难料,迈出一步以后,就身不由己被推动着继续前行。直到平定了河西府,此事仍不算完,还有后续。 立在风口上,猪也是身不由己,古时候那些功成名就的军事奇才,大抵也是这种情况吧,不是他们有多强,而是形势到了,往前一步成神,后退一步成鬼,不得不为。 江湖世事推着我前行,我不得不行。 ...... “张参赞,这玲珑金刀的主人,现在何处?人可无恙?”望着张玉郎手中的玲珑金刀,李通眼神凝重,沉声询问。 河西府北,五十里外,北灵河畔。 李通军队与张玉郎所部隔河相望,两人各带一名亲随,自乘一条小船,会于河心。 李通带的是军师蔡机,张玉郎带的是云飞烟。 之前,李通率军前往北原府收取一半地盘,行到半路,惊闻河西府失陷,连忙马不停蹄挥军前来。被事先得到消息的张玉郎挡在北灵河北。 张玉郎晃了晃手中精致的小刀,哈哈一笑道:“她现在很好,吃得饱,睡得好。” “那就好!”李通松口气,道:“李某想与张参赞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张玉郎明知故问,作出一脸茫然的表情。 “只要张参赞愿意释放玲珑金刀的主人萧玉儿,青河府会一直记得阁下的善举。” 觉得言语份量不够,李通神色严肃补充道:“张参赞若有其他要求,不妨说出来。” “任何要求?” “任何要求!”李通掷地有声。 张玉郎心下一动,沉吟不语,青河府地盘伸入草原,虽没河间府富裕,却也比五原府阔绰许多,该提个什么样的要求,才能既配得上萧玉儿的身价,又让对方肉痛,捏着鼻子认栽呢? “张参赞?!”见他久久不语,李通疾声催促。 张玉郎抬头瞥了他一眼,笑道:“李大人如果放弃一半北原府的地盘,在下可以替皇上做主,放了萧玉儿小姐。” 好家伙,开口可真够狠的...李通脸色一沉:“张参赞还是换一个条件吧。” 张玉郎也没指望李通能同意这个条件,背着手,在船头上踱了几步,朗声道:“李大人若能给朝廷赠送万匹上好战马,就可以赎回人质,这位萧玉儿姑娘二八年华,娇俏可人,换上万匹骏马应该不过份吧?!” 好一个以马易人,竟将萧玉儿与一万匹马等值了。见他嘴角上挂着贱贱的,稳操胜券的迷之微笑,李通再也压不住心中愤怒: “如此说来,那就只有一战了。” 第153章 厚薄 “战就战,我会怕你?!” 张玉郎不慌不忙拱了拱手,作势调头离去。 李通数月前曾与安西将军阮猛一战,折损五六万,如今麾下不过是三万新兵,张玉郎虽然只有六千骑兵,却一点都不惧。 眼看谈判要崩,蔡机连忙劝道:“张大人,且慢,我们是诚心来谈判的,还请大人开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 “李大人身为国戚,世受皇恩,不思上缴赋税,尽忠报国,反而裂土分疆,行那名臣实王之事,本将只是提议收回本属于朝廷的一半北原府地盘,李大人便无法接受,这怎么谈?” 说到辩论,张玉郎来了兴趣,不等对方言语,继续说道:“李大人若想自立为王,大可揭竿而起,何必挂着大夏臣子的名头,做着为李家谋基业的事?” “如此,与小人何异?” 他一一罗列李通罪状,开启道德大炮,轰的李通脸色煞白,猛一挥手道:“张参赞既然如此说,那此战就不可避免了,待我杀进河西府,捉住了你,不愁皇帝小儿不拿萧玉儿来换!” 这会,张玉郎算是看明白了,李通唱黑脸,蔡机是红脸,一个恐吓,一个相劝,意在让他放回萧玉儿。 思及此处,他再没心情与对方废话,掉头就走。 见他不按套路出牌,转身驾着船走了,李通立在船头,沉吟半晌,取出一把强弓,搭上铁箭,瞄准三十丈外的张玉郎。 弓还未拉满,就见一道白色光芒迎面扑来, 蔡机惊呼一声:“小心!”而后推着他跳进河水中。 “噗通,噗通”两声过后,又“嘭”一声,两人的小船被白光一分为二, 李通吓了一跳。目光惊骇的望着张玉郎身侧,缓缓将剑插回去的白衣人,惊道:“莫非是北原府外一刀斩四人的白衣人?!” “是她!” 时值初夏,河水微凉,片刻间两人便全身湿透,李通顾不得再看,急忙狗刨了几下,爬上赶来救援的新船,心下一阵后怕。 这强弓乃是天机门得意之作,弓只有两石之力,却能将铁箭射出百十丈远,弓上自带瞄准器,箭身中空,头尾均有上圆下平的逆空形飞翼。飞行时不会因重力而坠地。 这箭,是用来传信所用,而非射杀。 恐白衣人再来一剑,李通朗声喊道:“张参赞,此乃信箭,谈判虽崩,不失情谊,还望张参赞将此物转交给萧玉儿。” 不是下黑手?已经身在岸上的张玉郎一愣,停下身形。 李通连忙再射一箭。 云飞烟伸手接过铁箭,张玉郎见箭上绑着一块血色玉佩,摇摇头,遥遥望了眼百丈之外的李通,嗤笑一声道:“还回去,瞄着李通的脑袋射。” 想了想,张玉郎解释道:“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自我感觉良好,以为什么事都可以顺口麻烦别人。自己动动嘴,别人跑断腿,凭什么?简直厚唇无齿!我才不惯着他。” 云飞烟轻笑一下,觉得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张玉郎格外有趣,芊芊素手轻扬,将箭照着原路甩了回去。 片刻后,对面响起一阵大呼小叫的慌乱。 好一会,意识到张玉郎说的是厚唇无齿,云飞烟耳根子一热,微微垂下头,俏脸上尽是风情。 ...... 等候朝廷新一步指令下达的时候,张玉郎摸出折镜,想以吃瓜的心态看看五雷尊者现况如何了。 一进入界面,就看到数条信息,还有三个红点闪烁。 【五雷尊者:大师这个计策妙哇,我夫人收到宝剑,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给了我五千两,当晚给本尊者解锁了新的成就。害,她要是早点这样,我何至于去寻花问柳。】 她早一点这样,该去的时候,你还是会去寻花问柳的。花心男人的标配就是借口多。张玉郎嘿嘿一笑,继续往下看。 【五雷尊者:第二日,我急不可待的去将那把价值五千两的窄剑买下,结果我那新欢开口说更喜欢珠宝首饰,实在不行银票也可以,度厄大师,我的小金库已经不富裕了,请问现在怎么办?】 【五雷尊者:度厄大师在不在?本尊者在线等,很急,二元之力我已经打过去了,你倒是接受啊!】 二元?这里明明是三元,张玉郎压下纳闷,继续往下看。 【五雷尊者:大师,本尊者前番态度恶劣,现已深深意识到错误,因此额外加了一元之力,作为赔罪。】 【五雷尊者:大师?说话呀!】 等云飞烟收了元力,张玉郎输入道:【只能将剑拿给你夫人,就说……就说你又看到一把格外好看的剑,打算买回来给她轮换着用,老用一把剑它也会累的。】 信息刚发出,五雷尊者迅速回道:【我怎么没想到呢?大师就是大师,身为出家人,却对夫妇之间的相处之道了如指掌,佩服佩服。】 【度厄大师:贫僧怀疑你在映射我是个花和尚,我有证据。】 那边却没了信息, 张玉郎收了折镜,思绪发散,修门外围群里虽然人数不少,但奇怪的是,平日里除了五雷尊者与他假扮的度厄,其他人都不说话。 不知是古代人认生,还是大家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话。 云飞烟的法器完全成了梳妆镜,从未在群里发过信息。 张玉郎好奇询问道:“你为何不用?” 云飞烟拢了拢额头,将秀发别在耳后,轻声道:“我不认识他们。” 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她补充道:“我不喜欢说话,能动手尽量不吵吵。” “.....”很强大的理由,张玉郎暗暗发誓,不论发生什么事,永远都不和她争吵...免得她吵不过了削自己。 最近一段时日,与云飞烟待得久了,越看越觉得她有可人,两人只要安静独处的时间超过半个时辰,定会将场地转换到离地一尺高,有被子有褥子的地方。 每到将近半个时辰的时候,云飞烟就会轻轻依偎过来,乖巧的像个猫咪。 张玉郎心下默默计算着时间,还差五分钟就半个时辰了。 云飞烟每次都在将近半个时辰时才靠过来,而他就不一样,他每次看到云飞烟第一眼就想...与她深刻交流一下。 有时候感觉腰子有些酸麻,就忍住了,但更多时候是忍不住。 或许这就是男子与女子的区别吧,一个直接热烈,一个慢热委婉。 正想着,云飞烟垂下眼帘,长睫毛颤动两下,轻轻依偎过来,枕着他肩膀。 感觉了下,腰子有点虚,张玉郎决定将话讲透,便侧过头,附耳轻声问道: “飞烟,你每次靠过来是不是暗示我什么?” 云飞烟轻轻摇头。 营中只有两人,两人又知之甚深,看神色就知道她没说慌。张玉郎暗暗松了口气:“就是说嘛,你年纪还小,应该还没到瘾那么大的时候,害,我老以为你在暗示我,于是每次都鞠躬.....” 正说着,感觉一只玉手已经轻轻掐在自己腰间,张玉郎连忙闭口不言。 他很清楚云飞烟的特性,做的说不得,其他地方都厚,就脸皮薄。 正打情骂俏,营外响起传令兵的声音: “参赞大人,尹正德尹大人被封为河西太守,现已到城中。” 第154章 翻云覆雨 见云飞烟神色有些不悦,张玉郎心中暗暗好笑,若是忽略掉一言不合就拔剑削人的暴脾气,实际上她也温柔可人的很,不过最近她的性子温婉许多,色彩鲜艳起来,已经很少主动出手了。 旋即又隐隐觉得遗憾,以前那个微微皱眉默默忍受冲撞的冰女也蛮有意思的。 现在鲜艳是鲜艳了,回应也够热烈,他还是觉得以前那样更奇妙。 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张玉郎是受过十四年付费教育的大人,不做选择题的大人。 见张玉郎起身打发走传令之人,又见营帐中良好气氛一点不剩,云飞烟心里老大不痛快,嗔道:“早不来,晚不来。” 张玉郎摇头失笑道:“以我的腰力,他如果晚来,那就得等到明天了。” 云飞烟水盈盈望了他一眼,嘟着嘴,轻哼了声:“吹牛。”心里却暗道:你多少实力,难道本姑娘心里没数么。 你不信?张玉郎立马瞪大了眼睛:“腰力不够,手来凑。” 云飞烟脸上一红,啐道:“坏死了,讨厌。” 她是天下间数得着的高手,已然勘破人体大部分奥秘,一个人的天赋上限如何,她只要望一眼就能看出大概。 或是当局者迷,或是其他原因,张玉郎的天赋她却看不透。 李通率三万步兵远道而来,被张玉郎六千骑兵阻在北岸,两军隔着北灵河遥遥相持,局面僵住。 夜半时分,忽然喧哗嘈杂声四起,四处呼喝“闯营!夜袭!” 夜色中,不知来了多少人,个个身着黑衣,手持明晃晃的宽刃,四下放火,冲击各个营帐。 骑兵营顿时乱作一团。 亲兵匆匆来报:“参赞大人,有人劫营。” 张玉郎掀帘而出,沉声道:“传令各营,且守营帐,守住出口。一个不留!” 亲兵领命,举起铜锣,敲打着三长两短的暗号,传信于众兵士。 兵在夜,以铜锣火把为号,兵在昼,以鼓旗为令。 云飞烟神色不善自帐中出来,提着剑加入肃清夜袭者的战团。有了她的强大火力支援,军营中形势大变,云飞烟武功高绝,一剑挥出,便有几个黑衣人倒地。众兵士呐喊一声,迅速将黑衣人一一围困住。 这些黑衣人明显是死士,除了杀,没有别的办法。 粗略数了数,夜袭劫营的黑衣足有百多人。又见云飞烟下手利索,剑出无生,张玉郎心下又觉好笑,她这爱憎分明的性子,还真是火药桶……一惹就炸。 短暂骚乱过后,黑衣死士被全部解决,北灵河水在侧,各处火势也被扑灭,军营平静下来。 云飞烟英姿飒爽收了剑,宜嗔宜喜走过来,张玉郎看得眼直,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一身黑衣手持利刃,一夜三次将剑架在他脖颈上,冷得像冰块,如今却是变得风情万种,温婉动人,暗自感慨,这世界上最奇怪的生物,最变化无穷的就是女人了。 云飞烟匆忙参战,一身男装不知是没系好腰带,还是战斗中崩开了,走动间露出胸口一小片曼妙白皙,白得耀眼,亮的晶莹,惹火之极。 忽然发现,她的身材比以前清纯羞涩时好了许多。心下赞叹,真是个天赋优秀的女子。 张玉郎暗咽了口口水,躁动的内心与平和的身体形成强烈反差,顿时纳闷,难道本帅成了柳下惠?要不怎么看见如此美味,竟然能忍住不灵机一动? 云飞烟感觉到他的火热目光,心里急跳几下,耳根一热,娇声嗔道:“大郎,你,你看什么...” “不,不,不看什么。”张玉郎学着舌道:“在看桃花盛开的地方。” 云飞烟一惊,蓦然觉得胸口有些凉意,低头一看,顿时心里一羞一急,匆匆就往营里走:“我去换身衣衫。” 张玉郎伸手拦住她,笑道:“不慌,除了我,也没外人看到,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让你过去。” 因为她脸皮薄,两人至今只有两个正常的交流方式,张玉郎深以为憾。 “什么条件?”云飞烟急忙道, 眼看军营中逐渐平静下来,远处兵士正往这边来汇报战况。而她又衣衫不整,如何能不急?别看今夜是张玉郎拦住不让她换衣衫,到时候,张玉郎就会责怪她不守妇道。男人都是这样子的。 这个世道,男子不背锅。 张玉郎微微一笑,露出大尾巴狼的嘴脸道:“你会吹笛子吗,或者箫?” “吹笛子,箫?” 云飞烟一愣,她的门派虽然与世隔绝,师父却教了她琴棋书画武功,样样都行,成为了多才多艺的刺客,堪称才女,外表虽冷,内心火热而多情。却不会吹笛子与箫。 箫与笛子,那是下里巴人用的乐器,她会的是这个年代高端大气的乐器,古筝和古琴。 她一脸懵懂的样子,看得张玉郎心里直痒痒,斟酌着言语,循循善诱道:“不如我教你。” 云飞烟羞涩点了点头,见禀报的士兵已经到了跟前,连忙躲在他身后。将身体紧紧贴在他后背。等兵士走了,这才嗯了一声道:“你喜欢听的话,我愿意学。” 愿意学就是好姑娘...张玉郎大汗,连忙揽住她进了营帐。 美人在怀,雀底气不足,遥想昔日敏如臂指。张玉郎顿时有些泄气的叹口气。 年纪轻轻的,我就不行了?有蹊跷! 云飞烟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温言安慰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张玉郎提议道:“箫声能够唤起人对美好事情的向往。”说着,他摸出箫,递到她唇边。 云飞烟红着脸,羞答答的望了他一眼。 ...... 良久,依旧风平浪静。 不,不是我不行,而是有人在搞怪!张玉郎后知后觉,怒吼道:“弥临秃驴,我与你势不两立!” 年纪轻轻就成了太监,人生还有什么意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是他一生至高无上的追求。 云飞烟伸出一只手,在他背上轻抚了几下,询问道:“是不是那个和尚在搞怪?” 见张玉郎一脸恼火点头,云飞烟轻声道:“那他下次来,我就暴打他一顿,不,一天一顿。” 此言刚落下,张玉郎就感觉灵机一动,腾的一下站直了。 刚想得意一下,忽听脑袋中弥临意念传音,语气忿忿道:“麻烦施主考虑一下贫僧的感受,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存高远,建功立业,整日沉溺在温柔乡里,有意思么?” 第155章 见夫引妇 张玉郎当即盘膝坐下,意念沉入识海,就这个问题与弥临展开了舌辩。费尽心机,口舌酸麻,总算喷的弥临还不了口,双手合十,一个劲念着“阿弥陀佛”。 睁开眼,见云飞烟与他面对面盘膝坐着,正专心练功。便伸出手,将她轻轻揽住。 云飞烟瞬间被拨乱了方寸,心跳如鼓,哪里还有心思练功。 ...... 北灵河北,李家军大营。 姗姗来迟的李克立在李通身侧,进言道:“父亲,一百二十位死士失败了,他们临死前发出信号,玉儿表妹不在军营之中。” 不在军营,也没在河西府中关押,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被送到京城了。 李通叹口气,安慰道:“克儿,大丈夫何患无妻,出兵已久,青河府空虚,为父想即刻退兵,你看如何?” 青河府孤悬在草原之中,与五原府隔河相望,北面又紧邻三支胡人。局势并不安稳,再加上短时间内看了两起偷家事件,河西府更因此而被灭,出兵在外,李通心下总有些不踏实。生怕老窝被端了。 蔡机也是同样想法,他建议,速速回转青河府,顺便接手北原府一半地盘,默默发育一段时间。 岂能因一女子而废大业? 难道本世子命中不配拥有一个有地位的女人?难道本世子真名其实不叫李克,而是叫李克妻?前番是长平公主退婚,如今又是定了终身的表妹被掳走。李克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 他忍着心下难受,语气低沉道:“父亲,退兵吧。” 与传承几世的基业相比,表妹萧玉儿的份量便有些不足。 只能忍痛割爱了。 ...... 河西守节府,前厅。 张玉郎热情迎接了老上司尹正德一行,同行的还有萧展,段大富及他的随从。 “两位大人齐齐驾到,属下实在是意外万分。” 两人一个是前上司,一个是现上司。张玉郎是个谦逊的人,言语中热情谦卑,不失礼貌。 与一副威严面相,身着官服的尹正德相比,身穿便服,胖胖的段大富就亲切圆滑许多。他抢先一步解释道:“其实新任河西守节是本官,而非尹大人。” “哦,这是为何?此举莫非是明派假官,暗做布置,为肃清河西府红刀会而来?”张玉郎一脸诧异。 尹正德微微颌首,眼神赞赏的望着他。 此子果然聪敏,一语道破玄机, “当初长安府的红刀会被剿灭,余者百多头目尽皆来了河西府,正逢张副班头立此惊世之功,收复河西。皇上便令我二人一明一暗同时前来,协助你肃清红刀会余孽。” “肃清红刀会余孽我没意见,但这个锅...发起人不能是我,我看就以段大人为主最好。” 张玉郎摆了摆手,将事情定下基调。他好歹名义上是风不归的二弟子,剿灭红刀会的锅他可不想背,也不敢背,不但不能背锅,还得尽早离去,撇开嫌疑。 被一个宗师强者惦记上,那太可怕了。即使有云飞烟在身侧保护,那也不安稳。 想到这,张玉郎连忙交出守节印玺与骑兵兵权,说道:“属下本为解救姐姐婶婶而来,如今两位大人已到,正好接过重担,属下这就送婶婶姐姐回家。” 段大富与尹正德对望一眼,无奈点点头。换一个人,如果这样子撂挑子不干,他的奏折非把对方参到家破人亡不可。 但这个人是拥有金牌的张玉郎的话,那就当无事发生过。 正言语间,房顶上忽然飞下来十几个蒙面强人,其中一人高声喊着:“杀了段狗官,为长安府上万弟兄报仇!那身胖如猪者便是段大富,兄弟们杀呀!” 十几人蒙面人落下后,又有十几个蒙面人从外面飞身进了前院。嗷嗷叫着冲向段大富。 听喊话者的声音,分明是老熟人钟书生,张玉郎心下一动,拉着云飞烟,悄悄避开身形,任由钟书生冲向段大富。 但有时候,不是躲着事,事就不找你,钟书生两步跨过张玉郎,忽然意识到今日来没打算留活口,便扭头伸刀,来个回手掏。 “噗嗤”一声,刀尖刚入肉,又是“啪”的一声,钟书生被云飞烟一掌打飞出一丈远,撞在前厅柱子上,摔下来,吐了口血,昏迷过去。 张玉郎惨叫一声,小腹处一懵一凉,紧接着阵阵钻心的疼袭来,双手握住刀刃,软绵绵躺在云飞烟怀里。 娘的,我又被捅了。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挨刀,道云飞烟却是首次见到,惊得啊的叫了一声,急忙偏过头去,不忍看那惨样。 又急忙回过头,将他护在她身后道:“大郎,你怎么样?” 张玉郎轻嗯了一声,见她婀娜身姿挡在自己身前,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只是感觉了刀刃入体的深度,心里又忍不住气愤,看了那些正在拼杀中的蒙面人,怒哼一声,咬着牙道:“一时半会死不了。” 娘的,连自己人都干,红刀会不灭亡,天理何在? 段大富与尹正德身边的护卫越聚越多,几百七卫兵士也闻讯迅速涌进来,手执强弓长枪,瞄准厅中混战的众人,只等尹正德一声令下,便要放箭挺枪。 尹正德大声道:“红刀会匪徒,速速放下刀剑,跪地受降,本官可饶你们不死。” 说话间,那些蒙面人又被七卫们砍倒了几个,三十多人只剩下十几人,被围在圈子里左冲右突,被迫应战。 但这十几人却是悍不畏死,招招搏命,竟朝着尹正德二人立身处杀奔了过来。 当先一人,正是邢道人手下得力干将,心狠手黑的张鹏。张玉郎见过他几次,一眼便认出了他。 急切间,见冲不过去,张鹏顾不得再继续行刺计划,高声喝道:“兄弟们,事败,速退!” 而后纵身一跃,出了战圈,又平地拔高几丈,上了院墙,消失不见。 溜得贼快。 剩下的众人似没听到他那声召唤,又似脱不开身,仍被紧紧围住,一一擒拿或杀死。 “出枪!”尹正德一声令下,无数长枪平身直刺,朝着圈子里的众人捅过去。 十几个蒙面人纵是武艺高强,面对如此密集的长枪也是无法抵挡。 他们能挡住一根枪,能挡住十根枪,却挡不住漫天枪影。 一击之下,便有数人倒地,剩下四五人心头打颤,兀自紧紧握住刀剑,不肯投降。 其中一个蒙面人忽然回过头,朝张玉郎笑了一下,眼神中带着企盼和留恋,还有不甘。 燕无双?!她怎么会和红刀会搅和在一块? 张玉郎看的真切,暗道不好,这丫头小小年纪,大好年华,偏要当什么刺客,来刺杀朝廷命官。 唉!我太难了。 想起两人昔曰情意,她对自己颇为情深,倒也不能眼睁睁见她受死。 张玉郎忍住腹部撕裂般的疼痛,急忙大叫一声:“枪下留人!” 众兵士闻言一顿,停下长枪。 尹正德沉声道:“张参赞,切勿妇人之仁,乱臣贼子,人人得而杀之,” “别人我不管,但这个人不可以杀,放她过来。”张玉郎忍住脑袋中一阵阵眩晕,指着燕无双说道。 局面顿时僵住,众多七卫兵士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改听谁的。 姗姗来迟的陈忠和这时候踏进前院,见状,连忙止住众手下。 他横了众下属一眼,废话,当然听张参赞的。我们投降也是投的张参赞,朝廷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陈忠和投靠? 尹正德心道,那蒙面女子莫非是个什么国色天香的尤物?令张玉郎不惜对抗朝廷也要保住她? 好在尹正德对张玉郎知之甚详,毕竟当初查过他家户口,见他甚是看重蒙面女子,便挥手道:“住手,放她过来,其余人尽皆押下大牢,等候处置。” 在他说话之前,七卫兵士早已放开去路。 他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燕无双俏生生走了过来,见张玉郎不顾生死都要保她,心下甚是感动,眼里尽是喜悦笑意。 见夫引妇...云飞烟暗啐一声,别过头去... 第156章 微不可查 “师兄,你感觉怎么样?”见他腹部插了一把刀子,燕无双意识到,眼下还不是开心的时候,神色焦急询问着伤势。 如此神色,云飞烟看在眼里,暗暗无奈,即使她从中作梗,仍无法破坏燕无双对张玉郎的情愫。 张玉郎看了燕无双一眼,哆嗦着嘴唇,有气无力说道:“师...师...妹,我这次恐怕是挺不过去了,临...死前,有个心...愿未了,师妹...你可一定...要...答应我...” 燕无双美目含泪,连忙啄着脑袋道:“师兄你说,我答应你,” 又忽悠小姑娘...云飞烟撇了撇嘴角,倒是没有当场戳穿他。 张玉郎神色为难说道:“如果我侥幸没死,你一定要答应让我微不可查。” “微不可查?”云飞烟一脸疑惑,咀嚼了一下,没品出言外之意。 燕无双心慌意乱的点头,连忙应道:“师兄,我答应了。” 见这丫头一副即将丧夫的神态,张玉郎大汗,心下又欣喜又想笑,这样一个好看火辣且飒爽的女子,为他喜忧牵挂,还真是令人爱不释手。 “师兄若死,我也不活了。”燕无双凄然一笑,解开遮脸薄纱,一张不输云飞烟的俏脸上梨花带雨。 一番话发自肺腑的话说得情真意切。 完了完了,这丫头的情话杀伤力好大,我要陷进去了...张玉郎忍住腹部疼痛,目光转向云飞烟,发出求救信号。 夫人别看了,快救我,再不救我就真凉了! 之前帮他封穴止血的时候,云飞烟已经知道伤势详情,看着吓人,实际上却未伤到五脏心府。 她弯腰一把抱起张玉郎,寻了间偏房蹬门而入,放在木榻上,拔刀,止血,上药,一气呵成。 燕无双眼中满是柔情,呆呆的望着张玉郎,此时此刻,若不是云飞烟在场,她怕是早就扑进张玉郎怀里,说着悄悄话,互诉衷肠。 分别这两日,她心路历程变化很大,一时间茫然无措,急需与亲近之人倾诉。数来数去,也就张玉郎勉强算是亲近之人...精神上的。 云飞烟包扎好伤口,望了两人一眼,寒着脸出了门,让出空间。 张玉郎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云飞烟这样的绝世佳人关心着他,保护着他,还时不时的吃吃飞醋,其实也算是一种幸福。 如果没有一副扛揍的身板,还真享不了这个福。 燕无双再也忍不住,轻轻靠在张玉怀里,默默垂眼。 这几日,她先是遭到“云飞雁”的刺探,一时心乱如麻,恍惚间想了许多,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思一直是在张玉郎身上。 她倒是不怪“云飞雁”刺探她,这个世道,帅的男人不管做了什么事。通常能得到女子更多的宽容,她也不例外。 主要原因是张玉郎并不介意那件事,所以她也就没什么压力。再说了,她也是被迫的,没得选择。 揽着青春洋溢的娇躯,听着小鸟依人般的呜咽倾诉,张玉郎心下尽是惬意和满足,为自己的博爱寻着借口。 非我滥情,实在是春兰秋菊,我都喜欢。 不过眼下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河西府的红刀会骨干已经被抓,怎么处置,怎么把自个摘出来,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天下逆贼,人人得而杀之。”尹正德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得尽快离开此地。 见燕无双脸上挂着泪痕,就那么靠着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便轻声道:“师妹,你答应过的条件可别忘了呀。” 燕无双听了,却是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仰着天真无邪的小脸,小声问道:“师兄,微不可查是什么意思。”。 张玉郎心里急跳几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云飞烟立在屋檐下,高深的修为令她不需要刻意去听,就能清晰的听到房中两人低语。 虽然她也没听懂那句话,心里却清楚,张玉郎定是在调戏燕无双,以那丫头眼下对他的痴心程度,哪里会拒绝他的非分之想。 眼看着多了个情敌,她却无可奈何。 隔着窗,见燕无双依偎在张玉郎怀里,春心萌动,郎情妾意得很。云飞烟气恼的一跺脚,心头暗恨。 搁在以前,她早就冲进去将燕无双杀了,而后拿着剑架在张玉郎脖颈上,咄咄逼问他:“还敢不敢拈花惹草了?” 可如今,日久天长,潜移默化间,她再提不起任何杀意。 前番只是见了张玉郎挨刀,她便不由自主的心神大乱...这坏人,受了伤就好好躺着,撩妹什么时候不能撩?不要命了呀。 越想云飞烟越气,走进偏房,挨着两人坐在另一侧床沿上,重重咳嗽了一声,提示道:“妹妹,差不多该松开了吧?” 宣示主权的态度很明确。 燕无双脸上一羞,正要起身,却被张玉郎暗暗拉住。 “无双自小母亲早亡,父亲又横死街头,前两日,她又突逢大变,失身――”见云飞烟神色不对,张玉郎急忙停住了后面的话,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玉手,改口道:“飞烟,你会喜欢无双师妹的对吧。” 燕无双的父亲是她杀的,失身之事也是她做的。云飞烟冥然一叹,望着依偎在一起,异常般配的两人,扭头望着一旁。 谁也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房里陷入静寂,张玉郎靠着高枕,很快沉睡过去。 即使睡着了,两只手仍旧紧紧抓着两女,兀自不松。 夏日明媚,张玉郎与燕无双在碧波荡漾的清水中嬉戏,那丫头穿着薄衣衫,像一条美人鱼般,在他身侧游来游去... 忽然,云飞烟神色不善走过来,拔出长剑,作势要杀他...张玉郎拼命的挣扎着往远处游,想避开剑锋,可燕无双这丫头竟紧紧地缠绕着他,让他活动不开。 情急之下,张玉郎急忙睁开眼来,却见燕无双不知何时已经上了榻,双眼紧闭,脸上带着点点红晕,双臂环绕着他的脖颈,腿压在他一侧身上,紧紧地抱住了他。 云飞烟躺在另一侧,呼吸平缓,似乎已经睡着。 汗,原来是场梦!这也太逼真了,吓死个人。张玉郎松口气,心里踏实了许多。 三人共枕,万里长城算是垒出第一块砖头,虽然什么事都没发生,但他仿佛看到了未来,自己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服的画面。咧开嘴,无声笑了起来。 他可是知道,燕无双这丫头从小练武,眼下年纪又轻,腰身柔韧度夸张的不行,她躺在地上拉筋热身的时候,伸直了腿,膝盖可以顶着自己的肩膀,身躯是能够一百八十度对折的...这可就太刺激了。 虽说云飞烟也可以,但她的腰细是细了,没那么软。 第157章 小户人家 正流着口水遐思,云飞烟忽然睁开眼,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 夜阑人静,皎洁的白月光透过窗,洒在床前地面上,便仿如柔弱少女的芊芊玉手,缓缓拂在心上,温柔惬意。 感觉了下身体并无大碍。张玉郎凑过脑袋,温言道: “飞烟,这白月光像极了你,照在我心里柔软的地方,” 云飞烟撇了撇嘴,轻声回道:“这话儿与你的无双师妹说吧,我不爱听。” 不,你爱听...张玉郎嘿嘿一笑:“飞烟,等我伤好了,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呗。” “微不可查?” “嗯。” “不懂。”云飞烟摇头,虽然与张玉郎相处日久,他也教了她许多切口,黑话,但这一句她是真没听懂, “那哦呢?” “否!”这个她懂,云飞烟又嗔了他一眼。 她不喜欢吃太咸的东西。 她伸出芊芊玉手,隔着张玉郎,啪的一下点了燕无双的昏睡穴,又躺回原位,望了他一眼,轻声道:“这下她听不到了,你说吧。” 老手段了,上次和还是郡主的长平在一起的十几天,云飞烟就是用这个方法掩耳盗铃的, 张玉郎暗暗发笑。看了一眼呼吸变得均匀的燕无双,心知她这次是真的睡着了。刚才嘛...紧绷的娇躯早就暴露了她假睡偷听的真相。 张玉郎和云飞烟都知道她在偷听,就她一个人觉得没人发现。 好茶需细品,女子也是同理,这个浅显的道理张玉郎倒是知晓,但是该如何品,他却是一头茫然。 大夏朝毕竟是个封建社会,不像后世,信息爆炸,即使很清纯的女孩子,也早就从百般途径,知晓了许多知识,男子只要稍微暗示一下,女孩子都能领会其中意图。 身处这个时代,所有东西都需要他手把手的教。虽然他好为人师,但教起来累啊。 本着为自己谋福利的精神,张玉郎轻笑一声,沉声道:“从前有一对夫妇...” 又是最喜欢的讲故事环节...云飞烟心下一喜,连忙摆正神色,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从前有一对夫妇,妻子美貌如花,相公却夜夜不沾家,隔壁五十岁的何夫人看在眼里,心下好奇,便问她丈夫:相公,隔壁小娘子美貌如花,身姿曼妙,她夫君为何还总去青楼勾栏,夜夜不归?” “老何:你愿意整天守着一个只会一个姿势,躺在床上就像个死鱼一般的人吗?” “何夫人似乎明白了,点了点头:噢,当然不愿意守着,那人生多无趣。” “老何:我也不愿意守着这样的人一辈子。” “何夫人:那你为什么守了一辈子呢?” “老何:成亲头十年,咱们感情正好,我有胆有钱却无心,第二个十年,你掌管了家里大权,我有胆有心却无钱,第三个十年,我攒了一些私房钱,有钱也有心,胆却没了。不中用啦,也就算了。” “于是,老何存了一辈子的私房钱就被何夫人收了个干净。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藏钱有风险,出言要谨慎。” “......”云飞烟眯着眼,心里格外开心。倒不是故事有多么好笑,主要是她喜欢听,每当张玉郎在耳畔,用低沉的声音说着故事的时候,她都觉得心儿都荡漾开来。 这时,张玉郎附耳过去,轻声说出微不可查的真正答案。 “讨厌——”云飞烟在他怀里羞涩呓语一句,又往他手上掐了一道。扭捏啐道:“说话恁地没个正经,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这就完全是无师自通了,天地可为证,我是你第一个和唯一一个男人,你也是我第一个女人,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女人。” 心下默默补充道:剑没入鞘,插在别处的都不算。想了想,张玉郎又暗暗加上一句:这辈子的第一个女人,上辈子的不算。 此言一出,云飞烟顿时有些招不住,神态娇羞,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噗通噗通乱跳,只觉得浑身酥软,提不起半分力气。 此情此景,张玉郎感觉全身如火一般燃烧起来,探出手.... 云飞烟轻呼一声,连忙闭上眼,面如火烧,心下战栗又期待。 ...... 随着木榻一阵激烈的哀鸣,张玉郎顿觉索然无味,甚至想点燃一根烟,抒发一下心中的失落。 他身上有伤,旁边还有燕无双。两人只是过了数招,点到即止。 ...... 翌日一早,燕无双搀扶着张玉郎,来到守节府后花园, 后花园树木郁郁,绿草为衬,花儿争相怒放,院中悬挂着一个长秋千,一排风铃在旁边树上轻铃铃响着。 见燕无双一副小心翼翼,唯恐动作大了会弄伤他的样子,缓步跟在后面的云飞烟暗暗好笑。 傻丫头,你是不知道他身体有多正常,昨夜还... 燕无双走近那些风铃,随手轻轻一拨弄,清脆的铃音顿时密集响亮起来,她回过头,宜嗔宜喜对着张玉郎说道:“风铃呀,我家里也有,一般都是小户人家的姑娘才会悬挂的,没想到大户人家的姑娘也有这个,师兄,你觉得好听么?” 小户人家?大户人家?张玉郎上下打量一番她,询问道:“师妹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还是小户人家的姑娘?” “我是小户人家,我爹虽是掌门,可我们家在江湖上没什么地位。” 张玉郎赞道:“小户人家好啊,紧凑,对了你姐姐也是小户人家。” “姐姐?”燕无双皱起眉头,见张玉郎望着云飞烟。顿时恍然。又见云飞烟脸色通红,一副羞涩不堪的模样,纳闷道:“姐姐你怎么了?” 云飞烟暗暗啐了一口,嗔了一眼张玉郎,道:“你自个问吧。” 燕无双一脸懵,目光转向张玉郎。 “咳咳...这个嘛,不太好解释,师妹你还小,以后你就会懂了。” 燕无双点点头道:“噢,小时候父亲跟我说,我家是小户人家,母亲不在了,挂个风铃赔我,父亲每一年都送走一排风铃。” 说着,燕无双似乎勾起了对父亲燕千叶的回忆,眼泪簌簌落下,神色凄婉。 这丫头也不容易,心里藏了不少委屈,张玉郎看的有些心疼,他与燕无双认识许久,由敌转友又转敌,最后又转为情人,虽还未相交,却是感情甚笃,日常笑语欢声不断,如此悲伤的情况她倒是少见。 一想到燕无双对他情根深种,又孤苦无依,心下难得的有些惭愧怜惜,紧紧抓住她的手道: “无双,往事已矣,你就不要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你父亲在天之灵,最希望看到的是你开心喜乐,嫁个如意郎君,可不要辜负了他。” 顿了顿,张玉郎单刀直入道:“师妹,你觉得师兄怎样?” 燕无双抹了抹脸颊上泪珠,羞涩望了云飞烟一眼,低下头嗯了一声。师兄好讨厌,人家心思都这么明显了,还问。 张玉郎脸上一喜,太好了,总算有了准信。 见她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他心下有些骚动,在她手心里轻轻划拉两下,嘿嘿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我打算过两天与飞烟成亲,到时候你就一起....来做个见证吧。” 不远处,云飞烟听得噗嗤一笑,心知张玉郎又在搞怪。 燕无双一愣,一脸失望道:“啊,只是见证呀?” 她还以为张玉郎会连她一起娶了。结果酝酿半天,等来这个结果,眼眶一红,顿时涌出几颗晶莹的泪珠,感觉心如针扎似的疼。 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张玉郎连忙解释:“师妹别急,你还小,我先娶了飞烟再娶你,这同时娶两个虽说也行,却于礼制不合,相比你也不想到时候被人指指点点吧。” 原来还是会娶我...燕无双松口气,破涕为笑。 “不过你得先征得飞烟同意,我才敢娶,你知道的,她弟弟那么大,武功那么高,如果不征得她同意,我怕挨揍呀。” 燕无双刚转好的心情顿时一沉,美目期待的望着云飞烟:“姐姐...” “叫娘也不行,”云飞烟板着脸拒绝,她也发现了捉弄人的乐趣,当即加入了张玉郎阵营,两个人合伙逗弄燕无双。 燕无双穿着一身淡粉红色的衣衫,孤零零立在两人中间,刚梳洗过的俏脸上,泪珠滚滚而下,乌黑且长的秀发柔顺垂下。只觉得天大地大,几乎无她容身之地。 眼看她这个小辣椒被两人折磨的一点棱角都不存,张玉郎暗暗一笑,大义凛然道:“师妹别慌,她不同意也没事,咱家我当家,哪怕会挨打,我也要把你娶回家。” 燕无双妙目巡视了一番两人,总算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合伙在逗她玩。当即说了句“你们真讨厌。”连忙捂着脸跑开。 第158章 置手事外 中午,张玉郎包了两辆宽敞的马车,婶婶与姐姐同乘一辆马车,他与两位红颜知己乘坐一辆马车,五人离开了河西府,直奔长安京师。 上次长安府红刀会被一锅端时,他就在场,差点把自己卷进去,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待在风暴中心。 没与姐姐婶婶同车,是因为自己大了,不好意思。毕竟不是小时候,可以无所顾忌。 途中,感觉胸口折镜震个不停,他知道,群友们又有动静了。 刚取出折镜,就看见久不说话的风不归在咨询大家。 【风不归:怎么回事?朝廷是不是特意针对我红刀会?前番刚端了长安府,这次又闹出这么大动静,在河西府四下搜剿!】 群里短暂沉默了一下,没人回复他,大家都是宗师高手,江湖人士。这种事情虽不知内情,却是有兴趣听一听。 【白使:风大侠,你这话什么意思?河西府的红刀会被端了?连根拔起了吗,哎呀,可惜了。】 张玉郎纳闷,这个白使莫非与红刀会不对付?否则他为什么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 但风不归可是个有仇必报的性格,若是两人面对面,白使这样说,感觉分分钟会被风不归寻上门暴打一顿。 毕竟风不归可是公认的第一高手。虽然在修门里不算什么,但打白使应该不太难。 白使的实力他听云飞烟说过,连她一招都接不住。 【风不归:真是奇了怪了,我刚想去河西府分部布置点任务,我属下的属下一身是血,突然渡河而来,说河西府红刀会局势危险。白使你这个混球,最好别让我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 【白使:你竟敢对修门使者不敬?】 【风不归:切,扣什么大帽子,扯什么修门,这是本大侠与你的私人恩怨!】 【五雷尊者:好极了,两位高手打算在哪里打?本尊者一定带着老婆去围观,顺便带上瓜子,板凳。】 看着身侧两个兴致勃勃,探着脑袋围观自己手中折镜的红颜知己,张玉郎暗暗想笑,嘴巴嘟起,瞄着燕无双的俏脸,而后手中微不可查的挪动着折镜。调整角度。 云飞烟当即察觉到不对劲,立马停住脑袋,明眸望向张玉郎。见他又在搞怪,顿时无语。 燕无双正专注看着新奇的折镜,以及里面的内容,丝毫不觉有异,秀气的脑袋随着折镜移动而移动着,忽然,“啪”地一声,她的俏脸撞在一张大嘴上。 她心中一慌,连忙缩回脑袋。 虽是一触即分,但亲的很实诚,很用力,脸颊上余温犹存。 腾的一下,燕无双俏脸红了个通透,羞涩的捂着脸,低下头,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云飞烟看的暗暗摇头,傻妹妹,你得意个什么劲?这都是我俩玩过的,玩剩下的。 小插曲过后,三人目光继续投向折镜。 【白使:嗯,本使者收回刚才的话,确实有欠考虑,风大侠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白使刚说完,风不归的信息紧随其后传来。 【风不归:哼,算你识相,别看你是修门使者,惹毛了本大侠,一样照打不误。】 白使者估计是被风不归打过,看见这话。沉默了一会,他才继续发信息道: 【白使:切,若不是我的修门武器丢了,哪里容得你如此猖狂。】 【五雷尊者:两位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摩擦?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红光大师:什么?白使的修门武器丢了?是不是你去青楼睡姑娘,没银子付账,把武器抵押了?】 红光大师直接说出心中猜测,他加入修门外围群已经有些年头,对白使者了解颇深,知道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莫名其妙武器丢失,但过不了许久,武器就会失而复得,重新回来。 开始他还好奇,世间怎会有如此奇特的事情,直到有一次,白使说漏了嘴,他才恍然大悟。哪里是失而复得?那是抵押嫖资! 【五雷尊者:请问白使你的武器丢在哪里了?本尊者愿意不辞劳苦,帮你寻一寻,就当是助人为乐。】 你那是助人为乐还是图人家武器...张玉郎摇头失笑,眼神也是一亮,修门武器是什么样子的,他还没见过。 【白使:五雷尊者,你想干什么?说实话!】 【五雷尊者:当然是去帮你找回修门武器,哇哈哈...好吧,本尊者承认是帮我自个找,谁找到归谁不是吗?】 这个五雷尊者,除了怕老婆这个弱点,简直是滚刀肉。要不然也不会整天一副“看我不爽,请上门来削我”的口气。 大家都是宗师,自持身份,谁也不会因为几句口角摩擦,真的就跋山涉水上门去面基他。 除非是另一种口角摩擦。 这时,很少说话的玉清大尼发出信息。 【玉清大尼:河西府红刀会被剿灭了?河西府守节难道不是萧贤吗。他归顺朝廷了?】 【风不归:哎,一言难尽,萧贤之前派兵攻进京师,逼迫皇帝与他签订了城下之盟,皇帝明着同意签订,第二天就暗中派兵将他老窝给端了。可怜萧贤一家上下,装了八十多个囚车。被浩浩荡荡拉往京城,你们是没看到,那场面,太壮观了。】 【白使:哦,风大侠竟知道的如此详细?】 皇帝这么牛?我怎么不知道,这兵明明是我为了救婶婶姐姐才出的。张玉郎嘴角一撇,倒是没有戳穿他们的推测。 这样也好,他可以闷声发大财。 【风不归:本大侠也是听会里兄弟说的,前日遇到真言大师,他说天命有变,大夏命数和以前有些不同了,紧接着河西府分部就遭遇了毒手。这事,不容我不多想啊。】 这时,红光大师插了一嘴。 【红光大师:贫僧的宿命通也隐隐的感知出,大夏命数的确有些变化。】 聊到修门武器,天地命数,朝廷政治这些话题,张玉郎要么不懂,要么身为当事人,一说话就会露馅,干脆一言不发,闻着身侧两股子风格迥异的女子体香,默默的窥着屏。 端了一会,借口手酸,将折镜交给两女端着,他则空出手揽住两人。 手空出来了,自然就不会闲着。 于是,面前的折镜就有些不平稳了,镜面时不时抖动一下。 不知是马车颠簸,还是其他什么什么原因,两女的俏脸愈发红润起来。 张玉郎一心三用,继续看向折镜。 【五雷尊者:难道说大夏命不该亡?】 五雷尊者大吃一惊,说出自己的猜测。 【白使:不,虽然命数有了变化,但也只是由命数三百,天下大乱,朝廷当绝。变成了命数三百,天下大乱,朝廷偏安一隅,苟延残喘几年,最终还是会灭亡的。】 【风不归:若果真如此,那严格来说,大夏朝其实已经算是灭亡了。不过萧贤也真够大胆的,竟然敢直接进攻京师。凡人就是凡人,不知天命,偏要逆天而行,一场徒劳的进攻,反而暴露出他的底牌,瞬间自取灭亡,可惜至极!】 第159章 置身事外 群里沉默下来,好一阵子没人说话。 涉及到天命,逆天而行,众人心里俱是心有戚戚。 虽然大家笑话萧贤逆天而行。但群里众人,谁不是在逆天而行? 修行就是逆天而行,顺为凡,逆为修。大家其实都是逆天行者。并没有比萧贤明智多少。 修门,一直活在传说之中。虽然那扇门就在那里,但即使是白使,也从没进去过。 因为门从来没打开过。 修门外围群,只是一群武道到了极致,或者即将到达极致的人,前进无望,抱团求索,而创建的组织,最终目的,是探索去往更高层面的道路。 【玉清大尼:白使,命数是什么时候发生转变的。】 【红光大师:贫僧同问。】 【风不归:同上问。】 【五雷尊者:还有我。】 玉清大尼刚问出疑惑,其他三人连忙附和。 左右看了眼红着脸,眼神迷离的云飞烟与燕无双,张玉郎压下发言的冲动。 两只手都忙着,没空写信息,算了。 【白使:准确来说,命数是三天前的夜里发生了改变,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三天前夜里发生的....而那恰好是我发起夜袭河西七卫的时候,难道说.... 风不归建立红刀会的主要目的是帮助河间府周家,进可称帝,退可保住王侯之业。以他的初衷,他是迫切想要知道大夏真正命数的。 红光大师与五原府勾连不清,五原府守节甚至是五原寺的度字辈高僧,张玉郎默默思索着,又联想到红光大师暗中组建飞天小分队,积极在南灵山建造据点。显而易见,他的真正目的并不止分一些大世气运这么简单。 五雷尊者看上去一副没脑子蛮汉的表象。还惧内,他为什么也会如此关心大夏命数? 之前五雷尊者曾经说过,他夫人想在南灵山起一座宅子。 起宅子的目的绝非只是住宿这么简单! 而玉清大尼,身为出家人,为何也如此关心? 群里已经亮相的众人,张玉郎都知道对方一部分底细,他停下手,皱着眉头设身处地的思考者众人的企图和真正底细。 作怪的手停了,两女喘着气,均暗暗松了口气,软绵绵靠在张玉郎胸口,勉力举着折镜,视线恍惚回味无穷。 如果我是红光师兄,在这个乱世将临的当口,我会怎么打算?我肯定会提前布置后手,掌控五原寺所属的五原府,然后谋划分得气运,而后退可安居一方为诸侯,进可... 进应该就没有了,但也不排除红光师兄有这个野心。不过,他毕竟是个出家人,佛门高僧,德高望重的马甲还在。应该不至于去争锋天下。 如果我是风不归,红刀会是为他人做的嫁衣,那我图什么? 张玉郎默默推理着,却想不通风不归图什么。便跳过他,换下一个。 如果我是玉清大尼,如此关心国运,会有什么好处? 玉清大尼的资料不够全,无法推测她的动机。张玉郎摇摇头,换下一个。 如果我是五雷尊者,身为宗师,世间几乎无敌,又身局偏远之地,啪也就算了,怎会怕一个只有修神境的老婆? 世间能慑住武夫胆魄的,只有权力。 难道五雷尊者的夫人南边某个大部落的首领? 想到这里,张玉郎吃了一惊,因为他得出了一个让自己都震惊的结论:五雷尊者的夫人不简单! 他接过折镜,输入道: 【度厄大师:白使,你知道五雷尊者的夫人嘛?她是哪里人,做什么的,长的漂亮吗,身姿好不好?贫僧异常好奇。】 一句话,群里立刻炸了,度厄(张玉郎)的信息,让众人吃瓜热情异常高涨。 【风不归:本大侠也很关心,白使快点说说。】 【红光大师:阿弥陀佛,贫僧可是出家人...白使别磨蹭,麻溜点说说。】 【玉清大尼:阿弥陀佛,贫尼也是出家人...白使你倒是快点说,贫尼想知道,究竟是怎样一位女子,降服了大名鼎鼎的五雷尊者。】 【五雷尊者:这是个人隐私,白使你要是敢说,本尊者立马提着刀去砍你!】 五雷尊者一副气急败坏的口气,明显急了。 原来五雷尊者的夫人果然有秘密呀。 群里众人恍然,各种念头纷飞。 或是觉得这样打不消众人的好奇心,今天得不到答案,众人有可能会私下询问白使。五雷尊者继续说道:【本尊者能说的只有三点,一,我夫人年芳三八。二,我夫人美貌如花。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此言一出,众人更好奇了。 大家都知道五雷尊者四十多岁才成亲。如今成亲十年,还没有子嗣。如果眼下他夫人才二十四,那十年前成亲时... 禽兽!老牛吃嫩草!好白菜被野猪拱了!众人心头纷纷冒出这几个念头。 【风不归:禽兽,十年前你夫人才十四,你怎么可以这样?本大侠强烈谴责!】 【玉清大尼:人渣,以后不要和贫尼说话。】 【红光大师:五雷匹夫,你简直是个败类!不过我佛慈悲,如果你能详细说一下你与夫人新婚之夜的过程,贫僧也许就会原谅你。】 【度厄大师:直到见了五雷,贫僧才知道一个人道德的下限,说实话,贫僧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尊者两个字,你不配拥有。不过我佛慈悲,如果你在说出新婚之夜详细的时候,不打码,贫僧也可以原谅你。】 【白使:众怒难犯,五雷你就从了大家吧,作为正义的化身,主持真理的裁判,本使者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如果你不说的详细一点,我就把你夫人的底细透露个干净!】 众人连忙发言,纷纷点赞白使,总算做了一回为大家谋福利的事。 张玉郎嘿嘿一笑,好奇五雷尊者如何处理这焦头烂额的局面。 云飞烟和燕无双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这会也一脸好奇,凑着脑袋围观着。 五雷尊者真是生冷不忌啊....十四岁都下得去手,虽然这些都是大家的猜测,但这个推测很大可能是真的,五雷尊者的夫人很有可能是一方诸侯首领,且十四岁就跟了他。 常言道,无知吐真言,通常,无意识中说出的话大多都是真相。 【五雷尊者:既然大家都这么想听,那本尊者就说一说,你们要听有有画面有声音有心里活动的,还是只听大概?】 好家伙,竟是反呛大家敢不敢听限制级的内容。 【风不归:别磨蹭,快点说,不要听大概。】 【红光大师,贫僧不差那点元力,你快点说。】 众人纷纷附和,唯独玉清大尼没有出言,既不反对,也不表态,默默窥屏。 不反对就是默认了。 看到这里,张玉郎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了,拿起元石写道: 【度厄大师:五雷匹夫,那些如何相认,相知,相恋。如何拜堂,答谢宾客的繁文琐节,能省则省,请直接步入正题。言语大胆一点,我们都能顶的住。】 你们这帮禽兽...五雷尊者暗暗吐槽一句,无奈说道: 【五雷尊者:那是一个月黑风高...咳咳,那是一个红烛照亮洞房的夜晚...】 第160章 老凡尔赛 【那一夜虽只有区区四次,却是以时辰为单位...】 五雷尊者极尽华美之言,添油加醋诉说着自己如何英姿勃发,坚韧不拔。 发完这段话,他觉得意犹未尽,正要再补充点什么。手中的修门法器...一块巴掌大的铜盖便闪过一连串的信息: 【风不归:苍天快降下神雷,劈死五雷这个王八蛋,本大侠实在受不了他了。】 【红光大师:阿弥陀佛,五雷施主,妄语是一种罪,会堕入阿鼻地狱的。】 【玉清大尼:五雷道友让贫尼觉得恶心,还有些想吐。】 【五雷尊者:打断一下,玉清大尼恶心想吐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咱们离得远,不是我的。】 【白使:太气人了,你若不给出一个合理解释,本使要给你禁言三天...不,禁言三个月!】 【度厄大师:五雷尊者你住在哪个府城?我要报官,看他们管不管你吹牛皮的毛病。】 “.....” 五雷尊者的言语内容过于奔放,云飞烟与燕无双早看的面红耳赤。 好家伙,以时辰为单位,难道是钢铁之躯? 众人纷纷不齿不忿,矛头一致对准五雷尊者。 群友们会如此激愤,无非是大家都是人中佼佼者,就这,连四分之一个时辰都有些勉强,五雷尊者竟然直接一个时辰起步,足足翻了四倍。 这如何能忍? 尤其是,能进修门外围群的,哪个不是宗师高手,天赋异禀,身体倍棒。谁不是修行有成,通晓人体奥秘!五雷尊者凭什么将牛皮吹这么大? 他搞的这么大,让大家脸往哪里搁? 由于愤怒,大家都忽略了讨伐五雷尊者的人里,还夹杂着玉清大尼一个异性。 她又是因为什么而愤怒?张玉郎暗暗想着,难道是她也经历过此事,今日见五雷尊者所说,深感图片与所见内容不符,故而才恼怒? 嗯,有这个可能。 【五雷尊者:我真没说谎!难道你们不信?】 众人沉默,没有人发言,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不信,说破天也不信! 顿了顿,见没有人搭理他,五雷尊者继续写道:【本尊者生于西南边陲,这里一年四季如春,蛇虫遍地,虎豹横行,天材地宝,灵药妙草遍地都是。】 这是在暗示他天赋异禀的原因?张玉郎默默思索着,忽然想起了后世生活在非洲的黑人大兄弟,那些黑人兄弟是真的大。 非洲气候四季炎热,一直热膨,没有冷缩,所以黑人兄弟们都很壮实,很耐糙,后世关于速度和耐力方面的竞技项目,大都是由黑人把持着着世界纪录,那身体素质杠杠的。 难道说五雷尊者也是这种人? 见群里依旧沉默,半晌没人接话,五雷尊者无奈,只好继续说道:【本尊的确与常人不同,这也是我夫人比较黏我,私房钱管得比较严的原因。】 他又补充道:【白使见过我,他可以作证!】 张玉郎顺势问道:【其实贫僧还是不太相信,五雷尊者请举例说明。】 【风大侠:度厄大师说的没错,请五雷道友举例说明。】 【玉清大尼:阿弥陀佛,贫尼是出家人,本不该讨论这些事,本着实事求是,祛除虚妄寻找真相的初衷,请五雷道友举例说明。】 【白使:之前本使去给五雷尊者赠送法器时,倒是见过他,当时他腰间盘确实有些突出,我问他为何?他说被人打了。】 【五雷尊者:本来想与你们好好相处,换来的却是质疑和指责,那好,本尊有一说一了,其实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挨打。】 【五雷尊者: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们没见过,不意味着世间没有,有的人身高九尺十尺,有的人手垂下来能过膝盖,而我的垂下来虽然没有过膝,但也差不多了...本尊者说的不是手。】 【五雷尊者:其实我本不想说出这个秘密,因为担心你们会自卑。】 【五雷尊者:唉,大家都是认识许久的道友,本尊者一向言出必行,豪爽大气。大家为何突然质疑起我?】 五雷尊者似乎很生气,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古有手长过膝的刘备,今有五雷尊者... 这个信息太炸裂,众人一时间还处于消化中,纷纷沉默。 【度厄大师:五雷道友,你的肤色黑么?】 张玉郎试着从鸡蛋里挑骨头。 【五雷尊者:呃,这个嘛...不太白。】 【度厄大师:比锅底如何?】 【五雷尊者:本尊者是蜡黄肤色,上了浆那种黄。度厄,本尊者怀疑你在用锅底羞辱我。】 蜡黄就好哇,就怕你说面冠如玉,风度翩翩。群里众人心里总算平衡一些。 不用怀疑,我就是在羞辱你...张玉郎咧嘴一笑,输入道:【阁下不要多想,贫僧丝毫没有这种意思。不止如此,贫僧还完全信了阁下所说,请问阁下是吃啥长大的?】 【五雷尊者:大师能认同我就好,相信大家也会很快认同的,在我小的时候,我爹是个猎人,经常给我吃虎肉,虎大件,蛇胆蛇肉,山珍灵药。或许是这方面的原因吧。】 还有虎大件...伙食标准这么高,怎没把你吃死!众人齐齐腹诽,好家伙,这些全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一般的富贵人家也吃不起,何况大家伙小时候都不富贵。 张玉郎却有不同看法,大补之物之间,是有品性克制的,有的性热,有的性寒,有的暴烈,有的缓慢,这么胡吃海塞,很容易吃出毛病。 【度厄大师:五雷道友,贫僧忽然有个问题?】 【五雷尊者:大师请问。】 【度厄大师:阁下平时身体可有不适?】 这也是大家关心的问题,其他人都不言语,默默窥屏。 【五雷尊者:有,出恭的时候很不方便,得掏半天,还容易刮伤。】 我问的不是这个...张玉郎继续写道:【贫僧是问,道友身体有没有异常?比如失眠多梦,盗汗什么的。】 快说你身体有恙,这样大家心里就会更平衡一些....张玉郎端着折镜,作势要递给燕无双,燕无双连忙将脑袋摇成拨浪鼓,两手紧夹住他一条臂膀。 见云飞烟也寒着脸,张玉郎只好将折镜放在自个屈起的双腿上,甩了甩手,目光期待的盯着。 【五雷尊者:实不相瞒,没有这些小毛病,本尊者身体极好,再说我都是宗师了,这些小毛病根本不会有。】 张玉郎脸上僵住,暗骂一声:“装逼的人都应该拉出去暴打一顿。”而后愤愤放下折镜。 见长时间没人说话,五雷尊者确定大家都相信了,顿时有些得意:“这帮人定是被我打击到了。要不然也不会一言不发。” 但他却不想让这场装逼到此为止,想了想,对着铜盖输入道:【本尊大量出售虎鞭鹿茸,山珍灵药,价格不贵,量大从优。】 【风不归:价钱倒不是问题,但我们分处不同的地方,就算想买你的山珍灵药,你又如何将货物送到我们手里?】 【玉清大尼:贫尼只对鹿茸感兴趣,那东西可以美颜,但怎么付账?如果鹿茸效果不好,能退换吗?】 【白使:本使也异常关注。】 看到那句“鹿茸美颜”,燕无双只是好奇,云飞烟的眼神却亮了。 张玉郎隐隐感觉不妙,似乎听说过一句话:外冷内热的女人都喜欢网购...疯狂购买那种。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表达了对网购的热情与担忧。 这就是后世朋(坑)友圈卖货模式的魔力,群友们踊跃发言。倒不是全都想买虎鞭鹿茸,另一个原因是看到了朋友圈卖货的光明钱景。 如果这个方法能够完善下来。出钱。收货,售后退换都没有问题,那他们同样可以用各自掌握的资源,来换取金钱。 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如此一幕,想想就令人激动。 果真能如此,那大家一定全力维护大夏朝廷稳定。因为只有一个稳定的社会,才会让这些梦想实现。 战乱四起的社会,不配拥有商业。那时候要看武力,谁的拳头大,谁就拥有支配权,交配权等一切权力。 第161章 胆小如鼠 讨论一番后,问题又回到原点,如何将货物送到购买者手中。 【红光大师:五原寺内有一神物,叫做飞天木蝙蝠,但凡实力超过武道六层的各体系修者,均可乘此物驭风飞天,日行千里。缺点是只能从高处往低处飞,且不能逆风飞行,若用此物来送货,定能一日到达。】 提到送货,红光大师灵机一动,介绍起飞天木蝙蝠。 【五雷尊者:这东西多少钱一架?】 【红光大师:不贵,二百两银子。】 真黑呀,我明明记得成本一百两不到,张玉郎暗暗想着,倒是没戳穿红光大师。 【五雷尊者,本尊又不想卖山货了,太麻烦。】 【玉清大尼:五雷道友别放弃呀,如果你送货上门,贫尼定多买一些。】 【白使:若送货上门,本使的需求量也很大。】 【风不归:能送货上门,那我红刀会高层人员都有购买意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劝五雷尊者再考虑考虑。 五雷尊者却良久没有回信,看样子是下线了。 张玉郎收好折镜,掀开马车帘子,伸展双臂,深吸几口新鲜空气。见红日西斜,天色将暮,便问驾车汉子: “车夫,此处距长安府驿站还有多远?” 车夫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专心架着车,不回头说道:“客官,此处距长安府一百五十里。驿站就在前方五里外,夜里要落脚吗?” “落脚!” “好嘞。” 马车赶在黄昏前到了驿站,一行七人下来车,早有机灵的小二迎上来,引众人入内。 七人四间房,两个车夫一间,燕无双与云飞烟住一间,张玉郎独自一间,姐姐与婶婶一间。 放好东西,众人回到前堂,叫了一些简单的吃食。 席间,张玉颜一直盯着燕无双看,婶婶则一直盯着云飞烟猛瞧。饭桌上气氛沉闷诡异。 张玉郎随意扒拉了几口,借口上茅厕,提前闪人。 见势不妙,云飞烟也起身跟着离开。 几度欲言又止,忍了半天八卦心思的何晴,给张玉颜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以张玉郎长辈亲人的身份,对燕无双开启刨根问底模式。 房间里,躲过一劫的两人相视一笑,云飞烟抿嘴笑道:“无双妹妹真可怜。” 张玉郎深表赞同:“是啊,还是个任劳任怨的好姑娘。” “哪里好?” “户型良好。” “.....” 良久,一脸委屈的燕无双推门进来,对正在吐纳的张玉郎抱怨道:“师兄讨厌,走了都不叫我。” 张玉郎睁开眼,笑着调侃:“中途本想去叫你,看你聊的蛮开心,便作罢了。她们热情吧?” “热情。”燕无双点点头,气呼呼坐到凳子上,嘟着嘴道:“祖宗八辈都被刨出来了。” 旁边打坐的云飞烟笑得前仰后合,看了眼燕无双,摇摇头,报以同情的目光。 “偏心。”燕无双回望了一眼云飞烟,小声嘟囔一句。 她性格外向,英姿飒爽,乐观开朗,面对任何事,本以为,遇到任何人自己都能自如应付。 但对上张玉郎的婶婶与姐姐,燕无双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些。 很多时候,明知道对方的问题毫无意义,但就是无法硬着脸拒绝,老老实实回答。 尤其是张玉郎还没承诺她什么,这就令她感觉格外憋屈。 见她情绪低落,张玉郎提议道:“晚上就在这睡吧?我打坐,你与飞烟同床而眠。” 顿了顿,他一脸严肃的说道:“我感觉夜里婶婶姐姐还会去寻你聊天。” 云飞烟睁开眼,附和着点头:“对,我也有这种感觉。” 闻言,本来还纠结着三人睡一间房不合适的燕无双打了个寒颤,犹豫的点了点头。 一想到三人之前同宿同铺过,心里顿时放开了。 自表明心迹以来,她一颗心全系在张玉郎身上,甚至忽略了索命门眼下正群龙无首,需要她回去主持大局。反而选择跟张玉郎回长安府。 她性格外向,内心却是个传统的女子,感情与事业发生冲突时,她选择感情。 好在,如此做看来是值得的,张玉郎一副关切神色,情真意切,令她心里暖暖的,感觉没托付错人。 见燕无双同意,张玉郎当场灵机一动。 他拉着云飞烟到一旁角落,搓着手,低声道:“飞烟,你看?” 他征求的是另外一种意思。 云飞烟瞥了他一眼:“不行!”顿了顿又道:“除非她能打过我。” 那她怎么可能打得过你...张玉郎是个百折不挠的汉子,闻言也不气馁,又问 “可以作弊吗。” “当然不可以!” “.....”张玉郎当即灰溜溜的回到燕无双身旁,一脸纠结,不知该怎么开口。 云飞烟是什么人?杀人不眨眼的刺客!世间顶尖高手,她愿意跟张玉郎睡,并不代表她愿意同其他女人一起跟张玉郎睡。 发之于情,止乎于礼,她可以不计较。但要动真格的,她不点头,张玉郎还真没那个胆量。 万一惹恼了云飞烟,给他来一个割以永治,那就玩大了。 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很普遍,因惧内而只娶一妻的却很少。惧内者,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书生,武夫惧内的则几乎没有。 根据张玉郎在大夏朝半年多的所见所闻,武夫惧内的,只有五雷尊者一人。 加上他就是两个了。 云飞烟不是柔弱女子,衣食住行并不依靠于他,武功又高出他许多,有底气拒绝任何不合理的要求。 毕竟以她的咖位,她夫君多看其他女子一眼都会让她觉得是侮辱。 平时自己勾三搭四,暧昧不清,云飞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若想左拥右抱,以她的身价和段位,怎么可能答应?这不亚于痴人说梦。 张玉郎可不敢因此与她产生摩擦,暗生间隙。那样的话,一来吃亏的很有可能还是他自己,二来他舍不得。 除非她点头首肯。 夜色深沉,驿站贵字一号房。 香炉里,檀香袅袅燃着,香味弥漫整个房间,烛火透过灯罩,在墙壁上映出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有规律的动着。 张玉郎坐在蒲团上,停下冥想,羡慕的望着相互松骨按摩的两女,沉吟片刻,起身,试探问道:“无双你歇会,换我来?” 云飞烟拿打了个寒颤,似是想到什么可怕的情景,连忙推开燕无双,道:“我好了,你给她按吧。” 只是按摩而已,有这么可怕么,看把你吓的...燕无双诧异望着云飞烟,自告奋勇躺下来。 檀香燃尽,灰烬尽数落入炉中,房间里余香久存。 燕无双嗓子已经有些沙哑,战战栗栗求着饶,可怎么也阻止不了按摩到兴头上的张玉郎。 她总算知道,女子对女子按摩,与男子对女子按摩的不同之处。尤其是当这个男子还是她心仪之人的时候。 那感觉...战战栗栗,汗出如浆。 “怎么,怕了?”云飞烟看热闹不嫌事大,终于等到机会笑话她。 “怕了,姐姐你快让他停手。”燕无双一脸哀求。 云飞烟莞尔一笑:“关我何事?”说罢,她扶风摆柳扭着腰出了门,到隔壁房间安睡。 将两人留在房里。 张玉郎停下手,望着瘫在一旁羞涩可餐的师妹,心内天人交战。 是当禽兽还是禽兽不如? 这不会是云飞烟的试探吧? 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 翌日,马车再次启动时,车内三人对视一眼,云飞烟醋意满满,张玉郎意气风发,燕无双羞涩不堪。 “无双妹妹怎么样?”云飞烟望着张玉郎,语气酸溜溜问道。 “喉咙有点紧,呃,我是说她嗓子有些哑。” “嗯?无双妹妹,昨夜怎么样?”云飞烟转头问燕无双。 燕无双将脑袋深深埋在胸口,小声道:“挺好的。” “就这些?” 云飞烟有些不信,因为她昨晚分明听到隔壁动静响了半夜。 燕无双脑袋埋得更低了,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昨夜张玉郎胆小如鼠,愣是给她按摩了半夜的真相。 差点给她捏得稀碎,她现在心里都还有些埋怨。 第162章 夜雨下的较量 仔细打量了一番,见燕无双面如桃花,明眸中神采未散,云飞烟相信了两人是清白的。 主要是张玉郎腹部有伤,应该也做不了什么激烈的动作。 她微微颌首,很满意这次试探。 若张玉郎真在她眼皮低下见缝插针,她说不得要惩戒一番。 至于如何惩戒,她暂时还没想好。总之不会让他太舒服。 第二日下起了雨,黄昏时众人一路辛苦,堪堪赶回长安府。 刚将婶婶姐姐送到叔叔家。早已等得焦头烂额的张继喜极而泣的迎上来,先紧紧拥住妻子,恨不得将她揉进自个瘦弱的胸膛,而后又来握侄儿的手。嘴里还哽咽着:“大郎,多亏有你,护佑你婶婶毫发无损归来。” 张玉郎拨开叔叔的手,选择和他来了个拥抱,微微感受了下,叔叔胸膛上留有成熟女人的余香,牡丹味的,浓烈而馨香。 香味很赞,他顿时有点羡慕叔叔,目光越过他肩膀,望着云英未开的张玉颜,开口道:“叔叔,我只能保证姐姐是毫发未损,至于婶婶,是不是毫发未损,你得问她自个,毕竟,她们被掳走超过了二十四...呃,十二个时辰,这些时间,其实可以发生很多事的...” 如果按照一次事故10分钟的话,24小时1440分钟,就相当于发生了144次事故。 这已经相当于普通人一年发生事故的总量了。 想到这一茬,张继登时神色大变,眼神带着询问,急忙望向何晴。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何晴当即气得胸脯都大了一圈,似欲裂衣而出,一双桃花眸恨恨盯着张玉郎。 亏她一路上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以前对侄儿太过苛刻了些,将他赶出家门做的不对,以后是不是要改变一下相处方法。 怎么说侄儿也是从小抱着她一对奶瓶长大的,为人婶婶,不能太薄情了。 但是这会,何晴已然将这些想法统统推翻,心里恨恨想着:之前一点都不过份!该! 想归想,恨归恨,解释还是要解释的。何晴眼眶一红,挤出两滴眼泪,楚楚可怜道:“夫君,奴家绝不曾做过出格之事。玉颜一直和我在一块,她可以为我作证!” 也没有一直在一块,到了河西府后,分开过几个时辰...张玉颜轻叹口气,道:“是的叔叔,我一直与婶婶在一起。” 在一起就在一起,你为何叹气...张继心头仍然感觉没底:“那颜儿你为何叹气?” “累的。” “哦,吓叔叔一跳。” 张玉郎付了车资,辞别一脸愤恨的婶婶,幸灾乐祸的姐姐,极力挽留吃饭加过夜的叔叔,迈开腿,领着两女往张家老宅去。 倒不是张玉郎不近人情,而是老宅离得近,没必要打扰婶婶...再说她也不欢迎自己。 进了老宅,张玉郎转身从打通了院墙进了隔壁大宅,前番这里已经被他买下,重新装修一番,这次回来正好入住。 老宅只有三间老屋,三人住着太拥挤。他是个有高质量生活追求的男子,个人还是喜欢住得宽松一点,当然,局部地区还是喜欢住拥挤一点。 两女好奇的跟在身后。举目四望,参观着新家。 焕然一新的大宅子里,前厅后院格局大气,花园池塘环境优雅,后院里还有个宽敞的地窖,里面摆着满满当当的美酒。女儿红,竹叶青,三步倒,五步摇,清河大曲,青河蓝色经典,各种口味的酒类应有尽有。 十来个仆人丫鬟候列于两旁,恭敬整齐的叫着:“恭迎老爷夫人们回府!” 一句“夫人们”,令两女一个俏脸带喜,一个俏脸微寒。感受大不相同。 “大难不死,值得庆祝一下,不如我们喝酒吧?”望了一眼心情迥异的两女,张玉郎提议。 酒是色媒人...云飞烟当即神色警惕问:“你想干嘛?” 她与张玉郎已是老夫老妻,张玉郎若有想法,夜里直接和她睡就行了,根本用不着喝酒,再说大难不死,他腹部被插了一刀,伤逝未愈。这就想干坏事,不要命了? 我能干嘛...张玉郎当即神色一正:“飞烟,别多想,这就是一顿庆祝新居和大难不死的素酒,浅尝即止。点到即止,啥也不干。” 云飞烟狐疑的望了一眼他,又望了眼一脸懵懂的燕无双:“真的?” “真的!”张玉郎拍着胸口保证。连忙吩咐下人去准备。 等饭菜的功夫,三人各领了两个丫鬟,选了并排三间隔开的厢房,沐浴更衣,祛除一路风尘劳顿。 张玉郎居中,云飞烟居左,燕无双居右。 五分钟不到,张玉郎便已三下五除二的洗好了。男人嘛,洗澡就是一个字,快! 他一脸正经的摆手令两个丫鬟下去,而后悄悄摸到右侧,在墙壁上寻找着透光之处,窥私于侧。 选择偷窥师妹而不是云飞烟,并非燕无双身材好,而是云飞烟感知敏锐,偷看定会被察觉。 再说了,男人对未知的事物兴趣更浓厚一些。云飞烟他已尽知,而师妹却是一片神秘未知,等着他去探索。 寻了一会,没发现墙壁上有漏洞。张玉郎摸出紫青刀,轻轻在木板上旋钻了一刀,扣下鸡蛋大一块木块,瞪大眼睛瞧过去。 ...... 晚餐时,张玉郎仰着头,艰难压下鼻血喷涌的冲动,目光有意无意望向容光焕发的燕无双。 “师妹,来吃个鸡腿补一补。”他夹起一根肥腿递了过去。 燕无双被看的俏脸通红,羞涩接过鸡腿,“谢谢师兄。” “???”云飞烟有些吃味了。 张玉郎连忙也给她加了个腿,转过头轻笑一声道:“师妹,我们来对对子吧。青龙出海!” 闻言,腾的一下,燕无双的耳根也红了,抬起妙目与张玉郎大有深意的目光对了一记,低下头小声道:“白虎归山?” “夜郎自大。” “虚怀若谷?” “错,紧小慎为!” “???”完全听不懂,云飞烟停下筷子,一头雾水望着打哑迷的两人。 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白虎好,紧小也不错....确认燕无双已经收到暗示,张玉郎呵呵一笑:“吃饭吃饭。喝酒喝酒,飞烟我敬你一杯。” “???” 吃过饭,见张玉郎将燕无双安排在一楼西面,一间偏僻角落里的客房,顿时又是一脑袋问号,而她与张玉郎夜里则住在二楼东面的房间。 这也离的太远了吧?还是不对劲。 回了房间,张玉郎解释道:“是这样的,让师妹住远一点,主要是防止夜里有什么动静,会吵到她。” 解释很合理,云飞烟俏脸一热,啐道:“你有伤在身,别胡思乱想,也别乱动,伤口会崩裂的。” “放心,我不动。”张玉郎话音一转:“那你来动?” 自从与弥临可以自由切换神魂后,他觉得底气格外足。一日不那啥,就感觉如隔三秋,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即使身体有伤,也挡不住一颗骚动的心“砰砰砰”的直跳。 云飞烟嗔了他一眼,无奈点头应下。 若不答应,接下来张玉郎定是死缠烂打,直到她答应为止。既然最终要答应,索性一开始就遂了他心愿。 她是个嫌麻烦的人。 刚一坐到床上,她就吃了一惊。注1。 ...... 半夜三更,夜雨未停,雨点打在屋檐上,噼里啪啦响着。 张玉郎轻轻唤了两声“飞烟”。见她朦朦胧胧“嗯”了一声,便借口上茅厕,披上衣衫溜了出去。 半梦半醒之间,回味着余韵的云飞烟不做他想,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云飞烟暮然醒来,伸手一捞,身侧无人,顿时惊坐而起,睡意全无。 她披上衣衫,悄悄来到一楼西厢,凝神倾听一会,注2。而后寒着脸回了二楼,靠在床头生闷气,忿忿念道:“要是他现在回来,我就原谅他。” 两个时辰后,张玉郎仍旧没有回来。 云飞烟感觉自己的愤怒有些压抑不住了,恨恨想着:“要是他现在回来,我就三天不和他说话!” 三个时辰后,天色将明,就在云飞烟有了杀人冲动时,张玉郎打着哈欠,脚步虚浮,一脸疲惫回来了。 一进房间倒头就睡,仿佛没看到她冷着脸。 “你去生孩子了?上个茅厕这么久!”她冷冷问道。 初夏时节,房间里倒是没有摆桶,即使是真的去茅房,也用不了三个时辰这么久,更何况她知道内情! 糟糕,这语气不对...张玉郎打了个寒颤,清醒过来,心思急转,组织着言语解释道:“飞烟,如果我说走错了房间,你信么?” 信你才怪!云飞烟气愤质问道:“无双妹妹怎么样?” 若非亲眼所见,她还真不明白昨晚吃饭时白虎的含义。 “就那样吧,我觉得还是你更好。” 见云飞烟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张玉郎连忙自救。 但是晚了,一把剑“沧啷”一声出了鞘,房间里顿时剑气四溢,温度骤降,令人彻骨冰寒,与之相同冰冷的还有云飞烟的神色,她轻启樱口红唇,不容置疑说道: “给你两个选择,你离开她,或者...我杀了她!” 夜雨骤停,窗外黑乎乎一片,鸡鸣声阵阵响起,正是黎明破晓前最后的黑暗, 张玉郎缓缓转过身子,抬眼凝望着杀气凛然的云飞烟。俊朗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只有这两个选择么?” 早就猜到你没那么大气,但我一点也不后悔!注3。 “只有两个选择。” “那你杀了她吧。” 这么绝情???云飞烟眼神一变,仿佛难以置信张玉郎的选择。 下一刻,却听他不急不缓说道:“反正无双她爹也是死在你剑下,杀了她正好将她一家灭门,凑个完整。” 房间里沉默下来,气氛僵住。 良久,云飞烟放下剑,白了他一眼,气恼说道:“......你定是吃准了我不舍得下手,故意硬撑我。” “没有,你比较大,我一掌难握,吃不太准,之前撑得差不多,现在已经撑不太开了。” “讨厌死了,再不理你了!” 就会说一些莫名其妙让人羞涩的话,云飞烟用力将剑隔空掷在墙壁挂靠上,气呼呼蒙头躺下,背过身去。 搞定!张玉郎暗暗一笑。 他其实并没有吃准云飞烟心思,只是从蛛丝马迹中猜出了她的底限。 如果她真想杀无双,定不会只穿上衣,被窝里的下半截还光着,就提剑去杀吧? 回转思绪,望着背身而对的云飞烟,他眼前一亮。 这个姿势.....妙啊。 第163章 天选之子 直到第三日中午,朝廷传召太监到了院子里,张玉郎才被云飞烟摇醒,迷迷瞪瞪惊坐而起。 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疲惫的身躯,急急喘息几口,像是做了一场重复而单调的梦,又像是从令人窒息的魔窟中挣脱,终于活了过来。 费力伸出双臂,在云飞烟服侍下起个床,搀扶着来到正堂,接了圣旨,打发走传旨太监,这才顾得上询问: “飞烟,我怎会如此虚弱?昨日你把我怎么了?” “也没怎么,人家只是不小心运转了下玉盘经。”云飞烟明眸含光,轻笑着解释。 不小心?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日当正午,阳光如火,立在太阳底下,张玉郎却感觉身躯一阵阵虚冷,望了眼身旁容光焕发的高挑身影,眼神有一霎那的失神。 她的风采是那样绝世无双,妖治而美艳,如盛开的白莲花,傲世而立,但这摄人心魄的美丽中却隐藏着凶险。 张玉郎费力甩了甩脑袋,逐渐回忆起“断片”前的一幕幕。 他似乎被云飞烟采补了。 本来,昨日凌晨从无双处回了房,正得意洋洋,没想到只是轻撩了一下云飞烟,她忽然并发出异常热情,缠着他连续数个时辰不断索取。 他也不记得前后多少个时辰! 只记得云飞烟曾说过,玉盘经有双修属性,若两人修为相当,便是互相增益,若一方实力相差太多,那就成了单方面采补。 “实力不如她,就没有反抗能力,我大夏男子何时才能真正站起来.....” “我再也不要遭受这种磨难,我要变强,我要成为宗师,一雪今日之耻....” 忍住脑袋中一阵阵眩晕,张玉郎暗暗下定决心。 “下次不能再这样了,我会被你整死的。”他盯着身侧美艳动人的云飞烟,抗议着,像个无助的孩子。 云飞烟轻轻“嗯”了声,小声辩解道:“人家只是突然情不自禁的运转了功法...下次再不会了。” 张玉郎觉得更加憋屈:“你上次也这么说!” “有吗?”云飞烟眨巴一下闪亮好看的明眸,一脸懵懂,人畜无害。 “有!还有咱俩第一次,你也是如此。” “第一次?” “呃,第二次。”张玉郎连忙补救。 “那怎么办?人家也不想的嘛,有时候功法它会无意识自动运转。然后人家清醒过来时,你已经...成了这副样子。” 云飞烟轻声细语说着,莲步轻移,扶张玉郎到院中石桌旁坐下,她嘟着嘴,明媚热烈的阳光照射下来,将她白皙的肌肤映出一圈圈七彩色光晕,俏脸上的血肉红彤彤的,晶莹透明,如和田美玉,纹理可见。 这卖萌风格是在学长平妹妹?张玉郎咳了一声:“你稍微正常一点,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他眉头深深凝结起,这样风格的云飞烟让他感到恐惧,他还是习惯她半冷半热的样子。 意外事故已经出现过三次了,他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很有可能会在某一天,死在云飞烟肚皮上。 “凌日诀我翻译好了。”不等他继续说,云飞烟忽而嫣然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功法:“不过以你的资质,顺利的话,入门需要十年,练到第二层,也就是与我相当的境界,没有奇遇,最少需要五十年。” “那如果不顺利呢?” “遥遥无期。” 那这凌日诀我练它做甚!还是抱紧弥临大腿,早日成就宗师来的靠谱。张玉郎费力握住云飞烟的手,仰着头,望着她的俏脸,斟酌着言语道:“飞烟,我求你个事。” “你说。” “明日早朝皇帝传召,那个...能让无双照顾我一会么,我感觉又冷又饿又困,能吃下一头牛,还想补个回笼觉。” “我没拦着你呀?” 云飞烟大大方方的同意了请求:“无双妹妹在房间里。” 你怕是知道我已经被掏空,所以才如此大方的吧。 两人无声凝望着,云飞烟忽然掩嘴娇笑起来。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不对,你笑得不对劲。” “我忽然想到,下次你再沾花惹草,就用这个方法治你....因此而笑。” 她说着,似乎想到更为开心一幕,笑得花枝乱颤。 还来?再来我真会被你整得非死即残,张玉郎有些慌乱,念头转动间,见云飞烟伸了伸小蛮腰,娇声道:“昨日你像个魔鬼,人家都要被你摇散架了,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我也去打坐歇息会。” 昨天到底谁是魔鬼?望着摇曳着娇躯,袅袅婷婷离去的云飞烟,张玉郎暗自腹诽。 ........ 翌日早朝,金銮殿。 此次瞬间平定河西府,全赖张玉郎之功,大成皇帝龙颜大悦,对他一通夸奖,不吝赞美之词。 皇帝话音刚落,众臣纷纷显圣,新吏部尚书进言道:“人类进化成直立行走,就是为了腾出双手,为张参赞鼓掌喝彩。” 新兵部尚书不甘人后,连忙附和道:“可能有人质疑古时战神白起的战绩多有浮夸,但没有人质疑张参赞用兵如神。” “时至今日,竟还有人不知道张参赞是谁?建议陛下抄其家,灭其族,以儆效尤!” “大家可能不知道,大夏如今危如累卵的局势,就是为了让张参赞一展抱负而形成的。” “张参赞绝对是有史以来,最无争议的头号军事天才。” “真言大师说过,当今大世,对于朝廷而言是最坏的时代,因为诸侯林立,尾大不掉。但对于诸侯来说,这是最坏的时代,因为有天选之子张参赞,平定四海,重振大夏盛世!” 六部中的其他四部尚书也纷纷表态,跟上节奏。 张玉郎凸立在大殿上,一脸惭愧,被迫接受着众人的捧杀。 如果不是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众臣说的都是真的。 他连忙扑倒在地,诚惶诚恐道:“陛下,这世间,天造之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圣上您啊。若无您慧眼识珠,哪来的微臣?众所周知,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这句马匹很明显拍对了位置,大成皇帝咧着嘴,好半天没缓过来。 对呀,我们吹个毛线的张参赞?他又不管我们升官发财,众臣纷纷一凛,连忙调转风向开始吹捧皇帝。 大成皇帝挥手止住众人阿谀奉承,沉声道:“眼下河西守节萧贤已在天牢之中,众卿以为该如何处置?” 匆忙从河西府回来重新掌管长安府尹的尹正德出列道:“陛下,许以高官厚禄,善待其家小,以示朝廷大度。以后再攻伐其他守节时,阻力会小很多。” 此言一出,众臣纷纷附和。 难得众臣言论一致,大成皇帝正要下令封赏,却见尹正德又说道:“陛下,前城防营统领赵光严重失职,导致朝廷蒙羞,臣请陛下革其职,削其爵,抄其家,并贬为庶民,永不录用。 “准奏。”大成皇帝顺水推舟同意了尹正德奏请,又下令道:“封萧贤为礼部侍郎,官从三品。” “封张玉郎为南灵伯,御前行走,官从三品,赏赐纹银千两,丫鬟护卫二十。另着其为抄赵光家底之主事,禁军任由其调遣。” 虽然赏赐有点少,但抄家可是肥差,张玉郎连忙谢恩。 见诸事已毕,眼色灵活的御前太监出列,扯着公鸭嗓喊道:“退朝!” 第164章 那个世界 朝廷效率很高,张玉郎人还没到家,十名丫鬟,十名护卫已经由宫差送来,大门上的牌匾也已换成了“南灵伯府”。 下朝时天色微亮,二楼东厢,云飞烟从打坐中醒来,翻了个身滚了一圈,趴在床榻上,回头笑道: “夫君大人荣升南灵伯,要庆祝一下吗?” 望着眼前的动人曲线,听着发嗲的索魂软语,张玉郎心里毫无波动,喉咙却有些发干,问道: “怎么庆祝?” “你扑上来我就告诉你。”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国家为重,如今天下纷乱四起,我岂能整日留恋于温柔乡?夫人,此事十日内莫要再提!” 张玉郎大义凛然拒绝了她。 十日内莫要再提...云飞烟忍俊不禁,咯咯直笑,笑得娇躯抖动,俏脸埋在枕头上,摇晃着一双修长的小腿,笑翻了。 “…” 张玉郎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现在小伤未愈,身体有些空,有心无能。 若是久别重逢的状态下,云飞烟敢这样嬉皮笑脸撩拨他,他会让她知道什么是冷酷到底。 他打了个哈欠,钻入被窝躺下,放开思绪,打算睡个回笼觉。 卯时不到就急急忙忙的去上朝,现在是辰时一刻,早上七点十五分。搁在平常时候,夜猫子属性点满的他头觉还没醒呢。 这也侧面说明,他并不适合为官,首先作息这方面就与官员的作息相背。 想着想着,思绪又转到皇帝赏赐的二十名丫鬟护卫身上。 之前他粗略过了一眼,护卫们都是普通的脱凡绝凡境武夫,很正常。但这十名丫鬟中的领头姑娘有些不对劲。 领头的姑娘叫小含,今年十六,模样娇俏,荷包蛋上两粒枣。 身段虽不是很突出,但胜潜力无限,毕竟她年纪还小,发展前景很大。 她不是犯官家属,也不是待罪之身,出于书香世家,来历清白。 以她的条件,在宫中当个妃子都绰绰有余。就算当妃子,前面恐怕还得带个“贵”字。 如此妙人,大成皇帝怎么会舍得赐给我当丫鬟? 难道我的咖位终于到了皇帝需要注意防范的级别了么。 张玉郎默默吐了个槽,感觉困意一阵一阵袭来,便不耐烦的伸出手,拨开再一次压在自己身上的滑腻大长腿,嘟囔一句“别闹”,便沉沉睡去。 张玉郎安稳的睡着了,???云飞烟却睁大眼睛,毫无睡意。 先是燕无双,后是皇帝赏赐的俊美丫鬟,这接二连三的女子,令她感受到了危机,她侧过头,凝望着身侧的人,嘟着嘴,轻声自语道: “你要是敢始乱终弃,我就把你...切了。” 见睡梦中的张玉郎打了个寒颤,她又无奈说道:“我吓唬你的,” 云飞烟深知,美貌是她最大的骄傲,武功则是她最大的底气依仗,有这两样,在家庭地位话语权这一块,她就能拿捏的死死地。 让张玉郎往左用力,他绝不敢往右使劲。就算他想,也得跟自己商量。 她的武功已经到世间难觅敌手的境界,以至于她有时候会冒出乘风归去,寻一个渺无人烟的仙野山林,独自隐居修行的想法。 这世间除了张玉郎,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牵绊的人和事。 对了,还有师傅。 云飞烟眼前忽然浮现出师傅的影像,自从这次出山后,自己有多久没想起过师傅?三个月?还是五个月?师傅的音容笑貌都有些模糊了。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上了情郎床,老娘扔过墙? 云飞烟努力的回忆着,却只能依稀记起师傅模糊的轮框。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还有点不能原谅自己,自己不该忘记了抚养教育她十多年的师傅。 几个月不见,也不知道师傅会不会想她。 大概是不会想她的吧,师傅整天冷冰冰的,好似从来没有笑过。嗯,一定不会想她。既然师傅都没想她,那她也不想师傅。 合理! 这么一想,云飞烟心安理得许多,将大腿再次架上老位置,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美美的合上眼。 她是一个传统的女子,传统到作息时间都要与情郎看齐。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张玉郎感觉耳朵有些痒,里面似乎有异物在搅动。 他打了个寒颤,又哆嗦几下,睁开眼,正对上云飞烟的明眸,她笑颜如花,手里捏着一撮秀发,正从他耳朵里往外撤退。 张玉郎一把攥住她的手,恶狠狠说道:“人赃并获,看我怎么修理你!” 闻言,只着内衣衫的云飞烟靠拢过来,一副任君采摘的态势。 “你要干嘛?”张玉郎板起脸问。 “嗯。”云飞烟轻声回道。 “你答非所问嘛,我问你要干嘛?” “嗯。” 房间里,阳光透过南窗照射在地面上,云飞烟的眸子闪着莫名亮光,带着期盼,灼灼其华。 忽然意识到她并不是答非所问,张玉郎嘴角一抽,感觉了一下,心里依旧毫无波澜,便正色道: “别闹,青天白日的,也不怕下人们笑话。” 云飞烟笑嘻嘻道:“他们敢么?” “明里当然不敢,暗里呢?” 云飞烟闭目感受了一下,睁开眼道:“二楼没有人,无双在后花园院里荡秋千,一楼大厅两个丫鬟在说悄悄话。” 言下之意,就算有动静也没人会听道。 张玉郎连忙问道,“小含呢?” 说到小含,他灵机一动,有了一丝丝反应。 那丫头有点像小一号的周二夫人,温婉知性,对他很有杀伤力。 云飞烟也感受到了,顿时老大不乐意,撇过头去,气道:“不告诉你。”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张玉郎,背臀绷出一个诱人的弧度。 张玉郎没说话,望着她娇俏的背影,默默感受着自己重新成为男人的感觉。 云飞烟这段时间性子改变了许多,已经很少像以前那样,路见不平,拔剑刺了就走。且经常在他面前做小鸟依人状。但他始终记得,她曾是杀人不眨眼的刺客。 两人相处过程中,他其实压力很大,小心翼翼,不太敢放开。 与无双师妹相处时虽然也有压力,但没有这些大。 只有与长平公主在一起时,他才会彻底放开心胸,随心所欲。 张玉郎忽然有点明白,为何许多男人家中老婆如花似玉,却偏偏跑出去偷欢,偏偏这偷欢对象还长得一般,并不如自己老婆漂亮。 良久,见张玉郎没来哄她,云飞烟翻身回来,问道: “我若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张玉郎审视着神色平静的她,觉得没什么异常,这才诧异道:“你要走?” 云飞烟顿时气得又恨恨转过身去。 张玉郎哈哈一笑,心知她问的是想不想,而不是走不走,连忙补救道 “我不会让你走的。” 背对着他的云飞烟红唇微微撅起,心下一暖,柔声道:“我若真要走,你拦得住我么?” “拦不住也要拦。” “你连我一招都接不住,怎么拦?” 对呀,我连她一招都接不住,怎么拦?张玉郎愣住,没有说话。 云飞烟轻笑一声,回头在他嘴唇上蜻蜓点水啄了一下,眯着眼笑道:“笨,拦不住,你可以求我啊。”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飞烟你真聪慧。” 张玉郎嘴上附合着,心里却不以为意。 很明显,云飞烟在故作矫情。 一个女人想走的时候,阻拦或者求都没有用,除非她根本没打算走。 既然她没打算走,又何必求和阻拦? 张玉郎叹息一声:“现在这个世道还好,将来会有一个世道,那里一夫一妻,女子为尊,男子卑微到尘埃里。 “那个世道没有这么高的武功,男子娶亲的时候,定亲前各种纪念日要破费,定亲时礼金天价,成亲时聘礼天价,就这还不算完,接新娘子的时候还有车马费,弟弟妹妹的放行费,七大姑八大姨红包费,进门费,开门费,上车费,还得时不时防备着娘家人临时涨价,以各种由头压榨。 “完全不像这个世道,有口吃的就能娶妻,五两银子就可以肆意挑拣,十两可以买两个美妾,一起带回家。想睡哪个就睡哪个。 “那个世道里,男多女少,相互都没有从一而终的说法,男人又被称之为受难之人。谁家要是生了个男丁,就意味着生了个无底洞。若是生了个女娃,那就意味着财源广进,未来好日子有望。” 云飞烟聚精会神听着,明眸盯着他,期待问道:“真有这么个世道?那要是我去了那里,能值多少钱?” “你想都别想!”张玉郎瞥了她一眼,大手一挥道:“如果你去了那里,肯定会被我不花一分钱娶回家,天天打。” 那个世道没有这么高的武功...云飞烟把一条大腿压在他肚子上,一副楚楚可怜的神色道:“你舍得嘛?” 张玉郎毫不迟疑道:“当然舍得!那个年代还有一句话,老婆三天不打,必定上房揭瓦。” 云飞烟顿时有些生气,嘟着嘴道:“既然那个世道没有从一而终,那我才不嫁给你。” 顿了顿她有好奇问道:“那你说的那个世道,男人岂不是娶不到妻子?” “嗯。那个世道男子与男子结婚是合法的。”张玉郎点点头,沉声道:“那个时代......” 如此惊骇可怕...云飞烟小口微张,惊呆了。 第165章 弟弟大了 下午,南灵伯府后花园。 张玉郎一身青衣,风度翩翩,顶着一头青茬短发,双手合十,对闭着眼荡秋千的燕无双道: “师妹,要听故事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玉郎一脸圣洁,像得道高僧,没有任何世俗间龌蹉的念头。 燕无双睁开丹凤眼,从秋千上跳下来,拍着手,欣喜点头道:“好呀,好呀!在哪里讲?” 旁边的云飞烟抱着胳膊,冷笑道:?“自然是去西厢房,若是在塌上讲故事,那就更好了。” 你不要插嘴...张玉郎瞪她一眼,把师妹拉到一边,小声嘱咐道:“师妹,夜里给留着门,我子时过来。” 燕无双羞答答望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师兄,我昨夜也给你留了门的。” 不错不错,张玉郎赞赏的望了一眼她,问道:“索命门以后怎么办?你还回去当掌门么?” “我不知道。”燕无双摇摇头:“我心里纷乱,思绪难定,已传信给剩下的四位护佑,给他们放假了一段时间,过些时候再说吧。” 两人相视一眼,默默叹口气。 人在江湖不得已,波涛汹涌,推着前行,想停却不能停。 回过身,见云飞烟神色悠远,?望着天空飘荡的云朵发呆,?张玉郎“喂”了一声,用肩膀顶了她一下,问道:“怎么了?想妈妈了?” 云飞烟摇头:“我父母早逝。” “那就是想弟弟了?弟弟都那么大了,有什么好想的!” 云飞烟再摇头:“想我师傅了。”她看了眼张玉郎,自顾自说道: “我明日要远行一趟,少则月余,多则三月,在这期间,你注意安全,毕竟江湖险恶,你又那么高调,得罪的人和势力那么多,之前有我在你身边,别人根本不敢来送死,我若走了...” 你若走了,我就危险了!张玉郎连忙握住她的双手,情真意切道:“飞烟,不要走,我舍不得你。” 云飞烟眼眶一红,泪盈盈望着他,虽然知道这挽留中最多只有三分是真情,另外七分是因为其他,但她仍然觉得肝肠纠结,不忍与他分别。 她轻轻挣开双手,强颜欢笑道:“我走了岂不是更好,你俩就可以明目张胆住在一起。” 她在吃燕无双的醋....张玉郎一脸严肃道: “我与无双师妹之间更多是责任,她父亲横死,眼下孤苦无依,我身为师兄责无旁贷,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般配合适,飞烟,你在我心里永远占据九分位置。” “那还有一分呢?”云飞烟动容了,她武功虽强,却也是女子,也喜欢听情话。 张玉郎嘿嘿一笑:“我总要留一分私人空间吧。” 不远处,燕无双听得脸色一变。 云飞烟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这便走了,今日且回我家看望弟弟,明日自行离去,不需相送。” 说完,她纠结的望了一眼燕无双,又留恋的凝视一会张玉郎,取出纱巾遮住容颜,缓步而出。 脚步虽慢,速度却很快,转眼人就不见了。 张玉郎追送到门外,却连人影都没见着。只好悻悻回到后花园,却见燕无双立在那里,咬着牙,恨恨望着他,委屈的质问道:??“九分是她,一分是你,那我呢?” 张玉郎连忙握住她的小手,温声道: “师妹莫要生气,在我心里,你也有九分位置。” 燕无双气急而笑:“师兄莫非有两颗心?” “你怎么知道我有两颗心!” 张玉郎将自己一体三魄的状况改为一体双魄,告诉了燕无双。 他与弥临已经达成共识,自由切换,打架和练功时,由弥临来。日常风花雪月时,他来。 闻言,燕无双心里怨气散了大半,嗔了他一眼,哼道:“那不会再有其他女子了吧?” 张玉郎信誓旦旦说道:“师妹,我只有两颗心,你俩一人九分,还能容下其他人吗?” 那应该是不会再有了...燕无双撇过头,悄悄抿了抿嘴,趁机掩饰住心下窃喜。 张玉郎心下暗道:“你俩一人占据我心里九分位置,但我的心满分为一百。”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他斟酌着言语,提议道:“师妹,咱们回屋吧,师兄给你讲故事的。” 燕无双望了他一眼,担忧道:“师兄,就在这说吧,你伤势未愈呢。” 张玉郎揽住她香肩往屋里带,一边面无表情说道:“没事,讲故事只是动嘴,不会引起别处伤势,再说了,就算有其他想法,师兄还有双手,可以成就你的梦想。” 闻言,燕无双神色大变,心下一慌,似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抵住揽力,挣脱他臂弯,跑回后花园,坐在秋千上,自顾自荡着,说什么也不要听故事了。 她觉得她受到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恐吓。 糟糕,说漏嘴了。张玉郎连忙补救:“师妹,我保证君子动口不动手。” 晚了...燕无双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他。 …… 云飞烟回到云家大院,看见弟弟云飞扬和两个侍女蹲在屋檐下,专心致志玩着自己教给他的五子棋。 见状,她心感欣慰,弟弟总算回归正路,不再胡来了。这下棋可是益智类游戏――张玉郎说的。 不大一会,分出胜负,云飞扬兴高采烈道: “小红,你输了,来给爷亲一口。” 丫鬟小红哼哼道:“少爷,不要啦,光天化日的。” 云飞烟脸色阴沉下来,原来下棋还彩头?嗯,只是亲嘴,事情不严重,弟弟十五岁了,亲丫头一口也不是多大的事,再看看。 “不行,愿赌服输!小花你帮我按住她!”云飞扬抹了抹口水,张牙舞爪扑过去。解开小红的衣衫。 这下云飞烟神色变了,重重咳嗽一声,打断云飞扬的不轨行为。 三人闻声而惊,立马规规矩矩立成一排,丫鬟小红慌乱收拾着不整的衣衫。 云飞烟缓缓踱步过来,审视着弟弟:?“你在做什么?” 云飞扬吃了一惊,没想到姐姐竟然这个时候回来,好巧不巧抓了个正着,平日里,老管家受姐姐的吩咐盯得很严,叫他快活不得,今日好不容易将老管家打发去买菜。却又运气爆炸遇到姐姐。 这可如何是好?搞不好要挨皮鞭的,他顿时急得满头大汗。 可一时间又没有任何办法,在武功高强的姐姐面前,一切花言巧语似乎都没有用。 云飞烟脚步不停,继续往三人跟前走来。 云飞扬的心随着她的脚步,一下一下提了起来,他敏锐的察觉到,今天的姐姐有些不对劲。 虽然什么狠话都没说,却有严重的暴力倾向。这是他作为弟弟十五年来的认知,绝不会错。 云飞烟面无表情望了两个丫鬟一眼,道:“下去。” 两个丫鬟慌忙退下。 “去将板凳拿来。”她继续吩咐弟弟。 云飞扬缩着身,磨磨蹭蹭将大马凳搬了过来,脱下衣服,撅起屁股爬上去,可怜巴巴求饶道:“姐,轻点。” 云飞烟往白花花的地方瞟了一眼,连忙转过头去,动了动嘴唇,犹豫了一下道:“穿上裤子。” 弟弟大了,不能再扒下裤子打了。 云飞扬大喜过望,连忙穿上衣衫,以为躲过了一劫。却听到云飞烟冷冷的声音:“谁让你起来的?” “......”云飞扬脑袋一懵,乖乖趴了回去。 紧接着院子里想起不太清脆的“啪啪”声,以及云家小少爷的惨叫。 远处角落,两个丫头瑟瑟发抖的捂着眼,从手指缝里偷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 第166章 抄家 黄昏时分,云家东厢。 云飞扬撅着腚趴在床上,姿势怪异,小声哼着痛。 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药酒味,里面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 地上扔着许多沾染了血迹的白绫,一片狼藉。 两个丫鬟小心翼翼转头四顾,没看见云飞烟,这才壮着胆子安慰道: “少爷以后可别这样了,万一再给大小姐看见,又要挨打。” 云飞扬虽然年少,但男女之事该懂的都懂了。他咬着牙,颇有灵性的黑眼珠骨碌碌转动几下,恨恨的捶了捶床铺,气道: “哼,只许她与情郎快活,不许我与丫鬟调情,我没有她这样的姐姐。” 云飞扬的话刚说完,就听见一道冷冷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你是在说我?”云飞烟面含威仪,缓步进来房间,眼神平静的望过来。 是你,是你,就是你.....云飞扬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是在说你,你有本事打死我,绝了云家的后,到时候,看你九泉之下怎么跟爹娘交代。” 受了伤,云飞扬反而有了一些底气,怎么说他也是云家的唯一男丁,云飞烟再怎么凶,总不可能把他打死吧。 既然不能,那他就有了横的资本。 云飞烟盯住弟弟,眼神不带感情,道:“你说我与情郎快活,有证据吗。” 云飞扬撇过头,含糊不清说道:??“你上次在家里睡,大半夜说梦话,喊着‘大郎,慢点’,手还伸到被窝里.....” 上次,也就是两个月前他挨打的那一次。 似乎姐姐每回来一次,他就要挨打一次。 难道我是捡回来的孩子?? 一想到这,云飞扬就气不打一处来,将咽下的半截话毫无顾忌说出:“你手还伸到被窝里,我看见你的被子起伏不停...” 话没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而后感觉屁股一痛,又一麻,两行热泪不受控制滚滚而出。 见势不妙,两个丫鬟早已慌忙告退,溜了出去。 云飞扬噙着泪,委屈的望着姐姐那只扬起的芊芊玉手:“干嘛又打我?” 那不是手,那是一把无情刀,狠狠片在他受了重伤的屁股上。 云飞烟声音平静说道:“我师傅最近想收个徒弟,我推荐了你。” 她嘴角微微上扬,说出的话却令云飞扬胆战心惊。 云飞扬的脸色当即垮了下来,他见过姐姐的师傅,私下里还送了她师傅一个外号:“万年老玄冰”。 如果说姐姐是故作冰冷,那她师傅就是真的冰冷。 “别啊姐姐,我不想当一个住在深山老林中,只有猿鹤相伴的野人,你就饶了我吧!” “饶了你,你会学好吗?” “会的,会的,我再不敢和丫鬟胡来了,再不去勾搭良家女子。” “嗯,那一晚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 “...” 揍了小正太弟弟一顿后,云飞烟感觉心情格外舒畅,刚才一巴掌下去,看他俊美的脸庞痛得扭曲,惨叫着哀嚎翻滚,心里竟然有那么一丝莫名的快感。 遂也就罢了继续收拾他的心思。 原来抛却掉客观因素,故意欺负弟弟的感觉是这么爽。她忽然有点体会到张玉颜的感受,因为她以前也总是欺负张玉郎。 ....... 监门提督府。 大门上贴着“x”字封条,昔日风光无限的提督府,如今门可罗雀,赵家上下老幼,尽皆被封在府中,各自守在房间里,在查抄财产之前,所有人都被禁了足。 大院里静得令人窒息,一切繁华,都定格在官兵上门绑走赵光的那一刻。 张玉郎率众踏进提督府,入目所见,一边凌乱, 华美的庭院像是失去了一切生气,许久没打扫过的地面上,遍地飞灰黄叶,官兵迈步走过,厚鞋底留下一排排清晰脚印。 众多兵士忙碌有序的进进出出,查抄盘点着赵光所有家产,眼前活生生一幕,让人明白这不是一幅凄惨的梦。 被赶到院子里的赵家家眷,望着一派萧瑟画面,齐齐小声哀嚎,一家怨气可破云霄。 男仆从下人们被就地遣散,女丫鬟仆从原地待命,赵家亲眷只被允许带走自己的贴身物品。 被放回来的赵光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发丝间多了几许斑白,他身着白衣,直棱棱的立在院中,漠然望着一队队官兵。 这些人,有的曾经是他的属下,有的曾经仰望他,但现在,都面目狰狞的在清算他的家产。 而后,他叹口气,落寞的领着几十口家眷出门而去。 为官二十多年,如南柯一梦,如今梦醒了,总算大成皇帝还念在自己往日立场坚定支持他登基的情分上,留有一命。 说不幸,其实也是万幸。 副主事萧展神色恭敬抱着一沓名册,禀道:“张大人,初步统计,赵光家财共有银子四万八千两,另外还有字画古玩,珠宝金器数不胜数,其余财务尚在盘点中。” 张玉郎神色一怔:“四万八千两这么多?只是当个监门提督,有这么捞钱?他又不是权倾一方的托孤大臣。这么看,他可真是个贪官。” 虽然从上司变成下属,萧展却没有丝毫不悦,斟酌再三回道:“世道如此,是官皆贪,有句话不知大人有没有听说过,千里为官只为钱。” 顿了顿,他又说道:“大人,这后面还有一页,赵光家中除了银子,还有金元宝,折合成银子,共计四十八万两。” “你没有看错?” “有看错,大人,这第三页上,还有银票四百八十万两。” “再没有了吧?” “有,大人,这第四页上记载着,密室中还有一些奇珍异宝,价值无法估量。” 我这是挖了个宝藏?张玉郎彻底震惊了,大手一挥道:“去看看。” 密室中,兵士举着三个托盘一一呈上。萧展神色动容介绍道: “大人,这第一件,乃是千幻灵草万年莲。据说修神境武者吃了可以凭空增加三十年内气。普通人吃了强身健体,百病不侵。” “第二件,叫做水麻神石,号称水里涮一涮,无物不可麻翻。” “第三件卑职也不认识,请大人过目。” 第三件物品是个八角形模样的圆盘,看上去有点像上次石灵灵给的追踪器,又有点像修门法器。 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几道,张玉郎觉得这东西应该是修门法器。 第167章 宁我负你,你不可负我 赵光的家产,数目之大令人震惊。其中有白银四万八千两,金元宝四十万两,银票四百八十万两。 金碗金碟、金盆金椅,金饰品无数,其中有一个重五十二斤的金宝玲珑塔,还有宝石无数,祖母绿、帝王种,翡翠玛瑙,夜明珠、水晶球、珊瑚树。其余如古玩,字画,奇珍异宝等稀,数之不清。 赵光在长安府的房产,光契约就装了两大箱。此外,长安府西城朝圣街、整条街道两旁的店面宅院全都是赵光的。南城前门大街及长安府周围、武功,南灵,北灵,西沧等地,也都有赵光的大量房地产。 其家产总值约合白银三千万两。大约相当于朝廷十年的财政总收入。 萧展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千里当官,谁不为财? 这一趟不能白来,张玉郎想了想,斟酌着言语道: “萧大人,这银子只有四万八千两,会不会有些少?” 萧展与张玉郎对了次眼神,心领神会道:“与三千万总家产相比,四万八千两银子的确有些少啊,大人。” “竟有三千万这么多?萧大人你确定!!!”张玉郎神色不善质问道。 萧展懵了一下,很快醒悟过来:“哦~大人,卑职算得不准确,其实赵光的总家产是两千万两,且没有一两银子。” 张玉郎淡淡一笑:“不是吧,你有没有算错?赵光可是皇亲,为官多年一身清白,行端坐正两袖清风,突然冒出这么多家产,本官不好交差啊。到时候皇上一旦雷霆震怒,认为你我两人栽赃陷害赵光,那就不好办了。本官倒是没什么,有长平公主撑腰,大不了就是被口头责怪几句,至于你...恐怕就没那么好过了。” 至于你,恐怕是要被杀头的。 一番言语看似轻淡,其中暗含威胁。 萧展登时心下一凛:“有算错,赵光的家产共计四万八千两白银,没有其他金器珠宝。大人。” “嗯,这四万多两白银,就是赵光的全部家产,朝廷急需这笔钱扩充兵马,打造装备,你马上把它送到库房,剩下的全部送到我家里,本官要请一位专业师傅,好好验一验这些古玩字画、金元宝、银票、奇珍异宝的真伪。” “是,大人。” ......... 朝堂上,大成皇帝望着清单,怒而拍案,气愤填膺。 他登基一年多来,收到无数次弹劾赵光的奏折,其中大多是弹劾赵光私用权力,夜开城门,放商贾贩夫出入内外两城。 其中内容概括成一句话就是:“只要有钱,何时何人皆可入长安。” 作为皇帝,其实并不怎么在意下臣贪污,只要下臣能干,贪污一些那都是小事,皇帝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皇帝来说,大臣们其实就是朝廷养的猪仔。每到朝廷揭不开锅的时候,宰一两个就能解决所有困难。 但没想到,赵光家里就这么点钱!这点钱够干嘛的?扩军是不用想了。 这其中定然有猫腻,他狠狠瞪了张玉郎一眼。 众臣纷纷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沉默以对,心下纷纷想道: 四万八千两,贪污的确实有点多了。 在场百官,除了手握实权的六部尚书,侍郎,其他的官员就算想贪污,一辈子都贪污不了那么多。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活该你赵光被抄!众官暗暗气恼。 眼见大成皇帝脸色不善,张玉郎身着三品紫袍,连忙出列进言道: “陛下,这四万多两白银,足以令一支三千人的骑兵装备再上一个档次。眼下国库空虚,扩军不亚于穷兵黩武,正所谓国虽大,好战必亡。以前番七千七卫破京师与微臣三千骑兵夺河西的例子来看,朝廷可走精兵路线。兵不在多,善战即可。” 明为出言献策,实则暗中提示皇帝,他是有功之臣。有大功,匡扶社稷不倒的盖世之功。 大成皇帝一口气被憋在胸腔,深呼吸几口,遂压下寻张玉郎算账的想法,心道算了,看在你护卫朝廷有功,贪一点就贪一点了。 想让马儿跑,得先让马儿吃饱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想通了这点,大成皇帝顿觉索然无味,摆了摆手道:“就依卿所言,将骑兵营从铁臂营分出,与河西七卫编在一处,着陈忠和兼任骑兵统领,操练兵马。张爱卿从旁辅助,监管。” 张玉郎连忙谢恩。 随着御前太监一声“退朝”,众臣纷纷松一口气,缓缓而退。 长安城,鼓楼,点将台。 陈忠和站在气势宏伟的天台边缘,俯瞰着下方的六千五百多骑兵。 其中三千是城防营骑兵,三千多是原河西七卫剩余部众。 视线转到西面皇宫方向,他目光悠远,抚须感慨道:“长安依旧繁华如昨,然我却不是昨日的我,这兵,也非昨日之兵,心中再无愚忠。” 他转头看向张玉郎:“张参赞,您觉得大夏国运如何?” 张玉郎不回头,淡淡说道:?“大夏国运盛也好,衰也罢,你我身处其中,只需为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努力即可,如此方才不负人生,四季有交替,日月有轮回,盛极而衰,衰极而盛,此为天道,何必纠结不下?” 陈忠和皱了皱眉:“为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而努力?而不是为国尽忠!张参赞,你难道有什么想法?” 我没有想法...张玉郎笑道:“此地上不达天,下不落地,此言出我口,入你耳,皇帝可辅佐,则我辅佐之,若不能辅,我亦不会执着。” “那这天下?”陈忠和惊讶,若如此,那这天下岂不是要易主? 张玉郎淡淡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谁家,皆看命数,岂是你我能左右的?” 陈忠和点点头:“此言有理,张参赞,我悟了。” 张玉郎“呵”了一声,转身看向下面的骑兵:“不,你没有悟。” “我的意思是说,乱世出英雄,此时正是你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如果你没有当皇帝的心思,那就不要管皇帝是谁,只需做我手里刀,斩尽这世间不平,届时自然会天地清宁。” 陈忠和愣了愣神,反问道:?“难道我现在不是你手里的刀吗?” 张玉郎目光转回来,盯着他,背起手,摇头道:“你生锈了。” “前番去河西府,你居然按兵不动,任由我独闯龙潭虎穴。万一我没成功,挂...死了的话,你是不是打算将脸往兜里一揣,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效力萧贤?” 陈忠和面露惭愧之色,辩解道:?“参赞大人,萧贤是我旧主。” “朝廷不也是你旧主么?攻入长安府外城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留力,你使的劲比谁都大,恨不得把长安府东城门给干塌了。” 陈忠和顿时一脸尴尬。 张玉郎摆摆手:“行了,我也不翻你的旧账了,眼下时局纷乱,你且练好这支兵再说吧。” 他伸出双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指了指陈忠和的双眼,严肃说道:“记住,你这条命是我给的,宁我负你,你不可负我。” 陈忠和心下一凛,低头应道:“属下明白。” 第168章 局势 两人转而说起天下局势。 眼下,大夏局势是这样的,全国各地,除了拥兵自重的二十四路守节,还有三股比较大的流民叛军;东海曲昆,上谷王项,汝南朱子临。 汝南朱子临本是土匪起家,所部聚拢了山匪流寇老幼十多万,以【鹰】为旗,自称天鹰军。天下人又称之为【鹰贼】。 上谷王项原是个文官,因罪流放,发配幽州途中,走到上谷被流民所救,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率流民夺了上谷城,割据地方。 东海曲昆这家伙是个另类,平生最爱做的事就是造反。普通人造反都是生活所迫,被逼无奈,他却是主动造反。 曲昆本是个书生,家境殷实,屡试不中后,弃文从武,决定造反。 大武十年,天下大旱,流民四起,他散尽家资,踊跃加入了东海流民造反浪潮,并凭借带资进组的条件当上首领。 自从百年前“半甲祸乱”后,天下时不时有流民肆虐,大夏朝廷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故而增设二十五路守节,哪里着火灭哪里,谁反灭谁。 但曲昆与一般的流民不同,他读过书,深通谋略,率众外出劫掠时,都会事先踩点,周密计划,且从未失过手。官兵去剿灭他,他便遁入山里躲避风头,官兵一走,他又出来祸害地方州府。 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在官兵射程边缘疯狂破坏,被世人称为“附骨之昆”。 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守节,最烦的就是这种反贼,剿不胜剿,防不胜防。 最初大武皇帝曾派青州守节,北海守节轮番上阵平叛,但只能击败,却无法彻底剿灭他。 而曲昆本人更是个打不死的小强,每失败一次,又会拉起更多更能打的流民队伍,卷土重来。 从大武十年到大成二年,曲昆造反十年,东海流民规模愈发势大,从最初只有数万人规模增加到如今携裹三十多万老幼,麾下可战青壮十多万。单凭一两个守节,已经很难剿灭他。 与其他两处规模比较大的反军割据一处,安守地方不同。曲昆率部在青州和徐州大肆攻伐地盘,掳掠州府,自称东皇太一无上大将军,前后干掉了周围六个太守,将青州守节与北海守节打得节节败退。整个青州一半地方落入他掌控。 曲昆将整个青州闹了个天翻地覆。甚至连青州也容不下他了,他扬言攻入长安朝廷,覆灭大夏,重建乾坤秩序,有诗为证: 九州乱,四海翻,天道残乾坤转。弃文章,执长剑,功名于我如云烟。 路千里,登天难,重现河清海晏。金鼓震,战马嘶,不破长安誓不还。 张玉郎默默想着,东海曲昆,上谷王项,汝南朱子临,换成后世的地名就是枣庄曲昆,保定王项,平顶山朱子临。这三个地方,有山有水有平原,历来都是农民起义的最佳所在。 进可攻略,退可自保。 看来局势不容乐观。 “属下反复复盘了那一日战斗的经过,发现一些不同寻常之处,你当日几乎没有胜算,是什么原因导致张参赞敢以三千普通骑兵,尾随我七千河西七卫。” 陈忠和百思不得其解,光靠一个云飞烟,是绝不可能摆平河西七卫的,当日若非先遭遇夜袭,折损一半人马,军士惶恐,无心交战,云飞烟很难在千军丛中从容擒住他。 “你才发现啊。”张玉郎笑吟吟道:“也对,上次攻打河西府你没在。” 其中难道有内情?陈忠和疑惑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玉郎面无表情的说:“你的兵士从长安府撤退时,掳走了我姐姐与婶婶。你恐怕不太了解我,但凡动我家人者,就算打不过,我也要追上去拼命。” “婶婶...姐姐,原来属下输在两个女人手上。” 张玉郎又“呵”了一声,摇头道:“不,你输在细节上。” “细节?”陈忠和皱了皱眉。 “两个原因:一,你攻破长安府,与皇帝签订城下之盟,这些都与我无关,若没有掳走我家人,你会安然返回河西府,成就不世之威名。 “二,大胜之后懈怠,你方率兵退出长安府五十里,便令属下开怀畅饮,疏于防范,焉能不败?要知道,当时你的对手可是朝廷,手握六万兵马的朝廷,五十里仍在朝廷射程范围之内。” 陈忠和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张玉郎微微一笑:?“其实你被萧贤利用了,朝廷三百年余威尚在,你当先跳出来狠狠打了一巴掌,若非成王败寇,萧贤背了所有的锅,你必然会背上骂名,被世人所不齿。” 这个世道,掌握话语权的,始终是那些愚忠的文人。 好在萧贤败得快,背了所有的锅。这才没有让陈忠和遗臭万年。 顿了顿,张玉郎又说道:“想不想率领千军万马,平定这个乱世?” 陈忠和有些意动。想了想道:“为将者,谁不梦想有这样一个机会?但你似乎没有这个权力,你是不是在诓我?” “这个你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张玉郎语气很笃定:“如果不出意外,一个月之内,朝廷就会有新的动作,到时候,建功立业就看你与吕奉的本事了。” 陈忠和好奇道:“打哪里?张参赞能不能些微透露一下...” 张玉郎嘴唇轻启,吐出四个字:“青河李通。” 陈忠和的心脏砰砰狂跳两下,语气急促道:“青河李通?朝廷吃得下么?” 李家经营青河府近百年,根深蒂固,实力雄厚,据最新消息,青河府新招募了五万新兵,总兵力保持在七八万之间,其中还有一万精锐骑兵。 对于武将来说,官职,爵位,俸禄,名声,娇妻美眷,这些都要靠自己双手,上战场去打拼。 但对于文官来说,只需动动嘴皮子,将皇帝舔舒服了,这些东西瞬间就可以拥有。 不打仗的时候,朝廷是没有将军的,如赵光,手底下曾统领着三万城防营,官位只是个监门提督,品级不低,但说出去不长脸。 就是个看大门的官。 但如果将他职务改成最低级的牙门将军,那档次立马就上去了。 张玉郎摆了摆手:?“吃不吃得下,等你练好兵再谈。” 转过头,见鼓楼底下来了一队华贵车辇,长平公主从车帘子中探出头,遥遥望了过来。 “我有事先走了,你且练吧...”???撂下这句话,张玉郎人已经出现在鼓楼底下,钻进车辇,消失不见。 第169章 天胡十六部 朝廷有意攻打李通,并非一时心血来潮,青河府及周边草原天胡十六部的资料,大成皇帝已在私下里给了张玉郎。 其用意不言自明,朝廷练兵,意在青河。 朝廷实力再弱,那也是天下共主,青河李通伙从河西守节萧贤,先打了朝廷的脸面,又从朝廷嘴里狠狠咬下一块肉――割让了半个北原府。 大成皇帝自认是个有有所为的明君,怎能咽下这口气? 但欲平青河,必需先有安定草原之策,否则收了青河也守不住,这是大夏数百年来得出的结论。 草原天胡,是大夏周围七胡中最强大的一支胡人,共分为十六部,六阿三科七巴,其中最小的阿巴嘎部落曾与张玉郎打过交道。 阿巴嘎部落位于九原。“阿巴嘎”在草原语中为“叔叔”之意。因部落第一任首领为草原天可汗同父异母的弟弟,故其所率部落被称为“阿巴嘎”部落,延用至今。 阿巴嘎部落与阿巴哈部落,阿拉善部落,阿图尔部落,阿敖汉部落,阿森西部落并称为六阿部落。 六阿部落全都活跃在九原府周围。青河府正东方向,除此以外,还有活跃在青河府正北的三科部落,科尔沁,科尔左,科尔右。 以及青河府西北方向的巴尔虎,巴林,巴图,巴沙,巴尔里,巴尔察哈,巴尔帝等七巴部落。 七巴部落位于青河正北方向,大草原正中。七巴部落由于是生活在森林当中的狩猎民族,天长日久,深谐骑射之道的同时,还擅长丛林狩猎。是草原所有部落中战斗力最强的族人。 长平公主的车辇里,张玉郎斜靠在软席上,摊开青河府与天胡十六部的资料仔细查看。 这个姿势,方便他的长平妹妹停靠。 张玉郎并没有对萝莉下手,但萝莉养成的成就感实在太诱人,他无法阻挡。 初夏时节,车厢里有些闷热,小公主衣衫单薄,依然热得香汗沁出,星星点点打湿了衣衫,影影绰绰透出微微膨胀的身姿,惹人遐思。 云飞烟刚走不久,张玉郎身体还有些发虚,这样的状态很圣贤。所以,他老老实实坐着看资料。心里不做他想。 只不过,鼻间充斥的尽是长平刚刚沐浴过的淡雅香味,他双眼盯着手中的书,内容却是一点都没看进去, “呵~啊,身体好累,还有些困。妹妹,我眯一会,到了地方叫我。”他打了个哈欠,也不问长平公主要去哪,侧身往小丫头大腿上一枕,舒服的合上眼皮。 小丫头嗯了一声,喜滋滋抱住了他的头,像抱住了个金疙瘩。 这时,感觉腰间跳动了两下。 这是有人发视频对接请求的提示,不用说,定是加了特殊好友的云飞烟。 ”不让人消停一会。”张玉郎嘟囔一句,眼也不睁,吩咐长平妹妹帮他拿出法器来看看。 小丫头俏脸一红,扭捏着将手伸进他衣衫里,在胸膛间摸索着。 小手温润,张玉郎顿时心里一荡,天气热,他只穿了两层,外衣加内衬,都很薄。 小丫头摸了一圈,没摸着修门法器,犹豫了下,小手扩大摸索范围。忽然,她惊喜说道:“找到了,哥哥。”而后一把攥住,用力往外一拽。 张玉郎猛然睁开眼,惊坐而起。 ....... 十秒后,视频无人应答,自动对接成功,映入云飞烟眼帘的,便是长平公主的俏脸,她身后,张玉郎弓成虾米,脸色涨红,缩在软席上不停抖动,像一个油焖大虾。 长平怎么也在?他这种奇怪的动作,是出了什么事?云飞烟顿时一心疑惑,对长平笑了笑,问道:“他怎么了?是受了伤吗?” 云飞烟说着,脑海中不由想起了一些少儿不宜的姿势,如果是和一张白纸的长平公主探讨,的确会引起损伤。 想到这里,她顿时有些吃味,断了视频连接,暗暗生气。 一转过头,又想到长平公主衣衫整齐,眼神清澈,似乎不像是做了坏事的样子,顿时又有些懊悔。 望着黑了下去的折镜,长平纳闷道:“哥哥,姐姐怎会在这镜子里? 虽然受到小丫头的精准打ji,但怎么说也是罗汉之体,抗击打能力不必寻常,不一会张玉郎便恢复正常,他并没有回答小丫头的问题,谈定的接过折镜。揣进怀里,目光紧紧盯着局促不安的长平。 他怀疑小丫头是故意的。 “哥哥,我不是故意的。”长平小声辩解,末了又补充一句:“我帮你治好,像上次那样。” “真讨人喜欢。”张玉郎旋即眉开眼笑,顿时睡意全无,摆好坐姿,摸出资料继续看。 良久,他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资料上的字迹开始变得模糊,眼皮越来越沉...... 车辇依旧在晃悠悠的前进着,不知去向何处,张玉郎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很快睡了过去。 ........ 眯了一小会。张玉郎就醒了过来。坐车睡觉的后遗症逐渐显现,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空空如也。 他一脸无辜道:“妹妹,你的治伤方式很好,下次注意点,动作轻点。” 长平顿时不服气,嘟着嘴道:“人家明明很轻了嘛......” 张玉郎嗯了一声,见小丫头一脸幽怨。岔开话题道:“我们去哪?” “去南灵伯府呀。”小丫头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纠结之前的事。 说话间,南灵伯府到了,车辇直入内院,小丫头兴高采烈跳下来,左右张望,一点也不认生。 张玉郎下了车,凑近小丫头唇边闻了一下,提议道:“妹妹,去漱一下口吧,味有点大。” 小丫头红着脸,由丫鬟领着去漱口。张玉郎迈步来到后院。 不出意外,燕无双果然在这荡秋千。 可能是小时候尽练武了,没坐过秋千,她对这个坐着上上下下的东西瘾很大,每天都来坐。 小丫头漱口回来,在后院见到燕无双的时候,瞬时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如果没有眼眶阻挡,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珠子也许会夺眶而出。 无意识的发了一会呆之后,她才震惊的说道:“姐姐,你真好看,我见过你。” 燕无双咯的一下子笑出声来,笑得花枝乱颤。 张玉郎忍俊不禁道:“丫头,咱能不能有点自信,别见了漂亮姐姐就套近乎,你也很好看的。” 长平俏脸通红,摆了摆玉手,焦急的辩解道:“不是,我真见过姐姐,我父王过世那一晚,她衣衫破损,在我房间里洗了个澡,穿了我一身衣衫走了。” 燕无双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 “你们认识?”张玉郎诧异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燕无双未满十八,长平十五,听她话里的意思,两人在自己来大夏之前就见过。 长平皱着眉头想了想:“应该是一年前这个时候,那时候我哥哥刚登基不久。有一天夜里,我父王突发急症,御医束手无策。” “没多久,我父王便撒手归西,我心里难过,一个人躲在暗格里哭,然后就看到姐姐跑进来,脱了衣衫,进了我闺房的浴桶,然后寻了一身衣衫,穿着走了。” 说的有鼻子有眼,看来是真的,张玉郎目光转向燕无双,却见她俏脸通红,还夹杂着尴尬。 任谁脱光了洗浴时被人看到都会有点尴尬,更何况燕无双连洗带拿,被长平公主从头看到尾。 第170章 你不行,你还小 张玉郎心下一动,好奇道:“长平,你都看到了什么?” 小丫头俏生生看了眼背过身去的燕无双,极力组织着言语描述道:“又白又光。” 小丫头可真敢说,眼神这么好,看的这么清楚?连我都是最近才知道无双的底细...张玉郎讶然,摇头失笑。 同为女子,燕无双还不知长平的深浅,长平却已知晓她的皮脸.... 当场社死,燕无双再听不下去,羞涩不堪掩面跑开。 张玉郎正了正神色:“妹妹,你还看到什么?” “没了。” 南灵伯府,厨屋。 几位厨娘丫鬟正忙碌的操持着灶台,生火熬汤,洗切蒸煮,边做事边窃窃私语。掌灶的厨娘对切菜的丫鬟笑道: “咱们伯爷好年轻呀。” “伯爷不止年轻,还很健壮呢。那宽肩,那细腰,一看就知道腰腹力量很足,是个能干的人儿。” “哎,伯爷还不曾娶亲呢。” “那你可要把握机会。” “去你的...” 女人聊天时话题离不开男人,正如男人们聊天时核心必是女人一样。虽然聊的内容不一定都是限制级,但绝对清白不到哪里去。 厨娘继续说道:“主家真是人中龙凤,二十岁就当上南灵伯,我听人说,伯爷还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前途远大,早晚会当上侯爷,王爷。” 切菜的丫鬟接过话头:“那可不,你们没见下午抬进府那些箱子嘛,听说都是皇帝赏赐的,里面若都是银子,恐怕得有一万两。” “一万两?我看最少有五万两!”烧火丫鬟提出不同看法。 “哪有那么多银子?”厨娘摇摇头,分析道:“朝廷也不富裕,箱子里定然不全是银子。” 众丫鬟沉默不语,各自想着,下午抬进府的有二三十个箱子呢。如果里面不是钱,那会是什么? 她们是生活底层的百姓,几乎没有机会见识皇帝赏赐,只能凭空想象了。 丫鬟们对于主家仍未娶亲这一点非常期待,这几日,做事都格外细致卖力起来。众女来历清白,入府时都签了卖身契――可自赎的活契,并非那种一辈子不得自由的死契。 死期与活期的区别在于,活期卖身的丫鬟每月是有工钱的,死期的没有。 主家若是看上她们了,当个小妾或偏房还是够资格的。 这个世道,男人都是先娶妾,再娶妻,先从妾身上实习一段时间,再与妻子交流。 身家富贵的男子可以无妻,却不能无妾,因为有些东西需要实践,有些脏活累活总得有贴身之人来干。 “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厨娘忽然说了一句,等厨屋里所有丫鬟都看过来,这才低声道:“伯爷似乎有两位主母。云姑娘和燕姑娘,若是加上今天来的长平公主,那就是三位了。也不知道谁是大的,谁是小的。” “那肯定是云姑娘大,看身材就知道,云姑娘优势很明显。” “咳咳...” 言语间,门外忽然响起咳嗽声,打断了厨娘丫鬟们的议论。小含扳着脸,从外面走进来:“专心做事,莫要嚼舌根。” “小含姑娘,来催菜的么?”与其相熟的烧火丫鬟壮着胆子问。 小含姑娘平时可不喜欢来厨屋这种又脏有油腻的地方。若来此,则必有事。 你们几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伯爷除非瞎了,否则怎么也不可能看上你们....小含冷着脸点了点头,道: “快点上菜,公主和主公都饿了。” 说着,小含以找茬的目光扫了一圈厨房,发现里面崭新如昨,顿时有些失望。 她刚被张玉郎封为内务总管。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她打算从厨房开始烧,在丫鬟们中树立威严。 忽然,她眼前一亮,指着角落里一团黑乎乎油渍,神色严厉问道:?“这是什么?” 负责今日清扫的丫鬟顿时有些紧张,结结巴巴道:“是....是...污渍。” 小含顿时拉下脸,正要发飙,却听张玉郎的声音突兀在她身后响起:“厨房怎能没有污渍...污渍,永远滴神。” 回过身,正对上张玉郎炯炯有神的明眸,小含连忙屈身行礼:“伯爷。” “不必多礼。”张玉郎伸手扶住她小腰,将轻飘飘毫无重量的她给拽起来,目光温和说道:“不要那么严厉,咱们南灵伯府不兴虐待下人那一套。” 伯爷可真是个好人...包括清扫的丫鬟在内,众丫鬟纷纷松一口气。 却听张玉郎又道:“这次就算了以后但凡有这样的事,扣掉整个月工钱就行了,” 伯爷真是个扒皮的主家,良心大大的坏了...众丫鬟纷纷改变看法。 张玉郎摆了摆手,让她们继续忙活,牵着小含来到厨房隔壁的屋子,盯着她,和蔼问道:“小含,你父亲可有功名在身?” “还没有,现只是户部佐笔吏,”人前威仪十足的小含,这会羞涩的低着头。小声回着。 张玉郎淡淡问道:“她们都议论些什么?” “说您肩宽背厚腰身细,孔武有力。” “不,我只是看着壮实,其实是虚壮,不耐糙的。这会还虚的不行。” “不耐糙?”小含一脸茫然,她没听懂这新奇的词汇所表达的意思。 “你是大成皇帝派来的卧底吧?”冷不丁的,张玉郎忽然冒出这句话。 你怎么知道...小含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瞬间睁圆,小口微张,忘记了回答。 不过这副模样也已经不需回答,坐实了卧底身份。 张玉郎看了一眼她的樱桃小口,心下微微一动,神色不变说道:“今晚...明晚吧,来我房间,我与你好好谈谈。” 本来想今晚的,但长平公主来了,他今晚就没了空。 “谈..谈什么?”小含怯怯的看着他,心一点点往下沉。 她知道,自古以来,卧底的下场都很凄惨,即使她是皇上的卧底,但皇上绝不会保护她。即使她前脚给了皇上一个有价值的情报,后脚暴露了身份,皇上一定会否认她的身份。任由张玉郎处置。 “谈一谈把你卖到青楼勾栏的事!”张玉郎拉着脸色,撂下话转身离开。丝毫不担心她逃跑或是反抗。 小含来历清楚,又不会武功,眼下,她没有任何改变命运的办法。 ..... 前厅,应邀前来造访的张玉颜重重拍了张玉郎一巴掌,娇声问:“说说,哪个是弟弟的大相好?” 她指的是燕无双,长平公主,云飞烟三人中,哪一位是大房夫人。 都是弟弟的相好...张玉郎灼灼望了她一眼,一脸无奈神色:“唉,怪只怪弟弟太优秀,惹得这么多优秀的姑娘钟意,一时间也难以决断。” “你优秀?哪儿优秀?我怎不知?”姐姐眉头一皱,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愣是没发现他哪儿优秀。 肤色不白,长相只能算是耐看,勉强称得上周正俊朗,距离那种迷死人的帅气,差得很远。 武功稀松,之前连她都打不过,官位嘛,现在还是个小衙差,爵位虽是伯爷,但却是个小小的南灵伯。 王侯伯子男,五等爵位里另有等级。比如说这伯爷,其中就又分为五等。以村子亭子命名的,是最低等的伯爷,以河流山川命名的,是倒数第二等的伯爷,之上是乡伯,县伯,府伯。 亭山乡县府,弟弟只是个倒数第二的伯爷,也不知道他的优越感从哪来的? 张玉郎微微一笑,望了一眼羞答答走过来的长平公主,大有深意道:“我说的是弟弟优秀,不是我。” “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张玉颜皱了皱眉头,一脸不悦嗔了他一眼。 “...不是吧,这也能听懂?我的姐,弟弟给您orz了啊。” “orz?什么意思?” “给你跪了的意思。” 忽然感觉侧方突然涌出一股杀气,张玉郎连忙绷紧身体防御。 这是在姐姐年复一年的无情打击下形成老条件反射。 “啪”的一声,肩膀先是挨了姐姐重重一击,紧接着又挨了一句:“臭小子,长能耐了,回头再收拾你!” 而后,张玉颜便红着脸落荒而逃。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饭都没顾上吃。 望着姐姐远去的背影,张玉郎心里感慨...我以前一直认为姐姐是清纯的....看来是我错了,女孩子果然不会一直清纯下去,到了年龄,就开始琢磨知根知底的玄机,先从思想上开始有了念头,而后是身体。 转念一想,姐姐毕竟二十一岁了,也到了绽放的时候...不过我为何这般失落呢? 唉,定是该死的原主恋姐情结在作祟。我绝没有对姐姐动过一分心思。 虽然严格来说,我俩其实也没有血缘关系,但鱼塘里已经有了许多白花花的美鱼。算了,还不是不挑战道德底线了。 倘若原主能把握住每个月仅有的一两天时间,抱得美人归,那我也愿意乐享其成。 思索间,张玉郎相信了自己的话,想着春兰秋菊,各有所长的几位红颜知己,觉得自己确实不是那种爱吃窝边草的男人。 而后点点头,安心的坐到桌子旁,望着长平道:“你父王过世时,无双出现在王府,这其中不会有什么内情吧?” “我父王是得了急症,御医说不像是中毒。”长平公主想了想,谨慎说出自己的推测,倒是没往燕无双身上怀疑。 庸医啊...张玉郎暗暗叹口气,如果长平知道燕无双的身份,就不会这么天真的认为她没有嫌疑。 盘点了下,发现身边的女人,除了这个单纯无邪的小丫头,其他人都是危险人物。 云飞烟曾经是个刺客,现在还是,手上不知道宰过多少人,石灵灵,周二夫人,周婉儿,没一个是善茬。 燕无双是燕千叶的女儿,索命门新任门主,天下最大反贼帮会红刀会会长风不归的弟子。这其中任何一个身份,都有足够动机弄死承德王。 一想到云飞烟干掉了燕无双的爹,燕无双很可能与长平的爹突然离世脱不了干系,张玉郎就觉得头疼。 他语重心长说道:“长平,希望你能一直单纯如昨。知道的越多,越不快乐。” 说话间,饭菜陆续上来。长平抽了抽鼻翼:??“好香呀...” 她说着,眼神越过张玉郎肩膀,看向楼梯口。那里,燕无双换了身衣衫,正袅袅婷婷走下来。 没走几步,修命境的燕无双也嗅到浓郁的饭菜香。顿时眼神一亮,惊呼着“好香呀。”疾步过来入座。 丫鬟们依次端着菜进来,随行的还有一脸苦瓜状的小含。 “这菜怎这么香?”燕无双叨了一大筷子木耳炒肉,满口咀嚼着,瞬间睁圆妙目,含糊不清说道。 “因为是炒出来的。”张玉郎不慌不忙将菜盘子摆正摆齐,也夹了一筷子木耳炒肉,一边咀嚼,一边颌首。 就是这个味! 刚来的时候,因为条件不允许,他很是吃了一段时间蒸煮之物,嘴里都淡出个鸟来。 买下大宅院,有了仆从丫鬟后,张玉郎便着手教她们炒菜。 其实很简单,现成的铁锅,铁铲,只需要将她们脑子里固有的思想观念转变一下即可, 往常做饭做菜,非蒸即煮,再好的食材,做出来都是一股子十全大杂烩的样子。远没有炒出来的菜肴美味。 过水不过油的菜,是没有灵魂的。 长平优雅且细嚼慢咽的吃着菜,良好的家教让她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燕无双则一脸惊奇的看向张玉郎,妙目里闪烁着莫名的亮光:“师兄,这炒出来的菜真好吃,我能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呀。” 她停下筷子,一脸期待等待着张玉郎回答。 “白吃么?那不行!成本很贵的,一顿饭要费好几斤油呢。”张玉郎摇摇头,见燕无双一脸失望,兀自一笑道:“除非.....” “除非什么?”燕无双连忙追问。 一屋子丫鬟顿时看向了张玉郎,长平公主也放下筷子,一脸好奇。 张玉郎叨了一嘴菜,边吃边解释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又是条件,又是暧昧不清的态度...?燕无双俏脸一红,似乎想起了前番答应的条件,扭头看了一眼长平公主,啐道:“师兄最讨厌了,总拿这种事来要挟人家。” “那你答不答应?” 人家上次没答应。你还不是仗着力气大硬来...燕无双决定装聋作哑,不回答这个令她难堪的话题。 长平公主一脸懵的看着两个人打哑迷,弱弱的插嘴道:“哥哥,其实我也可以的。” 不,你不行,你还小,你承受不了,张玉郎摇摇头,旋即岔开话题道: “从前有个富翁...” ..... 第171章 动力 成为南灵伯后,张玉郎的身份地位提升,已无需再去衙门,当苦哈哈的衙差。 一连两日,他都没做什么事,光顾着应付上门套近乎的大小官员,以及盘点从赵光府上抄回来的巨额收获。 银票金饰金元宝,共计两千四百万两,另外还有价值几百万两的字画和古董。 除此之外,还有三件宝贝,水麻神石,千幻灵草和修门法器。 水麻神石被他随身收起携带,千幻灵草打算留给弥临使用。修门法器不知曾是何人所有,落在赵光手里,最终归了他。 望着眼前数之不尽的财富,发达了...是张玉郎的唯一感受。燕无双早已被巨额金钱震撼的说不出话。 这两天,赵光倒台的消息传遍长安城,百姓们抱着吃瓜的态度,发挥想象力,将此事添油加醋加以传播。 朝廷部分官员,则对监门提督的位子虎视眈眈。纷纷提着礼物上门拜访,明里暗里,透露着想举荐人选或者自荐其职的意思。 百官们心里清楚,张玉郎官位不大,却能影响到大成皇帝的决策,新任监门提督若没有他点头首肯,恐怕很难顺利上任。 等应付完这群人,便又是两日过去。 后花园,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照在身上,张玉郎眯着眼,斜靠在太师椅上,望着美艳动人的燕无双,忽然没了打拼的动力。 巨额家产,美眷相伴,还拼搏个什么劲? 燕无双仰着脸问道:“师兄,云姐姐去哪了?好几天都没有看到她,我有点想她了,你想她么?” 她去找她师父了,现在体内空空如也,我一点也不想她...张玉郎懒洋洋回道:“她回娘家了。” 娘家...燕无双愣了一下,想起自父亲过世后,已经没了娘家的事实,思及伤心处,眼眶一红,默默垂下几颗晶莹泪珠。 张玉郎握住她的手,脸上浮现暖男式的微笑,安慰道:“师妹,逝者已逝,从今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娘家。” “嗯。”燕无双轻轻点头,神色忧郁说:“许久没见师父,也不知他老人家最近在忙什么?” “想知道?” “嗯。” “这太简单了。”张玉郎摸出修门法器,输入道:“风大侠,你现在在哪?你的三徒弟燕无双看破红尘,打算落发为尼,了却残生。” “师兄,这样骗师父不好吧?”燕无双一脸惊愕:“度厄大师不是在五原寺吗?” 我用了度厄的马甲...张玉郎挤眉弄眼解释道:“师父并不知度厄是我。” 言语间,折镜闪动了一下。 【风大侠:度厄大师,我在东海,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我那个不成器的二徒弟伤了双儿的心?这才导致她看破红尘!我早就觉得那臭小子靠不住,混账东西,看我不打死他!】 “…” 这语气,是风不归没错了,张玉郎与燕无双对望一眼,忍俊不禁。 东海流民肆虐,风不归去那里做甚?难道说红刀会要与曲昆领导的反贼结盟? 天下本来就够乱的,倒也不差这点岔子,张玉郎想了想,输入道:【风大侠何以如此武断?以贫僧观之,渡劫师弟为人光明磊落,此事定然与渡劫师弟毫无关系。哦,对了,风大侠的二弟子张玉郎,眼下暂为我五原寺度字辈僧人,法号渡劫。】 【风大侠:那定是他削发为僧的举动,伤到了无双的心,看我不打死他这个始乱终弃的劣徒!】 风不归的关心让燕无双心里暖暖,之前思念父亲的悲悯气氛一扫而空。她眯着眼,掩嘴耸肩,咯咯直笑。 合着这锅我甩不掉了是吧...张玉郎顿感无奈,输入道:【风大侠,你是不是与二徒弟有仇?否则为何对他如此咬牙切齿!】 【风大侠:当然没有,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劣徒,简直是一位花花大少,人间祸害,只要遇到美貌女子,他便会不要命的往上凑,毫无道德底线可言。】 看风不归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恐怕是知道了我与周二夫人的事...张玉郎暗暗郁闷,本想逗一逗风不归,结果把自个忽悠的一心不爽。 他顿时没了继续瞎掰的兴趣,草草发了一句:“风大侠,你的三徒弟忽然又不想出家了,贫僧有事,咱们改日再聊。” 收起折镜,张玉郎一脸苦大仇深。 燕无双反过来安慰道:“师兄且放宽心,师父是刀子嘴豆腐心,定不会真来寻你算账。” 不...他要是知道我与周二夫人不清不楚,定会心口如一,全变成刀子...张玉郎摆了摆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师妹,我若真被师父打死了,你可要为我守节,不能改嫁。” 燕无双俏脸一红,啐道:“你都还没娶我,人家怎么改嫁?” 那你的意思是想嫁人了?张玉郎眉毛一挑:“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师妹,不如我们现在就拜堂成亲?反正房也圆过了,把仪式补上,是师兄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 “...”燕无双捂着脸跑开一段距离,立在红红绿绿的花丛中,娇俏身姿与花草相映成景,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味道。 ...... 城北骑兵营。 张玉郎视察了一番,吩咐陈忠和继续保持住练兵进度,而后独自去了长安府衙。 “张副班头。”一进来衙门,各个衙差便热情的打着招呼。 虽然张玉郎已经不来府衙,但府衙中到处都是他的传说,就连皂班副班头的职务,尹正德也一直给他保留着。 从北原回到长安府后,尹正德与段大富的职务来了个调换,段大富去河西府当太守,尹正德重掌长安府。 萧展作为他的心腹,接任了皂班正班头的职务。前番曾作为张玉郎的特邀嘉宾,参与抄家。 在衙门后院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尹正德,也没找到萧展,张玉郎逮着一位胸脯比较大的丫鬟问道: “尹大人呢?” 大胸丫鬟顿时一脸惊慌失措,连连摆手道:“尹大人没在我屋里。” 我也没问尹大人在不在你屋里啊....张玉郎转而问道:“我是问你,知道尹大人去了哪里么?” “尹大人一大早就和萧班头出门了。” “今天会回来么?” “不知道,尹大人没有和奴婢说....” 张玉郎打消了继续问大胸丫鬟的念头,摆手放她离去,随手拽过来一个眼神灵动,腰身纤细,微微有些贫胸的丫鬟问:“她叫什么名字?” 灵动丫鬟望着大胸丫鬟的背影,登时露出一副羡慕神色:“大人,她叫欢欢,尹大人早上是从她房里出来的。” “你很羡慕她?”张玉郎好奇。 灵动丫鬟点点头,不止是她,府里所有丫鬟都羡慕欢欢的好身材。 张玉郎摇了摇头:“你不用羡慕她,她的好身材是用脑子换的,在脑子和身材之间,还是脑子重要一些,换做是你,你会选哪个?” 灵动丫鬟皱起眉头。歪着脑袋略做思索,脆生生道:“我选身材。” 很好,这很女人。这就和男人在十八厘米和智商之间,通常会选择前者一样。 硬件相比软件,优势是看得见。而人是视觉动物。我好像有些悟了...张玉郎暗暗吐槽。 第172章 冤魂 刚出来衙门,张玉郎的目光便被一位须发皆白的道士吸引。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花格子道袍,手上捏一把拂尘,搭在另一只屈起的臂弯上,红润润的脸皮上神光奕奕,气质出尘,一派生龙活虎。 这番打扮,不是真言大师又是谁? 见张玉郎走下台阶,真言大师挪动步子迎过来,起手行礼道:“大人别来无恙。贫道是该称呼大人为周王府高级家丁呢,还是张参赞?又或是金牌小衙差!” 就知道我那么多马甲都瞒不过你...张玉郎微微一笑道:“真言大师,请称呼我为南灵伯,后面若能加个爷字,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话的同时,张玉郎目光上下巡视着真言大师,见他丝毫没有即将命不久矣的气色,顿时疑道:“大师前番天命之劫已经度过了是吗?” 真言大师摇了摇头:“不曾,贫道还有三十三天寿元。” “那您这是?” “来求施主续命!” “我只是凡夫俗子,如何救你?” “千幻灵草万年莲。” “没有!没听说过。” 原来是找我要宝贝的....张玉郎当即拉下脸来,神色不愉。 见他一口回绝,真言大师沉默了一会,谓然叹道:“天命如此,贫道告辞。” 说罢,转身洒脱离开,也不纠缠。 望着真言大师落寞离开的背影,张玉郎心中忽然有些不忍,又想起佛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怎么说也当了几天和尚,双方之间又颇有渊源,就这么看真言大师挂了,似乎有些不妥,便伸手唤道: “大师且慢!灵药我也只有一颗,如何救你?” 闻言,真言大师停步回身,先朝张玉郎躬身行了个礼,而后沉声道:“半颗足矣”。 半颗的话嘛...可以商量,整颗我肯定不干。 “此物不白给。”张玉郎阐明自己的底线,提出要求:“你拿什么宝贝来换?” “一套两用的指法,如何?” “可以。” 两用的指法...是好东西啊。 真言大师单手竖起,诵道,“无量天尊,贫道会永记施主的大善。” “如此,请往寒舍一叙。”张玉郎向他发起邀请。 两人并肩而行,张玉郎手里牵着四不像的缰绳。 时值初夏,长安府城中忽然多出来许多面黄肌瘦的流民乞丐。拖家带口,三三两两聚着堆,分列与街道两旁。 他们穿着布满破洞的旧衣衫,顶着毒辣的大太阳,成年人目光呆滞的向过往路人求施行乞。孩子们眼里闪烁着灵动的光芒,枯瘦的身体和脏兮兮的脸蛋上,尽是对生命的渴望,对活下去的期盼。 张玉郎心里顿时涌上一阵悲凉,不是对乞讨者,而是对这个世道感到失望。 他之前生活在一个彻底解决了饥荒,却没有解决战争隐患的世界,哪里有战争,那里就有因战乱导致贫穷、流离失所,饥饿,伤残,瘟疫而死的平民百姓。 每每看到这一幕,张玉郎心里就会产生强烈的抵触和愤怒,他心善,见不得这种人为制造的惨剧。 和平与温饱,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来说,永是奢望。 “施主可知,为何长安府中流民乞丐日渐增多?”真言大师瞥了一眼周围乱像,转而问道。 听乞丐流民们口中操持着的各地方言,张玉郎神色凝重问道:“打仗了?” 天下确实不太平...真言大师点点头:“去岁中原大旱,今春汝南朱子临向中都守节杨浦借粮,杨浦不允,朱子临兵犯洛城,近一个多月来,双方大战数场,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东海曲昆也以借粮为由,频繁侵犯四周州府。河北爆发瘟疫,上古王项也不安宁。各地守节纷纷紧锁粮仓,导致各地物价飞涨,百姓日愈艰难。 “天下间,眼下只有河间府与长安府两处安宁所在,因此,涌入两地的百姓最多。而涌入河间府的流民,至少十倍于此。” 自从结束卧底任务回到长安府,张玉郎就发现,有零零散散的流民,不断涌入京师。眼下,长安府少说有几万流民。若多出十倍,岂不是有四五十万?河间府若能安顿好这批流民,就相当于不动一刀一兵,凭空增加许多实力。 在乱世中,人口是资源,百姓是实力。 “乱,百姓苦,灾,百姓苦,唉,百姓何其无辜。”张玉郎感慨一声,叹了口气。 两人脚步不停,很快穿过遍布流民的街道。 难怪前番朝廷灭了河西府,杨浦与周家都没有动静,感情是分身乏术!张玉郎心里揣测着,嘴上却说道:“如此人间惨剧,大师为何神色平静?” 真言大师面色从容解释道:“无量天尊,贫道已经看穿生死,人生已经到了有人饿死在面前,我也懒得动容的阶段了。” 那是你麻木不仁...张玉郎再叹口气:“他们被生活所迫,为口吃的,不得不放下身段颜面乞讨,当有一天,他们活不下去时,就会迸发处令这个世界颤抖的力量。” 言语间,两人进了气派的南灵伯府, “前阵子,我花费巨资将此处买下,着人重新修缮庭院。住了一段时间后,直觉此处庭院风水似乎有些问题,大师,一事不烦二主,请务必帮在下斧正一番!” “无量天尊,施主的直觉是对的,此宅确实有些问题。”真言大师念了一句道号,当即凝神聚目观察起来。 良久,他微微颌首,露出一脸了然之色,转头问道: “此宅主欲,施主最近可是格外容易躁动,抑制不住私欲,夜夜不休,欲罢不能?” 本来一副波澜不惊神色的张玉郎忽然僵住,想起了最近昏天又暗地,日复一日的日常生活。 那已经不是夜夜不休,那是日日不停,完全与泰迪没什么两样了,看见红颜相好就想往床上拽。甚至看见府中身段优秀的小丫鬟,都会抑制不住想入非非。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大师救我!”张玉郎喃喃了一句,心下有些慌。 “这个宅子死过人。”真言大师凝视着后花园方向,神色高深莫测:“去后院看看。” 后院里,燕无双还在荡秋千。 这时,张玉郎感觉到不对劲了,就算无双师妹小时候缺玩,没坐过秋千,也不至于天天盯着秋千玩。 若只是荡秋千也就算了,她还闭着眼,俏脸潮红,修长双腿并拢的紧紧的,一副陶醉神色。 这副神色张玉郎太熟悉了,心下暗暗懊恼,之前竟然没发现无双的异常。 难怪觉得她最近热情许多,完全不似一个初为人妇的女子。 真言大师神色严正,沉声道:“是个独守空房的女子,死在这架秋千上。” 他仔细看了眼燕无双,补充道:“冤魂未散,已经影响到尊夫人神智。” “大师,救好了她,灵药就是你的。”张玉郎并未纠正真言大师的口误,直接许下报酬,连两用指法都不要了。严格来说,燕无双确是他夫人,与师妹相比,一套指法微不足道。 真言大师沉默了一会,道:“施主,贫道眼下有两个法子解救,一个暴力一点,一个温和一点的,用哪个?” “暴力怎样?温和又怎样?” “暴力的方法,贫道只需一声道家真人吼,便可震得冤魂魂飞魄散,还此地一个朗朗宁静。温和的方法,贫道需要花费两到三日,捉住这只冤魂,封与摄魂铃中,再问出她的未了执念,助她超脱,而后便再无隐忧。” 张玉郎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大师,那还等啥,请用最暴力的方法。” 真言大师深深看了眼他,颌首道:“贫道知道了,不过这怨魂已经有了灵性,收服之后可当作手段底牌,悄无声息中摄人心魄,乱人心智。若对方是女子,则效果最佳,贫道觉得,施主或许...应该...会用得上此魂。” “咳咳...我岂是那种人?”张玉郎当即义正辞严表态,末了连忙说道:“大师还是用温和的法子吧,毕竟我是个心善如水的人,见不得无辜冤魂消散。” 第173章 大宗师 人在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转眼便是一日一夜过去。 南灵伯府后花园,布置了一个简易法阵,法阵类似于灵棚,搭建在后花园中的秋千边,由布幔和细丝线一圈圈围住,细丝线上还悬挂了许多小铃铛。 这些细线铃铛组成特定的排列阵法,被真言大师赋予了道法,构成封锁魂魄的牢笼。 风一吹,小铃铛便叮铃铃的响着,犹如魔音,格外瘆人。 真言大师从布置好的法阵内走出,第一件事便是从耳朵中取出耳塞,而后笑道: “幸不辱命,此怨魂已被贫道收服。” 说罢,他晃了晃手中的铜铃铛,递了过来。 张玉郎一只手搭着凉棚,遮挡住正午猛烈的阳光,眯着眼望着另一只手中的摄魂铃。 三人来到树萌下,真言大师起手掐了个诀,从铃铛中逼出一团黑影。 黑影收缩几下,幻化出一个女人的样子,透明拟人,模样温婉,身姿玲珑。 光天化日之下看到这一幕,即便以张玉郎的大心脏,心跳都吓漏了一拍。 燕无双当场懵了,急忙躲进他怀里缩成了一团。 这鬼魂……不是真的吧? 鬼魂难道不怕白天和阳光?若怕,那眼前突然出现的诡异一幕该如何解释? 虽然张玉郎知道这个世界有超人类的力量和东西存在,但知道和亲眼所见是两码事。 之前真言大师说此地有冤魂时,他根本没当回事,还以为烧个黄纸,抓个小人就摆平了。 这就跟前世一样,所有人都知道原子弹可怕到能毁灭世界,但大多数人并不害怕,只有亲见原子弹在不远处爆发一次核闪,才会体会到什么是末日恐惧。 “哈哈哈...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魂这种东西?大师,你是在变魔术的对吧?!”张玉郎大笑三声,给自己壮胆。 话虽如此说,但“这是真的”四个字却在他脑海里索绕不去:那诡异的鬼影是如此生动形象,看上去并不像是道具或者障眼法。 怨魂,女鬼,两个字眼在他脑海不断回荡。 张玉郎用力甩了甩脑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接受眼前一幕。 前世接受十六年付费教育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在拿到玉盘经凌日诀,知道世间有超越凡人的力量时都不曾动摇过,现在却彻底崩塌了。 鬼魂是个身姿曼妙的温婉美人,肤白貌美,弯眉顺眼,如水做的一般。 她手里捧着一本幻化出的书,举手投足间透出温婉迷人。从气质与衣着打扮来看,她生前的生活品质很高,是生在富贵人家的大妇。 真言大师适时解释道:“两位施主,莫看她一副文静如画,赏心悦目的样子,这只是她的平和模式。平和模式外,还有哀怨模式,狂躁模式。” “平和模式下,她是个情绪正常的女子,哀怨模式下,她便化身为痴情女子,狂躁模式下,她能影响在场所有人的心智,令所有附近的女子进入渴望交配的状态。” “贫道已经收服了她,这里有三句口诀,分别对应收回,放出,以及切换模式。” 真言大师将口诀教给他,又默念口诀,摇动铜铃将鬼魂收起,放回张玉郎手上,捋了捋白胡须道: “好了,此事已了,还请施主兑现承诺。” 经过真言大师解释,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粗粗看了一眼,但张玉郎已经对这个温婉美貌的女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嘿嘿,多谢大师,我这就去取灵药。”张玉郎笑着接过铃铛,揣进怀里,回屋取出灵药...一株类似于干枯状的雪莲。 就在这时,烈日当空的天空忽然响了一声霹雳,将在场三人当场吓了一跳。 张玉郎抬头仰望天上,见原本晴朗无比的天空起了变化,自天际远处,极速涌来一片片乌云,转眼间便凝聚了整片天空,一副黑云压顶风雨欲来的架势。 真言大师脸色一变,掐着手指头噼里啪啦算了一通,大惊失色道:“长安府中竟有人晋级大宗师之境!” “大宗师?”张玉郎与燕无双齐声惊问。他们可是听说,世间暂时没有大宗师之境。 “没错,大宗师在佛宗相当于活佛,在武道相当于十一层之上,在道宗相当于道一,在剑宗相当于剑仙。” 真言大师叹了口气道:“看来大夏命不该绝啊。” “???”张玉郎一头雾水,问:“大师这话什么意思?” “原本,百年前已经有了定数,大夏命数三百,还有一年多就是命数终结之时,谁料想自大成皇帝登基后,最近一年,大夏的命数一变再变,先由命数三百终结转为偏安一隅,今日又突然出现一个大宗师护佑朝廷。大夏命不该绝啊,看来修门中那些隐士们怕是坐不住喽。” 不是吧,大宗师出现在长安府就一定是护佑朝廷的?他(她)就不能是反对派嘛! “隐士?大师您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啊。”张玉郎一脸懵逼。 真言大师望了他一眼,摇摇头说道:“你不需要懂,大变之世,你也是应劫之人。看在这一株灵药的份上,贫道赠你一句话,来日疆场之上,谨记:北遇山退,南逢河进,东到海停,西见沙归。” “大师,在下听不懂啊,有没有简单一点的叮嘱?”张玉郎一头雾水,忽然意识到他说的是一株灵药,连忙摆手道:“大师,我可没答应把整株灵药都给你。” 真言大师微微一笑,将灵药揣入怀里,指了指四不像,沉声道:“简单一点,那就是败不离此驹,胜不乘此马,” 真言大师说罢,从袖口摸出一本书,放在张玉郎手上,转身飘然离去,?留下两人傻立原地。 这就走了...你还我的灵药!张玉郎暗暗哀嚎一声,正胡思乱想,?忽然耳畔响起“轰”的一声,一道炸雷先响,而后无数道雷鸣密集咆哮,震得脑袋嗡嗡作响。 天空上,黑色乌云扭曲碰撞起来。挤压出一道道白色电蛇,从乌云中钻出,密集的轰向地面。 眼前一幕,犹如末世来临,又如天塌地陷。 好在雷鸣电闪来得猛烈,去得也快。持续了约莫半柱香时间,便雷收云散。 天空重新恢复成晴空万里,阳光如火,仿佛刚才那漫天雷电惊骇一幕、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怎么回事?”张玉郎喃喃自语。 一般来说,这么密集的雷电乌云,至少得下一场瓢泼大雨才配。但令人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下雨。 张玉郎心头涌起一股奇怪的念头――难道是那位大宗师在渡劫? 想到这里,他心下一动,不知道云飞烟的实力比之大宗师如何? ...... 第174章 大宗师是个女子 看完真言大师留下的“二阳指”功法,张玉郎第一个想法就是,以后可以靠手输出了。 与资质太差无法修习的凌日诀不同,“二阳指”是本武道功法,苦练即可练成。 具体来说,就是通过练习,将食指拉伸到与中指相同长度,而后开始千戳万练,先从沙土开始,而后是树木,金石。将两根手指炼成铁指铜手后,再辅以内气激发,便是二阳指了。 练成之后,可在十丈之内隔空伤人。 若不辅以内气,则是另外的用途。 “二阳指”听起来就是忙夫专用,其功能像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看完功法,张玉郎大喜过望。 怨魂被收后,燕无双已恢复了正常,再不复之前的热情奔放,她接过二阳指看了看,发觉并没有什么高明之处,仰着小脸问道:“师兄,这只是本普通的武功嘛,好像没什么出挑的。” 不...它并不是普通的武功,张玉郎嘿嘿一笑,开始拉伸食指,并不解释其中玄妙。 承德王府。 长平公主双手托腮,趴在香闺案台上,望着眼前一副张玉郎的画像,唇角翘起,神游他处。 承德王后领着丫鬟款款走来,神色慈祥抚了抚女儿的秀发,温声道:“我儿在想何事?如此陶醉?与母后说来听听。” 长平公主回过神,小脸一红,扑进承德王后怀里,扭捏不答。 看女儿一副眉眼初开的模样,承德王后从丫鬟手中拿过一本图画,指着其中一副尺度略微大些的图,问道:“女儿可识得此举?” 只是抬眼看了个大概,长平公主的小心肝便砰砰砰快跳起来,慌忙摇头,小声道:“孩儿不知。” 还好...承德王后松口气,女儿还是完璧之身。但随即又皱起眉头,既是完璧,女儿又怎会有此撩人姿态? 难道说男女之间那点事,还有她不知道的交流方式? ...... 张玉郎骑着四不像在南灵山走了一趟,查看别院建造进度,归途中,忽然想起真言大师说过:“大夏命数不绝”。顿时摇头感叹:“如果真言大师说的是真,那这个别院就白建了。” 大夏不灭,自然不会溃散出多少气运,五原寺想要窥取大世气运,加持自身命运的想法必定会落空。 此事,得跟红光师兄透个底。 张玉郎松开缰绳,任由四不像自行奔驰,取出折镜,先给云飞烟发了条信息。而后逐条查看修门法器里的聊天记录。 修门法器相比手机,功能单一许多,由此导致张玉郎很难像对手机那样,对修门法器也上瘾。他经常会忘记查看法器,且一忘就是好几天。 【度厄大师:贫僧昨日偶遇真言大师,他掐指算了一道,说大夏命不当绝。】 命不当绝?群内在线的众人微微动容,要知道大夏命数三百,这是百年前就达成共识的。 涉及到一个延续了三百年王朝起灭,即使天命有变,那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怎会如儿戏一般,说变就变! 本来还有一年多就是三百年大限,众多有识之士擦拳磨掌,各种谋划布局,打算分一些大世气运,现在突然得知朝廷还能延续,真的假的?哦,是真言大师说的,他可是这方面的权威人士,那没事了。 众人尽皆摇头,各有所想。 【红光大师: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贫僧要到佛前诵会经,压一压心中惊慌。】 【五雷尊者:这个消息委实令人难以接受,本尊要与新交的红颜知己倾诉一下,释放压力。】 【风大侠:这可真是个令人失望的消息,本大侠忽然觉得徒劳一场,生无可恋。此时,只有青楼头牌才能抚慰我彷徨无助的内心。】 【玉清大尼:这是好事。乱世一点都不好,女子命贱如猪,不如一口吃的价值高,还是太平盛世好,女子千金不换。】 【白使:我看出来了,你们一个个都是倒夏派,哦,玉清大尼除外。】 【玉清大尼:白使请不要误会,贫尼并非保皇党,恰恰相反,贫尼巴不得皇帝换成别人来做,只要世道不乱即可。】 皇帝随便换的世道怎会不乱?盛世所有东西都值钱,并非只有女子身价不菲,张玉郎摇头失笑,并不与他们争论,确认红光师兄收到信息,便收起折镜,下了钱。 骑着四不像进了长安府衙后堂,尹正德与萧展都在,见张玉郎到来,尹正德微微一笑,道:“朝廷发兵在即,张参赞是来借人的?” 看的这么准?了解还是你了解我,不过我有点看不惯你一切尽在掌控的亚子....张玉郎正了正神色,拱手道:“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尹正德点点头,望了一眼萧展,捋着胡须说道:“本官允了。” 张玉郎当即伸出手,拽住送茶过来的大胸丫鬟欢欢往外走。 “慢着!”尹正德大惊失色,连忙拦住他:“张参赞难道不是来借萧班头的?” 张玉郎摇摇头:“不是啊,我就是来借个丫鬟,照顾一下饮食起居。大人您是知道的,这行军打仗,路途劳累.....没有大胸丫鬟的伺候,本参赞会很疲惫的。” “不行!”尹正德摆手拒绝道:“夫人与通房丫鬟概不外借,张参赞另选他人吧。” 不是吧,这年头貌美活好的丫鬟不都是用来招待好朋友的嘛,怎么到你这里就行不通了。 不过张玉郎本来就是戏弄一下尹正德,见状也不勉强,叹口气道:“既如此,那本参赞只能借萧班头一用了。” 尹正德恍然,意识到张玉郎在逗他玩,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用完记得归还!” 说罢,领着欢欢,拂袖而去。 张玉郎转过目光,上下打量一番萧展,见他一副病恹恹,萎靡不振的样子,纳闷道:“萧班头这是怎么了?” 萧贤目露回味之色:“昨日与大人去了一处销魂所在,见证了一番奇遇,今日上午才归来,故而有些疲累。” “你不是号称萧铁鸡,怎会如此不耐糙?”张玉郎一脸纳闷。 这时,一个衙差经过,闻言笑着解释道:“张参赞,萧班头的外号指的是铁公鸡一毛不拔的鸡,并非彼鸡。” “要你多嘴!”萧展瞪了那衙差一眼。 不是那个铁鸡啊,张玉郎一听,顿时有些失望。 萧展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其实昨日我与尹大人去了皇宫,并未去青楼。” 他指了指天上,又补充道:“大宗师...” 大宗师?原来如此?...张玉郎微微颔首,询问道:“大宗师是何人?” 萧展摇头:“保密。” 说完,见张玉郎神色不善,萧展一脸纠结,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要逼我,说出来要掉脑袋的。” “脑袋重要还是朋友重要?”张玉郎开始上纲上线。 萧展毫不犹豫说道:“脑袋重要。” “很好,你已经失去了本参赞的友谊,并且被深深的记恨上。”张玉郎一脸失望,言语中暗含威胁。 萧展似是想到了他的能量和背景,心下一慌:“别啊,我说还不行嘛,不过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快说。” “大宗师其实...” “其实什么?快说。” “离得太远,只知道是个女人,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 你特么耍我...张玉郎抽出紫青刀,追着他砍。 第175章 温稚 半个月后,张玉郎就要随军前往青河府,这让他有了一丝丝紧迫感。从衙门回来,张玉郎取出摄魂铃,对女鬼刨根问底。 他要知道是女鬼魂魄不散的原因。 随着铃铛晃动,一股粉色的烟尘袅袅飘出,须弥,拟化成一个柔婉女子模样,肤色温润如玉,白皙如新生,身段婀娜的令人挪不开眼神。 她眼神茫然了一下,而后定定望向张玉郎,躬身行礼道:“小女子温稚见过大人。” 怎么变色了?张玉郎一脸诧异:“上次你出来时是黑色,这次怎成粉色了?” 温稚屈身福了一礼,道:“粉色哀怨,白色平和,黑色狂躁,狂躁时,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总想骑着点什么,或者被什么东西骑着。” 言语间,她的声音轻柔哀怨,仿佛一根看不见羽毛。拨动着倾听者的心弦。 我懂...就是空虚寂寞冷,需要被填充,张玉郎笑了笑:“说说你生前的事。” 按照佛宗典籍上的说法,怨魂乃是生前执念未了,故而死后化为阴魂不散。 通常,人死之后,魂魄会自动且无意识的飘向两界口,再由守在那里的阴差带走,而后堕入轮回或者地狱。 飘向两界口,是每一个新鬼魂的本能。这个本能,有三天的有效期。 人若生前执念太深,影响到死后的行为,成为阴魂后,便会久久徘徊故地不去,三天一过,阴魂失了本能,就再也回不到两界口的位置,变成孤魂野鬼。 阴魂离体之后,犹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在世间是无法停留太久的,会慢慢消散,最终化为虚无。 张玉郎好奇的是,温稚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死后又是如何让魂魄久存于世。 这其中必有蹊跷。 “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大人想听,小女子这就说来。” 三年前的事....张玉郎眼神一亮,情绪瞬间振奋起来,这事,多半就是如西厢记那般的故事,也有可能是3drpt之.....大宅风云的故事。 “想听,速速说来。”张玉郎当即摆出一副专注神色,旋又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倒不是对其中内容好奇,纯粹是关心你,毕竟你现在上不能入轮回,下不能归地府,飘渺无依。” 温稚屈身行了一礼道:“小女子明白。” 她酝酿了会说辞,目光悠远且悲悯:“有的人死了是解脱,而我死了,才是苦难的开始,有的人活着,是精彩。而我活着,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她看了眼身前的张玉郎,须弥,眼中闪烁出晶莹,缓缓而下。 ..... 温稚的父亲是长安府一名商人,常年往来游走于四方,母亲是凉州富家女,两人姻缘际会,结为夫妻后定居长安府。 她生于大武一年,七岁时,父母结伴去凉州省亲,便再也不曾回来,留下偌大的家业。 幸而还有老管家忠心耿耿,照顾饮食起居,将她送入长安女子书院。 书院里,有位二十多岁,眼睛里透着沧桑气质的师长一眼相中了她,教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同时也教她天地君亲师,三从四德的道理。 唯独没教她武功。 师长告诉她说,大夏全民尚武,但这个全民不包括女子,姑娘家练武会练出一身疙瘩肉,不好看也不讨人喜欢。 从小父母双亡的她,对这个师长言听计从,有着如兄如父般的敬重。 转眼七八年过去,十五岁的温稚长成了模样温婉的大家闺秀,多年的相处,也让她对师长格外依恋。 师长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些许多莫名的意味,但那时候的她,并不懂那叫什么。 她弹琴时,师长陪在身边贴身指导,动作气温柔的像个暖宝宝。她读书时,师长轻轻摇着扇子送风。 有时候,师长会用手指刮她的鼻尖,点她的额头,拨弄她的发梢,让她不能专心做事,这些举动让温稚又是喜欢,又是疑惑。 每到这时,师长总是会说“国色天成,情不自禁。” 有时候,师长也会带着她去后山采风,游山玩水。书院后山景色秀美,春天山花烂漫,夏天溪水叮咚,秋天红叶漫天,冬天白茫茫一片。 这时候,师长总是会说一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话。但温稚从不回应。 她一直把师长当做兄长父亲看待。弥补自己缺少的父爱。 多次暗示明示未果后,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她在房间里沐浴,师长破开了她房门.... 温稚虽然心里敬重且依恋师长,但多年来的道德教育,不允许她接受这样的行为。 她极力反抗,却又如何是能文能武的师长的对手? 事后,见她寻死觅活,师长极尽言语之能,许诺在她十八岁前,一定会娶她,而后让她休学,在家待娶。 作为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遇到这样的事,她也只有认命。 温稚离开了女子书院,回了长安府的老宅,日复一日的等着。 师长隔三差五的会过来,但每次来,匆匆办事,匆匆离去,如同一个踏实苦干的工具人,闭口不提娶她的事。 一晃就过了三年,温稚即将十八岁,师长仍未娶她。 她一直认为,尚未娶亲的师长是在等待一个时机,而后会带着车轿,吹吹打打来接她过门。 后来,师长突然不再来寻她。 她独自前往女子书院,在后山溪水间,寻到了师长。却见到与之同行的另一个女子。 温稚躲在草木后面,探头去看,河畔,站着一位穿着青荷色衣衫的宫装女子,她长发及腰,头顶梳着未出阁少女的发鬓,玉面素静淡雅,在阳光下如莹莹白玉,其间映出琥珀色的醇红,俏脸圆润,下巴小巧,笑眼弯弯且长,眉目如画。 温稚心下暗暗对比一番,发现颜值方面,自己比不过对方。只有身材方面可以碾压对方。 她看着两人在山涧溪水旁嬉戏,师长看向宫装女子的眼神热烈而真挚,一如当初看她的眼神。 “表哥,你什么时候娶我?”那宫装女子背着手,仰着脸,娇嗔而问。 “快了,快了,等你十八岁,我就上门提亲。” 两人忽然沉默下来,良久,宫装女子叹口气:“可是表哥,我怕父亲会反对,他说你一穷二白,前途渺茫。还说你想当我夫婿,除非拿出十万两纹银。若你拿出十万两纹银,到时我父亲就举荐你入朝为官。” “表哥,你有十万两纹银么?” “我父亲说,这些钱会当做嫁妆再还给你。这些钱,也只是要向世人表明他身为当朝三品大员的脸面。” “表哥你怎么不说话?” “表哥......” “表妹,我很快就会有办法。” 远处的温稚看得心如针刺,泪水模糊。 后知后觉,意识到当初师长不教她武功的用意。意识到师长教她三从四德的良苦用心。甚至,连当初第一眼认准她做学生,都带着令人心寒的谋划。 温稚伤心而去。 一个阳光暖暖的午后,温家大宅,师长兴高采烈而来,说要与温稚成亲。 温稚淡淡的说:你不是要娶你的表妹吗?你不是要入朝为官吗?怎么还来这里?” 师长只是一愣,便神色坚定的说道:他已经看透了本心,认识到谁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 是她,还是她,就是她...温稚。 见温稚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师长急了,当场发誓:若有虚言,天诛地灭。 温稚心一软,相信了他。 两人随即在小范围街坊邻居的见证下成了亲。 新婚之后,温稚过了一个月美妙无比的日子,再之后,她便时常嗜睡不止,没日没夜。 再清醒时,她已经成了一个阴魂。 师长将她隆重的下葬,接手了她的全部家产――一笔足够娶到当朝户部尚书千金的钱。 那就是师长的表妹,户部尚书唯一的嫡女。 师长还接手了温家老宅,并在此迎娶了表妹,并顺利入朝为官,在户部当了一名理事,官居六品。 如此一幕,令温稚神魂战栗,徘徊老宅不去。 她每天凄厉的诅咒骚扰师长,用神魂影响对方纵欲不节,希望以此让对方身亡,却每次都失望的逃走。 师长请了道士做法,带了护符,护住了他和表妹。温稚只能躲在后花园里,苟且飘荡,看着他们在眼前秀恩爱。 “表哥,这座宅子好大哦,竟比我家还大,这个花园好漂亮,还有秋千。” “.....” “表哥,你的十万两银子从哪里寻来的?我父亲都惊呆了。” “......” “表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去游玩呀,你好久都没带我去了。” “.....” “表哥,你弹琴给我听吧?” “....” 师长一脸憔悴,仿佛没睡好的样子,他虽然躲过了物理惩罚,但躲不过内心的折磨,整宿整宿的做噩梦...道士和尚也治不好那种。 温稚虽然彻底从他的生活中被抹去,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但却在他的灵魂里长存,日日折磨着他。 师长决定搬家,搬离这个令他每日做噩梦的地方。 他正处在年察的关键时刻,考核顺利,他就能顺利成为从五品的理事,而后,一步一个脚印,在岳父户部尚书的支持下,青云直上,前途无量。 温家老宅空了下来,温稚独自飘荡在这里,一晃近三年。 紧接着张玉郎将这里买下。 ...... 听完故事,张玉郎沉默良久。当朝户部尚书姓顾名承,他的女婿... “他的女婿叫什么名字?” “司徒钧。” 沉吟了一会,张玉郎道:“温稚姑娘,你知道我的背景吧?” 见她一脸茫然,张玉郎将自己的背景关系大致介绍了一遍:“我可以为你报仇。” “不过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故事再感人,义务帮忙的事张玉郎也不做。 “多谢大人。”温稚当即屈身而跪:“若如此,小女子愿意终生做牛做马侍奉大人。” “倒也不需要你做牛做马...说说你都会些什么?” “小女子可以附身别的女子,掌控她的身体,之前大人的师妹便是小女子附身的...” 一想到燕无双之前的热情奔放,张玉郎眼神亮了,催促道:“说下去。” 温稚皱着眉头想了想:“没了...” 也差不多也够用了,以后若看上哪个女子,有操作空间呀...张玉郎念头一动,询问道:“你能附身到畜牲身上吗?比如说马,我的坐骑。” 张玉郎跑到院子里,寻到四不像,牵至门口。 温稚愣了愣神,轻声道:“我试试。” 说罢,化作一股粉尘,没入四不像的马脑袋中。 四不像打了个哆嗦,眼神剧烈挣扎一会,而后变得温顺,本就拟人的眼神显得更加传神。 宛如一个大家闺秀盈盈望来。 “成功了?”张玉郎问。 四不像的大脑袋点了点,口吐人言道:“是我,大人。” “附体在马身上有什么感觉?” “呃,感觉屁股和胸口有点凉,大人能不能给小女子穿点衣衫。”马吐女声,稍微有些失真,还有些沙哑。 “.......” “马是不穿衣衫的,再说了,有尾巴盖着呢,没暴露什么隐私,不要慌。” .... 张玉郎骑上四不像,在院子里溜达着,问道:“小温,怎么样,有什么感受?” 四不像继续走着,说道:“大人,你顶到我的背了,磨着不得劲。” 张玉郎调整了一下坐姿:“现在呢?” “现在不顶了。就是背上有点热。” 废话,能不热么,我一个大小伙子,拔凉拔凉的那不就完了。张玉郎大手一挥道:“且跑两步看看。” 四不像哒哒哒的跑了起来,张玉郎随着它的节奏耸动。感觉格外遐意。 泡了一会,四不像忽然停下来,说道:“大人打算如何为小女子报仇?” 张玉郎略做沉吟,回道:“自然是用手段了。”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虽然他可以进言大成皇帝,直接将户部尚书一撸到底。 但如此做会有两种可能,一,大成皇帝拒绝。二,打草惊蛇,并引发其他官员排斥。 作为一名有仇不隔夜的君子,张玉郎遵循的宗旨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既然对方当初用手段图谋了温稚的家产,欺骗了她的感情。那当然是原样还回去。 “我欲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温稚姑娘以为如何?” “如何还?”四不像晃了晃脑袋,扭着身躯,似乎背上不太舒服。 “睡了他的老婆,没了他的家产。最后再要了他的命。” 第176章 一伐青河府 翌日辰时五刻,骄阳如火,南灵伯府厢房。 燕无双睁开眼,费力的伸了伸懒腰,觉得自己异常疲累,像是梦里跑了几十里路。 闭着眼感受了下,床榻上有些润,臀似乎肿了,有轻微的麻疼。 她盘腿坐起吐纳恢复,运功的过程中,昨夜零星记忆涌上,画面里,她与张玉郎一开始双修,便失去了知觉,之后的内容都不记得了。 根据身体的状态推测了下,燕无双俏脸一热,暗暗啐了一口,感觉心儿都有些酥麻。 正想着,听见张玉郎哼着小曲进来,她睁开美眸,先朝他嫣然一笑,而后板着俏脸,质问道: “师兄,你能解释一下床上怎么回事么?” “不是我干的,”张玉郎嬉皮笑脸说道:“可能是有人尿床了吧?” 就是你干的...燕无双嘟起嘴唇,又问:“那我屁股怎么肿了?” “哦,是这样的,这不是夏天了嘛,昨夜蚊虫肆虐。我帮师妹驱蚊,这蚊子也怪,别处不叮,偏偏就叮你那一处,师兄昨夜一宿没停,手都拍红了。” 张玉郎一本正经解释。 燕无双羞涩的嗔了他一眼,别过头,眉宇间勾勒出青涩的风情。 师妹真是越来越有女人味了.....望着宜嗔宜喜,亦娇亦羞坐在床榻上的燕无双,张玉郎嘿嘿一笑。 燕无双想了一会,仍旧什么都没想起,无奈问道:“师兄,昨夜之事我为何一丝都记不起?” “可能是沉醉所致。”张玉郎随口解释道,言语苍白无力。 沉醉你个头...燕无双又嗔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让温稚附我身了?” “这个师兄就不清楚了,只记得昨夜的你格外美丽。”张玉郎当即摇头否认。 身体告诉她,昨夜很嗨皮,但脑子里没有记忆... 感觉就像喝断片后,吃了一顿山珍海味,醒来后只觉得腹胀,却不记得吃了什么....这让燕无双有些窝火。 她撇过头,暗暗生着闷气。她感觉自己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委屈, 她性格虽大大咧咧,但男尊女卑,从夫为终的观念深入脑海,这种事情,她拉不下脸来指责张玉郎。 大成二年四月二十八,风和日丽,诸事皆宜。 三万多铁臂浩浩荡荡,离开京师长安,往青河府方向而去。 其中步兵三万,骑兵七千。三万七千人马进攻拥有七万兵力的青河府,以弱伐强。 朝廷会有这种操作只有两个原因,一是青河李通之前打了朝廷的脸。朝廷必须有所反应。二是张玉郎认为并不在多,够用就行。 总结为一句话就是,此战不可避免。 值得一提的是,随军出征的女子共有两名,铁臂营统领吕奉带着妹妹吕当舞,燕无双则在陈忠和带领骑兵队里。 张玉郎作为参赞,也随军北上,为大成皇帝鞠躬尽瘁,扫清六合。 对于此次出征,他喜忧参半,喜在于,又到了他最喜欢的戎马沙场环节,脑海中不自主浮现出一幅幅由诗词组成的热血画卷。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壮士一去兮...呸呸呸,这个不算。 忧的则是,打仗总是要死人的,成片成片的死,他有些于心不忍。 喜欢沙场和不忍见到死伤,矛盾且又怪异的存在着。 “小温,跑快点...再快点!”张玉郎活动着双手,以言语命令四不像。 自从温稚附身四不像后,他就再没抓过缰绳。坐骑已经由手动挡改为声控。 四不像大耳朵竖起,似乎觉得“小温”不是在叫它,耳朵又很快耷拉下去,不搭理张玉郎,迈着小碎步,哒哒哒的走着,优雅且充满节奏。 怎么回事?张玉郎一脸茫然,忽然听见身侧传来熟悉的声音:“大人,我在铃铛里。” 声音似乎有些慵懒。 低头看去,摄魂铃在脖颈间晃呀晃的,一闪一闪。 “你为何跑回来了?”张玉郎诧异。 “大人,人家被你连着折腾了半月...”温稚解释了一句,确认张玉郎明白了她的疲累,这才说道:“大人,我以后不想当马了。” “为什么?。”张玉郎问。 铃铛晃了晃,温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附身在马身上的时候,您骑在我背上,我腿软跑不动。” “......”??张玉郎一阵无语,低声劝道:“没有你,我就得用手,这样很不习惯,” 温稚低声笑了一句,道:“以前没有我的时候,大人是如何过的?” “以前没有你的时候,骑马就是骑马,没有感情投入,有了你,骑马不再是骑马。”张玉郎想了想,解释道: “这就好比没有见过山珍海味的时候,吃馒头青菜也能凑活,一旦吃过了山珍海味,馒头就索然无味。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曾经沧海...变桑田!” “咯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吧。” 对对对...张玉郎神色一滞,有种装逼不成却社死的感觉,这个时候,厚脸皮起了关键作用,他很快恢复如常,两手一摊道: “咱们不是说好了嘛,你白天当我坐骑,夜里也当坐骑,摆平青河府后,挟功图报,求皇上处置户部那对父子,给你报仇....你怎么不吭声了?” “大人,要是摆不平青河府怎么办?”温稚声音哀婉道:“哎,小女子现在如孤魂野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魂飞魄散。也不知能不能等到报仇那一天。” 你本来就是孤魂野鬼...张玉郎安慰道:“真言大师说过,摄魂铃里有滋养神魂的阵法,在摄魂铃中,你可以永生不灭。” “可是您总让我附身呀,每附身一次,我都要好几天才能缓过劲。这次连着附身半月,小女子神魂都险些溃散。”温稚轻声抱怨道:“大人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 张玉郎斟酌了一下,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白天的坐骑和晚上的坐骑,你只能选一样。”温稚小心翼翼说出心里预期。 “?你是在和我谈条件?” “……” 入夜时分。 长安府北,八十里外的军营内火把通明,吕奉兄妹坐于中军帐上座,身前案几上摆着一只大号沙盘,沙盘里的模型是栩栩如生。 两边下座,众多大小将领们尽皆沉默不语。 张玉郎端坐于尾部,与身侧穿着男装盔甲的燕无双眉来眼去。 第177章 计谋 吕奉指着沙盘,说道: “北原府原是赵泛的地盘,索命门总部据点也曾在此处,后被青河府守节李通攻下,献给朝廷。” “再之后,河西七卫攻入长安,李通逼迫朝廷签定城下之盟。取走了一半北原府的地盘。这其中包括北原城。” 众将领探着头看,沙盘上,吕奉用剑尖北原城的位置画了个圈。又在北原府地图从西至东划了一条线。 归属李通的一半北原府如同一块长条,孤悬在青河南边,青河北边则是青河府的地盘。 众将顿时议论纷纷。 “吕统领,这次出兵,只是收回北原么?” “吕统领,末将觉得可以先攻北原城,再克青河府。” “吕统领,属下补充一点,我们攻完北原城,克复青河府后,顺势放平天胡十六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点头称是。 吕奉望了妹妹一眼,神色平静的说道,“别整天就想着打打杀杀,你们有空多读些兵书,提高一下统兵能力。”。 这帮属下,竟然比本统领还菜...面对一群武夫属下,吕奉忽然觉得自己的统军才能还行。 他继续说道:“李通兵多将广,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收回一半北原。” “欲攻北原,必先攻青河口,使其首尾难顾。北原城中现有两万李家军镇守,青河口有一万兵马驻扎,诸位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话是这么说,吕奉对属下们并不报以期望,目光在陈忠和与张玉郎之间来回巡视。, 一名络腮胡将领起身说道:“统领大人,可效仿前次偷袭北原之举。” 吕奉当即摆手,大摇其头:“李通生平惯以偷袭他人,如今新得北原府不久,自然防范严密。此计策不妥,况且用兵之道,在于正道直往,佐以奇胜,哪有千里用奇的道理。” 言下之意,偷鸡这种事,用一次就行了,再用的话,很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 “吕统领,不如虚张声势围住北原,而后伏击援兵?”说这话的是一名四十多岁老将。 “不妥,北原城中兵马粮草齐备、我军数量并不占据绝对优势,如何能腾出兵力打援?”吕奉沉吟着,否决了这个提议。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众将领齐齐望向吕奉。 陈忠和开口道:“那依吕统领之见,该怎么做?” 吕奉叹口气:“唯有做好血战一场的准备。” 众人对望一眼,沉默下来,纷纷联想到这次发兵前的朝堂博弈。 早朝上,大成皇帝有意出兵收复北原,众臣顿时争论不下。有的主战,有的主和。 尹正德适时出言,列出必须出兵北原的三个理由。一,朝廷虽今不如昔,但也不能任由李通打脸而不做反应。二,携收复河西府余威。三,行正义之兵,名正言顺。 大成皇帝当场拍板决定收复割让出去的一半北原。临下令时,索性将进伐北原改成进伐青河府。 好在他出兵前,大成皇帝召见了吕奉与张玉郎,说出真实目的。若不说明,按照吕奉的性子,就算打不过,他应该也会率军打到青河府。 如此一来,就违背了大成皇帝的初衷。 好在收复河西府后,朝廷实力大增,有底气与李通来一场硬碰硬的较量。 吕奉目光转向张玉郎:“张参赞怎么看?” 我还能怎么看?打他娘的!张玉郎扫视一番诸人神色,目光特意在吕当舞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什么偷袭不能用第二次?第三次?眼下这种局面,偷袭北原城难如登天,道偷袭青河口,反而有很大可能会成功。” 吕奉眼前一亮:“哦?那张参赞的意思是赞成偷袭?” “自然是如此。”张玉郎点头,慢条斯理说道:“用兵嘛,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前次朝廷收复北原,大张旗鼓吸引了赵泛注意力,李通从暗处出手,一击全功。” “这次嘛,我们悄悄行军,绕过北原城,杀奔青河口。以敌军三倍以上的兵力,速战速决,一鼓而下,而后见机行事,进可攻青河府,退可蚕食北原城。” 他目光盯住吕当舞,询道:“当舞姑娘觉得锄禾此计策如何?” 见众人脸色疑惑,张玉郎补充道:“锄禾是我的小名。” 吕当舞瞥了他一眼,皱眉思索一会,点了点头。 吕奉当即吩咐道:“众将听令,明日大军离开官道,沿着青河北行,排遣斥候沿途探路。” 众人领命而去,营帐中只剩五人,吕奉兄妹,陈忠和,张玉郎,燕无双。 吕当舞指着沙盘,主动补充道:“张参赞,青河口与北原城中间五十里处有一条狭长土岗,叫做十里岗,若顺利攻下青河口,可派人假扮败兵向北原城求援,而后于此间设伏...” 十里岗?有这么一个地方?若果真如此,待北原城援兵走到这里,堵住两头,再由陈忠和率骑兵一通冲锋,哪怕最后不能全歼来援之兵,恐怕也剩不了几个。 张玉郎击掌叹了一声“好”,在此基础上补充道:“而后可以再假扮败兵,继续向北原城求援...” 阴险还是你阴险...陈忠和与吕奉看向张玉郎的眼神都变了。 认真做事的男子,自有一股子魅力四溢,燕无双一脸崇拜,满眼小星星。 这眼神让张玉郎很受用。但有更受用的...吕当舞眼睛都瞪圆了,小口微张,忽然萌生出一种知己的感觉。 自古将军相惜,谋士相敌....除非一男和一女。 张玉郎也涌起一种知己相惜的感觉,他隐晦的朝吕当舞眨了一下右眼,而后不动声色说道:“吕统领,陈统领,我们刚经历一日奔波,早些散了,回营歇息吧。” 最近半个月,他有些操劳过度了,格外嗜睡,沾床就能着。 吕奉起身,伸了伸懒腰,看了一眼穿着盔甲的燕无双,提议道:“张参赞脸显疲色,不如今夜就宿在此处,我俩抵足而眠。” 闻言,燕无双与吕当舞均是一脸好奇,暗暗猜测张玉郎会不会同意。 这年头,男子抵足而眠大多时候是纯洁的,象征着友谊。 陈忠和笑而不语,拱手告退。 搂着软师妹多舒服...张玉郎果断摇头:“不了,我打小就没和男人同榻过。不喜也不习。” 自记事以来,不是在婶婶怀里,就是与姐姐做伴。还从没和男子同榻而眠过。 张玉郎暗想道:难道这就是我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缘由? 第178章 又是偷袭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些东西是要靠车马输送的。而车马的行进速度依赖于路况好坏。 一条沿着河岸行进的路况,行军速度自然比不上平坦的官道。 “沙沙...沙沙.....” 天色微明,青河口三十里外,一支偃旗息鼓的骑兵沿着青河岸往北而行,马蹄踩在沙土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兵士们头带铁盔,身着银光战甲,手握制式长刀,坚毅的脸庞没入初夏清晨的白雾中。 一路行来,张玉郎隐隐觉得不妙。总感觉遗漏了什么,他侧过头,与并列而行的陈忠和目光交汇了下,问道: “陈统领,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事已至此,唯有一往无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人在担忧什么?”陈忠和一脸无畏傲气:“纵然前方有伏兵,我河西七卫又有何惧?” “很好!”张玉郎目光欣慰赞了他一句,说出自己的担忧: “李通非泛泛之辈,他手下有名军师,姓蔡名机,颇有谋略。朝廷此次几万人出兵是瞒不住他们的。 “我们能察觉到青河口是李通的薄弱之处,李通应该也知道。但一路上,斥候传来的消息却是一切如常,李通并没有任何兵马调动。 “事出反常。不得不防。陈统领,若你是李通,面临有可能的偷袭,你会如何应对?” 陈忠和勒马挥手,止住军队前进之势,皱眉思索了下,沉声道:“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瓮在何处?”张玉郎心里一惊,连忙唤道:“地图拿来我看,速请吕统领来见!” 亲卫递上地图,应命而去。 两人下了马,脑袋凑在一处,展开地图,仔细查看。 青河口位于黄土高原的边缘,周围无高山,无险地,黄土地质,地势又高于万里青河水许多,连打个埋伏的地形都很难寻到。 这种地质地形,只适合地道战...但挖掘地道费时费力,且地道无法抵御骑兵,这个可能性可以排除。 看了一通地图,一无所获,张玉郎抬起头,目光掠过匆匆赶来的吕奉,迎上吕当舞,将心中担忧重复了一遍:“此事有蹊跷。” 吕当舞问道:“有何蹊跷?” 我也只是预感......张玉郎摇摇头:“在下脑子愚钝,还不知道,请吕姑娘指点迷津。” 吕当舞点点头,接过地图,神色专注。仔细打量良久,忽然神色一变,惊道:“聚马滩!” “聚马滩?” 三个大男人异口同声,面面相觑, 吕奉摊了摊手,示意他是个武夫,没带脑子。 陈忠和耸耸肩,示意他也不懂。 你们都往后缩,那就只有我上了...张玉郎摇摇头,硬着头皮问:“吕姑娘,聚马滩地势平坦开阔,普普通通,有何不妥?” 吕当舞瞥了他一眼:不疾不徐说道:“张参赞率众远道而来,进攻青河口,可有想过扎营何处?” 我是来偷袭的,扎什么营?一鼓作气端掉青河口不就行了。张玉郎如实回答:“青河口守军只有一万,我军近四倍于其,趁其不备,一鼓可下,本参赞还没想过要扎营何处。” 根据斥候报告的信息,李通的确不曾增兵防范,青河口守军仍是一万。 吕当舞点点头,目光炯炯盯住他:“假如李通有所防范,急切间攻不下来,又当如何?” 张玉郎望着地图,神色凝重起来:“若从大路来攻,我会扎营在十里外土冈上,绕营掘堑。若从小路来,则扎营在...聚马滩,此处地形开阔,适合骑兵与大队人马扎营。” 聚马滩一望无际,沙滩地质松软,其间遍布芦苇丛,地势又稍微高于青河水,水攻火攻地道战都行不通,是个适合扎营的好地方。 张玉郎骑着这四不像,率众来到聚马滩外围,谨慎的朝远处眺望,河滩上安静异常,像是深渊张开了巨口,等待猎物入内。 集合五人之智,仍旧没想出李通会在此处安排什么后手。 思绪翻动间,张玉郎念头一动,何必纠结这个?眼下距离青河口不到三十里,麾下七千骑兵直扑青河口,就算一时攻不下,反身扎营到土冈不就结了?! 明知聚马滩有坑,傻瓜才会在此扎营! “传令,前军全速前进,半个时辰内到达青河口!” 嘿嘿,我军还有半个时辰到达战场,李通,你准备好了么? ...... 青河口大营。 李通闭着眼,迎着初升红日,感慨道:?“陈忠和那厮真是个疯子,竟然又玩偷袭。” 蔡机落后半个身位,微微一笑道:“那岂不是正中大人心意!” 李通睁开眼,转身往寨楼上走去,摆了摆手说道: “光凭朝廷这点兵力,根本不足以围攻北原城,所以唯有瞄准难守易功的青河口,陈忠和这是把我当成饭桶?又想重演偷袭长安那一招,可惜啊。本帅并非泛泛之辈,早已料到他有此举。这次,本帅要生吞朝廷这点家当,叫他们有来无回!” 李通停下脚步,不回头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万事俱备,只等对方扎营聚马滩,届时大人一声令下......” 两个人对视一眼,仿佛想到什么精彩的画面,不约而同放声奸笑。 “哈哈哈...” “哈哈...呃!” 蔡机的笑声戛然而止,急拽了李通一把,指着东南方向道:“大人,快看!” 李通闻声望去,迎着刺眼的阳光,见到密集的骑兵,如一群磕了药狂奔的蚂蚁军团,正极速往青河口大营逼近。 转眼间,已到三百步开外,众多骑兵拉弓搭箭,“唰唰唰”每人射出两三道弓箭开路,而后收弓举刀,策马冲了过来。 来的好快!李通神色大变,急忙大声呼喊:“敌袭!敌袭!速速迎战!” 言语间,蔡机一把抱住他,猛地朝一侧扑倒。 “哚哚哚...”十多支箭呼啸着扎在他之前站立之处,箭头入木三寸有余。 李通爬起身,抽出佩剑,鼓荡气机,将随后射来的余箭挡开,让军师避免了被射成刺猬的下场。 “这他娘是什么战法?!” 骑兵带刀带箭,还没交手先来三轮箭雨,箭雨刚落地,骑兵便冲到了跟前,不讲理就砍。 李通一边骂娘,一边拽着文人军师蔡机塞进安全区,一边高呼道: “顶住!顶住!” “弓箭手给我射回去....通知后营,开门放牛!” 虽然有他在指挥,但甫一交手,处于第一道防线的守军依然一片慌乱,纷纷倒下,营寨口到处都是对方的骑兵肆虐,地面上躺着的,几乎全是李家军。 眼看对面就要突破第一道营寨。 而青河口只有三道营寨。 这是什么兵?怎么这么猛!我八个手下围着一个打,竟然全被反杀?!! 李通目瞪口呆望着营寨口一处交战的状况,心内惊骇迭起。 “轰隆隆...嘭!” 第一道营寨木楼被骑兵以蛮力砍开,哀鸣着倒下,砸在地上扬起漫天灰尘。 场面几乎是一场屠杀。战况对李家军来说,无比激烈。 第179章 首战未捷 “大人,第一道防线被攻破了!”蔡机脸色焦急。“牛怎么还不来?” “军师莫慌,局势还在可控范围,且看火牛大显神威!” 李通手持佩剑,一边灵活的格挡着箭矢,一边安慰惊慌失措的蔡机。 到底是个文人,大惊小怪。这种场面算什么,想当年,刀架在本帅脖子上,本帅依旧横眉冷对千夫指,面不改色...只是跪下磕头求饶命而已。 张玉郎率众立在第一道营寨数十丈外,亲眼看着寨门被陈忠和摧毁,但麾下前部一千多人并未选择冲击第二道寨门,而是选择在外营击杀对方有生力量。 因为心里不踏实,张玉郎并未让全军出击。 此地守军只有一万,由河西七卫组成的一千精锐老兵也足够应付了。 他立在小土包上,举着八倍镜,见第二道营寨的门格外宽,宽到可以令三十匹马并排出入,顿时心里一惊。 他急忙拉远距离,往第三道营寨看去。 第三道营寨的门更宽,足足是第二道门的两倍。 这时,一只眼睛被蒙住,尾巴上被点了火的壮硕黄牛冲出,往营外撒丫狂奔。 一牛当先,无数只黄牛紧随其后冲了出来。 火牛阵?张玉郎心下一动,总算知道为何聚马滩不能扎营,原来李通的底牌是这个。 幸好他没有押上全部家当,让所有骑兵都攻进去。 “鸣金收兵,速速退往高处!”言罢,张玉郎当先调转马头,往官道的方向撤退。 耳听鸣金声急促,陈忠和心知不妙,连忙砍翻身侧几名李家兵士,呼啸一声,率众而退。 但是晚了。 密密麻麻的失智火牛群扑面而来,碗口大的牛蹄,瞬间淹没了一切。 就一会功夫,被火牛撞死,踩死的双方人马不计其数。 一时间,场面惨如人间炼狱。 ...... 张玉郎立在青河口二十里外。焦急的等待着陈忠和归来。 黄昏时分,陆续有前队兵士零散归来,陈忠和提着刀,一瘸一拐出现在视野中。 “陈统领,你能活着回来。实在太好了!”张玉郎紧走几步,扶住他,一时间心潮激动,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陈忠和摆了摆手,故作轻松道:“张参赞不必担忧,我无事,只是一点小伤。” 路都走不稳了,怎么可能是小伤?这次损失大了,张玉郎暗暗心疼。 在无数急了眼的黄牛无差别攻击下,陈忠和武功虽高,也没能全身而退。 冲进去的一千前队精锐骑兵,回来的十不存一,几乎相当于全军覆没。 “都是我的责任,没能事先察觉李通的底牌,导致今日此败......” “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陈忠和大手一挥,眼神坚定反驳道:“我们没败,对方死的人更多!” 可我们死的都是精锐...张玉郎点点头:“好,那就算我们胜了,陈统领先去休息。” 严格来说,其实也算胜了,惨胜。逼迫的李通底牌先出,青河口已是唾手可得。 目送陈忠和离开,张玉郎骑马来到聚马滩,铁臂营后军还停留在这里。等候后续跟进。 翌日,青河口守军在地面振动声中,被迫摆好迎战姿势......... 三万铁臂营组成了三个巨大的方阵,整齐有序,铺天盖地的从远处逼近。 与此同时,西南十里外、尘土飞扬,昨日那支战力强悍,给他们造成巨大心里阴影的骑兵踏马而来。 “他们是魔鬼,他们又来了.....” “军师不见了,李大帅也不见了…” 青河口守军惶恐的声音,回荡在清晨的青河畔,回荡在惊慌失措的众人心坎上。 紧接着,“咚咚咚”的冲锋鼓声开始擂响,沉闷且浑厚,在晨光中回荡。 一波一波的铁臂营兵士沿着寨门,攻进了大营。 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一部分兵士动作麻利清理战场,搬开阻挡,摆好阵势。 另一部分兵士则推着破城锤车,瞄准第二道寨门。 青河口营寨建在青河南畔,是由原北原守节赵泛的祖上所建,当初建造的目的是守住渡口,使此地成为北原府门户,防备隔河相望的青河府,以及草原胡人,悄无声息来偷袭北原,掠夺物资。 “准备放锤,砸门!” 寨外铁臂营兵士一声令下,杀声四起。 寨子内的李家军顿时一脸纠结,主帅都跑了,再抵抗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一个头领探出头,朝下面挥着手,喊道:“且慢动手,我们愿意投降,能留条命么?” 下面的铁臂营兵士高声回道:“可以投降,投降不杀!放下兵器走出来,抱头蹲在地上!” 闻言,第二道营寨守军们松了口气,丢了弓箭,放下兵器,打开寨门,一队队鱼贯而出。 第二道营寨随即不攻自破。 张玉郎赶到的时候,铁臂营已将第三道营寨围得水泄不通。兵士高喊着“投降不杀,发钱回家,顽抗到底,剁成肉泥!” 话音刚落,便叮叮当当一阵响动。 第三道营寨上乱作一团,守军争先恐后扔下兵器,打开寨门走出。 一个时辰后,盘点完毕,投降的李家军共有六千人,原本此地有一万守军,剩下的三四千人,尽皆没于昨日一战。 有的是被陈忠和所部骑兵杀死,有的亡于火牛阵踩踏冲撞之下。 会不会太容易了?张玉郎上了第三道营寨,眺望着不远处奔腾的青河水????雪白的浪花扬起几尺高的个头,朝着岸边猛然拍下。而后碎成片片浪花,退回河中,积攒够力量,便再次卷浪重来。 吕奉登上寨楼,拍了一下张玉郎肩膀,问道:“张参赞,会不会太容易了?” 青河府就这点实力?他有点不太敢相信,李通怎么说也是一方诸侯,枭雄。盛名在外,如此不堪一击着实令人难以相信。 连你都觉得蹊跷,那就一定有猫腻了...张玉郎皱眉思索一番,脑子里将古往今来所有计策过了一遍。心里大致有点数。 李通应该是回青河府搬救兵去了,这投降的六千李家军,最多不过是诈降。便微微一笑道:“令妹怎么看?” 吕奉动了动嘴皮,吐出两个字:“诈降。” 小老婆与我所见略同啊,张玉郎点点头:“牛肉好吃么?” 昨天一场火牛盛宴,铁臂营捉住了许多烧得半死不活的黄牛,有的半熟,有的七分熟,更多的还是活生生的。 这一趟战事,胜负先不论,对于铁臂营的兵士来说,口福是有了。 第180章 七寸 青河口大营。 一部分铁臂营兵士如蚁,在营寨中进进出出,有条不紊修缮营寨,整理物资,一部分兵士巡逻值守、还有一部分兵士列阵操练,并随时等候将令,上阵出征。 相比忙碌的铁臂营军士,陈忠和麾下剩余的六千骑兵,是悠闲且无事可做的,一直在喂料饮马,养精蓄锐。 一转眼数日过去,已到五月中旬。 此时初夏已过,盛夏来临,大日如火炉,炙烤着大地,每日里,张玉郎起床第一件事,便是穿着自制大裤衩,光着膀子,先拎一桶水从头上浇下。 而后大赞一声“痛快!” 兵士们也纷纷叫苦不迭,好在营寨处于青河南畔,汲水方便,不至于让兵士们受难。 但吕奉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他是个急性子,眼见李通一去不再来,北原城又横兀在青河口后边,隐隐阻断铁臂营的归路,便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故而天天组织张玉郎与陈忠和碰头,商讨攻克北原城一事。 张玉郎来者不拒,乐得假借议事之名,与吕当舞眉来眼去,攻下青河口后,恰逢张玉郎换人,轮到原主掌控,燕无双便独自前往索命门旧址,已经离开了几日...他正处于空窗期,蜜蜂本质显露无遗。 铁臂营中,陈忠和眉头深皱,意识到盛夏到来,铁臂营与李通军的优缺点,将一点点开始放大,逆转。 铁臂营善于步战,精于攻城,骑兵营出自铁臂营,与河西七卫合并后,保留了攻城属性,又不失快捷灵动,更兼之战力强劲。本来这都是优势,但盛夏一到,骑兵难以离水远战的缺点,就暴露了出来。 一人一马,每天的饮水量以数十斤为单位,而擅长攻城的铁臂营,并不擅长守营守城。 守城兵士需要的技能与物资,一是弓与箭,二是箭术,三是耐心与仔细。但这些,铁臂营兵士都不具备。 铁臂营兵士人手一把攻城专用的铁锤与长刀,由于负重上限,无法再携带弓箭,更不具备良好的箭术。河西七卫倒是有几千把弓,具备一定箭术,可人数少,箭支更缺。 若李通卷土重来,如何阻挡? 后方未肃清以前,易攻难守的青河口是个险地,随时面临着李通军前后夹击,再加上铁臂营跋涉千里之外,粮草难以为继,现已所剩不多,久等危矣! 骑兵营大都是老兵,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有识之士大都看出了这一点隐忧,请求速战速决声音越来越多。 今日,已有数名跟随陈忠和超过十年的中高层统领求见,请求出兵攻伐北原,扫清后路。 “统领,不能再拖下去了,不趁早拿下北原,我军有覆没的危险啊,前次有火牛阵,谁知道李通还有没有奇怪的东西掏出来。” 周围的属下纷纷附和,他们的看法完全一致。 陈忠和皱眉思索着,出兵与否,他这个统领做不了主,上有吕奉,中有张玉郎,他只是个受人管制的统领,权力有限。 正纠结间,吕奉派人来请。陈忠和连忙忍住嫌弃,穿上盔甲,前往中营。 天太热了,他每日只穿内衬,都热的汗流浃背,盔甲已经好几天没穿了。 陈忠和一身戎装掀开中营门帘,看到的却是穿着大裤衩,麻布短袖,手摇芭蕉扇的张,吕二人。吕当舞身穿薄衣衫,隐隐露出平坦上身和修长美腿。 非正式议事你们也不早说,害我穿这么多...陈忠和暗暗腹诽一句,松开剑柄,目光平和的看了三人一眼,强忍住脱掉盔甲的冲动,拱手见礼: “吕统领,张参赞,吕姑娘。” 三人分别颌首还礼,?吕奉摇了摇扇子,说道:?“陈统领热不热,要不要先脱下盔甲再说?” 废话,肯定热啊...陈忠和瞟了一眼吕当舞,沉声道:“不热,统领叫属下来有事?” “本统领意欲即刻兵发北原,又恐前脚刚走,李通便来袭击青河口,正处两难之间,不知陈大人怎么看?” 陈忠和迅速回道:“速战速决,久拖不利。” 吕奉点点头,目光转向张玉郎:“张参赞怎么看?张参赞?!咳...咳!!!” “腿很长,很白...”张玉郎茫然应了一句,这才回过神,略显尴尬的从吕当舞腰臀腿脚上收回视线,悄悄抹了一把嘴角,纠正道:“出兵,打他娘的!” 吕奉脸色一黑,看了一眼脸红的妹妹,暗暗无奈,抽出一根将令,沉声喊道:“来人!” 数名早已候在外面的将领掀帘而入。 “前锋营五千人马即刻启程,前往北原城北门,中营两万人马紧随其后,驻扎于北原城东门,骑兵营六千人马负责驰援两处,后营一万一千人马守在此地,若李通率众来攻,尔等不可恋战,让出营寨,到北原与大部队汇合。” 得了六千降兵后,加上骑兵营,铁臂营总兵力扩充到四万两千人。 “得令!”众人接过令牌,一一离开,其中包括陈忠和。 吕奉目光在陈忠和背影上稍做停留,转过头,见张玉郎目光又陷进妹妹腿里,凑过去,附耳大声道: “张参赞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滚滚雷音,近在咫尺炸开。 张玉郎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短暂失去了知觉,而后眼冒金星,浑浑噩噩。 好一会,回过神,见吕当舞已不在帐内,顿时一脸怅然若失,咂吧咂吧嘴道:“我有补充,北原城外没有水源,兵士需多带粮食和水。” “…你不早说。”吕奉一脸无奈:“我这就去吩咐。” 不多时,青河口大营骚动起来,一队队兵士鱼贯而出,直奔北原城。 青河口大营很快沉寂下来。 …… 北原城,北门城楼,李通派来的特使传达着新指示,北原守将李复听完,眉头顿时一皱,自语道: “据守北原十五日,待对方水粮不继时,再两头夹击?” “对方若攻不下,提前撤退该怎么办?” 特使适时接过话头,高深莫测说道:“这就要看公子的做戏能力了。” “你是说给他们造成一副我军不堪一击,城池旦夕可破的假象,却又不让他们攻破城池,而后拖住他们?”李复瞥了一眼特使,心下微微有些不悦。 你是在本公子面前显圣? 见状,联想到李复的暴脾气和背景,特使心下一凛,连忙换上一副恭敬神色,道:“不是我说的,是大帅说的,公子智计无双,一言说出精髓,下官敬佩,敬佩。” 李复嗤笑一声,转过身不再理会他。 特使自讨没趣,朝李复后背拱了拱手,转身下楼。 ………… 铁臂营,行军途中。 吕当舞望着不干正事,脱离了骑兵营的张玉郎,脸色古怪望着他手中的物事,惊诧问道:“你,你管这叫衣衫? “难道不是?”张玉郎反问着,抖了抖手中短裤,不等吕当舞说话,他得意的解释道:“吕姑娘,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做的,按照你五分之一腿长,花费了一夜功夫裁剪而成。” “你还会女红?”吕当舞刚压下心头惊诧,又起了新的好奇,男子会女红,在这个世道,不亚于男人会生孩子。 她有点被惊呆了。 第181章 奇谋 短裤虽然新奇,但张玉郎与她兄长吕奉这几日一直都在穿。她已经见怪不怪,逐渐接受了新物事,虽然穿着短裤露腿毛不太雅观,但是看他们表情,那是真凉快呀! 她其实也有些羡慕。 “别以为女红只有女人才会。古时候,发明针线的是男子,第一个做出衣衫的也是男子。 “只是因为男子需要打猎这样的男子养家,所以才把这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传给了女子。 “这女红有什么难的?以本参赞的聪明才智,除了生孩子,其他任何女子会的,我只需看一眼,就能意会,做一次,就能摸出诀窍,推陈出新!” 望着裁剪精致的短裤,两侧圆v型设计,吕当舞一脸崇拜。 兵法武功,战阵行军,佛法武功,张玉郎几乎无所不能,除此之外皮相还很耐看。这样几乎没有死角的男子...对于她这种见过世面的女子,杀伤力格外大。 她接过短裤,盈盈望了张玉郎一眼,问道:“张参赞是不是喜欢小女子?” “啊?”这也问的太直接了,张玉郎一脸懵逼。 吕当舞又问道:“张参赞是不是想娶小女子为妻?” “啊?!!” 吕当舞一愣:“难道张参赞不想?” 我当然想,我是被你的大胆直接给吓住了......张玉郎连忙应道: “想,日思夜想!” 吕当舞微微思索了一下,提出条件;“张参赞若能做到小女子提出的九个条件,小女子就同意......” “吕姑娘,请直接条件!”张玉郎打断她的话,表明自己的态度。 “一,需征得令夫人同意。二,需明媒正娶,三,张参赞需是侯爷之爵,小女子不嫁碌碌之辈,四,聘礼不能少于一万两白银,因为我兄长还未娶亲,五,若有合适的大家闺秀,需于我兄长牵针引线。六,助朝廷平定西北乱局。七,成亲需在我兄长娶亲之后。八,不做妾室,九......” 说到这里,吕当舞停了下来,盈盈望着张玉郎,红着俏脸说道:“九,张参赞若立于七寸之外,不动手脚,不倾斜身躯,能以身体触碰到小女子,则以上八条都可作废,小女子愿意立嫁。” 条件真多,也够苛刻,张玉郎目瞪口呆望着吕当舞,一时无语,默默理清着她列举的一条条难题。 前八条,完美诠释了弗格森的含义。第九条则完全是刁难。 大夏一寸等于2.4厘米,七寸就是17.8厘米,完蛋了...我似乎...好像没有这么优秀。 张玉郎斟酌着言语,试探问道:“吕姑娘,如果差个一点点的你介不介意?” 说罢,又连忙补充道:“呃,一点点指的是一厘米..小半寸左右。” 吕当舞瞥了一眼他,俏脸一红,急策胯下马儿,甩开张玉郎,前行而去。 张玉郎陷入沉思,这...这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 青河府。 守节府大堂。 李通端坐在帅案后,听着蔡机分析眼下局势。 “大帅,虽然我们在青河口惨败,全军覆没,六千兵士归了铁臂营,但这对于我军来说,只是轻微的损失,对于敌军来说,那可就是负担了。 “就目前情况来说,我军征兵之后,总数仍有八万,北原城的两万守军在李复公子统领下,暂时也不会有纰漏。我们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 李通微微颔首:?“不错,北原兵马虽少,但铁臂营能用来攻城的人马最多三万,这点兵力,并不足以短时间攻克北原,甚至连三面围城都做不到。” 蔡机接过话头:“南军北来,粮草必定不多,根据斥候发来的情报,若十五日得不到补给,铁臂营必定绝粮。” 李通皱了皱眉,担忧道:“军师,铁臂军虽然缺粮,但另一半北原府在朝廷掌控之中,尹正德撤退时,卷走了大部分库存粮食,也不知藏在何处,北原城距离朝廷辖区不远,就算急切间朝廷供应不了大量的粮草需求,从北原府就近筹措一些还是没什么难度的,这粮草问题,并不致命呀。” 蔡机摇摇头,微微一笑道:“大帅,这正值盛夏,天气炎热.....” 剩下的话他压住没说,天气炎热,北原城外无水,而北原城距离青河超过了二十里。远距离取水并不现实。 李通顿时了然,这才明白,大败之后,蔡机为何阻止他立即发兵找回场子,任由铁臂营春风得意。 原来早有设计,此计名曰“坐等天时。” 对于铁臂营来说,粮草虽忧,却并不致命,真正致命的是水源。 旁边一位幕僚见不得蔡机独享得意,插嘴道:“若是铁臂营原地挖掘深井......” 蔡机当即打断他,沉声道:“不可能!黄土高原,水源深在十丈以下,铁臂营如何去挖?” 又一位幕僚插嘴道: “大帅,若铁臂营造出水车,从二十里外的青河口运水,如之奈何?” 自从蔡机到了青河府,这些年,其余幕僚像是多余的酒囊饭袋,一计难成,一计不纳。很不受李通待见。 虽然李通明里没说什么,众幕僚的俸禄福利照发,但大家拿的不硬气啊。 故而大家暗中结成同盟,对抗蔡机。一有机会就给他制造障碍。 李通拍了下案几,瞪了第二位说话的幕僚一眼,道:“此事军师早有设计,我军即可出发,拿下青河口,断了铁臂营取水之道。” “好了,尔等先退下,我与军师有要事相商。” 他接着看向蔡机:“军师,再过一个多月,便是梅雨季节。” 蔡机神色了然,点点头:“届时若铁臂营仍未败北,属下还有妙计献上!”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疆场对决,优秀的统帅,从来都会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套用赌场一句话:在战场上,先赢的不是赢,后赢的才要命。 另外就是,梅雨季节快要来了。 如果水源问题困不住铁臂营,一个多月后,漫天雨水,泥泞如胶的黄土高原会让铁臂营知道什么是举步维艰。 到时候,就是李家军的高跷营大显神威的时候。 踩着高跷打仗,依然健步如飞的士兵,会让铁臂营大吃一惊的! 第182章 局势焦灼 北原城。 铁臂军大营建在城东三里外一处地势略高的地方,张玉郎立在土包上,手持八倍镜,观察着城楼上一举一动。 就眼下双方实力对比,铁臂营想短时间内攻下北原城,不亚于异想天开。 身后,几人联袂而来,陈忠和叹了口气道:“这北原城池厚墙高,急切难下,也不知李通当初是如何一夜攻破的。” 吕奉兄妹俩相望一眼,后者说道: “此事确有蹊跷,纵然当初有铁臂营正面牵制,李家军也很难瞬间破城,小女子觉得,其中必有隐情。” “隐情就是通过地道。”张玉郎插了一嘴,道出实情:“城破之后,地道又给填上了。” 言下之意,前番用过的方法,如今对方已经有了防范,不能再用。 战场对决,局势瞬息万变,铁臂营远道而来,虽胜了一阵,但仍然无法左右大局,李通还是优势的一方。 吕奉往前走了一步,与张玉郎并齐,说道: “如今的局面,对我军极其不利,强行攻城实为下策,寻求与对方主力野战,速战而决才是上策。但李通经青河口一败后,开始避而不战,主力避实就虚,这会应该已经在谋划夺回青河口,而北原这边只守不攻,意在拖住我们,而后断了水源,坐等我军自乱。 “若我军回师去守青河口,李家军则会遁回青河府。待我军离开青河口,来攻北原,则李家军重复前番举动,再攻青河口,扼住水道。如此一来,我军将陷入疲于奔命,进退两难之境,加之千里出征,粮草难继,久必陷入绝地。 “两位,眼下该如何是好?” 一番分析后,吕奉心底涌起一股子寒意,急忙向张,陈二人询问对策。 天气酷热,兵不能进,城外又无水源,他已有退兵之意。 纵是张玉郎见多识广,陈忠和身经百战,也不得不承认,吕奉分析的很有道理。 不过两人赞赏的目光却是看向吕当舞。 因为以吕奉的大脑粗糙程度,是不太可能有这种见识的,很明显是吕当舞在教他,除此之外,两人想不到其他可能。 被两人看低,吕奉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昂着头,一脸自得。 妹子能干,是他作为兄长的骄傲。 张玉郎收起八倍镜,?伸出手道:“吕姑娘,借一步说话。” 吕当舞俏脸一红,与哥哥对视一眼,?跟着张玉郎往边上走了几步。 两人在距离吕奉十数步外停下,张玉郎斟酌着言语说道:“昨日之事,吕姑娘是认真的?” “昨日什么事?”吕当舞抿嘴轻笑着,装起了糊涂。 张玉郎顿时急了,神色激动道:“七寸之外,触体下嫁之事!” 吕当舞恍然,掩嘴轻笑道:“小女子只是戏言,张参赞不会当真了吧?” “不行!不管你戏言与否,反正我当真了。” “…”吕当舞瞥了他一眼,道:“行吧,那就请张参赞展示一下能力。” “现在?” “现在!” “在这里?” “不然呢?” “好吧,我试试。” 张玉郎背向吕奉,面对吕当舞站直身躯,立于七寸之外,目光在她腰身,大长腿上下巡视着,努力伸展着躯体..... ........... 长安城,御书房。 安静的夏日午后,大成皇帝抿了一口香茗,从椅子上站起身,伸展双臂,扭动着酸麻的脖颈,感觉浑身一阵舒畅。 自从登基以来,日日操劳国事,他已经许久没有休息过了。 待身体舒展开,大成皇帝将目光转向御前太监,?询道:?“铁臂营可有新消息送来?” 北原战事,关系到朝廷命运,能不能坐拥三府之地,全在此一战。 若胜,则象征着久不做为的大夏朝廷,开始崛起。若不胜,以后不会再有诸侯敬畏朝廷。 虽然以前也没有诸侯敬畏朝廷,但之少朝廷余威尚在。与李通割地求和之后,这点余威也没了。 随身太监连忙应道:“陛下,今日还不曾有信来。” 大成皇帝叹了口气,盛夏酷热,本非用兵之时,但形势逼人,也唯有硬着头皮出兵,因为留给朝廷的时间不多了。 这几天朝堂议事,众臣深入分析当前局势后,一致认为,最多一年,天下将彻底进入兵祸四起的局面。 届时天下定然大乱。 东海曲昆,上谷王项,汝南朱子临。三股反贼聚拢的流民愈发多了起来,渐成燎原之势,四周各守节均按兵不动,坐看事态发展。 他们巴不得流民反贼攻入长安,覆灭朝廷,而后开启大争之世。梦想着皇帝轮流做,有能力者上。 连日来,大成皇帝就没轻松过。六部九卿各大要员也是一脸凝重,小心翼翼伺候着。 随身太监刚要再进言一句,却见大成皇帝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且退下吧。” 他面露自信,傲气说道:“有朕在,纵然万难,朝廷必定中兴!” “陛下圣明...” ......... 承德王府。 长平公主领着两名贴身宫女,踏入这座遍布儿时回忆的府邸。 今她贵为公主,常住皇宫别苑,倒是很少回来看望母后。 园林清幽,华庭遮阳,风韵犹存的承德王后倚坐在花园长廊上,望着池子中游来游去的鱼儿,面容娴静,思绪飘远,丝毫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母后!” 长平屈身行了一礼,声音甜糯唤道。 承德王后回过神,望着出落的愈发可爱的女儿,目光慈祥,微微颔首道:“女大十八变,半月不见,我儿愈发好看了。” 长平连忙凑过去,依偎着母亲,母女执手叙话,承德王后温声道:“我王室女子,为天下女子榜样。十五及笄,十六出阁,最迟也不过超过十八岁。前番与李克定婚又取消,这一折腾,你也已经十五了。” 长平羞涩笑了笑,缩在王后怀里,拿脑袋朝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蹭了蹭,轻声道:“母后,我还想再陪您几年。” 承德王后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长平上有皇兄,婚事暂轮不到她做主,索性也就依着女儿性子,免得让长平觉得在娘家受到逼迫,而后母女起隔阂。 承德王后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舍不得让她受委屈。 承德王后叹了口气,女为公主儿为帝,长大各自纷飞去,她虽然人前得意,人后却独守深宅大院,日渐孤寂。 “今日且在府中安歇吧,与母后同寝夜话。” 长平啄了啄脑袋,摆手打发宫女下去。 她也有些想念母后温暖软绵的怀抱了。被母后抱着,她睡得格外香,还不会胡思乱想。 一个人的时候,她夜里总做一些春暖花开的梦。整宿睡不安稳。 少女怀春,药石无医。 遥远的远方,一处不知名云雾缭绕的山峰所在。 一身白衣长衫男装,风度翩翩的云飞烟踏空而行,飞身而上。 山高千仞,峰势险峻,举目是天,身侧是云,低头是苍茫大地,耳畔风声猎猎。 在这凡人难至的绝颠之地,云飞烟轻松的飞上峰顶,在一个木屋外停了下来。她凝视着熟悉的地方,又闭目感受了一下山涧翻涌的云海鹤鸣,这才轻声道:“师傅,我回来了。” 没有回应,但木门无风自开。 是师傅的风格,能动手绝不废话...云飞烟莞尔一笑,轻移莲步进入木屋,少顷,里面传来一声清脆动人女子惊呼:“你是谁?” 而后叮叮当当一阵激烈打斗声。最终归于沉寂。 里面继续传出声音:“师傅,现在你信了吗?” “信了,你先把双手从为师胸口拿开。” “不要,师傅你先把双手从人家腰间松开,人家怕痒。” “那数三声,咱们一起松手。” “三!” “......” “师傅你赖皮。” “飞烟,你老实交代,下山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师险些认不出你来,你这变化也太大了。” “师傅您变化也不小呀,莫非...无言道...练成了?!” “那是自然,以后再不用板着脸,一言不发,徒儿你开不开心?” “开心!” “可为师不开心。” “为何呀?” “因为你不纯了...” ......... 北原城外,铁臂营。 兵士们光着膀子,手握大锤,挥汗如雨的同木桩较着劲,一造攻城器械,二锤炼己身气力。 张玉郎立在一个胸肌夸张,鼓鼓囊囊的兵士身侧,望着脸上被汗水冲出的一道道污渍,心下羡慕。 真壮,真大呀... 一套动作锤完,壮汉兵士放下铁锤,弯腰“嘿”的一声,将一架攻城云梯给横举了起来,“噔噔噔”快走几步,放入造好的器械堆里,而后转身回来,一脸无奈对张玉郎说道: “大人,俺的壮是天生的,天生神力也是天生的,天赋异禀也是...真没有祖传秘方。若有,俺也想献给大人,毕竟大人给俺升了官,俺现在已是小统领,知恩图报的道理俺知道!” 看这样子应该是没希望了...张玉郎一脸遗憾。 壮汉兵士叫张虎臣。天生神力,天赋异禀,勇猛异常,铁臂营中无人不知。据说他小时放牛时,一个走乡串村的和尚见他是个奇才,教了他一套铁布衫功法。 若论武道,张虎臣只是修心境武者,但一身力气无人能敌。 张玉郎当即提拔他当了个百人统领,护卫自己周全,并顺势问他天赋异禀的诀窍......之前在吕当舞面前献丑,没碰到她身体,导致现在有些抬不起头。 张虎臣一脸崇敬的望过来,张参赞不愧是皇上看重的人才,常胜统帅,爱兵如子,说提拔就把自己给提拔了。 无功而升职,还给了自己一颗神丹,据说吃了之后,修心境以下的能凭空增加三个境界实力,修心境能凭空增加两个境界实力。修命境就只能增加一个境界实力。 按他眼下的修为,服了神丸,修心境修为可以直升修神境。再结合一身神力,届时冲锋陷阵,谁能挡? 一锤子下去,必定天崩地裂! 张参赞如此厚待于他...张虎臣感动坏了,生出一股子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可惜大人想要的东西他没有。 这时,一个兵士匆匆跑来,递上一封书信道:?“张参赞,营外有信来,说是给吕姑娘的。” 给吕姑娘的.....张玉郎接过信件,问道:?“送信的是何人?” 那兵士摇头:“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现在已经走了。” 张玉郎动手拆开信件,瞟了一眼内容,连忙又合上:“你下去吧,本参赞会转交给吕姑娘!” 兵士点头离去。 张玉郎捏着信,一边往吕当舞的营帐走去,一边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天色正午,烈日高悬,嗮得他皮肤起火,心里却哇凉一片。 信无落款,不知何人所寄,内容却骇人听闻。 “当舞师妹亲启:天下命数已至,大势所趋,大夏难有生机,王命在周,周在河间,我言道门人,不做逆天之举,为兄已出山,欲助河间周家成事,还望师妹弃夏来周,共谋大事。” 穿过大半个军营,张玉郎在一座小巧玲珑的营帐外停下来,透过门帘缝隙的朝内看去。 吕当舞正盘膝坐于榻上,手执书卷,仔细研读。 “吕姑娘!” 张玉郎掀开帘子,走到她身侧,斜坐下来,递过书信:“有你的信。” 吕当舞接过书信,愣了一下,抬眼望着张玉郎。 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会,吕当舞忿忿质问道:?“你私自拆阅了我的信件?!” 张玉郎摇摇头,理直气壮道:“不是私自拆阅,而是光明正大,旁边有一堆士兵作证。” “凭什么?”吕当舞气急而笑。 针尖对上麦芒,张玉郎丝毫不让:“于公,我为参赞,有皇上亲赐金牌,监察军中所有将领统帅,任何信件我都有权翻阅!于私嘛……” “于私怎样?”吕当舞气嘟嘟的扭过头:“歪理邪说,我又不是将领。” “于私嘛,我乐意!”张玉郎呵呵一笑。 吕当舞一时语塞,粗略看过信件,默默将信件烧毁。微微摇着头,而后抬起目光,见张玉郎还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嗔道: “你怎还不走?” 她觉得张玉郎一点都不尊重她,因此不需要给好脸色。 “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吕姑娘,之前和你说的事请考虑一下,我先走了。”张玉郎叹了一句,起身离开。 第183章 友谊的小船翻了 河间府。 河间王脸色潮红,躺在榻上剧烈咳咳不止。 原本身体好端端的,月前受了点凉气,竟突然卧床难起。医工大夫看过后,均摇头叹气,束手无策。 明里暗里都透露着一个意思:天命将至,药石难治。 良久,河间王止住咳嗽,目光留恋的望了一眼围在身侧并蒂莲花般的妻女,而后落在器宇轩昂的儿子周之平身上,欣慰的点了点头: “彼时朝廷无常,纲常崩坏,红刀会尚能乱中取事,如今朝廷一派清明,根基渐固,红刀会想要有作为,却是有些难了。以后,不必再掺和红刀会的事务,专心打理这八百里河间府吧,近日来,为父身躯渐重,半梦半醒之间,常常梦到你祖父祖母...” 说罢,他话题一转,问道:?“之平,北原战事到了哪一步?” 周之平摇头:“仍处胶着之中,短时间内,朝廷与李通很难分出胜负。” 闻言,周二夫人和周婉儿对望一眼,前者温声道:?“这对我们河间府来说,是好事。” 后者插嘴道: “父王,母后,朝廷都在扩大地盘,河间府的财力和战力强盛,此时也应该扩大地盘呀,八百里河间府其实并不算大,咱们应该把五原府和北原府都纳入掌控,全拥晋州,方才是王霸之基。” 王霸之基...河间王沉吟良久,这才淡淡说道: “朝廷可以出兵随意攻打任何一个诸侯,只需冠以肃清乱臣,收复河山的名义即可,因为江山本来就是朝廷的,我们河间府以什么名义出兵呢?” “若如此做,便是首开诸侯乱战序幕,天下诸侯必将效仿。不妥,不妥。” “不过,明里不能攻伐他处,暗里倒是可以先布下暗子,等候大世天崩地乱,便可瞬间占据全晋,而后再坐看天下风云变幻。” 河间王目光慈爱的望着儿子,淳淳教导道:“之平,你记住,无论攻伐何处,我河间府绝不做第一个跳出来的诸侯。” 他侧过头望着妻女,道:“这种大事,你妇道人家不要多嘴。” 看在你身体有恙的份上,本夫人就不和你顶嘴了...周二夫人点点头,携女儿走出寝屋。 门外,等候许久的其他夫人与小妾,这才敢领着幼子幼女进来看望河间王。 房间里,顿时响起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 北原城外,铁臂军大营。 张玉郎摸出法器,刚一打开折镜,便群里信息霸了屏。 【白使:诸位,天下出现了第二位大宗师。】 【风不归:是哪一方势力的?】 【五雷尊者:是男是女?】 【玉清大尼:异常关切,白使快说说。】 【红光大师:严重关切。白使不要磨叽。】 【白使:此人是群内十六人之一,人在京师,在没有征得本人同意之前,本使者只能说这么多了。】 看到白使透露的信息,众人纷纷发表看法。 【风不归:看来是朝廷一方势力的,这可不是好消息。】 【五雷尊者:不知是男是女,本尊很闹心。】 【玉清大尼:大宗师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已经辟谷不食,还能御空飞行,好奇。】 【红光大师:看来朝廷要起死回生了,最近朝廷动作频频,先收河西府,又攻北原。】 【白使:你们似乎都忽略了一件事。天命已变,修门中人即将出世。】 【风大侠:白使,您的意思是说修门中那些隐世强者要掺和这天下大事?】 【白使:是的,每到纲常崩坏之时,便有应劫之人。或祸乱天下,或割据一方,或拯救苍生。” 【风大侠:他们这么做是为何呢?】 【白使:这就涉及到修门中更高层的隐秘,每一个应劫之人,其实是在做修门任务,任务完成后,会获得相应的酬劳。这酬劳,可以让他们止步不前的修为,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做任务,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张玉郎脑海里闪过这些信息,恍然记起,当初云飞烟从修门回来时,确实有提过修门食物链。 事情太多,他都快忘记这个信息了。 大宗师想要更进一步,是需要大量的百姓功德和愿力,或者怨念与愤怒。 需要什么,取决于所修行的功法。 修门外围群存在的意义,是掌控修门之外的众多拥有高超武力的人,不恃强凌弱,祸乱当世,修门法器则是用来联络这些强者的工具。 但这并不包括修门内的强者。 张玉郎按下心思,继续往下看。 【风大侠:大家说说,他们会是些什么任务呢?】 【红光大师:会不会是匡扶正义,重塑纲常。】 【玉清大尼:不会全是这样的任务。定有相反的任务,比如说推翻朝廷,割据一方,自立为王。】 涉及国家大事,玉清大尼总是不吝表达观点,完全不像是一个出家人。 她对大夏朝廷的关心程度有些过于热情了... 张玉郎以石代笔,输入信息:【诸位,在聊什么?贫僧来了。】 群里忽然安静下来,众人一言不发。就在张玉郎觉得自己是个聊天终结者的时候,白使忽然说道: 【度厄大师,你还不知道吧,世间出现了第二位大宗师。】 我当然知道,当时我在场......张玉郎感慨了下,输入道:【贫僧并不关心这第二位大宗师是谁,只好奇第一位大宗师是何人?】 【白使:关于第一位大宗师,本使者能透露的是,她是个妙龄女子,国色天香,世间无双。】 继续夸,不要停,我还顶得住...张玉郎嘴角上扬,继续说道:【就这些优点么?还有么?贫僧有幸见过她一面,觉得她简直是天上下凡的仙子。】 此言一出,窥屏的众人各有所想。 五雷尊者心里一动,他知道度厄大师是个荤素不忌的和尚,泡过许多漂亮的女子,接触过第一位大宗师,那必然知道一些详细的情报,他同样对这样一位美女兴趣浓厚。 而以自己的武道修为,是完全配得上这位女大宗师的,若能将她娶回家,用来制衡家里的母老虎,多半是可以的.......不,是一定可以! 那从此以后,他就可以过上左拥右抱的美好日子。 五雷尊者立刻发出信息,询问道: 【五雷尊者:度厄大师,可以透露一些更内幕的消息么?本尊愿意出一元...不,三元之力购买。】 一百元我也不卖...张玉郎呵呵一笑,回道:【五雷道友,贫僧爱莫能助。】 友谊的小船翻了。 【五雷尊者:度厄秃驴不够意思,你已经失去了本尊的友谊。】 五雷尊者郁闷之余,没忘记威胁一句张玉郎。 第184章 前车之鉴 这时,风不归传信道, 【风大侠:机缘巧合之下,本大侠也见过这位女大宗师一面,那容颜,那身段......啧啧!】 红光大师也不甘寂寞,掺和进来。 【红光大师:前次女大宗师来五原寺上香,贫僧也曾有缘见得一面,若非贫僧年逾七十,此刻已经还俗了。】 你们这群禽兽...五雷尊者被气得恼火。 【五雷尊者:很负责任的说,本尊很生气,你们全都失去了本尊的友谊,若不是本尊这会走不开,定提着刀砍死你们!】 【风大侠:五雷道友这个想法很好,勇气可嘉,敢一个人挑战我们一群,的前景还是有的,我们一群人打你一个,也不一定是稳胜,最多不过是将你打成全身骨折。】 风不归火上浇油的继续挑唆。 “……” 五雷尊者半天没说话,众人没了话题,聊天随即散场。 铁臂军大营。 张玉郎指着地图,说道: “北原城虽然不大,却是李通势力伸入河内的据点,更是进军长安府的跳板,朝廷如果攻不下来,青河府就可以随时通过此地进军长安府。 “反之,如果我们将李通赶回青河以北,就断了他往南的可能,整个西北方,便只有安西府与凉州府两处诸侯,朝廷可以将西北经营的铁板一块,以应对接下来的乱局。 “由此来看,北原城一定得攻下来。诸位有何看法,不妨都说出来,一人计短,三人计长嘛。” 众人相互对望一眼,看了看地图,上面,张玉郎将北原城单独圈了出来,格外显眼,北原城如同一颗钉子,嵌在朝廷势力范围之内。 吕奉点点头,说道:“这样圈出来,北原城的重要性果然不同寻常,一开始,本统领还百思不得其解,就这么个穷地方,皇上为何如此看重。” 陈忠和附和着说道:“对方避而不战,我方兵力又难以兼顾两处,青河口随时都有可能遭受李通的袭击。不好办啊。” 如果能将两个地方调换一下,朝廷控制着北原城,青河口让给李通,那就完美了。 有北原城在,就算青河口大营在李通手里,他也不可能绕过北原,进兵长安。 但事实是,北原城在李通手里,占据青河口的朝廷反而成了被动的一方。 对于同处青河之内的北原城来说,青河口的属性是易攻难守,易守难攻只是针对河对岸的青河府。 张玉郎指着地图,继续说道:“北原城高池深,有两万兵力据守,除非李通主动退兵,否则我们很难凭借四万人马攻下此城。” 攻不下此城,拿下青河口毫无作用,攻下此城,青河口不攻自破。 吕奉皱着眉头,问道:“那怎么办?” “我军粮草还能维持半月,水源问题,如今造出水车后,暂时也不是问题。”张玉郎沉吟着道:“就怕迁延日久,会生变化。” “会有什么变化?”吕奉再问。 “势穷之日,便是天地变化之时?”陈忠和不确定的说道。 “的确如此,”张玉郎叹息道。 北原城与青河口两处,相比而言,北原城更重要,但攻不下,一切都白搭。 虽然出兵前,皇帝给了他拨了一批功成利器,盔甲军械。他也信心满满,在大成皇帝面前夸下海口。 但说归说,战争哪有那么容易?并不是智商谋略碾压对方,就可以轻松获胜的。 更何况这方面他并未碾压对面。北原城守军依托青河府,有的是底气打持久战。 恰恰相反,朝廷由于底子薄,只能速战速决,战事一旦胶着下来,局面就危险了。 三国时期,前有曹操摧枯拉朽收降荆州,八十三万大军把刘备撵得四处逃窜,惶惶不可终日,把孙权吓得做梦都能惊醒。双方对兵于赤壁,局势一旦僵住,变化就来了。八十万大军葬身水火之中。 后有刘备七十万大军伐吴,开局一个时辰破秭归城,兵锋何其锐利,而后陆逊步步为营退守,局面僵持小半年后,七十万大军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官渡之战,淝水之战,战例数不胜数。 无数案例说明,无论攻方开局多猛,一旦战事停滞,难以推进,久持之下,便是转折之时。 铁臂营如今的处境,与这些案例何其相似! 开局瞬间踏平青河口,收降六千,打的李通仓皇而逃,而后便再难前进一步。 过河去攻青河府不现实,一无船只,二来后路有敌军还未肃清。 而想肃清背后的敌军,则面临着一场惨烈的消耗战,朝廷这点家当,若全部消耗在攻城上,那接下来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如此局面...众人对望一眼,无计可施,便默契的没有说话,望向张玉郎。 见张玉郎并没有揪着他们逼问计策,众人又暗暗松一口气。 吕当舞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正专注思索的张玉郎并没有发现,他挥手召来一位传令兵,吩咐道:“传令青河口守将,徐徐而退与大军汇合,传令全军,撤兵。” “撤兵?” 吕奉,陈忠和,吕当舞三人异口同声惊问。 “撤兵!”张玉郎果断挥手,将此事确定。 虽然他不会犯历史上那些统兵者的错误,但他也不想把命交代在这里,谁知道在这里僵持下去,会发生什么不可预见的后果? 前车之鉴,不可不信。 人们能出历史上学到的教训就是...见好就收,见势不妙就溜。但凡不收不溜者,铁着头皮硬刚者,全都翻车凉凉了。 历史上那些开翻航母的统兵者,一出场就跩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认为自己是天命之子,全世界挑不出几个人配与他正面对敌。 却不知生逢乱世,剩者为王,谨慎才能活得久,活得久才是王道。 能打又如何?智慧超群也无用?唯有活到最后的人,才会成为最终胜者。 “这这样撤兵吗?现在就撤吗?”吕当舞瞥了一眼张玉郎,斟酌着言语说道: “何不假装粮尽退兵,设下埋伏,且看守军追与不追?” 不,小老婆你不懂,你根本不知道李复的性格,年纪轻轻的比李通还怂,完全是个比乌龟还怂的统帅,没有万全的把握,他根本不会来追....张玉郎心里吐着槽,摇摇头,否决了吕当舞的提议。 僵持半个月后,铁臂军拔营而起,往长安府方丈退去。 一天之后.... 骑着马的吕当舞看了眼吊不郎当,散漫行军的铁臂营兵士,心下暗自庆幸。 还好对方没追来,若是追来,就凭兵士们眼下这副样子,非大败一场不可。 她又看了眼张玉郎,目光从他胯下的一排凸起...怪马身上扫过,俏脸一热,诚恳说道:“好吧,我承认张参赞你是对的,他们果然没来追。” “不,他们来了!”张玉郎神色凝重。 “在哪里?”吕当舞当即神色大变险些吓得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她一把抓住张玉郎的手,方才觉得心里稍微踏实一些,声音因为惊慌,而变得有些失真。 张玉郎反握住她的手,捏了一把,微微一笑,这才不慌不忙说道:“我开玩笑的。” “……” 第185章 惊鸿游龙 从北原回来后,张玉郎单独向大成皇帝汇报了战况。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自古以来打仗都是烧钱行为,家底不厚的话,根本无法支撑一场战事。 一场徒劳无功的战事,只会让本就不富裕的国库雪上加霜。 这半年多来,李通经历了灭赵泛,激战阮猛,与铁臂营北原相持等战事,损失惨重,以他的家底,恐怕也需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短期内很难再有动作,双方维持现状的概率很大。 大成皇帝宽慰了他几句,承诺若助朝廷平定西北,便许以高官厚爵良配。 出了皇宫,漫步长安府街头,出征时的激情褪去,一时间,张玉郎颇有些不适应空荡荡的感觉。 云飞烟回了师门,燕无双去了索命门旧址,两女俱不在身边,他有点不想回南灵伯府――独自去偷欢的冲动。 四不像哒哒哒的载着他,仿佛知心知意的朋友,停在青玉楼外。 “眼见身前是柳巷,奈何久不问红尘。” 驻足良久,记不清上次来青玉楼是什么时候,张玉郎感慨了一句,迈步入内。 “稀客呀,大人。”石灵灵屈身相迎,素手执锦帕,微微摇晃一下,笑着欺上前来,眼中水汪汪的一潭。 望着明媚皓齿的头牌花魁,张玉郎心里一阵晃动,旬日不见,这姑娘又变得好看了,我是把她办了呢,还是办了呢,为难啊。 张玉郎笑哈哈回着礼,坐在她身前道:“这不是忙嘛,一有空就来寻你了。” 石灵灵狡黠一笑,脸上尽显娇俏:“是么,刚才驻足楼下,感慨吟诗的莫非不是大人?眼见身前是柳巷,奈何久不问红尘。” 这都被你看见了...张玉郎扶额无语,正色道:“石姑娘,修门之事查探的如何?亲人可曾归来?” 石灵灵摇头,目光投向窗外,遥望着天际,叹口气道:“还不曾有进展。” 忽然想到,青玉楼乃是天下信息聚散之处,张玉郎心头一动,问道:“冒昧问一句,江湖上的事情,石姑娘知道多少?” “略有所知,不知大人要问何事?” “姑娘可知,前些日子长安府出了个大宗师?” 石灵灵回过头,盈盈一笑道:“小女子不知,不若给大人跳支舞,作为补偿吧。” 你不要岔开话题...张玉郎一脸漫不经心:“什么舞?我其实不太喜欢看跳舞。” “惊鸿游龙。” “快快跳来!”张玉郎眼神亮了,连连催促。 惊鸿游龙舞属于宫廷舞蹈,据传是大夏开国皇帝宠妃的成名舞,现已失传。惊鸿游龙舞着重其意,类其形,通过舞蹈动作,表现鸿雁与游龙在空中翱翔嬉戏的优美画面,极富优美韵味,舞姿轻盈、飘逸。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舞蹈越跳衣服越少,堪称古代版的脱衣舞。 大夏开国皇帝曾当着百官的面称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片薄纱遮白玉,朦胧可见摄人魂。” 石灵灵入内沐浴更衣,换了一身舞衫,而后随着袅袅琴声,当堂翩翩起舞。 顷刻间,如霜的雪色衣衫展开,宽广长袖轮转,长丝黑发满堂飞舞,一张毫无瑕疵的白玉俏颜脸俊美绝伦,一双黑宝石眼眸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清泠而深邃,点在眉宇间的朱砂印记衬得整张面容显出几分精致素雅。微微扬起的唇角。勾勒出一道浅笑痕迹。 舞跳到一半,张玉郎将架在眼前八倍镜往下挪了挪,摸出一千银票拍在桌子上,急急吞了口口水道:“石姑娘,咱们打个商量吧,这衣衫还可以再少点,钱不是问题。” 闻言,石灵灵舞步一乱,噗嗤一声掩住了小嘴,妩媚瞥他一眼,道:“就知道大人会说这些话,小女子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身在青楼怎么可能不是那种人?这舞蹈看的不尽兴,不上不下,张玉郎又摸出一千两银票拍在桌子上。 这些钱,都够娶几个大家闺秀回家玩耍的了。 石灵灵舞步不停,身姿翻飞,俏脸上浮上一抹艳红,媚笑着望他一眼轻声道:“不够,大人还得加钱,咯咯.....” 见她坦然而舞,似乎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张玉郎忽然想起“专业”两个字,与后世那些青楼从业者相比,这个时代的女子太专业了。 “我本以为,以我们的交情,钱不会是问题,没想到最终还是一场生意。”张玉郎摇头笑了笑,继续往外掏银子。 “本来不用加银子的。”石灵灵轻盈的翻了个身,做出一个高难度的舞姿,气息平稳解释道:“但大人带着望远镜看,那就要加钱了。” 我那不是怕看不清嘛...张玉郎嘿嘿直笑,觉得两人斗智斗骚,难分高下。 他来自异世,性格开朗,不受这个时代的框框条条约束,并不觉得与女子平等相交有何不妥,闲来无事,与青楼花魁斗上一斗,其乐倒也融融。 只是大夏天的,房间里忽然出现一股子凉气,或者说杀气,犹如实质,如芒在背,令人头皮发麻。 正在跳舞的石灵灵身体突然僵了一下,又迅速恢复正常,停下舞步,目光投向张玉郎身后,默默行了一礼,悄然退下。 张玉郎僵硬的转过头,堆上笑容,一本正经道。 “飞烟,你怎么回来了?我正想着你呢。” 身后,一个寒着脸的女子持剑而立,正是云飞烟。 “我再不回来,怕是又要多一个姐妹了吧?”云飞烟脸色不善说道:“今日听闻朝廷班师回京,在家等你不归,出来寻找,恰好见你骑着马在街上晃荡,又凑巧看见了你进了青玉楼,所以便跟来看看。” 哪有那么多恰巧,一定是处心积虑,张玉郎哈哈一笑道:“飞烟,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纯粹是与石姑娘探讨一番舞蹈造诣,并没有其他企图,哦,对了,你师傅可还安好?” 云飞烟撇了撇嘴角,俏脸上挂着一副“信你才怪”的表情,嗔道:“我师父当然好了,怎么,你很想见她么?不过我师傅脾气可不太好,她若是知道我夫君是个花花公子,定会一剑刺过来。” “怎么?你师傅是个女人?” 见云飞烟点头,张玉郎顿时冒出一头冷汗,我有几个老婆和她有什么关系?管天管地管徒婿,管得也太宽了吧。 想到这里,心头一动,究竟是什么样的师傅?才能教出云飞烟这样的徒弟,张玉郎生出强烈好奇心,望着她道:“飞烟,你师傅多大年纪了?好看么?” “多大年纪我不知道,好看的。”云飞烟忽然轻笑道:“不止好看,还很凶,她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说是过些天就来看你,若你符合她的要求,就赞成我们的事。若你不符合要求,她要一剑杀了你。” 我怀疑你在恐吓我,我有证据,张玉郎看着宜嗔宜喜的云飞烟,疑惑道:“我们有什么事?我们不是清清白白的么。” 话音刚落,“沧啷”一声,一把剑架在脖颈上,云飞烟玉面含煞。 “飞烟啊,我是说我们是清清白白的夫妻。”张玉郎心下一凛,连忙改口。 大丈夫能屈能伸,怕老婆不丢人。 第186章 吕当舞 剑被收了起来。 张玉郎观她脸色,便知她心中不快已然尽消,又见石灵灵退去后,再不出来,心知再没有节目好看,便喟然叹道:“夫人,回府吧。” 两人相识以来,张玉郎这样正式称呼她的次数不多,见他脸色落寞,云飞烟心里打了个突,嗯了一声,默默跟在后面。 出来青玉楼,张玉郎牵着四不像,斟酌着言语道:“飞烟,这是你第二次来青玉楼了吧,妇道人家上青楼,成何体统!” 人家为什么来青玉楼你不知道么...云飞烟嫣然一笑:“夫君说的对。” 张玉郎耸耸肩道:“嗯,下不为例。” 云飞烟幽幽望他一眼道:“我师父很快就会来。”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便将师父的原话重复了一遍。 张玉郎听了个大概,原来云飞烟的师父的父亲是大文皇帝的兄弟,当年争位失败被诛,母亲又郁郁而终,她年纪很小便隐世独居,并恨上了朝廷,决定颠覆朝廷,但凡朝廷出了什么清官能臣,她便出手来刺杀,后来收了云飞烟为徒后,改让云飞烟前来刺杀,前后算来,朝廷死在她手上的能臣,不下两位数。 张玉郎恍然明白了当初云飞烟刺杀尹正德的原因,默默想道:这样看来,朝廷一日不如一日是有原因的,能干的官儿都被云飞烟的师傅干掉了,朝廷只能用一些庸碌之辈。江山不倒才怪! 这样算来,我大概不会讨她喜欢啊。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师傅还没就想开吗?当初的恩怨毕竟是上两代的,立场不同,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何况你师父毕竟也是皇家血脉。”张玉郎阐明事实,以理服人。 云飞烟摇头,无奈一笑:“怎会不恨?我师父这些年颠沛流离,四海为家,受尽委屈,却是拜谁所赐?她是出身高贵的帝室之胄,但这江山富贵,哪里又有她一分?” 怎么没有?她爹当初不争位不就结了?似乎也不行,不争位不代表皇帝不清算隐患。 张玉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如果说云飞烟的师父是个男子还好,这么多年过去,年纪一大就会认清现实。可她是个女子,不但仇恨不减,反而更深,这已经是将仇恨印在骨子里了。 大夏不灭,她的仇恨不会消失的。 大夏若被灭了,她才会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不对。 “我担心到时候师父会让你也来推翻朝廷。”云飞烟担忧说道。 张玉郎伸出手指,在她瑶鼻上刮了一道:“别担心,我不会那么傻!” “你不知道我师父的手段。” “什么手段?” “哎。” “手段?”张玉郎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当初风不归给的三颗药丸,当时他还以为那是什么控制人心的毒药,不会是这样的手段吧? 这种手段我可顶不住,我平生最怕两种计谋,一,美人计。二,恃强要挟。 想不出对策,索性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张玉郎轻车熟路的带着云飞烟回了南灵伯府。 “咦,今天府中怎么如此冷清?” 大宅里,?只有零星几名仆从守卫值守,神色肃然冷漠,脸上一副家门不幸的样子。 听到张玉郎问话,门口守卫回道:“禀伯爷,夫人,他们都跑到街上看官军凯旋了。” 凯旋个毛线,劳民伤财而已。 “你怎么没去?”张玉郎问。 侍卫讪讪一笑,岔开话题道:“伯爷,有客来访,此刻正在大堂等候,” 看样子,若是张玉郎没有定下擅离值守扣工钱的规矩,他也会去看热闹。 大堂里。萧展端着茶杯,老神在在端坐等候。 “见过大人!” 见张玉郎进来,萧展起身,抱拳问候。 “萧班头有事?” 这时,轻盈脚步声从门口响起,管家小含摇曳着裙摆,领着丫鬟走进来。 小含将丫鬟端着的点心放在桌子上,对两人行礼道:“伯爷,夫人。” 声音清脆悦耳,身段玲珑轻盈。 萧展盯着小含的脸猛看。 月余不见,小丫头愈发优秀了,成熟在即,张玉郎粗略巡视了她一眼,点点头,目光转向萧展。 这个时候,萧展才回过神来,从小管家身上收回视线,想起张玉郎刚才的问话。 “是这样的,在下有件事想请大人帮个忙。” …… 前脚刚打发走萧展,吕奉兄妹就前来拜访。张玉郎接住吕奉,云飞烟领着吕当舞到后花园叙话。 ……… 九原城,清晨,干净整洁的农家小院里,伴随着嘿哈嘿哈的练武声,炊烟袅袅而升。 阳光透过窗,照射在屋内勤劳忙活的高挑少女身上,令她玉肌生辉,俏颜成晕。 吕当舞熟练的操持着家务,迎着阳光,微微眯着眼,隔着窗,痴迷望着哥哥吕奉的矫健身形。 一通武练罢,吕奉进来屋子,擦着额头脖颈间的汗水,嘴里嘀咕道:“妹妹,你总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可我十年寒窗武艺成,却不知何时才能飞黄腾达!” 他指着大门口那颗枝繁叶茂,如华盖一般的亭亭大树道:“大丈夫当乘此车盖。”末了又指着树上挂着的白兔,补充道:“是阿牛送的,我亲眼见他天不亮就跑来,悄悄挂在那里。” 吕当舞瞥了大大咧咧的哥哥一眼,转头望着还在蹬腿挣扎的白兔,轻咬下唇,脸颊微红。 若换作普通女子,有勤劳能干的小伙子喜欢,心里应该是满意的,但她,却没有觉得一丝丝开心。 反而告诉兄长说,随便找个人嫁了不是她的梦想,她的梦想是建功立业,扬名天下。 谁说女子就一定要结婚生子,终老于厨屋布机之间。 一想到妹妹的奇遇,吕奉也就释然了,不再规劝。 吃完早饭,吕奉提着白兔还给了阿牛,呵斥了他癞蛤蟆想吃妹妹这块天鹅肉的想法。并告诉他,兄妹俩即将离开九原,到外面的世界闯荡。以后不会再回来,希望阿牛能找个普通女子成亲,不要在痴迷他妹妹。 阿牛目瞪口呆望着吕奉,无语凝噎。 吕奉兄妹俩是整个村子的骄傲,哥哥本事大,极其能打。妹妹长得好看,聪慧异常,世间仿佛没有难不倒她的事。 第187章 割以永治 吕当舞与阿牛就这样分开了。 而后两年,兄妹俩离开家乡,闯荡江湖。 机缘巧合,吕当舞被一名言宗高人看中,收为传人,吕奉也凭借良好的身手,在长安府考上了公务员――御前侍卫。 兄妹俩暂分两处,各自发展。 吕当舞随着师傅回了师门,意外发现,阿牛成了她的师兄――两人先后被师尊收入门下。 原来,当年吕当舞离开后,少年阿牛伤心了一段时间,后来决定弃农从文,发奋图强,证明自己配得上吕当舞。 吕当舞本就聪慧,入门便随师父外出历练,只三年便出了师,而后前来京城与吕奉回合,谋划功名富贵。 阿牛由农转文,要学习的东西太多,故而一直留在师门学习。 又两年过去,阿牛也出了师,这才有了前次来信邀请吕当舞前往河间府,改换门庭之举。 ...... 吕奉说完,长长叹了口气道:“张参赞,这该如何是好?” 本是同村少年慕艾,求而不得,却演变成师兄妹间的纠缠。 两年三年又两年,这么算来,吕当舞至少有二十二岁了...张玉郎道:“我看他邀请令妹是假,显摆才是真。” 吕奉摇头:“我觉得两者都有,张大人觉得呢?” “这个嘛...” 这个就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了……认为得不到的东西是最好的。望着后花园里俏丽高挑的两女,张玉郎沉吟不语。 吕当舞若拒绝,阿牛大概率会因爱成恨,怂恿河间王攻打朝廷。即使他左右不了河间王,暗中使绊子还是能做到的。 唉,本是一场少年慕艾,拥有美好回忆的事,最终很有可能演变成一场涉及两个势力的战争,这就有点始料未及了。 张玉郎心下有些踌躇,自己对吕当舞有想法,但她却是言宗弟子阿牛看上的女人,若是因此给朝廷招来大敌.....代价.似乎有些大。 很有可能会葬送朝廷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 世间传言,言宗门人都有神鬼莫测之能,这话虽不可全信,却也不能不信。 不过吕当舞同样也是言宗高徒,完全可以用言宗高徒对付言宗弟子阿牛... 张玉郎并不想放弃大长腿姑娘。 世间本乱,何妨再乱一些,毕竟,大乱之后才能大治。 想通了这些,张玉郎心里一片通透,问道:“吕统领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些事与我无关啊。” 吕奉摇头:“怎与你无关?我妹妹说,你俩已经私定终身。”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上次你妹妹给的考验,我短了,愧疚不已,她也没表态说我通过没有,难道说我已经通过了她的考验? 那这事就与我有关了,张玉郎果断一挥手。“那就打他娘的!” 如此决定,倒不是张玉郎无知无畏,主要是吕当舞的大长腿......她太,太诱人了。 得到张玉郎的肯定答复,吕奉兄妹满意离去。 得知自己通过了吕当舞的考验,张玉郎也很满意。 但云飞烟不满意。送走吕当舞后,云飞烟的俏脸冷得可以冰冻一切。 前有燕无双,中间有似亲非亲,暧昧不清长平公主,这又来了个吕当舞,眼看张玉郎奔着三妻四妾而去。 这让她如何自处?她如何能有好脸色! 张玉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依然没有摆平不配合的云飞烟,无奈只能侧身将就。 ……… 翌日,南灵山,南华寺。 这是张玉郎第二次来南灵山,上次来检阅五原寺分部建造进度,他来过此地,不过南华寺却是第一次来。这次是陪云飞烟前来。 南华寺说是寺院,其实只有三间简陋土屋――因为前任大武皇帝信道,故而下令夷平了南灵山所有大型寺院,并下令,此地只准建造大型道场,寺院不得超过三间。 偏偏道宗里的高人,都是些飘渺世外,不屈身事权贵的性子,纷纷表示不愿意将道场搬到南灵山。 当时与大武皇帝相熟的道长,说了一句霸气十足的话:“道不因人而迁。” 守在南华寺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和尚,法号慧明,一脸的和善。他客气将两人迎进了东屋。 屋里摆设简单,一目了然。一个蒲团,一张案几,案几上放着一只香炉,凹凸不平的墙上,挂着一副苍劲有力的“佛”字。。 慧明和尚双手合了个十,客气道:“两位请坐。” “大师,请问坐在哪里?”张玉郎左右打量了一圈,没找到可以就坐的地方。 屋里三人,地上就一个蒲团,总不会是胖和尚坐地上,我坐胖和尚腿上,飞烟再坐我腿上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姿势...待客之道,那他打算掉头就走。 胖和尚微微一笑,伸出手,变戏法似的从蒲团上揭起两层皮,呈三足之势摆在地上,伸手道:“两位施主请坐,” “……”张玉郎望着薄如蝉翼的蒲团,无语了,好家伙,你变戏法呢。 这蒲团也太薄了。 一个穿着肥大僧衣,小光头青光锃亮,眉清目秀。的小沙弥走了进来,手上托着茶盘,上面三个盛满了茶水的碗纹丝不动。 仅此一手,便可看出小沙弥身怀不俗功夫,小小寺院卧虎藏龙。 “施主请用茶。”慧明和尚伸手示意:“这位施主也请用茶。” 云飞烟与张玉郎同时颔首回礼:“大师请。” 三人各自抿了一口,放下茶碗,都没有说话。 张玉郎摸不准云飞烟来此的意图,故而没有开口,偶尔与她眼神对上,也无法看出她隐藏的想法。 云飞烟虽是二十岁的粉嫩年纪,但冷着脸的时候,又会让人觉得她是三十岁的美颜少妇,提着剑杀人的时候,又像看不出年纪的冷面女刺客。穿上男装时,又有别样风情――曾经引得燕无双倾心于她。 说是百变星君一点都不为过。 那看着恰到好处,实则丰腴的身段,穿男装时给人的刺激与新奇,那眉眼间逐渐藏不住的风情,简直是男女通杀。 有了她还勾搭别的女子,倒不是张玉郎贪得无厌。主要是一个人从异世突兀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心下惶恐,需要许多红颜知己才能抚慰他受惊的心灵。 张玉郎心下有些忐的想着:“该不会是她心里不爽,带我来这里割以永治。” 第188章 饮过茶,云飞烟与慧明和尚聊起武道感悟,平素寡言少语的云飞烟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一会儿问慧明宗师感悟,一会儿问他何时晋级宗师,又问他为何到南华寺这种地方来挂单。 看着兴致高昂的两人,张玉郎哭笑不得,这慧明年纪一大把,却是有一颗年轻的心,和云飞烟倒是聊的热火朝天,她跟自己都没这么多话。 转念一想,这就是没有共同语言的弊端了,云飞烟喜武,而他武道资质愚钝。除了男女间的话题,再无其他可说。 两人聊了一会儿,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张玉郎后知后觉,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陪客,便不顾慧明的挽留,起身出门。 他实在听不下去关于武道的言语机锋,相互吹捧,与其傻坐着,还不如在南灵山上转一转,万一遇到个漂亮妹子,聊聊人生也好..... 出来南华寺,漫步山间石道,望着奇峰秀丽的南灵山,张玉郎心下暗想,这大五行各有侧重,也各有弊端。云飞烟以前是剑宗的人,后来遇到自己,改修了修门功法。现已经不属于任何一行。 剑宗很强,但内气是短板,持久力不太行。佛宗道宗门槛低,但都易学难精,比较吃悟性。武夫修行难度大,法宗神神秘秘,什么情况不知道,但从世人对法宗的偏见来看,修行门槛高,后遗症也大,门人已经日渐稀少。 斗笠帽,三角眼,八字胡,面目阴狠是言宗弟子的标配。这样的人狠是狠了,行走江湖很容易成为正义之士的经验宝宝。 至于修门,明显凌驾于大五行之上,从功法上带着一种仙幻味道就能看出,修门拥有超越自然的力量。 以云飞烟现阶段的实力,不是大宗师,却能与大宗师一战。 由此来看,便宜老爹张瑬偷回来那两本功法不简单。可惜自己不是练武的料,更不具备修行天赋,只能另辟巧径,在佛宗里提升实力。 正思索间,却见从山下上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当先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子,身后跟着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 那女子脸上带着愁绪,走到近前,对他施礼道:“这位先生好,请问南华寺怎么走?” 女子声音清脆悦耳,令人格外舒适。 张玉郎见她走路间身姿轻盈,知道主仆两人都身怀高深武功,男子起码有修神境,女子修为更高,有可能是宗师。 心道,这南灵山穷乡僻壤的,高手倒是不少,加上云飞烟和慧明,弹丸之地,已经聚集了三位宗师。 就是不知这女子有没有在修门群里说过话。 按照白使的说法,世间实力达到宗师,且滞留俗世没有进入修门的人,全都在修门外围群里。但很多人拥有了修门法器后,不知道是不会用,还是不喜欢和陌生人聊天,从不上线。 修门外围群人数716,7是登录过的人数,16是总人数,慧明与眼前这位女子,并不在已知的7人之中,不过应该在16个人之中, 顿住思绪,张玉郎急忙还礼,仔细打量对方一番,不自觉的挺胸抬头,指着不远处三间老屋,回道:“姑娘,这就是南华寺。” “姑娘?”那女子眉头微结,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 张玉郎连忙改口:“大姐。” “大姐?”这次换她的男随从不满意了,男随从纠正道:“这是我婆婆?” “你婆婆?!”虽看不出这女子年纪,但估摸着也就二十五到四十之间,怎么就成了一个四十多岁老男人的婆婆? 张玉郎懵道:“婆婆,你不是在占我便宜吧?” 那男子轻哼了一声,撇了他一眼,脸上一副“我懒得与你解释”的表情,向那女子道:“婆婆,我们这就去拜访慧明和尚吧?” 那女子轻轻颌首,两人绕过张玉郎,往南华寺走去。 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张玉郎摇着头,似模似样的吟道:“尔与尘土皆云烟,我携春风绿青山,” 那女子顿住身形,有些惊讶的回过头,显然没想到,这样的好句竟出自于一个山野村夫之口,这人看着一副粗鄙武夫模样,还有这般才华? 她忍不住向张玉郎望去,只见他摇头晃脑,继续吟道:“为人不识张参赞,纵成宗师也枉然。” 为人不识张参赞,纵成宗师也枉然...什么意思?那女子心中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见张玉郎倒背着手,神色傲气,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那管家男随从折身回来,问道:“阁下刚才所念词句,是何意思?” 那女子急忙唤住他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张玉郎微微一笑:“小可张玉郎。” “阁下莫非就是长安府金牌小衙差?”那女子神色一动,一副略有耳闻的样子。 你果然听说过我的大名.......张玉郎点头:“是的。” “失敬,老朽天心婆婆。”那女子行了一礼,邀请道:“大人可愿共往拜访慧明和尚?” 天心婆婆,当今圣上大成皇帝的琴师?张玉郎看了她一眼,没有表态,但心里在组织语言,如何礼貌又不失风度的拒绝她。 你们这些高手们聊天,我实在插不进去,再说,我刚从里面出来透口气,不想再回去听你们念经。 “我就不去了,帝师请自便。” 天心婆婆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反应,夹当下也不再劝,只说道:“老朽住在长安府天心阁,大人若有空来,老朽定躬身相迎,以琴愉之。” 躬身相迎...张玉郎对天心婆婆起了一丝丝好奇心,道点点头,“有空我一定来。” 主仆两人转身而去,正好与出来的云飞烟碰上,两人打了个照面。凝视了一小会,各自收了眼神,错开身位。 “你认识她?”云飞烟走到张玉郎身侧,补充道:“是个高手。” “有多高?”张玉郎问。 “很高!” “你能打过她吗?”张玉郎再问。 “打过才知道。” “......” “不过我有八成把握。” “......” 是你的风格没错了......张玉郎炯炯望着云飞烟,笑道:“就喜欢你这种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样子,令我格外有安全感。” 第189章 天心婆婆与慧明和尚 云飞烟拜访慧明和尚,是为“大般若涅盘经”而来,这本经书,据说是世间最牛的佛经,不是武功秘籍,却能感悟佛法,突破晋级活佛的难关。 虽然张玉郎另一身份是活佛转世,但前世是活佛,并不意味着这一世还能成为活佛。, 因为每个活佛资质不同,走的路也不相同。 前世是活佛的好处,只是能让转世者拥有比别人更高的悟性,更快的修行速度,能不能成为活佛,得看运气。 “大般若涅盘经”开篇第一句话,便是“一读涅盘经,不闻世间糟粕书。” 当然,做过一段时间和尚的张玉郎知道,在佛家经书里面,每本佛经都说自己是最牛的书。 但这本大般若涅盘经,据说是佛的临终遗言,所以有些终极教义的意思。 书中,佛的遗言说了很多,总结为一句话就是:“佛义无象无形,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云飞烟皱着秀眉,一筹莫展,悟性如她,也参不透其中奥义。 她轻声说着与慧明对话的内容,张玉郎感觉像是在听天书――无法用语言表达,只能靠悟,这也太难了。 但还有更难的,佛还说了,很多东西你无法思考。 不能思考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有一条是:“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没有时间和没有空间的所在,那里就是佛的最终归宿。” 人类所有的生命活动,全是建立在时间和空间的基础上,但是成佛却超越了时间和空间。 无法想象,一个没有空间和时间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张玉郎忽然对慧明和尚起了兴趣――主要是对那位看不出年纪,武功很高的女子起了兴趣。两人当即折身调头,再访慧明。 远远的,见慧明与那女子主仆,三人立于土屋之外,相谈甚欢。 面对天心婆婆,慧明和尚似乎突然变得拘谨了许多,言谈不如面对云飞烟时那般自如。 张玉郎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实在看不出天心婆婆身上的破绽,便向云飞烟道:“夫人,你看这位天心婆婆多大年纪?” 又一次被叫夫人,云飞烟心下欣喜,抑制着脸上的笑容,羞涩说道:“我看不出,像是二十岁,又像三十岁,又觉得像四十岁。” 她想了想,补充道:“若能摸骨,我或许能确定她年纪。” 张玉郎嘿嘿一笑:“那就找个机会摸她!有没有难度?” 难度当然是有了,那恐怕要打一架了……云飞烟摇头:“没有难度。” 见云飞烟这么说,不知怎的,张玉郎突然想起,那一晚在老宅厢房,趁着她伤重昏迷时的一番操作――也是摸骨。 只不过云飞烟身材太好,没摸到骨头。故而他灵机一动,制造了一场假象,计赚美人。 想到这,张玉郎微微一笑:“夫人最厉害了,回去奖励你个莲台坐坐。” 这哪里是奖励我,分明奖励你自己...云飞烟嗔了他一眼,目光转向交谈中的三人。 天心婆婆自称婆婆,却恰似破瓜年纪,含情惯得人饶。又如二十年华,桃李精神靓丽,可堪虚度良宵。更像三十美妇,一身蓝罗裙衫,长束纤腰惹人眼羡。 这就令人异常好奇了。 究竟是功法的原因,还是保养的好,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缘由,让一个女子拥有如此多的年龄属性。 身为皇帝琴师,又是高手,天心婆婆极有可能就是那个站在朝廷立场的大宗师。 两人远远站在树下,偷听着慧明讲法,张玉郎从大树后面探出头,云飞烟立在后面,下巴枕着他的肩膀。两人聚精会神听着。 张玉郎会口语,云飞烟听力过人,虽然离得远,两人倒是都知道慧明与天心婆婆谈话的内容。 听了一会,慧明和尚满口的佛说佛又说,听得张玉郎昏昏欲睡,竟站在那里,靠着树眯眼打起了瞌睡。 正睡得朦朦胧胧,忽然觉得有人咬耳朵,张玉郎睁眼一看,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三人已经散场,天心婆婆正领着管家往山下走,云飞烟整个人都压在他背上,贴耳轻声问道:“追不追?” “追啊,怎么不追?” 云飞烟红着脸道:“忽然没了气力,你背我,我缓一缓。” 我睡着的时候到底错过了什么...张玉郎诧异望了她一眼,笑道:“夫人有命,为夫怎敢不从,走你!” 说罢,两手往后揽在挺翘之处,顺势背起她,刚迈开步,张玉郎便踉跄了一下,“哎呦”了一声道:“好沉,夫人该减重了。” 云飞烟白了他一眼道:“人家未满百斤,你可不要瞎说。” 大夏百斤约莫相当于后世一百二十斤,这么算的话,身姿娇俏的云飞烟,密度还挺大。 张玉郎迈开腿,三两步跑到拴在远处小树下的四不像身边,将云飞烟放了上去。两人共乘一骑,男前女后,朝下山方向追了过去。 不多时,四不像一声嘶鸣,前蹄凌空立于路中。拦住了天心婆婆主仆的去路。 见天心婆婆面露疑惑之色,张玉郎拱手道:“婆婆,且不忙走,我夫人想与您讨教几招。” 天心婆婆平静的目光看向张玉郎身后,见云飞烟脸上有一抹羞红,与之前的冰冷模样全然不同,显得美艳动人,纵然她身为女子,也看的愣了愣神。 天心婆婆目光古井无波的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了一番,轻笑道:“小夫妻不回家你浓我浓,跑来与我老婆子争强斗狠,是何道理?万一我老人家下手没个轻重,将你的俏夫人打坏了,看你上哪哭去?” “这……”闻言,张玉郎有些踌躇,悄悄捏了捏云飞烟的手,将打退堂鼓的意思传达过去。 云飞烟却不同意就这样算了,本来,如果对方客气说话,她也就息了借比试摸骨的心思,但天心婆婆调侃她是百无一用只知风月的小妇人,那就非要见个高低不可。 不蒸馒头争口气。 她飞身下了马,芊手轻抬,娇喝一声“得罪”,便如捷豹扑羊,欺身过去。 天心婆婆身旁管家见状,便伸手来挡。 “不可!”天心婆婆连忙组止道:“你不是她对手...” 可是晚了,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只过了一招,云飞烟便一掌拍在管家胸口,将他打飞出去十几米,撞在山坡上,滚了下来。而后咳咳几声,吐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 天心婆婆脸色一变,瞪着云飞烟,斥道:“你放肆,好重的手!” 云飞烟嘴角一撇,不屑的望了管家一眼,纠正道:“不要误会,这只是最轻的一掌,我若是重手的话,他这会已经没命了。” “你待怎样?”天心婆婆压抑着怒火问道。 不会吧,这你都能忍...张玉郎看她的脸色变了。换做是自己的随从被人打,那说什么也要硬刚到底。 不为什么武功高低,打的过或打不过,就为一个脸面。 云飞烟恢复冰冷神色,一字一句说道:“你打赢我便可离去,或者我打败你。” “只是如此?”天心婆婆神色诧异,而后点点头道:“我技不如你,愿意认输,我们可以走了吗?” “……”云飞烟转头,目光征询张玉郎,对方秒认怂,她不知该怎么办了, 张玉郎往前走了两步,纳闷道:“婆婆,您不是大宗师么,怎么没打就认输了?想走也成,让我...:夫人摸一下就让你们离去。” 摸一下?怎么摸?大宗师不可辱!天心婆婆脸上带着不忿,说道,“那就是非打不可了。” 张玉郎连忙往后跳开,点点头:“不让摸的话,那就非打不可!” 第190章 不要得罪女人 天心婆婆本是姿色俱佳的女子,气质万千,久为帝师让她气质高贵,举手投足间更显优雅从容。 云飞烟也不逞多让,外号“冷面刺客”的她?,见招拆招中身姿绰约,青丝如瀑飞扬,像个翩翩起舞的仙子。 两人交手间,激荡内气溢散四处,将地上尘叶卷起,一时间,场内飞沙走叶,类似风暴聚集。 不远处,张玉郎与天心婆婆的随从各站一侧,充当观众与裁判,边围观,边为各自支持的人儿喝彩加油。 “没想到你家婆婆武功这么高。”张玉郎说着,瞥了一眼拼命挥舞手臂加油的管家。 管家停下手,看了看他,不卑不亢的说道:“你夫人也不错,竟能与婆婆斗个旗鼓相当。” 顿了顿,他脸上涌现傲然之色:“十年来,婆婆还未遇到过可堪一战的对手。” 张玉郎颔首,当仁不让说道:“我夫人亦是如此。” 话不投机又相看两厌,两人同时哼了声,目光转回场内。 云飞烟停下手,似乎在凝聚大招,红唇微动,缓缓说道:“热身完毕,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让我摸你,或.....着我打晕你再摸。” 随着这句话落下,她衣衫无风自动,长发纷飞,一派肃杀气势。 天心婆婆抬起手,脸色凝重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如此奇葩的两人,如此奇葩的要求。 她目光闪动,嘴角挤出一丝莫名的笑: “生死相斗,只为这个要求。尔同为女子,岂不知这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请直说其中原委。” “......”云飞烟瞥了一眼张玉郎,说道:“想知道婆婆的年龄。” 就因为这个来和我打架?天心婆婆闻言,惊讶的险些咬到自己舌头。 还真是穷极无聊的两人.....她一时间有些无语。放下手,喘息了两口,像是认输,打算告知年龄。 云飞烟也收了气势,打算洗耳恭听。 “小心啊!”张玉郎连忙提醒。话音刚落,就见场中突起惊变,天心婆婆一双洁白如玉的手突然扬起,掌中带着光芒,迅速拍向云飞烟胸口。 “恕老朽无可奉告!” 这一巴掌若是拍实了,非把云飞烟胸口拍平不可。 她大吃一惊,仓促出掌相迎。 “嘭”的一声,云飞烟倒飞出去,落地后又踉跄退后十几步,俏脸猛然一红,胸口极速起伏两下,喉间滚动。 看情形,已是受了内伤。 “你还是年轻了些。”天心婆婆轻笑一声:“凡是中了我寒冰真气的人,没有三五个时辰,是难以化解的。” 她悄然回眸,望着张玉郎,道:“小朋友,不要仗着你夫人武功高,动不动就打探别的女子年龄,有些人,是你们惹不起的存在。” 言语间,她神色傲然,气质典雅从容,但这典雅中却隐藏着危险,如带刺的玫瑰,又如平静海面下的惊涛骇浪,张玉郎仿佛看见一个惹不起的老江湖,在桀桀怪笑。 太阴险了,不让摸就不摸,差点把我老婆给拍平了,见云飞烟似乎没有大碍.,张玉郎松了口气,连忙点头道: “我同意您的观点,婆婆好武功,婆婆慢走。” 他选择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应付过去这一茬再说。 见张玉郎认怂,云飞烟立在远处,压制体内乱窜的寒冰真气,天心婆婆冷哼一声,拂袖傲然离去。 她的管家同样冷哼一声,跟上。 张玉郎连忙跑过去,扶着云飞烟腰身,感觉手里像抱住了个冰块,冻得他打了一个寒颤,关切询问道:“怎么样,伤到哪了?” 云飞烟转头看了一眼,确认天心婆婆已经走远,这才松口气,颤着嘴唇道:“冷,很冷,快找个偏僻有水的地方...我要脱掉衣衫,把体内寒气排出来。” “她这真气很古怪,在我体内乱窜,所过之处封筋锁脉......” “不愧是大宗师,有两下子。回头我要上门找回场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报复呢,张玉郎无声嘀咕了一句,连忙抱起她,纵身上了四不像,往长安府奔去。 …… 三个时辰后。 南灵伯府,云飞烟脸色红润从浴桶中出来,一件件穿好衣衫,仿佛出水芙蓉,美艳不可方物。 张玉郎萎靡不振从桶里爬出,爬回床上,倒头就睡。 他又累又困,眼皮直打架,帮云飞烟疗了个伤,感觉身体被掏空。 但这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别人,云飞烟好好的疗着伤,他非要横插一杠子,替老婆分忧。 最后的结局就是被掏空。 临失去意识前,张玉郎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能够从天心婆婆处兵不血刃扳回一场。 不,或许会见血。 …… 一天后,深夜,天心阁厢房。 窗外月光皎洁,房里场面诡异。 天心婆婆脸色复杂,她的管家被云飞烟打翻在地,失去了战斗力,继而被同行而来的张玉郎捆了起来。 “你想怎么样?”她望着一脸邪笑的张玉郎,脸色冷如冰霜的云飞烟,心一点点往下沉。 天心婆婆忽然变幻出另外一副神色,眨巴一下明眸,语气娇柔说道:“人家最喜欢和郎君双修了。” 这句话说完,她忽然又恢复原本的语气,惊道:“是谁在我身体里?” 她莲步急收,盘膝坐于地上,闭目入神,查探体内状况。 月光透过窗,照耀在室内,将她如玉的脸庞映出荧光。 被附身的感觉不好受吧.........张玉郎嘿嘿一笑道:“你暗算我老婆,我让阴魂附身于你,咱们礼尚往来,谁也不说谁。” 天心婆婆玲珑起伏的身躯动了一下,似是想回应,却又被体内神魂牵制住了,无法开口。 不等她回应,张玉郎继续说道:“谁能想到,贵为帝师的天心婆婆,一把年纪,竟还是个处子。” “夫人,你说怎么处置她?”张玉郎转而询问云飞烟。 云飞烟神色纠结了一下,忽然说道:“要不你睡了她吧!”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张玉郎悚然一惊,而后瞠目结舌的看着她。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云飞烟轻笑一下,解释道:“她修的是寒冰真气,一身修为都在气海丹田,破身则散一半,凌日诀上有一篇双修功法,正好可以将她的的内气化为己用......” “真的?”张玉郎神色变了,动心不已,又脸色一垮道:“可是我只会背其中的内容,不会操作,还有,我们这样子会不会有些过份?” 云飞烟抿嘴一笑:“我帮你。” “你帮我?” 你怎么帮?不会在后面帮着推屁股吧...张玉郎彻底惊讶了。 如果是这样,那我收回以前的话,飞烟你是个有大胸怀的女子......有容人之量,且愿为夫君拉皮条。 虽然目的不纯,但这个方法我很喜欢。 ...... 房间里,木床吱吱呀呀的响着。 最开始的动作,更像是一种机械而单调的重复,也可以视作水泵在抽深井里的水。 中间的动作,夹带了男女主角的个人感受与感情,真气被抽出来一半,不能再抽取。剩下的就是欲罢不能。 最后的动作,格外激烈,连立在床边观战帮忙的云飞烟都闭上了眼睛,感同身受,脸红耳赤。 “帝师就是帝师,一把年纪还这么紧致,这一次捅的篓子大了,不做也做了,得赶紧想个补救的法子。” 念头闪烁间,忽听云飞烟催促:“大郎,阴魂快压制不住她了,你快点吧。万一她恢复过来,会拼命的。” 阴魂早就压制不住她了,现在是她的本能回应.......张玉郎心里吐槽一句,抽身而起,离开床,回手将被子盖好。 感觉体内前所未有的能量满满,像充满了电。 云飞烟嘟着嘴,一脸醋意说道:??“快走吧。” 两人迅速离开天心阁,回到南灵伯府,月已过中天,距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云飞烟靠进张玉郎怀里,脸庞轻轻磨蹭了下,仰起头,露出无比魅惑的姿态,轻声道: “大郎,双修吗?” “不了,忙活半个晚上,有点累,休息吧。”张玉郎委婉拒绝了她的提议。 云飞烟撇了撇嘴,脸上看不出失望与否,轻声说道:“这武宗的寒冰真气,留在你体内无用,你修的是佛宗,不若给我吧,我的玉盘经可纳大五行任何一门内气。” “你故意让我去睡帝师,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 感情我只是个中间商啊,连差价都赚不到那种,张玉郎后知后觉,不忿道:“我白忙活一场呀?那不干!” 云飞烟微微一笑,扭头吹熄烛火,声音魅惑说道:“大郎,解锁新姿势要么?” 说着,她钻入被窝,打了个滚。 “要的!”这次实在难以拒绝了。张玉郎老老实实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望着黑暗中的房顶,思绪飘远。 这分散注意力大法,他用的炉火纯青。 若不如此,何以久站... 第191章 谋划报仇 翌日,南灵伯府后花园。 四不像口吐人言:“大人何时为小女子布仇?” 这......张玉郎斟酌着措辞回道:“眼下朝廷正在组建新军,筹备二伐青河府,户部尚书顾承掌管着钱粮赋税,司徒钧被他委以重任,一时不太好动。” 若从官方的渠道动司徒钧,需先摆平他岳父顾承,而想摆平顾承,得大成皇帝点头。 除此之外想报仇就只有用刺杀的方法,但这种死法对司徒钧来说,太过便宜,被温稚否决了。 四不像默然片刻,打了个响鼻,说道:?“大人,负心之罪,小女子只希望司徒钧一人承担,祸不及顾家的人。” 活不及家人。你问问顾家人同不同意,咱们要动的可是顾家乘龙快婿.......张玉郎摇摇头,没再争论,转而问道: “我总觉得其中别有内情,纵然司徒钧要与顾氏成亲,也没必要因为图财而毒死你,再说了,多你一个又何妨?大夏三妻四妾很正常。” 闻言,四不像愣住,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一直以为司徒钧图财害命,经张玉郎这么一说,忽然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沉默良久,说道: “大人觉得是因为什么内情?” “温家有宝贵的东西吗?”张玉郎问。 “破落之家哪有宝物?”四不像苦笑道:“小女子算不算宝物?” 你算宝物的话,司徒钧就不会下毒手了...张玉郎又问:?“那你们温家祖上,可有宝贝传下来?” 四不像摇头: “温家追溯到十五代以前,曾是大夏开国元勋,期间经历过两百多年富贵荣华,自数十年前,温家再无人出仕后,便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小女子这一辈,父亲便只有我一个女儿。” 那这温家就绝后了啊........张玉郎无奈的叹口气。 根据只言片语推测,司徒钧是一个善于谋划,有抱负的男子,能入他眼的东西,绝对不同寻常,不可能仅仅是因为顾家那点家财..........唉,目前来说,这件事暂时没有什么价值的线索,只能慢慢查。 想着想着,他思考的方向又转到了大夏局势。 “眼下,大夏朝廷掌控的地盘只有两个半个府,除了二十四路诸侯与三路反贼,其他两百多个大小府城也是各自为政,李通掌控的青河府位于草原,步兵善战,骑兵彪悍,朝廷想要夺回半个北原并不容易.......” “按照真言大师所说,一年后,天下将会进入乱战模式,在此之前,朝廷若不能收回北原城,养精蓄锐以待天时,中兴也就无望了。” “不过,有我辅佐,朝廷平定西北应该不难,即使中兴大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额,我是不是有点膨胀了......” 默默吐槽了一句,张玉郎转而思考自己能在辅佐朝廷的过程里获得什么好处。 “助朝廷平定西北,封候拜将是肯定的,而后功成身退,当个富家翁。每天和夫人双修,突破武道上限......夫人的名单里有飞烟,无双,还有长平,吕当舞也不能放弃。” “另外,天心婆婆如果找我算账,且愿意双修的话,也收了。” 至于石灵灵,张玉郎把她排除在外。一来她神神秘秘的,二来,两人认识虽久,却只是管鲍之交,索性就不奢望了。 石灵灵的优势是会得多,她的舞姿,手技,即使到了后世也是女中翘楚,作为这个时代的青楼花魁,她是有真本事的女子,并不是只靠脸。 这时,云飞烟练功完毕,来到他跟前站定,盯着四不像,一脸疑惑。 张玉郎心下一动:“飞烟,你这是?” “我从它身上感受到女人的气息。” 树萌下,云飞烟明眸有神,像是星空中的宝石,闪烁着璀璨光华。 你的感觉是对的.......张玉郎嘴角一抽,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么,便将温稚的来历告知于她。 “飞烟,我打算帮她报仇,你怎么看?” 云飞烟愣了一下,而后嫣然一笑,反问道:“我说不许,你会不会听?” 见张玉郎摇头,她纵身上了四不像,骑坐在后,双手揽住他健壮的腰身,笑道: “如今你也是个高手,又有皇帝御赐金牌,想收拾一个户部六品小官,岂不是易如反掌?” 易如反掌是没错,但不解气,温稚想要的是解气的复仇,其中还有些隐秘需要探查。 一剑把司徒钧给结果了,倒是一了百了。 张玉郎夹了夹马腹,指挥马儿跑起来,又听云飞烟说:“我晋级了,如今再遇到天心婆婆,必是稳赢。” 天心婆婆真气被我吸走一半,要恢复也得很长时间,自然不是你对手...张玉郎没说话,默默看着她,等候下文。 云飞烟继续说道: “大郎觉得,之前我与天心婆婆,谁更强?” “你!但她江湖更老,套路太多,防不胜防。” 关于实力这一点,张玉郎承认云飞烟是他见过的最强王者。 说实话,之前在南灵山上的比试,若不是天心婆婆使诈,云飞烟想赢她并不难。 虽然天心婆婆是大宗师,相当于武道十一层与十二层的实力。但云飞烟与她交手的时候,仍稳稳占据上风。 这说明云飞烟的实力至少已经达到武道十二层。 已是世间最高战力。 云飞烟又问道:?“那你觉得,天心婆婆加上风不归,能否赢我?” 张玉郎默默审视了一番双方的战斗力,底牌、手段,道:“虽然你武功更高,但他俩都是老江湖...” 言下之意,江湖打斗,经验为上。风不归被称为天下第一高手,并不是说他武功是最高的,而是手段丰富,武功比他高的也打不过他,久而久之,他就成了天下第一高手。 云飞烟随着奔跑的四不像,娇躯起伏不定,嘴唇微微嘟起,温声说道:?“人家这么优秀,大郎为何还要寻花问柳?” 张玉郎一愣,脱口说道:“大夏男子不都是三妻四妾么,我都只有你与无双。” 还有半句话他没说,三妻都没凑够呢。 云飞烟嗔了他一眼:“你想娶几个?” 这.........张玉郎斟酌着言语,小心翼翼回道:“我绝不多娶,和别的男子一样就行了,”。 “嗯?”云飞烟神色冷了下来。 张玉郎心里一缩,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连忙改口道:“三个就够了。” 云飞烟叹口气:“现在的日子,在一年前我根本无法想象,那时候,师父要我杀尽朝廷清官,我觉得如果我幸而未死,也许会和一个武功高强的大侠结为夫妻,而后浪迹江湖,双宿双栖。没想到夫君会是你。” “你第一眼见我是什么印象?”张玉郎好奇问道。 云飞烟皱着眉想了一会:“那天夜里,我负伤躲进你家,见你武功平平,胆小如鼠,便没防备,结果遭了你的.....对了,你见我第一眼呢?” “自是一见钟情,当场就下决心非你不娶。”张玉郎不假思索说道。 云飞烟将头靠在他背上,语气欣喜:“真的?。” 张玉郎回头瞥了一下沉浸在甜言蜜语中的云飞烟,有点不想回答这么傻的问题。 云飞烟眨了眨明眸,一脸期待望着他。 张玉郎郑重其事道:“我愿意为你那什么尽人亡。” 两人沉默下来,都不再言语,默默感受着甜蜜。 ………… 第192章 不翼而飞 长安府西城,天心阁帝师府。 一队禁军匆匆赶来,他们收到消息,天心婆婆被人夜袭了,夜袭者居然是张玉郎。 双方身份都不简单,一位是当今帝师,一位是金牌小衙差,大成皇帝身边的红人。 在朝廷当差的人,对这类“王斗王”消息都格外有兴趣,恰好身在附近的禁军统领楚雄,当即领了一队小弟赶了过来。 换在平时,楚雄是绝不会凑这个热闹的,一来,这是长安府尹的份内之事,不归他管。二来,他贵为二品大员,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不适合出现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场合。 楚雄会如此上心,只有一个原因...他与尹正德不对付。而张玉郎是尹正德的老部下,敌人的部下自然也是敌人。 只不过他来的时候,冲突早已结束,天心阁外,只有几个吃瓜群众还在看热闹,对着天心阁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楚雄来到帝师府,观察了一会,对这则消息的真实性有了初步论断――这事是真的! 否则天心婆婆不必闭门谢客,天心阁的仆从丫鬟脸上,全都一副愁眉不展,小心翼翼的神色。 以天心婆婆的实力,身份,能让天心阁上下都如临大敌的。很明显,对方身份实力也不简单。 “你们怎么看?” “大人,似乎是真发生了冲突。” 回话的是一位雄壮的禁军兵士,膀大腰圆,浓眉大眼。 楚雄点点头,看来的确是张玉郎与天心婆婆起了冲突。这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了,这事,有操作空间。 身为皇室亲信,大夏高级官员,楚雄没有太大志向,生平最喜欢的事就是官斗,他越来越体会到,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妙处。 那是一种智商与手段的较量,头脑风暴的冲撞,胜者获得的快感极其强烈...是比上青楼更高级的感受。 楚雄扭头看向守在帝师府门口的两名俏丫鬟,沉声道:“烦请通传一下,禁军大统领楚雄前来拜访帝师。” 两名俏丫鬟都有幅好皮囊,身着荷鱼服,腰身束得堪堪一握,弯弯的柳月眉,鹅蛋脸,婴儿肥,含苞待发。 见微知着,从两个丫鬟身段容貌,便可以看出,能伴在绝代风华的帝师身边的,自不会是庸脂俗粉。 天心婆婆来自川中,曾自创“琴宗”,琴武剑棋四绝,修为高深,之前不久,刚晋级为大宗师。 同时也是世间已知的,唯一的大宗师。 她伴随皇帝从小到大,教授其琴棋剑画,与大成皇帝感情甚笃,据说,大成皇帝有意拜她为国师。 帝师与国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身份,后者有权参与国事,前者则只是个身份高贵的花瓶。 其中一位俏丫鬟转身,扭着小腰肢,入内禀报,楚雄转而问另一丫鬟: “你可知昨夜详细?” 说完,楚雄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小丫鬟手心,拍了拍道:“听说昨夜府中动静很大?” 小丫鬟捏了捏手中的银元宝,眉眼间流露出纠结之色,吞吞吐吐道:“大..大人,婆婆不让说.....” 楚雄微微一笑,换了个角度问道:“昨夜,你可曾听到不同寻常的声音。” 俏丫鬟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没有熟人,便轻轻点了点脑袋,小声的,简洁的把自己昨夜听到的内容说了一遍。 “噼里啪啦.......巴掌扇脸的声音...”楚雄一边颔首,一边皱起了眉,这声音好熟悉...似曾在哪里听过? 这时,先前去禀报的丫鬟,摇曳着腰肢小跑过来,扭捏着,望了望楚雄身后的禁军,红着脸欲言又止。 楚雄猜测她是不想让属下们听到传话内容,便挥手禀退了亲随,和颜悦色问道:“帝师怎么说?” 小丫鬟鼓起勇气,拉长了声音说道:“婆婆说,让你哥...屋...恩。” 楚雄脸色微变,沧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怒眉立目道:“你再说一遍!” 话音刚落,一点寒芒从天心阁内激射而出,楚雄的佩剑当即断成两截,剑尖坠落在地,发出“叮当”声响。 与此同时,一道冷冷的声音自阁内传出:“让你滚,没听见么?” 是天心婆婆的声音,听不出年龄,也听不出喜怒。 “你....” 楚雄又惊又气,佩剑被毁倒是小事,脸被天心婆婆踩在地里才是头等大事,这令他心头怒火中烧,几欲爆发。 但也只能忍了,天心婆婆武功高强,十个他也不是对手,帝师的身份,也不是他能动的。 楚雄扔下手机半截佩剑,狠狠瞪了两个小丫鬟一眼,忿忿而去,出得门来,心下暗诽道:“臭娘们,活该被人夜袭,最好是天天被袭。”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 楚雄前脚刚走,张玉郎骑着四不像,载着云飞烟后脚就到了天心阁。 刚勒住马缰,报上名号,就见两个俏丫鬟脸色一变,齐声惊道:“你还敢来?” “为何不敢?”张玉郎反问道:“本官行的正,坐的直,身有爵位,风度翩翩,武功又高活又好,有什么不敢来的。” “不过本官这次不是来找茬的,昨夜走的匆忙,宝贝拉在你家婆婆床上,本官现在命令你们,立马让开,本官要进去。” 宝贝拉在婆婆床上?信息量有点大呀,两个丫鬟愕然对视一眼,默默让开身形。 张玉郎是她们拦不住的客人。 说话间,又有一点寒芒激射而出,直奔张玉郎面庞。 云飞烟正笑吟吟的望着趾高气扬,狐假虎威的张玉郎,忽然神色一变,身形疾闪,玉臂挥舞,在距离张玉郎面庞一尺处,接下一枚闪着寒光的飞刀。 下手这么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张玉郎强行压下心里的恐惧,不去看云飞烟手里那枚闪着寒光的飞刀,抱拳扬声道:“天心婆婆,在下宝贝拉在房里,还望婆婆能够物归原主。” 中午与云飞烟在后花园遛马的时候,张玉郎才发现修门法器不见了,寻了一圈没寻到,便怀疑是昨夜拉在帝师府了。 于是便有了今日此行。 “滚!” 同样的话语,但这次天心婆婆的声音有了情绪。气愤中带着羞怒。 张玉郎望了身后的云飞烟一眼,感觉有了底气,便不顾主人的逐客令,迈步大咧咧走了进去。 房间里,天心婆婆一身素衣,背身而坐,长发披散下来,遮住曲线玲珑的腰身。与她形影不离的管家立在一旁,愤怒的眼神中带着复杂莫名的情愫。 张玉郎默默审视了一番她的背影,依旧看不出年龄。 天心婆婆不回头,冷声说道:“本官给你三息时间,离开这里....否则,玉石俱焚!” 闻言,云飞烟踏前一步,挡在张玉郎身前,沉声道:“身为大宗师,你急了。” 天心婆婆身躯动了动,旋即平复下来,依旧保持沉默。 管家适时说道:“我家婆婆没见过大人的宝贝,请大人到别处寻寻。” 顿了顿,他又说道:“如果大人不是来寻东西,而是来羞辱我家婆婆的话,咱们到皇上那儿去评评理!” 不会吧,那我的宝贝去哪了? 看管家的语气神态,理直气壮不似说谎.....张玉郎皱眉沉吟片刻,看着天心婆婆的背影,缓缓说道:“打扰了,不管婆婆信不信,我真是来寻东西的,顺便来探望一下你。” 话音落下,见天心婆婆未有回应,张玉郎抱拳道:“打扰,告辞!” 出来天心阁,张玉郎彻底纠结了,修门法器怎么可能不翼而飞呢。 两人共乘一骑,女在前,男在后,张玉郎揽住云飞烟的腰肢,轻轻摸索着。 云飞烟当即俏脸一红,身体一麻,丝丝电流窜过,轻轻掐了他一下,按住腰间作怪的大手,啐道:“讨厌,大街上呢,回家再......说吧。” 张玉郎轻巧的从她怀里摸出修门法器,笑道:“夫人想什么呢,我只是用一下你的法器,让白使寻找一下我的法器...” “........” 云飞烟双手捂脸窘住,心说讨厌,我的法器镜子在胸口,你在人家腰间摸什么?分明是误导人家... 第193章 埋伏 方一打开云飞烟的修门法器,就看到五雷尊者在哭穷。 【五雷尊者:最近老婆管得严,小酒都快喝不起了!但是天无绝人之路,昨天,见六岁小姨子的小盒子里存着好多压岁钱,于是本尊灵机一动...】 这时,白使插话道:【于是你灵机一动,拿了小姨子的压岁钱?禽兽啊,她才六岁,你如何下得去手!】 【五雷尊者,本尊怎会做出此等事情?原本准备偷小姨子几块碎银子买酒喝,但又怕她知道后哭闹,于是灵机一动,决定使出苦肉计,这不刚吃完饭,就跟小姨子装可怜,向她哭诉我这些日子有多艰难,她姐姐有多残忍!小姨子听完,二话不说跑回房间,抱着存钱罐出来。】 见状,群里众人各有想法,久不说话的风不归适时说道:【还有这种手段?机智啊,五雷道友,小孩子最有爱心了,你终于又有钱了,可以继续出去浪。】 【五雷尊者:不不不,小姨子抱着存钱罐,跑去交给了她姐姐,说:“姐姐,你能替我保管几天吗?我总觉得这笔钱在我手里不太安全”。】 “……” 看到这里,群里众人纷纷失笑,踊跃发言。 【玉清大尼:五雷道友,贫尼同情你,阿弥陀佛。】 【红光大师:阿弥陀佛,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风大侠:五雷道友,后来呢?】 张玉郎也看得哈哈一笑,想了想,输入内容,【云飞烟:白使,度厄大师的修门法器不见了,请帮忙定位一下。】 见天下第一女高手云飞烟说话,群里顿时热闹起来。 【白使:度厄大师的法器丢了,怎会劳烦到飞烟姑娘?】 【五雷尊者:这信息量不少哇。】 【红光大师:唉,师弟你堕落了。】 【风大侠:法器也能丢?难道没有和本人绑定吗?】 【玉清大尼:绑定的法器,即使丢失了,也是可以隐约感应到位置的。】 真的度厄自然是会绑定法器,可我是冒牌的度厄,实力不够无法绑定...张玉郎以石代笔输入,“云飞烟:度厄大师一直没顾上绑定,白使请帮忙定位一下。” 闻言,白使脸色微变,开始怀疑度厄的真实身份。作为修门外围群的负责人,他是知道云飞烟和度厄的坐标都在长安都城,大多数时间,两人坐标都是重叠的,这说明两人一直在一起。 而度厄和尚是五原寺新任主持,怎么可能久居长安府? 这不合理! 且白使见过云飞烟,双方也交过手,知道以她的美貌与武功,天下间比她优秀的人几乎没有,以她二十岁的如花妙龄,又如何会与五十多岁的度厄和尚搅和在一起? 这更不合理! 想到这,白使神色严肃写道:【阁下到底是谁?真当我修门使者是白痴不成?】 突然出了状况,气氛顿时凝重起来,修门使者开怼云飞烟及度厄,质疑后者其身份。 眼看,一个回答不好,就要引起官方事件。 群里其余几位高手都没有说话,但同时屏住了呼吸,异常关切。 他们作为江湖上最顶尖的那一小撮高手,虽然忌惮修门,不得已加入外围群,受到约束。但仍残留着狂放的性格,桀骜不驯的脾气,真被逼急了,即使修门的人,他们也敢死磕到底,大不了以后退出修门外围群,浪迹江湖,栖身红尘。 不就是修门追杀令么,真到了那一步,谁还在乎一个追杀令! 这时,在一边窥屏的云飞烟,见事不妙,温声道:“怎么办?” 小场面了...张玉郎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她,输入道:【白使不要紧张,贫僧自然是度厄,这不来长安府出差嘛,红光师兄可以为我作证,云姑娘也可以。】 红光大师适时力挺道:【阿弥陀佛,贫僧以佛祖的名义起誓为证,这确实是贫僧师弟。】 师弟是师弟,但此师弟非彼师弟,红光大师玩了个文字把戏。 此言一出,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消失,白使再无一丝丝怀疑。 他深吸一口气:【是本使误会了,度厄大师请不要介意,既是大师法器丢失,那本使就查一查。” 搞定!张玉郎望了眼云飞烟,嘴角微微上扬,【度厄大师:有劳白使了。】 约莫过了半盏茶,白使回话道:【大师的法器在长安府城。】 【云飞烟:具体位置?】张玉郎急急追问。 【白使:具体位置在左姑娘法器的东北方向三里外。】 东北方向三里外?张玉郎沉吟着点了点头。 东北方向三里外...那就出城了,见白使说出方位,张玉郎一巴掌拍在马臀上,喝道:“金牌小衙差请求出战,驾!” 四不像磨蹭了一下,而后嘶鸣一声,甩开马蹄直奔城外。 骑马疾驰,在长安都城中横冲直撞,行人纷纷惊慌失措,唯恐避让不及,耳畔风声呼呼,张玉郎趁机搂住云飞烟的软腰,随着马匹的节奏同步起伏。 刚跑出城,就听见怀里人“嗯”的娇吟一声,软绵绵的瘫在他怀里。 “驾,再快点!” 张玉郎一夹马腹,催马扬长而去,官道扬起一路灰尘。 云飞烟躺在熟悉的,宽敞厚实的胸膛里,咬着唇颤声道:“大郎,慢点呀。” “慢了就来不及了,夫人忍一忍吧。” 云飞烟俏脸通红:“你顶到我了...” 马跑得快,颠簸的厉害,屁股底下是四不像奇怪的背刺,身后又被硬物顶着,她有点吃不住。 “啊...”张玉郎大吃一惊,连忙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云飞烟的修门法器,在她面前晃了晃,解释道:“顶你的人不是我,是它。” “........” 感觉怀里人如释重负长出了口气,张玉郎调笑道:“夫人,死物和活物都分不清嘛?” 云飞烟的娇躯一下子变得滚烫起来,馨香四溢,小声啐道:“我,我哪里能分得出,都那么硬。” 张玉郎嘴角一抽,道:“一个有温度会跳动,一个没温度不会动。” 云飞烟伸手往后胡乱掐了一道,不接腔这个羞涩的话题。 张玉郎摇着头,刚哈哈笑了一声。又挨了她狠狠一掐,顿时不敢再笑。 四不像作为变异良驹,驮着两人仍异常轻松,健步如飞,不一会便抵达了长安府东北方三里之外。 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围城半圆,呈埋伏状严阵以待,个个神色不善,似在等候两人到来。 张玉郎勒住马缰,停在这群人十丈之外,飞身下来,留云飞烟在马上,独自来到这群人面前,一一仔细打量过去。 这是要埋伏我?他朗声一笑:“各位,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第194章 故人了旧怨 十数位面目狰狞的凶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呈扇形将张玉郎围在中间,正欲动手,却被他一句“你们被包围了”吓到,慌忙神色戒备查探周围。 见四下里并无官兵埋伏,领头的虬须大汉松了口气,冷哼一声,让开身位,道:“张玉郎,你且看看这是谁!” 北灵三侠中的高老大从人群后转出来,似笑非笑看了张玉郎一眼,朗声道:“张大人,没想到吧,我高老大又回来了!” “是你?”张玉郎面露惊讶之色:“你不是被关在河间府大牢里?” “区区河间府大牢,怎么关得住我?”高老大哈哈一笑,似乎不想多谈不光彩的过往,转而指了指身后一众强人,神色得意说道:“这些是我新收的小弟,专程来与张大人算账的。” 就凭这些人也想找回场子?张玉郎微微一笑,就算云飞烟不在,凭借今时今日的实力,他也能吊打这群最高实力仅仅只有修命境的人。 但他并没有当场请出弥临,大开杀戒,反而在笑过之后,适时露出一副胆怯神色,结巴着问道:“你,你想怎样?我的宝贝是你拿的?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取走的?” “是我拿的。”高老大点头,从怀里摸出修门法器晃了晃,目光转向身侧一位尖嘴猴腮的男子,说道:“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新兄弟,盗门圣手――云中虱。” 望着似曾相识的云中虱,张玉郎恍然,前日从南灵山回来,进城时,似乎和他轻微撞了一下,擦身而过,当时急着为云飞烟治疗伤势,并未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修门法器应该就是那时候被偷的。 不过他偷完宝贝,难道不用告知失主?若不是自己询问白使坐标,根本找不到这里。 想到这,张玉郎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难道不是看到你袖口中的留条寻来?”高老大诧异反问一句。 留条?张玉郎往袖口里寻了一道,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字条,见上面写着:“欲寻宝贝,城北乱石岗。” 好操作...张玉郎看云中虱的神色变了,这就是盗门圣手的手速么,神不知鬼不觉,厉害了我的哥。 高老大很满意张玉郎吃惊的神色,迈步越过他,绕着四不像走了一圈,瞧着云飞烟,颌首道:“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这腰身,这脸蛋,啧啧....若卖到青玉楼去,必定是头牌的料。” 一番点评极其无礼,云飞烟神色平静听完,接过话头道:“必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那是!若少于一千两...不,一万两,本老大才不舍得卖。” 你惨了...见高老大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张玉郎有点不忍心看下去了, 云飞烟笑吟吟道:“这位大哥,可以将法器给小女子看看么?” 虽然平素总冷着一张脸,但云飞烟笑起来却很好看,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令人眼前一亮,高老大见状了愣了下,将修门法器递了过去。 云飞烟轻声轻语说道:“这位大哥,你们为了找回场子,费尽心机,跋涉山水,您看这样行不行,留下一双手,就让我们走,好不?” “不行。”高老大摇头,望着张玉郎道:“我与他有大仇,不死不休。” “那就是说,一定要留下性命了?”云飞烟神色转冷。 “那是自然!”高老大手一挥,不容置疑。 张玉郎插嘴道:“高老大,你见过天外飞仙吗?” 高老大纳闷道:“天外飞仙?” “嗯,天外飞仙,传说,一个人在临死前,如果对手的剑足够快,那这个人就会看到一个仙人从天外飞来,这便是天外飞仙的由来。”张玉郎耐心解释着。 “噢,原来如此,那没见过。”高老大恍然说道。话音刚落,他眼角余光中忽然闪过一道极速光华,璀璨夺目,刹那冲入脑海深处,定格。 在思维停滞前,他唯一的念头是:“我看到了天外飞仙。” “噗通”一声,高老大仰面栽倒在地。云飞烟与张玉郎对了次眼神,从马上飞身而起,仪态万千,凌空一剑挥出。 一圈寒芒以她为中心,分出十数道,瞬间向外圈激射而出。 高老大带来的十几个强人,瞬间中招,而后所有人身体一僵,脖颈间先是露出一条细小血线,而后如喷泉涌水,又如气球漏气,“嗤嗤嗤”的响着。紧接着。“噗通噗通”,众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死状凛冽。 唯有云中虱除外。 他毫发无损的立在一堆尸体中间,脸色剧变,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后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语无伦次说道: “女侠,姑奶奶饶命啊,小人无辜,小人是被逼的,小人上有八十岁老母,瘫痪在床,下有三岁小儿,嗷嗷待哺...” 言语间,他痛哭流涕,情真意切,一副胆儿被吓破的样子。 “你今年几岁?”张玉郎问。 云中虱仍旧磕头不停,说道:“小人今年二十五....二十八,小人记不清了。” “二十八?”张玉郎扬了扬下巴:“你娘五十多岁还能生下你?” 战斗力非比寻常啊。 “......女侠饶命,大哥饶命!”虽然借口被戳穿,但求生的本能促使着云中虱,磕头不止,求饶不停。 不多时,他的额头便在坚硬地面上磕出了一块血印。 张玉郎摆手,止住他的磕头动作,指着云飞烟问道:“你是如何偷走我的东西,如实说来,说的详细,我便叫她饶你一命,如果不然,与诸人同!” 有此一问,是因为张玉郎是个修心境的武夫,另一个身份弥临的修为,已经相当于修神境,被人偷走贴身宝贝竟然毫无知觉,这也太离谱了。 假设对方将这种手段用在暗杀上,那他岂不是分分钟就凉凉! 所以,他要问清楚云中虱是怎么偷的。 闻言,见生还有望,云中虱的瞳孔中亮起了光芒,不假思索道:“小人说不清楚,可以再演示一遍。” 张玉郎点点头,将法器放入袖口,而后全神戒备。 云中虱爬起身,从张玉郎身侧擦身而过。也没见有什么动作,等他走出几步,张玉郎袖口中的法器已经在他手中。 这么厉害.......张玉郎懵了一下,依旧是毫无知觉。 云飞烟接过法器,装入她的袖口,命道:“你再试一次。” 第195章 假死 “小人不敢!”云中虱当即再次跪下,连连拒绝。 “你为何不敢?”张玉郎问。 “女侠...她气场太强,小人走近她三步之内,便如芒在背,手脚发麻,实在下不去手。” 气场太强?我怎么感受不到,张玉郎看了云飞烟一眼,暗暗纳闷。 纳闷过后,他静下心来分析,云飞烟毕竟是堪比大宗师的高手,有气场是很正常的,自己感受不到,难道因为她没有针对自己释放气场? 正困惑之际,忽听云飞烟说道:“大郎想感受一下么?” 张玉郎看了面露得意之色的云飞烟,缓缓道:“那就感受一下。” 云飞烟抿了抿红唇,俏脸严肃起来,闭上眼睛,默默释放出气场。 张玉郎忽然觉得身体有点冷,即使身在烈日之下,依然打了个寒颤。 这种感觉,像极了身处冰窟,还被一双眼睛默默盯着,张玉郎脑袋中忽然浮现出两个关键点:一,女宗师不会被轻易近身,除非是她的郎君。 二,盗门圣手云中虱的手段再高明,也只能偷宗师以下的人。 “你是个很专业的贼。”张玉郎扶起云中虱,问道:“愿不愿意投靠朝廷,将功折罪,建功立业?” “投靠朝廷...有什么好处么。”云中虱眼睛骨碌碌转两圈,一脸的不情愿,他愿意为了活命跪求两人饶命,并不代表他愿意投靠朝廷。 张玉郎呵呵冷笑一声:“哪怕是死,也不愿投靠朝廷?” 云中虱摇着头,一脸坚决:“我只愿意跟随大人左右,做牛做马,实在不愿意给朝廷干活,朝廷太黑暗了,小人已经对朝廷失去了好感。” 张玉郎点点头:“那行,以后你就跟着我,我现在的官职是铁臂营参赞,暂领骑兵营,你需要到骑兵营报到,日常点卯,等候我听用。” “啊?”云中虱脸色当即垮下来,他想不通,这和投靠朝廷有什么分别? 张玉郎才不管他乐不乐意,指着地上一堆尸体,吩咐道:“你挖个坑,将这些人埋了,顺便把他们身上的钱财搜刮一下。” 吩咐完,张玉郎上了四不像的背,抱着膀子冷眼旁观。 人为刀俎,己为鱼肉,感觉无法抵抗命运的安排,云中虱无奈,捏着鼻子认命,动作麻利的将十几个人身上财物搜刮干净,而后奋力挖出一个大坑,将众人投入其中,一一掩埋。 红日西斜,在距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云中虱终于将所有人掩埋完毕,喘着气瘫在地上,一时间有些茫然。 世事无常,他没想到,两个时辰前还生龙活虎的一帮队友与高老大,这会已经在坑中长眠。 虽然最初踏入江湖时,他就知道生命无常,行走江湖,难免死伤。 但这也太无常了,十几个修心境修命境的同伴,瞬间就这么没了。 ...... 长安府,北城,一座破败的小院。这里原是红刀会长安府头领邢道人的住所。现在是真言大师的住所。 隔壁,打更人许钱的哥哥许金,正在专心致志摆弄自家屋顶上的稻草人。 稻草人一手高举,一手平伸,像一个爱岗敬业,指挥交通的交警。 张玉郎带着云飞烟抵达这里时,已是黄昏时分,推开院门,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院子大树上,那一窝木郎中也不知去向。 见地面没有新鲜脚印,张玉郎纳闷道:“没有人?难道真言大师难道不在这里?” 推开木屋的门,屋子里却干净整洁,床上一尘不染,摆着一副骨架,呈盘腿打坐姿势。 地下室里空荡荡的,原来摆放在地下室里的贵重物品,全都被官府搜了去。 寻了一圈,没寻到真言大师,张玉郎喊了几声“大师”,见没人回应,顿时感觉有些不妙。 真言大师不会是凉了吧.......这副骨架莫非就是他的........张玉郎目光定定望着床上的骨架,皱眉沉思不语。 真言大师当初说他只有三十三天寿命,为此还讹走了张玉郎的整颗灵药,道难道说.......他自救失败了! 良久,他迈步来到床边,对着骨架道:“大师,您约我来,说有事相告,莫非就是告诉我,您已经仙逝的消息?” “唉!” 房间里响起张玉郎叹息声。 “唉!” 房间里又响起一声叹息,张玉郎自言自语道:“老房子就这点不好,说话有回音。” 云飞烟望着他,欲言又止,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目光转向了门口。 真言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问道:“你对着一副骨架叹什么气?” 张玉郎惊讶的转过头,望向门口,道:“大师,您没死啊?” 真言大师眼神透着无奈,幽幽的望着他,反问道:“你很希望我死?” “不不不。”张玉郎连忙解释道:“我以为这副骨架是您的。” 真言大师一脸无语:“那是邢道人的骨架。” 是他?!他不是被埋在院子里了吗,你怎么将他挖出来了...张玉郎茫然道:“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真言大师点点头,迈步走到床边,指着骨架胸口道:“你看这里,一点伤痕都没有,” “哪又怎样?”张玉郎与云飞烟对望一眼,一头雾水,当初邢道人死在云飞烟的剑下,两人都在场。 真言大师摇摇头,说道:“当初邢道人是被一剑穿心而死。” 我们知道啊...张玉郎更懵了:“然后呢?” “一剑穿心,心口的骨架就会有贯穿的剑痕,而这副骨架没有。”见张玉郎没听懂,真言大师耐心解释道:“两个问题,一,这不是邢道人的骨架,二,邢道人当初没死。” 不会吧...死了的人还能活过来?这下连云飞烟都有些动容了,她仔细的打量一番骨架,点点头,证实了这副骨架不是邢道人的。 “那邢道人去了那里?”张玉郎脱口而问。 真言大师摇头,他虽认识邢道人,却无法推算出他的行踪――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邢道人是修神境高手,云飞烟当初神功初成,气愤之下,一剑杀了他。 现在看来,神功初成的云飞烟是强,但应该没有强到一剑秒杀邢道人,当初邢道人的死很有蹊跷。 张玉郎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仰起头,透过大树的顶端望向天空,却发现那个木郎中蹲在树梢上,长喙探出,歪着脖子,乌黑的眼珠静静望着他。 整个小院,透着一股子诡异气氛。 综合整件事最后的进程来考量.....难道说,邢道人假死,是为了脱离长安府红刀会这艘沉船? 或者是有了新任务,假死潜伏? 带着疑惑,张玉郎携云飞烟骑上四不像,离开了城北小院。 临走前,许钱的哥哥许金,在房顶上朝他们挥了挥手。 ...... 第196章 这两天,茅厕是我去过最远的地方 宽敞的街道上,张玉郎骑着四不像,慢悠悠的走着,思绪飘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如丝发散延伸。 局势突然变得波诡云橘起来。 邢道人死而复生,之前籍籍无名,忽然就成了大宗师的天心婆婆,暗流涌动朝堂,一团乱麻的时局。置身其中,犹如惊涛骇浪中一叶扁舟,进退不由己。 ...... 天心阁,厢房。 记不清有多久不曾梳妆过的天心婆婆坐在案几旁,对着铜镜轻贴花黄。亲见自己看不出年龄的脸庞上逐渐有了色彩,一双大大的杏仁眼里流光溢彩。 一番打扮之后,望着镜中仿佛回到十八岁的容颜,天心婆婆脸露欣慰之色。 目光转动间,余光扫到摆在案几上的修门法器,她愣了一下,喃喃自语道:“要不要使用这个东西?” 很早之前,她就有了这枚修门法器,只是一直不曾使用。 如今身为大宗师,已经到了必须使用修门法器的时候,根据修门对世俗强者的约束,但凡滞留世间的强者,即将进入宗师境界的高手,都会被修门使者收录入名单,而进入宗师境界的高手,则会被赠送法器,便于修门统筹管理。至于法器使用与否,则因人喜好,不强求。 但进入大宗师的高手,却是必须使用法器的。 天心婆婆的修门法器,是一面巴掌大的带把圆形铜扇,扇面上布满了玄奥的纹路,盯看久了,会令人头晕目眩。 这是一件可以认主的法器,具备定位功能。 天心婆婆心下纠结,本来,使用法器并没有什么,她早有打算在最近使用法器,与滞留世俗的强人团们认识一下。 谁知道忽然与云飞烟发生了冲突,又与张玉郎发生一夜荒唐,偏偏这两人都拥有修门法器。 这下子局面就很尴尬了,只要她使用法器进入修门外围群,就会遇到这两个不想面对的人。 虽然张玉郎的实力并不具备获得修门法器的条件,但眼下,心乱如麻的天心婆婆并不关心这个,她关心的是,以后用什么态度面对两人。 “唉....” 天心婆婆手握铜扇,无意识的扇着,思绪如乱麻。 之前,她一直守身如玉,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突然冒出来个事故,一时间对此束手无策。 一想到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心头就颤栗难止。 正想着,房门忽然“咚咚”的被敲响。 “谁?”天心婆婆吓了一跳,失声惊问,手忙脚乱收拾起案几上的物品。 “婆婆,是我。” 外头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是老管家。 天心婆婆长松了口气,停下手上动作。 房门被推开,老管家缓步走了进来,见状,神色先是惊讶,而后幽幽望着她:“婆婆您这是?” 怎么突然梳妆打扮起来了?那是小姑娘才做的事情,你都一把年纪了。 “......”天心婆婆双手掩脸,感觉脸上有点烫。 管家耷下眼皮,选择不看,免得婆婆恼羞成怒,反过来收拾他,他小心翼翼说道:“婆婆受封国师一事,黄了。” “你说什么?” 天心婆婆放下手,灵动的眸子转动,神色讶然。 帝师封国师,是定好的事情,突然反转,不由得她不惊讶。 管家一脸不忿道:“早朝上,大臣们全部反对,说女子不可为国师,皇上也只好收回成命。” 原来如此...天心婆婆“嗯”了一声,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郁闷的叹了口气。 她是大成皇帝当承德王世子时的老师,大成皇帝登基后,尊称她为帝师,却无品无级。 但国师就不同了,国师的品级是一品,当朝还没有一品大员。 管家脸上涌现一副悲悯神色:“婆婆二十为帝师,淳淳教导,至今已有十五年......皇上说变卦就变卦了。” 说到激愤处,许是感觉憋屈,管家重重“嘿”了一声,扭过头,一巴掌拍在墙上。 天心婆婆朝神色激动的管家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不封就不封吧,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我且问你,早朝上,都有谁出言反对?” 管家想了想,道:“六部九卿,四大学士,长安府尹,都有进言,反对的大都是握有实权的官员,其中尹正德跳得最高,言辞犹为激烈。” “尹正德?”天心婆婆站起身,捏住自己的下巴,沉吟道:“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没道理呀...” “尹正德那个人,才不管有仇没仇,他看不惯的事,没仇也要横插一杠子,再说他又是张玉郎以前的上司...” “这倒也是。”天心婆婆点点头:“你刚才说什么,他是谁的上司?” 突然感觉气氛有些凝重,管家弱弱的说:“张玉郎.......” 天心婆婆看着管家,冷冷说道:“你的意思是,尹正德背后有人授意?” 我没说,你自个猜的.......管家嘴角撇了撇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天心婆婆摇摇头:“不会是他。” “那我们的任务还要继续吗?”管家问。 任务?天心婆婆愣了一下:“什么任务?” “修门派给您的任务啊。”管家一脸纳闷:“您不是说,修门派给您一个匡扶社稷的任务么,任务完成后能够获得秘籍和进入感悟下一境界武道的试炼之地,难道您忘了?” “......”天心婆婆面露无语神色,心道,你不提我还真给忘了。 “婆婆...”管家小心翼翼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天心婆婆点头:“答应你的事情,我记着呢,你现在是修神境,后续功法在柜子里,我这就去取。” 管家松登时松了口气。 天心婆婆起身走到一人高木柜旁,打开,取出一本残本秘籍,道:“这就是你所修功法的后半部。” 管家接过残本,行了个礼,迈着喜滋滋的步伐,告退。 .......... 张玉郎回到南灵伯府,把四不像交给下人,交代他们好生喂养,这两天他还要用马。 回了房间,云飞烟飞扑倒在床榻上,翻了个滚,忽然说道:“好久没看到无双了.....你想不想她?” 有你在身边,我每天都空空如也,一点都不想...张玉郎呵呵笑了下道:“那你呢,想不想她?” “想。”云飞烟老实点头:“她不在的话,感觉府里很沉闷。” 张玉郎诧异道:“她在的话,府里还不是一样沉闷?” “不一样,我可以逗她玩呀。”云飞烟俏皮一笑道:“比如女扮男装戏弄她。” 一说到这个,张玉郎就联想到当初云飞烟假扮男装,用手帮燕无双破戒的事。 有一个会和夫君抢女人的老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咱们府里沉闷,是因为缺少了一样东西,若有这样东西点缀,府里就不会沉闷了。”张玉郎挑明真相,打算看看云飞烟的反应。 “少了什么东西?”云飞烟一脸好奇。 “少了子与女...” “大郎,要双修嘛,为了子女。” “...” ...... 第三天上午,张玉郎顶着黑眼圈,骑马来到承德王府,早有仆从候在门口,见他到来,小跑着迎上来,接过缰绳,神色恭敬说道: “张大人,公主已经在等着了,皇上也在。” 皇上来这么早,看来是刚下早朝就来了。 张玉郎“嗯”了一声:“扶我一把,前边引路。” 仆从连忙扶住他,感觉他脚步有些虚浮,关心道:“大人怎会如此虚弱?” “别提了,前晚加昨天,一天两夜,我去的最远地方是茅厕。” “大人,小人不懂,这是为何?” “嗯,以后你成了家就懂了。” 第197章 选美 “什么?皇上要微臣去接亲?!!” 张玉郎先是惊诧,继而心下一阵暗喜,脸上却大义凛然道:“皇上,这不好吧,微臣已经心有所属。”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角余光瞄着长平公主,意有所指。 长平顿时低下头,捏着衣角,羞喜不已。 大成皇帝摆了摆手:“你且莫急,听朕慢慢道来。” “哦,皇上您说。” 大成皇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娓娓说起川中势力与人物。 川中即是蜀地,古来川中便是鱼米之乡,富饶之所,铁板一块的川中,局势与别处完全不同。 大夏如今还剩余的二十三路守节分布如下;中原七守节,势力盘根错节,相互制衡。 河北戎边六守节,个个兵强马壮,常怀不臣之心。 朝廷所在的西北地区,眼下还剩余三个守节,即青河李通,安西阮猛,凉州赢七方,各自为政,相互对攻。 接下来是平素与朝廷隔河相望,相安无事的晋地,晋地原本设有三个守节,河间,五原与九原。 近年来由于朝廷势弱,九原府逐渐脱离朝廷掌控,归于天胡十六部之手。 除此之外,江南地区还有三个守节,分别是荆州守节,江东守节,岭南守节,个个拥兵自重,不遵朝廷号令,名臣实王。 各地都有数量不少的守节,相互达到一种均势,视线转换到偌大的川中二十四府,却只有闫道全一位守节。 百年前,九胡乱长安,闫道全的祖上闫真,曾与周家先祖一同护佑大夏朝廷还于旧都,因劳苦功高,被当时的大兴皇帝称为国之柱石,封为蜀地守节,总领川中诸事至今,闫家掌控蜀中已有百年。 可以说,如今的两川之地,闫家比朝廷更有名望,更得人心。闫道全麾下掌控着十万镇南军,南抗诸戎,内抚百姓,他的军事实力在大夏都排的上号。 因此,历任大夏皇帝都想将闫家与朝廷牢牢绑在一起。 前任大武皇帝,在位十八年,一共立了两位皇后,第一个皇后是闫道全的妹妹(当时还是闫道全的父亲掌控着川中),皇后去世后,第二任皇后还是闫道全的妹妹。 大武皇帝在位期间,庸庸碌碌,唯一留给大成皇帝有价值的东西,就只有亲近朝廷的川中闫家,他时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皇后可以换,但岳父不能变。” 绑牢了闫家,大夏朝廷就还是王朝,架子不倒,江山有固。 大成皇帝原本对此不屑一顾,认为自己是个中兴之主,不需要用这种手段来稳固江山,但登位一年多来,各种啪啪啪打脸的事实告诉他,绑定闫家确实是个快速有效的办法。 绑定了闫家后,但凡谁要推翻朝廷,那便是与闫家为敌,闫家作为皇亲国戚,不会坐视不理。 于是,大成皇帝便有了娶闫道全女儿,并立为皇后的想法,而后借兵平定西北,坐拥关中蜀地,何愁大夏不中兴? 但是眼下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闫道全的女儿很多,共有二十几个,大的已经出阁,小的还在嗷嗷待哺。适龄嫁娶的女儿足有十四五个。 虽然闫道全的女儿大多都是知书达礼,貌美如花。但也有长相一般,言行浮夸的。 这就又出现一个问题,娶哪一个? 说到这里,大成皇帝放下茶杯,幽幽叹了口气道:“朕意,派你到蜀地一探究竟,为朕选一位德貌双全的皇后。如果闫家有合你眼缘的女子,大可一起娶回来,朕不介意与你亲上加亲!” 原来是这样啊...张玉郎心下有些动摇了。当着长平公主的面,倒是没有当场应下,只推说“容臣三思,稍后回复。” 大成皇帝微微一笑,心下了然,知道事情差不多已经成了,当下便不再言语,传令膳房上菜,众人开开心心吃了顿饭。 出了承德王府,四不像迈着欢快的蹄子,停在面前。 张玉郎翻身上马,轻声道:“小温,走,去皇宫。” 四不像打了个响鼻,撒丫子狂奔而去。 进入皇宫的瞬间,张玉郎忽然感觉到,自己被数道凌厉的目光锁定,随后一闪即逝。其中有一道目光格外锐利,刺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心下一凛,暗暗思索道:“这皇宫也与以前不同了,守卫的档次明显提高了许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没记错的话,上次来时,还没有这么严密。” 张玉郎在御书房里等了不大一会,大成皇帝便从承德王府回来。君臣兄弟之间,就之前讨论的问题交换了意见,最终愉快达成了协议――张玉郎带着圣旨,前往蜀地,去闫家选皇后。 套用大成皇帝一句话就是:“大郎啊,这天下,得平。这平天下,没有闫家相助,怎么能行?” ...... 一日后,张玉郎锦衣玉带,头戴高冠,带着一队同样仪容华贵的人马,出了南城,兴高采烈的朝着南边川中而去。 原主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宅男,武痴加姐控,一直生活在长安府,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城东乱葬岗。 张玉郎来到这里后,倒是去过很多地方,凉州,晋地,青河。景色地势,大致上与心里所知相同。 但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去过蜀地。 萧展打马追上来,面带疑惑问道:“大人为何一路笑个不停?” 你不懂...蜀地古来出美女,可甜可御可萝莉...张玉郎瞥了萧展一眼,咧开嘴哈哈一笑,没有回答。 他兴高采烈的缘由有二,一是云飞烟这次没有跟来,这让他有了一种独自去偷欢的感觉,二是因公出差,可以报销那种。 毕竟,白嫖是人类恒久不变的快乐源泉。 上次抄赵光家时,两人配合默契,故而这次前往蜀地,张玉郎特意带上了萧展。 萧展在长安府混了十几年,早已练就了一身见风使舵,看人下菜本领,这样的人才,格外适合此次选美,若不带上,与暴珍天物无异。 眼看已到十里亭外,张玉郎仍旧傻笑个不停,萧展摇摇头,将目光投向亭子里。 按照惯例,钦差出行,十里亭便是亲眷相送之地。 萧展眼神往亭子里过了一道,忽然笑道:“大人,您夫人来送您了。” “哪个夫人?” “大人有几位夫人?” “......” 云飞烟一身白衣,手持长剑,乌黑秀发飘飘,策马于亭外婷婷而候,等张玉郎走到身前,这才似笑非笑道:“大人有几位夫人?” 夫人不要说笑...望着云飞烟碧玉无瑕般的俏脸,张玉郎脸上毫无波澜,笑着打招呼道:“你怎么来了?” 云飞烟握住长剑剑柄,舞了个剑花,把剑插回背后,眼中带笑,审视着他说道:“我想去川中看看。” 你是不放心我吧...张玉郎的好心情当即不见,脸色垮了下来。 众人继续前行,张玉郎耷拉着脑袋,再无欢呼雀跃之色。 见张玉郎吃瘪,萧展脸上露出笑意,询问道:“大人...您怎么又愁眉苦脸了?” 嗨,别提了,本以为是一场说走就走,独自去偷欢的旅行,结果却是一趟带着家眷的公派,这叫本官如何开心的起来......张玉郎瞪了他一眼,斥道: “萧统领,我劝你善良一些,得罪顶头上司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那又怎么样,出了长安府,我便不是你的属下,你管得着么...萧展哈哈一笑,混不在意。 胆儿还挺肥...张玉郎呵呵一笑:“本官可是有皇帝御赐金牌,四品以下,皆可先斩后奏。不知道萧统领是几品?” 萧展当即笑不出来了,苦着脸,硬着头皮道:“眼下无品,大约相当于六品。” 萧展当即涌现出一副诚恳的态度:“大人,卑职错了。” “你错在哪里?”张玉郎眉毛一挑,语气不善。 “卑职不该嘲笑大人。” “哦?是吗,看在你已经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份上,本官就...” “多谢大人,大人胸襟广阔!”萧展松口气,连忙抱拳行礼。 自古以来,折人心者唯有德,而能折人腰者,唯权唯武。论武道,张玉郎稍微强了他一点点,论权势,张玉郎碾压了他。 如此形势,不由得萧展不低头认怂。 张玉郎微微一笑:“你先别急着谢,我话还没说完,看在你已经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份上,此行所有开支,就由你买单了。” “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也就...一两千银子吧...” 第198章 选美(下) 一晃,半月过去。 天上红日初升,张玉郎骑着高大的四不像,身着披风,在十几个护卫的陪同下,抵达蜀郡。 城门外两旁,数十人的仪仗队正在奏乐,一排大小官员立的整整齐齐恭候着。 从官道上缓缓而至的张玉郎,遥遥望着还算隆重的欢迎仪式,心下稍安,头一次对自己朝廷使者的身份有了一丝丝神圣感。 “闫道全以上宾之礼迎接大人,对朝廷亲善依旧啊。”萧展侧过头,感慨道。 张玉郎嘴角上扬,身后护卫们也都露出笑容。 太不容易了,来的路上,大夏分崩离析的局面让众人心下没底。 护卫们私下里曾说,若闫道全不认朝廷,最好的结果是闭门不见,驱逐使团出境,最差的结果...大家都心有戚戚。 在大家眼里,掌控蜀地长达百年的闫家,是比朝廷更可怕的存在。 张玉郎下巴微昂,一脸意气风发的说道:“此行看来注定收获满满,皇上说了,诸位若遇到心仪之人,可一并娶回,开支算在朝廷...哦,算在萧展大人头上。” 众人欢呼一声,脸有喜色,大赞皇上圣明,萧展大气。 “大人,这...也太斤斤计较了吧。”萧展脸色当即垮了下来,他认为,自己与张玉郎的关系,开个玩笑无伤大雅。 张玉郎哈哈一笑,心说,看你还敢不敢嘲笑上司,难道你不知道本官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么。 言语间,张玉郎勒住马缰,望着着迎接的官员,侧身朝北面拱了拱手,声音洪亮说道:“本官奉皇上圣命,特来川中选后,有劳各位大人前来相迎。” 迎接的蜀中官员连忙屈身抱拳回礼,让开道路,齐声道:“不敢,不敢,张大人辛苦,大人请入城,我主已在府前恭候大驾光临。” 策马入城,张玉郎转头四顾,看见街边站满了围观的百姓,翘首以盼,窃窃私语。 密密麻麻的围观百姓中,有两人格外显眼,一位是手执折扇的青衣书生,一身长衫,风度翩翩。另一位是白丝巾蒙面的高挑女子,身形苗条,胸鼓臀翘杨柳腰,眼含秋波长发及腰,她手中握着一把长剑,气质出尘。 与他目光对上,两人都报以高深莫测的笑容。 刺客?搞破坏的?是敌非友!张玉郎心下一凛,收回视线,手指悄悄捅了捅策马并排而行的萧展,以目光示意他,那边有情况。 萧展看了一眼两人,低声道:“大人,卑职怀疑这两人动机不纯,要不要查一查?” 张玉郎眉毛一挑,目光如电盯着他:“嗯?如何查?” 大成皇帝派使者来蜀中选皇后的事,很难瞒过天下有心的诸侯,半月过去,就算不是天下皆知,各方消息灵通的诸侯肯定都知道,且已经做出应对方案。 或破坏干扰,或赞成,或事不关己,吃瓜围观。 估计...赞成的应该没有,大多数诸侯应该是反对的,他们巴不得朝廷早日崩塌,天下大乱,皇帝轮流做。 最关键的是,这里是蜀中,仅仅是因为怀疑别人的动机,便越过此地主人,私下去查,若让闫道全知道,即使他们是皇帝特使,场面也会很尴尬。 想到这,张玉郎摆摆手,沉声道:“不要多事!随机应变吧。” 看那两人打扮,很明显是江湖人士,且极有可能是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那种,若是明着来,张玉郎还真不太怕。 怎么说自己也算是个高手,萧展也非庸手,一众护卫最差都是修命境的,更何况还有云飞烟.....咦,我老婆去哪了? “你看见我夫人了吗?”张玉郎四下望了一圈,没见到云飞烟,转而询问萧展。 萧展转头一看,懵了片刻,道:“刚才还在呢,卑职不知道呀,许是内急去宽衣了?” “???” 你才内急,你全家都内急...张玉郎一脸愤慨:“我夫人是宗师,大宗师!” 武道常识,宗师已经窥得人体大部分奥秘,具有较强自制力,不会因为内急而离开。 何况是大宗师! 张玉郎拍了拍萧展的肩膀,面色严肃说道:“萧大人,下次回答上司问题的时候,走点心。” “否则,你这一年的俸禄搭进去都不够,万一上司喜怒无常...” 萧展望着拍着自己肩膀的手,不解道:“会怎样?” “会砍了你!” “........大人,属下忽然想起一句话,伴君如伴虎。”萧展脖子一缩,脸色惊恐。 实际上心里一点都不怕。 “......” 唬人失败,张玉郎顿觉无趣,当即不再多说,随着人流往前走。 蜀郡守节府外,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一队比之前更排场的仪仗队整齐有序,卖力的吹奏着乐器,打着鼓,场面喜庆热闹。 一个方面大耳,身姿富态的中年汉子身着华服,挺着肚子立在府门台阶上,居高临下望来。眼神与张玉郎对上,旋即点了点头,伸着双手,迈步走下来,热情说道。 “使者远道而来,下官闫道全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张玉郎连忙下马,两人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早就听闻,闫大人风采斐然,深得百姓爱戴,将蜀中治理的繁华似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初次见面的两人一派和气,丝毫没有表现出拘谨生疏,热烈的互相吹捧着对方。 闫道全领着众人进府,请诸人落座,又从丫鬟手中接过一杯酒,递给张玉郎,而后又取了一杯端在手上,等诸人纷纷拿好酒杯,这才朗声道: “诸位远道而来,区区薄酒,聊表寸心,本官先干为敬。” 说罢,闫道全仰脖一饮而尽,而后豪气说道:“诸位,请!” 自打来到大夏,张玉郎从不对这个时代的低度酒说不,酒到即干是日常操作,千杯不醉才是正常发挥,超常发挥...那便是喝酒如饮水。 他举杯痛快饮下,道:“大人豪气干云,本官佩服!” 闫道全摆了摆手,吩咐道:“先不忙饮酒,去请小姐们出来。” 言下之意,趁着大家都清醒,还没喝蒙,先把正事办了,确定了关系,再饮酒也不迟。 堂上众人,包括蜀中官员,当即全部露出一副男人们才有的期待神色。 仅仅从场上众人神色,张玉郎就断定,闫道全的女儿定然是天姿国色,不,是女儿们。 他隐晦提示道:“大人,晚辈至今只有一妻。” 本官改称晚辈,其中言下之意,他未齐三妻,还有娶亲的机会,想认闫道全做老丈人。 抢在没见到闫家小姐们之前表态,更能证明他对闫道全的尊重。 说这话时,张玉郎悄悄观察了一番,云飞烟不在场,顿时暗暗松口气。目光转向闫道全,见他摸着八字胡,看向自己的眼神颇有赞赏之意,顿时心下一动,暗道成了! 不多时,众多适龄的闫家小姐一一出场,在堂上红红绿绿立成一排,或喜或羞,莺莺燕燕,伴有香风阵阵。 与众人一样,张玉郎瞪大眼珠子一一瞧过去,眼花缭乱的同时,还有些后悔自己嘴贱,为何要说已有一妻,否则,岂不是可以多带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回去。 以他如今的爵位身份,娶美为妻并不是难事,难的是这个妻子背景通天,给出的助力无以伦比。 闫道全望了眼身侧的管家,眼神示意。 管家当即出列,指着左首第一位姑娘介绍道:“这位是四小姐,芳龄二十,德貌双淑。” 张玉郎点点头,说道:“四小姐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闻弦知意,在场诸人都是人精,从这句点评的话里没有听出“有国母之风”的意思,纷纷摇了摇头。 四小姐望了眼父亲,见闫道全也叹了口气,心知自个与皇后无缘了,顿时眼眶一红,扯着衣袖迈着小碎步下堂而去。 管家继续介绍道:“这位是五小姐,芳龄十九,舞姿优美,精通音律...” 这个不错,小嘴儿性感,小腰精细...张玉郎心里一动,很官方的夸赞道:“五小姐才貌双全,世间无双。” 闫道全望着五女儿,微微摇头。 五小姐轻轻松了口气,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摇曳着身姿下堂而去,看样子并不稀罕当什么皇后国母。 是个有主见的女子...张玉郎暗暗点评。 连续两个小姐没被看上,管家心里有些紧张,不敢与闫道全对视,咳咳了两声,继续说道:“这位是七小姐,芳龄十八,啥也不会,除了吃,就是睡...” 好家伙,完全是个废女啊,不过在这个无才便是德的时代,这就是最大的优势了。 “等等...”张玉郎打断他,问:“六小姐呢?” 闫道全恍然附和道:“对啊,六儿怎么没来?” 七小姐抬眼看了眼闫道全,盈盈施了一礼,轻声道:“父亲,六姐说她身子不适...不,六姐姐是真的身子不适。” 等七小姐解释完,闫道全狠狠瞪了她一眼,道:“成何体统!你去将她唤来!” 自己的点评还没听到,七小姐扭扭捏捏的不想动身,最终在闫道全又咳了一声的逼迫下,不情愿进了后堂。 不多时,?七小姐嘟着嘴?,拽着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从后面出来,两人对闫道全行了个礼,并排立在众多妹妹的左首,丝毫不怯场。 两女动作自然,颜值大气,举手投足间仪态万方,颇有气场,张玉郎看得暗暗点头,点评道:“可为贵妃,亦有皇后之姿,一切但凭皇上裁定。”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本官指的是六小姐与七小姐。” 大堂上,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闫道全面露笑意,满意颌首,对两女道:“且回去告诉你们娘亲,准备入宫事宜。” 六小姐不情不愿的撇了撇嘴,想说些什么,却被欢喜雀跃的七小姐拽着,拖了下去。 “这是八小姐,芳龄十七,自小喜读书,颇有造诣。”管家用如释重负的语气说道:“这是九小姐,与八小姐是双胞姐妹,自小喜欢武道,颇有天赋。” 有点小了...我是说年纪,张玉郎点点头,随口夸赞了两句,目光转向闫道全,附耳轻声道:“大人,剩下的妹妹们还小,都是十六,十五,十四的年纪,这么小的年龄便要离开长辈,着实有些冷酷,不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闫道全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张玉郎忙解释说:“皆为肺腑之言。” 闫道全这才收回目光,颌首摆手,示意众女儿下去。 正事确定,闫道全乐呵呵一挥手,大堂上,一帮老少爷们旋即热闹起来,推杯换盏劝酒不停。 ......... 中夏时节雨纷纷,蜀中游客如织。 一艘画舫静静荡漾在东明湖上,微风浮动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稀疏的雨点随即密集起来,砸乱了涟漪,扰乱了画舫上青年男女思绪。 张玉郎撑着伞,立在甲板上,将伞往前递着,遮住飘向云飞烟的风雨,望着她娇俏的背影,组织着语言道: “飞烟,你听我解释...” 云飞烟没有回头,声音幽幽说道:“有了五小姐,你以后就是大夏炙手可热的权臣。” 张玉郎“嗯”了一声,连忙说道:“我这不是为了自保嘛,生逢乱世,天下崩塌,谁也不知道安宁日子还能过多久,咱们总有老去的那一天,到时,我们的后辈多条路,就多一份保障。” “以你的武功,以我眼下在朝廷的地位,足以在短时间内高枕无忧.......”张玉郎苦笑一声:“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能接受无双,为何就不能接受闫小五。” 闫小五就是闫家五小姐的闺名,许是女儿太多,闫道全懒得起名,二十多个女儿干脆都以数字代替。 一想到昨天抱着那个嗷嗷待哺的小丫头叫闫二十七,张玉郎就失笑而出。 如果换到后世,这样敷衍的父亲会被女儿们吐槽一辈子,但在大夏,这太正常不过,很多大户人家的女儿甚至都没有名字。 云飞烟叹口气,有些后悔当初松口容纳燕无双,事实证明,男女之间,一旦让步开头,接下来就是步步退让。 这世道,对女子极为不友好,她有些憧憬张玉郎说的那个“女子翻身做主的年代”。 “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回京?”她回过身,依偎在情郎怀里,望着漫天飘落的雨丝,轻声问。 张玉郎紧了紧怀抱,望着周围不远处几艘来历不明的画舫,沉声道:“再等等吧,最近蜀中多出许多江湖人士,此刻动身,我担心路途会有意外。” 这时,又一艘画舫出现在视线,行到不远处,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云飞烟顺着张玉郎的目光望过去,轻声道:“大郎,要不要我去把他们全杀了?” 这如何能杀的完...张玉郎望着湖面,沉默不语。 云飞烟又叹口气,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刺杀尹正德,就不会负伤夜宿你家,也就不会遇到你.......” 张玉郎低头,霸道吻过去,热烈而用力,将她后半段话堵了回去。 陷入感情的女子是盲目的,逐渐恢复理智的女子,往往意味着她想要脱身结束这段关系。 张玉郎无法想象没有云飞烟的日子,这是他不能承受的局面。 第199章 姬玄与丑女 云飞烟自小进入师门习武,并没受过大夏三妻四妾传统观念洗脑,接受的是师父灌输的自由恋爱,一夫一妻观念,内心里,很排斥张玉郎见一个爱一个的行为。 有时,她心里想的是,为张玉郎生儿育女,荣辱也好,穷富也罢,一生随他。可有时,却隐隐替自己觉得不值,但又舍不得张玉郎的甜言蜜语,温暖怀抱,舍不得斩断情丝,就此别离。 思绪翻动间,又想到师傅格训,云飞烟心下更加纷乱,迷惘。 师父与她一样,也是自小进入门派,年轻时也曾有过一段刻苦铭心的爱恋,之后,无法忍受情郎三妻四妾的行为,毅然斩断情丝,重归山门,清风古琴,与猿鹤明月相伴。 师父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我剑宗弟子,需绝世绝情,心中唯剑,方能突破武道极致。” “这红尘俗世,对我等女子极恶,走一遭便是遍体鳞伤。” “女子的一生,不应只是嫁人生子,应有更高的梦想。但具体的梦想是什么?为师还在摸索。” ......... 闫家小姐入宫为妃的事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最开始,张玉郎还颇为关心云飞烟的状态,嘘寒问暖,异常贴心。 可随后事务缠身,安保形势严峻,让身为钦差的张玉郎自顾不暇,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用。 自然也就顾不上关心云飞烟了, 蜀郡最近来了许多好勇斗狠江湖人士,个个手持利刃面目不善,明跟暗随,就差明目张胆说出“小心点,老子就是来搞事情的”。 在蜀郡短短十日,张玉郎前后已经被十数拨身手高强的江湖人士尾随,负责迎亲一行安危的萧展,也整日如临大敌。 这帮江湖人士,明里很守规矩,一不滋事,二不扰民。对此,闫道全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天,张玉郎来到守节府,与闫道全商量对策。 “岳父大人,这群江湖败类,当真是棘手。” 张玉郎一筹莫展,如果只是自己一行人上路,那这帮江湖人士完全不足为虑,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群杀一群。 但要带着三位闫家小姐,以及众多丫鬟侍从上路,云飞烟武功再高,也难免会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即使派一支军队随行护卫,也很难百分百保证安全,毕竟这些人都是高手。 一旦闫家小姐出了差错,他如何向大成皇帝交代? 听张玉郎这么说,闫道全也意识到眼下的状况不太对,大手一挥,吩咐道:“去,把这些手持利刃的江湖人士给本官统统抓起来,关入大牢。”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张玉郎微微颌首,补充道:“形迹可疑的人也抓起来。” 堂上,两名亲随领命,快步而去。 蜀郡城随即戒严,一队队身着锃亮盔甲的兵士在大街小巷中巡逻着,但凡见到江湖打扮的人士,不论男女,二话不说上前围住一顿打,而后抓入大牢。 张玉郎也带了一队兵士,冷着脸,亲自参与抓捕江湖人士的行动。 望江楼前,入城时遇到的男女侠客被张玉郎率众围住。 似乎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那男子朗声道:“且慢,大人,请听我一言!” 兵士根本不听他号令,举着武器,缩小包围圈,直到刀剑触身,方才停手。 那男子对立在人群外的张玉郎遥遥拱了拱手:“这位大人,在下江东姬玄,字伯起,非江湖人士。” 姬家世据江东,在当地几与土皇帝无异,这来头不小啊...张玉郎沉声道:“江东守节姬安是你什么人?” “乃是家叔。” 张玉郎点点头,看向他身侧女子,问:“那她呢?” 姬玄连忙说道:“回大人,此女是我同伴,这次来蜀郡游玩,恰好赶上陛下选后,便在此处多逗留了几日,我们实不是什么江湖人士。” “你说不是就不是?有证据吗?”张玉郎目光扫过那女子身躯,心下暗赞:好家伙,身材真火辣。 见姬玄一脸懵逼,张玉郎嘴角上扬,微微笑道:“你如何证明你是姬玄?” “这.....”姬玄无言以对,这个年代也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腰牌玉牌他倒是有,但看张玉郎的态度,即使将腰牌拿出来,恐怕还会有新的由头。 思及此处,姬玄索性也就息了心思,拱手道:“大人想怎样,请划下道来。” 张玉郎面无表情注视着两人,“带走,分开关押,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闻言,姬玄身侧女子亦手握剑柄,蓄势待发。姬玄眉头微皱,手紧紧握住折扇,道: “大人,在下不服!我已言明非江湖人士,大人为何还要抓我们。” “有证据证明吗?”张玉郎嗤笑一声,道:“她手中利刃,足以证明你们是江湖人士,行了,动手!” “慢着!我要见闫道全大人。”姬玄大手一挥,再次阻止了准备动手的兵士。 “沧啷”一声,张玉郎手中紫青刀挥出,青色光芒一闪而逝。 等姬玄反应过来,紫青刀已经架在他脖颈间,他手中用来格挡的铁扇已经一分为二。 “紫青刀!”姬玄身侧女子惊呼道。 仅仅一招,两人便知根本抵挡不住张玉郎手中宝刀。 眼见再多嘴就要命丧当场,姬玄不得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他身侧女子也垂下手,长剑“咣当”一声落地。 束手就擒。 押送两人去大牢的路上,张玉郎目光盯着脸上蒙着白纱的女子,心道:这姑娘吃啥长大的,身材咋就这么好呢。嗯,等会私下里好好研究一下。 想到得意处,嘴角忽然有些湿润。 姬玄脸色铁青瞪着他,胸口起伏,气愤不已。 张玉郎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不服?” 姬玄冷哼一声,瞥过头去,没有说话。 此时人为刀俎,己为鱼肉,说狠话非但不智,还会招致对方虐待,他才不会如此做。 “知道本官为什么抓你么?”张玉郎开口道,一脸欠揍的神色。 “难道不是为了肃清聚集在蜀郡的江湖人士?”姬玄脱口而出,而后又觉得问题不会这么简单,想了想,又道:“难道是因为进城时,我俩笑大人土气的缘故?” 就知道你俩当初不怀好意...张玉郎哈哈一笑:“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言语间,已到大牢门口,亲眼见姬玄被锁链捆得结结实实,张玉郎撂下一句“你就在这好好待着吧。”而后带着被捆成粽子模样的女子回了贵宾楼――闫道全用来招待钦差一行的住处。 .......... 刚押送着女子返回住处,就碰到云飞烟来找他。 云飞烟瞟了一眼蒙面女子,道:“是你?” 蒙面女子扭头望着一旁,眼神有些尴尬。 “你认识她?”张玉郎忙问。 当日进城时,云飞烟不知去了何处,并未见到姬玄两人。 云飞烟点点头,轻声道:“这是我一位故人,不过你不用看我面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听话听音,云飞烟好似一点都不担心他出墙,张玉郎顿时了然,这女子一定与飞烟有过不对付,否则一向爱吃醋的云飞烟不会如此大度。 云飞烟大有深意的目光望过来,附耳言语几句,而后轻笑一下,转身去了马棚,牵出四不像,纵身而上,出门而去。 她打算在离开蜀郡前,去唐门拜访一下故人,当初,她赠给张玉郎的暴雨针,就是从唐门得来的独家暗器。 张玉郎对此没有异议,只叮嘱她早去早回。 带着蒙面女子进了屋子,张玉郎屏退左右,绕着她走了两圈,默默传递着凝重的压力。 蒙面女子转头四顾,见房间里除了她与张玉郎,再无他人,屋子里有块蒲团,除此以外是一张大床。 这是要对她做禽兽之事?她脑海里涌出这个念头。 张玉郎笑嘻嘻的伸手,打算解下她脸上的蒙面丝巾。 “大人,不要!”她声音急切阻止。 你说了不算...张玉郎手上不停,取下丝巾,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又把丝巾原样蒙上,失口道:“卧槽!” 惊鸿一瞥间,那是怎样一张面容!蒜头鼻,香肠嘴,黄板牙,包子脸。整个面部,除了一双灵动有神的眼睛,其余部位不堪入目。 张玉郎险些将隔夜饭给吐出来,他没想到,这个拥有魔鬼身材,通灵妙目的女子,居然是个丑八怪。 那女子洒脱一笑道:“大人是不是很失望。” 简直失望透顶!张玉郎轻轻挥刀,斩断她身上绳索,好奇道:“这是你本来的面孔吗?” 既然对方不美,那就没有利益冲瓜葛了。张玉郎当即变得心平气和,犹如谦谦君子。之前恶狼扑食姿态消失不见。 那女子正要回答,张玉郎又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丑女。” “咳咳...丑女。”张玉郎连忙咳嗽两声,顺了顺气,继续问: “你们是什么关系,你的真容,姬玄见过吗?” “我们是路上偶遇,他不曾见过。” 张玉郎看了眼她曲线玲珑的腰身,道:“需要我放了姬玄么。” 说这话时,他脸上有些尴尬,本以为是个国色天香的人儿,结果... 怪不得云飞烟那么放心。 第200章 返程 张玉郎很想知道丑女与姬玄逗留此地的目的,最终还是压下心中好奇,遂命人放两人离去。 他猜测,两人此行应该不是来破坏朝廷选后之事, 放了两人,又有了新的问题,这么多江湖人士齐聚蜀郡,肯定不全是搞破坏的,其中必有被冤枉而下狱的。 算了,还是留给闫道全头疼吧。 之后几天,江湖人士抓的抓,跑的跑,蜀郡城中几乎看不到持剑行走之人。 大成二年六月初一,张玉郎率领着闫道全拨来的一万兵马,浩浩荡荡,护送闫家三位小姐入京。 来时平平淡淡,回程肩扛千斤重担,闫家三位小姐加起来就是三千斤了.........张玉郎骑着四不像,行走狭窄险峻的剑阁金牛道上,望着头顶遮天蔽日的山峰怪石,前后蜿蜒如龙的队伍,心下忐忑,此归长安千里遥,前途未卜,吉凶难料。 ........... 大青山,天师观。 一位身穿月白色道袍的中年道士,独自立在山巅,遥望着山下扎营的送亲部队。 夏夜明月未升,暮色如墨,借着山下传来的火光,依稀可见军阵排列有序,颇得行军扎营精髓。 由此可见,统领这支军队之人绝非庸才。 看了一会,白衣道士沿着山间小路,直奔山下,行走间,道袍轻拂路边杂草,脚步似缓却快,如鬼魅般消失在曲折山道间。 ...... “慢着,我还有个车!” 营帐中,与闫小五下棋的张玉郎刚作了个弊,将自己阵亡的两个车,悄悄摆了一个在棋盘上,正要上演绝地翻盘,大杀特杀。忽见兵士掀帘而入,禀报道: “大人,天师道人营外求见。” 张玉郎一手拿着车,气势汹汹,另一只手摆了摆道:“什么天师道人?不见,不见!没看到本统领正忙着呢。” 闫小五一脸懵懂,望着张玉郎手中突然多出的车,两条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似在思索不合理的地方。 兵士继续说道:“大人,他说他是真言道人的师兄,有关于大人性命攸关的事情要说。” 张玉郎“啪”的一声将车摆在棋盘正中,说了一句“将军”,而后转过头,问:“他多大年纪?长相如何?” 这人真是的,深夜来访,惹人厌烦。 “回大人,他年愈四十,五官精瘦,眸光锐利,像个有道行的人。” 这时,闫小五目光从棋盘上挪开,望了一眼张玉郎,轻声说道:“这位天师道人在蜀中名气很大,我父亲还请他去蜀郡做过客,蜀中有传言,天师道人精通面相,所断无有不准。” “哦,那就要见一见了,快请。” 闻言,张玉郎大喜过望,吩咐兵士去请人。 不多时,天师道人进来宽阔的帅帐,三人见过礼,分主次坐下。 天师道人也不认生,刚一坐下,便直言道:“大人面相不凡,是难得一见的主宰天下命运之相,只不过...” 来了来了,接下来只有破费钱财才能逢凶化吉了吧...张玉郎高深莫测一笑,没有接话。 好家伙,大半夜上来就是一顿忽悠,图的是啥,大家心里都有数,这套路后世都玩烂了呀,我一个受过十六年付费教育的高材生,还能让你给忽悠了? 见他神色怪异,天师道人问:“莫非大人不信?” “......”张玉郎笑而不语,心说,虽然你名气大,又是真言大师的师兄,但前面这一段说的太飘忽,本官不信。 天师道人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龟壳,眼神炯炯盯着张玉郎,掐指头晃脑袋,卜算了一阵,开口道:“大人身上阴气过重,又命犯九煞,大祸临头而不自知,危矣,险矣!” 说罢,他摇摇头,收了龟壳,起身告辞。?看上去,他并不想与不相信他的人多说。 “且慢!”张玉郎喊住他,起身拱手道:“道长,这里是军营,话说一半,岂是为客之道,何不说完再走。信与不信在我,说与不说在道长,你说对吗?” 言下之意,这里是军营,不把话说明白了,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地方。 天师道人折返身坐回凳子上,声音透着无奈道:“大人,最近可曾日日做梦?时常心悸恍惚。” 对啊...张玉郎神色凝重起来,虽没有回应,但脸上表情说明了一切。 天师道人继续道:“自百年前九胡乱长安后,大夏国力日衰,朝廷掌控力下降,遂设立二十五路守节,百年来,各地守节尾大不掉,名臣实王,眼看国运三百的大限将至,天下乱战将启...” 张玉郎摆手打断他的话,疑惑道:“道长,这与我阴气过重有什么关系?” 天师道人高深莫测说道:“每逢乱世之际,便是魑魅魍魉横行之时,大人近日是否与阴物接触过?” “是的。”张玉郎颌首,温稚的魂魄如今正附身在四不像身上。 “那就没错了,”天师道人点点头:“贫道夜立山巅,眺望大人营帐,隐隐看到阴气弥漫,其中蕴含冲天血光,此兆大凶,大人不可不防。” 闻言,闫小五花容失色,连忙挪了两步,离张玉郎远了一些。 这时,营帐外忽然传来一声冷哼:“妖道,休要危言耸听!” 随着冷哼,云飞烟冷着脸从外面走进来,目光不善盯着天师道人。 两人目光对上,天师道人当即觉得灵台轰的一声炸开,而后恍然迷瞪了好一会,方才警醒。 他连忙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水,神色惶恐拱手道:“阁下好手段,贫道服了。” 转过头又对张玉郎施礼道:“大人手下有此奇人,那没事了,贫道之前还在纳闷,按照阴气与血光的浓郁程度,大人早该丧命才对,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贫道告退...贫道献丑...贫道惭愧...” 天师道人语无伦次说着,退出营帐,仓皇而去。 一副装逼踢到铁板上的狼狈模样。 张玉郎登时忍俊不禁,笑道:“他莫名其妙。” 而后,把天师道人之前的话,简单的对云飞烟重复了一遍。 “......”云飞烟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望着眼闫小五,道:“这位就是闫家五小姐么。” 闫小五连忙屈身行了个淑女礼仪,乖巧可人说道:“姐姐在上,妹妹有礼了。” 云飞烟又盯着她毫无瑕疵的白嫩俏脸看了一会,摆手道:“嗯,我累了,你们继续。” 声音落下,人也随即大大方方上了营帐中的木床,和衣闭眼而眠。 逐客的意思表露的异常明显。 你怎么睡上了,这是我的营帐呀...闫小五一脸懵懂,手足无措望向张玉郎。 她就是这样子强硬,我也没办法...张玉郎两手一摊,将闫小五送到隔壁营帐安歇。 返回营帐,云飞烟盘膝坐在榻上,冷冷的注视过来,漆黑的眼珠反射出烛火光,直指心魄。 “飞烟,累不累,此行唐门可曾见到故人........”张玉郎连忙上前,没话找话。 云飞烟轻哼一声,没有搭话,不过眼皮倒是合上了。不再瞪他。 张玉郎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的轻松神色,坐到她身侧,接着说道:?“天不早了,睡吧?” 床上许久没有回音,静默了好一会,云飞烟嗯了一声,翻身躺下。 张玉郎连忙吹熄烛火,贴了过去。 “啊?轻点,讨厌!” 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压低的惊呼,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吃惊,还有舒畅。 ...... 清晨,红日散发着热浪,照射在山间,林中。空气中飘荡着阵阵草木馨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张玉郎迷迷瞪瞪醒来,感觉身体有些疲累,伸了伸臂膀,一边揉着酸麻的腰间盘,一边嘀咕道:“色是刮骨钢刀,古人诚不欺我。” 起身穿戴齐整,摇醒还在熟睡的云飞烟,唤来早食,一起用餐。 两人围着木桌,相对而坐,吃的津津有味。 “她可以当你夫人,但我要是大的。” 正吃着,云飞烟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而后停下碗筷,默默看着他。 张玉郎连忙点头:“行,都听你的。” “不能再有别人了...” 张玉郎继续点头。 云飞烟这才满意,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含糊不清的说道:“如若再有,见一个杀一个。” 张玉郎心里一惊,连忙道:“那我可不可以再加一个?” 云飞烟停下筷子,望过来。 “最后一个。”张玉郎硬着头皮说。 云飞烟仍旧望着他,没有说话,默默施加着压力。 张玉郎顿时头皮发麻,心下有些没底,默默估算了一下,若是说出长平公主,云飞烟应该不会揍他,最多不过是冷战几天。 虽然云飞烟从未打过他,但她有着碾压他的武力值,不由他不多想。 “加上长平。”张玉郎说道:“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她不是我亲妹妹。” “可以,但要立个字据,或发誓,” 云飞烟很干脆的答应了,从袖口摸出一张白娟,放在桌子上:“写字据或发誓,你选。” 怎么感觉被套路了......张玉郎接过白娟,沉声道:“我选发誓。” “???” 云飞烟一脸懵懵的看着他,那你接白娟做甚? 张玉郎用白娟擦了擦嘴角的饭渍,将白娟折叠了一下,又帮她擦了擦红艳艳的唇瓣,笑嘻嘻道:“回去再发,成么。” 云飞烟无奈看他一眼,轻轻点头。 哈哈,搞定..... 第201章 葬玉谷 从川中到长安千里之遥,尽是险峻山路,虽然在蜀郡时,闫道全抓了许多江湖人士,但一路上,仍有许多持剑拿刀的游侠剑客,强者狠人,遥遥跟在送亲队伍左右,伺机而动。 明里,每日行军扎营,张玉郎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暗里则外松内紧,吩咐属下兵士严加防备,不给人可趁之机。 这次送美入京,关系到朝廷能否与闫家联姻结盟,不容许途中出现一丝丝失误。 但有时候,事情不以人的意志为准。 接亲队伍离开蜀郡十天,走到汉中地界时,大营前后已经被不速之客夜闯数次,这些游侠们试图劫走闫家两位小姐不成后,便沉寂了几天,似乎抱起了团,酝酿新的行动。 这一日,天近黄昏,队伍行到一处沟壑深邃,草木密布的所在,安下营寨,避暑歇息。 大营外,蚊虫肆虐,兵士们被叮得苦不堪言。 大营里,萧展满脸臭汗,愁容不展,挥动衣衫扇着风,好让自己凉些。 他深深望了一眼滴汗未出的张玉郎,斟酌再三道:“大人,这样下去不行啊,常言道,千日做贼,却无千日防贼之理。” 天气如此恶劣,我总不能把云飞烟派出去清理匪徒吧,她可是底牌,而底牌是不能轻动的...张玉郎叹口气,望了眼身侧,浑身散发着凉意,像个制冷空调的云飞烟,一脸无奈道: “萧大人,那你说怎么办?这帮人武功不俗,高来高去,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这一路上山林密布,道路险峻,抓之不易啊。” 萧展沉声道:“大人,纵然不易...也得处理,否则,你我失了性命事小,三位小姐若出了差错,我们的家人...” 怕是会被皇帝诛九族啊...... 闻言,云飞烟神色有异,张口欲言,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 “好在,这帮江湖人士只会偷袭蛮干,我军暂时无忧。” 张玉郎安慰着萧展,心下暗暗庆幸,还好这帮江湖人只会江湖手段,不懂行军打仗,否则,这大夏天的,天干物燥,一路上无处不在的险峻地势,与道路两侧茂密的花草树木,足以令一万送亲队伍死上一百次的...... 坏了! 正想着,张玉郎忽然神色大变,急忙询问道:“此处是何地?” “葬玉谷...” 葬玉谷,而我叫张玉郎,娘的,我不会像庞统一样挂在这里吧... 正思索间,渐渐暗下来的天空突然闪过一道火光,而后迅速染红了整片天幕。 与此同时,营帐外四处响起嘈杂惊呼:“失火了!走水了!” ......... 长安府皇宫,御书房。 尹正德迈着小碎步疾行而入,一向威严淡定的脸上呈现出慌乱神色,瞄了眼端坐在书桌后的大成皇帝,沉声说道:“陛下,迎亲队伍出事了.......” 轰隆隆! 言如惊雷凭空起,猝不及防焖在大成皇帝的脑门上,令他悚然惊起,手中书册落地,一时间懵住,做不出任何回应。 尹正德又补充道:“一万迎亲队伍全军覆没......几无生还之人。” 又一道惊天讯息,震得大成皇帝跌坐回椅子,目瞪口呆。 尹正德继续说道:“张大人与闫家三位千金,全都失踪了........死不见尸,生不见人。” 坏消息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大成皇帝这次没有再震惊,狠狠瞪了尹正德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热天的,尹正德觉得脑门上有点凉,冷汗不受控制沁出,沿着脸庞往下滑落。 这惊慌失措一幕,落在大成皇帝眼里,顿时令他有些生气,道: “慌什么?天还没塌!快将实情一一说来。” 一万接亲队伍全军覆没?没关系,那不是朝廷的兵,那是闫道全的家当。 张玉郎失踪?没关系,朝廷不缺人才,尤其是一个只有从三品,还不管什么事的南灵伯。 闫家三位千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关系,闫家有二十多位千金呢。先帝曾言:妻子可以换,岳父不能换。 找不到三位千金,再换两个就是,如此一来,闫家仍会与朝廷绑在一起。 不大一会,尹正德已经理清其中得失,神色重新恢复镇定自若,深吸一口气道:“陛下,事情是这样的...” 尹正德当即把他所知的,迎亲队伍如何抵达蜀郡,选美,抓江湖人士,一路返程,行到葬玉谷,夜间遭遇火攻,而后又被无数江湖人士袭杀的过程,一一道来。 大成皇帝听完,沉吟良久,朝着御书房外喊道:“传吕奉兄妹与陈忠和!” 不多时,吕奉三人进了御书房。 大成皇帝朝着三人一一望过去,询问道:“众卿,都知道此事了吧?” 三人齐齐点头,眼下已是六月十五,距离事故发生已经过了五天,铁臂营是第一个收到迎亲队伍出事的部门,截止目前,皇上反而是最后知道实情的人。 吕奉拱手道:“陛下,属下已经派出兵士前往葬玉谷搜救,只是......只是......” 只是眼下还没有任何好消息。 大成皇帝摆了摆手,吩咐道:“吕爱卿,你亲往查探此事,多带人手,即刻启程。” 吕奉领命,旋即告退。 吕当舞与陈忠和留在御书房里。后者见大成皇帝盯着吕当舞,若有所思,又见尹正德盯着自己,意有所指,当即行礼道:“微臣告退。” 尹正德紧随其后告退,只将吕当舞一人留在房中。 见大成皇帝目光平静望着她,吕当舞如实说道:“皇上,张参赞北归途中,江湖人士一路跟随,其中数次夜探营寨,均被张参赞击杀,据幸存回来的亲随兵士说,到汉中葬玉谷时,张参赞已经意识到危险,或许...张大人已经脱身了。” 大成皇帝摇了摇头,审视着面前一双比例夸张的大长腿,道:“听说葬玉谷中,漫山尽皆草木,地形如笼。” 这种地形,天气,又猝不及防先被火攻,后被掩杀,即使侥幸躲过火海未死,怕是也免不了被扫尾。 武功再高,也怕火烧,漫天大火之下,大宗师也难免被烧成灰烬,何况张玉郎并非大宗师。甚至连小宗师都不是。 “这........”吕当舞顿时无言以对,也觉得这次张玉郎怕是凶多吉少了,心下微微有些遗憾。 想当初,自己还对他有过那个意思,如果张玉郎不出事,最终两人结为夫妻的概率还是蛮大的。 不过既然出事了,那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吧。 大成皇帝沉思了下,道:“不过张卿家心思缜密,颇有急智,或能化险为夷也未可知。 “若不能化险为夷,那便是天妒英才,天不助我大夏中兴。” 说到此处,大成皇帝一脸惆怅,落寞,忽然,又面露激愤之色,道: “民愚昧无知而乱法,侠恃武逞强而乱禁,着实可恨!朕若能中兴大夏,必定依法治国,早晚有一天,叫天下人都读得起书,识得了字,叫这些武夫们规规矩矩,再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言语间,大成皇帝身上王霸之气迸发,似可气吞天下。 吕当舞没有说话,一脸崇拜望着咫尺外的九五至尊。忽然觉得这才是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长相虽同,气质却比张玉郎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若不是大成皇帝的后宫佳丽以千百为单位,他倒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就凭自己一双魔鬼大长腿,绝对能将他魂儿都迷住。 名夫有主,可惜了.....吕当舞俏脸微热,悄悄瞥了一眼大成皇帝,低下头,掩饰住心下思绪。 大成皇帝转过头,目光透过窗,望着蓝天上懒懒飘荡的几朵白云,默然不语。 御书房里陷入沉默,良久,大成皇帝飘渺的声音似乎从天际传来:“吕卿家,朕听闻你从小志向远大,不输男儿,可有此事?” 问这句话时,大成皇帝背对着吕当舞,吕当舞看不到他脸上神色,故而无法判断出他对此事是何态度。 赞成欣赏?或是质疑不屑? 略做思考,吕当舞决定实话实说,硬着头皮道:“回皇上,确有此事。” 大成皇帝“嗯”了一声,转回头,目光投向她:“朕若封你为官,你受与不受?” 闻言,吕当舞当即吃了一惊,深吸一口气,小声道:“古来女子不为官,陛下此举不妥。” 话虽如此说,但吕当舞脸上表情并不服气,言下之意,若是没有男尊女卑的条条框框约束,她很乐意为官,博取功名。 但,这个世道,对女子太不友好。 她与哥哥吕奉行走江湖有些年头了,自认为将这个世道看得一清二楚,故而平常时候,都是女扮男装,包括今日被召见,她同样身着男装。 否则,传说比张玉郎还好女色的大成皇帝,怎么可能与她心平气和说这么久的话。 一想到这,吕当舞就有些忍俊不禁,传言中,这两个人因为长相相似,性格相似――都好女色。故而长安府中传言,大成皇帝与张玉郎其实是亲兄弟。 但今日一见,吕当舞差不多可以断定,两人绝非兄弟。 那是一种飘渺又异常准确的直觉。 第202章 官场上人走茶凉 时间回到五天前。 漫天火海中如何自救?这是迫在葬玉谷中一万多人眉睫的大事。 就连云飞烟见到这一幕,也花容失了色,望着四下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营寨,心惊胆颤,手足无措。 张玉郎给出的答案是,在山体上挖个洞,把自己与四女给埋了。 他与云飞烟实力高强,拼了命,逃出火海也不是太难的事。但闫家三位千金都是普通人,想要带着她们安然脱离火海,难如登天。 好在张玉郎随身带着削铁如泥的紫青刀,帅帐又依山而建,见势不妙,当即趁云飞烟去左右营帐将闫家三女全部带来的功夫,在墙体上挖出一个两米见方的大洞。 而后又是一阵疯狂挖掘,拼着紫青刀豁口打牙,终赶在大火蔓延至洞口前,将已经三米见方的山洞从里面堵上,塞实,不留一丝缝隙。 但这并不够。 大火漫天夺走生命的两大利器,一是高温,二是浓烟。 这个洞穴能避免被高温炙烤而死,但其中的空气,是绝不够五人呼吸多久的。 一想到此,张玉郎便顾不上汗出如浆,动作麻利将闫家三位千金全部打晕,放平,而后与云飞烟迅速盘膝坐下,平息呼吸,减缓心跳速率,将随身携带的水葫摆在身侧备用。 直到平静下来,张玉郎才意识到,全身上下都是汗水,慌乱中,也没顾上萧展的死活。 他叹了口气,事急从权,暂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隔着洞口厚厚的掩体,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树木燃烧声,山谷中嘈杂凄厉的兵士惨叫,张玉郎心如刀割,悲悯难止。 这些兵士,不是他的嫡系部队,却因为他的粗心失误,而葬身火海。 那是一万条鲜活的生命,不是一万个毫不相干的异类。 张玉郎紧紧咬着后槽牙,怒从胆边生,一瞬间对这些恃武逞强的武夫格外厌恨,暗暗发誓:终有一天,叫天下一统,不再有纷争,叫天下武夫循规蹈矩,不再为祸世间。 ......... 两个时辰后。 外面,漫天大火逐渐衰弱下去,靠近山谷的那一面掩体,散发着阵阵高温,触之烫手。 山洞里,氧气早在半个时辰前消耗殆尽,闫家三女也因为呼吸困难,从昏迷中醒来,一人捂着一条沾满了水的白绫,费力的呼吸着。 张玉郎在掩体上挖了个小洞,用白绫沾水,放在洞口过滤了一道,但阵阵热浪浓烟透进来。吸气时仍觉得烫鼻烫嘴。 好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与一脸崇拜的闫家三女不同,云飞烟神色平静的望着张玉郎,心中却惊涛迭起。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死在此地,葬身火海。 在这之前,如果有人跟她说,能在漫天火海的无差别攻击下活命,她是绝不相信的。 但今日,她信了。继上次张玉郎以修心境实力催动木蝙蝠滑行飞天后,她又见识了一次他的神奇。 又两个时辰后。 天光破晓,外面安静下来,树木燃烧的声音消失,葬玉谷中布满了灰烬,四下余烟袅袅,各个山头上光秃秃的,像是被烧光了毛发的光头。 透过碗口大的小洞,张玉郎看到,一个个手持利刃的江湖人士,蒙着脸,飞身而来,四下查探。 云飞烟轻挪脚步,靠过来轻声道:“要不要我出去将他们全杀了!” 张玉郎转过身,看了身后闫家三女一眼,摇头道:“不是时候,先看看再说。” 良久,没有收获的江湖人士一一离去,奔向不同的方向,外面再次沉寂下来。 又等待了半天,在天色将黑的时候,张玉郎推倒掩体,领着四女,悄然没入黑暗之中。 葬玉谷很大,进出有两条路,北往长安,南去川中。 五人沿着崎岖的山岭往西而去,行进了一会,张玉郎回头一望,顿时杵立原地,默然不语。 眼角逐渐模糊。 此时,他们身处一座小山的半山腰,葬玉谷赫然已在脚下,口鼻间仍弥漫着阵阵烤焦了的肉香。 云飞烟有些不解的看向他,闫家三女则一脸庆幸,相互搀扶着歇息。 大难不死,应该开心才对,张玉郎为何如此悲伤? 张玉郎脸上泪水横流,心下悲痛莫名。见云飞烟看着自己,他声音低沉说道:“全军覆没,皆为我之过失。” 一万川中精锐士兵,就这么被一把火烧没了。 四女闻言,低头一看,整座山谷除了没燃尽的树撅子之外,再无寸物,遍地废墟烟尘,一派惨像,根本没有一个活物。 四女也都面露戚然之色,闫小五道:“大郎不必过于自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些兵士,自加入闫家军那一刻,便知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也算死得其所。” 这怎么能算死得其所?这又不是战场,张玉郎擦了擦眼角,摇摇头,收拾了下情绪,继续前行。 由于担心那些江湖人士在前面设伏,他不打算沿路北上,决定绕道陇西,安西,回转长安。 如此做,路远了数倍,闫家三女的安全却能保障。 张玉郎指了指山顶,说道:“翻过这座山,再沿着山路走四百里,就进入陇西地界了。” 什么?!四百里!闫家三女大吃一惊,脚下齐齐一个趔趄……若不是相互搀扶着,又被眼疾手快的云飞烟拉了一把,就当场从山坡上摔下去了。 张玉郎见状,有些为难的说道:“要不......咱们在山顶先歇歇再走?” 闫家三女都不会武功,平日里养在深闺,小腰细腿的,四百里的崎岖山路,足以要了她们的小命。 但也没办法,留在这荒山野岭更是死路一条。 张玉郎背着轻飘飘的闫小五,在前面不紧不慢走着,云飞烟牵着闫小六闫小七,跟在后面,摇头轻叹。 不一会就到了山顶,站在山脊上远望,黄昏下,余光中,除了脚下葬玉谷,四下里尽是山清水秀的苍茫景色,西南方不远处的另一座山上,依稀坐落着一处孤零零的道观。 云飞烟也看到了那所半山腰的道观,指着那道观道:“那应该就是天师道人的道场,不若我们暂去借宿一晚,明日再上路,可惜四不像...这会怕是已经被烤熟了。” 张玉郎摇头:“四不像应该没这么容易死。” 不过即使不死,恐怕也逃不过之后来搜寻的江湖人士,温稚魂魄还附身在四不像身上,现在唯有希望她能老马识途,自己找回来了。 五人在山顶稍事休息,便开始下山,往道观而去。 月上中天时,众人来到道观外,却见天师道人早已等候多时,拱着手道:“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张玉郎四下望了一眼,没看到其他人,诧异道:“道长就一个人在这里?”。 天师道人颌首道:“是,许多年前,我与师尊师弟住在此地,后来师尊过世,师弟云游四方,贫道就一个人守在这,至今已有数十年了。” 张玉郎又问:“对了,真言大师果真是你师弟?” 天师道人点点头,随即露出质朴的笑容:“是,真言确是贫道师弟。” 张玉郎追问道:“听你刚才所说,难道...你昨日就料到我会来?” 天师道人微笑着回道:“然也!” 那你当时为何落荒而逃?张玉郎思忖了一下,又问:“道长之前寻我何事?” 天师道人摇摇头,说道:“贫道本意是为大人化解生死劫难,谋得一些财物,好存身于乱世,但昨日大人不信贫道,加之贫道所说之事,已是泄露天机,道家有言,天机说于信者,既然大人不信,贫道唯有退回。” 信则说,不信则不说,原来如此...张玉郎心下一动,问道:“道长的道行比真言大师如何?” “贫道惭愧,不如师弟。”天师道人轻叹一声,起手道:“大人里边请,鄙处简陋,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张玉郎点着头,朝他感激的笑了笑,盯着简单的院落看了看,回头招呼三女跟上,自己背着闫小五迈步入内。 道观或是年头太久,实在是太破旧了,土质院墙上到处都是裂痕,有几处地方已经彻底坍塌了,木头做的正门楼摇摇欲坠,两扇敞开着的大门斑驳陆离,形同虚设。 走进道观,庭院里尽是半人高,杂乱的植物花草,一个肥肥的野花猫正在和几只野鸡追逐嬉戏,见众人进门,花猫毫不怯生,凑到了天师道人脚旁,昂着脑袋,一脸傲慢盯着看。 天师道人蹲下身,撸了撸花猫的脑袋,介绍道:“它叫阿花,是我养的猫,用来打发孤寂的!” 天师道人转过头,指着张玉郎一行人对花猫说道:“这些是客人,切勿调皮,惊扰了他们。” 张玉郎面露惊讶神色,道:“道长,这猫......能听懂人话?” 见他点头,张玉郎又问:“道长刚才说,花猫用来排解孤寂,是指哪方面?” “哪方面?”天师道人愣了一下,赶忙解释道:“精神上的,精神上的。” 张玉郎笑了笑,放下背上蠢蠢欲动闫小五,道:“哦,那还好,我还以为是肉体上的!” 天师道人还想再解释一下,却被张玉郎摆手制止了,他蹲下身,对着花猫说道:“阿花,来,给大爷翻个跟头。” 花猫先是面无表情的瞅了他一眼,随后露出一副王之藐视神色,竖起尾巴,大摇大摆走开了。 看情形,花猫确实能听懂人言。 ....... 长安府,皇宫,早朝。 大殿上气氛凝重,大成皇帝端坐龙椅之上,盯着尹正德,沉吟不语。 后者拱手道:“微臣认为,此事不应过早下定论,还是再等等,说不定张参赞这会正在回来的路上。” 葬玉谷事件已经过了六日,可仍旧没有收到任何张玉郎平安,闫家三位千金无事的消息。这意味着什么,众人心知肚明.....禁军统领嗤笑一声,出列道: “陛下,臣以为应该将此事尽早定论,再派使者前往蜀中选后。” 凡是尹正德反对的,他就要拥护,禁军统领眼神带着嘲笑,望了尹正德一眼,正色道:“眼下,朝廷眼下该考虑的是借这件事达成与闫家联合,以及用这件事为借口,起兵肃清西北剩余三个守节,他们离朝廷太近,有动机,有时间,更有能力破坏朝廷与闫家联姻之事。” 尹正德沉声道:“陛下,青河李通或许有动机破坏此事,但安西将军阮猛与凉州守将赢七方,一向对朝廷秋毫无犯,即使上次朝廷联合李通与赢西齐攻阮猛,阮猛吃了大亏,之后也不曾报复朝廷,由此可见,安西府对朝廷还存有好感。若是以此为借口发兵安西,只会逼反阮猛,此举不妥!” 尹正德说完,他身后一位官员出列,补充道:“陛下,可下旨诏安安西府,一可借此试探阮猛底线,二来,万一诏安成功。既免兵祸,又得安西,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尹正德身后另一位官员,也出列进言道:“陛下,臣附议。” “臣等也附议!” 众臣纷纷表态,不打仗,是他们乐意见到的,至于诏安人选,玩嘴皮子的事情,那就是他们擅长的事情了。 这些官员,说着说着就跑题了,朕明明讨论的是葬玉谷事件如何定性,如何搜救张玉郎与闫家三位千金.......大成皇帝轻叹口气,道: “着令陈忠和,速去打探葬玉谷事件最新消息,一有消息即刻上报。” 顿了顿,大成皇帝又道:“众卿,谁愿为使,前往安西府诏安?” 诏安之事,成则有大功,不成也无过失,是一趟稳赚不赔的差事。 思及此处,自认为有能力的众臣纷纷自荐,一时间朝堂上嘈杂声起,犹如锅沸。 “肃静,肃静,咆哮金殿,成何体统!” 见大成皇帝眉头皱起,御前总管太监连忙扯着破锣嗓,将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镇住犹如菜市场里买菜的百官。 大殿上安静下来,众臣各归其位,等候大成皇帝点将。 这时,户部尚书顾承出列道:“陛下,臣保举一人,定能说服阮猛交出兵权,归朝廷统辖。” “哦?爱卿保举何人?”大成皇帝来了兴趣。 “臣保举拙婿司徒钧,他熟读四书五经,长于辩论,精于谈判,此去安西府,定能说服阮猛交出兵权,入京听用。” 话音刚落,朝堂上登时哗然一片。 “切.....” “老匹夫忒无耻!” “举荐自己的女婿,脸皮都不要了。” 顾承立在堂上,觍着老脸,仿佛没看到,没听到百官的指点和非议。 顾承暗暗得意,他这一手虽然无耻,却很是高明,在朝诸位都是四品或以上,年纪最小的也都三十多岁了。 顾承抬出女婿司徒钧,有两个优势,一来,司徒钧辈分小,年纪未满三十。而殿上百官都是他的同僚,相当于一个辈分的,不好意思与一位后辈抢差事。 二来,司徒钧的优点是长于辩论,精于谈判。专业对口。 这差事,不出意外,定然是归他女婿的了。 顾承精明,殿上百官也没有一个不是人精,他前面的话刚说完,众人当即想通了其中弯弯道道,故而才有群嘲一幕。 老匹夫,着实鸡贼了些! 第203章 天师道人与猫, 在尹正德的率领下,群臣齐喷户部尚书顾承,就连一直与他不对付的禁军统领,也难得的与他态度一致, 顾承似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立在堂上巍峨不动,大剌剌面对百官所指。 与实打实的利益相比,挨几句口水指责又算得了什么! 大成皇帝左右为难,一时难以决断,凭心而论,顾承女婿司徒钧确是合适人选。 见局面僵住,头发已经有些斑白的顾承上前一步,弯腰拱手道:“陛下,为朝廷计,老臣斗胆,举贤不避亲。” 此言一出,算是帮大成皇帝下了决心,他沉声道:“顾爱卿平身,准奏。” 一言而决,尘埃落定,?金銮殿上顿时静默一片。 四大学士,其余五部尚书、侍郎,三府知事,禁军统领,纷纷眼观鼻,鼻观心,拢袖收手,不再进言。 “皇兄.......” 这时,殿外传来一道少女温婉的声音,长平公主迈着小碎步匆匆而来,穿过百官,大殿,走到大成皇帝身侧,红着眼眶,低声道:“皇兄,他死了么?” 张玉郎葬身葬玉谷的消息,经过五六天的酝酿,以及多方传播,长安府里已是妇孺皆知。 长平公主听闻后,当场昏了过去,醒来便匆匆入宫,向大成皇帝求证。 见妹妹一副伤心欲绝模样,大成皇帝顿觉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温声安慰道.:“事情还未定论,朕已经派了数拨兵马前去搜救,不日便会有好消息传回。” 长平公主凄然一笑,摇头道:“皇兄休要诓我,他们都说张参赞与一万兵士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谁说的?该杀!”大成皇帝拍椅而起,斥道:“自今日起,长安府中,再有妄议南灵伯死讯者,斩立决!” “臣等遵旨!”群臣齐声应诺着,心下各有所想,这南灵伯,到底是不是皇上的亲兄弟呢? 说是吧,皇上只是封了张玉郎一个南灵伯,还是因功而封,这爵位,着实太低了。与皇室子弟的身份不配套。 说不是吧,一来两人相貌高度相似,二来无论皇帝还是长平公主,都对张玉郎格外上心。 这超出了帝王对臣子的关心程度,不合理! 长平公主闻言,一脸惊愕望着大成皇帝,印象中,皇兄很少有失态的时候,今日居然肯为她发飙。 这在一定程度上,修复了兄妹两人因前次赐婚李克而产生的隔阂。 “多谢皇兄,臣妹告退。”长平公主微微屈身,乖巧的行了个公主礼,缓缓退入内宫。 ......... 天师道观。 “道长这是在做甚?”张玉郎一脸不解询问。 一转眼,本打算住一宿就走的张玉郎,已在此住了六天。 停留在此的原因,是因为一辆老旧马车。 这辆马车是天师道人的宝贝,通常一年用不了两回,每到需要进城买米的时候,他才会架上毛驴,赶车进城。 有时去东南方向的汉中,有时去东北方向的长安,有时则去正西方向的陇西。 张玉郎无法带着闫家三位千金徒步跋涉四百里,那会要了她们的小命。 天师道人又不愿意借车于他,于是,张玉郎就住了下来,另做图谋。 今日已是第六日,眼看图谋接近成功,张玉郎暗暗一笑,正要收网,忽然发现,每次进出门前,天师道人都扭腰摆手,对着木门做一些奇怪的动作。 故而,他才有开头那一问。 天师道人停下手脚,回头给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解释道: “这只花猫,很小只的时候就被贫道收养,它格外聪慧,求知欲格外强烈,一天天长大,每天都隔着窗户,偷看贫道那些宝贝书籍,模仿贫道开门关门的动作,它的学习能力很强,贫道担心,它哪天会自个打开门,入室翻书毁书,于是...贫道每次进屋前,都先做一套繁琐的动作再开门。” 张玉郎看了一眼蹲坐在窗外不远处,歪着脑袋瞅过来的肥花猫,疑惑道:“那它学会了么?” 天师道人哈哈一笑:“你看它的神色就知道,这套动作太难,它学不会,现在它对开门关门已经不感兴趣了......” “哈哈哈!”张玉郎与四女对望一眼,失笑出声。 花猫仿佛听懂了众人的嘲笑,表情忽然变得凶狠,对着四女“喵呜”凶了一声,跳入一旁的杂草丛,消失不见。 天师道人关上门,望着红红的朝阳发了会呆,道:“张大人何时离去啊?” 闻言,张玉郎一脸严肃道:“道长,我带了四个漂亮妹妹来陪伴你,你不领情倒也罢了,这是在赶我走?” 天师道人感觉心口一痛,似乎被针扎一般,脚步踉跄了下,眼眶瞬间红了,愤愤不平说道:“大人,观中余粮不多了,您这几位妹妹.....也太能吃了。” 本来,道观里还有天师道人一年的口粮,但这六天下来,几乎已经被消耗殆尽。 换句话说,张玉郎五人...不,闫家的三位千金,太能吃了!具体来说,是闫小五太能吃了。 闫小五身姿看着苗条,胃口却极大,一顿居然能吃下成年男子四五倍的饭量。 天师道人永远无法忘记张玉郎住进来第一夜的景象...那一晚半夜三更,闫小五饿了,跑到厨屋煮了满满一锅粟米,就着小半盆水煮野菜,三下五除二给干完了...将一整锅饭给干完了! 他本以为那一幕是幻觉,狠狠掐了掐自个大腿,腿上真实的痛感告诉他,那一切,都是血淋淋的事实。 整整一锅粟米.........虽然事后张玉郎给了钱,但荒山野岭的,有钱也没地方用啊。 这才是天师道人发愁之处,想要买米,就需要到城里,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距汉中二百里,距陇西四百里,距长安府三百多里。 得益于山体走向是自西向东,虽然西边的陇西最远,但路况却是最好的,东南边的汉中和西北边的长安府虽近,路况却是极差,马车多有不便。 张玉郎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没有米,可以进城去买嘛......此去陇西不远。” 天师道人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讶道:“不对,让贫道捋一捋。” 说完,他紧皱眉头。思索着其中不对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近中天,院子里,两个人的影子被太阳映出短短一小截。 良久,天师道人自语道:“贫道有一辆马车,大人住进来第一晚,便想要借车,贫道未允,而后,大人的妹妹夜里开始做饭吃......之后米被吃完,贫道需要到路况最好的陇西城里去买......大人!您也忒不厚道了,合着在这等着贫道呢!” “终于还是被你发现了,哈哈。”张玉郎笑道:“没错,本官就是要蹭道长的马车。” “........” 天师道人无言以对,忽然觉得当官的人个个都好可怕,他虽然精于卜算,但常年住在山里,没什么心机,这也就是天师观没什么值钱宝贝,否则,给张玉郎算计起来...那就是噩梦了! 下午,天师道人牵出了存在库房里的马车,架上一只毛驴,六人同车,他与张玉郎坐在车架上,四女挤在车厢内,迎着日头,晃悠着往陇西城而去。 与此同时,诏安使者司徒钧怀揣圣旨,率领护卫队,浩浩荡荡往安西府而去。 ......... 第204章 众夫人为何一言不发? 皇宫,御花园。 身着黄玉色私服,头戴方帽的大成皇帝倒背着双手,仰天而望。 烈日当空,已是大成二年六月下旬,犯上作乱的青河李通还没处理完,不及松口气,去往川中选后的使团又被一把火烧了。 各种状况事情接踵而至, 就连派去安西府诏安的司徒钧,刚出长安府,就在半道上被人给打了回来。若非禁军护卫队拼死护佑,司徒钧大概率当场被杀。 冥冥之中,似有一双大手,在阻止朝廷收复失地,涅盘复兴, 本来,在他刚继位时,就施展过一次政治手腕,一边笼络李通攻安西,一边派人说服赢西左右夹击阮猛,而后派出铁臂营,打算来个三头并进,收复安西府。 但没想到,阮猛三两下就化解了攻势,抢先出击,在北原至长安府的路上设伏,几乎团灭了七万李家军,而后在安西城下与赢西血战一场,不但将四万凉州铁骑打退,还把主帅赢西戳于阵前。 大成皇帝仰天长叹:“祖宗的基业不能丢弃,但,想要中兴大夏何其之难!愿朕有生之年,能看到王师旌旗飘荡在西北之地。” 这时,御前太监匆匆跑来,匍匐行礼道:“陛下,尹正德求见。” “快宣!” 大成皇帝收拾了一下思绪,倚栏而望,神色恢复成喜怒不显。 一身官服的尹正德疾步进了御花园凉亭,近前拱手道:“陛下,查清楚了,半路袭击司徒钧的人,均操着北方口音,现场所遗留的兵器,俱是草原部落使用的款式。” 大成皇帝神色一动:“哦?这么说,似乎不是阮猛所为?看样子像是青河李通的手笔。” 尹正德点点头,沉声道:“陛下,微臣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少废话,快讲!”大成皇帝没好气挥手,目光不善瞪着尹正德,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 尹正德心下一凛,连忙道:“陛下,是这样的,最近朝廷所有动向,都被外人洞悉,并做出破坏,臣怀疑朝中有内奸,且不止一位。” “你可有眉目?”大成皇帝浓眉一挑,问:“会是谁呢?” 当初,河西七卫偷袭长安一击而中,而铁臂营偷袭青河口却没能全功,之后朝廷使团入蜀中选后,归途被袭,再加上今日去诏安的司徒钧被半道截杀。 种种迹象表明,朝中有内奸,遍布军营,朝堂。否则不会对朝廷各方面动向了若指掌。 尹正德又道:“陛下,司徒钧回来后,一病不起...” 称病不出,他这是怕了...大成皇帝微微点头,小小年纪,便深谐明哲保身之举,此人...决不可重用! “尹爱卿,这该如何是好?”大成皇帝说着,一脸无奈。 纵使身为帝君,天下共主,他一样束手无策。 尹正德斟酌再三说道:“陛下,眼下若再派诏安使团去安西,途中安全难以保证,派的护卫少了,会被截杀。派的护卫多了,恐阮猛将军会多想,万一他以为朝廷明诏暗攻,假途灭虢,那可就弄巧成拙了......臣以为,此事不若先放一放,等南灵伯之事尘埃落定再说。” 大成皇帝心下一动:“哦?爱卿的意思是...南灵伯还活着?” “臣以为,南灵伯没这么容易死!” 顿了顿,尹正德补充道:“安西府共有安西,陇西、绥南、银洲、宥城、安定六城,其中安定城在朝廷掌控之中,臣意,诏安之事先不急,暗中另派一使臣,只身前往安西府,将安定还给阮猛,令其与民休养,一来安抚于他,二来看他反应,再做应对。” “哦,爱卿此举有何深意?” “若其心向朝廷,自会拒绝安定城,若其有野心,朝廷也好见机行事,重新制定策略。” “就依卿家所言。”大成皇帝颌首,听取了尹正德的提议,迎亲使团事情还未定,他也不愿在此时大动干戈。 ...... 凭空多出来个安定城,阮猛难以置信,以前到处打仗、争斗不得的地盘,一下子就这么轻轻松松回来了,还被皇帝褒奖一番,任命为安西守节,并负责监管西南胡戎,同时昭告天下。 如此厚待,阮猛对朝廷是有一丝感恩的, 实际上,早在朝廷诏安使团刚出长安府的时候,阮猛就已经接到消息,正纠结不下,却听闻使者半路被截杀,他当即松了口气, 身处乱世,为身家性命计,他不想这么早交出兵权。 本来最开始阮猛是想做一名匡扶社稷的忠臣,但被昏庸无道的大武皇帝扔在安西府近二十年,不挪窝,也不使用,被凉透了心。 大成皇帝登基后,虽然天下皆传他是位明君,但阮猛其实是有些不太信的,一直处于观望态度。 前次大成皇帝三路齐发算计他,他并不介意,那两战,他打得畅快淋漓,打出了自己的价值。 否则皇帝为何不诏安别人,单单诏安于他。 只是没想到诏安来得这么快!阮猛本以为要再等一两年,大成皇帝才会意识到安西府的重要性,意识到他阮猛的重要性,他若不服朝廷,朝廷就不可能平定西北诸雄。 眼下的局面,是阮猛期待看到的,只不过这边收下安定城,恐怕皇帝会多想。得想个法子,打消小皇帝的猜疑。 六月二十六,天师道人架着驴车,来到陇西城买米。 刚一进城,张玉郎便带着四女,呼啦一声跳下马车,非但连句谢谢都没说,还嫌弃马车太破,太拥挤,不上档次。 临走,张玉郎撂下一句话:“这破车,本官再也不坐了!” 友谊的巨轮翻了...天师道人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哆嗦着手臂,指着远去的一男四女背影,横眉怒目啐道:“竖子无礼!猖狂!竖子.....气煞老夫也!” 正逢双日市集,陇西城中熙熙攘攘,各个街道上人满为患,充满了异域风情打扮的行人客商往来不止。 带着四个倾国倾城的美女走在街上,享受着百姓们包含了羡慕嫉妒恨的注目礼,张玉郎顿觉意气风发,看了一眼冷着脸一本正经的云飞烟,又看了一下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的闫家三位千金,朗声道: “众夫人为何一言不发?” 一句话,惹来四女怒目而视。不过气氛倒是不再冷场了。 见云飞烟有动手削他的倾向,张玉郎暗暗一笑,连忙岔开话题道:“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闻言,云飞烟妙目一亮,连忙点头,她最爱听张玉郎讲故事了,各种曲折离奇,引人入胜。 闫家三女明显没经历过这种阵仗,不过看云飞烟一副入迷的模样,也都点点头,围在张玉郎身侧,洗耳恭听。 张玉郎清了请嗓子,悠扬顿挫说道:“传说天上有一帮神仙,掌管神仙的头子叫玉帝,他垂涎嫦娥仙子美色,可总被拒绝,嫦娥不堪其扰,于是躲到月亮上清修。” “玉帝不肯罢休,便派一名叫做吴刚的跑到月亮上伐树,那树随砍随长,永不损伤,吴刚无奈,只得日夜伐树,响声不绝,嫦娥因此无法入睡,便去质问玉帝为何要这么做?” “对了,你们知道玉帝为啥这么做吗?” 众女闻言,各自凝眉思索一会,俱摇摇头,齐声道:“不知道,为什么?” 张玉郎嘿嘿一笑:“玉帝说,嫦娥啊,你不让我睡,我也不让你睡......” 听完,闫家三位千金愣住,她们都是没嫁人的大姑娘,一时间没有听懂。 云飞烟秒懂,当即噗嗤一笑,嗔了张玉郎一眼,附耳过去,将答案告诉闫小五,闫小五恍然,俏脸一红,附耳过去,将答案告诉两位妹妹。 四女羞涩对望一眼,齐声道:“姐妹们,捶他!” 张玉郎心下一慌,正要逃跑,脚下不知被那个美女绊了一跤,当场摔了个嘴啃泥。 紧接着,漫天香风小拳头铺头盖脸砸下来...... 第205章 人与马,皆为阮 陇西城。 街上,刚换了一身宫装花裙子的闫小五,左手抓着一块桂花糕往唇边递,右手臂弯微曲,抱着一大堆桂花糕,神色防备的看了眼身侧两位妹妹,大口大口啃着。 吃相豪横,好似生怕桂花糕被妹妹们抢了去。 闫小六和闫小七各自捧着一块属于她们的糕点,小口小口咀嚼着,与之相比,姿态格外淑女,现世安好,温婉迷人。 同为一父所出,性格差别竟然这么大?张玉郎沉吟了一下,推了推闫小五的胳膊,闫小五扭动肩膀,躲开他的手,一副十足的护食姿态。 “小五,你想当贵妃吗?”张玉郎问:“或者皇后?” 闫小五猛然一怔,扭过头,双眼放光的盯着他:“想呀!你要当皇帝了是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想不想当大成皇帝的皇后?” 闫小五一愣:“不想呀,父亲已经将我许配给大郎,还能改吗?” 闻言,另外三女停下脚步,注目过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是不能改的...张玉郎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能改,你若想当皇后,小六和小七其中一位嫁给我就行了。” “换亲啊,若是皇上知道了,你会不会被灭族?” 闫小五说着,望了眼姿态可人的双胞胎妹妹,嘟着嘴,气道: “你不想娶我就直说,你不喜欢我,为何还要向我父亲提亲,哼,我要离家出走,我要回川中,你们都不要拦我!” 说这话的时候,她紧紧抱着怀里的桂花糕,跺着小脚,一脸委屈伤心。 眼眶红红却无泪。 闫小六,闫小七与云飞烟静静望着她,一点也没有拦她的意思。 场面顿时有一丝丝尴尬。 张玉郎暗暗发笑,只好安慰道:“我并非不想娶你,你这么能吃,我家底子薄,只是担心养活不起,毕竟,皇宫里钱多粮食多......” 闻言,闫小五脸色缓和了些:“哦,那我以后少吃一点好了。” “少吃多少?”张玉郎追问,闫小五太能吃了,他有些担心剩下那几万两老婆本撑不住。 “一成?”闫小五试探性问。 “不行,最少三成!”张玉郎大手一挥,不容置疑道:“否则,我要换亲。” 闫小五一脸无奈说道:“那好吧,就三成。” 饭量达成协定,两人重归于好。 过了一会,闫小五觉得委屈,撅着嘴道:“人家在川中时,父亲从来不会饿着我。” 张玉郎哈哈一笑:“那没法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家没有那么富裕,可经不起你这么吃。” “......”闫小五顿时闷闷不乐,迫于换亲的威胁,她屈服了。 谁叫她父亲女儿多,适龄的都有十几个,还格外相中张玉郎这个女婿,加之远嫁长安,她实在是没什么起横的资本。 另外三女则掩嘴偷笑。 张玉郎扯了扯闫小五的小辫子,笑道:“乖啊,这就对了嘛。” 陇西城守府。 后院树萌下,城守阮进眯着眼,躺在太师椅上,师爷立在一旁,手握芭蕉扇轻轻扇动。 “大人,刚才巡街守卫来报,在大街上见到四位国色天香的女子,要不要......?” 师爷微微低头,看着神色遐意的阮进,小心翼翼,压低声音说着。 一副不良师爷和坏狗官算计寻常百姓的姿态,跃然于树下。 他跟随阮进多年,深知眼前这位大人,对美色有一种特殊喜好,简而言之就是,喜欢强抢民女为妻妾。 明明可以靠颜值与地位轻松俘获美女青睐,可这位阮进大人,却偏偏不喜欢这么做,反而格外喜欢霸王硬上弓。 “哦,查清楚背景了吗?”阮进眼也不睁,口气淡淡问道。 这世道,国色天香的女子只会出与富贵人家,当街发现四名美女,就意味着四名拥有极大背景的女子来到了陇西城。 “回大人,还未查清,不过...” “不过什么?” “其中一女,她的同伴唤她闫小五。” “闫小五?姓闫...莫非是蜀中闫道全的女儿?”阮进翻身坐起,神色惊讶。 来头不小哇! 师爷附和道:“应该是,属下听闻,这次闫家共有三女出嫁,闫小五被许给了南灵伯张玉郎,一行人走到葬玉谷时,遇到大批不明江湖人士袭击,葬身火海。” 阮进摸了摸嘴角的撇撇胡,沉吟道:“如此看来,她们没死。对了,她们同行有几人?可曾看清长相?” 师爷点点头:“巡街守卫说,共有五人,一男四女,均为青年,男子长相周正,女子国色天香。” 阮进闭上眼睛,坐回太师椅,说道:“是他们没错了,不要去打扰,这种人咱们招惹不起,惹了便是无尽麻烦。” 还有一句话他忍住没说。 美女固然好,但没命享用也是白搭。兄长阮猛时常教导他:“喜欢美色,可以,招子放亮点,不要惹那些惹不起的人,以免给家族招致不必要的祸端。” 阮进谨记着兄长教诲,坐守陇西城数年间,虽然用各种手段,娶了天南地北十几房妻妾,却不曾惹出任何麻烦。 师爷听完,连忙恭维道:“大人明智,属下对大人的景仰犹如青河之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哈哈哈...”阮进仰天大笑。 陇西城。 张玉郎正陪着四女逛马驿,挑选马车代步,打算不日就回转长安。 “这辆车可以,软榻不错,功能齐全,简直是居家旅行,车震的良好场所。” 张玉郎望着眼前一辆豪华马车感慨。 “车震?”闫小五一脸懵懂。 你不懂...张玉郎撇了她一眼,对云飞烟眨了眨眼,意有所指。 云飞烟也没有听懂,但这个暗号太熟悉了,张玉郎每次想那个了...就用这个暗号撩她...云飞烟俏脸微热,嗔了张玉郎一眼,扭头望向别处。 “老板,这车多少钱?”张玉郎皱着眉头,望着“一百两不含马”的牌子问:“有便宜吗,能打折吗?。” 顿了顿,他嘀咕道:“这也太贵了,还不包马!光车怎么走?” 一脸和善的掌柜踱步过来,淡淡说道:?“没得少,就是这个价,马匹另算是因为...马比车贵!” “贵多少?什么马?” 张玉郎惊讶了,陇西就是产马地,马匹理应比长安府还要便宜才对,普通的马,十两银子顶天了。宝马的话...宝马又不是大白菜,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马驿中? 掌柜挥手道:“来人,牵马上来。” 小二应命,跑了出去,不大一会牵着一匹怪异的高头大马进来。 怪马进来后,看见张玉郎,反应激烈,当即一蹄子踹翻小二,大脑袋凑到张玉郎身前,蹭来蹭去。 此马,正是与张玉郎在火海中失散的四不像。 张玉郎大喜过望,当即抱着四不像的大脑袋一顿撸。 踏破铁鞋渺无踪,转角闹市又重逢,这着实令他开怀。 掌柜也是个人精,见状,也闭口不说马的价格了,他从张玉郎身侧跟着四名美女得出结论,其身价不菲。 常言道,富贵一笑值千金,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富贵一笑掷千金。 果不其然,没等掌柜的开口,张玉郎摸出一张大夏钱庄通兑的千两面额银票,拍在他手里,豪气干云道:“老板,够不够?” 掌柜当即点头哈腰,奉承道:“够了,够了,客官大气,客官爽利!” 看着阿谀奉承的马驿老板,张玉郎忽然有一种后世打赏主播的错觉,眼前忽然浮现以前在异世故地的种种影像,情绪顿时低沉下来,谓然不语。 正感触良多,忽听门外传来一句粗矿大喝: “这马,这四位美女,我家大人都要了!” 第206章 姐妹同心,其力断筋 随着粗矿的声音落下,一群身着差服,手持利刃的壮汉气势汹汹冲进马驿,将张玉郎一行人围了起来――包括掌柜。 领头的络腮胡壮汉瞪着一双比铜铃还大的眼珠子,挥舞着明晃晃的宽刃刀,声如炸雷说道:“店家,可认得本差?” 掌柜的险些当场失禁,神色惶恐,结巴着回道:“小人认识,认识差爷。” “既识得本差,那你晓得本差的手段吗?” “晓得,晓得。”掌柜战战兢兢回答。 “嗯,晓得就好!”络腮胡壮汉重重哼了声,瞥了眼神色平静的张玉郎,大手一挥:“全部带走!” 云飞烟肩膀微动,正要动手......叫这帮不讲理的蛮汉血溅当场,忽然手背上一热,被张玉郎紧紧握住,两人视线交汇,张玉郎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静观其变,不要轻动。 云飞烟紧绷的身躯随即放松下来,不再抵抗。 众人被押出马驿,往城中一处豪华府邸行去。 闫家三位千金紧挨张玉郎左右,三双小手紧紧扯住他的长袖,俏脸上惊惶未定。 她们并不知道,云飞烟身怀绝技。张玉郎也非庸手。 她们只知道,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了... 陇西城守府,后院。 张玉郎翘着二郎腿,大剌剌躺在太师椅上,眼神不屑撇了撇低头束手,老老实实立在一旁的阮进。 不远处一片狼藉,四下血迹斑斑,无数护卫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哀嚎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其状之惨,犹如人间地狱。 之前那个嚣张跋扈的络腮胡壮汉,这会正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口中冒鲜血,衣衫破乱,人事不省。 半盏茶之前,刚被押进后院,张玉郎便示意云飞烟动手。 区区陇西护卫队,哪是云飞烟的对手,半柱香时间都没到,两百多个壮汉就被摆平,尽皆躺于地上,轻则吐血,重则昏迷。 这还是张玉郎特意交代云飞烟下手轻点的结果,否则,城守府里怕是没有一人能活下来。 阮进身体微微打着哆嗦,惊恐万状的看着眼前惨烈一幕,良久,回过神,低着头战战兢兢道:“这帮属下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还望恕罪,恕罪。” “道歉要是有用的话,要拳头做什么?” 张玉郎不咸不淡回呛了他一句,抬眼问道:“你叫阮进?阮猛是你兄长?他现如今身在何处?” “是...是,阮猛是下官大兄,现在安西府。”阮进忙不迭回话,不敢有丝毫隐瞒。 得知此事并不是阮进本意,只是他的下属邀功自专,张玉郎没再吓唬他,拿着架子说道:“本官是朝廷密使,此次特意前来私访陇西......” 刚说到这里,就见阮进嘴角一撇,颇不以为然,张玉郎停住话头,反问道:“怎么?你不信?” 当然不信!你这张脸,明明就是前往蜀中迎亲的南灵伯,搁这忽悠谁呢...阮进点点头:“下官相信。” “不,我不相信你相信!”张玉郎面色严肃站起身,拳头关节捏的“嘎巴嘎巴”响。 “大人,您要相信下官相信了。”眼看张玉郎捏着砂锅大的拳头要动粗,阮进慌了,连忙辩解。 他养尊处优多年,哪里经得起捶打? 张玉郎摇摇头,脸色不善凑过去,一字一顿说道:“我还是不相信你相信本官是钦差!” “.....大人,您要怎样,划下道来吧,是打是罚下官都认了。” 说这话时,阮进一脸憋屈,从来都是他蛮不讲理欺负别人,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成为被欺负的一方。 这感觉...极其不美,犹如六月飞雪,冤深似海。 见戏弄的差不多了,张玉郎微微一笑:“你认识我?” 阮进点着头,语气肯定:“下官兄长前次送了下官一副成皇帝画像,与大人相貌雷同,如果下官没有猜错,大人就是前往川中迎亲的南灵伯吧。” 市井传言,张玉郎与大成皇帝相貌极其相似。君王不轻动,大成皇帝不太可能跑到陇西小城来,那眼前之人的身份...再明显不过了。 张玉郎很想说一句“不,你猜错了,其实我就是大成皇帝”,想了想,忍住没有开口,默认了对方的猜测。 半日后。 目送载着张玉郎的马车队伍驶出陇西城北门,阮进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虽然搭进去不少好东西,钱财,以及一支百人护卫队全程护送,好在总算把这个瘟神给送走了。 转过头,阮进怒不可遏的质问道:“是谁?是谁招惹了这尊瘟神!” 害的他丢了面子不说,还不得不破财消灾,损失了一大笔钱财,他怎么能不生气! 闻言,两百多个受伤不轻的护卫们俱是心下一凛,低着头啜啜不语。 刚苏醒过来的络腮胡壮汉闻言,心里一慌,两眼一闭,索性继续装晕。 陇西城外,官道。 一架豪华马车晃悠悠的走着,从车轱辘在沙土路上压出的痕迹来看,车厢里定是坐了许多人。 起码有四五人。 张玉郎悠扬顿挫的声音从车厢传出,传入马车两侧的护卫队员耳中。 “从前有两座山,一座是山,另外一座也是山,两座山突然从天而降,挡在了一名叫做愚公的家门口。” “这下把老人家给气坏了,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搬走这两座山。” “他自个搬不完,就让儿子去搬,儿子搬不完,就让孙子去完成这件事,他认为,子子孙孙无穷匮,早晚有一天,就能搬完这两座山。” 说到此处,张玉郎停下话头,问诸女道:“你们猜后来怎么着?” 闫小五的声音先从车厢里传来,里面透着得意:“这个故事我听过,愚公移山!后来天帝知道了,派人悄悄移走了两座山。” 张玉郎呵呵笑了声:“不对,这山本来就是天帝放在这里镇压邪魔的。后来天帝得知了此事,牛脾气一上来,在两座山后面又加了两座更大的山,再后来......” “再后来怎么样?”还是闫小五的声音,透着急切。 “后来呀,愚公看山太大,实在搬不完,加上子子孙孙也搬不完,就搬家了,于是大家伙又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智叟’。” “咯咯咯.....” 官道上回荡着四女清脆的笑声,车厢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望着咫尺之间笑颜如花,前仰后合,风采若隐若现的四女,张玉郎暗暗得意:撩妹我可是认真的,无论单撩还是群撩。 看众女兴致颇高,张玉郎提议道:“路途遥远,一时难至,不若我们对对子解闷如何,带赌注的,谁对不上,就脱一件衣衫!直到不能再脱为止。” “好呀!” “好呀!” “脱就脱,才不怕你!” “……” 闻言,闫家三位千金当即跃跃欲试,云飞烟无语,沉默。 少数服从多数,她也被携裹着加入战团。 事实证明,当女子数量超过三人,而男子数量低于或等于一人的时候,被调戏的对象便不再是女子。 张玉郎随即被一双芊芊玉手蒙住了双眼,与此同时,车厢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穿衣声。 除了云飞烟,闫家三女都又穿了好几件衣衫,以备不时之脱。 “你们...太赖皮了吧。”张玉郎抗议。 但一票对四票,抗议无效。没辙,他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对对子比赛开始。 闫小五当仁不让,率先出题道:“小荷才露尖尖角,大郎快对!” “对,姐夫快对。” 闫小六和闫小七异口同声附和着,就连云飞烟也是一脸期待望过来。 “不是吧,你们四个打我一个?” 张玉郎有点懵,他想象中的对对子不是这样的,而是一个一个轮下去,谁接不上就脱一件衣衫的那种。 但是显然,四女已经暗地里达成了一致,四个对他一个。 你们不仁在先,别怪我不义...张玉郎嘿嘿一笑,从容应对道:“早有糙手立上头。”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糙手立上头。” 闫家三女齐齐啐了一声,红着脸互望一眼,对不上来了。 就算对的上来,她们也不敢接了,这诗颜色有点深......她们还是大姑娘,脸皮薄着呢。 云飞烟摇头,示意这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对不上。 闫家三女无奈,各自解下一件丝巾――每人脖颈间还剩余三四条丝巾。 “六妹你来。”闫小五不服气,点将闫小六。 闫小六和闫小七都是大成皇帝的人,对着姐夫身份的张玉郎,多少有点放不开。 闫小六有些扭捏的望了他一眼,轻声细语道:“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张玉郎暗暗一笑,脱口说道:“窗格重影交叠,榻声吱吱呀呀。” 胡乱对了一句,意思立变,闫家三位千金稍作思索,顿时红透了脸,齐齐啐了一口,再输一阵。 不是对不上来,而是不好意思再对下去了。 轮到熟读诗书的闫小七出题,张玉郎难得的认真起来。 她略作思考,说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张玉郎对道:“大时方知其中妙,犹悔儿时奶娘强按头,不肯就。” 本来,闫小七上联中的白玉盘指的是月亮,但张玉郎下联一接上,就变了个意思。 云飞烟噗嗤一下,手扶软榻,耸肩不停。 闫家三位千金这次连耳根子都红了,姐妹对望一眼,嗔怒道:“姐妹们,捶他!” 第207章 一鼎可为候 安西将军府。 阮猛一身白袍银甲立于门前,笑迎来客: “没想到,张大人竟能从大火中安然脱身。” 张玉郎纵身下车,看了眼他,傲气说道:“我命由天定,岂是宵小之辈能害。” 顿了顿,他神色缓和了些:“当日一别,阮将军可安好?” 当初,赢西率凉州军攻安西府的时候,两人曾在万军阵中打过照面。 阮猛颔首:“好,能吃,能睡,身体康健。” 见张玉郎不信,默然片刻,他苦笑道:“实不相瞒,本将最近甚是烦心。” 说罢,侧身让开身位道:?“大人请入内详谈。” 众人依次入府,分宾主坐定,张玉郎问道:“将军为何事烦忧?” 阮猛从怀里摸出一张羊皮地图,叹口气,没有说话。 张玉郎伸手接过,展开,顿时一愣,脱口道:“青海...西番图?” “哦?大人识得此图?”阮猛惊讶道。 我见过的青海地图可比眼前这副精细多了,如何不认识...张玉郎点头:“识得。” 阮猛又问:“对于西番,大人还知道多少?” 这不就是吐蕃遗族嘛.....张玉郎摇头:“本官所知不少,他们屡犯我大夏西部边陲,这安西将军府,便是百年前大兴皇帝为抵御西番所设立,阮将军肩上担子不轻啊。” 阮猛颌首:“我阮家先祖追溯到百年前,便是助大兴皇帝平定九胡乱长安的功臣,后被派到这安西府,我阮家镇守此地百年,时刻不曾懈怠。 “然而如此赤诚,却两边都不讨好,外有西番嫉恨,内有皇帝猜忌,时不时还约其他守节前来攻伐安西府。” 这确实有点过份了.....张玉郎拍了拍地图,替大成皇帝辩解道:“皇帝新登大位,难免被朝中奸佞误导,自古以来,唯有君负臣,断无臣负君之理,前番之事,还望阮将军多多包涵。” 阮猛不置可否,缓缓收起地图,转而问道:“张大人此来,是路过还是有要事在身?” 朝廷诏安使者刚被截杀,张玉郎这个节骨眼出现在安西府,不由得阮猛不多想。 “路过,路过。”张玉郎摆手笑答,之前在陇西城,他已经从百姓口中知晓了诏安使者被截杀之事,设身处地一想,这个时候收缴阮猛兵权,的确不是时候,故而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见张玉郎不是来诏安,阮猛心下大定,态度忽然热情了许多,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张大人可知西番来历?” 张玉郎连连摇头:“只知西番是羌胡其中一支,据说上古时候就存在的,来历嘛,本官并不清楚。” 来此大半年,张玉郎已经逐渐弄清楚了所处的时代,大约相当于唐时,但这个时空,隋之后便是大夏盛世三百年,没有唐,西番差不多就相当于唐时的吐蕃。 阮猛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将其中详情娓娓道来。 当初九胡乱长安,持续了三十年,大兴皇帝还都长安府后,将周边胡人部落消灭了两支,剩下的逐一驱逐,其中自然包括盘踞在青海府一代的西番。 大兴皇帝深知,对待周边胡族,只能驱逐或者同化,打仗其实是下策。 打了败仗丢脸,打了胜仗则是麻烦的开始,因为即使消灭了胡人政权,但它的土地和人民并没有消失。土地你不管,就有别的势力来占领;人民你不管,就会变成新的不稳定因素,迟早会诞生新的政权,继续侵犯大夏周边。 于是,大兴皇帝发动群臣,研究怎么解决周边这些麻烦。 麻烦具体还剩下七个,其中最大的两个,一个是草原上的天胡十六部,另一个西番族。这两个族群都拥有数十万乃至近百万人口,破坏力极强,时常侵扰大夏边陲。 大兴五年,皇帝召开了一个五品以上官员俱可参加的大型朝会,集千官之智,商量处理七胡善后事宜。 朝会开得很热烈,大小官员踊跃发言,提出了各种方案,措施。 最后,简单归纳为三种方案:一是出兵征伐七胡,取胜后将他们迁入内地安置。 朝堂上,持这种意见的官员占据五分之一。 当时的朝堂记录是这么写的:“番胡自古便为国患,今大夏幸而中兴,强盛如斯,宜一股作气平之,而后徒迁胡人于内地,教而化之,百年之后,皆为我族。” 简而言之,就是把这帮胡人摆平,全部弄到内地。以后也别放羊放马了,学放牛耕地吧,至于胡人原先的地盘,都是草原戈壁,空着就空着吧。总之:族人给他同化,地咱们不要了。 但这种方案最费国力,劳民伤财。 第二个方案是边境安置,维持住眼下的局面不变。 这个提议的内容是,剩下的七支胡人,想要一下子平定,不太现实,需要数代君主接力才能完成,并且还耗费国力。 最关键的是,把这些胡人迁移到内地。有背其天性,还会因为习性和语言问题,给社会造成不安定因素。 不若先维持住眼下的局面不变,将已经平定的两支胡人,安置到边境地带上,封官赐爵,由他们自己管理自己,并设立督察军监视他们。 这种方案相对耗费的国力少一些,支持的官员比较多,约莫有三分之一。 第三个方案是,不能对这帮胡人抱以希望,汉人这套,对胡人根本行不通。打了胜仗,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能清静个几十年,过一段时间,胡人就会卷土重来,斗争将永远存在,不以人的意志改变。 唯一正确的方法,就是在边境设立守节,防御他们。其他的任何方案,都是在自找麻烦,空耗国力。 这个方案是最省力的,不过其中还有一些细微的分歧,用谁来守卫边疆,职务应该怎么任命?权力范围如何界定? 支持这种观点的官员是最多的,约莫有一半以上。 大兴皇帝深深思索了这三种方案,第一种明显耗费过大,迁延日久,变数太多。 第二种方案,耗费相对小了些,但很繁琐,战事会一直存在,就像打地鼠,哪里冒头,就去平定哪里。 第三种方案最轻便,省事,群臣大多都支持这个方案。 朝堂上,根据三条提议展开了激烈争论,反对第一条提议的官员们认为:“现在平定的两支胡人有近二十万,数年繁衍生息后,人数可能要翻倍。当年西晋就是搞了太多胡人进入中原,成为心腹之患。没过二十年,中原一带成了胡人的天下,西晋只有短短三十多年便亡了,汉人不得不南迁续命。” 这个观点直指要害,赞同第一条方案的官员无法反驳,只能用大道理来辩解: “皇上乃是天子,天子有责任养育天下苍生,不能歧视外族,孔圣人曾经说过:''有教无类’,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是人,就有享有受教育的机会,只要肯教、会教,他早晚会走上正道。不能因为怕麻烦,而将祸患遗留给后世子孙。” 核心意思是,这帮胡人现在不处理,万一后世子孙不能打,胡人又强盛起来,那汉人岂不是要大祸临头? 面对激烈争论的双方,大兴皇帝脑袋都大了,双方说的都有道理,他难以决断。 大兴皇帝作为中兴之主,最大的愿望是做个明君,维持住大夏王朝兴盛,万世不衰,在经历了三十年九胡之乱后,朝廷百官思定,大都不想再打仗。 最终,大兴皇帝选择了第三个方案,设立“八守节一王”,行使抵御政策。 看得出,原本大兴皇帝是是真心想做个千古明君,一统周边蛮夷的,可惜还都长安府后,他年事已高,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便是西番遗留至今的来由,同样也是大夏二十五守节名臣实王的开端。 ...... 张玉郎点点头,深有同感。 天下大同,只是个很美好的愿望,在后世都不曾做到,更何况在这个科学技术、生产水平,以及人类社会的组织管理能力如此落后的时代。 堂上沉默了一会,阮猛忽然问道:“张大人可曾听过气运鼎?” “气运鼎?是什么东西?”张玉郎一脸懵逼。 阮猛哈哈一笑,解释道:“传说大禹治洪水后,划天下为九州,铸造九座小鼎。以本州物象铸于其上,鼎中暗藏各州气运。九鼎曾齐聚于秦,助秦一统,至秦亡遗失,后有传言说九鼎归汉,汉之后分散四地三百年,再无音讯,此系传言,未曾考证。 “传言还说,得一鼎者得其州,可为候,得双鼎者得其地,可为王。得三鼎者分天下,可为帝。” “阮猛将军,这传言怕是多有不实,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张玉郎摆摆手,一脸不信。 假如九鼎传说是真,那大夏三百年国运从哪来的?难道说这九鼎之前曾在朝廷手里,助大夏朝三百年强盛!如此,那眼下一片混乱的局势又该作何解释?难道说朝廷又将九鼎给弄丢了? 阮猛端起茶杯,淡淡说道:“大人不信?” “不信!” 张玉郎连连摆手,他宁可相信这个世界有超越世俗的力量,都不信天下有九鼎,得一鼎者得其州,得九鼎者得天下。 正想着,忽见阮猛微微一笑,从袖口摸出一个古朴厚重的物事... 张玉郎当即瞪大了眼睛,若不是眼眶阻挡,一对眼珠子都能掉在地上,他失声惊呼道: “气运鼎?” “没错,气运鼎!” 第208章 二鼎可为王 安西将军府大堂。 张玉郎半拉屁股挂坐在椅子上,瞪目结舌望着阮猛手中小鼎。 它怎么会这么小?这和他猜测的完全不一样。 “这玩意就是气运鼎?有什么用?” 张玉郎很快压下尴尬与惊讶,不耻下问。 传说中,九鼎是指冀、晋、雍、青、豫、徐、扬、荆、梁等。 冀鼎对应的地区是河北,辽东一带。晋鼎对应整个晋地,也就是山西与内蒙。豫鼎对应的地区是整个中原,其中包括长江以北的湖北部分。 青鼎对应地为青州,也就是山东地区。徐鼎对应的是江淮之地。扬鼎对应的浙江福建广东。荆鼎又叫楚鼎,对应整个荆州,也就是湖北南部,湖南与广西。 梁鼎对应的是云贵川地区、雍鼎则对应长安府等西北地区, 但这与气运有什么关系?与阮猛的烦心事有什么关系? 阮猛微微一笑,言简意赅说道:“据传汉末时,朝廷拥有九鼎之八,另一鼎遗失,后被刘备偶得,他便自认为有王候之命,因不知鼎属何地,故而飘零半生,屡战屡败,居无定所。又因手中有鼎,故而一直未泯灭王侯志向。直到后来,他来到荆襄,方才得知手中之鼎属梁,之后顺利入川,成就王业。 “当年,帝都洛阳经历战乱,孙坚率先攻入洛阳,自皇宫内得到两样东西,一为玉玺,二为扬鼎,他归后不久身亡,交玺鼎于其子孙策,策又交与权,遂成就江东近百年霸业。” 这种说法倒是没听过...张玉郎微微颔首: “那么,阮将军手中是何处之鼎?” 阮猛摇头: “本将也不知道。” 张玉郎皱了皱眉:“那将军这是?” 他想问的是,阮猛拿宝贝给他看,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要送给他? 阮猛嘴角上扬,笑道:“实不相瞒,本将有一事相求,大人若能助一臂之力,这鼎......” “这鼎就送我?” “自然!” 阮猛站起,大手一挥,掷地有声说着,言语间,白袍银甲拂动,气势雄壮。 “究竟是何事,将军请说。”事关小鼎归属,张玉郎来了兴趣。 阮猛目光转向云飞烟,斟酌再三道:“本将想与这位云姑娘......” “不行!我不同意!” 不等他话说完,张玉郎便挥手拒绝了这个提议。 云飞烟对于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绝不可能同意任何关于她的条件,任何! 阮猛被张玉郎的过激反应搞得一愣,试探道:“本将其实是想......” “不,你不想!” “可以,我愿意!” 两句话同时说出,前一句是张玉郎的,后一句是云飞烟,她在阮猛没说出目的之前,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张玉郎虎目一瞪,沉声道:“不行!” 阮猛叹口气: “张大人,你听我把话说完,本将是有两个问题想求教这位姑娘,绝无其他想法,天地为证!” 阮猛举着手,拍了拍桌子,就差发誓说“你放心,我对你的娇妻绝对没动心思。” 张玉郎看了他一眼,半信半疑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阮猛哭笑不得说道:“本将已经有十几位妻妾了!” 张玉郎心下一惊,拒绝道:“不行,妻子这么多,正说明你好色,这件事我不同意。” “本将军的子女都快成年了。”阮猛一脸无奈,申明自己年纪不小了,不会乱来。 张玉郎继续摇头:“不行,老牛通常都喜欢吃嫩草。” “嗨呀,再过三个月,本将便打算接受朝廷诏安了。”阮猛拍了一下桌子,急了。 闻言,陪坐的众人,安西府幕僚,张玉郎,以及云飞烟四女,全都露出惊讶神色。 接受朝廷诏安,就意味着交出兵权,如此一来,鼎确实没什么用了,但这和云飞烟有关系吗......张玉郎脑袋摇成拨浪鼓状,死活不同意。 云飞烟盈盈望了他一眼,笑道:“阮将军请说,这个忙小女子愿意帮。” 张玉郎扭过头,不吭声了,两只耳朵瞬间竖支愣起来。 阮猛歉意的望了一眼张玉郎,转而对云飞烟道:“这一来,本将军有一些武道上的疑惑,久思不得,想求教云姑娘。” “二来嘛,我想知道云姑娘的令尊是何人?实不相瞒,云姑娘与我一位故人格外相似,自云姑娘进入将军府,此惑便在我心头索绕不去,总觉得,云姑娘与我有亲旧。” 张玉郎和云飞烟对视一眼,后者说道:“小女子亦有同感,我母随我父姓,闺名云秀婉,安西府人氏。” 闻言,阮猛沉默不语,众幕僚对望一眼,纷纷展开猜测: 其中一个幕僚说道:“云秀婉?不对啊,会不会是假名........我知道了,是反名,阮秀云!” 一番分析有理有据,就连张玉郎也觉得这个说法很靠谱,云飞烟的母亲云秀婉很有可能就是阮秀云。 除此以外,应该不会有其他可能。 但是看阮猛神色,很显然,他的故人并不叫阮秀云。 接待会告一段落,阮猛朝云飞烟拱了拱手,?道:“云姑娘,可否与在下入内室一叙。” 转过头,又对张玉郎道:?“张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玉郎往边上迈了两大步,神色不善瞪着他:“我送你两大步,说吧。” 阮猛斟酌着说道:“本将军想留云姑娘在府中留宿几日,不知......” 张玉郎很想冷着脸拒绝他,但也知道此事真正做主的人是云飞烟,哼了一声,目光转向她。 云飞烟轻轻颔首,道:“可以,我同意了。” 阮猛面露惊喜,激动道:“云姑娘,请!” ........... 安西府,官驿,豪华客房。 夏日炎炎的午后,?张玉郎将太师椅摆在窗口,百般无聊躺在上面,摇着折扇望着窗外景色,唉声叹气。 老婆去了别人家过夜,这让他开心不起来。 虽然不会发生什么事,但心里格外不舒服,就连平日里最喜欢撩的闫小五也不撩了,坐着窗口发呆,思考人生。 “五姐姐,他怎么了?” “谁知道,许是身子不舒服吧。” “男子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不舒服吗?” “额......我也不知道啊。” “五姐姐,六姐姐,你们说,他会不会是想家,想娘亲了?我都有点思念娘亲了......” “……” 身听着后闫家三位千金窃窃私语,张玉郎哭笑不得。 第209章 气运鼎的由来 百无聊赖间,张玉郎忽然想起,似乎已经许久不曾与群友们互通有无,便从怀里摸出折镜。 闫家三女见状,好奇的凑过来,探着脑袋围观。 【度厄大师:各位,贫僧偶得一个气运鼎,不知此鼎有何好处?】 心绪不宁的张玉郎,将问题抛给见多识广的老群友们。 看不出年纪的白使,天下第一高手风不归,人老成精的红光大师,一肚子花花肠子的五雷尊者.......必定可以解答他的疑惑。 果不其然,信息刚发出,就得到群友们的热烈回应。 【五雷尊者:这个我知道,不过我不说。】 【风大侠:确定是气运鼎么?嗯,不错。】 【玉清大尼:不错,非常好。】 【红光大师:气运鼎可是好东西,师弟应该速速回寺,交于师兄我保管。】 【度厄大师:交给你保管?那我岂不是白忙乎一场?不干!】 【红光大师:不交?师弟难道不想知道气运鼎的奥秘了?】 好一对见利忘义的塑料师兄弟......群里其他人静静的看着两人激烈争论,齐齐冒出这个念头。 【玉清大尼:欲知气运鼎由来,请付三元之力,届时贫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噢。】 【风不归:气运鼎的详情,问本大侠就对了,本大侠走南闯北二十余载,不但知晓气运鼎的由来,还知道其余八鼎中六个的下落,欲知详情,请付五元之力。】 【五雷尊者:这个气运鼎的内情,我也知道,我只要四元之力就行了。】 一个想白嫖,一个要三元之力,一个要四元,一个要五元.........张玉郎输入道: 【你们这帮奸商,吃屎去吧!】 此言一出,群里立马炸了。 【红光大师:师弟你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 【风不归:好久没有与人打过架,我的长剑已经饥渴难耐了。】 【五雷尊者:呔!度厄秃驴,速速报上地址,本尊要与你方面理论一番。】 【玉清大尼:骂人是不对的,骂人是不好的,度厄,你怎么可以骂人呢?汝之娘的!】 红光大师、风不归,五雷尊者与玉清大尼,先后发来言词激烈的信息,其中意思大同小异――居然敢对他们爆粗口,是不是欠收拾了。 闫家三女紧紧凑在张玉郎身侧,看的入神,对这种新奇的物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张玉郎本想回怼群友们一下,忽然被面前三张宜嗔宜喜的俏颜吸引了注意力,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两下,嘟着嘴往三女俏脸上各“滋”了一下。 好滑,好腻,亲的是三女俏脸,险些滑到红唇边。 这一下,房间里也炸锅了。 腾的一下,三女全部闹了个大红脸,互相羞涩对望一眼,其中两女起身,掩面而去。 闫小五低着头,捏着衣角,依在张玉郎身侧没动,轻声说道: “讨厌。” 糟糕,跑掉这两个并不是我老婆,怎么就亲上了...张玉郎忽然意识到,闫小六和闫小七其实是大成皇帝的妃后,虽然他们还没见过面,但名分是已经确立了的。 回头两个丫头进了宫,当上皇后贵妃,无意间在大成皇帝提一嘴:“某年某月某日,南灵伯强亲了我姐妹两人....” 抢在皇上前面验了货...恐怕九条命都不够砍的! 正六神无主,折镜忽然闪烁了一下。 【天心婆婆:诸位道友,老婆子这边有礼了。】 见来了新人,群里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便热闹起来。 【白使:天心婆婆您终于入群了,欢迎,欢迎!我们正在讨论上门找度厄和尚的茬。】 知道度厄就是张玉郎的天心婆婆输入道: 【找茬,算上老婆子一个。】 【风大侠:哦?莫非天心婆婆与度厄也有过结?】 白使心里一动,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所有群友的位置的人,知道度厄身为五原寺新任方丈,却一直逗留长安府。 而天心婆婆,同样在长安府.......甚至飞烟仙子,也一直与度厄形影不离。 虽然前次有红光大师作证,但嫌疑还是存在,此时此刻,无限放大。 这度厄不对劲! 白使立刻输入道:【度厄,本使现在怀疑你的身份,请立刻证明你是度厄,否则,本使即刻收回修门法器使用权限。】 张玉郎回道:【度厄大师:欢迎白使前来长安府查证,贫僧扫榻相迎。】 张玉郎随即把自己受五原寺委托,前往南灵山设立分部,而后被大成皇帝看上,随钦差一同派往川中选后等事,详细的编了一遍,内容七分真三分假。 打算以假乱真。 【白使:真相是这样吗?】 【度厄大师:句句属实!】 【白使:你刚才说,让本使到何处验证?长安府是吗,你分明不在长安!】 【度厄大师:白使稍安勿躁,眼下贫僧的确不在长安府,两日内必归。】 这时,窥屏的天心婆婆忽然说了一句:【老婆子有话要说,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 天心婆婆的信息发了一半,留了一半,不知是故意,还是刻意。 张玉郎心下一惊,连忙输入道:【贫僧从川中给婆婆带回来一个七寸大小,变化无穷的宝贝,改日亲自送到婆婆手上。】 天心婆婆恨恨啐了一口,当即不再言语。 白使心里疑惑不减,倒是没再说什么,这种事,只有亲自上门验证,才知真假。 见群里众人没有揪住身份不放,张玉郎松口气,抹了一把见湿的额头。 这时,屈膝蹲坐一旁的闫小五道:“大郎,天心婆婆是谁呀?你为何要送她东西。七寸大小的宝贝我怎么没见过。” “......”张玉郎望了她一眼,推诿道:“还不是时候,早晚会给你看的。” 没能在群里问出气运鼎来由,还差点暴露了身份,张玉郎心里有些狂躁,收了折镜,盯着闫小五的美颜,发起了呆。 她已经是锅里的白菜,想什么时候拱就可以什么时候拱....张玉郎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忽然想起来,自上次青河口与燕无双分别后,已经许久没有她的音讯了。 时间有点长,长到自己都快忘记她了。 张玉郎叹了口气,在通讯落后的年代,通常走着走着,人就没了,连寻都没地方寻。 这个时代,失踪人口的数量说出去能吓死个人。 正在这时,云飞烟步履轻盈,一脸喜色从外面走进官驿。 坐在窗前,目光一直盯着门口的张玉郎彻底松了口气,心里安宁下来。 夫人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觉得脑袋上绿油油的.....张玉郎倒不是担心云飞烟不守妇道,而是阮猛长相帅气,面貌周正,白袍白甲,这副卖相格外有杀伤力...尤其是对女子。 阮猛在张玉郎看来,是少有的能在颜值上碾压他的男子,这样的人已经被他列入“超级危险品”。 再加上云飞烟之前对阮猛态度不错,如何不让他多想。 第210章 塑料兄弟重逢 叮叮当,叮叮当...... 官驿客房里,张玉郎手握一柄黑色的小铁锤,对桌子上的小鼎敲击着。 气运鼎呈黑褐色,透着暗光,外表上刻着玄奥细密的纹路,盯着看久了,头晕。 张玉郎双眼瞪圆,两只耳朵竖起,举着铁锤研究了半晌,一无所获。 啪嗒..... 他气馁的将小锤丢在桌子上。 “这玩意怎么就代表着气运了呢?毫无科学根据嘛!” 张玉郎郁闷的摇着头,目光转向云飞烟,问道:“这东西似铁非铁,似金非金,也不知用什么材质铸造的?拥有这鼎就拥有了气运,真有这么神奇?” 总之,他还是不太信,单单拥有气运鼎可以割地封侯,封王。 见情郎着急上火,云飞烟莞尔一笑,温声劝道:“古来皆如此说,许是真的,大郎莫急,先歇会,喝口水再研究。” 张玉郎点点头,坐到一旁,呼呼喘气,为了这个小鼎,他甚至都把云飞烟借给阮猛用了几天。到头来若是连鼎的奥秘都不知道,那岂不是等于赔了夫人又折兵。 巨亏! 这时,驿站小二快步而来,在门口朗声道:“大人,驿站外有个叫花子想求见您。” 叫花子?张玉郎疑惑的皱起眉头,问道: “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身上有没有凶器?” 小二摇头:“未报姓名,约莫三四十岁,手拿一把差刀。” 顿了顿,又补充道:“大人,他肤色暗黑,像是刚从炭炉里出来。” 这模样,似乎有点像萧展啊...张玉郎略做沉吟,示意小二:“带他来见。” “是,大人。” 小二应声,疾步离开,不大一会,领着一个衣衫偻烂的黑壮汉子推门进来。 张玉郎抬眼一看,正是萧展! “张大人!” “萧大人!” 两个人急走两步,冲到一起,大手紧握,使劲摇晃着对方手臂,热泪盈眶,像失散重逢的亲兄弟。 “你黑了。”望着和黑炭头差不多的萧展,张玉郎关切道。 “你绿了。”见张玉郎身穿绿色外衫,萧展不动声色回击。 两人目光对上,沉默了两秒,忽然涌上嫌弃神色,齐声说道:“你怎么没被大火烧死!” 衣衫破了点,人也烧黑了点,不过看这样子,脑子没事.........张玉郎嫌弃的望着萧展,摇摇头,默默把气运鼎收好。 ...... 长安城。 大成皇帝立于金殿二楼上,背着手,眺望着南方,神色惆怅。长平公主立在他身侧,哀叹不止: “唉,哥哥不在的日子,感觉整日都索然无味,皇兄,你倒是派兵去找呀。” 怎么没找?朕前后都派了六七拨人马了...大成皇帝瞥了妹妹一眼,摇摇头,懒得与陷入爱河的她解释。 ....... 安西府去往长安府的官道上,一辆华丽的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着,马车两侧负责护卫的兵士手持长枪,精神抖擞,神色戒备。 他们属于是陇西城的兵士,被阮进送给了张玉郎做护卫。也就是说,从今以后,他们从一个小地方的兵士,成了京城的兵士。 此处距长安已经不远,随着马车行进,巍峨的城郭已经依稀可见,只是遥遥一瞥,他们便被气派万千,大气磅礴的长安府城震撼了心灵。 沿途所见,让他们意识到,陇西小城与京师的差距,不止是城池更大,更繁华。这里的男人更有钱,更有地位。女人也更美艳妖治,更勾人心魄。 于是,他们私下已经达成共识,从此以后就跟着张大人混了。 大人坐着吃肉,他们站着喝汤,实在不行闻闻味道也行。总之一句话,再也不回陇西那破地方了。 “张大人,已到京城西门,进门要盘查腰牌,我们没有......” 虎背熊腰,有异族血统的百人护卫队的统领赵铁胆,骑着四不像,来到马车外禀告道。 正在享受闫小五按摩的张玉郎“嗯”了一声,从腰间摸出御赐金牌,从马车窗口丢了出去:“拿给他们看。” 一身戎装的西门统领单手按住剑柄,平静的扫了赵铁柱一眼,目光掠过他手中的御赐金牌,当即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呵呵道: “马车里可是南灵伯?” “正是我家大人。”赵铁柱昂着头,一脸傲气。 西门统领快走两步,隔着车帘拱手道:“张大人,真的是您么?” 张玉郎掀开帘子,沉声道:“是我!” 西门统领大声道:“皇上有旨,若见南灵伯归来,立刻护卫周全,入宫面圣。” 张玉郎接过赵铁柱呈过来的金牌,语气淡淡说道: “那你还愣着做甚?当前领路啊!” 西门统领脸色涌出狂喜:?“末将遵命!” 他作为唯一一个护送南灵伯入城的将领,必定会受到大成皇帝的嘉奖,如何能不开心。 张玉郎放下车帘,隔开外界窥探的视线,转而望向身侧的闫家两位千金: “小六,小七,姐夫这就送你们入宫。” 两女闻言,忽然有些害怕,紧紧抱在一起,眼眶都红了。 他们还是个未满二十的女孩子,对未知且陌生的前途感到恐惧, “......别怕,你们的夫君,和我一样帅气俊朗。”张玉郎微微一笑,安慰道。 两女稍微宽了宽心,不过单薄玲珑的身躯仍然因为害怕而打着哆嗦。 从明后,你俩便不再是女孩子了,张玉郎感慨了一句,目光转向一脸开心的闫小五。 ........... 皇宫,御书房。 大成皇帝惊喜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什么?南灵伯安然无恙归来,还将朕的两位妃子带了回来?!” “千真万确啊,皇上!”御前太监跪在地上,一脸急切,看样子,他比大成皇帝还要开心,还要着急见到两位妃子。 倒也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大成皇帝一脸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遂摆了摆手:“快快去迎接。” 顿了顿又道:“慢着!朕亲自去迎!” 说罢,大踏步出了御书房。 御前太监连忙爬起来,招呼左右随从护卫,亦步亦趋跟上。 御书房外不远处,张玉郎领着四女,与大成皇帝迎面碰上。 不等他行礼说话,大成皇帝就朗声大笑着走了过来,照着他肩膀重重给了一下子。 “啪”的一声,将他给干了个踉跄。 皇上会武功?还不弱的样子?张玉郎的脸色当即变了,这个信息他以前并不知道。 他可是相当于佛宗金刚实力的男人,这样的实力都能被大成皇帝给拍得站立不稳,由此可见大成皇帝的实力。 绝非庸手! 见张玉郎愣愣不语,大成皇帝哈哈一笑,“以貌取人要不得哦,玉郎不会以为朕是个文弱书生吧?其实这武道与文章异曲同工,以朕的天赋,若非朝政缠身,成为宗师也不是多难的事。 “皇上还知道宗师?”这次连云飞烟的神色都变了。 大成皇帝摆摆手:?“宗师不算什么,我大夏皇宫里就有一位大宗师。” “皇上你说的是天心婆婆吧。”?张玉郎心下一动,接口道。 大成皇帝点头:?“是她,朕的老师。” 说罢,他转头望了眼规规矩矩立在一旁的闫家三女,道:“好了,这些晚些再说,来人,接两位爱妃入宫歇息。” 见一帮太监簇拥着姐妹三人往里带,张玉郎连忙阻止道:“慢着,这一位不是。” 说着,连忙将闫小五给拽了回来,与云飞烟并排立在一处。 大成皇帝先看了眼双胞胎姐妹,又看了眼云飞烟和闫小五,心里默默的两两对比了一下,觉得还是张玉郎身后两女颜值更美丽,身躯更玲珑,风采更甚。 他顿时心里有些吃味,暗道:好家伙,叫你去选后,你给朕选的没什么问题,双胞胎姐妹花。但你给自己选的妻子更优秀,那就不行! 朕可是天下之主,理应享用最好的东西――包括女人。 大成皇帝隐晦的瞪了张玉郎一眼,暗暗记下这笔账,然后朝双胞胎姐妹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先去歇息。 作为皇帝,喜怒不显于行是基本素养。 张玉郎并不知道,大成皇帝将云飞烟也当成了闫家女儿,这会正在思索着如何收拾他。还一脸乐呵呵的跟着大成皇帝往御书房走。 第211章 带妹出差 进来御书房,大成皇帝并未就妃子不如张玉郎老婆漂亮的问题与他掰扯,反而对他说起时政: “朝廷有两害,危及根本,卿可知是那两害?” “臣不知。”张玉郎摇头,心里门清,嘴上却推说不知。 大成皇帝不满的瞥了他一眼:“前几日,武功县令刚到任便被刺杀。” 闻言,张玉郎适时露出一副震惊神色:“皇上,这是真的吗?这帮刁民,也太无法无天了!” “朝廷所辖地区,胥吏之害久矣。”大成皇帝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墙壁上的江山社稷图。 大成皇帝所说,张玉郎深有同感,因为他最开始就是一名衙差,俗称胥吏。 由于大夏实行的是府县两级制,自立国之初,一个县衙在编行政人员就非常少。 以长安府下辖的武功县为例,县衙内有工作人员百人,其中只有县令,主薄、教谕、典史等十几人是朝廷在编官员。 其余百余人,均不在编制之内。 这样一来,朝廷负担轻了,但是由此带来的弊端也日益严重。 随着时间推移,人口日益增多,而官员总人数不变,他们工作压力也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繁琐事务要依靠胥吏来完成。 胥吏,就是不在编的官员,帮助官员完成工作任务的人。 狭义的胥吏又称书吏、刀吏,衙役,指的是府衙里掌理案牍的小吏,衙差,杂役。 广义的胥吏包括县令的私人仆从,家丁、长随;以及衙门的公差、衙役,如门丁、皂隶、听差、捕快、禁卒、仵作、粮差等等。 他们的俸禄不是朝廷来发的,而是由县令从地方财政收入中,拿出一部分支付的。 胥吏社会地位不高,自大夏立国开始,胥吏便倍受轻视――有点类似于城管,不讨百姓喜欢,无论干的好坏,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升迁。 因为胥吏不在编,终生只能待在一个地方工作,故而民间有谚:“流水的县令,铁打的胥吏。” 理论上,县令可以解雇胥吏,他们不是铁饭碗。 可实际操作难度极大,这些胥吏都是本地人,工作时间长了,跟当地的三教九流、黑白两道关系都非常融洽,离开胥吏,县令的工作便不好开展。 因为担任县令的,一般都不是本地人。 自古以来,皇帝为了防止官员徇私枉法,都不让官员在老家任职,原则上都是异地做官;而且调动频繁。 虽然县令可以从老家带人,来担任胥吏。可县令与胥吏全都是外地人的话,语言这一关就不好过,因为官话的普及程度不高,各地方言肯定听不懂,无法跟老百姓进行沟通。 由于官员异地上任,风土人情也不熟悉,到了地方,也难以迅速开展工作。 胥吏,在某种层面上,是官员的翻译,是县令与民沟通的桥梁,离开他们,县令会寸步难行。 胥吏泛滥,由此带来的弊端就是,在民事刑事案件诉讼中,胥吏手眼通天,上下其手,徇私枉法。 吃完被告吃原告,并不只是说说,这是各地普遍存在的现象。 有的胥吏,甚至还能插手县令的人事任免,将县令随意摆布。 这次武功县令到任不久被杀,原因就是当地胥吏一手遮天,县令不听他们摆布,遂被刺杀。 县令被杀,历朝历代都会发生,因为胥吏制度决定了,谁才是地方的真正执政者。 大成皇帝背着手,再叹口气:“地方上的胥吏危害有限,朕不担心,但京城的胥吏,才令朕忧心忡忡。” 张玉郎心下一动,隐约有所猜测――皇上这是要派我去武功当县令? “胥吏泛滥最大的危害,就是导致了司法腐败;权贵凌驾于律法之上,百姓有冤难申,公平正义难寻,动摇了朝廷的统治基础。”大成皇帝以痛心疾首的语气说道: “也可以说,胥吏对大夏江山的破坏,不亚于守节割据。而摆平一个割据地方的守节很容易,发兵攻打就是了。想要清算多如牛毛的胥吏们,却难比登天。” “陛下是想派臣去武功当县令?”张玉郎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这次再见大成皇帝,感觉他威严日甚,再没有以前那副和气的模样。 大成皇帝摇头:“朕想派你去武功县彻查此事,而后呈上一个解决胥吏之害的方案,有没有难处?” 他转过身,目光炯炯盯着张玉郎,道:“你是朕的手,替朕摆平这世间不平之事。 “你是朕的足,为朕丈量这万里锦绣河山。 “自登基后,朕日渐孤独,也没什么朋友,可朕视你为心腹,兄弟,朋友!朕这么说,你明白吗?” 反过来也可以说我是你的狗,你指哪我打哪...张玉郎暗暗腹诽一句,脸上涌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神色,表态道: “没难处,臣这就启程。” 张玉郎深知,当领导和下属谈交情的时候,通常派下来的任务是无法拒绝的。 有难处也只能咽下肚子。 “朕知此事有些难处,这次委你以钦差身份,赐御剑随行,特许你临机决断,当场杀伐之权。” 说着,大成皇帝从架子上取下一把金色长剑,递了过来:“此剑无名,朕自小佩戴至今,” 张玉郎双手并举接过,提议道:“陛下,这剑不如就叫尚方宝剑吧!” 大成皇帝眼神一亮,点头道:“可!” 辞别皇帝,出了御书房,张玉郎胳肢窝夹着尚方宝剑,一边走,一边暗暗摇头。 胥吏之害,杀是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这是王权不下乡制度下的弊端,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根治的方法。 思绪一转,又想到自己整日忙碌不停,被大成皇帝指使来指使去,便叹了口气。 给皇帝打工可真不是一个好差事,虽然下班晚,但是上班早。赶上上朝的时候,早上四点就要起来。 俸禄少,但工作却不少,且伴君如伴虎,时不时还要搭上性命。年轻人找工作就该找这样有挑战性的!拿最少的钱,上最多的班,操更多的心。 这样子操劳一段时间就会发现,还是特么当个富家子弟有意思。 可惜自己来到这里时一穷二白,不是富二代。 唉,慢慢奋斗吧,面包会有的,说不定以后还能混一个王侯当当。 正思绪发散,忽然一阵香风从背后袭来,双眼被一双冰凉温润的小手蒙住。 “咿――呀!” 张玉郎背后汗毛突然炸起,当即扭腰甩胯,双手上移,猛然抓住蒙眼的一双小手,集合全身力道,大吼一声,给背后偷袭者来了一个暴力过肩摔。 “啊......” 过肩摔动作刚摔到一半,忽听背后惊呼声起,一听声音是长平公主,张玉郎心下一惊,连忙将抡出去的身躯又抡了一圈,抱回怀里。 低头一瞧,正对上一张煞白,惊魂未定的俏脸,长平公主正委屈巴巴望着他, “呃,失手...失手...”张玉郎连忙解释。 “呜呜.....” 不解释还好,刚一解释,长平公主小嘴一扁,嘤嘤嘤哭了起来。 她满心欢喜跑来,打算给张玉郎一个惊喜,结果竟遭遇了暴力惊吓,身在半空的时候,可把她吓坏了。 那是一种接近死亡的感觉,直到这会,她心里还“噗通噗通”以极快的速度剧烈跳动着。 张玉郎神色尴尬,差一点,就将怀里这七八十斤的小身板给bia在青石板地上。 一想到刚才自己的狂暴力道,心下就是一寒,若是当真摔下去,长平公主就算不死,至少也要去半条命。 哭闹间,四下里,有零零星星的丫鬟,护卫闻声前来,众人见是长平公主与张玉郎,便都驻足原地,没有靠过来。 看长平公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张玉郎连忙松开手,扶着她站好,低声道:“妹子,别哭了,这样吧,我要去武功县出差,带你去如何?” “真的!” 长平公主当即破涕为笑,俏脸上泪痕犹在,却是不再啜泣了。 ......... 直到带着长平公主出了长安府西门,张玉郎还不敢相信,自己成为了一个带妹狂魔。 说实话,带着她其实是个累赘,毕竟这一趟是公务,彻查武功县令被杀一案,不是游山玩水,到时候说不定还有刀光剑影,勾心斗角。 好在,随行人员还有老搭档萧展,以及.......夫人兼保镖云飞烟。 第212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四人三马,出了西门,并排而行,往三十里外的武功县去。 张玉郎骑着四不像走在中间,载着轻纱遮面的长平公主,左侧是一身白衣男装,素颜朝天的云飞烟,她骑着一匹白马。 右侧,骑着一匹黄骠马的萧展一脸不开心,仿佛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没还。 刚从川中出差回来,命都险些搭在半路,回了长安府屁股还没坐稳,又被派往武功县出差,这让萧展很是烦躁。 但这趟差没有他还真不行,作为长安府衙中的老差,尹正德的得力助手,他对武功县很熟悉。 最关键的是,他是武功县银龙卫的直接接头人。 皇帝不出门,能知天下事,靠的就是一明一暗的金龙卫和银龙卫。 萧展甩了黄骠马一鞭子,跟上张玉郎的马速,语气带着不满: “大人,武功县衙门外,有一个姓陈的算卦老头儿。别人算卦的旗子上,都是写着‘占卜算命,趋吉避凶’,这陈老头儿的挂旗上却是写着‘占卜算命,不准不要钱’。 “他便是武功县银龙卫的头儿,负责整个武功县的情报,大人若想直到这武功县的水有多深,到县衙外找陈老儿便是。” 张玉郎微微颌首:“嗯,说下去。” 萧展略做思考,继续说道,“找到他之后,大人问他:‘老头,你的挂准不准?’他说:‘有准的,有不准的,不准的不要钱,准的价钱很高,要百两纹银,客人想要哪一种卦?’大人再问他:‘才百两?三百两一卦算不算?’他便知道你是谁了。” 闻言,张玉郎顿觉有趣,笑道:“这人算卦也奇怪,准不准居然当面说出来,准卦要价百两,咱们竟要还价三百两,这也太不靠谱了。天下哪有这样钱多烧手的傻子?” 萧展哈哈一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是防止别人误打误撞,若真有人去寻他算准卦,他一听你还价三百两,便会知道你是自己人,然后会问你:‘客人从哪里来?’你说:‘长安府。’他问:‘哪条街?’你说:‘天子门前。’” “哦,这其中有什么说道?”张玉郎好奇询问,这各地银龙卫的接头暗号居然还不一样,上次在五原,银龙卫的接头暗号就很简单粗暴,拿着令牌直接上门就行,怎么在朝廷辖区,银龙卫的接头暗号反而复杂了? 萧展耐心解释道:“从长安府来,就说明大人是从长安府衙来的,天子门前说的是大人属于皇帝直辖,级别很高,他属你管。有任何事,都可以交给他去办。 “银龙卫接头暗号不一样,是因为属于两个系统管辖,朝廷辖区的银龙卫归尹正德大人统筹管辖,朝廷辖区外的银龙卫,则是皇上直管的。所以一个看身份牌,一个是口头暗号。” 原来如此...张玉郎侧身,仔细的审视着萧展,而后问道: “你跟随尹大人多久了?” 萧展目露回忆之色,道:?“我与尹大人是老相识,尹大人当上长安府尹没多久,我就跟着他了,至今已近二十年了。” 张玉郎惊讶道:“那这日子可不短了,跟了二十年还只是个副统领,这尹大人待你不怎么厚啊。” 两人多次结伴同行出差,相互知之甚深,张玉郎知道萧展的大部分信息,萧展也知道张玉郎许多八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直来直去,不会往心里去。 萧展没好气道:“可不是!要不然我为何改跟着您混,不就是图个升官发财,添几房小妾嘛,大人你可比尹大人爽利多了,别的不说,上次咱们抄赵光家,大人手指缝里露出来给我的......” “停......”张玉郎连忙打断萧展的话,岔开话题道:“到了武功县,先找个青...酒楼搓一顿,犒劳一番再说,嗯,叫上陈老头那个神棍。” 长平公主在旁,前次抄家得来的巨款,张玉郎并不想让她知道,虽说她不一定回去跟大成皇帝告密,但横财怎可露白! 萧展作为江湖高手,又在长安府衙混迹多年,见风使舵本事拿捏的异常丝滑,当即不露痕迹转了弯。 他面无表情望了长平公主一眼,神色自然说道:“陈老头可不是神棍,他的卦准着呢。” 张玉郎眼神一亮:“有多准?” “很准。”萧展一脸高深莫测道:?“陈老头不但卦很准,还能看透人内心所想,以及隐藏的秘密。” “佛门他心通?” 张玉郎惊讶了,这个技能他也会,准确来说是他的分身弥临也会。只要将身份切换成弥临,他就会佛门六大神通中的四种,以及金刚境界的战斗力。 听了萧展的话,云飞烟露出了期待神色,心下暗暗打定主意,到了武功县,定要让陈老头给她算一卦。 长平公主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静静的听着。 你这个大嘴巴,险些把老子几千万两横财给吐露出来......张玉郎隐晦的横了萧展一眼,笑道: “我提议赛马,咱们三匹马,谁最后到达武功县,今天的大餐就由谁请,如何?” 这个提议瞬间得到了热烈响应,?萧展当即说道:“好,一言为定!?诸位,今天就让你们看看萧某的马术。” 而后,他大喝一声:“驾!”扬鞭策马冲出。 瞬间,官道上扬起一阵灰尘,萧展连人带马消失在远处。 见萧展中了套路,张玉郎嘿嘿一笑,两马并排,带着两女慢悠悠的晃着,对云飞烟道: “大灯泡走了,这下子可清净了。” 云飞烟含笑点头,?一双清澈妙目看了眼长平公主,轻声道:“大郎,我最近身体有些不适,总是困顿不已,意念无法集中。” “多长时间了?”张玉郎关切询问道:“你是宗师,怎会如此?难道是修炼进度太快,走岔了?” 众所周知,宗师实力强大,是不太可能会有小病小灾的。 云飞烟摇头:“其实也无大碍,只是思绪不宁。” 张玉郎松了口气,望着脸上挂在两团红霞,穿着男装都掩饰不住妩媚神色的云飞烟,忽然心下一动,有所猜测。 三十里路,快马一鞭就到,即使带着妹子晃悠着走,也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武功县城外。 萧展正百无聊赖的在城门楼下等着,见张玉郎慢腾腾的到了跟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当即一脸不爽道:“我赢了。” “你赢了,今天大餐我请!”张玉郎大手一挥,姿态豪横,脸上似乎写着“不差钱”三个字。 萧展心里顿时略微平衡了一些。 一柱香后,武功县第一酒楼,二楼雅间。 望着面前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萧展气的险些拂袖而去。 众人来的不是时候,天还没黑,酒楼所有的菜都卖光了,亏得酒楼里还剩下一些馄饨,否则连口吃的都没有。 说出来都难以置信,这武功县第一酒楼,居然是县城里唯一的一家饭店。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单单从这一点看,就知道武功县的水很深,一个县城里几万百姓,怎么着也不可能只有一家饭店。 可偏偏不可能的事情就发生了,这让原本打算狠狠宰张玉郎一顿的计划落空了。 陈老头一手捧着碗,一手拿着筷子,津津有味吃着,一点都不觉得这顿请客寒碜了。 他约莫五十岁左右年纪,须发皆白,精神矍铄,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透着睿智与和善,卦旗靠在桌子旁,上写:“买一赠一,不准不要钱。” 张玉郎三两口吃完,放下碗筷,问道:“陈老,你这旗子上的字.......” 场面瞬间安静,众人停下手上动作,注视着陈老头。 陈老头不慌不忙吃完最后一个馄饨,擦了擦嘴,乐呵呵道:“是这样的,最近生意不好,算卦行业竞争激烈,为糊口计,老儿我不得不跟上潮流,打折优惠。” 闻言,张玉郎呆住,?一脸难以置信,算卦还有竞争激烈一说?还潮流,打折优惠? 要不要这么接地气...... 萧展神色一动,关切道:“陈老头,有多激烈?” “很激烈,你们看那边。”陈老头手指着楼下的街道,一脸无奈。 楼下,不算宽敞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一眼望去,短短几十米长的距离,拿着卦旗的老先,粗略估计有十几位,卦旗上的内容也不尽相同。 “占卜问灾,十文一卦。” “武功县第一卦师。” “算一赠一,童叟无欺。” 楼上众人面面相觑,场面静默了几秒,萧展干咳了一声,笑道:“还真是挺激烈的,行业形势很严峻啊,陈老头。” 而张玉郎与云飞烟几个人,则是目瞪口呆,满脸惊奇望着楼下这帮卦先生。 本来,他们还不太信陈老头刚才说的话,心道,算卦的竞争能有多激烈? 现在信了,的确无比激烈。 这不正常,定是有人针对陈老头........张玉郎心里暗想。 陈老头卦准是武功县出了名的,这样都能被人恶意竞争,其中必有蹊跷........萧展心里思索着,而后沉吟了一下,道:“莫非这些人的卦都很准?” 陈老头闻言,摇摇头:“准与不准,谁又知道呢?验证也是需要时间的。” 张玉郎轻轻颔首,赞同道:“没错,比如说我是个外行,卦算得不准,正好你来算卦,我只对你说好话,说你身体健康,妻妾成群,儿女成双。哪怕几年后,你仍是孤身一人,却不会来责怪我。再加上已经几年过去,卦准不准其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这个外行人当了几年算卦的,混了口饭吃,并成功的让其他算卦先生没饭吃。” 陈老头连连点头,道:“就是这么个理。”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楼下算卦的这么多,感情这里面道道是这样的。 这时,云飞烟忽然说道:“陈老,能否给我算一卦。” 陈老头摇头笑道:“我年轻时在五原寺待过一段时间,学会一些他心通神通的皮毛,只能窥探出普通人内心的想法,却不能窥探阁下的,阁下天人合一,修为惊人,老头我力有不及啊。” “.........” 是你学艺不精,这他心通并不是虐菜技能......张玉郎心下一动,闭上双眼,不大一会又睁开,目光变得平静如水,不带一丝丝感情,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云飞烟与他对视一眼,心里已经知晓,情郎换人了,眼下这个定然是弥临。 张玉郎...准确来说是弥临,默默的看了看身侧两位各有特点的美女,对云飞烟一字一句说道: “我可能是有了?” 这就是读心术?席间众人哗然一片,探询的目光望向一身男装长得娇俏的云飞烟。 有了?有什么了???信息量有点大啊。 “讨厌!” 云飞烟俏脸一红,腾一下站起身,扭腰疾步而去,白袍挥洒,走的虽然狼狈,却也不失潇洒。 目送云飞烟的背影消失,张玉郎转向长平公主,不带感情说道:“哥哥怎还不跟皇兄提亲,真讨厌。” 闻言,长平公主当即一愣,而后俏脸犹如火烧云般,瞬间红到耳根,她迅速起身,一手掩面,一手提着裙摆,小跑而出,去寻云飞烟了。 酒楼里还剩下四人,萧展和陈老头神色严峻,酒楼老板和伙计如临大敌。 张玉郎微微一笑,转向萧展:“没完没了的出差最讨厌了,好怀念隔壁王家丰腴的小娘子啊。” “啪”的一声,萧展拍案而起,横眉怒目斥道:“胡说八道,无稽之谈!” 而后拂袖而去。 张玉郎目光转向酒楼掌柜与伙计。 酒楼掌柜当即把伙计推到身前,挡住张玉郎看过来的视线,“噔噔噔”跑进后堂,不出来了。 伙计神色惊恐,战战兢兢的望着张玉郎,生怕他口吐狂言,将自己的小秘密揭个精光。 张玉郎微微一笑,轻轻摆手示意,对他的事不感兴趣。 伙计如蒙大赦,双手连连作揖,慌不择路退入后堂。 二楼只剩陈老头一人,张玉郎刚看向他,便是一愣,脱口说道:“大人,快走吧,这武功县水太深,待下去会死人的。” “的确如此。”陈老头点点头,承认心中所想。 张玉郎沉声问道:“有多深?” 陈老头神色微变,语气惆怅:“很深。”顿了顿,又语重心长说道:“这武功县......” 话未说完,就见一道寒光,从外面激射而来,直奔陈老头。 说时迟,那时快,寒光眨眼间便到了陈老头面前,虽然这会掌控张玉郎身躯的是弥临,战斗力很强,但由于坐的远,加之没有防备,此时此刻已经来不及救援。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闪过,而后又响起一声娇喝: “雕虫小技!” 很快,一切平静下来,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死亡,平安无事。 云飞烟手里捏着一柄闪闪发光的小刀,挡在陈老头身前,目光望着窗外远处,摇了摇头。 云飞烟表达的意思张玉郎知道,对手一击不中,已经跑远了。 之前因为尴尬跑出去的众人,闻声纷纷跑回来,神色复杂。 陈老头愣了愣神,睿智的目光看着云飞烟,笑着拱手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云飞烟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张玉郎看着他,脱口而出道:“其实阁下不出手,老头我也死不了。” 陈老头脸上的笑意僵住,手尬在半空,好似无处安放。 吃完馄饨,五人出了酒楼,入住武功县第一客栈――同时也是武功县唯一的一家客栈,一人一间,房间相邻。 刚进来房间,张玉郎就看见一位英姿飒爽且不失娇媚的女子坐在床上,她丝巾蒙面,穿一袭蓝衣长裙,一双辨识度极高的丹凤眼里带着笑意,盈盈望过来。 第213章 关中八大姓 “无双!”张玉郎一脸惊喜,快步近前,握住一双微凉的玉手。 燕无双规规矩矩坐在床沿上,任由他紧紧拥在硬邦邦的怀里,轻声道: “师兄,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张玉郎一愣,松开手,仔细打量一番眼前人,确定就是如假包换的燕无双后,凝望着她,沉吟不语。 异地恋果然是感情的一生之敌,这才与无双分开没多久,她就想分手了。 燕无双起身,轻轻挣开怀抱,推开木窗,目光望着远处,声音飘渺说道: “师兄,我打算寻一处风和日美,与世隔绝的地方,避世修行。” 张玉郎拍了拍床沿,示意她过来坐下,而后问道:“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我在索命门总坛寻到了这个。”燕无双从袖口里摸出一本泛黄的秘籍,递了过来。 秘籍上,写四个大字,“乾元三变”。 张玉郎吃了一惊,接过秘籍,翻来覆去看了看:“修门功法?真的假的?!” 修们功法什么时候变得跟大白菜一样,随处可见了? “真的。”燕无双望了他一眼,接过秘籍,揣入袖中。 “师妹,你心里还有师兄吗?”张玉郎试图以理服人,挽回这段感情。 燕无双轻轻点头:“有,可我还是想离开。” 张玉郎立刻表态:“我不同意!” “师兄,你就算留下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 “那就留下你的人好了。”张玉郎大手一挥,不容置疑说着,而后霸道的将她拥入怀里,决定身体力行,以力服人。 眼见身上衣衫渐少,燕无双眼神里亮晶晶的,透着期待与兴奋,而后默默闭上。 ...... 良久,风平浪静。 两人并排枕着木枕,张玉郎心满意足揽着师妹光滑圆润的香肩,笑道:“还走不走了?” “要走...”燕无双静静依偎着他,眼神里透着浓浓情意,笑嘻嘻的回道。 “还走?!”张玉郎翻身而上。 ...... 又半个时辰后。 “还走吗?” “嗯.....” “我跟你拼了...”张玉郎忍住有些发懵的脑袋,再次翻身而上。 左边房间里,云飞烟盘膝坐在床上,耳朵里塞着两团布条,依然能清晰听到隔壁声响。 她秀眉微皱,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滋味涌上喉咙口,忍不住的冲到墙角,蹲下身,干呕起来。 一时间,竟然恨不得将自个胃里的东西都吐个干净。 ........ 右侧房间里,长平公主蜷缩在床上,麻被蒙着脑袋。 隔壁扰人的声响,隐约间女子剧烈喘息声,听的她人慌意乱,心如小鹿乱撞,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母后曾拿给她的图册上的一些画面。 …… 萧展背着手,走在官驿后院的青石板小径上,盛夏黄昏,余热漫天,后园里虫鸣鸟语不绝,不远处二楼,传来扰人声响的那间屋子,还亮着灯,将一双纠缠交错的人影投放在窗格上,交叠不止。 刚进入凉亭,就看到老陈头坐在石凳上,手里呼扇着芭蕉扇,笑眯眯望过来。 萧展一怔,又松了口气,笑道:“老陈,你也是被那声音逼出来的?” 见他点头,萧展气愤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太肤浅了,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天还没黑,就开始乱搞!” 老陈头看了眼萧展,回道:“你的心告诉我,你希望那个主角是你,你想替换张大人,你认为自己比张大人还要勇猛。” 萧展气急,拔出刀,怒道:?“喂,陈老头,熟归熟,你再乱讲我可要削你了。” 末了,他又补充道:“窥探人心的都是小人!” 陈老头哈哈一笑,不再言语。因为他刚才又窥探到萧展的想法,其中一句话概括就是:“老陈,你他么再敢乱说,我扣你俸禄。” 说实话,萧展拔刀相向,老陈并不害怕,因为他实力要比萧展高那么一点点,但扣俸禄,却是真真切切威胁到了他。 所以他住口不说了。 半夜三更。 官驿灯火通明,折腾了半夜的声响彻底消失,四下安静下来。 被折磨了半宿的左邻右舍们,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 …… 翌日,日上三竿。 迷迷糊糊间,张玉郎伸手无意识往身侧一摸,感觉捞了个空,便猛然惊醒,四下顾盼。 燕无双不知所踪,屋子里,桌子旁坐着一个长发及腰的白衣女子。 “飞烟,你怎会换回女装了?”张玉郎揉了揉眼睛,确认是云飞烟,便问道:“无双呢?” “不知道....”云飞烟摇摇头:“不过桌子上有封信。” 张玉郎从床上爬起,三下五除二穿好衣衫,接过信读道: “二师兄.....” 云飞烟安静的靠着椅背,神态平和,默默听着张玉郎念信。 “二师兄,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师妹已经走了,经历了门派灭门,父亲陨落,为报杀父之仇,在师兄当胸插剑,委身妻弟等一系列事件后,我很感激师兄还能待我如初,不嫌不离。” “与云姐姐一样,我也不喜被分成几份的感情。自青河口分开后,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作为一名女武者,人生在世,不应该只是成家生子,庸庸碌碌,应该有更远大的梦想,因此,我决定潜心研究修门功法。” “若有一日,功法大成,我或许会回来......别后勿寻,勿念。” 燕无双信上洋洋洒洒写了许多,总结起来就是两条,一是不想两女共侍一夫,二是有了修门功法,她打算往高处练一练,当个绝世高手什么的。 其中第一条最关键,这才是导致燕无双离开的主要原因。 昨日一役,张玉郎鞠躬尽瘁,不惜挥洒汗水,损失了好几亿...这样的损耗都没能留下燕无双,这说明她是真的想离开了。 值得庆幸的是,云飞烟还在,长平还在。 不过到手的师妹就这样飞走了,这一次算是损失惨重。 “唉!” 张玉郎叹息一声:“师妹,你可真傻,你怎么就看不清局势呢,哪里是两女共侍一夫,明明是三女共侍一夫嘛。” 听他这么说,云飞烟顿时忍俊不禁,掩嘴失笑,而后嗔了他一眼,懒得跟他理论。 若是在昨天那件事发生之前,她说不定也会和燕无双一样,最终选择离开。 作为天下间武功最高的女子,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可惜,现在是走不了了......云飞烟轻轻抚摸着小腹,叹口气。 张玉郎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领着云飞烟来到驿站大堂,见桌子上馒头菜茶齐备,萧展与老陈头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他拿起馒头大啃一口,又喝了口水,对众人说道: “今日,便去查查这武功县的水到底有多深。” 说着,他目光转向云飞烟:“你要时刻保护着长平,注意昨日行刺那人,别让他得逞。” 在座诸人纷纷点头附和,默默吃着东西。 老陈头望了眼张玉郎,欲言又止。 “老陈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张玉郎停下手:“都是自己人,有话但说无妨,区区武功小县,水能有多深?强势摆平不就结了,犹豫个毛线啊。” 闻言,老陈头的神色仍旧凝重,斟酌着言语道: “前次武功新县令被杀一事,虽然所有证据都指向王家,但没有证据。” “王家?”张玉郎疑惑道:“这王家什么来头?” 陈老头沉声道:“王家乃是关中八姓之一,其势力党羽遍布武功县每一处,整个武功县的土地,八成是王家的,七万人口里,姓王的超过一多半,其中大多都听从现任家主王成的调遣。王成有一弟,名王则,字巨臣,现为兵部尚书。请问大人,该如何强势摆平此事?” 这就不好办了.....张玉郎眉头紧锁: “杀县令的可是王成?”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如果凶手是他,只诛首恶即可。如果凶手不是他,最终还是得动他,朝廷怎么可能允许一个家族比县令权利还大。 “是他!”陈老头咬牙切齿道:“是他派人做的,不过我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张玉郎沉吟了下:“我们不需要证据,简单粗暴的杀上门就是。” 此言一出,原本气氛就有些凝重的驿站大堂,顿时落针可闻,众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 静默良久,老陈头开口道:“大人,即使杀了王成,仍旧治标不治本啊,况且还会引来王则报复。” 武功县人口基数在这里摆着,七万总人口,姓王的百姓接近五万,杀了王成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有可能引起民变。 张玉郎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脸上露出凝重神色,问道: “老陈,武功县一开始姓王的就这么多嘛?” 陈老头摇头,“并非如此,据县志记载,武功县在大夏立国之初,有十万人口,其中姓王的百姓只有两万。” “百年前,九胡乱京师时,朝廷逃往中都洛城避难,长安府下各县为自保,八大姓氏纷纷召回族人,聚集一处抵抗外族。” “武功县的王氏族人,便是那时候从其余七县聚集而来。” “长安府下辖八县,共有八大姓氏,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各自分布一县,掌控着各地实权。” 张玉郎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没有姓张的嘛?” 他没来由的想到了自己的姓氏,张姓可是从古至今的大姓,八大姓里居然没有张氏,这不合理! 后世,张王两姓可是唯二人口破亿的姓氏。 老陈头的眼神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无奈道:“大人,长安府城第一大姓就是张姓啊。” “哦,哦。”张玉郎恍然,而后“砰”的一声,猛拍一下桌子,声色俱厉道: “大半百姓姓王又如何,今日我倒要看看,他们心里还没有朝廷?” 陈老头叹口气:“大人,他们心里恐怕还真没有朝廷,自从百年前那场乱像之后,整个武功县,这百年来,都是王姓在自治,每一任到此上任的县令,都是庸庸碌碌混三年,而后拍拍屁股离开。但凡想要做一些事情的县令,全都死了。” 闻言,张玉郎顿时怒火中烧,正要发飙,却听陈老头又道:“其余七县,也差不多都是如此,否则朝廷坐拥关中八百里沃野,怎会穷困如斯,连兵马都养不起!” 如一盆冷水当头兜下,张玉郎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 怪不得当初,听闻朝廷连三万铁臂营都养活不起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原来问题的根源在这......张玉郎心里了然,口中轻叹一声。 陈老头的话,摧毁了他的信心,令他一筹莫展。 八大姓掌控着长安府下辖八县的命脉,并且占据着八县总人口八成以上,这如何破解? 这时,堂外有人高声道: “张大人,王家家主王成有请。” 堂内众人闻言,相互对望一眼,看向张玉郎。 张玉郎皱了皱眉,朝外扬声道:“且稍等片刻!” 而后目光转向众人,低声询问道:“去不去?” 出于对自己朝廷使者身份的自信,以及对云飞烟武功几乎天下无敌的信任,张玉郎其实是想去赴会的。 “大人不可,还请三思!!” “来者不善啊,大人。” 两句劝阻同时出声,第一句是老陈头说的,第二句是萧展,两人态度一致,此行危险,不可轻去。 “为何不可?”张玉郎反问道:“难道他们敢杀我?” 老陈头神色激动,言之凿凿说道:“大人,这是鸿门宴,不可前往!” 萧展不甘人后,也劝道:“大人,据属下调查,王家有一万族兵,他们全副武装,武器精良,训练有素,只听王成一人号令。” 张玉郎哈哈一笑:“鸿门宴?一万族兵?我视之为土鸡瓦狗,尔等随我赴宴,无需惊恐。” ......... 与县衙相隔不远,有一处占地面积巨大的府邸,门上挂在“王府”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这里便是王成邀请张玉郎聚会的地方。 此处本是关中王姓的祖宅,百年来,由于不间断的翻修扩大,如今占地面积已有数里方圆,占据半个县城。 主宅东厢房,王成斜靠在柔软的太师椅上,嘬了一口五仙散,而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嘶~” 房间里顿时一阵白雾升腾,闻之香甜,令人入迷。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人影辍手辍脚摸了进来。 王成敏锐的睁开眼,目光中一道厉色闪过,淡淡道: “何事?” “老爷,京城来的张大人到了。” “嗯,请到正堂,茶水招待。” “是,小的告退。” “慢着!”王成喊住准备离去的家仆,面无表情道:“以后,有事就在外面讲,再打扰我服用仙药,我要你小命!” “小的知罪,老爷饶命。”那家仆连忙跪地,磕头求饶。 “嗯,下去吧。” 王成咂吧咂吧嘴,意犹未尽的收起五仙散。 这五仙散,可是比五石散更高级百倍的东西,乃是从修门中流落出来的宝贝。 五石散服用后全身燥热,并产生一种迷幻人心的短期效应,实际上却是一种慢性毒药。服用者大多会引起身体不适。久而久之命丧于此。 但五仙散却不是这样。首先服用方式不同,不再需要口服,而是改为点燃吸食,其次,五仙散要温和许多,入口柔,余香绕喉,并且不会引发幻觉,还能集中注意力,令人精神百倍。 不过这五仙散可贵着呢,要百两银子才能买到一两,有时候还有价无市。 想到这,王成连忙将五仙散郑重其事收好,踱着方步,往正堂而去。 他要去会一会这个朝廷来的过江龙。 不就是杀个县令嘛,屁大的小事,也值得朝廷过问? 第214章 张郎不好听 “张大人,欢迎来到武功小县。” 茶水饮了半壶,才看到一身豪绅装的王成,伸着双手热情迎了过来,大拇指上两个硕大的玉扳指异常显眼,主家姿态摆的很足。 虽然等的不耐烦,但有礼必回的张玉郎还是连忙起了身,拱手客套道:“王家主,幸会,幸会。” 王成爽朗一笑,从袖口摸出一沓银票,豪气道:“大人劳师而来,王某无以为待,区区小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一言不合就送银票,我收还是不收......张玉郎只犹豫了三秒,便回以笑容,接过银票,并说明来意: “本官受朝廷委托,前来彻查武功县令被杀一事,希望王家主能够配合。” “一定配合,配合!”王成笑呵呵应道。 虽然收了银票,张玉郎还是决定单刀直入,炸一炸池塘里的鱼儿:“王家主,有传言说县令是你派人干掉的,是也不是?” “大人也这么认为吗?”王成不答反问,脸上不见一点慌乱。 虽然单刀赴会的张玉郎看上去武功很高的样子,且又是朝廷特使,但王成神态仍旧平静如水,丝毫不惧。 身为家主,他自然有一票能打的属下,至于朝廷特使身份,在武功县一点都不唬人。 “这个嘛......”话说一半,张玉郎忽然意识到,县令被杀一案恐怕没那么简单,此事还得从头再捋一捋。 简而言之,这一趟来的有点草率了。 正要告辞,他鼻翼猛然抽动两下,问:“什么东西?好香!” 两人离得近了,自王成身上散发出一股子醇香,扑鼻入肺,闻之令人迷醉。 王成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往掌心中倒出一些亮晶晶的粉末,递过来道: “此乃五仙散,大人来一点?” 张玉郎后退一步,连连摆手道:“阁下自便,本官还有事,告辞。” 王成象征性送了两步,便停步驻足而望。 这次会面简短客套,双方点到即止,都没有亮出车马炮。 回驿站的路上,张玉郎眉头紧锁,这一趟武功县之行,本是来清查胥吏之害的,没想到却变成与地主大族的较量。 这让他想起了封建社会五大毒瘤,胥吏荼毒,军阀割据,地主盘剥,宦官干政,外戚专权。这其中任何一样,都能动摇一个朝代的统治根基。 本来,地主大族通常只是在乡村中一手遮天,然而关中八大姓的存在,让本该是胥吏横行的县级行政单位,也成了地主大族的地盘。 眼下情况是,县里的土地,钱粮、摊派、劳役统统由王家掌控并进行分配。如果有纠纷,也是王家进行调解。如果要打官司,衙门的胥吏定也是与王家一伙的。 百年来,县令来来去去,王家一直是武功县实际统治者。不过王家也是有所付出的,并非只得好处。 办学,修建祠堂,桥梁,灾荒时施舍等都是王家的责任。毕竟整个武功县里,大多数人都姓王,想要族人拥护,就得有所付出。 这个时代,百姓想要过好日子,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来自地主的盘剥,除了少数极其没有底线的地主,大部分地主获得土地和利益,都是使用了看上去不公正,但却合法的手段,让人挑不出毛病。 虽然地主的原始积累很慢,但胜在根基扎实,往上走的通道也很宽敞,通过培育同族的读书人,武人,获得政治保障。 当一个家族垄断一个地方的行政,司法,经济的时候,会比军阀割据的危害性还大,那会让百姓只知有家,而不知有国。 如今摆在张玉郎面前的局面就是如此,明知新县令的死与王家脱不了干系,急切间却无法下嘴。 驿站大堂,萧展与陈老头已经等候多时,张玉郎自顾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问道: “老陈,你知道五仙散吗?” 闻言,陈老头明显懵了一下,愣愣的看着他,脸上浮现出因为年纪太大与社会脱节的茫然。 见他神色呆滞,张玉郎解释道:“一种闻起来很香的吸食品。” “吸食品?莫非是五石散?” 张玉郎点头:“差不多。” 陈老头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义愤填膺说道:“我早就怀疑王家贩卖五石散了,一直没有证据,没想到大人去了一趟王家,就摸清了底细。” 这都哪跟哪?张玉郎哭笑不得看了陈老头一眼,话不投机,索性起身回房,自己一个人想对策。 ......... 王府。 王成返回主宅,唤来一名亲随,吩咐道:“你去查一下,和咱们不对付的人里,最近谁比较活跃。” 亲随当即领命而去。 在武功县,只要想查,没有任何事能够瞒过他的耳目。虽然不认为一个县令的死会连累到王家,但小心无大错。 得益于弟弟是兵部尚书,给普及了许多朝廷常识,王成平日处事异常谨慎。 总结为一句话就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否则也不会一见面就给张玉郎送上厚礼,这年头,能够治地主大族的只有更大的地主――皇帝。 亲随很快去而复返,将打探到的消息附耳禀报。 王成皱眉道:“穷书生耿忠?” 亲随目露凶色,提议道:“老爷,此人阴魂不散,甚是麻烦,不若...” 说话间,亲随以手做刀状,在自己脖颈间比划了一下。 王成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打的过他吗?退下!” .......... 夜里。 张玉郎扶着云飞烟的细腰,动作轻柔拍着她的玉背。 直到吐了个昏天暗地,云飞烟才疲惫的靠在他怀里,闭着眼,语气虚弱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要胡说!” 得知云飞烟有喜,张玉郎险些喜极而泣,寸步不离陪了她一天,甚至把长平公主都冷落在一旁。 他适时展现出超级暖男的一面,安慰道:“这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你别怕。” 云飞烟叹口气:“张郎,你老实说,到时候我会不会死。” 虽然这个年代很多女子因为生育而死,但那大多是因为年纪太小,身体素质差,或不注意卫生导致的,但云飞烟根本没有这些隐患。 身为大宗师,她身体素质是很棒的。 这就是这个时代没有生理课的弊端了...张玉郎语气肯定道:“不会,这其实就和母鸡下蛋一样,很简单。” 闻言,云飞烟心下稍安,扭了扭腰肢,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轻声道:“张郎比喻的好粗俗,那我不怕了。” 沉默了一会,她又道:“张郎,你说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张玉郎语气异常肯定。 “为何?”云飞烟好奇道。 “女孩子没有这么折腾人。” 云飞烟俏脸上浮现出一丝母性光芒,嘴角微微上扬,笑道:“之前,我心里很慌,没底,不过张郎你这么一说,我就不慌了。” 我的知识面也只到这里,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张玉郎扶她上床躺下,盖好被子,握住她一只玉手,轻笑道:“你歇会,我坐着陪你。” “嗯。”云飞烟合上眼眯了一会,又睁开眼道:“你也上来吧。” 张玉郎默默感受了一番室内炙热的热浪,摸着她冰凉沁人的手,有些意动。大热天待在自带冷气的云飞烟身边,其实是件很遐意的事,只是...会挨踢。 两人之前便在床上歇息,睡得迷迷糊糊的云飞烟忽然暴起,一脚将他踹下床来,而后冲到墙角呕吐。 “你保证不踢我,我就上来。”只纠结了一小会,张玉郎就决定上床,不过上床之前,先提出自己的顾虑。 “嗯。” “还有个事。” “张郎,你说。” “以后叫大我郎就行,实在不行叫夫君,张郎不好听。” “好的,张郎。” ........ 第215章 满天铜钱 翌日,清晨。 张玉郎是被热醒的,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和床的距离超过了三米。 从汗水打湿地板的程度,和床的距离推测,昨晚怕是半夜就又被云飞烟给踹了下来。 能踹这么远还不惊醒他,至少说明了一点――云飞烟是故意的。 既让自己远离她,又不让自己感觉到被踹的疼痛,这份功力,非大宗师做不到。 张玉郎爬起来,望着睡得正香的云飞烟,叹口气:“唉,我太难了。” 上午,张玉郎牵着四不像,载着云飞烟,哒哒哒的走在武功县大街上。去寻郎中。 由于云飞烟有孕在身,调查王家的事情只能暂时往后放。 不得不说,身为大宗师的云飞烟在这方面是个小白,她不知道自己怀了多久。 本来,张玉郎是能从生理周期上推测出怀孕时间的,但云飞烟一句“我以为成为大宗师后,每个月的麻烦就不会再来了”,让他无言凝噎,无从判断。 好在,武功县里医馆有很多,不像饭店与客栈被垄断的只剩一家。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家规模颇大的医馆,外面挂了条三角旗,上写:“妙手回春”。 张玉郎将四不像拴在马桩上,体贴的将云飞烟扶下来,送入医馆。 小半时辰后,两人神色各异出了医馆,原路返回驿站。 一路上,张玉郎嘴巴微张,震惊之色久居不下,云飞烟则是一脸茫然。 两人如此神色,皆因郎中一句话,“尊夫人已有半载之喜。” 烈日炎炎,热浪似火,驿站内,陈老头与萧展缩在阴凉的屋檐下,一个怀抱长刀,一个拄着卦杆,靠在墙角昏昏欲睡。 “哥哥!” 刚将云飞烟送进房,身后便传来长平公主惊喜的呼喊,声音里带着期待。 “嗯。”张玉郎回身,微笑应着,心说,这两天倒是忽略了她.....旋即关上门,领着长平往外走,打算带她到街上转转。 好不容易从长安皇宫带她出来,一直在客栈窝着可太没意思了。 路过大堂时,张玉郎假称外出查探线索,将萧展与陈老头也叫上随行。 长平公主骑在四不像背上,喜滋滋望着街道两旁的熙熙攘攘的人流。 跟在后面的萧展一边擦汉,一边疑惑道:“这么热的天,街上行人怎会如此之多?” “或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吧。”张玉郎随口应付道。 常年一身神棍打扮的陈老头适时解释道:“听说穷书生耿忠高中进士,衣锦还乡。” “穷书生耿忠?” 文试不是在秋天吗?怎么夏天就结束了?还有,耿忠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张玉郎皱眉思索了一会,竟毫无头绪,不过他一声洪亮的疑问,却让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们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望过来。 其中一名青年说道:“阁下,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现在耿忠可不是穷书生了,人家是武进士!” 张玉郎点点头,穷书生成了武进士,也只有在全民尚武的大夏朝才会发生,别处不会有这种奇葩事。 言语间,一名头戴乌纱,身穿大红喜服的壮实汉子,骑着高头大马,被人群簇拥着,吹吹打打从远处街角走来。 街上百姓窃窃私语,其中一人说道: “此子本就与王成有过结.....这次因为新县令被杀一事,双方又结下梁子,事情怕是不能善了啊。” 新县令被杀,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在此期间,原本一无所有的穷书生耿忠,突然成了武进士。 另一人嗤了一声,道:“不能善了又怎样?王成不但在咱们武功县一手遮天,他弟弟王则还是朝廷的兵部尚书,兵部尚书掌管着武将与兵权!耿忠是武进士,将来当了武将,一样归王则管辖。” “嘿,你怕是不知道,耿忠不但是武进士,还是文进士。王则管不了他!” “哦?这我倒是不知,只知那县令是耿忠的堂哥,听说这次朝廷派特使来查县令命案,就是耿忠在使劲。” 张玉郎竖着耳朵听了一会,隐约知道了此中内情, “不对!” 张玉郎眉头紧锁,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 之前,他推测新县令是动了王家的利益才被干掉的。 可初步打过交道后,他发现王家在武功县简直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新县令就算有心,也做不出任何事情。 如此一来,王成只需要不理会新县令就是了,根本无需杀他。 再说了,县令官位虽小,却也是朝廷命官,事关朝廷脸面,更何况这位县令还有个不像善茬的堂弟,王成有一个兵部尚书的弟弟,怎会不知其中干系? 眼下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人不是王成杀的,而是别人杀的,用来栽赃陷害王成。 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思索间,已经走到人群中的耿忠勒住缰绳,郎声道:“诸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我耿忠在此发誓,与王成势不两立,誓要为我堂兄讨回公道!” 围观百姓大声叫好,拍手称快,亢奋不已。但更多的百姓冷眼旁观,对此嗤之以鼻。 张玉郎分明听见,有人语气不屑嘀咕道:“切,吹牛皮谁不会,你敢动王成一个试试。” 偏偏这时,耿忠压了压手,围观百姓瞬间安静下来,让这一声不大的嘀咕清晰可闻。 耿忠当即涨红了脸,在人群中巡视一圈,气愤道:“谁?有种站出来,当面说!” 张玉郎与马背上的长平公主对视一眼,后者抿着小嘴,笑眼弯弯,一副喜欢看热闹的样子。 刚才嘀咕那人也是个暴脾气,受不得激,当即冲出人群,昂首挺胸,直面耿忠,理直气壮说道:“是我说的,你有种动王家主一个试试!看我武功县五万王家子弟答不答应!” “对!你有种动一个试试!切,武举人有什么了不起。” “让他动,让他动!” “......” 相比之前稀稀拉拉为耿忠喝彩叫好的百姓,跟他唱反调的百姓数以倍计。 场面顿时激愤起来。 面对千夫所指,马背上的耿忠面不改色,抱拳道:“诸位,虽然王家权势滔天,但我耿忠不畏强权,誓要与他斗争到底!” 他刚说完,便有人迫不及待说道:“你别光说不练,你倒是杀上门去啊?” 耿忠神色不善望了一眼那插嘴之人,沉声道:“我虽是武进士,却不做那莽汉好狠斗勇之事,此事我已秉明皇上,皇上自会为我做主。” “耿某有幸中得文武双进士,衣锦还乡,万分感谢父老乡亲们前来捧场,在场诸位,不论姓王还是姓其他,都有赏!” 此言一出,?在场的百姓们立刻大声叫好。 一位身子骨还算硬朗的老者朗声道: “小耿大人,你哪来的钱?” 对啊,穷书生耿忠哪里来的钱?别是忽悠大家的吧,一想到这,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众人瞬间冷静下来。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耿忠大手一挥,道: “来人,看赏!” 话音刚落,八名壮汉自他身后涌出,两两一组,抬着巨大的四个红漆木箱,摆放在人群中的空地上。 “砰砰砰砰”,随着四声沉闷的声响,?众人眼睛一亮,而后转为兴奋。 光从声音上推测,就知道这四个箱子里定然有不少硬货。 耿忠笑呵呵说道:?“这四个箱子里共有三万枚铜钱,如若平分,足够大家每人四五枚,但我想大家应该都不希望如此分吧。” 围观百姓们相互对望着,没有说话,期待耿忠给出更好的分配方案。 耿忠微微一笑,环顾众人,高声道: “不若漫天撒钱,能者多捡,大家以为如何?” 虽然以前很穷,得了个穷书生耿忠的名头,但当他以平淡的口气说出这番惊世之语,此时此刻,围观的上万百姓心中,“穷书生耿忠”彻底碎裂成粉,随风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文武双进士耿忠”,“土豪耿忠”的印象。 在场百姓欢声雷动,对他们来说,漫天撒钱,简直是好到不能再好的提议。 八名壮汉当即脱下上身衣衫,露出一身壮膘,随着壮实的手臂挥动,漫天铜钱随后落下。 人群顿时炸了,百姓们乱作一团,纷纷低头抢钱, “好奇怪的举动.......”萧展用力扛住拥挤的人群,护住张玉郎与长平公主,喃喃说道:“我怎么感觉他不像是中进士,而像是挖了那个富豪的坟墓。” 像是中了巨奖...张玉郎忽然说道:“想起来了,之前在长安府青玉楼,我曾听说过此人。” “青玉楼?”萧展讷讷重复了一遍,疑惑道:“他以前是个穷书生,去得起青玉楼吗?” 人家还与石灵灵关系匪浅...张玉郎默默凝望着意气风发的耿忠,一时理不清混乱的思绪。 不大一会,铜钱悉数发完,耿忠清了请嗓子,打算再讲几句的时候,呼啦呼啦,围观百姓散了个干净。 大热天的,天上日头毒辣如刀,抢到钱的百姓们才不要听他废话, 耿忠咂吧着嘴,只能作罢。 不管怎么说,这次发钱是成功的,成功的改变了百姓对他的固有印象。 回过神,发现现场只剩自己一行人,萧展问道:“大人,咱们还继续调查吗?” 人都跑完了,还查什么?张玉郎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咱们也撤!” ...... 回到驿站,众人围桌而坐,大口喝着茶水,默默不语。 良久,陈老头率先打破沉默:“大人,这案件愈发扑朔迷离了。” 萧展接过话头,分析道:“大人,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其中定然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与利益牵扯。” “有这个可能!当街发钱一事过于蹊跷了些。”张玉郎眉头紧锁:“难道说,武功县发现了宝藏?” “真的?!”萧展眼神当即变了,腾一下站起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张玉郎放下茶杯,提议道:“要不,你去悄悄跟踪耿忠,看他最近几日都有什么动作,而后我们再逐一分析所有可能。” “好的,我这就去!” 萧展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大口,而后疾步而出,骑着黄骠马,飞快的从众人视线里消失了。 “大人,他这是怎么了?”陈老头一脸纳闷,萧展多精明一个人,怎么一听宝藏就失魂? “没事。”????张玉郎暗暗一笑,不想多作解释。 都是上次抄家闹的,在见识过几千万银子后,萧展听到宝藏两个字,当即失了智。 第216章 耿青 沉思间,张玉郎忽然想到一事,遂问道:“老陈,你对萧展熟悉么?” 陈老头一愣:“老朽与萧大人共事二十年,自是熟悉的,大人想问哪方面的事情?” “我常听他说要纳妾,可也没听说过他有妻子,这是为何?” 上次抄赵光家,萧展拿到一大笔钱财后,言之凿凿说要纳妾,这次来武功县路上,他也说了纳妾,但据张玉郎所知,绰号“无情铁手”,“萧铁鸡”的萧展并未娶亲,属于青楼常客,夜夜换新欢那一类型的。 老陈恍然:“萧大人确实没有妻子,这其中有个缘故。” 顿了顿,不等张玉郎询问,老陈笑道: “萧大人年轻时,是有过一门亲事的,那姑娘是咱们关中人,模样俊俏,萧大人喜欢极了,逢人便夸他未婚妻如何如何美貌。成亲当晚,那姑娘对他说:‘我性格不好..不会做家务...不会女红...爱睡懒觉....还爱喝酒,你会不会介意?’” “萧展当场傻住,憋了半天,问她:‘那你...就说你扛不扛揍吧。’那姑娘说:‘你就说让不让还手吧!’” 说到这里,老陈停住不言,摇了摇头,叹口气。 张玉郎含笑不语,一旁的长平公主却急了,追问道:“后来呢?” 老陈连忙回道:“后来,萧家洞房里咣咣当当响了一整夜,第二天,萧大人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将那姑娘给休了,从此后,绝口不再提娶亲的事。” “哈哈.....” 这怕是被新娘打惨了...张玉郎忍不住笑出了声。长平公主也掩着嘴,香肩抖动。 老陈头却没笑,只是定定望着从天窗口射进来的猛烈阳光,光束中,浮尘飘荡,目光失距陷入回忆。 这其实是个悲伤的故事...张玉郎停住笑,默然不语。 王府。 王成双手捧起冰镇酸梅汤,呲溜了一口甜腻爽口的猩红色液体,长“嘶”了一声,一脸舒适,而后却叹口气: “唉,劲敌突现,地主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喽.....” 一根筋认死理的穷书生耿忠,忽然成了文武双进士,还认定自己杀了他堂兄。 虽然明的暗的,他都不惧耿忠,但他已过中年,早没了争强斗狠的心思,而耿忠还是个热血青年,正是一言不合就会拼命的年纪。 这让他心里很是没底。毕竟孔子曾经曰过: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关中男儿,常年与胡人打仗,唯独不缺血性,全都是一点就着的烈火性格。 这会,王成心里有点毛。 “也许我该做点什么,最少也要证明县令之死与我无关才行。” “嗯,朝廷特使也要打点一番.......双管齐下。” 正想着,亲随王七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 “老...老...老爷,不好了!” 王成不满的横了他一眼:“何事大惊小怪?” “老爷,就在刚才,耿忠当街撒了几万个铜板,还发誓说与您势不两立。” 王成吃了一惊,没想到耿忠耿直起来,真就是一条路走到黑。 这是要跟我死杠到底啊......王成刚想这么说,突然察觉到不对。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对手。王成虽然与耿忠没打过几次交道,却也知道,以往的耿忠是理智的,谋定而后动的,现在的耿忠却是莽汉无脑类型的。 一个人的做事风格不会忽然间变化这么大。 王成微微点头,问道:“然后呢?” 王七道:“回了耿家老宅,之后一直没见动静。” 王成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耿家老宅破旧不堪,还能住人?” 说到这里,王成又呲溜了一口酸梅汤,咧开嘴思索着。 王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张口问道:“县令明明不是老爷杀的,耿忠为何认定是老爷所为?” 不该问的不要问,你只是个下人...王成责备的望了他一眼,摆手道:“你下去吧,继续盯着他。” 王七应声而去,一溜小跑消失在门外。 王成回到房间,插好门栓,从木柜中,取出一个模样精致的小鼎,端详着,自言自语道: “人虽不是我杀的,可这耿家的宝贝却是落在我手里了,不过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难道说真的内含气运,可助子孙后辈飞黄腾达?” ………… 张玉郎骑上四不像,沿着萧展留下的暗号,直奔武功县西郊的耿家村。 小半个时辰后,张玉郎在耿家村外见到了萧展,他神神秘秘伏在路旁左侧一处小土包上,身体上插满了植物树叶,伪装的像一个绿色稻草人。 张玉郎立在土包下,目光掠过右侧不远处的干水沟,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目视前方,轻声道:“有没有发现?” “有发现!”萧展压低了声音回道:“大人请看,那一户破旧的房子就是耿家。” 张玉郎四下张望了一下,疑惑道:“哪一户?这里房子都很破旧。” “门口有块大石头,挂着白绫那一户,看到没?” 萧展声音低的像地狱里的幽灵,若非张玉郎听力超群,还真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看到了!”张玉郎纳闷道:“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时,忽然有个黑乎乎的人,从干水沟里出来,骂骂咧咧道: “看到就看到了,喊什么喊,没见过蹲坑啊!” 那人说着往村外走去,不一会就没了影。 萧展翻身下来土包,将装束换回正常,神神秘秘道:“大人,刚才那人也是来监视耿忠的。” “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他是拉屎的村民。”张玉郎顿时有些懊悔,否则,抓过来审问一下也是好的。 萧展一脸无奈道:“属下特意压低声音,就是在提醒大人,附近有人!” ......我特么以为你嗓子有毛病呢......张玉郎摆摆手,揭过这一茬,问:“有什么发现?” 两人步入耿家村,临近耿家老宅外,发现院子里站着许多村民,正在撤销灵棚,收拾院子,其间夹杂着窃窃私语。 张玉郎隐约听见: “耿大毛真是命苦,好不容易当上县令,却一命呜呼了,家中宝贝也失窃了。” “嘘~不能叫耿大毛,得叫耿青。” “你们说会不会是王成下的手,他对我们耿家人一直不善,经常说耿家只是武功县第二大姓,得唯他们王家马首是瞻,这次耿青当县令,触动了他脆弱的心灵,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干掉耿青,将他家宝贝给弄走。” 张玉郎立在门外,久久沉吟。 耿青就是被杀的县令,本来,他是不能能在原籍上任的,能上任的主要原因还是武功县王姓人太多了,大成皇帝想让他牵制一下王家,平衡一下地方实力。 没想到,耿青刚上任就被干掉,大成皇帝因此雷霆震怒,派自己来彻查此事。 见张玉郎与萧展立在门外,院子里出来一位村民,神色警惕问道:“你们找谁?” “找耿忠。”?张玉郎沉声道:“我乃朝廷特使。” 第217章 武功全失? 朝廷特使的身份,让问话的年轻村民神色惶恐,手足无措,想跪下见礼,又觉得单凭张玉郎一面之词就屈膝折腰,面子上有失。 顿时左右为难的尬在原地。 趁此空档,萧展走进里屋看了一眼,而后走出,对张玉郎摇摇头,示意耿忠不在屋内。 张玉郎神色严肃问道:“耿忠何在?” 年轻村民回头望了望院子里的同伴,老实巴交的脸上瞬间涌现出迷惘神色: “草民不知.....” 这演技...大夏第一影帝非你莫属了,张玉郎不理会他的推脱之词,吩咐道:“你将村民都叫过来,本官有话要问。” 那年轻村民回头朝院子里招了招手,用关中话说道:“大人要问话,你们过来一下。” 院子里的百姓们很快围了过来,约莫有十几个人,大都是男子,有老有少,半低着头,束手束脚,神色畏惧。 张玉郎沉声道:“本官乃是朝廷特使,特来查探耿青一案真相,本官想知道,耿忠今天回来之后,去了何处?” 众村民齐齐摇了摇头。 “不知道?”张玉郎难以置信的望向萧展,萧展两手一摊,示意自己的确看到耿忠进了村子,再没出去过。 一个年长的村民解释道:“这位客人,我们摇头是质疑您的身份,而非不知详情。总不能您说您是特使,您就是特使,有牌子吗?” 牌子,指的是证明特使身份的牌子。 好个刁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耿忠去哪了,原来是质疑本官的身份...张玉郎脸一黑,从腰间摸出碗口大的金牌,在众人面前依次晃过,语气不善道: “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众人纷纷应声:“这是真的金牌吗?金子有这么大块吗,不会是假的吧。” “沧啷...” 张玉郎拔出紫青刀,怒不可遏,打算给耿家村百姓们上一课,让他们知道戏弄皇帝特使的后果。 萧展连忙死死地抱住他,劝道:“大人冷静啊,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他们都是些愚昧无知的村民。” 亮了刀,村民们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噗通噗通,跪了一地,上年纪的村民连忙说道: “大人,耿忠去了后山祠堂。” 算你们识相!张玉郎狠狠瞪了这帮村民一眼,带着萧展匆匆往后山而去。 途中,萧展低声道:“大人为何突然发怒。” 换你你会比我更怒...张玉郎不愿多说,转而问道:“你可知这关中八大姓的详情?” “我知道,我来为张大人解惑!” 没等萧展说话,山坡上率先传来一声浑厚响亮的声音,耿忠带着八名壮汉,缓缓来到面前,拱手道: “张大人,关中其实共有九大姓,长安府志有云:赵钱富,孙李武,周吴文。郑王忠,张王居长安。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赵家钱家以富裕着称,曾经监门提督赵光,便是赵家之人。孙家与李家以武力闻名,周家吴家文人辈出,郑家王家忠诚宽厚,张家乃是天子姓氏,长安府城中张姓多矣,比如张大人,便是长安府城人氏。 “又因张是王姓,故而不与八姓并称。才有关中八大姓的说法。” 张玉郎目光炯炯注视着文武兼备,一表人才的耿忠,这是两人第三次打交道,第二次见面。 耿忠位卑,连忙拱手见礼,而后将八大姓氏起源一一说来。 八大姓便是当年跟随大夏开国皇帝八位功臣,爵位封地被安置在长安府下辖八县,三百年来繁衍生息,便成了几乎垄断八县的大姓。 这时,萧展疑惑道:“不对啊,三百年来,八大姓在繁衍生息,别的姓也在繁衍生息,为何八大姓越来越多?别的姓氏越来越少?” “大人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穷不过三代。”耿忠叹口气:“原本八大姓在八县之中的人口并不多,但架不住八大姓是功臣之后,富裕之家,家族自然是开枝散叶,愈发茂盛,其他姓就越来越少了。” 张玉郎点头,沉吟不语,穷不过三代,并非是说穷人到了第三代就翻身了,而是指穷人到第三代就因为穷而灭绝了。 “我堂兄遇刺身亡那天,有人看到王成的狗腿子来到这里,之后我堂兄藏在祠堂里气运鼎就不见了。” 耿忠目光悠远眺望着半山腰的祠堂,继续说道:“这气运鼎乃是二十年前一位老道赠给我祖父的,他说此鼎内含气运,可助子孙飞黄腾达。” “果不其然,到了我们这一辈,我堂兄先中进士,步入官场,而后我又考上文武双进士,今年秋试,我有很大把握问鼎双状元。” “现如今我堂兄突遭横祸,气运鼎又落入王成之手,定是他窥探我耿家宝贝,故而下毒手,在下恳请大人,为我耿家做主。” 张玉郎神色微变,惊讶道:“气运鼎?长什么样。” 这个信息,之前倒是不曾知晓。 耿忠虽对张玉郎的惊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细问,想了想道:“气运鼎七寸见方,三足鼎立,非金非铁,以锤击之,声音空灵悠远。” “是它!”张玉郎可以肯定,这气运鼎与他的气运鼎是一套。 但阮猛告诉他的是,气运鼎主天下气运,耿忠却说气运鼎主家族兴衰。 这其中定然有一个人说错了。 张玉郎沉吟道:“气运鼎共有九尊,本是朝廷之物,不论是你耿家,还是王家,都不应据为己有。” “是朝廷的?”耿忠倒吸了一口冷气:“莫非是大禹治水之九鼎?卑职总以为那鼎大如牛犊,高有丈余。”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张玉郎点头:“不错,正是此鼎。” 这句话似乎点醒了耿忠,他沉声道:“若如此,我耿家愿意上交此鼎于皇上。” “怎么交?”张玉郎问。 “大人从王成手中,帮我耿家要回气运鼎,而后再由卑职献给皇上。”耿忠思路清晰说道。 “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张玉郎神色不善反问道:?“本官从王成手中拿回鼎,再交给你?” 我不会自己上交啊,把功劳让给你? 耿忠听懂了言下之意,当即脸有愧色,转头望向一旁。 张玉郎神色恢复正常,淡淡分析道:“以我观之,王成并非行凶之人,气运鼎或许并不是幕后真凶作案的动机,凶手在杀了令兄后,才得知了气运鼎藏匿之处,出于谨慎,或是觉得自己取不走鼎,故而嫁祸给王成,而后准备趁乱行事。” 萧展点头附和着,耿忠却摇头道: “大人分析的合情合理,可万一真凶就是王成呢?” 三人对望一眼,沉吟不语,心下齐齐想到:会是王成吗? 这个人虽是王家家主,却胆小怕事,见风使舵的本领炉火纯青,绝非大奸大恶之人。 张玉郎反问道:“扪心自问,你觉得会是王成吗?” 如果气运鼎只能助家族子孙飞黄腾达,王成有必要图谋吗?他弟弟已经位极人臣,贵为兵部尚书,王家在武功县一手遮天。气运鼎完全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除非,他知道气运鼎真正的用途,除非他有问鼎天下的野心。 可王成有野心吗? “王成爱贪小便宜,大奸大恶的事情倒是没做过,不过也不排除隐藏本性,故意以这种面目示人。”耿忠分析着,一直认为王成是凶手的坚定信心――彻底动摇了。 张玉郎道:“明日,你来官驿寻我,随我一同前往王家。” “去做甚?”耿忠惊讶道。 “去索要气运鼎,他是不是真凶,一问便知。”张玉郎面无表情解释道。 ...... 回到官驿,四下安静的出奇,没见到老陈,也没看到云飞烟与长平,两人的房间门禁闭。 张玉郎眉头微皱,轻敲房门。 “谁?”云飞烟与长平公主的声音在门后同时响起,声音里带着颤。 听出她们声音里的不对劲,张玉郎心下大吃一惊,连忙表明身份。 “是我。” 房门被打开,两女快速扑了过来,一左一右,扎进他怀里,紧紧抱住。 长平公主声音带着哭腔:“姐姐做了个噩梦,说有人拿着刀要杀我们俩。” “......”望着怀里两个瑟瑟发抖的人儿,张玉郎无语凝噎。 云飞烟可是堪比大宗师的强者,会怕一个拿刀的,拿大炮恐怕都打不过她吧。 这时,云飞烟抬起头,楚楚可怜说道:“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身体沉重,全身乏力,一点武功都施展不出来。” “........” 听到这里,萧展松了口气,识趣的退下。 张玉郎拥着两人进屋,安慰道:“飞烟,你这是心理作用,只是怀孕半年,武功修为还是能够使用的。” 云飞烟脑袋摇成拨浪鼓状:“用不了,我试过了,全身乏力。” 那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张玉郎拍了拍胸脯,道:“以前都是你被背后顶我,保护我,从今天起,改我做你背后的男人,保护你,挺你。” 长平公主闻言,不甘人后,连忙央求道:“哥哥,我也不会武功,也要你做我背后的男人,保护我,挺我。” 云飞烟的脸红的像个苹果,“嗯”了一声,低头不语。 长平公主纳闷的望着她,奇道:“姐姐为什么脸红?” “咳咳,你还小,你不懂。”张玉郎连忙岔开话题:“老陈去哪了?” 长平公主抢答道:“姐姐想吃酸的,让他去买梅子了。” “.......”张玉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女既然害怕,为何还要打发老陈出去?要知道,老陈武功很高,是能保护两人的。 想到这,他问:“命重要,还是吃的重要?” 云飞烟缩在他怀里,喃喃说道: “吃的重要!” “......” 第218章 柳暗花又明 张玉郎可以断定,云飞烟武功全失纯属心理因素作祟,他神色凝重看向后者:“你感觉怎么样?” 云飞烟摇头,轻声道:“感觉很虚弱,连一只狗狗都打不过。” 言语间,她娇弱的似乎一阵风都能吹翻。 张玉郎哭笑不得道:“当真?” 云飞烟猛点螓首:“不骗你的啦。” “了解。”张玉郎提议道:“这样吧,我尽快结束这场案件,最近你们都跟着我,这样我也好保护你们。” “啊?” “好呀!” 两女神态各异,云飞烟苦着脸,对大热天在室外奔波晒太阳的行为很抗拒。长平公主则是欢呼雀跃,一脸期待。 两人的态度,充分代表了女子在感情中两个不同阶段的真实心里写照。 前者是夫妻久了,感情趋于平稳,除了家与床,去其他地方都是多余。 后者是恋情正热,有另一半相伴,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敢闯一闯。 张玉郎刚将云飞烟扶回床上,后者沾床即着,很快睡熟。 他只好来到长平的房间,踱步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 之前不知内情,曾认为凶手不是王成,此时有了气运鼎,王成反而有那么一丝丝动机。 本想稳扎稳打,抽丝剥茧解开案件真面目,但今日目睹了云飞烟武功全失后,张玉郎决定迅速破案,早日回京复命。 他有着后世丰富的案例借鉴,分析起案情来,能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快抓住核心重点。 新县令耿青被杀的原因不明,后来牵扯出的气运鼎更像是用来迷惑视线的。 究竟是谁杀了耿青? 张玉郎苦苦思索,一时竟毫无头绪。 “皇上派我来此,查案倒是其次,重点是制衡王家一家独大的问题。” “可王家虽大,却没有露出明显的把柄,该如何制衡?” 他坐在桌旁,手指头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良久,忽然灵机一动,自语道: “案件的事情先抛开不说,制衡王家可以从三个方面下手,一,抽调族兵。二,往武功县移民,降低王姓的比例。三,给王成的弟弟,兵部尚书王则施加压力,自上而下约束王家族人。” 三个方案里,第一和第三可以立即施行,第二条需要慢慢来。长安府人口不比河间府,只有六七十万人口,即使想移民,暂时也无处可移。 注意打定,张玉郎接下来着重分析案情里的两个疑点。 “一,对方为何要杀耿青?是仇杀?情杀?还是其他什么缘由?” “二,凶手若不是王成,那么对方嫁祸王成的动机是什么?” 张玉郎转换角度,将自己置身于凶手的立场分析道: “如果我是凶手,如果是仇杀,那我杀完耿青后,直接走岂不是更省事,何必多此一举,嫁祸给地头蛇王成?” 这样看来,仇杀概率就很低了,低到基本上可以排除。 张玉郎继续分析道:“如此一来,情杀的概率就很大了,假设凶手与王成及耿青三人因为某个女子,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进而导致凶杀,三人中,一个死亡,一个被嫁祸,活下去那个就可以独抱美人归。” 嗯,这个推测很靠谱。 分析到这里,张玉郎差不多已经断定,此案与情杀脱不开干系。 迷雾般的心头豁然开朗,他急忙唤道:“萧展?萧大人!” “来了,来了。”萧展应声推门进来,疑惑道:“大人唤我何事?” 张玉郎忽然意识到,此时处于武功县,并不是长安府,想打听女人的消息,唤萧展来没用,遂吩咐道:“你去叫老陈过来。” 萧展一脸懵逼,转过身,嘀咕道:“老陈就住在对门......” 嘀咕归嘀咕,他还是依言去唤老陈。 不大一会,老陈穿着马褂,呼扇着芭蕉扇进来长平公主的房间,拱手道:“大人。” “嗯,”张玉郎点头:“老陈,这武功县里可有什么妙人?或者说妙处?” 老陈顿时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微不可查望了张玉郎身后的长平公主一眼,压低声音道:“这个嘛,自然是有的,大人想......” 不,我不想...张玉郎横了他一眼,打断道:“不用鬼鬼祟祟,大声说出来就是。” 老陈一愣,语气迅速恢复正常,道:“大人,武功县有一家青楼,另外还有一家勾栏,一家赌场,其中都有美貌女子坐镇。” 又是万恶的垄断......张玉郎点头道:“那就说说青楼的头牌姑娘。” 老陈思索了一下,说道:“武功县青楼里有一头牌,今年双十年纪,貌美如花,还有个特长。” “什么特长?” “腿特别长。” “......有多长?” “大概有这么长。”老陈思索着,伸出手在自个腰间往上的地方比划了一下, 那的确是够长的,张玉郎惊讶的站起身,问道:“她叫什么名字,容貌与关中女子相比如何?是不是我大夏人?” 老陈摇头:“是何方人士属下不知,她的名字就叫如花,容貌倒是与关中女子稍有不同,鼻梁略高。” “莫非是西番人?”张玉郎大手一挥:“去看看!” 王府。 王七回到主宅,敲响东厢房门,得到王成应允后,他小心翼翼推门而入,恭敬说道: “老爷,我在耿家村口遇到一个人。” 他详细的说了在耿家村口遇到张玉郎的过程,并将其容貌与四不像的特征形容出来。 王成躺在太师椅上,手里转动着两个铁球,声音毫无波动道:“知道了,下去吧。” 王七应声退下。 “他动作倒是快!”王成自语道:“唉,看来这气运鼎留不住了。” 根据王七的描述,?王成知道,他在耿家村口遇到的就是朝廷特使张玉郎。 王成用空着的手重重拍了一下椅子扶手,皱眉道:“到底是谁陷害我?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思索许久,仍然没有眉目,王成放下手中的铁胆,背着手踱了几步,从柜子里取出气运鼎,爱不释手的抚摸着,一脸不舍。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可惜本老爷没有这个命,算了......” 这时,王七折身回来,敲门道:“老爷,如花姑娘派人送来一封信。” “拿来我看!” 王成打开门,带着疑惑接过信件,拆开,正欲查看内容,却见王七探着脑袋,便冷哼一声,而后背过身,关上门。 王七讨了个没趣,嘀咕了一句,悻悻而去。 王成走到窗口,借着光亮看去,只见信上写着: “王家主亲启:听闻气运鼎已经落入王家主手中,小女子甚为好奇,今夜于阁楼中摆下宴席,期盼家主能持鼎前来一观,若能如愿,小女子亦成家主前次所愿。” 前次所愿......王成捏着信,有点想不起上一次要与如花玩什么花样,最后没能如愿,是毒龙钻?还是冰火两重天? 他叹口气道:“唉,人上了年纪就这点不好,记性不太灵光。这鼎既然早晚要上交,用来换一夜春宵也不错......” ........... 张玉郎带着萧展与老陈出门的时候,四十多岁的驿站掌柜正坐在柜台后算账。 见三人神色匆忙,掌柜连忙起身道:“天快黑了,大人要出去?” “嗯,去青楼。” 掌柜追问道:“大人夜里回来吗?” 你有些热心过度了......张玉郎停下脚步,转头打量着掌柜,见他模样稳重敦厚,面相稍显硬朗,顿时心下一动,问道:“掌柜是哪里人氏?” “回大人,小的是安西府人。”掌柜堆着笑脸说道。 “祖籍也是安西吗?”?张玉郎语气随和,像是在拉家常。 “回大人,祖上是西番人,不过小的出生在大夏,自幼在此居住,已经超过四十年了。” 掌柜笑呵呵说着,言语间仿佛有种让人无法质疑的力量,张玉郎心里涌现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感觉有点像佛门神通“言出如真”。 张玉郎闭上眼,切换成弥临的灵魂,而后直视着掌柜的双眼,施展宿命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掌柜眼神挣扎了一下,而后如实说道:“小的剑赞于罗。” 弥临继续问道:“何方人氏?” 掌柜无意识的答道:“西番人士。” “在此间做甚?” “接应松赞玉华。” “谁是松赞玉华?” “如花便是松赞玉华。” 弥临颌首道:“多谢掌柜如实相告。” 掌柜精神恍惚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而后急急后退几步,神色惊恐道:“你...你...你问了什么?我说了什么?” 弥临闭上眼,将灵魂切换成张玉郎,而后仰面笑道:“我...我...我什么都没问。” 此时此刻,真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来他就有点怀疑青楼头牌如花,正打算前去调查,没想到人还没去,先在驿站掌柜的身上寻到破绽。 张玉郎当即大手一挥:“抓起来!” 老陈与萧展同时“嗷呜”一声,恶狠狠的扑过去... 入夜,武功县青楼。 三道身影在黑暗中摸索着,飞檐走壁,如壁虎一般,悄无声息挂在三楼窗口外墙上,侧耳倾听。 房间里,烛明火亮,弥漫着女人香,期间混合着酒香与肉香,穿着红色薄纱的大长腿美女如花,正在跳着热舞,七寸高的气运鼎在桌子上安静的摆着。 王成一手端着酒杯,色咪咪的望着如花,蠢蠢欲动。 张玉郎从窗口悄悄探出头,打量一番室内情况,而后以手势吩咐老陈与萧展: “里面两人,王成武功稀松平常,如花是修命境,门口四人是王成的护卫,人均修命境,老陈转到门口吸引四人注意力,萧展去摆平如花.......” 老陈看懂了手势,当即灵巧扶墙而去。萧展没动。 你咋不动?张玉郎神色不善望着萧展,却见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张口无声,看口型,分明在说:“大人,那你呢?” “我在这里盯着场面。”张玉郎以口型回话。 “啊?你说什么?”萧展神色疑惑,似乎没有看懂口型。 张玉郎大声说道:“我在这里主持大局!”而后翻身跃入房内,朝窗外撂下一句:“回去再跟你算账!” 萧展暗暗一笑,跟着翻进房间,站在张玉郎身前,吆喝道:“不许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屋内!热舞中如花停下动作,轻声细语道:“来者何人?为何夜闯小女子阁楼?” 王成则拍案而起,对萧展道:“你是什么人?来人!来人!” 门外毫无动静。 张玉郎从萧展背后转出,打招呼道:“王家主,别来无恙啊。” 犹如被抽走了脊梁骨,王成一屁股坐回椅子,失声道:“张大人,是你?” “是我!”张玉郎沉声道:“王家主,拿过来吧。” 作为对危险有强烈感知的修命境高手,如花在看到萧展的瞬间,顾不得穿衣遮挡春光,便已本能的抓起靠在墙边的长剑,大脑极速转动,思量打还是逃的问题。 但在看到王成失神跌坐后,如花扔下长剑,俏脸上涌上笑容,迈着大长腿走过来,笑吟吟道:“原来是朝廷特使张大人,小女子有礼了。” 张玉郎摆手止住她往前靠的动作,强行将视线从她光溜溜的大长腿上移开、压下血往一处涌的冲动,公事公办说道: “你站在那里别动。”转过头吩咐萧展道:“将她绑起来,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这么说,是为了防备如花铤而走险。萧展虽比她高了一个境界,但真要生死搏命,估计要打好一会才能分出胜负。 以势压人,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最好的。 如花神色纠结了下,很快选择束手就擒,不但被萧展困了个结实,还被他抱在怀里,姿势猥琐。 张玉郎收起气运鼎,朝王成摆了摆手,命令萧展带着如花下楼。 一楼大厅,青楼老鸨领着一群女人,正打算冲过来将张玉郎挠个满脸开花,却被随后跟下来的王成隐晦止住。 一行人随即大摇大摆离开青楼。 回去的路上,张玉郎眉头深锁。 眼下,武功县没有县令,县衙处于停工状态,驿站中没有牢房,王成信不过。 大晚上的,一时竟无处关押人犯。 这时,萧展忽然说道:“大人,今晚不如由属下负责看守她。” 你那是奔着看守去的吗,本官都不好意思点破你.....张玉郎暗暗腹诽了一句,点头道:“可以,若丢了人犯,定不饶你!” 萧展连忙表态:“是,大人你就放心吧!” 第219章 罪不至死 “驿站掌柜是西番的卧底,如花也是....他们潜伏在大夏,一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只不过掌柜级别不够,知道的不多。” 官驿客房,张玉郎呈太字型爬在竹榻上,任由思绪发散。 之前,他用宿命通窥探了掌柜内心隐秘,意外得知了耿青案的来龙去脉。 如花身为武功县第一花魁,相好遍布整个县城,耿青与王成都是其中之一。 耿青无意间发现了如花的真实身份,因而被她灭口。 杀耿青过程中,如花得知耿家有个气运鼎,便向王成透露了鼎的存在,一来将杀人一事嫁祸给王成,二来打算之后从王成手上神不知鬼不觉取走气运鼎。 计划本是天衣无缝,却事不凑巧被自己截胡了。 看到第二个气运鼎的时候,张玉郎心里是震惊的。只是那会儿忙着抓如花,没顾上细想。 “西番人向来对大夏虎视眈眈,派人潜伏大夏也算正常操作,若不是遇到断案如神,会宿命通的弥临...也就是我,应该没这么快暴露。” “如花被擒后,耿青被杀一事已经可以结案,不过现在又有了新的问题,这两人潜伏在大夏,究竟有什么目的?” 张玉郎毫不客气将功劳全部揽到自己头上,而后换了个姿势,继续想道: “明日审问后,将两人押送京师,而后再将王家一万族兵征调一部分,就可以回京复命了。” 一夜无事。 翌日上午,张玉郎早早来到萧展的房间,见他趴伏在桌上熟睡,掌柜被捆成粽子模样,窝在墙角。如花则被捆成一个对折的v形,睁着眼,从腿缝中一脸羞愤的望过来。 张玉郎推了推萧展,嘴巴朝躺在床上努了努,问:“老萧,什么情况?你怎么把如花姑娘捆成这样?” “大人,这不是您昨天吩咐的吗?”萧展茫然站起,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而后一脸无辜甩锅。 张玉郎淡淡望了他一眼,懒得戳穿他的龌蹉心思,目光转向如花,朗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我问你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对了,我是应该叫你如花呢,还是松赞玉华?” 如花下意识看了眼掌柜,见其垂头不与她对视,便细声说道:“名字只是个符号,大人怎么叫都行。” 张玉郎问:“你二人潜伏大夏意欲何为?” 如花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说道:“大人,我二人受不了西番苦寒,向往大夏温润的气候,故而定居此间,并无其他图谋。” 张玉郎又问:“如何证明你没有其他图谋。” “无法证明。” 无法证明,那就还是有图谋。 “根据大夏律法,杀人偿命,你二人难逃一死,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只求速死。” 硬气的回答,令张玉郎刮目相看。 这年头,不怕死的人多了去了,但不怕死的女人并不多。 张玉郎转而看向掌柜:“你有没有参与杀害耿青?” 掌柜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张玉郎,说道:“大人,我认罪,要杀要剐请给个痛快。” 张玉郎惊讶于两人态度的转变,昨日,二人还格外怕死,今日便无所畏惧。 昨夜难道发生了什么? 他心下一动,吩咐萧展道:“将如花姑娘的绳索解开一半,将掌柜押下去。” 萧展应声,提着掌柜出门而去。 房间里只剩下张玉郎与如花,两人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安静的出奇。 如花活动着酸麻的身躯,松了口气。 张玉郎默默审视眼前的长腿美人,惊叹于她双腿的长度。二十岁的年纪,正值颜值巅峰期,一颦一笑自带诱惑。 也难怪相好众多,遍布整个武功县。 “本官并不歧视西番人,你杀人之罪,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张玉郎率先打破沉默。 如花神色一动,问道:“大人的条件是?”而后又补充道:“小女子愿意做牛做马服侍大人。” “那倒不用。”张玉郎摇头:“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钱能通神。” 周边异族在来自后世的张玉郎眼中,与自己人无异,相比杀害朝廷命官,卧底潜伏这种事,根本不是事。 诸多民族,早晚都会是一家人。 “钱?小女子略有家当,大人要多少?” 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能用钱买命,如花有些意动。 “自然是多多益善,钱少了可不太行。”张玉郎话音一转:“想要买命,需向朝廷捐赠大量钱财。” 如花抬起头,确认道:“当真?” 张玉郎点头:“当真!不过还有个附带条件,你得把潜伏在大夏的目的如实相告。” 如花态度彻底软下来,把来大夏潜伏的缘由一一道来。 西番历任大王,图谋夏地已久,数次挑起两国战端,却屡战屡败。 后来得到高人指点,授予“师夷长技以制夷”的策略。故而派她到大夏来,一来,学习大夏的先进文化习俗,回去教给族人。二来,伺机在大夏制造矛盾,让京师周边不得安宁。三来,四下搜寻宝物,送回西番。 与她一起被派到大夏的西番女子共有百人,大多都分布在安西府周边,长安府这边并不多。 那一日,她被耿青撞破了身份,心慌意乱中,失手杀了耿青。 耿青临死前,一脸难以置信说道:“我耿家有气运鼎,我怎么会死?” 如花就是那时候知道耿家有个气运鼎的。 得到答想要的案,张玉郎神色满意离开房间。 之前两人以为必死,故而态度坚决,不打算透露任何内幕,张玉郎顺势让她们有活下去的希望。 于是就有了这个拿钱赎命的主意。 他并没有骗如花,依照大夏律法,除谋反外,其他任何死罪都可以拿钱赎命。 这是大成皇帝见国库空虚,练兵无钱,于今年推出的新政。 在走廊里等候的萧展见张玉郎满面春风走出来,疑惑道:“大人,如果她们真的拿钱赎命,我们如何对耿忠交代?” 张玉郎横了他一眼:“为何要跟耿忠交代?我们只需要对皇上交代就行了,再说了,人死不能复生,本官最反感一命抵一命的愚昧思想。” 顿了顿,又补充道:“文武双状元应该就能堵住耿忠的嘴。” 言下之意,耿忠未必会有多少真情实意替耿青申冤。 目前来看,他申冤的动力来源有三。一,找回气运鼎,二,大夏以忠孝立国,他为堂兄奔走,会显得他格外重情义,会有个好名声。三,与王成有旧怨。 耿青毕竟只是他堂哥。也就是说,在前途与为堂兄报仇之间,耿忠一定会选前途。 “这......”萧展感觉自个的三观被刷新了。 仔细思索之后,发现张玉郎说的这种可能性极大。 若果真皇上许以双状元,耿忠必定绝口不再提堂兄被杀一事。 “大人见识卓远,属下佩服。”萧展拍了一记马匹。 张玉郎微微一笑:“那你知道我为何要保下如花与掌柜么?” “收买人心!” “没错,西番图谋大夏已久,既然两国早晚必有一战,那我们为何不能反过来利用潜伏者,对西番内部的情况有所了解,进而反制对方。” 第220章 白嫖是人类恒古不变的快乐 诸事告一段落,张玉郎独自前往王府善后,萧展按照他的吩咐,将如花移交给老陈,由银龙卫押送去长安府。 骑着四不像刚来到王家,就受到了热烈迎接。 远远的,就看到王成率领一众家仆整齐立在门口,声音恭敬说道:“张大人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请!” 话音刚落,便有两名俏丽丫鬟扭着腰肢,袅袅婷婷走过来,作势搀扶张玉郎下马。 与第一次来王家相比,这次的场面隆重多了。 张玉郎纵身跃下马,摆手止住靠过来的两个丫鬟,大踏步随王成入府。 虽然两个丫鬟长得很好看,身段妖娆,但张玉郎对她们没兴趣。美貌对穷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奢饰品,对于他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不值一提。 进了内宅,分尊卑坐定,酒菜一一呈上,王成提议道:“大人,王某家中有一歌姬,酒量出奇的好,不如唤来陪席?” 礼下于人,不是理亏就是有所求。 张玉郎暗暗一笑,颌首道:“也好。” 看情形,这是一个美人计不成又生一个美人计。 王成抬起手拍了两下,珠帘晃动,转出来一个大眼睛轻微混血的美女,屈身行礼过后,跪坐于张玉郎身侧。 当即一股子处子幽香浮动。 她抬起妙目,水盈盈望了张玉郎一眼,端起桌案上的翡翠杯,轻声细语道:“大人,小女子敬您一杯。” 且看看你酒量有多大...张玉郎安坐泰山,不动声色饮了一杯。 有了开头,接下来的气氛逐渐热烈。 张玉郎自认为百杯不醉,大眼美女喝酒如饮水,两个王者暗中较上了劲。 你三杯,我五杯。你五杯,我对着整坛吹。 王成在一旁笑呵呵陪着,也喝了不少,正旁若无人的对着身旁伺候的丫鬟毛手毛脚动粗。 没想到,大眼美女酒量出奇的好,转眼两坛酒下肚,竟然只是俏脸微红,一点要醉的意思都没有。 已经有些上头的张玉郎顿时自叹不如,这大夏的酒,虽说度数不高,也就大约相当于后世十来度的果啤,但每人两三坛下去,就算脑子受得了,膀胱也顶不住啊。 这不,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大眼美女就往茅厕窜了三趟。 好胜心强,自认肾脏功能强大的张玉郎一直忍着没去――主要是不太好意思问茅厕的位置。 问就等于认输了。 良久,眼看实在憋不住了,再憋下去肚子要炸,在大眼美女第三次外出更衣时,他哆嗦着站起身,捧着肚子,掀帘尾随而出。 跟在大眼美女身后,拐出后门,冲进隔壁茅厕,正握着机枪肆意倾泻的张玉郎忽然两耳一动,听到隔壁有声音传出: “姐姐,我喝够了,又该换你去喝了,多喝酒少说话,双胞胎这事,别在大人面前整露馅。” “.......” 半柱香后,张玉郎黑着脸回到座位,摆了摆手,挡住王成敬过来的酒,沉声道: “王家主,这酒也喝的差不多了,谈正事吧!” 王成放下翡翠杯,呵呵干笑了一声:“请大人明示,在下洗耳恭听。” “本官这次来,一来彻查耿青被杀一事,二来嘛,皇上对武功县王家一手遮天的行为甚为不满......听说你王家还有一万族兵?” 听话听音,王成当即心下一凛,主疑臣死的道理他是知道的,连忙解释道: “大人,这一万族兵乃是百年前那场混乱导致,当时朝廷东遁,避难于中都洛城,长安府城陷入九胡之手,为生死存亡计,我武功县王家才召集族人,训练族兵以自保,之后一直延续至今。 “我先祖是大夏开国功臣,王家世受皇恩,深知精忠报国之意,我弟王则如今身为兵部尚书,王家拳拳忠心,绝不会有差,请大人明察!” 张玉郎板着脸,神色严肃说道:“你说拳拳忠心就忠心,何以为证?” “嗨呀,大人您就明说吧,别绕弯子了。”王成神色有些着急,虽然王家是武功县大地主,在此地根深蒂固,说一不二,但在大夏朝廷眼里,翻手间即可覆灭。 因为大夏朝廷是比王家体量更大无数倍的地主。 张玉郎沉吟道:“如今世道渐平,这一万族兵已经没有保留的必要,本官来时皇上交待,长安府下辖八县,全部都要裁撤族兵,充做官军,就从王家先开始,至于裁撤多少,全看王家主自愿,不过嘛......” 世道渐平?咱们是活在同一个世界吗?现在世道多乱,皇令都出不了关中!王成心里腹诽着,嘴上却道:“不过什么?大人请直言相告,在下一定照办。” “族兵裁撤多少,会关系到令弟的前程。” 言语间,张玉郎忽然心下有感――我怎么成了一个银币?以前看影视剧的时候,自己最讨厌的就是老银币式的奸臣,没想到来大夏不到一年,便活成了一个小银币。 王成认命般的低下头,声音低沉表态道:“全凭大人决定。” 全凭我决定?那就一万族兵全部上缴吧,正好朝廷兵马有点少...张玉郎当即说道:“那就一万族兵全部上缴吧。” “什么?!”张成腾一下站起来,目光难以置信望过来,说道:“大人太狠了吧,王某待大人不薄啊。” 你待我不薄,但是待我也不厚啊,我狠?这才哪到哪?张玉郎微微一笑,目光隐晦的瞥了一眼身侧大眼美女:“的确不薄,双胞胎轮番车轮战,也还行。” 王成登时有些尴尬的摆手,示意大眼美女下去,而后斟酌再三说道:“大人,一万族兵归于朝廷也不是不行,王某只问一句,这一万族人的吃穿用度,都是由朝廷养活吗?” “不是,他们可是王家人,自然是有王家上缴粮草来养活,保卫京师,人人有责啊。”张玉郎摇摇头,语重心长和王成讲道理。 “大人你......”王成半句话噎在喉咙里,想吐吐不出来,好半天,才将“大人你要不要脸?”改成“大人你实在是太过份了!” 人为刀俎,又有把柄在朝廷手中,王成其实没多少讨价还价的资本,除非他打算造反。 “大人,若由我王家出资养兵,那最多上缴三千,再多了我们养活不起,王家虽是地主,可地主家的余粮也不多。”王成咬牙还价。 “成交,三千就三千!” 张玉郎当即拍板定调。 酒席随即不欢而散。 说不欢而散其实也不准确,王成哭丧着脸,一肚子郁闷,张玉郎却很欢快。 出了厅堂,见院子里停放着一辆造型浮夸,极度奢华的四轮马车,张玉郎眼神一亮,没话找话说道:“王家主,这辆车不错啊。” “嗯。”王成态度敷衍的点了点头,不愿就这辆车的话题多说。 张玉郎隐晦提示道:“皇上至今还没有一辆与身份相配的马车.....” “大人,你......”王成一脸愤慨扭过头,神色迅速转变为肉痛,语气无奈说道:“大人,你拿去吧。” 白嫖果然是人类恒古不变的快乐源泉......张玉郎当即心情大好,抬腿跳上马车,轻抽马鞭,两匹枣红马齐齐打了个响鼻,迈开小碎蹄子,缓慢平稳的驶出王家祖宅,顺着青石板大道,向官驿而去。 第221章 大型社死现场 张玉郎在武功县又逗留了两日,等萧展接手了王家选出来的三千族兵,这才驾着马车踏上归途。 宽敞豪华的车厢里,两女并坐在羊皮毛毯铺设的软榻上,身前左侧,挨着厢壁的是一张雕刻着精致图案的木案几,右侧则是一个用来储物的壁柜。 张玉郎从壁柜里取出一小坛竹叶青,坐回驾驶位,拍开泥封灌了一口,叹道:“好车,好酒!” 烈日当空,豪车美女美酒,驾车的钦差特使,以及车后三千装备精良,行进有度的骑兵,组成了一幅收获满满的“大日归程图”。 萧展望着价值不菲的豪华马车,心里感慨,相比气运鼎与王家贡献出来的三千骑兵,马车反而是其中价值最低的。 张大人这一趟没白来,我这一趟是白跑了...萧展沉吟道:“大人待西番人甚为和善啊。” 张玉郎缓缓点头:“他们与我们是同根同源的族人,不应被仇恨歧视。” “大人此话何解?西番人怎会与我大夏人同源?”萧展当即皱起眉头,这超出了他的知识面。 西番人身材高大,棱角分明,高鼻梁,高眉骨,眼珠深蓝,与大夏人相貌完全不同。萧展着实无法将其当成同族之人。 这就是身处这个时代的局限性了.....后世华夏大地上可是有五十七个民族的,并不止汉族一支。 张玉郎沉吟了一会,决定给萧展普及一下民族知识:“老萧,实际上经过两汉之后数百年的混乱,各民族进行了大融合,汉人的概念已经发生了本质上的改变。 “所以看待华夏文明,不要用狭隘的目光,而应当将中原文明、草原文明、雪域高原文明,丛林文明全部包含在内来看待。 “更进一步的说,根据《史记》等史料的记载,包括鲜卑、突厥、匈奴,吐蕃,天胡十六部,以及更早的鬼方、山戎、猃狁、东胡等民族,还有后来的乌桓、吐谷浑、契丹、女真等民族,其真正的祖先都是夏商周时代所形成的部落分支。 “在农耕文明形成之前,华夏以游牧文明为主体,华夏实际上就是多个部落的联合体。 “随着农耕文明的壮大和发展,大部分人都进入了帝王制的社会形态,这是我们汉民族最早的起源,但是,还有另外一部分人保留了之前的游牧文明,他们遵循着原先的生活模式逐水草而居,漂泊在两河文明的四周,逐步形成了南蛮、东夷、西戎、北狄等各大游牧部落,进而发展成汉民族以外的少数民族。 “所以,追古朔源,我们的祖宗实际上是同出一脉,华夏文明是在分与和的周期性中发展前进着,直至永远。” 说这话时,张玉郎表情神圣而崇高,语气沉稳,脸上仿佛写着“在我渊博如海的知识面前,老萧你还不五体投地拜服?” 这......萧展愣神道:“大人言之有理,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属下以为大人被皇上附体了。” 顿了顿,他疑惑道:“大人,这女真,契丹是哪里的?属下怎没听过?” 现在他们还没出现呢.....张玉郎岔开话题:“老萧,你见过皇上吗?” 萧展点头:“属下位卑人轻,虽不曾当面见过皇上,却有幸在百步之外,远远的看了一眼。” “有何感触?”张玉郎追问。 萧展在马背上挪了挪屁股,笑了笑,朝着北面拱手说道:“圣上风采斐然,气度不凡,有明君之姿......与大人长相颇为相似。” “每个见过皇上与我的人都这么说。”张玉郎微微颌首,不再言语,看着行走在官道上蜿蜒如龙的队伍,出了神。 ........ 长安府衙,后堂。 快班王统领走进来,恭声道:“尹大人,武功县银龙卫头领老陈来了,押解着一男一女,现正在外面候着。” 闻言,尹正德合上卷宗,起身道:“出去看看。” ....... 回到京城,张玉郎将马车开回南灵伯府,而后骑着四不像,载着长平公主径直入了皇宫。 这次进宫,一向大成皇帝复命,禀告武功县事态进展。二来送还长平,接走闫小五,前次走的匆忙,将她留在皇宫里了。 云秀宫前,长平公主依依不舍下来马,注视着张玉郎离开,而后开心的在宫女的服侍下回了寝宫。 御书房,大门禁闭,两名近侍拦住张玉郎,恭敬说道:“张大人,皇上不在此间。” 大成皇帝素来勤政,大白天的,不在早朝大殿就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今天这是偷懒了?张玉郎和颜悦色问道:“可知皇上在何处?” 左侧近侍规规矩矩回道:“卑职不知,张大人到别处寻一寻吧。” 张玉郎摸出两张面额一百的银票,分别塞进两人手中,“现在知道皇上去哪了吗?” 两名近侍交流一下眼神,右侧那人恍然道:“大人,好像有那么点印象了,容卑职想一想,皇上去哪了呢?” 你们俩居然敢敲诈我......张玉郎又摸出两张银票塞过去。 右侧近侍一拍额头,“嗨,看我这记性,张大人,皇上去了紫菱宫。” 张玉郎面无表情点点头,转身往紫菱宫去。 “大人,不可啊。”两名近侍连忙拦住他,劝道:“大人千万莫要去寻,皇上会不高兴的。” 本来,臣子闯内宫,两名近侍是绝不会多嘴的,一来臣子们进不了内宫,二来就算进得了内宫,万一看到了不该看到的风景,嫔妃们枕头风一吹,臣子们人头就不保了。 但张玉郎是个例外,一来他有御赐玉牌金牌,可以直入内宫。二来就算他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大成皇帝大概率不会杀他,反而会追究其他人的责任。 比如,是谁把皇帝的行踪透露了出去。 这就关系到两名近侍的身家性命了,所以他俩才会多此一举,劝张玉郎不要去紫菱宫。 左侧近侍劝道:“大人,天不早了,大人还是明日再来吧,” 右侧近侍暗示道:“最近紫妃新习了一种巴渝舞,皇上很喜欢,已有数日不来御书房了。” 言下之意,这会皇上可能正在跟紫妃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张玉郎这时候去,惊扰了圣驾事小,万一让大成皇帝一蹶不振,那两人的脑袋可就难保了。 张玉郎坚持道:??“可是本伯有要事需禀报皇上,拖延不得。” 两名近侍对望一眼,一脸肉疼从袖口摸出还没捂热的两百两银票,还给张玉郎,而后垂下头,不开心了。 看到两人彻底后悔刚才的勒索行为,张玉郎暗暗一笑,这才哪到哪? 他继续说道:“不行,事情有些急,今日必须得找皇上。” 两名近侍咬咬牙,各自又从袖口里摸出两张面额百两的银票,递过来。 张玉郎坦然接过钱,四下张望一眼:“啊呀,天色确实不早了,还是明日再去寻皇上吧。” 说罢,转身往宫外走去,转过拐角,立马调转方向,直奔紫菱宫。 望着张玉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两名近侍长长松了口气,左侧的近侍埋怨道:“都怪你,直接说不知道就完了,还想贪墨张大人的钱,这下好了,钱没到手,还倒赔出去二百两。” 右侧近侍惭愧的低下头,啜啜不语,忽然有些想念没入宫前的岁月。 那时候虽然穷苦,却不会在不经意间就挨一顿毒打。 宫里的社会太复杂了。 ....... 紫菱宫。 大成皇帝心情愉悦的坐在软席上,望着身段妖娆,正在翩翩起舞的紫妃。 张玉郎在武功县的所作所为,他已经知晓,破了耿青案,还抓住了两个西番潜伏者,收获一尊气运鼎,还明里暗里削弱了一家独大的王家,另外还拿回来三千装备精良的骑兵。 收获满满! 要知道,长安府下辖八县分别盘踞着关中八大姓,如果按照这样的操作依次来一通,那朝廷岂不是凭空多出来两三万骑兵! 这些兵马不但能令朝廷实力大涨,还不用花费库银给养。 诸多喜事当前,可浮一大白。 想到得意处,穿着宽松私服的大成皇帝哈哈一笑,满满饮了杯酒,招手示意紫妃过来,坐到他腿上。 两个年轻男女只近距离对视了一小会,就天雷勾动地火,旁若无人拉开了较量。 数名宫女见状,齐齐跪于两旁,低头等候着。 大成皇帝忽然有种天大地大他最大,主宰了整个世界的感觉, 张玉郎就在这时候闯了进来,提着刀,神色匆匆,而后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一幕。 兀自忙碌中的大成皇帝并没有察觉,侧方又多了一个围观者,身为皇帝,他其实没有多少自由,从登基那一刻起,就失去了隐私,就连上茅厕,都有人跟在一旁候着。 因此,多一道锐利的视线围观,虽然令他略微有些不适,却也没有多想,只大马金刀坐在软席上,健壮的双臂用力的将手中之物抛起..... 跪在两侧的宫女与紫妃都看到了张玉郎,前者是身份低微,不敢吱声。后者是身不由己,气息正急,吱不了声。 羞涩难堪的紫妃索性双眼一闭,假装自己不知情。 好在两人都穿着衣衫,倒也没有暴露什么。 张玉郎默默计着时间,约莫二十分钟左右,见大成皇帝的双腿猛然蹬直,这才出声道: “皇上,臣回来了。” 宫内一片安静,只剩当事双方的剧烈喘息声,处于飘忽状态的大成皇帝茫然僵直,没有做出回应。 张玉郎摆手示意宫女们下去,决定给大成皇帝留点颜面。 周树人说过:在自然界中,脸皮的总量不变,有人风光,就会有的人丢脸,一个人社死的时候,在场的人越少,颜面受到的损伤就越小。 丢脸给一个人与丢给一群人是两种概念。 张玉郎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道:“皇上,臣回来了。” 大成皇帝仍旧没有回应他,只是喃喃自语道:“奇怪,朕好像听到玉郎的声音...” 不是好像,是真的,我就在你身边......张玉郎轻轻拍了拍大成皇帝的肩膀,第三次提醒道:“皇上。” 大成皇帝猛地打了个激灵,急转过头,目光惊疑的望过来,见张玉郎立在一旁,神色几度变幻,沉声道: “张爱卿何时来的?” 论脸皮厚度,我不如你多矣,见大成皇帝一点都不尴尬,张玉郎也压下尴尬,如实回道:“有幸全程目睹陛下雄姿。” “哈哈。”大成皇帝干笑一声,似乎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说,岔开话题道:“爱卿此次武功县之行可顺利?长平可曾给你惹麻烦?” “脱皇上与长平公主的服,还算顺利。” 两人当即旁若无人聊了起来,全然当紫妃不存在。 缩在大成皇帝怀里的紫妃极度尴尬,想走,又怕起身的时候走光,待着不动,自己又羞愧难当。 她是名门之后,婉约守礼,此时此刻,与大成皇帝蹲伦被撞破,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看到张玉郎进来那一刻,她本以为社死的会是大成皇帝,没想到最后,小丑竟然是她自己。 这也充分说明一个道理,只要脸皮够厚,尴尬的就是别人。 在场三人,两个长相极度相似,脸皮厚度也相当的男人,此刻谈笑风生,尴尬的人就成了她。 恰好此时,紫菱宫内忽然刮起一阵微风,吹动紫妃轻薄的衣衫,借着窗口照射进来的落日余晖,张玉郎看到,眼前一片耀眼的白皙。 略有些平......张玉郎默默点评了一下紫妃的身材,提议道:“皇上,不若让紫妃先退下。” “也好。”大成皇帝点头:“爱妃先回避一下。” “......” 紫妃连忙起身,宫裙薄纱铺散开来,遮住身姿,匆匆掩面而去。 大成皇帝不动声色起身,整理好仪容,这才神色不悦道: “你啊,来也不通传一声,紫妃现在肯定很难过,朕的妃子,都被你看光了,念在你这次有大功劳,朕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张玉郎申辩道:“皇上,您可不要冤枉微臣,臣连紫妃的正面和反面都没分清。” 你是在嘲讽紫妃胸小?大成皇帝没好气看了他一眼,正要喷他两句。一名宫女急匆匆跑来,跪在十几米外,声音颤抖说道: “皇上,紫妃悬梁了。” 大成皇帝脸上神色瞬间凝固,很快恢复正常,问道:“人救下了吗?” “救下了,可紫妃哭哭啼啼,还在寻死觅活。” 这是冲我来的...张玉郎心下一凛,不就看了你一眼,这就要置我于死地了? 大成皇帝摆手吩咐道:“好生照看着,退下吧。” 宫女唯唯诺诺领命而去。 君臣两人对望一眼,仿佛在照镜子。 张玉郎看着大成皇帝,就像看到当了皇帝的自己。 大成皇帝看着张玉郎,脑海里尽是自己没当皇帝时,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样子,张玉郎就是另一个版本的他。 每个人都是宽以律己,严以待人的,他身为皇帝也不能免俗。 所以他不打算惩治自己。 第222章 龙鼎归你,风鼎自留 张玉郎并不是莽夫,相反他处事粗中有细,莽中有稳。 他深知,与平常人交,共富贵易,共患难难;与天子交,共患难易,共富贵难。 权力和女人,是不能共享的! 明知紫菱宫中有节目,还硬闯进来,其实是想试探一下大成皇帝对他的态度。 这大半年来,大成皇帝威严日盛,已经与初相识时大不相同,张玉郎想知道,自己在他面前,还有多大的作妖空间。 拿捏住这个度,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所幸,测试结果比较乐观,眼下他在大成皇帝面前,还是很吃香的。 紫菱宫,偏殿。 紫妃侧身趴在软榻上,腰背绷出一个诱人的弧度,双手掩面,玉肩耸动,悲声切切啜泣着。 大成皇帝领着几个小宦官走进来,大咧咧的坐在一旁,唤道: “爱妃.....” 紫妃止住哭声,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过来。 “那是朕失散在外的兄弟。”大成皇帝解释张玉郎的身份。 兄弟也不能瞪大眼珠子看嫂子啊......紫妃还是觉得委屈,埋下头继续啜泣。 这下,大成皇帝有些绷不住,只好说道:“他小时候受过伤,不能人道。” 言下之意,张玉郎其实是个太监,看一眼不打紧,紫妃又不是没被太监看过。 “真的?”紫妃止住了哭泣,神色难以置信问道。 大成皇帝一脸不容置疑说道:“君无戏言!” 既然是被太监看了一眼,那就算了,一想到张玉郎是皇上失散的兄弟,还是宠信之人,两人在皇上心里的份量指不定谁更重要?......紫妃遂破涕为笑,揭过此事。 为了哄好爱妃而将张玉郎说成太监,大成皇帝在心里暗暗说了句抱歉,而后便陷入了沉思。 偌大的朝廷,除了尹正德,能为国分忧解难的,眼下恐怕只有张玉郎一位。 此人能文能武,上马可治军打仗,并战而胜之。下马能安定时政,任何疑难时弊,到了他那就会迎刃而解。这样能干的臣子,即使不是他亲兄弟,看了爱妃一眼,他也不会怪罪。 大成皇帝思维发散,朝着这条路延伸下去,如果是睡了他的爱妃......自己会不会雷霆震怒? 沉吟许久,大成皇帝得出了一个令他吃惊的答案――那就是不会因此震怒。 其中原因有三,一来他妃子足够多,少一个也就少一个,无所谓。二来张玉郎的确能干,眼下时局正乱,正需要他出大力,故而舍不得治罪。三来,张玉郎就像另一个版本的自己,有一部分宽以律己的因素作祟。 搞定了心有怨言的紫妃,大成皇帝回到御书房,会见了在此等候的张玉郎,共商大事。 这大半年来,大成皇帝亲眼目睹了张玉郎随军平北原,灭赵泛。游说凉州,奇兵定河西,率军北征,南下蜀中选后等事,对文武全才的张玉郎愈发器重喜爱。 “陛下,这气运鼎,臣就物归原处了。”张玉郎将书桌上的气运鼎往大成皇帝的面前推了推,道:“臣想知道这是何处之鼎?朝廷眼下还有几尊鼎?” 大成皇帝拿起气运鼎看了眼,叹了口气,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不算这一鼎的话,朝廷.....眼下一尊都没有!” “怎会如此?”张玉郎震惊了。 如果气运鼎所寓意为真,天下九鼎,朝廷一个都没有,那岂不是要亡国?是了.....据真言大师推算,大夏本来气运就到头了,还有一年多就要亡国。 张玉郎旋即露出释然之色。 “这是雍鼎。”大成皇帝放下三足两耳的气运鼎,指着上面的龙型图案说道: “从小,父王就告诉我九鼎分辨之法.,雍龙梁凤、晋山冀原、青河豫鹿、徐火扬舟荆云雷。” 雍鼎上图案是龙,梁鼎上的图案是凤、那我手里那个就是梁鼎了...张玉郎点头,表示懂了。 内心重新变得毫无波澜,没有一丝丝将风鼎上交的想法。 大成皇帝目光悠远的望着气运鼎,继续说道:“朝廷本有九鼎之八,百年前发生九胡之乱后,九鼎遗失六尊,仅剩龙凤...也就是雍梁二鼎。二十年前,先皇登基时,龙凤双鼎忽然齐齐消失,至此,朝廷再无一鼎。” 先皇,也就是昏庸无道,几乎断送整个江山的大武皇帝.....张玉郎点头,不做置评,转而问道: “皇上打算何时立后?” 大成皇帝沉吟了下:“两个月后初九,娶亲立后,爱卿以为如何?” 两个月后初九,就是九月九,重阳意喻双日,双日娶双胞胎,妙啊。 “嗯,臣觉得甚妙。”张玉郎点头:“臣也打算在那一天娶亲。” “娶谁?”大成皇帝一愣,忽然觉得,在娶妻纳妾这方面,张玉郎有他一部分风采,都是多多益善,重质重量。 张玉郎如实回道:“人有点多,臣还没想好。” 大成皇帝微微一笑,道:“对了,朕与紫妃说,你受过伤,不能人道......不这么说紫妃不依。” 你才不能人道......张玉郎点点头,表示理解,心下却道:我可是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的强者。 “皇上能否说一说国师的事情,臣对天心婆婆很是好奇,想知道她最近都做些什么?” 大成皇帝又一愣,愕然道:“朕如何知道国师,一个不知多少岁的老女人每日在做什么?” 想了想,他补充道:“朕很小的时候,国师就是眼下这般模样,十几年过去,她还是这般模样,那个七八十岁的老随从你知道吧?” 张玉郎颌首:“臣知道,那家伙管她叫婆婆,可是......臣觉得她还很嫩,似乎没有那么老!” “你如何知道她很嫩?”大成皇帝好奇了。 我已经知道了她的深浅,为此还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她可是大宗师,有瞬间秒杀我的能力......张玉郎摇头道: “臣也只是猜测。” 两人一问一答间,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早有眼头活的太监掌上灯,备上点心,茶水。 办成大事,见皇上丝毫没有提升自己爵位的意思,张玉郎暗暗着急,斟酌再三,隐晦提示道: “皇上,微臣这次可算立了大功吧?” “那是自然!”大成皇帝当即给予肯定,随手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咀嚼着咽下,而后说道:“天不早了,爱卿是否夜宿宫中?” 我没这个打算......张玉郎摇头:“臣是想问,皇上就没打算提升一下臣的爵位么,这五等南灵伯实在太低,代天巡狩时,有些拿不出手。” 大夏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五等,每一等爵位又分出五级,身为五等南灵伯,张玉郎身上压力有些大。 主要是爵位与他的贡献不匹配。 “确实是该提一提了,那就升为四等南岭伯吧。”大成皇帝哈哈一笑,挥手将封赏定下。 太小气了...张玉郎拱了拱手,转而问道:“谢皇上恩典,微臣这就告辞了。” 刚出来御书房,就看见下午勒索银票的的两个近侍,带着闫小五走过来,一脸讨好道: “大人,令夫人到了。” “做的不错,有赏!”张玉郎称赞了一句,摸出两百两银票丢过去。 两人接过银票,连连作揖,感恩戴德,神态格外浮夸。 数日不见,许是在宫里接受了礼仪教导,闫小五的气质愈发大气温婉,她施施然走过来,挽住张玉郎的胳膊,跟着提灯笼的侍卫走出去一段,这才问出心中疑惑: “夫君,两侍卫为何受宠若惊?” 张玉郎当即将下午两人勒索不成反被坑的经过说了一遍,解释道: “他两人被我整过,潜意识里把我当成了惹不起的敌人,因为每个人潜意识里会认为,朋友对自己好是应该的,敌人不会对自己好。因而来自朋友的馈赠不会太过惊喜。反而从敌人处得利的感触更深。” 这说法闻所未闻,闫小五愕然道:“明明是歪理,为何我觉得说的好有道理?” 张玉郎转头看向她,笑道:“这就好比男女成亲,夫君每个月冷落夫人二十九天,只有一天对夫人格外亲切,那么夫人就会感触良深,觉得日子美好。如果夫君二十九天对夫人好,其中一天忽略了她,夫人就会觉得日子很坏。 “所以,你希望过好日子,还是坏日子?” 这......闫小五皱着她那双秀气好看的月眉,陷入了纠结。 张玉郎带着闫小五回到南灵伯府,将她送入二楼西厢房,交给丫鬟照顾,他则朝着二楼东面走去。 进来东厢房,见云飞烟披着锦绣披风,正立在窗口处,望着夜色发呆。 张玉郎问道:“飞烟,怎么不睡?” 云飞烟回过神,柔弱的靠过来,轻声道:“张郎,我们何时成亲?” “........”张玉郎反问道:“以前你叫我大郎,怎么现在改叫张郎了?” 张郎不好听啊!与蟑螂同音。 云飞烟轻声道:“听你讲了武松与西门庆的故事,觉得叫大郎不好。” 武松与西门庆只有仇恨,没有故事,那是潘金莲与西门庆......张玉郎点点头,不再纠结称呼的问题。 行吧,张郎就张郎吧。 两人依偎着,并立窗口,望着天空中皎洁的白玉盘,张玉郎声音低沉说道: “九月九日大摆宴席,风风光光娶你过门,如何? “真的?”云飞烟一脸小欣喜。 张玉郎点头:“嗯,我打算到时将闫小五一同娶了,唉,如果无双不走的话该多好,一日娶三个夫人,三妻齐聚,人生自此完整!” 此言一出,云飞烟顿时俏脸转阴,轻哼了一声,兀自离了怀抱,上榻侧身躺下,拿背对着他。 第223章 日常 与此同时,紫菱宫。 紫妃一脸愁容的倚在美人靠上,望着摇晃的烛火,茫然出神。 两名懂事的宫女近身伺候着,一女轻柔的为她扇着扇子,一女仔细的剥开葡萄皮,将晶莹剔透的果肉塞入她的樱桃小口中,而后迅速抽出手指。 紫妃机械的开合着红唇,咀嚼着甜中带酸,肥美多汁的葡萄,味同嚼蜡。 大成皇帝如今没有皇后,她暂时是后宫里地位最高的妃子,但再过不久,她就不再是后宫地位最高的嫔妃了。 因为闫家两位女子已经预订了皇后与贵妃的位子。 剥葡萄的宫女冬梅小声说道:“娘娘为何不开心呀。” 拿扇子的宫女秋月抢答道:“娘娘怎么开心的起来?闫家两位世女已入宫,皇上虽未纳娶,但看其日常规格待遇,分明是按照皇后贵妃的标准,她俩早晚会骑到咱们娘娘头上,颐指气使,作威作福,唉,好愁人啊。” 冬梅将又一粒葡萄果肉塞进紫妃口中,停下动作,替主子鸣不平:“主子模样身段,才艺手段都不输那两个黄毛丫头,凭什么她们就能预订皇后贵妃,咱们主子就只能当个侧妃,委屈死了。” 紫妃一口嘬在冬梅未抽出去的青葱玉指上,习惯性的舔了一口,皱着眉头回过神,挪开嘴巴,斥道:“放肆,不得妄议皇后贵妃之事。” 冬梅拿过手帕,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食指,小声道:“主子,您就是脾气太好了,什么都不争,这后宫里,一切都要靠手段。” 秋月点头符合道:?“嗯呢,听说皇上两个月后才纳娶闫家女,若是在此之前,主子先怀上龙珠,说不定就能提前当上贵妃呢,而后母凭子贵,按照大夏立嫡立长的规矩,逆袭当上皇后也是有可能的。” 两个丫头片子懂什么?这是能争过来的么,闫家两女靠的是背景,靠的是亲爹闫道全....紫妃皱着眉头,心道:我爹爹没她们的爹硬,我能怎么办? 唉,货比货得扔,爹比爹得疯。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将训斥两个贴身宫女的话咽了回去,忽然觉得口中除了甜酸,还有另一股子怪异且熟悉的味道,咂吧着嘴品了一下,登时柳眉一竖,狠狠地瞪了冬梅一眼。 冬梅连忙低了头,避开了她那刀剜一样的目光。 “你的手刚才摸了什么?”紫妃斥呵道。 冬梅一愣,连忙跪下申辩:“主子,没摸什么啊,就给主子擦了擦身子......” “你.....”紫妃一阵气恼,旋即意识到吃了自己,挥了挥手,没好气道: “还不退下?” 冬梅秋月对望一眼,小心翼翼起身,放下帐帘,轻手轻脚退下。 ...... 南灵伯府,?大厅,张玉郎接待了深夜来访的老陈。 老陈规规矩矩坐在对面木椅上,双手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而后说道: “卑职明日就返回武功县,大人还可有吩咐?” 虽然按照惯例,明面上,老陈的上司是萧展,萧展的上司是尹正德,本不应该来拜访张玉郎,但他有自己的打算。 因为张玉郎贵为四等南灵伯,经常抽调萧展办事,所以萧展在衙门中的职务已经属于挂靠性质,其主要任务是为张玉郎办事,而张玉郎,是为皇帝服务的。 靠上张玉郎,就等于直接靠上了皇帝。 这才是老陈此行的目的。 张玉郎隐约猜到半夜来访老陈的目的,颌首道:“老陈啊,你很不错。” 官场上,上司对下属,话不需要说的太透。 心领神会的老陈连忙拱手,表忠心道:“但凡大人有命,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玉郎摇头,笑道:“老陈,你回去后,打算在武功县做些什么营生?” 武功县太小,人口太少,算命行业如今又竞争激烈,故而张玉郎才会有此一问,考验一下老陈的应变能力。 老陈想了想:“除了算命,卑职还有一副祖传良方,可以包生男孩。一服见效,售价一两,若不准,便如数退钱,卑职打算改行做这个。” 包生男孩?张玉郎眼神变了,急忙问道:“此言当真?” 这可是后世高科技都办不到的难题。 老陈高深莫测一笑,解释道: “大人,这其实是稳赚不赔的买***方说,有十人前来买药,我共收十两银子,生下女孩的,我退还一两银子,生下男孩的,就不会再来寻我。而我的药,成本几乎为零,按照概率,生男生女各有一半机会,那么卑职就净赚五两。” 卧槽...这可是稳赚不陪的买卖,尤其是在这个迷信的时代,张玉郎震惊了。 在大夏,重男轻女的糟糠思想很严重,就冲这包生男孩的噱头,武功县也不止十人前去买药。 如果将地点换到长安府或者人口超过百万的河间府......那岂不是财源滚滚! 倒是小觑了这个时代的人搞钱的本事!这人是个人才,得留在身边,张玉郎对老陈点点头,道: “老陈,你也别回武功县了,就留在此间听用,接任由萧展兼任的长安府银龙卫统领一职,至于武功县的头领一职,由你举荐。” 老陈当即受宠若惊般离席,单膝跪地道:“多谢大人提携。” “对了,银龙卫除了监察各地民情,还有其他任务吗?”张玉郎问。 老陈摇摇头。 “银龙卫与金龙卫,一个是皇上的眼睛,一个是皇上的刀,银龙卫监察民情,需要出手惩治的时候,那便是金龙卫的事情了。” “哦?我听闻金龙卫大名已久,为何从来没见过金龙卫?” 这个疑问,憋在张玉郎心里已经很久了,从始至终,他只见过银龙卫,传说中的金龙卫连根毛都没看到。 虽然金银双卫在大武皇帝任期内被废除,但在大成皇帝登基后就被恢复了,以他的文治武功,不可能恢复不了金银双卫系统。 “这......”老陈犹豫了下,说道:“大人,实不相瞒,金龙卫本就出自于银龙卫,选其中佼佼者所成立的,这一年多来,银龙卫尚未遍布全国,距离恢复金龙卫系统还遥遥无期。” 原来如此...张玉郎恍然,也就是说,大成皇帝目前只有眼,还没有刀。 言语间,管家小含扭着腰肢进了前厅,来到张玉郎身侧,附耳低声道: “大夫人腹痛,唤伯爷去。” 大夫人?张玉郎一愣,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云飞烟,扭过头,瞧着小含俊秀白皙的俏脸,悄无声息在她翘臀上捏了一把:“知道了,我这就来。” 俏脸可人的小含总会让张玉郎有压抑不住的悸动,可惜云飞烟看得紧,一直没有机会吃进嘴里。 见状,老陈起身,施礼道:“大人,那卑职就告辞了。” “慢走,不送。”张玉郎摆手回礼。 小含乖巧的站在一旁,温声催促道,“伯爷,大夫人还等着呢。” 张玉郎神色一正,纠正道:“咱们府里,夫人没有大小之分,我知道,你们都认定飞烟是大夫人,但以后莫要再如此叫。” “那叫什么?”小含一脸不解。 张玉郎转身往楼上走去,吩咐道:“冠以姓氏即可。” 小含点着头,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二楼东厢,云飞烟蜷缩在薄纱里,虚弱的像个无助的弱女子,我见犹怜。 张玉郎快走几步,握住一只冰凉的手,闭上眼,将身体切换成弥临掌控的状态,而后开启慧眼,查看缘由。 虽然他和弥临都不会医术,但弥临是金刚境界的佛宗高手,且有慧眼洞察入微,受限于实力,慧眼暂时做不到通查一切,不过,望一眼而知吉凶祸福所在,还是能做到的。 穿得很少的云飞烟很快意识到,面前之人换了,不再是她情郎,愣了一下,倒是没有抽出手,只是将薄纱裹得更严实了一些。 查看一会,张玉郎恢复正常,说道:“心气郁结,血脉不畅,或是动了胎气.......” 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从云飞烟知道有孕在身后,几乎没有笑过。 不会是产前抑郁了吧? 张玉郎摆手,禀退小含,翻身上了软榻,将佳人揽在怀里,温声道:“想听故事吗。” 闻言,云飞烟眼里流露出期待之色,连忙挪了挪螓首,在他胸膛上寻了一处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张玉郎稍作酝酿,说道:“从前有一对夫妻,丈夫老实巴交,沉默寡言,妻子则很啰嗦,整日喋喋不休,经常抱怨她的丈夫:‘你根本不爱我,娶我只是为了传宗接代。’ “这一日,妻子又抱怨道:‘你根本不爱我,娶我只为了传.宗.接.代!’丈夫忍无可忍,反击道:‘只为传宗接代的话,我能娶你?我娶个哑巴多好!’ “妻子被噎得哑口无言,从那以后,她一改习性,再不啰嗦,并为丈夫生下八个儿子。 “一晃几十年过去,两人都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相比妻子的好气色,丈夫显得格外老迈憔悴。 “这一日,丈夫感觉去日无多,终于问出了藏在心中几十年的疑惑:‘老婆子,年轻时,我嫌弃你啰嗦,你怎么不回嘴,还这么贤良淑德,为我生下八个儿子。’ “妻子微微一笑:‘在我的家乡,有这么一句话,如果恨一个男人,就为他生一个儿子,然后在他五六十岁的时候,儿子拍着桌子,摔着杯子,管他要房子,要娘子,要车子,要银子......如果恨得太深,那就给他生俩儿子......于是我给你生了八个儿子,每天看你为家里操劳,累得腰杆都直不起来,可真解气,哈哈......’” “咯咯......”云飞烟失笑出声,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丈夫当即咽了气,死不瞑目。”张玉郎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千万不要得罪女人,无论多小的事,她都会记恨一辈子。” ......... 第224章 朝堂风暴 夜色深沉,八名当朝要员齐聚于兵部尚书府。 三十多岁,正年富力强的王则身着一身紫衣私服,作为主家与此次聚会的发起人,他当仁不让的坐于首位,神色严肃,气度超然酝酿着风暴。 他得知张玉郎在武功县所作所为后,思索许久,决定召集所有相关利益者――另外七姓,商讨对策。 关中八大姓,分别为三原县赵家、富平县钱家、高陵县孙家、蓝田县李家、周至县周家、万年县吴家、泾阳县郑家、以及武功县王家。 王家在朝中的代表是兵部尚书王则,赵家则把控着京师守卫,赵光被革职抄家后,大成皇帝又任命了新的赵家人为监门提督。 除此之外,钱家把控着工部,孙家把控着刑部,李家把控着吏部,周家把控着礼部,吴家把控着廷尉,也就是司法。郑家把控着少府。 六部尚书之中,只有户部尚书顾承没来,他与八大姓不是一路人。 家国天下,在关中八大姓眼中,家族利益是排在国家利益前面的,家族的重要性无以伦比。 国家?那是什么东西?对于八大姓来说,皇帝谁当都可以,但家族决不能被薅羊毛。 王则声音低沉说道:“诸位,前些日子,南灵伯受皇帝委派,往武功县彻查新县令耿青被杀一事,不到三日便破了案,顺带立下不世之功。这本与我等无关,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动我王家!” 其他七姓话事人纷纷点头,王则说的情况他们都已知晓,张玉郎从王家狠狠咬下来一口肉――抽走了三千装备精良的族兵,还狠狠敲打了一番王家。 王则继续说道:“前车之鉴,接下来皇帝定然要对诸位的家族一一动手削弱,并借此壮大朝廷军事力量。” 顿了顿,王则看向左侧,他的至交好友――吏部尚书李岩,沉声道:“巨石兄,此子断不可留!” 王则字巨臣,李岩字巨石,两人脾性相和,名字相近,交情是在场诸人中最深的。 李岩颌首附和道:?“据可靠消息,明日早朝,尹正德就会上书请谏,再伐青河府,收回北原城。” 此言一出,其余六人顿时炸了。 王则望了一眼体型敦实的工部尚书钱多,点名道:“益善兄,你怎么看?” 钱多沉吟道:“尹正德深得大成皇帝信任,此次北伐提议恐难阻止。但如今国库空虚,粮草不丰,军疲器老,北伐谈何容易?” “强行北伐唯有一途,便是集合我等八姓家族之力,届时,陛下亲自下令征调八姓族兵,如之奈何?” 众人纷纷点头,对这种可能已经有所预料,李岩目光巡视一圈,道:“诸位,如此一来,我八姓可就伤筋动骨了啊。” “谁说不是呢。” “嗨呀!” “此事皆因南灵伯而起,我等与他势不两立!” “竖子着实可恶!” “明早定要参他一本!不,八本!” 另外五人逐一表态,八人很快统一了意见,明日早朝,待办事项有二;一,力拒朝廷征辟其余七姓的族兵。二,弹劾张玉郎。 达成共识后,尚书府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而后歌舞声起,莺莺燕燕,俏丽歌姬齐聚一堂,众人推杯换盏,气氛逐渐热烈。 不知过了多久,酒酣耳热,王则端着酒杯起身,环顾四下,咳嗽一声,见吸引了众人注意力,这才说道: “诸位,我八姓当同舟共济,进退为盟。” 其余七人均高声附和,纷纷赞同这个提议。 王则继续说道,“即使阻止不了北伐,也要让南灵伯吃不了兜着走,他不是文武全才么,这次就要他立下军令状,收不回北原城,便以军法论处!即便收回了北原城,也要治他一个穷兵黩武,空耗国力之罪。” 李岩皱眉道:“别的我倒不担心,这些罪名,南灵伯难逃其一,但唯恐大成皇帝会保他......” 是啊,此人圣眷正浓,急切间不易图之。 想到这一茬,众人对望一眼,皆沉默不语。人多力量大是不假,可大成皇帝拥有一票维护权。 本来,朝堂上有尹正德这个异类,时不时找大家的茬,就够百官难受的,现在又跳出来一个张玉郎,此人完全不按规矩来,行事风格无迹可寻,仿佛与诸侯地主有仇似的,刀刀往致命处招呼。 纵观他进入大夏官场大半年来的所作所为,随军灭北原赵泛,奇兵平河西萧贤,数战李通,联盟闫家为朝廷站台,削弱王家。犹如一个不知疲倦的扶皇党斗士,不把各路势力斗倒,便誓不罢休。 这怪胎究竟从哪里来的?着实恼人至极! ........ 次日,天微微亮。 张玉郎起床后,先看了看身侧的云飞烟,见她兀自沉睡,梦中嘴角含笑,便没有打扰,在小含的伺候下洗漱完毕,穿上朝服,骑着四不像,入宫参加早朝。 他有上朝资格,却很少参加早朝,今天会来,完全是昨日大成皇帝特意交待。 否则的话,他才不愿意来上朝,在家抱着夫人睡到自然醒,不要太美。 一路畅通无阻进了皇宫,远远的,就看到早朝大殿外,百官扎堆,人群三三两两聚集着,尹正德手握卷宗,孤零零独立一处,格外扎眼。 刚来到尹正德身侧,张玉郎就敏锐感知到,多出许多不加掩饰且饱含敌意的目光,扭头查探,这些敌意的目光便都消失不见,转回头,又如芒在背。 “尹大人,这是什么情况?”突如其来的敌意,今张玉郎疑惑不解。 尹正德不答反问:“张大人果真不知缘由?” “不知道啊。”张玉郎一脸茫然。 尹正德点点头,将手中卷宗递过来:“看看吧。” 张玉郎接过卷宗,一目十行迅速阅完,而后抬起头,炯炯望着尹正德:“这上面说的是真?” 尹正德微微颌首,银龙卫得来的情报,怎会有假? 张玉郎“嗯”了一声,踱步转圈,思维快速发散。 昨夜八大姓齐聚一堂,在兵部尚书府密谋,所谋之人,正是他张玉郎。 岂有此理!我还没找你们麻烦,你们居然敢来惹我,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布偶啊。张玉郎心下腹诽着,忽然轻笑道: “很好,很好。” 尹正德接过话头:“好在哪里?” 一哄而上,正好一锅端,一个一个来找麻烦多费事。张玉郎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 尹正德被噎了一下,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道:“今日早朝,需要本官帮忙吗?” 可以预见,今日早朝,张玉郎定然会被群起而攻之。 张玉郎摇头,拒绝了尹正德的好意。 两人共事许久,却并没有产生默契,很显然,这次事件是由大成皇帝发起且主导的,八大姓被薅了羊毛,心中有怨,拿他当做出气筒。 不过经历了诸多事情后,张玉郎也有了些城府,他要在朝堂上,百官面前,用实力打八大姓的脸,告诉他们,八大姓就是战五渣。 辰初,大殿三门徐徐而开,御前太监立于正门口,仰首四十五度朝天,甩动拂尘,扯着尖细的嗓子嚎道:“上朝!” 殿前,百官文左武右,早已排好队列,从两边侧门井然有序的进入大殿。 百官刚刚立定,大成皇帝便如期而至。 百官的目光落在这位勤政的年轻国君身上,一触即分,而后推金山倒玉柱跪拜,齐声高呼:‘参见陛下。’ “众爱卿,平身。” 大成皇帝有条不紊端坐龙椅之上,目光透过瑬珠,默默观察着百官。他觉得自己似乎天生就适合做皇帝,登基一年多,朝堂诸事便无有不通,并稳稳掌控着皇权,兵权,政权。 纵观历史上,如他这般英明神武的,最后都成为了流芳百世的明君。 一想到这,大成皇帝微不可查的瞥了一眼角落里史官,心潮逐浪高起。 但今日朝会的气氛却格外凝重,君臣大眼瞪小眼,都按兵不动。 大成皇帝高坐不动,稳如磐石。 良久,就在御前太监打算吼一句:“有本早奏,无本再想想”的时候,底下的八大姓沉不住气了,兵部尚书王则率先出列,朗声道: “陛下,南灵伯先征北原无功,后在葬玉谷断送一万兵马,虽然其屡有功勋,但过失不可不罚,否则何以服众?请陛下降罪!” 吏部尚书李岩紧随其后出列,奏道:“陛下,前次抄赵光家时,南灵伯中饱私囊,贪墨无数,请陛下查处.!” 话音刚落,工部尚书钱多亦出列道:“陛下,去岁朝廷多次出兵征战四方,劳民伤财,今春又逢大旱,关中百姓苦不堪言,怨念四起,加之国库空虚,兵疲器老,如此艰难时刻,南灵伯府的吃穿用度却奢华无度,仅仅用来代步的马车,便豪华无比,价值千金,窥一斑而知全貌,望陛下彻查。” 大成皇帝看向昂首挺胸,立的板板正正的张玉郎,面无表情道:“王、钱、李三卿所奏之事,张爱卿可有申辩之词。” 张玉郎点头,出列道:“陛下,三位大人所说皆为事实。” 大成皇帝皱眉道:“卿不打算对朕解释一下么?” “臣这就解释。” 张玉郎转过身,依次直视王、李、钱三人,移步到王则身前,笑道:“王则王大人,字巨臣,出身于武功县王家,现为兵部尚书。” 王则脖子一梗,哼道:“然也!” 张玉郎哈哈一笑,转身巡视着百官,道:“在我申辩之前,请诸位同僚先听一组数字,武功县共有百姓七万,其中王姓占据七成以上,约莫五万余人,土地田产占据武功县八成以上,另外,还蓄养了装备精良的族兵一万,可以说,在武功县,民只知有王,而不知有夏。” “虽说王家族兵是因百年前那场祸乱而建,但此事已经过去百年,一万族兵却一直保留至今,诸位,今时今日的朝廷才多少兵马?不过区区三万铁臂营,王家保留一万精骑,意欲何为?” “本官在武功县时,听闻王大人的字本是巨君,入仕后才改为巨臣。巨乃大也,君乃王也,巨君意喻大王,王则分明早有不臣之心,再结合王家在武功县的实力,颠覆朝廷只在翻手之间......” 听到这里,王则已是神色大变,连忙打断张玉郎的话,指着他,气愤不已道:“你...你...你血口喷人!” 而后转身跪拜,对大成皇帝道:“陛下,我王家身为大夏开国功臣,三百年来兢兢业业,忠心日月可鉴,请陛下明察!” 见大成皇帝不置可否,王则跪在地上心下忐忑。 张玉郎越过他,来到吏部尚书李岩面前,微微一笑:“李岩,李大人。” 有了王则前车之鉴,李岩唯恐张玉郎拿他的名字做文章,便连忙拱了拱手。 张玉郎从袖口中抽出卷宗,将昨夜在兵部尚书府发生的事朗声念出,一言一行,包括语气神色,悉数复现,如在现场,而后轻笑一下,道: “李大人作为昨夜聚会发起者之一,更是提倡八大姓同舟共济,进退为盟的话事人之一,英姿盖世,本官钦佩不已,钦佩不已。” “噗通”一声,李岩跪在地上,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张玉郎目光转向身形肥胖的工部尚书钱多:“钱多,钱益善大人。” 钱多早已汗流浃背,心惊胆颤,闻言当即瘫跪在地,应声道:“臣在。” 张玉郎偏了偏身子,让开他跪拜的正面,对殿上百官道: “前几日,本官代天巡查武功县,本想当场废除王家族兵,后念及世道不宁,遂改为从王家抽调三千人马充实朝廷。没想到,竟然因为此事惹来攻讦,由此可见,关中八大姓心中只有家族,没有朝廷。” 张玉郎心知,凭借这些罪名,是不足以扳倒八大姓的,便朝大成皇帝拱了拱手,而后对殿上百官说道:“本官确实在葬玉谷被伏击,葬送了一万人马,可这人马并不是朝廷的,乃是我岳父闫道全的。” “本官也确实北伐无功,但即使孙武再生,兵仙复活,也不能保证每一战都能全功,更何况,本官北伐虽无功,却也无过,还有小胜。” “至于府中用度奢华,纯属无稽之谈,南灵伯府上下主仆不过五十人,何来糜烂奢华一说?那辆价值连城的马车,乃是武功县王家家主王成所赠。” 张玉郎巡视朝堂,见百官无人提出异议,便拱手道:“陛下,臣说完了。” 贪墨抄家之事为何避而不谈...大成皇帝淡淡的看了张玉郎一眼,朗声道:“八姓在八县所作所为不当,八位卿家夜间密谋构陷张爱卿,实属不该,着各人罚俸一年,官降半品,留职查看。” 大殿内安静下来,落针可闻,百官各有所想,有的脑袋里是问号,有的脑袋里是省略号,有的是感叹号。 就这?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包庇,完全不痛不痒嘛。 八大姓确实在当地做得过份,八位朝臣的操作却很正常,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张玉郎就身正影直了?难道不应该是给冲突双方各打五十大板么?这也太偏心了吧。 不过,倒是难得看到皇帝责罚一次八大姓,尽管百官心下不服,但也没有人跳出来质疑皇帝。 这时,尹正德出列,奏道:“陛下,收回北原城刻不容缓,既然王家贡献了三千兵马,不若趁此机会,每家都抽调三千族兵,交由张大人再次北伐,收回青河以南所有土地。” 大成皇帝颌首道:“准卿所奏,八位爱卿可有异议?” 有异议,可族人都已经被抽调走了.....躲过一劫的兵部尚书王则,不甘心的拱了拱手:“臣无异议。” “臣亦无异议。” “臣遵旨。” “......” 其余七人稀稀拉拉,兴致不高的回应。 八人本以为,今日在朝堂之上,即使避免不了被皇帝薅羊毛,也要张玉郎脱层皮,立下军令状,没想到局面全不是想象那样,众人根本不是张玉郎对手。 说的好听一点是众不敌寡,说的不好听就是被碾压了。 本来八人还打算一拥而上,乱口喷死南灵伯,没想到先跳出来的三个,也是他们之中最能打的三个,反而被张玉郎喷了一脸口水,无言以对,后面五人也就不敢跳出来了。 看大成皇帝毫不掩饰对张玉郎回护的态度,军令状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会被执行的军令状,不立也罢。 诸事已了,大成皇帝抬眼,瞄了一眼御前太监。 御前太监连忙往前迈出一步,环顾百官,朗声道:“退朝.....” 百官满腹心事鱼贯而出。 第225章 管鲍之交 “玉郎,你贪了?” “贪了!” “贪了多少?” “两千...” “哦,那还好,朕赦你无罪。” “两千万两...” “朕要治你的罪!朕要砍你的脑袋!” 御书房里,大成皇帝勃然大怒,手指哆嗦着指向张玉郎,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要吃人。 看样子,着实气得不轻。 张玉郎贪污了他两千万两银子,怎能不气?那可是两千万两银子,要知道国库里现在连十万两银子都没有。 “皇上,天下正乱啊......”张玉郎微微一笑,说出关键点,天下正乱,我如此能打,杀我不亚于自断双臂。 犹如被抽走了所有底气,大成皇帝颓废的坐下,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兀自生着闷气。 这时,长平公主蹦蹦跳跳推门进来,见两人大眼瞪小眼,声音温润说道:“皇兄哥哥,玉郎哥哥。” “来做什么?”大成皇帝皱眉,一脸没好气。 长平公主小嘴一扁,委屈的向张玉郎告状,“哥哥,皇兄欺负我。” 张玉郎摇头:“那还能怎么办?受着吧,你又不是没被他欺负过,不过,被欺负的次数多了,你就...... “就怎样?”长平仰着脸,期待问道,心里想的是,欺负久了就翻身有望了。 毕竟有句老话曾说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大成皇帝神色不善望过来,想听听张玉郎会怎么说。 张玉郎微微一笑:“欺负久了你就习惯了,傻妹妹。” 大成皇帝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扭过头,咧开嘴角忍俊不禁,忽然间没那么生气了。 长平公主皱着鼻子,气呼呼道:“哥哥最讨厌了,我才不傻呢。” 张玉郎坐在大成皇帝对面,等他气消了,这才说道:“皇上,那两千万两......” “别跟朕提两千万,朕没有你这样的臣子!”刚刚平复下来的大成皇帝顿时又冒出一股子邪火,冷冷说道。 张玉郎坚持说道:“那两千万两,都是字画古董之类.....金子只有一百万两。” 大成皇帝嗤笑一声:“一百万两为何不上交?” 张玉郎看了眼乖巧坐在一旁,细嚼慢咽吃着点心的长平公主,反问道:“上交了能到皇上手里么?” 大成皇帝张口欲言,忽然想到了什么,重重的拍了一下桌面:“岂有此理,通通该杀!” 长平公主小声道:“皇兄,杀谁呀?” 杀他自己...张玉郎嘴角一抽:“杀这腐朽的朝廷。” “哦。”?长平公主点点头,似懂非懂。 张玉郎补充道:“朝廷百官各有背景,心中有家无国,掌控各种要职的都是大家族的子弟,当时我若将银子悉数上交国库,最终也到不了皇上手中,即使放入国库,大概率也会凭空消失。” “.....”大成皇帝瞪了他一眼。 在张玉郎说出会将百万两金子依次移入国库后,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当即握手言和,相互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扑向长平公主。 一个讲笑话,一个挠脚丫,一个捏脸蛋,一个挠胳肢窝。 御书房里,长平公主上气不接下气的求饶声,久久不停。 十五六岁的长平公主,正是讨喜的年纪,两个恶魔哥哥怎么也稀罕不够。 见印象中一向稳重的大成皇帝忽然童心大发,守在一旁的两名太监目瞪口呆,后知后觉意识到,其实大成皇帝也才只有二十二岁年纪。 ......... 午后,张玉郎回到南灵伯府,在二楼东厢房,与刚醒过来的云飞烟对上眼。 望着仪态慵懒,睡美人相十足的云飞烟,张玉郎内心格外宁静,忽然涌上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推开窗,带着花香的空气很快充斥满屋,花团锦簇的后院里,闫小五如一个精灵,在树萌下,花丛中独自翩翩起舞。 张玉郎深深吸了一口醉人的空气,叹道:“呼,好香.....好美。.” 云飞烟轻移莲步,依着他,轻声道:“小五上午来寻我。” 张玉郎轻抚着云飞烟微微隆起的小腹,恭听下文。 “她很羡慕我。” “羡慕你什么?” “她说,她知道你其实并不喜她,娶她只因她父亲是闫道全。” 她倒是看得透彻......但女子看得太透不会幸福,还是糊涂一些好,张玉郎点头,坦然承认。 当时,眼看大成皇帝要娶闫家女子为后,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鬼使神差的也向闫道全提了亲。 也许潜意识里,自己也有争霸天下的梦想,故而才想借助闫家之力。 “但又不能送她回去。”张玉郎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无奈。 云飞烟轻声道:“那就娶了吧。” 虽然云飞烟松了口,可张玉郎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开心,一瞬间感慨良多,觉得刚来大夏的想法是错误的,伴侣并非多多益善。 因为人心很小,能容纳的有限,没有感情的婚姻,其实对双方都很残忍。 也许是时候收敛一些了。 正想着,仆从来报,说萧展正在前厅等候。 张玉郎来到大厅,萧展起身施礼道:“属下这就动身前往七县接手兵马,大人可还有交待?” 张玉郎摇头,摆手道:“速去速回,多带侍卫,注意安全。” 萧展点点头,说道:“尹大人托我问大人,何时出兵北原?” 他才是真正的保皇党......张玉郎沉吟了下:“等你从八县回来就出征。” “那属下这就出发。” “一路小心。” 送萧展至门口,碰见一青衣仆人,行色匆匆,手持请帖前来,恭敬说道:“石灵灵姑娘请南灵伯入阁一叙,有要事相商。” 张玉郎接过请帖,随青仆来到青玉楼,轻车熟路来到石灵灵的阁楼,却在此间碰到两个让他没有想到的客人。 一身白衣白发修门使者;一身白衣,帅到掉渣的老帅哥——师父风不归。 两个人的气质打扮如出一辙,都是怎么帅怎么来,区别在于相貌,风不归是真帅,老帅老帅,如醇香美酒,愈老愈有味道。 这让本来气质出尘的修门白使相形见拙。 三人打过照面,风不归与白使的脸色都有些尴尬,石灵灵低着头,若有所思。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张玉郎目光掠过白使,快走几步,朝风不归行礼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白使同样没看张玉郎,目光盯着手中玉盘,皱眉沉吟。 “来看你。”风不归应了一句,目光转向别处。 这时,白使从玉盘上挪开视线,抬起头,指了指身边的位置,温和说道:“请坐,度厄大师。” 冒牌度厄的事情被当面揭穿,张玉郎大窘,忍着尴尬入座。 “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办?”白使把石灵灵斟满的茶杯推了一杯给张玉郎,自己也取了一杯,端到嘴边停住,似笑非笑问道。 张玉郎取出许久不用的修门法器,放在桌子上:“物归原主。” 白使伸出两根手指,将折镜推了回来,不咸不淡说道:“如果本尊没有猜错的话,阁下的法号是叫渡劫吧。” 张玉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风不归,点头道:“是的。” 风不归没看他,目光仍旧直勾勾盯着石灵灵穿花绕蝶的手指。 白使疑惑道:?“我已多次查访,确定你已具备第九境界的金刚实力,已将你身份在修门备案,但此时此刻,为何你只有修心境修为?” 这该如何解释呢?张玉郎愣愣的看着白使,一时间思绪纷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体三魂的事情,说了恐怕会被当成怪物,修门实力虽强,却也解释不了许多奇怪的事情。 正思索着,白使忽然说了一句话,让张玉郎当场的心脏险些跳出胸口。 “你的神魂很奇怪,忽强忽弱,而且身上有很重的阴气。” 张玉郎连忙摆手,“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白使闭着眼,思索了下,试探道:“难道是一体两魄,双魂共生?” 张玉郎目瞪口呆。 他不知道,战斗力只有战五渣的白使是怎么看出来的。 会不会是蒙的?张玉郎暗暗猜测。 白使拿阅尽沧桑的眸子直视着他,沉声道:“不是蒙的,是天眼通。” 我特么......你这个怪物!张玉郎问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白使再度闭上眼:“一个强壮的魂魄,还有一个潜力无限的魂魄,以及一道浓重的阴气。” 石灵灵和风不归同时看向许七安,神色充满了惊讶。 看来原主的魂魄过于弱小,他没有发现......张玉郎拱手道:“完全正确。” 白使睁开眼,目光直直盯着他:“本来按照修门规则,非宗师不可拥有法器,不过既然你手上已经有两个修门法器,且实力已经到达九层,本使就破例让你拥有法器,但你需将身份归正,不能再借用度厄大师的身份。” “好的。”张玉郎当着白使的面将度厄的账号退出,而后登入自己的账号,随后卡在验证那一步。 白使者接过折镜,三两下搞定,而后将折镜还回来:“好了,八级狂风。” 八级狂风,就是张玉郎在修门外围群的网名,他并没有选择渡劫这个名字。 这时,白衣白发的修门使者,用锐利如刀的双眸凝视着他,严肃说道, “本尊知你有难以预知的本领,但这并不是你可以逆天而为的资本,天地万物,自有其命数,如何能强行改变?” “大夏命数,大世三百,该乱五十。” 他没有直接提张玉郎替大夏朝廷做的事,而是说起了天地命数。 听到“大世三百,该乱五十。”这句话,令张玉郎没来由想起盛唐三百,五代十国纷争五十年的历史,又想起276年清朝之后的四十年纷乱。 张玉郎“嗯”了一声,问道:“若强行逆天而为,会怎样?” 顿了顿,又补充道:“天下百姓苦难久矣,若有机会平息这场业劫,难道也要袖手旁观吗?” 白使挥手打断他:“须知天道轮回,因果循环,今日之果皆因前日之因,必然有人应天命而生,终结乱世,造福苍生,但此人不是你!” “你怎知不是我?”张玉郎皱眉道:“尊驾怎知我非应命之人?” 难道我是来祸乱天下的? 白使摇头:“乱世未至,天命不显,眼下看不出来。” “这就奇怪了,如果尊者无法看清天命,为何能确定我不是应命之人?”张玉郎问出心里疑惑。 白使口口声声说天命不可违,乱世自有天命者来终结,又言之凿凿说张玉郎不是天命者。反过来又说大世未乱,天命不显。 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白使叹口气,取出一把小剑道:“除了眼观,还有物测,此乃修门传自上古之剑,天命者在十丈以内,便可引发此剑鸣叫,并可轻易拔出此剑。阁下不妨一试。” “紫青宝剑?”张玉郎惊呼道。 “???”白使茫然的看着他。 张玉郎窘了一下,解释道:“忽然想起一把似曾相识的剑。” 也就是说,紫青宝剑也是需要有缘人才能拔出来......白使忽然来了兴趣:“不妨说说,我愿闻其详。” 张玉郎只好紫霞与至尊宝的故事讲了一遍,在坐三人都感动的稀里哗啦,石灵灵早已情绪低落的不行,正红着眼眶垂泪。 张玉郎默默拿过短剑,用力。 沧啷... 剑拔出一半,而后纹丝不动,再也无法拔出。 但已经足够惊呆众人了,白使嘴巴张的可以放下一个拳头,半天没有回过神。 就连平素最淡定的风不归,眼神也变了。 石灵灵默默止住哭泣,一脸不可思议的望过来。 阁楼内沉默下来,只有四人低不可闻的呼吸声。 良久,白使回过神,恍然道:“原来如此,本尊没事了!” “且慢!” 你没事了,我还有事...张玉郎拦住想要起身的白使,问出了进门以后一直索绕在心头的疑惑:“你们三个是什么关系?” 石灵灵噗嗤一笑:“这个我来回答你,以前我们不认识,现在是朋友。” “哪一种朋友?”张玉郎追问。 石灵灵不解道:“什么哪一种朋友?” 张玉郎嘿嘿一笑:“君子之交淡如水,管鲍之交腿别腿,你们是哪一种?” 老司机石灵灵难得闹了个大红脸,啐道:“下流!” 第226章 被遗忘的天之骄女 “白使,为何宗师强者只能待在外围群?难道说修门中有高于大宗师实力的强者?” 见白使起身要走,张玉郎连忙将压在心底许久的疑惑问出。 白使瞥了他一眼:“不该问的不要问,那距离你太远了。” 想了想又道:“这修门法器,你还是少用为好,在实力没有达到小宗师之前,过多的与宗师强者打交道,会令你好高骛远,止步不前。” 不用就不用,说那么吓人....张玉郎点点头,目送他飘然远去。 风不归眼含深意的看了张玉郎一眼,迈步出了青玉楼,后者连忙跟上。 自红刀会从朝廷控制区退出后,张玉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风不归,并不知他这次来长安所为何事。 两人前后脚来到一处偏僻小巷,风不归停下身形,问道:“许久不见无双,你可知她去了何处?” 张玉郎如实回道:“无双去隐世潜修了,她在索命门总坛遗址里寻到一本乾元三变。” 风不归神色严肃道:“好端端的,无双怎会跑去隐世修行?莫不是你寒了她的心?” 这个锅可不能背......张玉郎急摇头:“师父,我没有。” 风不归目光炯炯审视了他一会,语气不善道:“如果让我知道你负了无双,为师就...” “清理门户?”张玉郎大吃一惊,连忙后退两步,拉开距离道:“师父用不着这么狠吧!” 风不归犹豫了一下,道:“就阉了你。” “阉多少?”张玉郎心下一寒,害怕的盯着他。 “有多少阉多少!” 言语间,巷口进来两个带刀的衙差,一高一矮,颇为面生。 两个衙差立在巷子口,戒备的盯着风不归。脸上一副想叫人来,又怕对方暴起动粗的纠结神色。 看情形,他们认出了风不归,也认出了张玉郎,有点投鼠忌器。 风不归是朝廷要犯,长安府四个外城门至今还贴着他的画像,他那拉风的形象,无处安放的魅力,一般人还真模仿不来,被认出倒也不足为奇。 张玉郎压低声音说道:“师父,你暴露了。” 后者点点头,撂下一句:“为师去也,你好自为之。”说罢,他腾空而起,踏檐走壁而去。 两个衙差快步过来,关切问道:“伯爷,您没事吧?” “无事。”张玉郎摇头,从怀里摸出两张银票递过去,交待道:“你们今天什么都没看到!” 两个衙差接过银票,收到怀里,齐齐点头:“明白。” 见两人收了钱仍不离开,张玉郎疑惑道:“还有事?” 高个衙差拱了拱手,道:“大人,尹大人请您去府衙一趟。” 矮一些的衙差补充道:“是关于萧玉儿小姐的事情,昨夜她勒颈自杀,幸好被值班衙差及时发现,给救了回来。 “萧玉儿?自杀?” 若非两人提起,张玉郎几乎将此女给忘了。他伸出胳膊,将矮个衙差的肩膀揽住,问道:“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经过两人讲述,张玉郎总算知道了事情大概。 上次平定河西府后,张玉郎随手将萧贤与萧玉儿关押在长安府衙里,本打算随后就处理,但后来事情繁多,就给忘记了。 二八年华的萧玉儿被关在牢房,时间一长,便生出了轻生之念,昨夜的自杀实际上并不是第一次寻死。 看情形,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杀又杀不得,放又不能放。尹正德束手无策,便派两人来请张玉郎过府议事。 长安府牢。 一位衙差手里握着刀柄,快步走进来,抱拳道: “大人,南灵伯到了。” 闻言,正背着手,皱眉思索的尹正德停下思绪,摆手道: “快请!” 衙差立即转身,出外迎接,稍顷,他与张玉郎一前一后进了牢房。 与尹正德见礼后,张玉郎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披头散发的萧玉儿,见她除了神色木然,其他倒也正常,这才说道: “萧姑娘,想出去吗?” 萧玉儿默默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会放我走?” 坐牢这段时间以来,萧玉儿的心态发生了很多变化。 最初的一个月,她以为表哥会不顾一切来救她,之后随着时间推移,她的幻想逐渐破灭。加之又从狱卒口中得知了最新进况――青河军尝试营救了她两次后,便再无任何动作。 似乎放弃了她。 朝廷军与李通军在北原城外的交界线处,各自严防死守,对峙局面异常焦灼。 而在对峙这几个月里,身为骑兵营主将的张玉郎并没有闲着,南下蜀中,西巡武功,不但抱得美人归,还立下赫赫功勋。 李通同样没闲着,他着令李克在青河府积粮练兵,备战。 在他看来,作为青河府南下桥头堡的北原城,是比萧玉儿更重要的东西。 各方的漠然无视,极大的刺痛了萧玉儿脆弱敏感的小心脏, 张玉郎并不知道萧玉儿的心理历程转变,以及眼下有何感受,只知道这次北征,夺回北原城,她或许能派上大用。 他目光望着萧玉儿,附耳对尹正德压说道:“大人,这次北征,此女我要用。” “怎么用?你可别乱来!”尹正德神色震惊:“她可是李克未婚妻。” 从古至今,因为女人导致战局突变的案例数不胜数,而现在的局势是,经过几个月对峙,朝廷想要夺回北原城,将李家军赶回青河以北,本非易事,若再因为动了萧玉儿,导致对方怒而开战。 划不来嘛。 张玉郎往外走了几步,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此女我有用。” 尹正德望着披头散发,难掩婀娜身姿的萧玉儿,浓眉一挑:“有用也不能用,此举不妥,本官劝你三思。” 张玉郎沉声道:“尹大人,听我一言。” “哦?”尹正德直视着他,等候下文。 “此战若胜,我打算将她还给李克,放走之前,再给他们制造一点裂痕。此战若不胜,就拿她去跟李克交换北原城!” 闻言,尹正德明显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是本官多想了。” 不,你并没有多想。若不胜,我还是要动她,不然如何制造裂痕......张玉郎点头,表示事情就是尹正德想的那个样子。 “那唯有祈祷一切顺利了。” 尹正德皱眉想了想,似乎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叹口气道:“人,本官就交给你了,祝愿张大人此战凯旋.....” 第227章 二伐青河府 长安府鼓楼,点将台。 号角声起,战鼓隆隆,两万多骑兵列阵以待,军容鼎盛。 大成皇帝身穿龙袍,头戴朝天冠,缓缓拾阶而上,来到三层楼高的台上。 张玉郎一身戎装,头带避雷针式将军盔,率陈忠和躬身相迎。 而后,台下万人举刀齐呼:“参见陛下!” 带甲之士,不行跪礼,一来不折其锐气,二来甲胄在身,不方便。 大成皇帝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没有长篇大论,只是沉稳的吐出六个字: “出兵,克复北原!” 声音洪亮,四下嗡嗡回荡。 张玉郎与陈忠和对视一眼,整齐应道: “臣等遵旨!” 大成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 “朕受天命,于危难之秋登位,立誓重振先祖三百年基业,所依仗者,皆诸位也,望尔等身处疆场,不忘家国君亲,奋勇直前,早日凯旋而归。” 张玉郎率先应道:“微臣谨记。” 接着,台下万人齐应声:?“臣等谨记!” 张玉郎踏前一步,手中剑高高举起,猛然挥下:“众将士,出发!” 注视着一排排雄赳气昂的兵士开往北门,台上的大成皇帝豪情万丈,胸中壮志凌云,眼角余光瞄了身侧的张玉郎一眼,喃喃道: “有此强军相随,朕志愈坚,不正乾坤誓不甘。” 而后,满意的下了点将台,率领一众太监、宫女、侍卫、浩浩荡荡的回转皇宫。 逼都给你装完了,也不给我留一点......张玉郎默默吐槽一句,骑上四不像,跟上军队,往北而行。 ........... 北原城。 守将李复笔直的站在城楼上,目光眺望着南方,神色凝重。 南边,隆隆的马蹄声如雷响动,遮天蔽日的灰尘如乌云盖顶,往北面匍匐压来。 那意味着朝廷的新兵不久之后就会兵临城下。 李复目光又转向东北方向,那里,驻扎着朝廷三万六千铁臂营和七千骑兵营,如两颗钉子,将青河口与北原城彻底隔开,令两地首尾难顾。 如果仔细查看,就会发现北原城的两万李家军已经被三面围困,犹如孤岛。 新军是困扰在李复心头的疑问,朝廷从哪里搞来的两万多新军? 原本,此地已经聚集了铁臂营,骑兵营等四万多兵马,根据斥候报告的消息,朝廷这次又集结了两万多精锐骑兵。 倾巢而出!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朝廷押上全部家当,难道只为夺回北原城? 这七万人马,其中可是有三万装备精良的骑兵,这纸面实力,甚至已经可以强势平定青河府。要知道,青河府虽也有七万人马,但都是新兵蛋子,且骑兵只有一万。 精锐老兵和新兵蛋子的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骑兵与步兵的战斗力也完全不相同,两万步兵,如何能抵挡住数倍于自己的力量。 死守,最终恐怕是守不住,不过身为主将,李通的侄儿,李复也有军人的血性。 灰溜溜撤退,那不是他的风格――主要是后路被堵,已经退无可退。 李复俯目光沉稳,俯瞰着城下缓缓靠近的朝廷新军,道: “来吧,就用这一战,打出李家军的气节,打出我李复的风采!” 此言并非自不量力,他自幼喜武厌文,却唯独喜读兵书战策,独自领兵这几年,于行军打仗中,渐渐发现了自己独特的天赋,据守。 曹仁为何被誉为魏之良将?善守也。 李复觉得自己丝毫不比曹仁差。 这时,兵士来报:“少将军,朝廷军队已经三面合围,怎么办?” 李复皱了皱眉,目光往远处巡视一番,斥道:“那是敌军,敌军!不是朝廷军!传我将令,以后再称其为朝廷军者,斩!” “是,将军。”兵士连忙领命而去。 李复转过头,自语道: “不正其名,则其言不顺,其言不顺,则其行不利。” “本将倒要看看,你们如何破我北原城!” 身侧一位将领沉声道: “将军,朝廷兵分三路调动,现在,南灵伯张玉郎驻扎在北面,率领的是朝廷两万四千新军骑兵,战力未知。 “陈忠和驻扎在南面,率领的是原河西七卫的七千人马,人数虽少,但战斗力却是三支兵马里最强的。 “吕奉驻扎在东面,麾下三万多铁臂营,他们横在去往青河口的要道上,隔开了我们与青河口守军的联系,形势不妙啊。” 李复笑了笑,一脸轻松说道: “如此,正好令我军破釜沉舟一战。” ......... 峰峦迭起的黄土高原,紧邻着大夏文明的起源――万里青河,北原城就坐落在青河南岸水草丰盛处。 隔河相望的北面,便是水草更加丰盛的青河府。 张玉郎率领两万多人马,在距离北原城五里外一处高岗上驻扎。 迎风立马高处,他目光炯炯望着北原城方向,对身侧兵士吩咐道: “传令,自明日起,不分昼夜,每隔一个时辰,八营兵士轮番去挑战,只擂鼓,不攻城,敌军若出战,我军便立刻撤回大营。切记,鼓声一定要响亮。” 而后,他目光掠过萧展,定格在老陈身上,问道:?“老陈,都准备好了吗?” 老陈微微点头:“大人,准备是准备好了,可属下还是有些担心。” “无妨,你们只负责挖地道,剩下的事你不需操心。” 这次来,张玉郎带上了萧展与新收的属下老陈。途中,老陈见北原地质厚软,建议挖地道攻入城中。 张玉郎本想告诉他,地道战行不通,北原的地质决定了,每一任在此驻守的将领都会格外注意防备地道战。 前北原守节赵泛,之所以迅速灭亡,就是被李通用地道战偷袭,一日攻陷北原。前车之鉴,血淋淋的教训谁敢忘? 但最终,张玉郎还是同意采用地道战,吩咐老陈领一队兵士,勘察地形,连夜开挖。 他心里其实对地道战并不报以希望,转而吩咐萧展:“你持我信物,带一小队人马,立刻过河去往五原寺,寻主持度厄大师,借二十架木蝙蝠来,我有大用。” 虽然听不明白“木蝙蝠”是什么东西,萧展还是立刻执行了命令,领着一队士兵启程。 一旁的老陈看呆了,不由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难道不是明着挑战,暗挖地道么。 张玉郎哈哈一笑,压低声音解释道:“一开始,他们会以为我明着挑战,实为扰城,令他们疲于应付。过两天,等他们发现我们在挖地道时,就会以为我们要行偷袭之计,注意力便会放在地面,然后.........” “然后怎样?”老陈急忙追问,话听一半而不知结尾,令他百爪挠心。 “天机不可泄露!” 张玉郎大笑三声,转身回营。 老陈刚打算追上去刨根问底,却见张玉郎一转身,进了关押萧玉儿的营帐,遂悻悻然摇摇头,罢了。 第228章 大人何故如此拼命 呜――呜―― 北原城东门,低沉的号角声在夜幕中回荡,一列列手拿火把的铁臂营兵士,扛着长梯,呐喊着,冲向城头。 南门外,陈忠和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兵士搬运攻城器械,做出一副随时攻城的姿态。 北门,完成任务,从五原赶回的萧展带着一队精锐士兵,一一钻进挖好的地道,往城里摸去。 张玉郎站在一处地势颇高的土冈上,手举望远镜,一边观察战局,一边等候战机的到来。 这已是朝廷军围困北原城的第五天。受限于朝廷粮草不宽裕,张玉郎遂定下速战速决之计。 北原城守将府,李复披坚执锐,听着东南北三面城门传来的喊杀声,一脸凝重,心头热血微微沸腾。 他很务实,并没有选择在城门上等候来犯之敌,而是选择在府中观望――等确定了对方主攻方向,再后发应对。 虽三面被围,李复却丝毫不见慌乱,因为围城的三支兵马里有两支是骑兵,也就是说,能发起主攻的,始终只有铁臂营一部,其他两路不具备攻城能力,最多只能佯攻。 “东门喊杀声震天,必是主攻,众将士,随本将前往东门拒敌,一定要把朝廷军的铁臂营精锐,尽数埋葬在北原城下!” 李复振臂高呼,得到将士们的热烈回应,而后跨上战马,往东门奔去。 在此之前,他已经对有可能到来的地道偷袭做好了防范。 此时,唯有一战。 密骤马蹄声远去,视死如归的李家军消失在夜色中。 东门。 吕奉气运丹田,扯开了嗓门吼道:“将士们,冲啊!第一个冲上城楼者,赏百金!” 话音刚落,又有几百名军士从吕奉身后哗啦啦的涌出,高举着战刀,越过他,个个神色激愤,嗷嗷叫着向城楼上冲杀去。 很快便有许多兵士登上城楼,两军甫一接触,叮叮当当的刀剑撞击声如爆豆般密集响起,冲在最前面两名雄壮兵士,手起刀落,接连砍翻数名李家兵士,杀出一小块立足之地。 城楼上,血花四溅,杀气凛然。 这段城墙,本就只能容纳二三百人,虽然早有准备,但李家军半夜被袭,又如何是被赏金刺激,凶神恶煞般冲上来的铁臂营兵士的对手? 一时间,城楼上彻底陷入混乱,不断有双方兵人身异处,从城楼跌下,鲜血染红了护城河水。在火把的照耀下,暗红色的河水显得愈发瘆人。 守城的李家军如此不经打,倒是令铁臂营兵士们愣了愣神,数十名冲上来的铁臂营勇士兴奋的双眼放光,嗷嗷叫着往两旁横冲直撞,腾开空当给后续兵士落脚。 他们可都是老兵,对战场上双方的气势格外敏锐,眼下的状况对铁臂营极其有利,不由得他们不兴奋。 与此同时,张玉郎切换成弥临掌控的状态,站在土冈上,举起一架木蝙蝠,迎着风冲了出去,身后,十九个同样掌握了木蝙蝠起飞要领的手下紧随而起,朝着北原城南门滑行而去。 不大一会,二十人便在夜色的掩盖下,越过城楼,落入城中,正好落在五六十名巡逻的李家兵士面前。 天降活人,当即把巡逻兵士吓得够呛,领头兵士挥舞了一下手中长刀,战战兢兢问道:“来者是人是鬼?” “是鬼!”张玉郎低吼一声,抽出紫青刀冲入人群,大杀特杀,瞬间放倒一片。 直到此时,对方才反应过来是敌袭。 剩下的二三十个李家军拼死抵抗着,且战且退,大声呼喊同伴来支援。 “去禀报少将军!” 那领头兵士大吼一声,挥舞着长刀,悍不畏死的往张玉郎冲了过来。 “来得好!”张玉郎急喝一声:“老陈,速战速决,一个不留!” 跟张玉郎来除了老陈,还有十八名相当于修命境武者的兵士,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 片刻间,这五六十名李家兵士便已尽数躺下。 张玉郎指挥着众人,迅速换上李家军的盔甲服饰,冒充巡逻队在城中游荡了一会,寻了二十匹马,一人一骑,又集合了七八十个李家兵士,诈出今夜通行口令,率众直奔南门。 “站住!” 众人刚到南门,便被一队守门士兵拦下盘问。 张玉郎策马往前一步,坦然说道:“本将等奉命出城偷袭,速速开门,慢了,治你贻误军机之罪。” 但守门兵士并不吃这套,摆手道:“口令!” 张玉郎不慌不忙道:“万里青河水滔滔。” 守门兵士一愣,随即松开了手中刀,虽然对这个出城偷袭的命令感到奇怪,难以置信,但服从命令的天职还是让他没得选择,只好沉声道:“开门!” “吱呀呀――”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开门声,北原城南大门应声而开,早就等候在外面的朝廷骑兵营兵士,顺势冲了进来。 “冲啊!”“杀啊!”“活捉李复!” 震天喊杀声中,南门宣告失陷。无数骑兵营蜂拥而入,往内城杀去。 与此同时,好不容易将东门局势稳住的李复也听到了南城的动静,当即心下就是一凉,指挥兵士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一拍。 恰在此时,两只流矢疾射而来,快如流星,直奔他面门,胸口。 “啊——” 惨叫声起,却不是李复受了伤,箭矢被一名亲卫拿身体挡了,两支铁箭直棱棱的插在背上,他的眼睛睁得大大,无神空洞,身体缓缓滑落在地,血迹顺着盔甲一丝丝溢出。 “小栗子!”李复惊呼一声,连忙蹲下身,摇晃着为他挡箭的亲卫。 可惜他口中小栗子,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李复紧咬牙关站起身,挥手沉声道,“众将士,随我退入内成,启动第二计划!” 副将立刻将他的指示往四门传递下去,很快,一簇簇兵士随着李复有序的退入内城,让出外三门与外城,只留西门。 兵在夜而不惊,将闻乱而不慌,单单是这一番应对,便已显出李复良好的军事素养。 咚咚咚! 漫天催人热血沸的鼓声中,七万朝廷兵马赶在黎明到来之前,依次掌控了东、南、北三门。 很快,天光破晓,外围战事告一段落,张玉郎坐在一身疙瘩肉的四不像背上,领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巡视着外城。 此时,北原内城, 李复望着摆在地上的一架木蝙蝠,后知后觉知道了外城陷落的真相。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望北顿足大喊道:“叔父,非我无能,非我无能啊!” ....... 伤亡数字很快被统计出来, 这一战,李家军悍不畏死的气势,给张玉郎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一战,李家军减员五千余人,铁臂营同样折损了五千多人。 攻城一方的战损,向来都是数倍于守城一方的。能够打成五五开,多亏了张玉郎奇计诈开城门,身先士卒。 姗姗赶来的吕奉见面就劈头盖脸说道:“大人身为主将,竟如此弄险,如果.....嗨呀!大人何故如此啊!” 还有半句话,吕奉忍住没说――如果身为主将的张玉郎有个三长两短,他有几个脑袋够皇帝砍的? 本来,按照原计划,夺回北原城虽不易,但正常操作还是能够平推取胜的,张玉郎却选择这种打法,事先还没有通知他,只告诉了陈忠和。 天知道,他得知张玉郎率领十九人攻入外城时,是如何惊慌失措。 当场吓得像个木偶,呆立于指挥台上,现在裤子里还有些湿意。 第229章 日无所思,夜却有梦 听着进入官场不久就世故化的吕奉抱怨,张玉郎脸色平静,大手一指内城,傲然道: “若非舍生忘死,我军何以入此城?” “这......”吕奉神色一滞,满腹牢骚顿时憋了回去。 李家军常年与凶悍的胡人作战,无论是新兵蛋子还是老兵,都带着一股子匪性,若按照他的设想来攻城,必然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攻防拉锯战。 果真如此,那朝廷本就不宽裕的粮草,就会更加捉襟见肘。 吕奉点点头,默默站到一旁。 总的来说,这次算是惨胜,好消息是打开了北原城的缺口,距离收复全城近在咫尺。 坏消息是,战损实在太高了,高到令人难以接受。 张玉郎望着天际出的鱼肚白,眼中精光闪动,转而问道:“老陈,还没有萧展的消息吗?” 老陈正色道:“萧大人昨夜带着一队人进了地道,行到中途,地道发生坍塌,眼下,兵士们尚在挖掘......” 他还没说完,吕奉已是脸色微变,惊讶道:“怎么,萧大人被埋在地下?” 张玉郎点点头,吩咐道:“尽快搜救。” 老陈连忙拱手,领命而去。 这时,张玉郎忽然感觉脚下地面轻微蠕动起来,稍顷,一把铁铲透地而出,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两脚间伸了上来。 “大人小心!” 吕奉惊呼一声,眼疾手快一把推开张玉郎,双手握住冒出的铁铲,使尽全身力气拔出,并将带出来的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高高抡起,重重摔在地上。 嘭的一声巨响,地面微微颤动。 紧接着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周遭。 “啊――” 待看清躺在地上之人的容貌,吕奉当即傻眼了:“萧大人?怎么是你!” 手拿铁铲子者,正是莫名其妙消失了一夜的萧展。 此时,他的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也不知在地道里遭遇了什么情况,整个人像是从泥浆里捞出来似的,浑身上下尽是泥浆,糊得满头满脸,几乎难以辨出容貌。 萧展只觉胸口一股热血冲到喉咙眼,忍了几忍方才堪堪压下,他五官扭曲的挤在一处,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强忍着头昏脑震荡,目光紧紧盯住吕奉,神色愤慨。 你可真坑,办事一点都不靠谱.....张玉郎忍住笑,打了个呵欠道:“来人,将萧大人扶下去救治。” 说罢,他摇着头往外走去,眨眼没了踪影。 萧展躺在地上,像是一头愤怒的棕熊,毛发根根竖起,双眼血红。瞪了吕奉许久,终是气愤的别过头,由两个兵士搀扶了下去。 张玉郎前脚刚回到城外军营,吕奉后脚就跟了过来,望着案几上的北原城图,脸上满是纠结之色: “大人,李复仍在负隅顽,如之奈何?” 局势确如吕奉所言,李复退入内城后,随后便放弃了孤悬在外的西门,开始严防死守。由于缩小了防守范围,加之百姓大多都住在外城,内城中基本算是粮草器械与李家军士,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反而比之前更难下嘴。 在水尽粮绝之前,确实没有更好的破城之法。 张玉郎微微一叹:“同样的城池,在不同的将领手中,发挥的作用也不相同,彼时在赵泛手中,是纸糊的城墙,此时在李复手中,却是钢铁防线。” 吕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确实如此,好在我们占据了外城,掌握着主动权。” 张玉郎嗯了声,转而问道:“怎不见令妹?” “她在外营。”吕奉似乎不愿与他过多谈论自己的妹妹,将话题又扯了回来:“大人,青河口还有李家军一万人,另外,李通随时有可能带兵渡过青河前来支援,” 在北原城,朝廷军队数量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七万人马对两万守城兵士。 如果李通带着援军来了,那双方人马在数量上就会处于均势。 到时候,便是刀对刀,枪对枪,毫无技术含量的厮杀了。 张玉郎并不想再上演一次今日凌晨的绞肉机攻城战。沉吟了下,问道: “驻守青河口的将领是谁?” “是李通帐下一员胡人将领,叫做拉不拉多。此人胡汉混血,十年前弃胡归夏,投奔李通,手使一柄青龙偃月刀,力大无穷,武艺高强,在李通军中威望甚高,曾随李通多次征战草原,战功赫赫。” 拉不拉多?那到底是拉多少?张玉郎若有所思道:“我欲与李通讲和,双方各退一步,我放李复归去,他退出青河以南,吕统领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吕奉沉吟着点头:“只恐李通不答应啊。” 张玉郎嘿嘿一笑:“人质在手,由不得他不应。” “大人是指萧玉儿?”吕奉后知后觉。 “就这么办吧,你马上派使者联系李通。”张玉郎挥挥手:“言语间记得给李通留面子,就说朝廷愿意网开一面,放李复归去,并以萧玉儿换北原城与青河口两地。此后双方格守疆界,互不侵犯。” 想了想,张玉郎又补充道:“我们只要实惠,不要虚名。” “得令!”吕奉抱拳应声,兴冲冲转身往帐外奔去,行至门口,忽又停下脚步,转过头道:“大人,若此时拉不拉多率军前来救援,我们是打是守?” “你第一天统兵?”张玉郎瞪了他一眼,脸色不善。 在正式讲合之前,双方仍处于敌对状态,有敌人来犯,自然是迎头痛击了。对方被打得越痛,谈判时我方就越主动。 “末将失言,失言。”吕奉干笑两声:“属下这就派人前往青河府。” “等等,还有一事。” 张玉郎忽然想起一事,当即喝住吕奉,对他附耳轻言了几句。 吕奉听得神色一动,抱拳道:“此计若成,定叫青河府不战自乱!高,大人实在是高啊!” 一夜激战不曾合眼,打发走吕奉后,张玉郎只觉一阵阵困意袭来,随即翻倒在木榻上,顾不得酷热阵阵,顷刻进入梦乡。 朦胧间,张玉郎发现自己身处水波荡漾的青河之眫,一个身段婀娜,肤如凝脂,粉面嫩白如玉的女子巧笑嫣然的走过来,轻解罗裙,露出白得耀眼的肌肤,而后翩翩起舞,与他共戏清水。 女子神态妩媚,如一汪清水的眼神仿佛蕴含着无尽吸引力。 婀娜若阳春之白雪,摇曳如轻云之蔽月。 就在张玉郎看的心旌神摇,正待伸手去触摸几下,画面一变,忽然置身于漫天沙丘之上,那几无寸缕的女子,容貌变幻成了燕无双的样子,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恶狠狠向他胸口刺去…… 顾不得思索刀从哪里摸出来的,张玉郎急忙躲避,却发现自己武功尽失,竟然避无可避,眼看要丧生在匕首之下...... 千钧一发之际,他伸出手,大喝一声:“慢着,无双师妹,你为何要杀我?” 燕无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杀了你这负心人,免得祸害世间!” 说罢,不再废话,扬手一刀,狠狠刺入他的胸口。 “啊――” 张玉郎满头大汗惊坐而起,才发现只是一场梦。 “大人这是?”值守兵士闻声,掀帘进来,一脸问号看过来。 “无事!”张玉郎摆手,示意他出去,心下后怕不已,再无一丝丝睡意,当即盘膝坐在地上,思绪发散,想念起燕无双来。 思索许久,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无双,师兄想你了,你究竟去了哪里?” 第230章 三教九流各行其道 派出议和使者之后,接下来需要做的事只有等待。 被困在内城的李复,自始至终都没有尝试突围或着反攻,只扎紧篱笆,做出一副“我是打不过你,我就苟在塔下发育”,“人在城在”的死守姿态。 不得不说,这种策略很令张玉郎脑壳疼,好在他本也没打算硬怼。 是夜,萧玉儿的营帐里忽然传出一些奇怪又令人遐想的声音。 负责守卫的兵士们按耐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四下里交头接耳,有的说张玉郎艳福不浅,有的说张大人兽性大发。 最后,众人舔着嘴唇一致表示,好想参一咖。 天将黎明,张玉郎夹着尾巴,悄悄离开萧玉儿的营帐。 ......... 东方泛起霞光,染红了天际,与北原城遥遥相望的青河口大营,一脸络腮胡的拉不拉多身着战甲,手握佩剑立在寨楼上,目光眺望着北原城方向,心下左右盘衡。 昨日凌晨,北原城下的震天喊杀声他听到了,但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他奉命驻守在青河口,麾下只有一万人马,去了恐怕也不济于事。 据城中逃出的百姓描述,朝廷破了外城后,军纪严明,与民秋毫无犯.......百姓之所以逃离北原城,是担心双方再次开战时,殃及他们这些平民。 当然,拉不拉多决定不去救援的主要原因是――他与李复不和,那家伙平素傲气冲天,总看不起他,还说他是“杂种”。 这就让他很是气愤,总想找李复干一架――要不是打不过,他早就把李复的门牙给干碎几回了。 想到这,拉不拉多咬牙切齿自语道:“哼,无知小儿,本将那叫混血!” 青河府城,闹市中一座酒楼,二楼。 分坐两桌吃酒的四名江湖人士,凭栏对酌,聊起了一河之隔的北原战事, 其中一位青年当先说道:“北原城都被围困了六天,李家军为何按兵不动?李通横扫草原的牛逼劲去哪了?怎么连朝廷军都打不过。” 一名三十多岁,有着汉胡混血容貌的汉子立即反驳道:“你懂什么!李通纵横草原几十年,被草原胡人誉为军神,他不出手则已,出手定叫朝廷军队落花流水。” 听话听音,小青年是巴不得天下乱战,心中没有立场,而混血大汉是挺李派。 这时,与小青年同桌的中年大叔插嘴道:“非也,非也,今日不比往日,李通怕是也无兵可用啊。” 混血大汉的同伴――一个更壮实的虬须大汉一拍桌子,不甘人后说道,“青河府麾下还有八万人马,阁下何以说无兵可用?李家军武有李复,拉不拉多,文有蔡机,帅有文武全才的李通,定能顷刻间收拾乱局。” 中年大叔摇摇头,神色不屑说道:“你们这些杂(种).....杂姓人不知道,李通对付胡人的确厉害,那是因为胡人不读书,不识战法计谋,只会直来直去。可朝廷军就不一样,其中能人异士辈出,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此言一出,两位混血大汉顿时神色不悦,反驳道:“老家伙,你说朝廷军能打,他就能打了?有依据吗!今天你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你的下场与此案同!” 说罢,最壮实的虬须大汉一巴掌拍在木桌上,将木桌子拍得哗啦一声散了架,碟子碗筷酒杯酒壶,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场面一片狼藉。 肩上搭着抹布的酒楼小二闻声而来,面色无奈伸出手,无助说道:“各位大爷,冷静,冷静,砸坏东西要赔的......” 话未说完,虬须大汉就一把攥住小二的衣领,拎得他脚尖离地,瞪大眼睛质问道:“你是在质疑本大爷赔不起这张桌子?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拍碎了?” “信信信,好汉你先放我下来。”被提在半空中的小二见势不妙,当即认怂。 虬须大汉冷哼一声,丢开他,转而望向中年大叔,怒道:“你快说,今儿个你要是说不出缘由,哼!” 面对暴力恐吓,中年大叔面色平静,从容说道: “李通虽然善战,但那只是对外,对大夏内部作战,几乎没有胜绩,远的咱们就不说了,就说最近吧,大半年前,李通率军行至长安府,被安西将军阮猛偷袭,七万步兵几乎全军覆没,若非他那一万精锐骑兵前去救援,李通能否全身而退都未可知,这是其一。” “之后,河西府守节因为偷袭长安,逼迫朝廷签订城下之盟,惹来朝廷新锐南灵伯不满,南灵伯当即率领三千骑兵,一日内平定了河西府,李通赶去救援,却屡战不胜,这是其二。” “前次青河口争夺战,双方僵持月余,南灵伯小胜,俘虏了李家军六千多人马。虽然最后因粮草不济退兵,但李家军没占到便宜是事实,这是其三。” “这次朝廷军再战北原,只用了五日便破了外城,六万多人马将少将军李复的一万多人马困在内城,眼看旦夕之间就将破城,李通却仍按兵不动,这是其四。” “种种迹象表明,前次步兵全军覆没之后,由于时间太紧,李通并未练出一支训练有素的兵马,青河府眼下虽还有五万人马整装待发,但新兵蛋子又如何是六万多朝廷精锐的对手?要知道朝廷军中,可是有百战老兵,河西七卫!” 两个混血大汉对望一眼,虬须大汉点头道:“老头,算你说的有理,河西七卫确实能打,不过这南灵伯是何许人?俺两兄弟怎么没听说过?” 中年大叔暗诽了两人一句“无知之徒”,解释道:“南灵伯惊才艳艳,所做所行,皆令人大开眼界,三言两语难尽述其精彩,两位若想知道详细,这里有本‘南灵伯传’,一两银子一册。” 说着,大叔从怀里摸出两本崭新的,散发着木头香味的册子,放在自己的酒桌上。 “这......”虬须大汉望了一眼同伴,问道:“贤弟,你怎么看?” 混血大汉摸出二两碎银,道:“兄长,那就买来看看?” 虬须大汉接过银子,不甘心的瞥了一老一少一眼,将银子拍在桌子上,取走两本书册,冷哼一声,当先迈步下楼。 小二适时往前凑了一步,挡在混血大汉面前,眼巴巴的望着他,说道:“大爷,损坏的东西一共二两银子。” 混血大汉闻言,又摸出二两银子,捏在手里,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状,在小二面前晃了晃,神色不善道:“几个碗碟你要本大爷二两银子?” 面前砂锅大的拳头晃动,发出咔啪咔啪的关节声,小二结结巴巴解释道:“大爷,碗碟酒壶不值钱,只需几文,桌子是实木的,咱们这里是草原,没有树木,所以桌子是从中原运来的,要二两银子一张。” 混血大汉蹙眉道:“这么贵,你没蒙我吧?” “小人哪敢!” “哼!” 混血大汉抛下银子,没好气的迈步下楼。 二楼,剩下的一老一少对望一眼,后者说道:“黎叔,今天又卖出了十本传记啊,这抬杠卖书的方法真不错。” 被叫做黎叔的中年大叔捋了捋短胡须,颌首道:“走,换个地方,继续抬杠卖书去。” ...... 第231章 心里有句mmp不知当不当讲 与此同时,青河守节府。 穿着宽松私服的李通站在庭院中,仰望着着身前犹如华盖的大树,沉吟不语。 军师蔡机立在左侧,眉头紧锁。李克立在右侧,欲言又止。 朝廷派来的和谈使者刚刚离开。 李通纹丝不动,矗立半晌,叹口气:“克儿,此乃我之失意,你之得意,你不必待在这里装难过,速速去准备迎接玉儿吧。” 李克兴冲冲抱拳道:“多谢父亲!” 李通脸色不悦纠正道:“告诉你多少次了,在正式场合,不要叫父亲,要叫大帅!” 可现在是私人场合呀。 “是,大帅。”李克敷衍了一句,转身一溜烟跑没影了。 李通与蔡机对望一眼,两人都对李克有些失望。 有子如此,李家基业难续啊。 蔡机斟酌着言语安慰道:“大帅不必难过,世子虽无大志,好在孝心可嘉,少将军李复可堪大任,李家基业无忧。” 李通点点头,指着眼前亭亭如华盖的大树,沉声道: “五十年前,有相士路过此地,指着这棵树对我祖父说,五十年后,汝家必出真王,如今五十年之期已经到了,真王之说,仍遥遥无期。” 蔡机摇摇头,道:“大帅,相士之说,并非次次应验,须知天道常变易,不必过于纠结,对了,那相士是那一年路过此地的?” 李通想了想,不确定道:“好像是大文二年。”而后又肯定道:“确实是大文二年。” 蔡机掐指一算,面露喜色道:“大帅莫急,五十年之期还未到。” “哦?”李通一愣,追问道:“这是为何?” 蔡机爽朗一笑,解释道:“大文皇帝在位三十年,崩逝,传位于大武皇帝,大文三十年便是大武一年。大武皇帝在位十八年,因其无后,帝位传于大成皇帝,大武十八年也就是大成一年,如今是大成二年。五十年减于二,才四十八年,距离相士所言五十年之期还有两年。” 闻言,李通大喜,一把抓住蔡机的手腕,道:“哎呀,听军师一席话,本帅茅塞顿开,心情豁然开朗,此事当浮一大白,走,军师与我共饮!” 蔡机顿住身形,扛住拉力,正色道:“大帅,酒先不忙喝,议和之事,还需仔细计议计议。” “是得计议计议。”李通神色一肃,松开手,稍做思索,道:“为防朝廷军在我军撤出北原城时尾随攻击,明日,本帅当亲率四万兵马过河接应。” 蔡机点头道:“如此,便万无一失了,大帅,卑职的馋虫都被您勾出来了。” 李通哈哈一笑:“军师这馋虫怕是与酒无关吧,依本帅看,乃是与胡珈之舞有关啊。” 蔡机大方承认道:“胡珈模样确实耐瞧,身段妖娆,是位让人欲罢不能的美人儿。” “非也非也,胡珈不止是耐瞧,还更耐糙哇。” “哈哈哈.....” 两个老男人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容,携手往厅堂走去。 远处的护卫们闻声,各自暗暗咽了一大口口水,似是想到了什么刺激的画面,当即微微弯腰,掩饰着某处躁动的窘态。 ......... 北原城外,大营。 萧展用男人都懂的眼神望着张玉郎,悄声问道:“大人,昨夜被窝里风大否?” 张玉郎没好气看了他一眼:“怎么,你羡慕嫉妒恨了。” “萧大人自然是羡慕嫉妒恨的,还空虚寂寞冷。”一旁的老陈抢答:“他昨晚坐卧不宁,坐在营外,唉声叹气半宿。” 可我也没得手啊......张玉郎心下可惜,脸上却做出一副“就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我把萧玉儿办了,办得内外通透”的表情。 萧展看了他一眼,咂吧着嘴道:“大人,若是李克知道原委,恼羞成怒率军来攻,如之奈何?” 你说的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李克,切.......张玉郎心里吐着槽,嘴上却道:“古语有云,将不可因怒兴兵,如此岂不是正中下怀,正好与李家军决一雌雄,分出胜负。” 老陈附和道:“就是,眼下李家军战斗力明显不高,大人何不趁李复撤出北原城时,尾随伏击,全歼这一万五千兵马,断李通一臂!” 萧展并不赞同张玉郎的说辞,摇头道:“将不可因怒兴兵?前次,大人的婶姐被河西兵马掳走,大人一怒之下,率三千骑兵尾随而去,然后一战功成,平定河西府。” 就你会抬杠......张玉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被噎得说不出话。 刚才还羡慕嫉妒恨的萧展顿时感觉气势上赢了,继续说道:“卑职认为,大人对外族以及对手,都过于仁厚,此举着实不妥,会给朝廷埋下隐患,今日纵李复归山,他日需数万儿郎性命来填,两军对阵,何必讲什么道义。” 萧展越说越激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张玉郎。 逛青楼我承认你是王者,但行军打仗你可就只是个弟弟了,兵权交到你手上,还不瞬间把朝廷几万兵马折腾光......张玉郎不及思索,当即掏出兵符,递过去道:“来来来,军权给你,你来指挥。” “大人说笑了,卑职哪敢夺权,卑职也就是那么一说,卑职告退。”萧展连连摆手,转身就溜。 怂包...张玉郎看着萧展的背影,有些失望对老陈说道:“老陈,你怎么看?” 老陈沉声道:“属下还是坚持之前的看法,和李家军,不必讲什么道义。君不见楚汉之争时,郦食其劝降了齐国七十余城,令其卸下防备,韩信得知后反而加速偷袭,瞬灭齐国。” 张玉郎摆手:“此一时彼一时,彼时郦食其劝降齐国时,韩信可以推说不知情,此时议和使者乃是我派出,作为此地最高统领,我岂能言而无信? “更何况,李家军并非软柿子,虽然新兵战斗力不高,但李通届时必会率军来接应,我军若尾随追击,必然会是一场硬碰硬的绞肉机式战斗。 “因此,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再说了,朝廷无论是粮草还是兵马,都不宽裕,能不战,最好是不战。 “需知国虽大,好战必亡,此时此刻,唯有不战,天下莫有战而胜者。” 老陈被说得无从反驳,看了眼张玉郎,缓缓说道:“所以大人是大人,卑职只是个跟从。” 见风使舵,拍马屁你可比萧展丝滑多了......张玉郎被舔的有些舒服,颌首道:“嗯,你也下去吧。” 老陈应声退下。 张玉郎自言自语道:“屁股决定脑袋,他们所处的位置,看到的只是战场这一小块,提出的建议其实也没错,但想要让天下拜服,九州重归心,朝廷唯有以信义立世,否则,纵使能得一时之利,最终的路也会越走越窄。” .......... 翌日,张玉郎骑着四不像,率众目送李复撤出北原城,并将眼睛肿得像个烂桃子的萧玉儿交给了对方。 交完人质,两人默默对视片刻,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傲气,李复的眼神里还有一丝丝不服气。 李复的傲气来自于自信,他认为张玉郎是个可堪与他战场交手的强人,这次他输了,却非战之罪,乃是以寡敌众。而且作为胜者的张玉郎并没有占多少便宜。 张玉郎的傲气来源于方方面面,最主要的来源是尽知上下五千年历史,至少比李复以及这个时代的人多知道一千五百年。 有这外挂在,他能不傲气么。 李复坐在马上,遥遥抱拳道:“张大人,后会有期。” 你这语气有点不服气啊小伙子......张玉郎微微一笑:“李家小子,再见。” nmmp...这么大的官还玩小儿把戏,占口头便宜.....李复被噎了一下,生气的拨马率众离去。 第232章 朕如何制你 李复率军撤走后,张玉郎指挥着朝廷军接手了北原内城与青河口大营。 接下来,众人旋即就留谁据守,留多少兵马据守的问题,争得不可开交。 北原城,原守节府大厅,众人对席而坐。 吕奉道:“鉴于朝廷与李通已经撕破脸,他南下之心昭然若揭,卑职提议,置重兵于此,明据青河府,暗指草原天胡,末将愿意率本部兵马留守此地。” 说到据守,众人下意识的就联想到李复,那家伙是真的善守,狗咬刺猬无处下口....张玉郎颌首,先肯定了吕奉的积极态度,而后说道:“不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众人纷纷颔首,深以为然。 实力强劲的李通隔河在望,北原城留守兵马数量就成了难题,留少了不顶用,留多了,空耗钱粮,且不易制衡。 大夏各地守节之祸,起因便是众多将领拥兵自重,天长日久生了变。 “吕统领想率本部兵马留守,这没有问题,问题是,日后若你有二心,朝廷如何制你?” 此言一出,包括陈忠和,老陈,萧展,吕当舞,众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吕奉,看他如何应对。 吕奉一怔,皱眉沉吟不语。 他知道,张玉郎其实已经同意了他率本部――铁臂营四万人马留守北原,现在其实是在询问自己能够付出的代价。 若他付出的代价让朝廷――或张玉郎满意,留守北原,将会是他迈出实现梦想的重要一步。 思及此处,吕奉呼吸急促,眼神热烈的望向妹妹。 妹妹是他的智囊,凡事不决问妹妹,已经成了他植入灵魂的习惯。 就在这时,一行人悄悄进了守节府,来到大厅外,隔窗而望。 守卫们神色大变,正要提醒厅内众人,却被当先一名华服男子喝住,只能规规矩矩立在原处,无法往内报与张玉郎知晓。 望着堂上侃侃而谈的张玉郎,华服男子心下一动,暗道:说得好!重兵留守,天长则生变,这是从古至今都难以彻底解决的问题,朕本就为此事而来,且看看你小子怎么说。 张玉郎并未察觉到厅外有人旁听,目光隐晦的瞥了一眼吕当舞笔直的大长腿,继续对堂上众人说道: “北原地处青河之南,呲邻草原,水草丰茂,是一处息民养马的好地,战略地位不可谓不重要,本帅原则上同意由吕统领留守此处,不过嘛,需报于皇上批复。” 吕奉站起身,沉声道:“张大人请直言,末将是个粗人,听不懂拐弯抹角的暗示,” 闻言,在场的其他人也是一脸好奇,张玉郎会开出什么条件来制衡吕奉。 你多粗?我也是个粗人,要不咱俩改天比一比......张玉郎侧过头,目光带着莫名的意味看向吕当舞,而后看向吕奉,轻笑道:“令妹至今未嫁吧?” 什么意思......吕奉点点头,愣愣看着张玉郎。 他想不通,妹妹没出嫁与他领兵据守北原有什么关系。 吕当舞俏脸微热,默默垂下头,她听懂了暗示,却不方便开口提示兄长。 “如果吕统领能与皇上结为亲家,独自掌兵在外,这一切就不再是问题了。”张玉郎提示道。 “平白无故,卑职如何能与皇上结为亲戚?大人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吕奉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张玉郎,没领悟其中意思。 张玉郎扶额无语:“......” “哈哈哈......”堂上众人忍俊不住,捧腹大笑。 真是一对奇葩兄妹,妹妹那么聪明,智计百出,身为女子,却做到随军参赞的高位。哥哥却愚钝如斯,完全是一个莽夫,只会冲锋陷阵。 在他们看来,吕奉的这句话很好笑,就仿佛是在说:两个无亲无故的人,怎么可能成为亲戚呢? 众人笑过之后,目光在吕当舞与张玉郎之间来回巡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吕奉隐约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试探性问道:“大人是想让我妹妹嫁给皇上?” “是,也不是。”张玉郎点点头,又摇摇头。 吕奉目光直直盯着张玉郎,问道:“那是为何?嗨呀,大人你就别卖关子了,可急死我了!” 张玉郎微微一笑:“皇上的妃子已足够多,且皇上喜欢丰腴年轻的女子,令妹年纪稍微大了些,人又瘦腿又长,皇上怕是看不上啊,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皇上有位失散在外的亲兄弟,至今未婚,且与令妹熟识,两人一见钟情,曾险些私定终身。” “那人是谁?”吕奉机械的追问。 “正是区区在下。” 这个逼满分......张玉郎站起身,傲然而立,目光越过吕奉,越过堂上众人,隔着窗,与外面的大成皇帝对上眼,顿时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卧槽!假公济私为自己谋福利,装逼正起劲的时候被皇上抓住了现行..... 这下可如何是好? 堂上众人,不是武夫就是下属,都是自己人,哪怕坑了他们,只要不是太过份,他们都不会往心里去。 但大成皇帝不同,他是皇帝,一个心细如发,极其聪明,心眼有时候大,有时候却很小的当权者。 上位者就容易多想,因为他们手中的权利和女人,是不能与别人共享的。 本来,张玉郎今天只是想小小的装一个逼,然后将之前没落实的七寸之约给落实了,把长腿姑娘吕当舞娶回家,相互探讨一下人生的深度。 毕竟,装逼这种行为,作为从古至今社会上的一种刚性需求,无论在家还是出门在外,都必不可少。 装得好了,就能迅速在人群中确认自己的社会地位,引来众人惊叹。 装得不好,也能引来众人会心一笑,活跃气氛。 但眼下的情况显然是大大的不妙,这从大成皇帝阴沉的脸色上就能看出来。 张玉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行平复“砰砰砰”剧烈跳动的心脏,迅速冷静下来,自救道: “当然,这纯属本帅的个人提议,最终还是要交给皇上来裁决。” 说到这里,张玉郎面带微笑,像是刚发现外面站立许久的大成皇帝一样,拱手行礼道: “臣,参见陛下。” 闻言,堂上众人当即大惊失色,纷纷转头,目光往外面迅速瞥了一下,见皇上正面无表情注视过来,众人急忙原地起身,弯腰拱手: “臣等参见陛下!” 大成皇帝带着一帮护卫,缓缓步入内堂,大咧咧站到主位,望着众人撅起的屁股,没有说平身,也没有说免礼。 张玉郎连忙侧了侧身,面朝皇帝,保持着弯腰拱手的姿势。 堂上众人纷纷照做,像陀螺一样,转身一百八十度,面对大成皇帝。 一瞬间,大堂内安静极了,落针可闻,就连众人的呼吸声,也都屏的极其小声,哪怕脸色憋得通红,身体微微颤抖。 张玉郎同样大气不敢喘一口,不一会便感觉脑袋里有些缺氧。 良久,大成皇帝才缓缓说道:“众卿,平身。” 众人顾不得形象,连忙长长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解脱了。 大成皇帝皱了皱眉:“众卿方才所议何事?” 张玉郎连忙抓住这个最后的自救机会,回道: “正在议吕统领留守北原一事,已经议到吕参赞与朝廷结亲这一步,微臣这些不成器的属下们提议,由臣与吕姑娘完婚。” “臣虽然与吕姑娘情投意合,但臣无法代表皇室,更无法代表皇上,故而臣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这个提议,正打算上呈陛下裁决,这不皇上您就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我们不要背这个锅......陈忠和、萧展、老陈三人哭丧着脸,心下不忿。 大人你可太坑了啊。 吕当舞低着头,又羞又气又想笑,她是唯一一个自始至终都知道张玉郎心里在想什么的人。 吕奉则僵在原地,一言不发。 他以前是大成皇帝的近侍,深知其脾性,知道这会大成皇帝已经是怒火中烧,便假装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假装自己不存在,并在心里默念: 你们看不见我,你们看不见我,你们看不见我。 大成皇帝背着双手,声音不带感情说道:“玉郎,真相是这样的吗?与朕刚才听到的内容似乎不一样。” “自然是如此!”张玉郎连忙表态:“皇上,你一定是路途劳累,听差了,对了,皇上您怎么千里迢迢来了此间?” “朕再不来,这天下岂不是要再多一位守节?” 大成皇帝没好气的瞪了张玉郎一眼,目光转向吕奉,而后又在吕当舞的大长腿上逗留了一小会,道:“这次战事进展的如何?” 你人都到了这里,定然早就将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张玉郎从怀里取出一册战报,说道: “这是本次北原之战的记录,里面详细记载了战损与缴获,陛下请过目。” 大成皇帝接过战报,风轻云淡翻阅着。 只见第一页上写着:此次夺回北原城,李家军阵亡近六千人,我军阵亡五千余人,缴获粮草辎重无数,马匹千余......另,损失二八妙龄女子一名,臣感觉亏了。 “哈哈....” 大成皇帝手握战报,失声而笑。 损失二八妙龄女子一名――能将用来交换的人质萧玉儿写得如此清新脱俗,也只有张玉郎干得出来。 大成皇帝合上战报,收敛笑容,沉声对张玉郎道:“既然卿与吕姑娘感情甚佳,朕也不好夺人所爱,就如你之前所言,吕奉率本部留守北原,吕当舞随你入京,玉郎,你意下如何?” 我意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你的意见......张玉郎假惺惺推让道:“陛下,这样不好吧,臣其实没......” 不等张玉郎说完,大成皇帝打断他:“既然爱卿没有这份心思,那朕就勉为其难纳了吕姑娘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注意到,张玉郎脸色变了,变得极其难看。 他急急说道:“臣觉得皇上的提议很合理,臣遵旨。” 虽然张玉郎前不久下定决心,以后不再招惹过多的情债,但吕当舞是在他下决心之前招惹的,这个得负责。 主要是她那双大长腿太长了,让他心里痒痒。 不过看样子,吕当舞似乎没怎么看上他。 堂上众人齐齐抱拳,朝着大成皇帝行礼道:“皇上圣明。” 众人隐晦的表达了对张玉郎的支持。 高立主位的大成皇帝心下了然,此时此刻,若不将吕当舞许配给张玉郎,将领们心下就会有怨气了。 有了怨气,队伍就不好带了。 他神色有些恍惚的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木然的点点头:“众卿且退下,玉郎留下,朕有话与你说。” 众人纷纷长出一口气:“臣等告退。” 大成皇帝又对左右众侍卫道:“尔等也退下。” 随驾而来的众侍卫跟在众人身后,鱼贯而出。 堂上只剩两人。 张玉郎往大成皇帝走了一步,拉近距离,作揖道:“皇上。” 大成皇帝勉强笑了笑,坐于主位,示意张玉郎陪坐一旁,而后说道: “最近,朝堂上屡有人奏你拥兵自重,借北征之名,行手握军权自立山头之实。朕对这些攻讦其实是不信的,又架不住百官轮番上书,便过来看看。” 你其实已经信了,否则你不会来......张玉郎沉声道:“皇上,如今北原城已经重归朝廷,李通被赶回青河以北,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爆发战事。 “臣原本是长安府里一名衙差,每天过着快乐的日子,能有今日之幸运,皆由皇上赏识得来。 “臣始终记得,当初身陷囹圄,是皇上与长平公主将臣救出,赐予玉牌,保臣不受官场暗规欺压。 “如今,大夏西北局势渐定,臣恳请再回长安府,做一名普通的衙差。” 自古以来,君疑臣则臣必死,张玉郎深知这个道理,更知道背后诬陷他的人,定是关中八大姓。 这次自己从八大家族中狠狠咬下一块肉,他们不气疯才怪,朝堂攻讦已经是很温和的手段了。 换作是他,如果有人敢动他藏好那两千万家产,非提着刀上门拼命不可。 有位伟人说过:凡是地主,皆视财如命,你动了地主的财,地主就会要你的命。 张玉郎本可以厚着脸皮继续掌控军权,不提隐退这一茬,但提的话,会给大成皇帝留下一个激流勇退,不贪恋权柄的好印象。 大成皇帝目光温和的望着他,微笑颔首道:“如此甚好,朕就允了你与吕姑娘的婚事,将你爵位升为三等南灵伯,撤销一切军中职务,发回长安府衙听用,你可有异议?” 张玉郎笑了笑:“臣没有异议,臣领旨。” 大厅内沉默下来,两人都不再言语,目光望向一旁,各有所思。 张玉郎默默想道:八大姓的攻讦,并不是皇帝迫不及待跑来收权的主要原因,大成皇帝会来,一定是感受到了自己对他的威胁。 而且是致命的威胁。 我究竟在什么地方威胁到了他? 大成皇帝心里想的则是:张玉郎手握军权,如今大夏能征善战的将领都是他举荐或提拔的,又与皇室关系密切,还与自己长得极为相像,最重要的是,和他一样,都是闫道全的女婿。 也就是说,如果张玉郎选择造反,用武力手段,几乎不会有任何阻力,至少掌控整个蜀中的守节闫道全不会有异议。 因为手心手背都是女婿。 如果用温和的手段,譬如以假乱真,李代桃僵,也不会遭遇皇室方面的抗拒。 因为母后与妹妹长平,已经默认了张玉郎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令大成皇帝细思极恐。当时想到这一茬的时候,他当场冷汗都下来了,而后便迫不及待赶来北原,收权。 不过现在这些问题,随着张玉郎急流勇退,全部都不再是问题。大成皇帝心中对张玉郎的好感上升了一些,温和说道:“你随朕一起回宫吧,长平整天念叨你。” 长平...小笼包......我也有些想她。 房中无风,张玉郎的衣衫却不受控制的跳动了一下。 他连忙伸出手掌,压住窘态,默念三遍“阿弥陀佛”,而后暗暗自责道:“禽兽,长平把你当哥哥,你却窥探她的美色......” 第233章 无官一身闷骚 长安府,兵部尚书府。 奢华又不失内敛的亭榭楼阁,错落有致,假山秀水交相辉映,给夏日炎炎的气温带来一丝舒爽。 后花园,一座雕龙画凤的亭子里,八大姓当朝主事人对酒高歌,弹冠相庆。 工部尚书钱多跟着仆从来到凉亭内,看见坐在石案边,或面对,或背对着他的其余七姓代表,正高举酒杯,开怀畅饮。 穿着一身华贵紫色私服的王则起身招呼道: “钱兄,你来迟矣,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身材略显臃肿的钱多产生了一种“喝完三杯,还有三百杯”的不妙预感。 他沉稳的入了席,沉稳的坐下,沉声说道:“我来了。” 吏部尚书李岩将一杯斟满的酒从石桌上推过来,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案台,语气不容置疑说道: “来来来,钱兄,先饮了这杯,再议公事。” 钱多的目光依次在其他几位同僚脸上巡视了一圈,脸色严肃端起酒杯: “诸位,南灵伯被罢了权,当然值得开心,但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喘了口气。 早已是官场老油条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心下俱是一动,自动脑补出钱多话语中的转折“但是还没到开心的时候,所以大家饮完这杯,就散了吧”这种扫兴的话。 王则当即面色不悦道:“钱兄,你这是做甚?大家难得斗倒了一个佞臣,正当痛饮三百杯......” 钱多挥了挥胖手,打断王则的话,将后半段话说了出来: “但是我有更好的消息给大家分享,就在刚才,据宫内眼线传出的内部可靠消息,大成皇帝有意从八大家族里,各挑选一位女子入宫奉驾,不出意外,圣旨两日内就会到各家府上。” “诸位,这可不单单是一位族女入宫为妃的小事,这是示好,是拉拢,是一种态度,意味着什么,不需我多说了吧?” 众人会心的笑了起来,都没有言语,顿住手中的酒杯,静候钱多下文。 “所以,这杯酒应该与大家共饮。” 钱多啪的一下将酒杯放回桌上。摆出一副“我是来晚了,但我提供的内幕消息足以抵过”的姿态。 心下则得意一笑,暗道:就凭你们几个还想灌我酒?门都没有!看见某这副身板了吗?酒场上淬炼出来的,和我钱某人玩把戏,你们都是弟弟! “共饮,共饮!” “钱兄言之有理,那就共饮一杯。” 李岩率先附和,端起酒杯先干为敬,并亮出滴酒不剩的杯底。 王则随后举杯,一仰脖,干了。其余五人见状,纷纷随了大流。 钱多这才重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会旋即热闹起来。 ............ 南灵伯府,正堂。 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张玉郎,云飞烟一脸惊喜凑过来,妙目里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温声道:“张郎怎回来了?”。 与之相比,闫小五就冷淡了许多,只是轻声唤了一句:“恭迎伯爷回府”,便束手置于小腹,静静立在一旁。 张玉郎挤出一副笑脸,斟酌了一下,在“想你们想得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所以快马加鞭赶回来了。”与“仗打完了,所以就回来了。”两句话之间选了前者,并牵着两女的手,声情并茂说出。 两女闻言,反应各不相同。 云飞烟欣喜的点了点头,缓缓靠进张玉郎一侧怀中,留出了另一半怀抱。 闫小五则是细弱蚊蝇般“嗯”了一声,身躯僵在一旁,低着头不肯入怀。 不拒绝,也不主动。 深知闫小五秉性的张玉郎手臂轻轻一拉,终于左拥右抱,享到齐人之福。 太爽了,就是这种感觉。 张玉郎暗叹一句,闻着鼻尖近在咫尺的两种不同的女人香,美得大鼻涕泡都有些压抑不住。 .......... 长安府衙。 “陛下是怎么想的?这中兴大夏才刚刚开了一个头,就把南灵伯给撤了?” 尹正德背着手,踱着步,一脸不忿说道:“本官要进宫面圣,陈述其中利害,请陛下收回成命!” 萧展神色无奈回道:“恐是陛下无心社稷,醉心于权力争夺所致,大人此刻入宫,怕是徒劳无功啊。” “权力争夺?”尹正德神色一怔:“难道陛下怀疑玉郎有不臣之心?” 尹正德并不是一个只知道为朝廷办事的耿直官员,恰恰相反,浸淫官场多年的他,政治嗅觉早已淬炼的异常敏锐。 仅仅三言两语,就捕捉到了事情的关键。 “许是防患于未然吧。”萧展拱了拱手,忧心忡忡问道:“张大人如今被发回长安府,大人打算如何安置他?” 尹正德抬起了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凝视着萧展:“当过了将军的人,还能当兵士吗?你可曾见过身上有三等爵位的衙差?皇上可是给本官出了个难题!”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萧展点点头,三等爵位的衙差他自然是没见过的,整个长安府包括尹正德在内,上千号人,全都无爵位在身,也就是俗称的“官场白条”,一离开官场便一无所有。 而有爵位在身的人就不一样,即使不当官,依然有封地,有爵位,到哪都得被尊称一声爷。 思及此处,萧展忽然觉得索然无味,摇了摇头:“那属下告退了。” 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小捕头操心伯爷前途。 尹正德哈哈一笑,岔开话题道:“二十年前,本官问你,可愿随我入朝为官,荡尽这世间不平之事。” “属下当时说:为达成大人之愿,萧某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尹正德默然片刻,道:“如今二十年过去,你也不再是当初的你。” 我的确变了,变得油滑世故,不黏锅....萧展一脸懊恼望着尹正德,心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变成“背黑锅我来,送死队友去”的呢? 愣神间,耳边忽然传来硬物极速划过空气的摩擦破空声,萧展转头一看,一柄闪着寒光的银色飞刀,自远处激射而来,呼啸着直奔尹正德面门。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女子的娇喝:“狗官!纳命来!” 飞刀在飞行的过程中割裂空气,跨越空间距离,转瞬即至。 说时迟,那时快,萧展来不及言语,抽出腰间长刀就是猛然一挥。 “叮”的一声,火花溅射,飞刀被蛮力磕开,射入远处墙壁。 萧展紧握刀柄,横跨一步,迎上来犯之敌,而后大喝一声:“来人,有刺客,保护大人!” 虽然被刺杀了很多回,但大白天被飞刀偷袭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一把快如闪电的飞刀被荡开,扎进墙壁,尹正德的视觉受到了强烈冲击。 惊讶之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面临刺杀,性命堪忧。当即急退几步,退入闻讯赶来护卫的衙差们身后,这才松了口气,顾得上思索刺客的身份。 自从他率队灭掉索命门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来刺杀了,本以为这种事以后就不会再发生,没想到今日又来。 当真是铁打的府尹,流水的刺客,本官就这么招人恨?尹正德心下纳闷。 来者是一名蒙面女子,手持软剑,身形矫健,与萧展走了几招,见讨不了好,虚晃一剑,纵身一跃,飞上高墙,跳跃间,消失在远处。 萧展顿住身形,大手一挥,止住了想去追击的众衙差,沉声道:“算了,由她去吧。” 转过身又对尹正德解释道:“此女实力虽不强,遁术却极好,我追不上。” “无妨。”尹正德摆手道:“加强防范吧。” “遵命!”众衙差应命而去,搜查衙门周边。 萧展按捺住心头疑惑,识趣的什么都没有问,收了刀,朝尹正德作揖后,领着一帮衙差离去。 他要去消息灵通之所调查一番,究竟是哪一方势力又动了刺杀尹大人的心思。 出衙门时,正好遇到了前来拜访的张玉郎,看样子,似乎是来衙门报到。 萧展当即拦住张玉郎,邀请道:“大人有空吗,一起去查案?” “去哪里查?查什么案?”张玉郎来了兴趣。 萧展脸色严肃说道:?“尹大人刚才被刺杀了,我要到消息灵通之所查一查,究竟是何方妖孽在作祟。” “尹大人挂了?”张玉郎震惊了。 萧展摇头,“没有,大人安然无恙。” “那你说尹大人被刺杀了?”张玉郎横了他一眼。 “哦,是尹大人遭遇了刺杀。” “......什么地方消息最灵通?” 萧展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青玉楼,大人要去吗?” 张玉郎点头,“要去!对了是你请客吗?” “各付各的。” “那不去了,本...伯爷可是有家室的人。”张玉郎当即变卦,作势转身要走。 萧展连忙拽住他:“请请请,我请客!” 张玉郎立刻又转回来,两人勾肩搭背,领着一票兄弟往青玉楼去。 来到青玉楼,进了天井,张玉郎随意抬头一望,恰好看见石灵灵立在三楼,倚着栏杆望过来,视线锁定在他身上。 两人目光隔空交汇,又迅速移开。 上楼的过程中,萧展压低声音道:“大人,这个石灵灵不简单。” “哪里不简单?”张玉郎问了一句,转而说道:“我已经不是大人了,以后你就叫我伯爷吧,如果你觉得两个字叫起来拗口,叫最后一个字也成,我都能接受的。” 叫伯爷最后一个字?萧展嘴快,无意识的说道:“爷?” 张玉郎疾走几步,拉开距离,这才应道:“哎,乖孙,跟爷说说,石灵灵到底哪儿不简单?” “你娘的,占我便宜......” 萧展抽出刀,追着他砍。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三楼,张玉郎闪身躲在石灵灵身后,双手握在她堪堪一握的细腰上,往前一挡,如举盾一般,挡住了气势汹汹的萧展。 萧展连忙收手撤刀,将刀插回腰间,捋着袖子冲过来。 张玉郎呵呵一笑,从石灵灵背后探出头,叫嚣道:“嘿,老萧,我叫你一声孙子你敢答应么?” 萧展一把拨开石灵灵的肩膀,握拳来捶他。 谁知张玉郎两手一用力,又将石灵灵挪了回来,横在中间。 两人隔着娇弱花魁石灵灵的身体,斗起了法。 石灵灵的尖叫声就没停过。 腰被张玉郎箍的死死的,人被他挪来挪去,前胸后臀时不时还被大力捏一把,火辣辣的疼。 老鸨闻声而来,傻眼的看着两个惹不起的大人物玩弄着她的头牌花魁,捶胸顿足嚎道: “两位爷,别玩了,先把姑娘放下再说,再玩姑娘就散架了!” “......” 耐糙着呢,散不了架......张玉郎与萧展兀自打斗着,不理她。 众多闻声而来的嫖客,围立一圈,嘴里磕着瓜子,手里指指点点,看得津津有味。 被抡在空中的石灵灵裙摆飞扬,惊鸿一瞥间春光乍现。 “这位公子,动作慢点,看不清!” 有嫖客大声起哄,话音刚落,便被萧展一脚踹翻,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这场打闹,最终以石灵灵的裙子被扯碎,仓皇遁入阁房而告终。 围观众人切了一声,索然无味散去。 萧展也骂骂咧咧的下楼,去二楼寻自己的相好败火......哦不...打探最新江湖消息。 房间里,石灵灵躲在半透明的纱帐后,身上几无衣衫,委屈的啜泣着, 张玉郎心下暗笑,揉捏着有些酸麻的手腕,嘴上却辩解道:“石姑娘,对不住了啊,你看刚才多凶险,若非你挡在前面,我性命堪忧啊。” 此言一出,啜泣声立马停了,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张玉郎定睛一看,石灵灵穿好衣衫,嘟着嘴从里面气呼呼走出,没好气道: “你别以为人家不知道,那人叫萧展,是你的老搭档,属下和跟班。你俩分明是合起伙来玩弄人家。” 张玉郎看了她一眼,纠正道:“我没玩,也没弄。咱们熟归熟,你可不要乱讲。” “......”石灵灵闹了个大红脸,哼了一声,转换话题: “大人怎有空来这里?” 张玉郎叹口气:“被罢官了,以后有的是空闲。” 石灵灵腼腆一笑:“大人难道不怕尊夫人提着剑来寻?” 上次,张玉郎被云飞烟提着剑从青玉楼带走时,那场面,轰动了整个长安,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不怕!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会惧内?”张玉郎脸色一正,言之凿凿表明,自己并不惧内。 话音刚落,一名府中下人匆匆推门进来,气喘吁吁说道:“伯爷,不好了,大夫人得知您来了青玉楼,当即气得动了胎气,腹痛难忍,这会到处在找剑,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动了胎气?石灵灵一愣,转头一看,张玉郎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了。 ..... 南灵伯府。 张玉郎悄悄摸进大门,扯过一名丫鬟问道:“夫人可在房里?” 丫鬟连忙摇头,诚惶诚恐回道:“回.....回大人,奴婢不知道。” 张玉郎硬着头皮,在一众丫鬟仆从的注视下来到正屋,上了二楼,进了东厢房。 没多久,屋里头传来啪啪啪,咣当咣当的响声,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才停。 天近傍晚时,丫鬟们惊奇的发现,云飞烟的气色竟然格外好,整个人不施粉黛,看上去却娇艳欲滴,仿佛被开了光,包了浆,明**人。 令人不敢直视。 唯一令人疑惑的是,四个孔武有力的下人从二楼东厢房的抬出来一张塌了的木床。 浑身带着一股子得意劲的张玉郎,站在后花园里,手持紫青刀,姿势怪异的舞动着,嘴里哼着小曲,骚气的不行。 ......... 第234章 掷瓜盈车 兵部尚书府。 酒宴从上午延续到黄昏,席间,众人陆续在俏丽歌姬搀扶下,离开了个把时辰,其余时间皆在饮酒,议事。 众人此时尚处于半醉半醒状,思维极其活跃,席间气氛热烈。 李岩叨了一小口菜,面朝王则说道:“巨臣兄,六部之中,唯有户部尚书顾承与我等聚不到一起,不如也将其拉入我们的联盟,以后相互照应。” 的确有必要将顾承拉进圈子,共同进退......众人纷纷点头附议。 钱多转而说起另外一则消息:“九月初九,陛下大婚立后的同时,铁臂营统领吕奉的妹妹将与南灵伯成亲。”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一同成亲的,还有闫家第五女。” 是人就会成亲,这有何大惊小怪....李岩微微颔首,并未当一回事。 旁边的王则一脸凝重,问道:“这消息属实?” 得到钱多肯定的答复,王则又问:“益善兄,听说你与顾承相熟,私交甚厚?” 钱多点点头,含蓄说道:“我曾于他女婿司徒钧处,借过一次户部年报。” 什么借年报,分明是抄袭....王则也不戳破他的糗事,颌首道:“他女婿确实风姿无双,每次上街都被无数女子围观,几乎重现昔日潘安掷果盈车的盛况。” 钱多微微皱眉,疑惑道:“此话何意?” 王则微微一笑:“闫五小姐已住进南灵伯府,此事已成定局。可吕奉之妹还没有住进南灵伯府,我们要阻止二人成亲,阻止张吕两家联姻。若能成功的话,南灵伯以后便很难通过吕奉――也就是军方的支持来翻身。” 保皇斗士张玉郎翻不了身,那八大姓的日子就舒服了。 钱多恍然,接过话头道:“如此说来,破坏张吕联姻的重任,非司徒钧莫属!”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同样的,美人也难敌美男计。 不管成不成,试一试总是没错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勾心斗角,如何对得起大家在官场上淬炼出来的一身本事? “妙啊!”众人齐齐抚掌,大笑。 “可要如何才能说动司徒钧出手呢?”钱多问出关键。 众人顿时僵住,笑不出来了。 这时,下人疾步来禀:“老爷,户部尚书顾承求见,现已在府门外。” “来的正好!”?王则喜出望外?,起身道:“快快有请......慢,本官亲自去迎!” ...... 云飞扬家隔墙一处府邸,朱漆大门上方,挂着“司徒钧府”四个大字。 司徒钧驾着马车自外面回了府,轻挥衣袖,整了整仪容,吩咐府中下人道:“将车上这些果子搬下,悉数喂马。” 而后在夫人顾氏的迎接下,飘然入内。 下人们动作熟练的将车厢中的圆果一一取出,就地处理,他们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司徒钧每次外出归来,皆是如此,今日车厢里的果子还算是少的,多的时候,人都无处下脚。 这些果子,其中少数是下人们分食了,大多则是让司徒钧那两匹驾车的马给啃掉了。它俩每次出去,都要额外驮一车果子回来,司徒钧爱惜马匹,便想出了这个法子,给它们加餐... “你们有没有发现,大人最近收到的果子少了许多,以前根本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确实是少了,都不够我们吃。” 下人们交头接耳,习惯性抱怨着福利莫名其妙的减少了。 刚收拾好马车的马夫王三,正打算将马车赶回车棚,闻言嗤了一声,道: “你们懂什么?果子少是因为长安府新出了一个美男子,堪称我们大人的劲敌,那些无知少女,都跑去看他去了。” 王三摇摇头,语重心长告诫道:“大人正为此事苦恼,尔等休要在大人面前谈论此事,以免招致责罚。” 说罢,正要离开,忽听一道怪腔怪调的声音:“切,司徒钧已经老了!现在是我家公子的时代。” 王三转头望去,见隔壁云家的马夫刘成,正扒在院墙上,探出半截身子,嘲笑众人。 同为马夫,各司其主,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已经有一些时日了,经常互相口吐芬芳,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 每日里,但凡司徒钧驾车出行,云家那位整日游手好闲的小帅哥,就一定会驾车跟随,明里暗里较劲。 一来二去,那些为司徒钧着迷的姑娘们,纷纷改换门庭,冲着小正太云飞扬抛媚眼,红着脸扔果子。 王三冷笑着反驳道:“无知小儿,你家公子如何能与我家大人媲美,不知天高地厚!” 刘成大怒:“王八蛋,别以为你家主子是个户部五品小官,就可以目中无人,我家公子的背景,说出来,吓尔等一大跳!” 王三淡淡道:“汝主不就是被罢了官的南灵伯的小舅子么,有什么好吹嘘的?我家主子,前些日子被皇上亲口称赞,破格提拔,我显摆了吗。我家主子待会儿要去拜访帝师,聆听教诲,我得意了吗。汝主?切......黄毛小儿,不知所谓!” 他不屑的瞥了一眼着趴在墙头上的刘成,摇摇头,咧开嘴角嗤笑一声,转身赶马车入棚。 “你站住!”刘成怒视着王三走远的背影,气炸了。 正一口气噎在胸腔,不上不下,却见王三停好马车,去而复返,姿态狂傲说道: “知人者贤,自知者明,有些人连最起码的自知之明都没有,蠢得像头驴子,累及自家主子的形象,我深耻与汝相识,嗬推~” “你,你,你.....” 感觉受到暴击的刘成再忍不住,捋着袖子,作势要翻墙过来与王三面基,却冷不防脚下一滑,惊叫着从墙头跌回院子里。 “哈哈哈......”下人们轰然而笑,而后对王三拍起马屁: “王哥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自掉身价啊。” “王哥一张嘴,胜过百万雄兵!今儿个我等总算长见识了。” “王哥威武,王哥牛逼,王哥顶天立地!” 王三犹如打架得胜的公鸡,昂着头,迈着豪横的步伐,骄傲离开,同时心下暗道: 平日里要不是大人管得严,怕得罪人,自己早就喷的刘成生活不能自理了。 哼,老虎不发飙,当俺是病猫啊! …… 翌日,不想去衙门报到的张玉郎坐在马车上,陪同云飞烟与闫小五,晃荡在长安府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被收了权之后,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随意戳几下就完事是常态,几乎没有认认真真做完过一件爱做的事。 这就令云飞烟很不开心了,闫小五还是个黄花闺女,倒是没那么沮丧。 两女见他不开心,便说要去街上看看,变着法陪他散心。 行至鼓楼前街,马车被拥挤的人流堵在路中间,进退不得。 张玉郎皱眉问道:“老陈,怎么回事?” 老陈隔着车帘回道:“大人,是司徒钧出行。” 虽然被罢了官,收了权,但坚信张玉郎还能东山再起的老陈,并没有抛弃他,一如既往伴随左右。 张玉郎掀开帘子,又问:“司徒钧?他出行与堵车有何关系?” 大人您是真不关心市面上的事啊........老陈暗暗吐槽一句,叹道:“众多女子齐聚路间,争相围观司徒钧,往他车里扔果子,故而导致道路堵塞。” “一个司徒钧,就把整条街都堵了?”张玉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老陈摇摇头:“不是,那边还有一个比司徒钧更受女子欢迎的公子,两人一个堵在街头,一个堵在街尾。” 张玉郎语气不善说道:“这里是长安府,天子脚下,路堵成这样,像话吗?” “仗着长得帅就为所欲为,肆意割粉丝韭菜,简直混账透顶!” “老陈,你马上发召集信号,令长安府衙差将他们统统抓起来,丑的不管,就抓长相好看的,男的关入大牢,女的送到我府上.......” “女的送到府上?”并没有听懂“粉丝”是什么东西的云飞烟,却唯独听清了最后一句,当即俏脸一寒,玉手放在张玉郎腰间,蓄力待发,语气不善质问。 张玉郎心下一惊,连忙自救:“女的统统送到我府上,伺候两位夫人起居。” 此言一出,掐在腰间的手松开了。 好险.....张玉郎暗暗松口气。 老陈听到车厢里的对话,乐呵呵笑了一声,道:“大人,咱们没这个权力。” 然后又解释道:“一来,大人如今没有公职在身,单凭一个爵位,很难指使得动衙差。” “二来,这两个人都有背景,动不得。” “动不得?你倒是说说,这两人都有什么背景,今儿个我就不信了,非治一治这帮垮二代不可。” 老陈有些无奈的说道:“司徒钧官居五品,是户部尚书顾承的女婿,如今圣眷正浓。” 这个是老仇人了,暂时确实动不了......张玉郎转而问道:“哪另一位呢?” 老陈欲言又止的看了眼云飞烟,道:“另一人叫云飞扬,是如今长安府的第一美男子,他倒是没什么背景......” “好了,你不用说了,这个我们也惹不起!”张玉郎挥手打断老陈的话,靠回原位,认栽了。 这个是亲小舅子,我若动了他,就会有人动我,惹不起惹不起。 云飞烟噗嗤一笑,温柔的握住他的大手,放入怀里。 张玉郎侧躺在闫小五香肩上,闭着眼,一动不动,感觉没有权力在手,好无助,逛个街都不能如愿。 老陈询问道:“大人,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吧。”张玉郎没好气说道。 不然还能怎么办?路堵成这样,孕妇立在街上,腹中孩子都有被挤掉的危险,也只能是等了。 云飞烟忽然轻声提议道:“张郎,要不我们下去看看美男子?” 闫小五妙目一亮,连忙啄了啄脑袋,一脸期待。 张玉郎听说过一句话,美男对于女人的吸引力,约相当于美女对男人吸引力的3.倍。 见两女都蠢蠢欲动,他也有点想看看温稚的老仇人司徒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长相,便沉声道: “飞烟,你有孕在身,就在车上安坐,我与小五下去,到地方接法器开视频给你看。” “哦。”云飞烟嘟着嘴,一脸不乐意,不过倒也没有反对。 张玉郎下了车,紧紧护住闫小五的身躯,以免她被人吃了豆腐,运气在身,强横的挤开人群,到了马车附近,定睛望去。 司徒钧的马车在街上停着,两边的女子从八岁到八十岁,围得水泄不通,她们挥舞着手绢,尖叫连连为之着迷,且每人手里都提溜着一把果子――鸽子蛋大小,红艳艳的朱果,从窗口往司徒钧车里丢....不停地丢....一直丢。 司徒钧端坐于车厢内,面带微笑,任由果子噼里啪啦砸在身上,滚入车厢地上,仍旧保持着风度,一点也不着恼。 这就是掷果盈车嘛,果然很有冲击力...司徒钧竟如此受妇女们的爱慕与追捧。 眼前一幕,令张玉郎羡慕嫉妒恨,外加惊叹不已,倒是没忘记取出折镜,与云飞烟视频连接上,让她也瞧一瞧盛况。 闫小五缩在张玉郎怀里,被他紧紧包住,只露出个脑袋,瞪大眼睛瞧着热闹,俏脸红彤彤的,娇艳欲滴。 脸红的原因一小半是天气热,一多半是正常反应――她整个人都被张玉郎像包粽子一样包住。 这个姿势,令她打心底里羞涩。 看了一会,张玉郎产生了三个疑问,对闫小五轻声说道: “一,这些女子为什么要丢果子?这也太含蓄了,难道不应该丢手绢内衣什么的嘛。 “二,为什么要丢朱果这种小水果?果子也太小了,一口能吃十个,不顶饿啊。 “三,为何不丢大一点的水果?如西瓜,哈密瓜,榴莲。丢这种水果多好。 “这些水果体积大,壳又不厚,内部疏松多汁,落入车中,嘭的一声,红的白的都有......不但可以弄脏司徒钧的马车,还能将爱意表达的更加热烈直接。 “最主要的是,给心仪的男子徒增了洗车的麻烦,让他深深的记住了你。 “再说了,一个嬴弱女子,手持硕大的西瓜,像掷铁球一般丢出去,场面多震撼!如此一来,男子想不记住该女子都难啊。”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张玉郎的话,被左右两位年轻女子听到,两女追问道:“小相公,然后呢?” 张玉郎稍微松了松怀抱,让闫小五透了口气,目光在左右两女姣好的俏脸上逗留了下,得意说道: “先给他一个差一点的印象,让他牢牢记住后,再改变策略,改为温婉大方的样子,让对方觉得你越来越优秀,并改扔小果子,其中最好夹着字条,约会诉求......而后,就看天时地利人和了。” “当真?”两女眼神一亮,这个办法,听着很不错的样子。 张玉郎点头,这一套操作在心理学上叫什么来着...糟糕...我忘了。在后世小说中倒是经常出现这种桥段,被称之为“霸道总裁求偶记”。 总之就是先恶心对方,让对方记忆深刻,并引发对方对你的探知欲,而后一点点展示出自己优秀的一面,最终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两女当即对望一眼,各自弯腰从脚下提溜上来一个脑袋大的西瓜,而后瞄着司徒钧的马车窗口,跃跃欲试。 张玉郎提议道:“两位姑娘,如此盛况,何不多叫几位姐妹一起?如此一来,你俩作为发起人,会自然而然被众女推为首领,占据极大的话语权,交配...支配权。” 两女迟疑了一下,点头,分别劝说周围的女子。 张玉郎做好事不留名,悄悄退远了一点,一边包着闫小五,一边笑吟吟的观看即将上演的精彩节目。 两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很快便发动了不少女子,两人怀着一鸣惊人,令心上人刮目相看的崇高目的,奋力举起西瓜,朝着司徒钧的马车里砸了进去。 两女开了头,随后便是无数个女子,举着大小不一的西瓜,铺天盖地砸了过去。 张玉郎甚至还看见,有几个女子丢的并不西瓜,而是榴莲。 司徒钧的马车里顿时响起一声惨叫,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惨叫与惊呼一声接一声,久久不停。 良久,瓜雨过去,半截身子被埋在西瓜汁,西瓜皮里司徒钧,水淋淋的从车窗探出了头。 他衣衫污秽,发型凌乱,目光难以置信的盯着这些爱慕他的女子,仿佛在说:你们是魔鬼吗?你们是不是疯了?我是你们的小甜甜啊。 你们怎么可以如此粗暴? 张玉郎大笑着看完一场闹剧,两臂用力,将闫小五夹着胳肢窝里,提溜着回了马车。 掀开车帘,看到同样目睹了全程的云飞烟,笑的直抽抽,伏在软榻上直不起腰。 第235章 打弟弟早晚都行 很快,一队队面相凶狠的衙差提着杀威棒,气势汹汹来到街上,驱散人群,恢复道路畅通。 司徒钧这才得以拖着湿淋淋的身体,狼狈离去。 张玉郎吩咐老陈,驾车往云府方向行驶,遥遥跟在云飞扬车后。 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小正太云飞扬,张玉郎脑海中就会浮现他撅着白花花的屁股,被云飞烟拿着戒尺“啪啪啪”抽打的画面。 心中就格外刺激。 他侧过头,附耳对云飞烟道:“忽然有点想看小弟的屁股,能满足为夫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么。” 变态......云飞烟掩嘴笑了下,妙目含着水光嗔了他一眼,纠结道: “不好吧,弟弟都那么大了,再扒裤子打不合适,再说他又没犯错,我也没借口惩罚他呀。” 此言一出,张玉郎的眼神当场变了。 好家伙,云飞烟果然是虐弟狂魔,有孕在身仍有打弟弟的想法,正常人不应该是立即拒绝么? 她可倒好,第一时间想的居然是有没有动手的借口。 果然不愧是是专业坑弟一百年的云飞烟。 两人在坑弟弟这一点上,观点异常同步――那就是多收拾,往狠了收拾。还真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想到这,他沉声道:“弟弟再大那也是弟弟,该修理就得修理!至于借口嘛........就说今日你腹痛,着急去看大夫,然后被堵在路间,进退不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云飞烟微微点头,觉得这个借口好,至少有一半的锅是云飞扬的,他想甩都甩不掉。 一想到小正太(弟弟)待会要挨揍,三人全部一脸期待,跃跃欲试。 与此同时,百步之外。 看了一场好戏,又赢了司徒钧一筹,正得意洋洋坐在车中的云飞扬,突兀的打了个寒颤,莫名感到有些心悸。 他连忙掀开车帘:“刘成,快看看我姐姐在不在附近,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刘成自车架上站起,手搭凉棚四下张望一眼,忽然惊呼道:“糟糕,大小姐就在百步之外。” 南灵伯府的马车,在整个长安府辨识度极高――最豪华的就是,刘成一眼就认出来了。 小正太当即大惊失色,同时隐隐感觉屁股上有些麻痒――这是屁股被云飞烟打多了,形成的肌体反射,一听到云飞烟的名字,就会不由自主的抽抽。 怎么办?怎么办? 眼看马上就要到家,云飞扬在马车上急得团团转。 刘成感同身受,也皱着眉头苦思对策。 忽然,他灵机一动,大喊一声:“有了!” 而后不等云飞扬追问,补充道:“公子,俗话说,伸手不打孝子,大小姐已经有些时日没回来,待会一见到她,公子就一把鼻涕一把泪扑过去,倾诉相思之情,态度要真诚,嘴巴要甜,言语要催人泪下,如此一来,大小姐定然不好意思再收拾您。”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云飞扬松了口气,目光赞赏的望了一眼刘成:“本公子若能躲过比劫,重重有赏!” 刘成连忙道谢。 不多时,两辆马车前后轮开进云府。 刚搀扶着云飞烟从车上下来,穿一身拉风白衣的云飞扬便迎面冲过来,直扑云飞烟怀抱。 这速度,这冲击力,若真扑过来那还得了?张玉郎当即抬起大脚丫子踹了过去。 云飞扬连忙刹住身形,脸色委屈唤了声:“姐姐~” 而后缓缓走过来,挤开张玉郎,独自抱着云飞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云飞烟歉意的望了张玉郎一眼,连忙疼惜的搂住弟弟,温柔的抚慰着。 张玉郎识趣的领着闫小五,退出云府,留出空间给姐弟俩叙情。 触景生感,他也有些想念自己的姐姐张玉颜了,也想扑在姐姐的温暖怀抱里,哇哇大哭一场。 正立在门外,仰着头望天发呆,身前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张大人,怎傻站在此处?” 闻声望去,见是萧展,正带着小李和一帮衙差巡街。张玉郎悄悄抹了一把湿润的眼角,语气低落说道: “别提了,我夫人此刻正被别的男子搂在怀里,互诉相思之情......” “有这等事?” 萧展神色惊讶,四下打量一眼,见云府气派非常,像是个大户,自动脑补了画面――被罢了官的张玉郎应该是斗不过人家,所以才在门外叹气。 他当即从腰间取出召集令,义正辞严说道:“大人,要不要我发信号叫百八十个兄弟过来,杀进去,将男的捆起来关进大牢,女的送到青......女的由您处置,如何?” 张玉郎摇摇头:“算了,你斗不过他的,我也斗不过,这个耻辱咱们忍了。” “岂有此理,这如何能忍!” 萧展沧啷一声抽出腰刀,瞪大了眼睛,问身后的皂班衙差:“这户人家姓什么?那男的什么背景?” 几个衙差早已憋得脸色通红,闻言再忍不住,先齐齐笑了一声,见惹来萧展怒目而视,小李连忙回道: “头儿,这是云府。” “管他云府还是王府,欺负到张大人头上就是不行!” 一听是云府,印象里朝廷并没什么大官姓云,萧展当即不乐意了,作势就要放信号,集合兄弟,全军冲击。 小李连忙拦住萧展,提示道:“张大人的夫人姓云。” “……” 社死不可怕,谁认真谁尴尬。 萧展冷哼一声,狠狠瞪了张玉郎一眼,抱着头溜了。 太羞耻了,他感觉自己像个猴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云府。 云飞烟姐弟俩执手想看,并坐于檐下,姐弟情深其乐融融。 张玉郎隐晦的朝云飞烟使了个眼色,传递出“夫人,怎么还不动手?”的意思。 云飞烟回了个无奈的眼神,“这会感情正好,弟弟这么乖,不好翻脸呀。” 两人随即开启眼神传意。 张玉郎:“不好动手也得动,你难道忘了答应我的话了?” 云飞烟:“能不能不扒他裤子?他都十六了,传出去以后没脸见人。” 张玉郎:“那怎么行,你难道忘了答应我的话了?” 云飞烟:“......” 张玉郎:“快点啊夫人,我在线等,很急!” 云飞烟:“......” 张玉郎不再废话,作势要走,传递出“打不打?不打我可生气了。”的意思。 迫于威胁,云飞烟连忙点头,缓缓松开弟弟的手,脸色逐渐变的凝重。 小正太见状,当即感觉不妙,战战兢兢哀求道:“姐姐~别打我......” 云飞烟冷不丁就是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为什么嘴巴这么甜,我都准备好了,只要你稍微嚣张一点,我就动手收拾你,你这么乖巧,让我怎么好意思收拾你!去,将戒尺拿来,到凳子上趴着!” 小正太一脸怨恨的瞟了一眼张玉郎,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姐姐会收拾他,定然是张玉郎出的馊主意,姐夫这人焉坏焉坏的,总想虐待他。 张玉郎当即提高了声音:“飞烟,看见没,他瞪我!好家伙,反了天了,得多拍他几下。” 云飞扬连忙低下头,乖乖趴在长凳上,再不敢耍横。 云飞烟手拿戒尺,神色为难的看了张玉郎一眼,传达出“要不就这么打两下,意思一下,不要扒裤子了”的询问。 张玉郎回以不容置疑的眼神。 云飞烟默念了一声“弟弟对不住了”,冷声道:“脱下裤子。” 云飞扬乖乖照做,毫无反抗的想法。他并不知道此刻姐姐有孕在身,武功尽失。 “啪~啪~啪”的声音,在云府里密集的响了起来。 与瞪大眼睛猛瞧的张玉郎不同,闫小五是双手捂着眼睛,红着脸,从手指缝里仔细瞧。 云飞烟则是瞥了一眼,就连忙扭过头,不好意思再看,不过手上动作倒是没停。 小正太云飞扬咬着牙关,双手掩面,羞耻的想找个缝钻进去。 第236章 重抄旧业 窗前秋月照川山,井中星河入画卷。 我欲挥手定四海,奈何壮志难酬现。 又欲遁入修行门,化为逍遥世外仙。 忽闻耳畔人轻叹,蓦然回首皆云烟。 夜半,云府。 已是初秋时分,夜间余热不散,张玉郎背着双手,立在云飞烟出嫁前的闺房中,仰着头,目光透过推开的木窗,望着天上脸盆大的明月,心下感慨: 这月亮真特么大,比后世的月亮大多了。 感慨完,长叹口气,本以为,自己能轻松在落后的皇权制封建社会里脱颖而出,成为大夏最靓的仔。 壮志凌云,挥斥方遒。 然而并不愚蠢的古人狠狠给了他一闷棍,敲得他脑壳隐隐作疼。 这让他胸中之意久久难平。 想了一会觉得无趣,回身躺到榻上,在云飞烟身旁合上眼..... 算了,当不了大官,老婆孩子热炕头也不错。 翌日,张玉郎穿上许久不穿的公衣,着装整齐,腰挎佩刀,步行出了门,往长安府衙去。 他想通了,接受现实,重新去当一名衙差。 人总是要上班的,人怎么可以不上班? 长安府衙与云家隔了一条街,相距不过两三百米,但距离南灵伯府却有四五里的路程。 许久不来,长安府衙形象依旧,府门前两尊颇具年代感的石狮,还咧着嘴呲着牙,日复一日蹲在地上,并未奇怪的含着什么东西,或私自挪动位置。 大门右侧的升堂鼓面上明晃晃的,磨损的愈发陈旧。 张玉郎从军以前的职务是皂班副统领,一把手。进衙门的时候,心里还在嘀咕,尹正德会给他安排一个什么职务呢。 他不要再当普通的苦逼衙差了。 皂班班房,萧展点完卯,抬头便看见张玉郎推门进来,顿时一愣。 旋即释然。 三百多个衙差齐刷刷转头看来,然后愣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张玉郎。 萧展本是张玉郎的前任,之后他跟随尹正德去了北原,皂班副统领便成了张玉郎,而后张玉郎领军打仗去了,副统领职务便又回到萧展手里。 但没有正式任命。 也就是说,从流程上来讲,张玉郎才是名正言顺的皂班统领,而实际情况则是萧展才是话事人。 双方都是各自的前任――这混乱的关系,让众衙差犯了难。 “大人,卑职该怎么称呼您?”衙差小李询问道。 张玉郎沉声道:“就叫头吧,萧统领简称萧头,我简称大头。” 众人齐齐点头,抱拳道:“大头。” 又对萧展抱拳道:“萧头。” 萧展皱着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无奈说道:“那就这么办吧,对了,以后皂班咱俩谁说了算啊?” “你说呢?”张玉郎反问。 萧展犹豫了下,屈服了,“你说了算。” 张玉郎微微一笑,对识时务的萧展很满意,话说尹正德不给他安排职务,那他就动手给自己安排。 这波不亏。 这时,一名衙差从外面进来,望着萧展:“头儿,尹大人唤你去内堂。” 萧展脸色当即阴沉下来,甩了甩手走出去。 张玉郎跟上他:“什么情况?老萧,脸色这么差?” “你不在衙门这几个月,长安府出了一件大案,王统领手下的副班头死了一个,破案如神的尹大人几个月都没找到线索,便把责任硬压给了我,隔三差五找我晦气,还说我要是破不了案,就不给我转正。” “哦......”张玉郎拉长了声音道:“怪不得你那段时间经常往军营跑,原来是打算留条后路,跟着我混。” 萧展叹口气:“唉,真是晦气,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刚在你那里找了条后路,没想到你立马就被罢了官,这不,我只好重新回来接手这件案子。” 张玉郎疑道:“衙门里死了个副统领,尹大人没必要上纲上线吧。” 需知衙差都是尹正德的私兵,不是朝廷公务员,说白了就是有特权的平民。 虽说死了一个副统领,只要尹正德不追究,那就没什么事。 “话这么说是没错。”萧展摇头:“可其中还有内情。” “什么内情?” “说来话长,等会我再与你说!”萧展不回头说道,伸手推开内堂的门,走了进去。 尹正德背着手立在案台后,闻声转过身,国字脸黑如锅底。 “还没有线索?” 萧展摇摇头。 尹正德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当场爆发出来:“你跟了我二十年,破案本领学了不少了吧,这命案都三个多月了,怎么还没有线索?” 萧展低着头,大气不敢喘,紧绷的身体预示着他此刻心里很紧张。 吃炸药了,这么暴躁......张玉郎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你不也没查出来么。” 他在为萧展鸣不平。 声音虽小,却清晰的落入尹正德的耳中。他狠狠瞪了过来:“不在家当你的伯爷,来此做甚?” “......来上班啊。”张玉郎坦然面对尹正德,丝毫不惧他咄咄逼人的官威。 两人眼神毫无保留的对视了一会,尹正德率先收回目光,揉着脑壳道:“府衙里,除了我的职务不能让给你,其他职务你随便挑,别给我添乱就成。” 而后挥挥手,转过身。 萧展如蒙大赦,扯了扯张玉郎的衣袖,狼狈离开内堂。 回到皂班班房,张玉郎摊开萧展办公桌上的卷宗,问道:“死因是什么?”。 萧展不假思索道:“半夜三更,投水自尽。” “内情呢?”张玉郎又问。 “快班王统领手下有三名副统领,其中有两个姓沈,死的是三十多岁那个。”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啊...这些信息张玉郎全知道,纳闷道:“就这些?” “可是老沈的年轻貌美的夫人前几日与小沈成了亲。” 不知是不是错觉,张玉郎感觉萧展的语气有些酸。 张玉郎点点头:“这么说来,若是非正常死亡,那小沈统领便脱不开关系了。” 萧展一愣,连忙小心翼翼往左右看了眼,关上门道:“大人慎言啊,你有证据吗?” 小沈与他们职务一样,都是副统领,在没有证据前,这样说是会得罪人的。 “直觉!”张玉郎淡淡分析道:“如你所说,老沈正值年富力强的年纪,家中又有美眷,人生正得意,如何会自杀?还挑选半夜三更这种时候?” 萧展惊讶的望着张玉郎:“说的有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节?” 你不是没想到,你是不想得罪人......张玉郎懒得戳破他的小心思,埋头专注阅读起卷宗。 ......... 案情是这样的。 三个多月前,老沈闲来无事,忽然从一个算卦道士那里得了个让他恼火的卦象。 老沈三十多岁,因业务能力出色,早早当上快班副统领,若非资历不够,早就取代王统领成为长安府南波湾了。 他家中有个娇妻,正值二十来岁妙龄,家境虽算不得大富大贵,倒也是小康美满。 三个月前的一天,他巡街的时候,见鼓楼街摆了个卦摊,那算卦道士三捋长须,背背宝剑,手持拂尘,相貌端的是一个仙风道骨,卦摊上招牌写着【算尽天下难知事】。 见这算卦的口气不小,老沈想着左右无事,不如算上一卦。 他走上前和这算命道士相互见了礼,说出自己的生辰八字,眼看着对方把龟壳摆出,一阵推算。 谁知那算命道士低头看了看卦,又抬头看了看他,连连摆手说,“这命不能算。” 老沈一听此话,大为好奇,问:“怎么就不能算?” 那道士想了想,对他说:“给你算也可以,但有件事先要讲好。你要是听不得不好听的话,卦便不能算。” 老沈满口答应下来。 道士又与他确认一遍生辰八字,重新摆了卦象,仔细盯着卦象瞧了瞧,再次对老沈道:“这命还是不算罢。” 接连被拒两次,老沈心下越发好奇,牛皮劲上来,反而非算不可了,连连催促这道士说出卦象。 道士只好告诉他:“实不相瞒,这卦显示你的死期到了。” 老沈一听此话,大惊失色,追问道:“那是说我什么时候死?” 道士说:“今年今月今日,三更死。” 第237章 没有证据 莫名其妙被人说死,老沈憋了一肚子火,对道士说: “今晚三更,我若真死了,你便没事。若我没死,那你的事就大了!” 道士很硬气说道:“若今晚不死,明日你就用贫道背上之剑,斩我项上人头。” 身为长安府片警的老沈见他敢顶嘴,越发火大,伸手拽住他衣领,往衙门里拖。 拉扯间把道士拽到了长安府衙门口,正好碰到几个衙差走出来,询问老沈怎么回事。 老沈将自己闲着没事去算个卦,却被道士说死的情况与众人说了,气愤说道:“我身强体壮,无病无灾,此人竟然说我今晚三更死?我这就把他拽到府衙,让大人判他个妖言妄语之罪。” 衙差们都认得这个道士,他的卦摊在鼓楼街摆了有些日子,招牌显眼,卦算的又准。 众衙差大都和老沈一样,在道士处卜过卦。 说来也神,道士拿着生辰八字,就能准确说出他们家中人口多少,父母妻儿年岁几何,无一不准。 前些日子,道士算出他们其中一人将要破财免灾,这人当天果然就丢了所有银子,急急忙忙去寻银子时,却见经常吃酒的酒家失了大火。 若非钱丢了,他此时定然在酒楼中吃酒。 衙差们与道士也算相识,又和老沈是同僚,互相看了看,都劝老沈算了。 当时小沈统领也在场,平日里与老沈同为本家,甚为亲厚,也开口劝道:“这算命相士说的话,信则有,不信则无,兄长何必认真计较。” 众人费尽口舌把老沈劝走,回头又七嘴八舌埋怨起道士,“从来都是贫富好断,寿数难查。你又不是阎王判官,怎能随便说人生死?还说人几时死,就几时死?现在你得罪了老沈,以后怕是再也不能在长安府卖卦了。” 那道士叹道:“这些道理贫道如何不知?但若是捡好听的话奉承,卦就会不准。若是说实话,又要得罪人。” 他叹口气,念着“难也,难也!”便收拾卦摊离开了。 老沈带着满腹闷气回了家,娘子沈杨氏见他眉头紧锁,神色不愉,就猜测道:“是县令责骂你了?还是和同僚起了争执?” 老沈回道:“我在鼓楼街道士处买了个卦,他说我今晚三更会死。” 沈杨氏听了这话,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这道士好生无德,平白说你三更就要死?可有拉他去府衙?” 老沈说:“我拉他到衙门口,被同僚们劝住了。” 沈杨氏道:“夫君,你且在家稍待,我去寻那道士理论。” 老沈大为感动,叫娘子不要去,明日自己再去理论。 眼看天色渐晚,老沈虽不信这道士所算,却还是心绪难宁,坐立不安。 沈杨氏见他这样,亲自从厨下端了酒,劝道:“不如吃两杯酒,熬过这一夜。” 老沈本就心烦意乱,见娘子把酒送到面前,抬手接过就饮,三杯两盏,不知不觉便醉了。 他本拿定主意今夜不睡,熬过三更,可酒劲涌上来,不一会儿就瘫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沈杨氏让婢女小花去把老沈摇醒,小花摇了两下,却见老沈嘴里含糊着哼哼,并不醒来。 沈杨氏便与小花一起,左右扶着老沈,把他扶进屋里床上。 她自己却不睡,吩咐小花先去灶伙把蜡灯灭了,而后与她一起在偏房守着,看今夜到底有事没有。 夜色愈深,小花耐不住困意,忍不住低头打瞌睡,忽被娘子摇醒,问她时辰,两人隐约间听见打更响,正是三更时分。 小花只勉强清醒了一会,又迷迷糊糊要睡着,却听见老沈猛地从床上跳下。往外跑,接着推开门, 等沈杨氏与她点了灯查看时,老沈已经出了大门,往外狂奔。 二人提着灯笼追出去,只远远看见老沈穿着白衣的身影,举手掩面跑得飞快,一路窜出南门,两个女人哪里追得上? 追赶间,忽听得前面“扑通”一声水响,想是老沈径自跳进南灵河里去了。 南灵河水深流急,人若投河,连尸首都捞不出。 见老沈投了河,沈杨氏赶到河边,哭天喊地。 小花陪在一旁,回想着老沈平日里待自己多有宽厚,也忍不住望河大哭。 二人的哭声惊动了城守兵士,一齐赶到河边来看。沈杨氏对他们哭诉了今日算命的前因后果,众人都大感惊奇,感叹世上竟有这样的怪事。 众人站在河边,沈杨氏哭号不止,思量起老沈平日里的种种好处,众人都跟着悲切不已。 第二日,老沈投河身亡这件怪事上报了当时的长安知府段大富,之后此事更是传得沸沸扬扬,整个长安府无人不知。 但没人再见过那个算命先生,日子一长,案件也就不了了之了。 转眼过了三个多月,沈杨氏与婢女小花正在家里待着,却见两个穿红着绿的媒婆进了沈家。 两个媒婆满脸堆笑,与沈杨氏打过招呼,殷勤探问起来,“老沈过世有些日子了吧?” 沈杨氏回道:“前日已经做过百日了。” “啊呀真快!竟已过了百日。老沈在世时,可真是个好人,路上遇上我这老婆子,也好言好语同我见礼。如今他英年早逝,撇下娘子在家里,好生冷清,不如再说一门亲事为好。” 沈杨氏道:“唉,世上怎会再有像夫君那样的男子?” 媒婆道:“若是像老沈那样的,倒也不难,我这里就有一个好人选。” 小花在一旁侍候茶水,心下想着老沈才去了百日,娘子一定不会应允这媒婆。 沈杨氏留媒婆吃了茶水,果然推拒了说亲的事。 过了几日,媒婆又上门来说亲。 这次沈杨氏没有再拒绝,对那媒婆说:“若要再嫁,得满足我三件事,否则我宁可一生守寡。” 媒婆问是哪三件事。 沈杨氏道:“第一,先夫姓沈,若再嫁,也要是个姓沈的。第二,先夫是长安府统领,若要嫁,也要是和这职位差不多的。第三,我不嫁出去,只要他来入赘。” 闻言,那媒婆喜得直拍大腿,满口答应下来,说道:“若是要求别的,可能还费些事。偏偏这三件事老身都能答应。” 小花与沈杨氏俱是一脸诧异,世上还有这般巧事? 媒婆笑道:“如今来说亲的这个,是长安府快班小沈统领,他也愿意来入赘。这简直是上天定的缘分,娘子肯不肯嫁给这个人? 沈杨氏当即依允下来,叫小花取笔砚来,写了帖子给媒婆带走。 一番往来传话,下聘纳礼,不到十日,小沈统领就入赘在老沈家里。 自从小沈统领搬进来,这对新夫妻相处得情投意合,如胶似漆,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处。 小花看在眼里,心下渐渐生了怀疑。 原先老沈统领在世时,小沈统领也常来沈家走动,与老沈甚为亲厚,小沈统领的命还是老沈救的。 有一年冬天,老沈出门,见到个年轻人倒在雪地上,奄奄一息,眼看要活活冻死。 老沈将他救活,见他没有谋生本事,便留他在家里住了一段时日,教他武艺,把他荐到府衙里也做了衙差,时常关照,方才有小沈的今日。 往日里,小沈到家里来,待沈娘子很是恭敬,若要见礼时,他只垂首盯着脚尖,眼皮都不向上撩一撩。 这两个原本不亲近的人,一成了亲,就立刻如胶似漆起来? 感情不需要铺垫的吗? 小花次日把自己的猜测悄悄告诉了左邻,隔天传到沈杨氏耳中,挨了一记耳光,说她胡言乱语,并当即做主把小花嫁给了一个好赌好酒的泼皮马腾。 婚后马腾把小花的私房钱都拿去换酒吃了,赌场赌了,又逼着小花去向沈杨氏借钱,沈杨氏只给了一两银子,并告诫小花“休要再来。” 可没过两天,马腾又逼迫小花去借钱,声称借不到钱就要家暴她,小花只得再去借钱,遭到沈杨氏拒绝。 回家的路上,小花想起自己凄苦的命运,不幸的遭遇,悲催的婚姻,越想越气,便将沈杨氏告到了府衙。 一告其谋杀亲夫,二告其故意作贱自己,将自己许配给游手好闲的马腾。 尹正德生平最见不得这种欺辱弱小的事情,当即大怒,下令彻查。 由于案件与快班有牵连,便着令皂班副班头萧展彻查。 谁知一个多月过去,一点线索都没有。 虽然嫌疑人明摆着是小沈统领与沈杨氏,但衙门断案是要讲证据的。 尹正德治下,长安府衙从不做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的事。 第238章 知根知底 放下卷宗,张玉郎脸色有些凝重,萧展小心翼翼看着他: “怎么样,有证据了吗?” 神仙看一眼卷宗也不一定能找出证据......张玉郎翻了个白眼,抓起面前的茶杯猛灌一口,又猛然喷出,连连嘶嗬道:“烫...烫...烫死老子了。” 我刚倒的开水啊....萧展挺了挺胸,装作此事与他无关的样子。 张玉郎自是知道,这个时代的案件,只要当时破不了,且日后无人指证揭发,大多都是悬案,冤案,错案。破案率极其感人。 尹正德不愿刑讯逼供,就是奔着宁愿手底下出现悬案,也永不出现冤错。 但这仁心,却也成了法外之徒的依仗,张玉郎默默闭上眼,梳理思路,脑补案情经过。 见他一本正经,肩膀上压力山大的萧展轻笑一声道:“张青天大人,有证据了吗。” “有了。”张玉郎忽地睁开眼,炯炯望着他:“此案,十有八九与两人有干系。” 萧展点点头,嗯了一声,事情都明摆着的,但没有证据,关键是老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衙门甚至都无法肯定老沈是生是死。 若果真跳河,那有可能死了,有可能还活着。 凡事总有个万一,万一今儿个把嫌疑人撤了职,下了狱,屈打成招,斩首示众。明儿个老沈活蹦乱跳出来了。 那岂不是脸上啪啪啪的疼! “卷宗上说,没人能肯定跳水的就是老沈,对吗?”张宇郎手指敲击着桌面,冷静说道。 萧展一愣:?“但也没人否定啊?” 印象流害死人.....张玉郎问:“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跳河,难道不累么,老沈是个武夫,在家拿刀往脖子一抹多爽利,为什么要废这么大事?” 对啊,为什么呢......萧展试探性回道:“因为水里凉快?跳水自杀没痛苦?” 神特么凉快,当时春寒料峭,水里可不止是凉快......张玉郎再问:?“为什么死不见尸?” “许是被水冲走了。” 张玉郎点点头:“那么,如何就断定老沈死了?” 萧展再一愣,结结巴巴道:“从那之后也没人见老沈,就以为他死于河中。” 张玉郎呵呵了一声,替他继续往下编道:“半夜三更,老沈半醉半醒间,深深感觉到,若自己不死,那道士百发百中的卦就不灵了,所以为了道士的招牌着想,所以不惜拖着醉醺醺的身体,一路疾跑,跳入南灵河。并在岸上留下‘跳河必死’的暗示。 “由此来看,老沈是个毫不为己,专门为人着想的人,一个纯粹的,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萧展提出疑问:“卷宗上,老沈并没有在河边留下‘跳河必死’的字迹。” 张玉郎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萧展脸色变幻,似乎隐约猜到了张玉郎的想法。 “你打算怎么做?” 张玉郎不答反问:“衙门里有老沈的画像么?” “有!”?萧展点头:“自尹大人上任后,规定每一个衙差都要有一副画像,万一因公殉职,死不见尸,也好对着画像开灵堂做法事,而不是对着一堆衣服哭哭啼啼,毫无代入感。” 正说着,萧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忽地站了起来,眼睛瞪大:“头儿你不会是想......不会是想假扮老沈复活,去睡沈杨氏......哦不,去诈沈杨氏吧。” 不,我不想,是你想......张玉郎喃喃道:“是有这么个打算。” 萧展一脸失望道:“头儿,其实我与老沈年龄相仿,身材相仿,我俩一起去过青楼,知根知底,长度也相当,你看我行不行?” 好一个知根知底,你怕是对知根知底这个词有什么误解,你怕是对沈杨氏有不可告人的企图吧......张玉郎微微一笑,拒绝道:“等面见了尹大人再做定夺。” 没拒绝就是赞成,萧展眼神蓦地一亮,连忙催促道:“头儿,哪还等什么?人命关天的事啊!” 说罢,他大力拽起张玉郎,推着屁股就往内堂去。 张玉郎连忙拨开身上怪异的手,倒也没责怪萧展毛手毛脚。 拉手有男风嫌疑,推肩膀是押送犯人,推腰容易让人发笑,萧展其实也没得选。 不过这家伙猴急的样子,倒是蛮好笑的。 尹正德并不在内堂,两人寻了一圈,方在快班班房,见到了正对着满屋子捕快口吐芬芳的尹正德。 听着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句句不带脏字,却让人听了惭愧万分的垃圾话,张玉郎膛目结舌,傻在原地。 原来您才是大夏第一嘴强王者。 ...... 内堂。 “什么?你要假扮老沈?” 听张玉郎表明来意,尹正德惊讶道:“玉郎,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其中凶险万分啊,老沈若真是他杀,你这一去......” 很有可能也会被杀。 张玉郎点头:“我知道很危险,所以我不去。” “那是谁去?” “老萧!” “........” 张玉郎解释道:“我太年轻,假扮老沈会有破绽,此事还需要卖大人一个面子,去向天心婆婆求取一物相助。” 尹正德不置可否,只拿目光看向萧展。 老滑头萧展居然愿意以身试险,这令他倍感惊奇。 萧展盯着尹正德洞察入微的目光,重重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脸上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沉声道: “大人,为查明真相,卑职愿意赴汤蹈火。” 尹正德没有当场表态,只是依旧审视着萧展,眼神凌厉。 良久,就在萧展额头见汗,心下没底的时候,尹正德才缓缓说道: “本官允了,注意安全。” 萧展兴冲冲的带着老沈画像,前往天心阁,寻帝师天心婆婆制作面具。 天心婆婆此人,神神秘秘,却有令人称颂的四大优点,琴弹的好、武功高、身材好、还有一手仿制人皮面具的绝技,简直能以假乱真。 虽然长相不出众,可人家柔韧啊,那腰对折起来一点都不费事,张玉郎亲测过的。 不过在大成皇帝登基之后,她已经很少出手替人做面具了,身为帝师,她的咖位摆在那里,几乎没人能请动她。 但尹正德的面子恰好够用。 张玉郎本想与萧展同去,见一见天心婆婆,最终还是怕死的缩了回来。 自从云飞烟自称修为尽失后,他路过天心阁都是绕道的,生怕被天心婆婆逮住,拖进去报复一百遍。 两个时辰后。 天近黄昏,萧展手里捏着面具,喜滋滋返回了皂班班房,整个人骚包的不行。 张玉郎暗暗发笑,心说这一趟,也许并不会如萧展想像那般顺利。 古往今来,高智商罪犯通常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智商高。 智商高就意味着不好糊弄。 张玉郎的办法其实是好办法,但架不住对方智商高,即使是在这个鬼神之说横行的年代,也并非百分百稳妥。 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第239章 谁对谁错 黄昏,沈宅。 一名俏丽少妇挎着菜篮子缓缓走出,到临街两旁的流动小贩处卖菜, 萧展走后,尹正德特意安排小沈临时值夜班。张玉郎随手挑了两个人,三人穿着便服,直奔沈宅蹲点。 三人停在一处卖瓜果的摊位上,装作吃瓜人,悄悄观察俏丽少妇――沈杨氏。 定睛而望,只见沈杨氏身姿婀娜,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眼如水杏,鼻若玉晶。罕言轻语,自云守拙。走动间,既有一丝少女的灵动,又透出几分成熟妇人的丰腴。 忽然有点后悔让萧展假扮老沈了......张玉郎隐蔽的擦了攃湿润的嘴角,往左右一看,俩跟班也都是一脸猪哥样。 与此同时,一身公服的萧展悄悄来到沈家,纵身一跃,轻盈的翻越院墙,落入院中。 估摸着接下来就是大量少儿不宜画面,张玉郎却忽然没了窥探的心思,兴趣缺缺的摆了摆手,留两个跟班原地接应,自顾自回了南灵伯府。 ......... 翌日,张玉郎刚迈入府衙,就见眼色灵活的小李凑过来,神神秘秘道: “头儿,沈杨氏已经逮回来了,大人正在堂上审讯。” 这么快......看来昨晚节目一定很精彩,张玉郎一脸惊讶。 “走,去看看!” 府衙大堂,明镜高悬的牌子下,尹正德正襟危坐,高居公案之后,左右立着两排手持杀威棒的衙差,目不斜视,脸色严肃。 公案之下,中间躺着一副白森森的骨架,骨架旁,立着一个穿粉色罗裙的俏丽少妇。 白骨上腐肉刚去,崭新如玉,分明是死去时日不多。 经历了初时的惊恐不安后,这会,少妇已经镇定下来,微微侧身屈膝,脆口说道: “民妇沈杨氏参见大人!” 按照惯例,胥吏家属堂前免跪,这是尹正德治下的内部福利之一。 诸如此类的内部福利还有很多,很多,包括胥吏因罪入狱后不上枷锁等――张玉郎此前就享受过该福利。 尹正德轻拍惊堂木,朗声道:“沈杨氏,还不将所犯恶行一一招来!” 沈杨氏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白骨,挺了挺胸脯,直视着尹正德,细声细语道: “请大人明示,民妇不知所犯何罪。” 尹正德喝道:“如今沈荣尸骨就在眼前,还不认罪!” 沈杨氏娇躯一颤,杏仁眼里露出一丝丝羞涩,还有惶恐,长长的眼睫毛耷拉下来,兀自辩解道: “昨夜民妇酒后失忆,全不记得了。” 尹正德问:“尸骨从你家后院挖出,你又作何解释?” “民妇实不知,民妇手无缚鸡之力,绝非行凶之人,前婢女小花可为民妇作证。” “那么当夜,你为何一口断定落水之人便是沈荣?” “大人为何断定这白骨就是前夫?”沈杨氏不慌不忙说道:“当夜家中只有我夫妇主仆三人,先夫宿醉于正屋,民妇与婢女于偏房守候,听闻声响,急急来寻,想来便觉得是老沈。” “当夜为何不与沈荣同宿?却要宿于偏房?” “前夫好饮,酒后喜欢独睡,一直便是如此,婢女小花可为民妇作证。” 沈杨氏毫不怯场,条理清晰应答如流,接连说出婢女小花,直接将尹正德嘴里的“可有人证”给憋了回去。 沈杨氏如此表现,要么是完全不知情,要么就是心里素质过硬......张玉郎默默思索着,倾向于第一个猜测。 杀害沈荣――也就是老沈一事,沈杨氏完全不知情。 但这怎么可能? 若无内应,本应跳河而死的老沈怎会死于后院? 她有不在场证明,还有人证证明她没杀人,当夜老沈饮的酒也无毒......这从白骨的色泽,以及小花曾中途去推醒过老沈就可以看出..... 尹正德审视着沈杨氏,问道:“本官问你,为何与沈浪成婚不久便如胶似漆。” 沈杨氏俏脸一红,扭捏说道:“大人,民妇的前夫年纪稍大,又比较刻板,新夫年轻,又懂女人心思.........” 沈杨氏言下之意是说,老沈太鲁莽,小沈活好,所以两人婚后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尹正德目光投向张玉郎,后者点点头,道:“大人,合理!” 尹正德转而望向沈杨氏,皱着眉头,一筹莫展。 这样审是审不出真相的,不知道昨夜萧展收获如何,张玉郎心里一动,出列提议道:“大人,何不暂时休堂,迟些再审。” 尹正德一愣,随即从善如流,摆手道:“退堂。” 后堂,睡眼朦胧的萧展打着哈欠,揉着腰,重重的眼袋预示着他昨夜睡眠严重不足。 尹正德没好气的盯着他,欲言又止。 已经混了大半年官场,对此中门道略有知晓的张玉郎见状,立刻代替尹正德问道: “老萧,昨夜发生了什么?” 萧展老脸难得的窘了下,连忙摇头,“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那这白骨你怎么找到的?”张玉郎奇了。 “昨夜,沈杨氏与婢女在家中小酌,我藏于梁上,本打算趁醉意朦胧的时候下去,唬一唬她们,结果听到两人说,后院菜地里,有一小片菜长势格外好,于是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趁两女睡熟后,来到后院挖掘,一挖就把老沈...这白骨给挖出来了。” 没发生什么,那你怎会如此疲惫.....张玉郎更好奇了:“老萧,两女饮酒是在几时!” “戌时三刻。” “喝完酒是几时?” “戌时六刻。” “你几时去的后院挖掘白骨?” “戌时七刻吧。” “几时离开沈家?” “大概是丑时,应该没到寅时。” “挖掘用了多久?” “大约半个时辰。” 张玉郎沉吟着默默推算,两女喝酒是戌时三刻,也就是晚上七点四十五,喝完酒是八点半。萧展八点四十五去了后院菜地挖掘,花费一个小时挖出白骨,然后在凌晨三点左右离开沈家。 这其中有五六个小时对不上。 安静的内堂里,萧展被尹正德与张玉郎齐齐盯住,如审犯人,坐卧不宁。 “啪...” 张玉郎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道:“好你个老萧,还不从实招来,沈杨氏都交代了,昨夜你对她......” 萧展脸色一变,连忙申辩道:“不可能!我带着面具呢,昨夜沈杨氏醉的睡眼朦胧,口呼相公,绝不可能认出是我。” “哦~~喔~~” 两道拉长了的声音同时响起,张玉郎与尹正德对视一眼,后者黑着脸,斥道: “监守自犯,成何体统!你这个月俸禄,不,你今年的俸禄没了!” 萧展沮丧的垂下头,“哦”了一声。 “还有没有其他情况隐瞒未报?”尹正德瞪着萧展问。 萧展犹豫了下,说道:“连丫头一起端了算不算情况...” “你给本官滚出去!”尹正德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指着外面吼道。 “滚就滚.....”萧展小声嘟囔着,灰溜溜的跑了。 尹正德气呼呼的在内堂里踱着步,咬牙切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嘴脸: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 张玉郎扶着额头,低头饮茶,假装此事与自己无关。 良久,见尹正德终于平复下来,张玉郎提议道:“大人,不如将小沈统领抓起来拷问一下?” 尹正德点点头头:“本官断案二十载,阅人无数,能断定此事是小沈做的,但没有证据,如之奈何?总不能屈打成招吧。” “那沈杨氏......” “她事先应该不知情,如今就算不知情,应该也大致猜测出来了,否则不会有恃无恐。” 两人对望一眼,沉默不语,各有所思。 人只有在没做亏心事的时候,才会自始至终理直气壮。 站在沈杨氏的立场来看,从始至终,她没有一丝丝过份的行为。 酒中无毒,老沈宿醉,她衣不解带在旁伺候,并在认为老沈跳河死亡百日之后,方才再嫁,嫁人后规规矩矩,毫无逾越。 至于昨夜失德之事,她是被动的,没有反抗能力,全是萧展的错。 这毕竟是是茶壶选茶碗的时代,茶碗没得选。 ........ 临时关押室。 “吱呀”一声,小黑屋的房门被推开,张玉郎大踏步走了进来,对关押在此的沈杨氏道:“咱们聊聊。” 沈杨氏神色惶恐,连连摇头,扭着腰肢往墙角里缩。 张玉郎微笑着摆手道:“你别紧张,我刚吃过饭来的,这会不饿,也不吃人。” 沈杨氏并不说话,只是警惕的盯着他。 张玉郎默默注视着眼前风情无限的少妇,暗暗羡慕萧展昨夜走了狗屎运。 入室窃听恰好碰到主仆对饮,不但挖出白骨,还....... “你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么。”张玉郎面带微笑,从昨晚的状况说起。 沈杨氏俏脸一红,垂下头没吱声。 虽然喝醉了,但她对昨晚的事情是有深刻印象的,只是没看清不速之客的脸,不知道被谁占了便宜。 “你知不知道小沈统领有问题?”张玉郎换了个话题,直接开门见山询问。 沈杨氏一愣,她原本以为张玉郎会揪住昨夜的事刨根问底,让她难堪,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话题一转,转而问起别的事。 这让她有了那么一丝丝好感。 身处小黑屋许久,逐渐适应了静幽黑暗的环境,沈杨氏犹豫了下,幽幽说道: “民妇不知道。” 说完,眼框却红了。 你这反应,分明是知道......张玉郎又问:“小沈平时待你如何?” “极好。”沈杨氏不假思索道:“不亚于前夫。” 所以你故意假装不知道真相.....毕竟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如果小沈统领被问罪处斩,你以后有何打算?这世间,恐怕再无满足你再婚三大条件的之人。” 张玉郎啧啧两声:“说说吧,当时你为何会提出三个明里看来合理,似乎是为老沈着想,暗里却极其符合小沈的条件。” “莫非你那时已经知道真相?” “知情不报,同样是一等大罪,你作为两任副统领的家眷,不会不知道这个基本常识吧。” 沈杨氏俏脸微微变色,而后低下头,认命般说道:“民妇愿意认罪。” 张玉郎摇摇头,“值得吗?” 沈杨氏声音低如蚊蝇:“民妇不后悔。” 张玉郎摆摆手,令衙差将沈杨氏带下去关押。而后来到内堂,与尹正德开碰头会,商议如何处置小沈统领。 尹正德的倾向是立即抓起来,慢慢审问,以免沈浪――小沈统领逃逸,或者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 沈杨氏失踪一天,白天府衙这么大的阵仗,小沈统领不可能不知道。 张玉郎倾向是按兵不动,等候小沈自投罗网。 因为没有证据证明沈浪行凶了,沈杨氏的认罪,并不足以指证他,关键是沈杨氏虽然认了知情不报的罪,却什么内情都没透露。 这操作才是最骚的。 因为她也不知情,无法透露更多内情。 ..... 申初,夜班上值。 沈浪穿的整整齐齐来到快班班房,一如既往的上班,脸色丝毫没有异常。 从表面看,他根本不像一个犯了命案的人,行为丝毫不慌乱。 衙门里的衙差都在背后窃窃私语,对此,沈浪听在耳里,却面不改色,坦然面对非议。 这就是精通法律的高智商罪犯日常么......张玉郎暗暗惊叹,纸都包不住火了,还稳得一比,心理素质真特么过硬。 看着泰然自若的小沈统领,张玉郎忽然心头一动,有了一个成熟的想法。 深夜时分,牢房。 小沈统领手持腰牌,大摇大摆来到关押沈杨氏的女监,沉声对两名狱卒道: “奉大人命,提审人犯沈杨氏。” 其中一名胖狱卒看了眼腰牌,摇头道:“沈统领,对不住啊,这腰牌不行,需是尹大人或张大人的腰牌才行。” 沈浪一愣,问:“是谁下的命令?” 胖狱卒老老实实说道:“尹大人下的命令。” “如果本统领非要带走人犯呢。” “那就从我们身上跨过去!” 两个狱卒对望一眼,胖狱卒摆了个架势,抽出刀,厉声道:“来人啊,有人劫狱!” 沈浪摇摇头,抽出腰刀冲过去,只过了两招,便以刀背分别敲击在两名狱卒的后颈上,将两人打昏。 而后,取出两人腰间的钥匙,打开牢门,带着沈杨氏从容离开。 一路波澜不惊出了府衙,两人共乘一骑,直奔北城,在一处普通民居院外停下。 沈浪下马,走上前,三短两长敲了敲门。 院门很快打开,一名中年妇女提着灯笼,探头望了一眼,说了句“老爷,”便留下灯笼,独自回屋。 直到此时,沈浪才顾得上扳过沈杨氏的肩,温声说道: “以后你就住在此地,深居简出,我都打点好了,银票在卧室柜子里,足够你用许久......” “那你呢?”沈杨氏打断他话,泪眼婆娑问道:“相公要去哪里?” “去府衙,认罪。” 沈浪轻声道:“我曾想过,带你远走高飞,飘零江湖,但尹大人待我恩重如山,若就此离去,我过不了心里的坎。” 沈杨氏啜泣着,扑进沈浪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两人紧紧相拥,犹如生离死别。 沈浪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似乎在诉说一件不相关的事情: “现在是戌时三刻,我们认识了一千零九十七天,成亲的第三十三天,一共说过八百六十二句话。做过一百五十次爱做的事,没有吵过一次架。 “每个夜晚拥着你入睡时,我都会闭上眼。 “想像着我们分开后,各自会有什么结果,会遇到什么样的人,见识怎样的风景。 “现在。 “我想去看看。” 说罢,沈浪目光望向街口,那里,有个吊不郎当的身影,肩上扛着一把散发着紫青色光芒的刀,骑着一匹奇怪的马,遥遥望来。 另一边,一个高大却透着猥琐的身影,拖着刀缓缓出现在街尾。 这高大猥琐的身影后面,紧跟着出现一帮手持利刃的衙差。 第240章 案情离奇曲折 沈浪与沈杨氏被再次押回长安府衙, 张玉郎严重怀疑,沈浪是在察觉到被众人包围了之后,才故意说出那番感人肺腑之言。 成亲三十三天,做了一百五十次爱做的事情.......这频率有点高,怪不得小沈统领眼窝有点深,脚步有点虚浮。 怪不得沈杨氏愿意为他蹲大牢。 张爱玲说过,通往女人心的路是xx。 周树人则说,张爱玲说的对。 张玉郎暗道,古人诚不欺我。 府衙大堂。 沈浪缓缓说出了实情。 他确实与老沈的死有关系,但过程与结果都与张玉郎的猜测有极大出入。 沈浪对这位年轻貌美,声娇体软的本家嫂子爱慕已久,可老沈正值壮年,对他又有救命之恩,他内心在极度纠结中,挣扎了几年,最终做出了决定――压下心中那份爱慕,不说破这件事。 也不打扰沈杨氏。 沈浪的命是老沈救的,武功是老沈教的,虽早已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但他始终记得老沈的恩情。 本来,事情到此就算告一段落。 谁知那一日,沈浪忽然得知,老沈被算命道士算了个半夜三更命丧的卦,顿时心下一动,决定半夜去看看,若老沈果如道士所算,丧命三更,到时候,自己再向沈杨氏表白不迟。 整整一天,沈浪都在极度煎熬中度过,既不想眼睁睁看着老沈死亡,又不想就此错过沈杨氏。 最终,昧着良心决定静观其变。 那一夜,老沈喝醉后,他悄悄潜入沈家,躲于房梁之上,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老沈被沈杨氏与婢女搀回卧室后,一个黑衣蒙面白衣人潜进来,悄无声息将老沈勒颈窒息而死。而后将老沈尸体藏入床下,躺在床上假扮成老沈。 三更一到,那人便冲出家门,双手掩面直奔城外。 沈浪躲在房梁上,大气都不敢喘,没多久,那人去而复返,趁着沈杨氏与婢女在南灵河旁哭丧的功夫。提着老沈的尸身,扬长而去。 之后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天未亮,沈杨氏便将此案报到府衙,由沈浪全程接待,陪护,忙前忙后处理老沈身后事。 两人本就相熟,相知甚多,在办丧事那几天的频繁接触中,沈杨氏觉得小沈是个可靠的人,只是当时沉浸在丧夫的悲痛中,并未考虑此事。 两人仅限于心里层面的相互欣赏,连贴身丫鬟小花都没有看出端倪。 虽然遭受内心的拷问和煎熬,但百日之后,沈浪还是迫不及待的托媒婆前去提亲。 没想到第一次提亲竟然被沈杨氏拒绝了,沈浪沮丧了几日,再托媒婆前去说媒。 这次,媒婆带回来的消息令他大喜过望,三个条件,仿佛为他量身打造。 这说明沈杨氏对他也有情意。 两人顺利结为夫妻,并且毫无过渡适应期,直接进入热恋,如胶似漆。 终偿所愿,沈浪难免心情激荡,情绪释放的稍微热烈了一些,逐渐令婢女小花起了疑心,与其同时起疑的,自然还有朝夕相对的沈杨氏。 一边是恩爱异常的新夫,一边是旧恩厚重的前夫莫名身故,沈杨氏总觉得,前夫的死与新夫沈浪脱不了干系。 几度询问,沈浪都支支吾吾的岔开话题。 此事犹如大石,一直压在两人心口,小心翼翼不去触碰。 小花事件后,为了避免非议扩大,沈杨氏做主将小花草草嫁了。 没想到,却引来小花屡次要挟借钱,最终在一次拒绝借钱后,小花将两人告上府衙。 沈浪也是直到今日才知,那一夜的不速之客,将老沈埋在后院菜地之内。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半膝跪地抱拳道: “大人,卑职有罪,为心中私欲,将恩兄性命置于不顾,又隐瞒不报。卑职愧对大人栽培,愧对这身公服,愧对沈大哥,卑职深知自身罪孽深重,愿以一死谢罪,大人.....卑职去了!” 言语间,沈浪迅速起身,夺过附近一位衙差手中的腰刀,一脸决绝,猛然往脖颈间抹去。 “不要~” “且慢!” “住手!” 三道惊呼同时响起。 “不要”来自沈杨氏,她花容失色,一脸惊恐,伸着手,无助的挥舞着。 “住手”出自尹正德之口,他悚然而立,神色急切,伸手虚拦。 “且慢”是张玉郎说的,与此同时,他闭上眼,再睁开时整个人气质大变,身形犹如猎豹,划过一道残影,在刀刃堪堪划上沈浪脖颈之前,将刀刃死死捏住。 但即使如此,片刻后,沈浪的脖颈间仍缓缓渗出一道浅浅的血线,颜色越来越鲜艳。 最后凝结成一滴血珠,缓缓滑落。 好在只是划破了皮,性命无碍,惨剧并未当场发生。 “吁~” 堂上所有人,全都松了口气。 真相大白,众人讶然,凶手并不是沈浪夫妇。 尹正德清了请嗓子,沉声道:“按照大夏律法,沈浪罪责极小,按照人伦道德,沈浪此举世所难容,来人,暂且将沈浪押入大牢,待本官三思定罪。” 沈浪被衙差同僚押了下去,关入府牢。沈杨氏也被带到会客室,好生招待。 尹正德挥了挥手,招呼张玉郎跟上,踱步往里走。 府衙内堂。 尹正德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见张玉郎落位坐下,放下茶杯,问道: “玉郎,你怎么看?” 我看咱俩都有点尴尬......张玉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道:“大人,我俩都推测错了啊。” 错得离谱! 真相并不是张玉郎想像的那样,沈杨氏为内应,沈浪行凶,两人里应外合,谋害老沈。 也不是尹正德推测的那样,沈杨氏不知情,沈浪全责。 你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尹正德没好气横了他一眼:“此案虽未完结,此时却已可定罪。” 离奇曲折的案情,令尹正德感觉到了些许尴尬与挑战。 慎重思索之后,他决定参考一下张玉郎的看法: “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沈浪为好?” “我如何觉得不重要。”张玉郎摇摇头,将锅推回去:“重要的是大人怎么觉得,沈浪说到底只是您的私兵,如果您高抬贵手,他便什么事都没有,如果您要治典型,他这条命不够砍!” 尹正德脸色稍缓,转而说道:“对于杀害老沈的不速之客,你有何看法?” “大人您怎么看?”张玉郎反问。 “.........” 两人大眼瞪小眼,心中都有想法,都想先听听对方的看法,好印证一下自己的推测。 见僵持不下,张玉郎提议道: “大人,不如我俩各自将心中推测写于纸上,一起展开。” 尹正德眼神一亮,拍案定论:“就这么办!” 两人旋即取来笔砚,各自将心中推测写于纸上,握在手中,递到一起,而后同时展开。 两张白纸上,内容赫然不同,尹正德的白纸上写着“算命道士”四个字。 张玉郎的白纸上则写着:“尹大人写得对”。 “英雄所见略同,哈哈哈......”张玉郎放声大笑,姿态肆意。 尹正德黑着脸,语气不善道:“这次不会再错了吧..” “应该不会错吧。”张玉郎小心翼翼说道,心下却不太乐观。 这个案,它太曲折离奇了啊。 一不小心就会被打脸。 第241章 这仇深似海 这时,老陈自外面匆匆而来,抱拳道:“大人,头儿,银龙卫首领老陈前来报到。” 尹正德与张玉郎对视一眼,微微颌首,老陈来的正是时候,两人正有话要问他。 后者询问道:“老陈,可有那算命道士的消息?” 老陈皱眉想了想:“大人,十日前,据安西府银龙卫传来消息,有人亲眼看到那算命道士自陇西进入西番,之后再未出来。” “西番?” 两人异口同声,面色俱讶,尹正德沉声道:“长安府衙颜面不可辱,玉郎,你可愿跑一趟西番,将此人抓回来!” 我不愿意......张玉郎推诿道:“尹大人,我夫人快生了,这时候不方便。” “你夫人要生与你有何关系?抗拒上命,成何体统!” 张玉郎反驳道:“和我没关系,难道和大人有关系?” 尹正德脸色一黑:“一派胡言!本官坐的正,行的直!休要胡言乱语。” 坐得直,那是你患了强直性脊柱炎......张玉郎暗暗吐槽一句,将脑袋摇成拨浪鼓:“不去不去,此事再议,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置沈浪。” “你有什么看法?”尹正德问。 “何不将错就错,对外声称沈浪谋害同僚,不日斩首,待行刑之日,假装疏忽将其放走,暗中令其戴罪立功,打入敌方势力内部,窃取情报以做朝廷内应。 “以他坚韧不拔的心性,强健的体格,一定能顶住各种诱惑,成功为朝廷获取大量情报。” 尹正德眼神一亮:“仔细说说,让他打入哪个势力?” “中都杨浦,河间周家,青河李通,三选其一。” 尹正德沉吟道:“中都杨浦与长安隔着两关之险,且中原混乱不止,他自顾不暇,短时间内威胁不到朝廷。河间周家铁板一块,一直与朝廷维持着表面关系,双方暂时应该也不会有战事。青河李通......就让沈浪到此处做银龙卫的耳目吧,戴罪立功。” “大人高啊,英雄所见略同。”张玉郎连忙竖起大拇指,一记马屁拍过去。 尹正德微微一笑,吩咐道:“此事交由你安排。” 顿了顿,又补充道:“万不可再发生萧展乱纪之事。” “大人你这是不信我?”张玉郎当即怒了,拍案而起:“我岂是那种见色起意,窥探同僚夫人之徒!” “你是!”尹正德目光炯炯盯过来:“天心婆婆之事,本官早有耳闻,你可真是色胆包天,帝师都敢睡,也不怕她阉了你,皇上斩了你!” 闻言,张玉郎一惊:“这事皇上不知道吧?” “你猜.....”尹正德卖了个关子:“想知道的话,就跑一趟西番,否则,本官不介意在皇上耳旁扇扇风,实在不行,长平公主那里,本官也乐意跑两趟。” “你威胁我?!”张玉郎面露不忿之色。 尹正德不答反问:“那你去还是不去?” “......” 还真给你威胁住了......稍做僵持,张玉郎屈服了:“大人,卑职可不可以晚些日子再动身。” “可以!” 答应的如此痛快...不好.....张玉郎心头不妙,小心询问道:“大人,我忽然感觉,似乎掉进了你设计的坑里。” 尹正德端起茶杯,微微一笑:“玉郎,你的感觉是对的!” 官场潜规矩,端茶送客。 老家伙算你狠......张玉郎暗暗腹诽一句,起身带着老陈离开。 出了内堂,张玉郎仍觉得心下有点没底,便询问道:“老陈,这西番人与我大夏人有何不同。” “大人是问哪方面?” “方方面面,就先从女人和男人说起吧。” 老陈想了想,道:“西番女子火辣多情,男子矫健勇猛,我们此去需多带人手。” 这句话,恰好被迎面而来的萧展听到,他眼神一亮,急急问道: “头儿,去哪里?算我一个!” 张玉郎刚要拒绝他,老陈却抢先语重心长劝道:“老萧,听我一句劝,这西番......水很深,你还是不去为好,你探不到底的。” “对啊,你还是不去为好。”张玉郎附和道。 萧展当即神色一肃,大手一挥:“你们都这么说的话,那我还非得去看看不可了。” 张玉郎与老陈默默对视一眼,心下俱是暗暗一笑,前者作出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 “那好吧,勉为其难带上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能拖后腿,遇事要勇往直前。” 萧展当即拍着胸肌保证:“头儿,这有何难!萧某应了就是!” ......... 三日后,北城菜市口,刑场。 尹正德端坐高台之上,头戴官帽,身着紫服,正襟肃颜,面前摆着一个长方形的惊堂木,惊堂木旁是一个竹筒,里面插着几个行刑令,上面用毛笔写着硕大一个“斩”字。 张玉郎手持紫青刀,与同样持刀的一众衙差,立于左右,面色威严。 高台四下,围观的百姓密密麻麻,人山人海。 行刑台上,沈浪身着白衣,衣衫上全是星星点点血迹,为了逼真,尹正德命萧展打了他二十大棍。 萧展打的一点都不含糊,仿佛与沈浪有夺妻之恨似的。 沈杨氏蹲在沈浪身侧,正哭哭啼啼的给他送行。 她觉得自己是个命运多舛的女人。 前夫待她甚厚,成婚刚三年,便被人谋杀在家中。 现夫与她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却有莫名背上官司,被判斩立决。 想到苦处,她悲从中来,哭得痛彻心霏。 “呜呜呜.......” 沈浪受限于保密原则,无法将实情告知于妻子,只能用带着疼惜,爱怜,纠结的万般眼神凝望着她。 这反而更加令沈杨氏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在场诸多围观百姓,无不感动的泪眼朦胧,其中一个百姓大声吼道 “太感人了,我又开始相信爱情了!” 有人打头,立即有人振臂高呼: “沈浪明明没有杀人,最多只是见死不救,此罪不至死,我等平民百姓,不知道律法,只知对错,我们反对处死沈浪!抗议!抗议!” “抗议!反对!” “.........” 得益于尹正德在长安府耕耘二十年,立下的威望深入民心,故而,虽然群情激愤,抗议声山呼海啸,却无一人冲击法场,做出冲动之举。 就是这个时候......张玉郎隐晦的朝西南方向眨了眨眼。 “救沈浪,劫法场,兄弟们,跟我上!” 一声响雷般的大吼如平地惊雷般在人群中响起。当场震得附近百姓脑袋瓜嗡嗡作响。 随着声音,一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提着鬼头刀,奋力跃上高台,一刀将锁链与夹板砍开,拉起沈浪。 五六名体型不亚于他的壮汉,随后跃上高台,手持粗棍开打。 众壮汉噼里啪啦一顿横扫,打翻一众衙差,打出一条出路,而后背起沈浪,跃下高台,强势插入人群,夺路而逃。 一通娴熟无比的操作,将围观百姓看傻了。 好家伙,专业劫法场的人都没这么这么熟练吧,整个过程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他们很快反应过来,纷纷大开方便之门,腾出去路,让众汉子顺利脱身。 待众人过去,百姓们便又将道路堵死,不留一点缝隙,将追赶的衙差们堵在原地,进退不得。 劫法场的过程异常顺利,众壮汉不一会便消失不见。 “搞定。”尹正德与张玉郎对视一眼,俱微微颌首。 ………… 长安府北门外,小树林。 沈浪独自靠在一颗大树后,发型凌乱,嘶嗬全身无处不在的着疼痛,骂道: “萧展,x你八辈儿祖宗,打这么狠,老子是抢你老婆了还是怎地,你给老子等到,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骂完,犹觉不解气,沈浪又狠狠拍了一掌树干,目光望向一旁地上。 那里,静静的放着一个大包裹,不远处的树下,还拴着一匹马。 沈浪骂骂咧咧打开包裹,自语道: “还好,尹大人待我不薄,准备了百两盘缠,衣服,马匹,干粮,还有水。” 忽然,沈浪感觉有异,背后立即紧绷,全身戒备,缓缓转过身。 一群人面色不善的人映入眼帘,当先三个,一老一中一少,嘿嘿冷笑着围了过来。 中年人冷笑着说道:“逃命啊,小伙子。” 沈浪狠狠瞪了一眼他:“你待怎地?萧展你不要太过份!” 来者,正是张玉郎、萧展、老陈三人,以及一帮心腹衙差。 尹大人,您怎么没给我准备武器......沈浪一边埋怨着尹正德,一边紧紧抱住包裹。 但没用,萧展大手一伸,将包裹夺了去,然后啧啧两声:“现在这样子,才像逃命嘛,我们走!” 三人领着小弟扬长而去。 沈浪傻傻立在原地,心下快气炸了,他恨恨望着众人背影,怒吼道: “萧展,我与你势不两立!” 第242章 阿普阿吉 大日初升,四匹骏骑出了长安府西门,朝陇西方向疾驰而行。 四匹颜色各异的马背上,坐着老中青三个不同年龄段的人。 左侧老陈相貌和蔼,老成持重。右侧萧展脸上带笑,时不时与中间的张玉郎说着些什么。 稍稍落后三人一步的是一位女子,一双长度格外夸张的大长腿很是吸睛,俏丽中带着异域风情的容颜,令途中相遇路人频频回顾。 四人此去西番,千里缉凶。 背日策马行在官道上,张玉郎心中豪情迸发,尹正德那句“长安府衙的颜面不可辱”,给了此行厚重的使命感。 天还是那片天,地还是那块地,可换了个时间,却忽然令人多了许多探究欲。 出发前,老陈极力主张多带人手,以防不测,却遭到萧展与张玉郎一致反对。最终,只是带上如花――松赞玉华,四个人就这么上路了。 途中,经老陈诉说,如花补充,张玉郎对西番国有了大致了解。 西番人生活在高海拔地区,身材高大,英雄善战,其中佼佼者――也就是巫师,还会诸多大夏人不会的玄妙法术。 西番国是由无数个宗教式部落构成,大权名义上是国王掌控,实际则听命于主持祭祀的大巫师。 据说大巫师上能沟通神灵,下可与鬼魂交流。不但能预知吉凶祸福,除灾祛病;还能行使占卜、招魂、驱鬼等巫术。 巫师被视为神灵的使者,在西番人的心目中,享有十分崇高的威望。 巫师的等级由三大神术来划分,会神祈术的被称为小巫、会神咒术的是中巫、只有能使用神战术的,才被称之为大巫师。 张玉郎频频颌首,心下对西番国愈发好奇。 众人马不停蹄,晓行夜宿,经安陇,过山越岭,第四日进入西番国。 自过了陇西,一路上便几无人烟,荒山野岭间,时不时响起几声兽吼鹰啸狼嚎。 好在四人都不是庸手,倒也不惧野兽,仍翻山越岭,牵马赶路不停。 行走间,大日渐西斜,红霞染天幕。 地势荒凉空旷高原上,天空高远深邃,碧空如洗,依稀可见几颗散发着璀璨光芒的星辰,闪烁在还未完全黑透的天幕上。身处其中,令人遐思无限的同时,更觉自身渺小,生出对浩瀚天地的无限敬畏。 此情此景,令张玉郎的思绪有些不受控制的茫然起来,不多时,众人来到一处平坦的山路上,策马慢行,视线尽头的山野林间,开始零星出现石屋与帐篷。 走的近了,方看清山林间石屋成排、帐篷扎堆,将一座豪华的帐篷拱卫在中间,豪华帐篷外有颗光秃秃的树干,其上悬挂着一面画满了晦涩难懂符文的巫旗。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借着天空上依稀的星光,张玉郎看到,一群身材高大强壮的男女,聚集在帐篷前的空地上,围着火堆,载歌载舞。 “这就是西番人的日常么?好嗨皮啊。我们也参一咖吧,有位伟人曾说过,要深入群众,尤其是女群众!”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另外三人的共鸣。如花本就是西番人,早已按耐不住心中想要舞动的欲望。萧展是报着不纯粹的目的去跳舞,老陈则是随大流。 三人当即将马匹栓在树上,强势插入人群,扭动起来。 在远处的时候,张玉郎并没觉得西番人有多高大,进了人群才知道,他们三个比西番男子矮了一大截,小了一圈,身高堪堪与西番女子相当。 松赞玉华的舞姿优美热烈,是四人里最自如的,纵使多年未归,但仍旧处于一个领舞者的姿态,被众人推举到中间的c位。 与之相比,三人就显得笨拙无比,时不时与旁边的好身材美女们碰撞一下,若是壮硕高大的女子,三人便远远避开。 靠得近了,张玉郎对西番女子有了更直观的体会,与大夏声娇体柔温婉水灵的女子不同,这里的女子大都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和她们坦诚交流,恐怕很难知根知底。 入眼望去,大多是身强体的魔鬼筋肉女。 这大体格子,若是一屁股坐下来,当事人怕是会当场......盆骨粉碎性骨折吧。 若有幸娶回家,恐怕保温杯加枸杞也难顶。 张玉郎暗暗告诫自己,出门在外,尤其是在这个人高马大,武力为尊的部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很快,几个不速之客拙劣的舞姿,引起了围观人群的注意。身强力壮、人高马大的西番汉子和妇女们,对张玉郎等人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这几个小家伙半哪冒出来的?不会是从大夏来的吧,你们看这个年纪大的老头,小胳膊小腿呦,扛不住几下折腾的。” “快看,中间那个小家伙长真俊!比咱们族里的这些大老粗好看多了。” “好看有啥用,他那小身板,一点都不扛颠。” “哎呦,你们看那个大叔,竟然还敢还去撩拨咱们的族花,对她毛手毛脚,完了,他完了!今天晚上,族花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噩梦!” 虽然深入了人群,与西番人打成了一片,张玉郎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观察着四下动静,听不懂就让如花翻译。 他瞪了眼那个评论他“身板小不耐颠簸”的彪悍女子,撇了撇嘴,心说:根据我的经验,凡是小看我身板的女人,最后叫的都格外凄惨。 不过这位大姐对其他两个人的评论倒是蛮准的。 这时,人群忽然有些骚动,有围观者大声叫着好。 张玉郎连忙扭头去看,视线里,一名身材矫健,凹凸有致的大女子双手举着一个汉子,扛在肩上,当成道具,快乐的转着圈,载歌载舞。 根本停不下来。 定睛一看,那被举着的汉子不是旁人,正是萧展。 恰在这时,有个围观的妇人纳闷说道:“族花举着他做什么?难道今晚要他侍寝吗?” 这句漫不经心的质疑,令张玉郎心下有了些许不安和慌乱,一边随着人群舞动,一边紧紧抓住如花的手,示意自己是有伴侣的人,不断的拒绝着来自其他女子的邀请。 任何邀请! 尤其是看到几个胳膊比他大腿还粗的女子对他抛媚眼的时候,张玉郎嘴角狠狠一抽,目光迅速挪开。 大姐,我们不约……不约不约不约! 篝火晚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方才散场。 张玉郎寻了一圈,没找到老陈与萧展,便与如花在一个独居的大妈家借宿了一晚。 晚上当然什么事都没发生,张玉郎睡的一点都不踏实,夜里惊醒数次,总担心有西番女子破门而入,狞笑着冲过来...... 翌日,再见到萧展时,是在中间的大帐。 帐内,铺设着价值不菲的上好毛毯,家具,那位美丽矫健的女子容光焕发,深情款款望着眼窝泛青的萧展。 萧展挣扎着拨开她,急急来到张玉郎面前,途中还踉跄了一下,幸亏张玉郎伸手扶了一把,方不致于摔倒。 他将张玉郎拽到一旁,压低声音急切说道:“头儿,咱们赶紧走吧,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不然会把我的命丢在这里的。” “她现在黏着我,不好脱身,等她午睡时,咱们悄悄开溜......” 这就怕了?张玉郎眼神诧异看向萧展:“老萧,我记得你有个外号叫萧铁鸡,这就顶不住了?” 萧展一脸无辜道:“嘿,头儿你有所不知,我那铁鸡非此铁鸡,乃是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意思。” “那你不是还有个铁手的外号嘛,实在不行就......” “头儿,就在昨晚,我的手已经英勇负伤了。” “........” 张玉郎沉声道:“那就依你所说,我去寻老陈,而后到平地上等你。” 这时,那强壮女子的声音猝不及防从两人身旁响起: “阿普去哪里?我也要去。” 萧展连忙涌出一副深情款款的表情,目光注视着她,温声道:“阿吉,我们去遛马,去去便回。” 壮女的脸色当即垮了下来,用大夏语说道:“阿普,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西番女子,大多都会大夏语言。” 言下之意,刚才两人的悄悄话她都听到了。 萧展的眼神变了,腿轻微颤了颤。 “……” 张玉郎默默地转过头去,手扶额头,装作不认识萧展的样子,心下默默吐槽: 老萧是真坑啊......忽然有点后悔带他来执行任务。 第243章 家有难经、人有苦衷 萧展动作轻柔的牵住壮实女子,神色真诚说道:“阿吉,你听我解释。” “我在听。” “.....不如我先服侍你换上正装,而后咱们再详谈。”萧展脸上毫无尴尬之色,转而提议。 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出服侍两个字的时候,里面所包含的内容是巨量的。 见萧展牵着那强壮的女子的手往梳妆台去,张玉郎识趣的退出帐篷,来到外面。 前脚刚出来帐篷,便有两个强壮的不像话的汉子,手持钢叉,把守在大帐左右,做出一副“里面正忙,请勿打扰”的姿态。 张玉郎心下忽然觉得有些可惜,这壮女虽然称不上美丽,倒也算是眉正目秀脸白,萧展好像也不是太亏。 如果她的体格能再小两号,至少能称得上是一个身材型美女。 不过现在的样子也不错,老萧跟着她,至少有安全感。 老萧这些年也不容易,为了调查案情,体恤民情,日复一日的往青楼跑,慰问那些深陷风尘的女子们,为此,连亲都顾不上娶,眼看都成了四十岁的大叔,再不找个伴.....栓住他,那他的小日子也太让人嫉妒了。 而且,看那女子的架势,她若不松口,四人确实不太好全身离开。 不如,就把老萧留下?就当是甩掉包袱了。 暗暗打定主意,张玉郎轻叹了声,寻了一处光线好的地方,从背裹里取出望远镜,抬手递到眼前,朝着豪华大帐望过去。 他有点好奇帐篷里眼下正在发生的事情。 这一通娴熟的操作,把一旁的如花看呆了:“……” 回过神,如花娓娓说道:“她是这个部落族长的女儿阿亚那,同时也是部落里最美丽的女子。” 张玉郎不由得撇了撇嘴:“如果这都可以称之为美丽的话――你们西番人对美丽是不是有所误解?对了,阿吉是她小名么?” “不是,阿吉是我们西番男子对爱人的称呼,阿普则是我们西番女子对情郎的称呼。” 原来如此......张玉郎举着望远镜转向如花,毫不掩饰自己目光里的欣赏,心说若论美丽,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 在八倍镜细致入微的观察下,她的肌肤仍然毫无瑕疵。 到了西番地界之后,如花便换上了西番人的装束,大长腿还是那么吸睛,一身层层叠叠的麻布长衫,腰身束得堪堪一握,微褐色的波浪卷长发简单扎了个马尾,白纱遮盖下白玉无瑕的肌肤好似吹弹可破,蔚蓝清澈的眼睛里仿佛蕴含着整个星空,令人看一眼便不由自主陷进去,无法自拔。 张玉郎收起宝贝,由衷感叹道:“你本是佳人,为何会沦落至青楼,去做卧底?” 如花沉默了一会,幽幽说道:“小时候,我的梦想是做个安静的女子,相夫教子,可我出生在西番,又哪里有自由?” “那现在呢,依然不能选择么?” 如花继续摇头:“如果我一年不传信回去,他们便会处死我阿弟,两年没有音讯,我阿母阿巴便都会死。” 以家人相挟,相当于被捏住了七寸......张玉郎又问:“你只有一个弟弟么。” 如花点点头,轻声道:“他才十一岁。” 张玉郎当即脸色一正:“好巧,我也有一个弟弟,它刚十七。” 如花掩嘴轻笑一声,瞄了他一眼: “大人说笑了,您哪来的弟弟?虽然小女子之前身在武功县,却也知道大人只有一个姐姐,自小被叔婶抚养长大。” 卧槽......张玉郎一脸惊讶:“都查得这么清楚了?说说看,你还知道些什么?” “没了,就这些。” 张玉郎心下一动,说道:“本官...差忽然有个不成熟的提议,不如你以后就跟我做事吧,你的家人,我会派人将他们接到大夏来。” 不等如花接茬,他继续说道:“你在大夏也生活了这么多年,此地气候温和,百姓和善,与西番所在的高原相比,孰优孰劣,一眼而知。” 如花低声道:“跟…大人…做事,小女子自是愿意的。” 此做非彼做......算了都行......张玉郎干脆也不解释,转而问道: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原本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现在就只剩一个了。” “怎么没的?”张玉郎问。 “被他们处死了。”说着,如花忽然眼眶一红,两颗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溢出,顺着脸庞滑落,拉出两道长长的湿痕,最后落入地面。 好沉重的话题....张玉郎没有接话,转过头,默望远处。 良久。 如花擦了擦眼泪,收拾着情绪:“让您见笑了。” “无事。”张玉郎摆摆手:“我没笑。” 如花抿着嘴唇,红着眼眶,努力昂着头,不让情绪再次失控,她似乎又想起父母与早夭的弟弟妹妹。 张玉郎问:“单凭我们几人,恐怕不易带着你父母三人千里迢迢离开西番国,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对了,西番王庭在何处?” 如花答道:“西番王庭坐落于青海之眫,我家也在那里。” “青海之眫……是有点远啊。”张玉郎皱着眉头,苦思对策。 ...... 帐内,萧展与阿亚那的交谈告一段落,也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代价,阿亚那竟然同意了他离开。 三人在一棵百年老树的树杈上,寻到了嘴里含着一根青草,翘着二郎腿正在打瞌睡的老陈。 临走,阿亚那赠送了四个便携式简易帐篷给众人。 老陈倒是没忘记向部落里的老人们打听:“可有算命道士经过此地?” 得到了对方确切回复后。四人继续策马前行。 望着病恹恹骑在马背上的萧展,老陈忍不住调侃道:“小萧,来之前,老夫便与你说过,这西番......的水很深,你探不到底的。” 萧展瞪了老陈一眼,冷哼一声,懒得理他。 老家伙忒不厚道,说话竟然故意留了两个字。害的他单纯以为是西番的水很深。 张玉郎摸出八倍镜,随着四不像走动间的颠簸,观察着前方,过了一会,方才缓声道: “老萧,要不你还是留下吧,阿亚那其实蛮热情的。” “头儿,不要……”萧展连忙摇头拒绝。 “可是我担心到了下一个部落,你会重蹈覆辙。” 张玉郎继续说道:“这次来西番,一是千里缉凶。二是摸摸西番国的底,知己知彼。万一将来两地开战,我大夏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所以,此行不容有差。” 萧展扭头望着张玉郎,声音略有些发虚:“头儿,你现在被撤职了!” 都被撤职了,你还管那么多闲事做甚。 张玉郎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撤职就撤职,你心虚什么?我又不是那种听不进忠言的人。再说了,撤职就不会复职了吗?” “不是心虚,是没力气。”萧展似乎不想就这个问题解释过多:“头儿,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就让我跟着队伍吧。” “你确定?” “确定!” 张玉郎点点头,目视前方,“好,就再信你一次。”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老陈插嘴道:“大人,狗改不了那啥啊......” “老家伙,我感觉你在针对我!我要和你决斗!”萧展神色激动,驾马冲向老陈。 老陈连忙解释道:“小萧,你怎会有这种感觉?老夫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的感觉...是对的!哈哈哈......” 老陈大笑着,策马先行一步。 张玉郎转头去看,刚好看到老陈与萧展一前一后,追逐而去…… 远远的,老陈贱贱的声音隔空飘来:“小萧,跑快点,再跑快点。” “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气喘如牛,眼冒金星,脑袋瓜嗡嗡作响?是就对了,小伙子你的腰力不太行啊。” 平坦的大路上,老陈驾着马在前面悠哉悠哉的跑着,看萧展离得远了,故意放慢速度等他,而后再加速甩开他。 萧展在后面追了一嘴灰尘,直气得哇哇大叫。 却又无可奈何。 …… 一天赶路,转眼又是黄昏。 一路上都没遇到西番部落,众人只能夜宿荒野,好在之前从部落里离开时,阿亚那赠送了四个简易帐篷。 四人寻了一处平坦的地形,点燃篝火,并围着篝火扎下营帐。 入夜,张玉郎的帐篷被悄悄掀开,一道黑影摸了进来,悉悉索索脱下衣衫,钻入怀中。 张玉郎压住心里的悸动,淡淡说道: “你是不是走错帐篷了,如花。” 如花摇着头,没有说话,意思表达的很明确,她没有走错帐篷。 张玉郎违心的说道:“你先把衣服穿好,这样太突然了,按照大夏风俗,最起码咱们要培养一下感情,再开始这段感情。” 如花“嗯”了一声,带着疑惑,摸黑将衣衫又给穿上,起身欲走。 刚起身起了一半,忽然被张玉郎扯了一下,跌回他胸口。 “就这样,别动。” 张玉郎将手臂揽在怀中人的腰间,手从她胳肢窝的夹缝中努力伸了过去,指尖触碰到一团柔软,方才停下。 而后呼吸逐渐平缓,似乎是睡着了。 如花却思绪纷乱,睡不着了。 第244章 暗流涌动 第二天一早,张玉郎在帐篷里席地而坐,怅然若失,心下说不出的懊恼。 昨夜真就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一定升华。 刺眼的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落在脸上,张玉郎微微闭上眼,张开双臂,感受着清晨的清新美妙。 稍做适应,再睁开眼时,入目所见,是如花动人的身影在摇曳。 不远处的缓坡下面,她穿着层层叠叠的西番少女服饰,立在小河边,轻盈挥舞着手臂: “大人,早呀~” 定睛看去,如花手里拿着的物件,正是他昨夜穿在身上的内衣。不知道她今天早上何时动的手,脱下来拿去清洗。 我被看光了......张玉郎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昨夜一定是昏了头,选择当个柳下惠,当柳下惠其实也没什么不对,毕竟男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三十几天,哪儿都不想动弹。 关键是,当了柳下惠还没省下几十亿财产,这就很亏了。 天上阳光正好,伊人青春正妙,如花那洁白如玉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烁着丝滑诱人的光泽,那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让人挪不开视线。 张玉郎感觉心里的懊悔加了倍,不过脸上还是挤出着暖男般温和的笑容,隔空对如花挥了挥手,微微点头,保持着相当的风度。 待如花转过身,蹲下,腰臀绷出一个夸张的弧度,继续清洗衣衫的时候。 “啪!” 张玉郎立马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下好了,在如花面前立下了高风亮节,坐怀不乱的g。 以后如果再想那啥,岂不是自个抽自个的脸。 转念一想,虽然没得到实质性好处,却在如花心里刷了许多好感,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 “头儿,该出发了!” 这时,萧展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响起,吓了张玉郎一跳。 张玉郎转过头,本打算横萧展一眼,却被他的模样惊呆了。 昨天,萧展与老陈之间友谊的小船翻了,相互追逐了一天,回来集合时天色已晚,谁胜谁负张玉郎也没太注意,此时再看,萧展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已经有些许皱纹的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额头肿起一个大包,鼻梁上破了皮,嘴巴是歪的。 见战况惨烈,老萧没占到便宜,张玉郎手指虚点,忍不住发出拖拉机般的笑声。 “突突突......” 萧展没好气的翻了翻眼皮,瞥了一眼从帐篷走出来的老陈,一昂头,傲气说道: “哼,我的确没占到便宜,不过老家伙也没好到哪里去。” 果然,迎面走来的老陈一瘸一拐,发型乱糟糟的,一条胳膊上还用两根木棍扎了个简易护板,另外,局部地区有小血。 好家伙,下手够狠的,看来友谊的小船想要重新启航颇有难度啊.....张玉郎撇了撇嘴,收回目光,自腰间的摸出八倍镜,淡淡说道: “有什么仇恨,是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打一架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打一架!” 此言一出,惹来两个人齐齐怒目而视。 张玉郎连忙咳嗽一声,转换话题:“老陈,你收一下帐篷,我们这就出发,十日内一定要赶到青海之眫。” 老陈应了一声,转身去收帐篷,萧展站着没动,拿怀疑的眼神盯着他: “头儿,你拿着这个......是不是要去看......” 萧展说着,拿眼角余光撇了撇在河边洗衣的如花。 “不是!”张玉郎果断否认,而后眨眨眼:“就算是,你又如何?谁叫你的白菜壮如山呢。” 而后,他轻轻哼道:“西番的姑娘壮如山,她的情郎小身板......” “........” 萧展感觉受到了暴击,生着闷气,转身上马就走,发誓不再搭理他。 没待太久,众人很快收拾妥当,踏上征程。萧展生着闷气,远远走在前面。 老陈带着帐篷,走在中间。 张玉郎扛着着萧展的叉子做出来的“旗子”,与如花拉在后面,不急不缓赶着路。 这个叉子,是临行时阿亚那送给萧展的,还叮嘱他路上烤肉的时候用,别饿着。 一路无事,临近中午时,刚发完誓再也不搭理张玉郎的萧展,骑马折身回来,询问道:“头儿,前面有条河,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得到张玉郎肯定的答复,萧展便要去打猎,准备午饭。寻了一圈没寻到叉子,正纳闷,一抬头见叉子在张玉郎肩膀上扛着,皱着眉头道: “头儿,你扛我的叉子我没意见,可上面挂那件白布,怎那么像你的大裤衩?我这叉子可是用来烤肉的!” 萧展有些不确定,因为叉子上的白布看上去小了许多,并不像张玉郎经常穿的平口大裤衩。 张玉郎将干透了白布取下,随手塞进包裹,递还叉子,微微一笑道:“你看错了,这不是大裤衩。” 萧展“哦”了一声,接过叉子去打猎。 ......... 长安城,吕府。 吕奉苦口婆心劝道:“妹妹,为兄觉得你这样不妥,张玉郎虽然被撤了职,眼下只是个小小的衙差,可他毕竟是三等南灵伯,嫁给他,并不辱没你。” 吕当舞道:“哥哥,我以前是没得选,他身居高位,逼迫又紧,嫁给他也就嫁给他了,可现在我们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吕奉感觉自己的脑袋瓜有些嗡嗡作响。 “总之,我不要嫁给一个平凡的衙差,哪怕他身上有爵位。兄长你是知道我的,我非一般女子,我是有抱负的。” 说这话时,吕当舞撅着嘴,一脸不乐意。 “我不爱女红,不喜相夫教子,琴棋书画样样不行,打小就喜欢看兵书战策,治国经典,让我嫁给现在的他,一定不会幸福的。” 吕奉眼睛一瞪:“都是借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定是看上了最近常来咱家那个小白脸了!” 吕奉越说越激动,看着妹妹,感觉头疼不已,他大手一挥:“总之,我是不会同意你与小白脸的事,咱们吕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可也要脸,你一女如何能事二夫?” 吕当舞是那种给她一支兵马,她就可以独当一面的军事人才,纵观整个朝廷,能在战略战术层面,与她一较长短的,也只有张玉郎了。 吕奉本以为,吕张两家结成联姻,哪怕妹妹不是张玉郎的大夫人,有这层关系在,两家通力合作,不但功名富贵有望,还有很大可能世代延续下去。 进而开创一个不亚于河间周家的世家。 本来定好的九月初九大婚,妹妹却突然反悔了。 这让驻守在北原城的吕奉着了慌,心急火燎跑回来相劝。 但妹妹似乎铁了心要终止与张玉郎这段未成的婚姻。 至于缘由,吕奉早就从安排在家里的耳目处得知,是因为一个叫司徒钧的户部五品小官。 吕当舞淡淡说道:“兄长,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双方坐下来谈一谈,和平分手就是了,别说眼下还没成亲,就算成亲了,双方不合适不也得和离嘛。” 吕奉冷笑一声:“此言确实不假,可是我聪慧的妹妹,你别忘了这是男人为纲的世道,世间确实有和离,退婚,可那都是男子休女,门户高的一方主动退出,此事才能最终成功,你何时见过地位低的一方敢提出这种要求?” 吕当舞针锋相对道:“我愚蠢的哥哥,现在张吕两家,谁是门户更高的一方?” 吕奉摇头道:“谁家门户更高,这个由你来说!” 兄妹俩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两人索性集合全家大小五十多个仆人丫鬟,一人一票,以投票结果为准。 忙活半天,最后结果是26票对26票,一半男仆从全站在吕当舞这边,认为她说的对,吕家眼下比张家地位高。 一半丫鬟全部站在吕奉那边,这其中包括吕当舞的贴身丫鬟。 原因无他,吕奉至今未婚,还是单身,众多丫鬟都有机会,即使当不了正房,当个偏房小妾也是鱼跃龙门了。 吕当舞剜了贴身丫鬟一眼,转过头,继续与吕奉争执起来。 第245章 暗香浮动 与此同时,西番国,荒山野岭。 ....... 萧展将打来的兔子穿在叉子上,翻来覆去炙烤着,直到肉香扑鼻,表皮沁出油光。这才大方的将叉子伸过来,对张玉郎道: “呐,头儿,给你食。” 我不要食...张玉郎连连摆手,婉拒了他的好意,从泥土里翻出早已烤熟的山鸡,敲开裹在表面的硬泥块,与如花分食。 素食主义者老陈则站在远处,背靠大石,从包裹里摸出干粮,就着野果对付。 众人四散而就,边吃边聊。 “老萧,当年那件事后,你就一直没成亲么?”张玉郎问出一直压在心头的疑惑:“你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萧展大口吃着肉,露出一副不屑置辩的神色,“头儿,你这句话是对我这个青玉楼高级会员的侮辱。” 张玉郎看向他,疑惑道:“那你为何不成亲呢?” 按理说,这个时代一无买房压力,二无丈母娘盘剥,三无伏地魔拦路。男子有口吃的,长相凑活,能硬起来就能肯定娶到老婆,萧展差不多也四十了,为何会单身至今。 总不至于被新婚夫人打了一顿,就对婚姻充满了恐惧。 “老萧,当年你前妻为何打你?” “头儿,能换个话题么。” 萧展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脸色缓缓垮了下来,忽然感觉嘴里的兔肉不香了。 “总有原因的吧?说出来也让我引以为戒,”张玉郎追问道。 “没有原因。” “没有原因她为什么打你?还打了一夜?”张玉郎皱着眉头,刨根问底。 “我不吃了!”萧展重重的放下手中铁叉,抹了一把嘴,把佩刀别到身后,起身,仰望着天空发呆。 张玉郎一脸惊讶:“这就饱了?” 萧展摇摇头,叹口气:“头儿,你问这么悲伤的话,我哪里还有胃口?” 说罢,转身走开。 张玉郎唤住他,安慰道:“老萧,不要难过,虽说人生不止过往的悲伤,还有眼前的悲伤,以后的悲伤,但经历的多了,你就会……” “就会时来运转?”萧展走了回来,居下仰望着坐在大石上的张玉郎。 “不是。”张玉郎摇头:“悲伤经历多了,你就会习惯了。” “......”萧展没好气看了他一眼,撇撇嘴道:“头儿,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打击不到我的。” 那是你口重......张玉郎微微一笑,不慌不忙说道:“上午的时候,你问我,铁叉上挂的是不是大裤衩......” 萧展脸色变了,喉结翻动,做势欲呕,挥手急急打断他的话,道:“不会真是大裤衩吧?” “不是!”张玉郎摇头,那分明是小裤衩。 “那还好。”萧展松了口气。 “我最近已经不穿大裤衩了,太肥太大,不得劲,我将款式改良成更贴身,更方便舒适......” 萧展心头涌出一种不妙的预感,再次打断他的话:“头儿,你说这个做甚?” 张玉郎暗暗一笑:“这个款式,我称之为小裤衩。” 没毛病,的确不是大裤衩。 “呕......呕......”萧展原地弯腰呕吐起来。 张玉郎与如花对视一眼,后者拿手掩着嘴唇,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不远处的老陈落井下石,再扎亿刀:“啊呀,怪不得这烤兔肉闻着一股子浓烈的男子汉味道,还好我没吃,小萧,你赚了。” 萧展迫不及待拿手指伸进喉咙,吐得死去活来。 ...... 晚上,没遇到部落的众人,继续野外宿营。 张玉郎睡不着,出来夜观星象,发现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坐在自己营帐外,手支着地面,仰望天空,一脸深沉。 借着漫天星光,张玉郎看清楚是萧展,顿时愣道:?“老萧?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我这来做甚?” 萧展扭头,两人默默对视。 沉默了一会,萧展道:“头儿,我们握手言和吧,你以后不要针对我了,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属下啊。” 他很纳闷,自己明明没得罪张玉郎,却屡屡被其调戏。一个老陈已经让他有些难以对付,再加一个张玉郎。 不给一点活路啊。 没想到人到中年,还屡屡遭到社会毒打,这让他如何不心酸? “老萧,其实我没有针对你。” “我不信!” “老萧,我给你解释一下针对这俩字的意思――我手里有根针,它正对着前方,而你从别处跑到我的前面,进而被针扎到了......这不算针对吧?” “头儿你的意思是说......误伤?”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作为下属,跑到上司前面去,上司难道不该扎你几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萧展缓缓扭过头去,声音幽幽道:“头儿你再这样,会失去我的。” 张玉郎:“.....” 半夜三更,皓月当空。 张玉郎枕着双手,眼睛睁得大大的,毫无睡意。 他在期待着什么。 这时,营帐帘子忽然被掀开又放下,一个黑影带着暗香潜入进来。 张玉郎凝神细看,看到了如花近在咫尺的俏脸。 “.........” 夜深人静,正是窃玉偷香好时候,如花这是把我当成偷香的对象了么。 张玉郎突然想起一个笑话:如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拥而眠一夜,却什么都没发生,便只有两种可能,一,男子不硬气。二,女子不美丽。 昨夜什么都没发生,当了个禽兽不如,今晚她又来,在禽兽和禽兽不如之间,好难选....张玉郎心里默默思索着,接住扑进怀里的人儿,开口道: “一个书生和一个女子夜宿一间破庙,破庙里只有一床一被,女子在床中间划了一条线,对书生说‘如果越线,就是禽兽’。 “书生一夜老老实实,次日起来,女子怒气冲冲给了书生一巴掌,骂其‘连禽兽都不如’。” 如花咯咯一笑:“那大人昨晚就是禽兽不如了。” 张玉郎却没笑,冷不丁问道:“如花,说说吧,你接近我我什么目的?” 他始终不相信,身为一个心理素质过硬,常年混迹于青楼的女子,如花会对他一见钟情。 此言一出,如花仿佛受到了羞辱,默默坐起身,掀开被子,开始穿衣服。 张玉郎连忙拦住她,道歉:“开个玩笑,别生气,明日还要赶路,快睡吧。” 如花撒娇哼了一声,又躺回来。 张玉郎温声道:“你放心,我答应的事不会忘记,会把你家人从西番国接出来的。” 如花“嗯”了一声,寻了舒服的姿势枕着,呼吸逐渐平缓。 .... 天将破晓时,张玉郎忽然感觉有人在缓缓脱自己的衣服,他初时只以为是梦境,但那双手柔软光滑,动作轻柔,触感真实,决非是梦境。 他心中一荡,忽地醒来,仍旧闭着眼睛,打算静观其变,心说如花啊如花,你又来脱我衣服。 我早就看穿了一切,你果然窥探我美色。 思索间,只觉如花双手越来越不规矩,忽地全身一凉,张玉郎心下一沉,脸色也是一沉,猛睁开眼,正看到如花弯着腰,手里捏着两角,把他的大裤衩都褪到脚裸位置了。 两人目光对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沉默了十几秒。 如花小声解释道:“昨晚看大人的衣服穿反了,这事在我心里纠结难下,直到凌晨一直都没睡着,实在受不了,心想着给大人换过来。” 说罢,她想了想又解释道:“前夜是看大人的衣服突然就脏了,心里格外难受,就帮您清洗一下。” 你有洁癖加强迫症,你早说啊,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呢...张玉郎瞪大眼睛,神色惊讶。 帐篷里静悄悄的,陷入沉默。 ...... 第246章 沈荣过往 京城。 御书房里,大成皇帝手捧一本厚厚的奏折,若有所思的读着。 奏折里面写着, 【陛下认为,当聪明人和愚者,哪个更难? 世间真正的智者说,当愚者更难。臣亦是如此认为。 聪明是后天习来的能力,而愚是一种天赋。臣所说的愚,并非是愚蠢,而是大智若愚,这是比聪明更高百倍的聪明。 真正的智慧,都是善于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化繁为简,不在不重要的事上浪费不必要的时间和精力。 佛家常说,人生在世,受困于“所知障”。一个人的认知,会成为自己的障碍。越聪明的人,越容易受到认知的束缚。 而真正的智者,都很简单。能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臣以为,这世间聪明的上位者有三种,第一种,什么事都亲力亲为,都尝试去做,穷极一生,忙忙碌碌事难成。 第二种,选择性做事,做那些少数且重要的事情。毕其功于一役。 第三种,选择放权,选择用别人的智慧,为自己做事。 臣本以为陛下是第三种,如今却发现不是,臣希望陛下成为第三种上位者。 不要让陛下的聪明,阻碍朝廷一统天下的脚步。】 洋洋洒洒千言,没头没尾,震撼人心,却又令人一头雾水。 尹正德这是在教朕做事?奏折中言有所指,但所指者是何事呢?大成皇帝皱着眉头思索。 这时,小黄门来报,尹正德求见。 得到应允,尹正德施施然进了御书房,行礼道:“陛下唤臣来何事?” 富丽堂皇且宽敞的御书房里,大成皇帝背着手,踱步不停,不回头说道:“爱卿平身,自己坐,自己动手喝茶。” 国字脸留着正义胡的尹正德依言,寻了个就近的位子坐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静候上意。 大成皇帝继续踱着步,默默组织着言语,他对尹正德这位两朝老臣,内心给予了最大的信任和好感。 寻常臣子如此直言上谏,教皇帝做事,少不得会被皇帝记恨,当场贬职都是轻的。 遇到暴躁一点的君王,直接杀头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要不怎么说伴君如伴虎,老虎开心时,随便陪你玩一玩,不开心时,就把你扑倒在地,嘎巴嘎巴嚼碎吃了。 但尹正德此举,却并没有令大成皇帝不适。他语气随意说道: “奏折所言,颇有道理,朕对其中之意不明,望卿直言相告。” 尹正德起身正色道:“南灵伯能力过人,乃朝廷少有的人才,陛下为何将其撤职?” 大成皇帝斟酌着说道:“玉郎的确优秀,但朕也有苦衷,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心如明镜般的尹正德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苦衷,微臣愿意分担一二。 大成皇帝叹口气道:“自古君权不两分,朕发现玉郎有取而代之的实力,寝食难安,不得不做出此等决定。” 又补充道:“眼下西北暂无战事,玉郎这大半年来为朝廷四处奔波,操劳许久,正好借此机会休养一番。若有战事,朕自会启用他,爱卿不必多虑。” 尹正德点了点头,肯定了大成皇帝的顾虑,却对这样的处置有不同看法。 大夏眼下诸侯林立,三百年传承危若累卵,若再遇到权臣,翻手间便可倾覆朝廷。 但张玉郎不像这种人,虽然他手中权力的确不小。 一来他官职不高,名望尚浅,威信只在军中,朝中并未影响力,二来根基不够,与地主门阀们关系又极差,并不具备登高一呼,取而代之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张玉郎性格格外惫懒,众所周知,懒人当不了开国皇帝。纵观历史上每一个朝代的开端,皇帝都不懒。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尹正德也知道很难改变大成皇帝做好的决定,便转而问道: “陛下可知长安府最近发生的命案?” “爱卿是指沈荣被杀一事?” 这事大成皇帝知道,还知之甚详,虽然长安府的银龙卫归尹正德统筹负责,并不直接向他汇报,但他自有消息来源。 尹正德郑重其事说道:“案情离奇曲折,凶手至今毫无头绪,前任府尹段大人最初以为是自然死亡,后来臣发现不是,着人调查后,觉得沈浪与沈杨氏有重大嫌疑,但最终凶手并不是他们。 “臣又将嫌疑锁定在突然出现在长安府的算命道士身上,并令玉郎率众前往西番追查,但恐怕......” 恐怕此案最终会成为悬案。 倒不是尹正德不相信张玉郎的业务能力,而是茫茫人海,寻不寻得到那道士还两说,即使寻到了,仍然是没有证据。 即使长安府衙有诸多逼供诱供手段,可别人就没有预防措施了吗? 大成皇帝接过话头:“依朕看,此事定然与那道士有关。” “哦?陛下为何如此断定?”尹正德奇了,大成皇帝对此案的了解,比他想象中要多。 “爱卿有所不知,沈荣本是金龙卫考察对象,朕本意令他出任金龙卫统领一职,谁知事不遂人愿。” “原来如此。”尹正德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皱眉道:“那如此说来,沈荣很有可能是被竞争对手所杀。” 大成皇帝连连摆手:“爱卿稍安勿躁,金龙卫是朕直接统管的,下面由百名职位相同的统领各自负责一片区域,且考察对象只有沈荣一人,并未备选。” 这么说来,不是被竞争对手干掉的,那案件线索岂不是又断了......尹正德顿时愁眉苦脸。 大成皇帝从案台上抽出一沓纸张,递了过来,道:“沈荣的根底,或许对破案有所帮助。” 见尹正德面露疑色,便解释道:“这根底比长安府衙里的更详细。” 尹正德这才接过,仔细查看,而后讶然道:“沈荣会说西番话?臣与他共事多年,竟然不知?” 大成皇帝朗声背诵道:“他今年三十六岁。二十五岁加入长安府,也就是爱卿的麾下做事,在此之前,他是一名为跑商做事的翻译,常年往来西番与大夏两地,数年前,他救下了沈浪,传授其武艺,并将其举荐到长安府衙,三年半之前,沈荣与十八岁的沈杨氏成亲。” 尹正德点点头,大成皇帝所说,与资料上一字不差。 “爱卿对沈荣知道多少?朕指的是方方面面。” 尹正德稍做沉吟,缓缓道:“尽职尽责,为人和善,与同僚相处融洽,业务能力出色....” 一想到折了如此能干的属下,尹正德心里就格外惋惜,有骂娘的冲动。 大成皇帝微微一笑,转而说起与这毫不相关的事:“二十二年前,西番二王子率军十万攻入安西,与当时据守安西的阮家先祖激战数场,后来朝廷召集二十万兵马,分兵五路前去,将西番军团团围住。 “围困数月后,西番二王子率数千残军突围而出,我军清扫战场时,发现一个十三四岁的大夏少年,气质华贵。 “问其来历,他用半是西番半是大夏的话,说自己叫沈荣,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跟随父亲常年往西番做买卖,前不久父母跑商途中被西番军杀害,沦落至此。 “当时的负责统帅朝廷军队的王直不做他想,便放了他。数年后,已是金龙卫统领的王直,在长安府偶见已是成年人的沈荣,便把这件事当成趣事说给了先皇,先皇当时正要废除金银两卫,并未在意。于是王直便把此事记录在金龙卫资料库中。 “此沈荣,便是长安府衙之沈荣。” 原来如此...尹正德微微颔首:“臣明白了,沈荣有可能是西番人。” “不,你不明白。”大成皇帝摇头: “当年西番二王子逃走之后,没过多久便继承了西番王位,据说眼下已经天年不久,即将撒手而去。 “而他膝下只有两子,其中一子已失踪二十余年。 “西番人身材高大,彪悍异常,作战勇猛,这与他们的成长经历有关,十二岁就只身往野外打猎,十三岁便随军出征,并且,西番人有带着儿子上战场的习惯,越是喜爱哪个儿子,就会带着哪个儿子上战场,当做接班人培养。” 听君一席话,尹正德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道: “陛下是说,沈荣其实是西番王的世子,如今西番王即将老死,沈荣陷入王位争夺漩涡。他虽然常年定居大夏,无心争夺王位,但他的兄弟――另一位世子不信,所以派人来除了他,防患于未然!” “朕可没说。”大成皇帝颌首一笑,不置可否。 真相呼之欲出,似乎有些压不住了。 君臣二人又交流了一会看法,这才各自离开。 第247章 大巫师 ..... 度过初时的不适后,又花费了十余日,一行人终于赶到西海之眫。 立足南山腰,遥望着不远处的富丽堂皇西海王庭,湖光山色。众人无不感慨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绚丽多姿的西海犹如一面巨大的玉石镜,镜面里包容着天俊地秀,映射出人世百态,令观者无不豪气顿生,雄心万丈。 山脚下,大片的花连成一片,黄色的花海与一望无际的蓝色湖水相映成辉,刺激着众人的视觉。 不等如花介绍,张玉郎便如数家珍说道:“西海海拔3196米,被四座巍巍高山所环抱:北面是大通山,东面是日月山,南面是南山,西面是橡皮山。这四座大山海拔都在海拔3600~5000米之间。西海面积达4456平方公里,环湖周长360多公里,比太湖大一倍还要多。” “青海是长江、黄河、澜沧江的发源地,故被称为江河源头,又称“三江源”,素有华夏水塔之美誉。”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后世遍布全国,加盟费高达数万的三江源拉面,其意指的就是青海拉面。 对于屡屡冒出惊人之语的张玉郎,老陈与萧展早已习以为常,两人没有在意,只自顾观察地形。 一到办正事的时候,两人都格外务实,深刻知道四人此次是来千里缉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张玉郎瞧得暗暗点头。 如花却听得一脸懵,她对“海拔”、“公里”、“面积”、“三江源”这种词语一无所知,犹如听天书,好在听懂了四座山的名字,顿时奇道: “难道大人之前来过西海?” “如此锦绣山河,梦里何止来过千百回。” 张玉郎颌首,心里默默补充一句“前世来过”。 如花沉默了一会,望着山脚的黄色花海幽幽说道:“大人,小女子的家就在这南山下,背山面湖,游牧为生,” “青海夏夜凉微澜,秋风萧残叶,冬天冰雪盖,春寒花迟开,我说的可对?”张玉郎接过话头,口气像个资深当地人。 如花噗嗤一笑,摇头道:“大人,我们西番人并不叫它青海,而是叫它西海,蓝海,海西面的盆地春秋两季狂风肆虐。部落里的巫师说,那是神灵的怒火,狂风能将鸡蛋大小的鹅卵石吹离地面。风大时,还能将羊儿刮上天。” 说到巫师,张玉郎心下一动,问:“如花,你对巫师知道多少?” 之前,如花只是简单的阐明了巫师的等级,由三大神术划分为三等。会神祈术的被称为小巫、会神咒术的是中巫、只有能使用神战术的,才被称之为大巫师。 但什么神祈术,神咒术,神战术,张玉郎一无所知。 如花摇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神祈术是用来祈祷上天,让一户人家无病无灾,牛羊成群。” “神咒术是用来惩罚敌人或不听话的族人。” “神战术是大巫师才会的本领,请天神附体,获得超越普通武者的力量。” 这不就是神棍嘛......三人心下俱是如此想。 萧展抢先说道:“我看这三大神术也不怎么样,必然不是萧某人一合之敌,挡不住我一刀的。”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似远却近,在众人身旁响起。 “那就让本大巫师来领教一下阁下的刀法。” 声音突兀,众人大吃一惊,连忙回头一看,一个满脸络腮胡,眼神格外锐利,身穿西番服饰的中年大叔,不知何时来到众人身后,面色不善望着他们。 他来的悄无声息,瘆人至极。众人头皮发麻。 惹祸精......张玉郎没好气瞪了萧展一眼,连忙对大叔拱了拱手,用西番话解释道: “大师,我们只是戏言,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那中年巫师一挥手:“大丈夫话出如钉,如何能出尔反尔,你们丢了西番男子的脸面,我要与你们决斗!” 萧展插嘴道:“大叔,虽然你说的对,可我们不是西番人啊,我们其实大夏客商,来此做买卖的。” 此言一出,中年巫师的脸色变了几变,眼神由不忿变为仇视,怒道:“你们是大夏来的奸细?那可不止是决斗了,我要杀死你们!” 猪队友啊......张玉郎又剜了一眼萧展,示意他闭嘴,以求助的目光望向如花。 如花上前一步,比划了个手势,温声细语道:“阿古,他们是随我来的。” 言下之意,大叔,是自己人,别动粗。 说着,如花又摸出一块碎银,放入那中年手中。 中年巫师脸色稍缓,掂了掂碎银,揣进怀里,警告众人道:“哼,若非今日风和日丽,不宜动手,本巫师定要您们见识一下神咒术的厉害!” 说罢,他瞥了众人一眼,施施然走了。 见他走远,萧展小声嘟囔道:“老家伙,不宜动手你还恐吓我们,我会怕你?嗬~推!” 眼看那巫师将要下了山坡,却忽然停下,转头遥遥望来,做了个复杂的手势,双手合十嘴巴开合,声音清晰的传到众人耳畔: “无所不能的天赤七王啊,惩罚这个不讨喜的人吧,让他走路跌跤,睡床床塌,吃饭噎住,喝水拉肚!” 闻听此言,如花当即花容失色,一脸同情望着萧展。 那中年巫师念完,转身下了山坡,消失不见。 萧展莫名其妙,不信邪走了几步,道:“切,你说跌跤我就跌跤?怎么说我也是武道第九境界高手,如果连走路都走不稳......啊呀!” 张玉郎分明看见,萧展正迈着桀骜不驯的步伐,在草皮覆盖的平缓山坡上稳稳走着,冷不防踩进一处早就挖好的小坑里,脚面被锐利的兽夹给死死夹住。 他惨叫一声,跌了个嘴啃泥,待抽出腿,脚面上小血“嗤嗤嗤”飙着,已是鲜血淋淋。 “......” 众人对望一眼,默然无语,俱是暗暗惊叹: 这是巧合还是神咒术?太邪门了吧,简直防不胜防啊。 老陈语重心长安慰他道:“小萧,接下来你要保重好自己。古人曾云:嘴贱者必不能善了,此时此刻,我深深觉得,古人说得对,果不欺我辈。” 末了又补充道:“还好他没诅咒你三寸丁长在脸上,否则你岂不是如大象一般。” “老陈,莫要幸灾乐祸,还不赶快给他治伤!”张玉郎瞥了一眼老陈,止住他继续冷嘲热讽,也止住想要和他内斗的萧展。 与此同时,张玉郎扶额无奈,这队伍怎么带?我太难了。 ………… 西海湖畔,一处幽静小院外。 张玉郎用萧展的铁叉做了一个自制鱼竿,一边垂钓,一边安慰捂着脚面哼哼的萧展。 老陈陪着如花去买药物和酒水,粮食和铺盖。 这处小院便是如花的家,如今已是人去楼空,许久不曾住人,看上去十分破败,许多年没回来的如花也不知详情,众人只得自食其力,垂钓为食。 虽然钓具简陋,但好在湖中鱼儿又肥又多,四下都是,不一会便钓了数条。 正美滋滋的钓着,之前那中年巫师一屁股坐在张玉郎身边,陪他聊起天来。 萧展缩了缩脑袋,扭头一旁,假装没看到中年巫师,也不敢放厥词。 生怕被他再次使用神咒术给诅咒了。 张玉郎语气谦卑问道:“阿古,你真的是大巫师吗?” 中年巫师点点头:“如假包换。” “阿古,你会神战术么?” “自是会的。” “阿古,你见过这样一个道士么?”张玉郎摸出算命道士的画像,拿给他看。 中年巫师盯着瞧了瞧,语气不太肯定,“好像没见过。” 张玉郎识趣的地上一块碎银。 巫师恍然道:“前几日好像见过,容我想想。” 而后,他皱着眉头,做出苦思状,想啊想,一直在想。 老家伙太黑心了吧,这都要加钱......张玉郎又摸出一小块碎银递过去。 巫师接过银子,麻溜揣进怀里,一拍额头道:“啊,我想到了,十日前在王庭外见过此人。” 就这样,两人一问一答,边聊边钓,既不寂寞,双方收获也都颇丰。 张玉郎收获一箩筐肥鱼,巫师收获几颗碎银。 见筐满了,张玉郎起身,打算收工回院。却被巫师伸手给拦住。 他弯下腰,仔细数了数筐中鱼儿的数量,正色对张玉郎说道:“这鱼又大又肥,一条鱼儿算你六十文,这一筐共有二十条。既然你我相熟,就给你算五十文一条,一共十两银子。” 说罢,他指了指不远处竖着的牌子,伸出手来。 张玉郎定睛一瞧,一块崭新的木牌插在小院外,上面写着:“西海属于王庭,禁止垂钓,有钱者随意。” 卧槽...张玉郎怒了,一脸不乐意道:“大叔,这牌子是不是你刚插在这里的。” 巫师背后的萧展连忙点头,他看的清楚明白,那块牌子,就是老家伙来的时候插在那里的。 不过他只点头,不敢说话。 中年巫师微微一笑:“这钱你给不给?” 言语间,扎了个马步,作势要做法,看样子,不是神咒术就是神战术。 “给给给,我给,阿古冷静,冷静!” 少顷,中年巫师揣着十两银子,心满意足离去,临走,还没忘把那块木牌子拔出,夹在胳肢窝里带走。 张玉郎与萧展对视一眼,后者感觉心里像吃了苍蝇。前者看着一筐肥鱼,忽然感觉不香了。 ………… 第248章 神祈术,神咒术,神战术 农家小院里,张玉郎板着一张苦瓜脸,闷头认真做着烤鱼,清蒸鱼,没有酸菜的酸菜鱼。 仿佛跟这些鱼儿有仇。 “头儿,需要帮忙么...” 萧展踮着脚,立在堂屋门口,隔着大半个院子朝厨房里喊。 别问需不需要,如果真有心来帮忙,请直接过来,如果无心,就别假客套......张玉郎腹诽着,不回头摆了摆手:“歇着吧老萧,我这里用不上你。” 萧展心安理得的转身回屋,在桌边坐下,对正在配药的如花说道:“大妹子,你知道神咒术怎么破解么?” “不知道啊。”如花停下手里动作,一脸茫然:“我虽是西番人,可我对巫师知之不详,习的是大夏武道。” 这时,老陈提着两桶水从外面回来,一边往水缸里倒着彻骨冰凉的井水,一边插话:“破解神咒术的办法我知道....” 见萧展一脸惊喜,老陈话锋一转,阴阳怪气说道:“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又没得好处。” 一句话把萧展噎了个半死,吹胡子瞪眼,张口却无言反怼。 见两人又日常别上劲,如花莞尔一笑,将配好的药端到萧展身前,动作轻柔给他抹好,扎上白绫,系了个蝴蝶结。 而后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点点头,跑去厨房帮忙。 “我不但知道如何克制神咒术,还知道如何让你的伤势瞬间复原。” 老陈不嫌事大,继续撩拨萧展。 萧展只纠结了一小会,便在已知的恐惧和面子中,选择了前者,稍做酝酿,涌出一副谄媚的嘴脸,道:“陈哥,帮我。” “你叫我什么?”老陈漫不经心掏着耳朵:“声太小,没太听清。” 萧展无奈摇头,大声重复道:“陈哥,帮我。” 老陈这才满意颌首,“要破神咒术,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目前有两个办法,一,寻个大巫师对你使用神祈术,祝福你平安无事,便可躲过接下来的三种诅咒。” 萧展之前被那中年巫师诅咒了四样,走路跌倒已经应验,还剩下睡床床塌,吃饭噎住,喝水拉肚三样。 人生地不熟,我到哪去寻大巫师?萧展转而问道:“那第二种办法呢。 “你现在马上躺到床上,然后吃一口饭,喝一口水,如果无事,这神咒术便无效了。” “那如果有事呢?”萧展忽然恢复了稳重,决定问清楚再做尝试。 “未知也。”老陈摇摇头:“我没试过,不知道应验的后果严不严重,或许...可能...应该不严重吧。” 选择的压力顿时来到了萧展这边。 这时,如花端着全鱼宴轻盈的走了进来,招呼道:“萧叔,陈伯,吃饭呀。” 紧随其后进来的张玉郎被这两句称呼险些整笑,心说如花就是有礼貌,自己平时都叫老陈老萧。既不吃亏,也不跌辈。 萧展心下纠结许久,拿不定主意,转向张玉郎求教。 张玉郎想看看神咒术的威力,便怂恿道:“老萧,长痛不如短痛,试试也好。” 萧展当即踮着脚,躺在什么都没有的木板床上,身体紧绷,全神戒备。 良久,木板床没有动静,一切正常。 老陈适时递过一盘鱼,还有筷子。 萧展接过筷子,小心翼翼吃了一口鱼,细嚼慢咽,而后长长松了口气。 一切正常,床没有塌,他也没有被噎住。 老陈不信邪,又端来一碗刚打上来的井水。 萧展大咧咧接过,一仰脖,将大半碗水灌入喉咙,而后迅速喷了出来,剧烈咳咳不停。 一丝冰凉彻骨的水雾喷在张玉郎脸上,冰的他哆嗦了一下,心说,这水好冰! 随着萧展剧烈的动作,床板“咔擦”一声,断了,他猝不及防自床上坠入底下,消失不见。 过了半秒,方才发出“嘭”的一记重物从高空坠落声。 这就是神奇的诅咒术么......很好很强大......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花弱弱的解释道:“我家床底是密室,这里冬春气候寒冷,每家每户都有密室,用来储物。” 现在不是密室不密室的问题,而是老萧挂了没有.....张玉郎大手一挥:“老陈,下去看看。” 老陈掀开破碎的木板,纵身跳下密室,少顷,传出声音: “头儿,他没事,还有气,暂时死不了,不过......衣衫上有许多污秽,似乎是摔出屎了,好臭!” 至此,神咒术所咒内容全部应验。 老萧真惨啊.....张玉郎压下心中惊骇,吩咐老陈收拾残局,自己端着鱼儿,与如花到厨房里吃。 让出空间,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饭后。 萧展幽幽醒来,有气无力问道:“陈哥,这脚伤怎么才能迅速好转?” 老陈一愣:“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大巫师的诅咒只有大巫师能解,找个大巫师,用神祈术祝福一下立马就好。” 说巫师,巫师就到。 这时,坑了萧展一把的中年巫师不请自来,施施然进了门,大咧咧坐在桌子旁,伸手向桌鱼,取过一条大快朵颐起来。 顶着众人讶然与不可思议的目光,他吃鱼的动作依然流畅自然,丝毫不见外。 不一会,打了个饱嗝,放下已经啃食干净的鱼骨,正色道: “我便是大巫师,你们找我?施展神祈术需要一锭银子,钱到术到。” 短短半日,萧展被折磨的死去活来,早已没了上午的傲气,老老实实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 “大师,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中年巫师接过银子,并没有往怀里揣,而是定定望着萧展:“一锭不够,得两锭。” 不等萧展询问,他解释道:“神祈术的确是一锭银子,但神咒术也是一锭银子,你别忘了,我之前在你身上使用了神咒术。” 这买卖做的稳赚不赔啊.....众人脸色讶然,心下俱是腹诽不已。 好一个奸商歪巫! 萧展没犹豫,又迅速摸出一锭银子。 他倒不是吃不了脚伤那点苦,而是担心巫师恼羞成怒再次诅咒他。 巫师将两锭银子一起揣进怀里,而后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无所不能的天赤七王,请饶恕这个嘴碎的人吧,祝愿他小伤复原,喜乐平安。” 话音刚落,外面晴朗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天空忽然聚集了厚厚的乌云,一道温和的光束穿破云层,穿透农家小院屋顶,投射在萧展身上,停留一瞬,而后迅速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萧展腾的一下从床上跳下,扯开脚上的蝴蝶结...... 脚面上已是完好如初,只剩干涸的血痂。 众人大眼瞪小眼,震惊了。 若非亲眼所见,着实难以相信这一幕。 巫师并不在意众人的吃惊,自顾自说道:“今日,王庭外的广场,即将处斩三名西番叛贼家眷,你们要去看看吗?” “不去,我们不喜欢看热闹。”张玉郎忙摇头拒绝。 眼下局面是地熟人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砍头这种事有什么围观的,再说又是西番人砍西番人自己的头,那就更没有围观的必要了。 巫师不动声色看了眼神色大变的如花,淡淡说道:“如你所想,那三人正是你的家人。” “大师,请救救我的家人。”如花“噗通”一声跪在巫师身前,神色悲切,双手捧着一捧银锭,目测少说也有十几锭。 中年巫师忙不迭接过,连连应承道:“好说,好说,娃儿请起,此事包在我身上。” ..... 黄昏时分,王庭广场。 行刑官端坐在中间一张高台后,肩扛鬼头刀的侩子手立在一旁。 不远处,两老一少跪在广场中间,左右立着两个壮硕的有些夸张的赤膊兵士。 三名即将被行刑的人穿着犯服,其中的少年睁着无焦距的双眼,神色茫然,等待着死亡。 他还年轻,还有大好的人生,可这一切,再不会继续下去,在今日日落之前,他的生命就会戛然而止。 无数西番百姓聚集在广场周围,呈一个巨大的扇形半圆圈子,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行刑官神色淡然看了眼流尽的沙漏,唇口轻启,发出死亡宣判:?“时辰到,速斩!” 刽子手迈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走过去,举起鬼头刀,扬起老高,朝着中间的少年脖颈猛然挥下。 忽然,一道温和的光芒闪过,紧接着“叮”的一声。鬼头刀被远远弹开。 一同被弹开的,还有侩子手。 少年毫发无损。 “神祈术?!” 行刑官悚然而立,左右观望。 众所周知,被神祈术保佑过的人,当天不会发生任何灾难,哪怕他是即将老死的百岁老人,也会将这口气撑到第二日凌晨。 这一天的有效保护期,甚至可以屏蔽神咒术。 而被神咒术诅咒过的人,则是一个时辰内不会被再施加任何神术。超过一个时辰,便会被同等神术覆盖或者解除。 也就是说,被神咒术诅咒过的人,一个时辰内,不会被施加新的诅咒术,也不会被神祈术抵消,解除诅咒。 至于神战术,那是另一种战斗能力,与这两种神求毫无关系。 但神祈术并不是万能,每个人,一生只能被护佑七次。 神咒术同理,不过每个人一生被诅咒的的次数限制是五次。 见状,远远站在人群外围观的张玉郎等人,默默转身离开。 行刑官叹口气,心说只能明日再斩了。 旋即挥手示意兵士将一家三口带下去。 第249章 战神未归,却被退婚 ..... “格林大巫师......你想到如何救我家人了吗?” “姑娘莫急,我收了你的钱,自然会救出你的家人,这不正在想办法么,正在想......” 农家小院里,如花神色担忧的望着中年巫师――格林,他则老神在在端坐院中石凳上,吃着烤鱼。 张玉郎手背在后,踱着步,思索的却是如何寻找算命道人。 距离如花家人首次处斩已过了三日,这三日来,她的家人又被接连行刑了三次,均被神祈术挡下。 但神祈术最多也只能挡七次,也就是说,留给如花的时间不多了。 从事态的发展来看,西番王庭认定如花变了节,投了大夏,决意处死她的家人,以儆效尤。 如此,便只有两种结果,一,众人成功救下如花的家人,逃离西番。二,营救失败,亲眼目睹家人被斩。 好在如花本人的安全无虑,这个时代没有人脸识别技术,由于常年生活在大夏,除了负责接头的人,此地几乎没人识得如花的容颜。 加之她又是妙龄女子,稍微化点妆,带上面纱,哪怕站在亲娘面前,也难以被认出。 正想着,忽然感觉腰间有动静,张玉郎停住身形,见老陈与萧展在院子外警戒,便摸出折镜查看。 他已经许久未用折镜,白使曾告诫他――在成为宗师之前,尽量少用法器。以免他好高骛远,止步不前。 故而,眼下能够直接通过折镜联系到他的,只有云飞烟一人。 云飞烟发来的信息只有寥寥几字,内容却令他大吃一惊,【吕女退婚】。 张玉郎心说,煮熟的鸭子还能飞?到手的大长腿老婆说退婚就退了? 难道我不在长安府这段时间,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故?可也没道理啊,难道世间还有男子比我这个南灵伯更优秀? 恐怕还是有的,比如那个小白脸――专门撬别人墙角的司徒钧, 张玉郎握着折镜,沉吟良久,回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事就随她去......】。 写到这里,张玉郎停住手,想了想,将“随她去”三个字删除,重新输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事我不同意。】 一定是那个王八蛋司徒钧,勾引大长腿未婚妻,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突发变故,导致相隔数千里外的张玉郎一时鞭长莫及,但也并非毫无办法,尤其是在这个男子为纲的时代,只要他不点头,这退婚一事就能一直拖着。 拖到回去当面解决。 他可是身有爵位的南灵伯,且下了聘书媒证。 伯爷不可辱! ...... 与此同时,京城,吕府。 府内气氛凝重,吕奉兄妹俩已冷战数日,谁也不理谁。 吕奉气抖抖坐在后院亭中,一边饮着闷酒,一边感慨妹大不中留。 妹妹有了自己的想法,与他不再亲密无间,那他...是不是也该娶个夫人了。 自然界中,鸟儿长大了,都是自由寻找合适的巢穴安家,他也该为自己寻一个巢穴了。 吕奉至今未婚是有原因的,一是当初家境贫寒,不具备条件。二是为了照顾好妹妹,担心娶了亲之后,会冷落到妹妹。故而才强行压下娶亲之念。 一想到自己宁可忍受多年孤枕,宁可靠左右两位五夫人排解孤寂,也不愿让妹妹受到一丝丝委屈,到头来却换不回她一句好,吕奉就感觉格外憋屈。 …… 大巫师格林并没有让如花等太久,很快想出了上中下三策。 上策,花钱买命,打通关节,找替死鬼代替家人行刑。 中策,劫法场。 下策,劫狱。 如花犹豫许久,选择了中策劫法场。 上策花费惊人,她没有那么多银子。下策太危险,选中策也是无奈之举。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家人被处斩。 劫法场啊,这么暴力......张玉郎心头一跳,连忙劝道:“其实此事还有转机,我们再从长计议计议。” 如花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红着眼眶,扑进张玉郎怀中,俏脸上梨花带雨,嘤嘤嘤啜泣起来。 这一扑,也将营救她家人的难题,自然而然推到了张玉郎头上。 众所周知,巫师的地位在西番国至高无上,民由王治,国王做出决定却需要参考巫师的意见。 虽说不知道眼前这个格林大巫师出于什么心理,处处与王庭做对,但想来双方应该还没撕破脸。 没撕破脸,就有操作空间。 思及此处,张玉郎转头问道:“格林大师,西番国中,与你同级的大巫师有几人?” 格林大巫师停下大快朵颐的动作,神色忽然愤慨起来:“连同我,一共八人,他们七人都是国师,唯独我是方师。” 不等张玉郎再问,如花仰起头,小声解释道:“国师由王庭供养,地位尊崇,俸禄丰厚。方师食四方之食,没有任何俸禄,也不归王庭供养。” 也就是说,格林是一无所有的白身。 难怪老家伙整天想着法子搞钱,原来根在这里,张玉郎暗暗点头,计上心来。 “看来,大师你在西番不太受尊重啊。” “哼!”格林大巫师神色不悦,转身九十度,头朝北望向院外,默然不语。 不过略显急促的呼吸,预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张玉郎怀抱软妹妹,嘴角微微翘起,继续说道:“大巫师不可辱啊,凭什么他们七人当国师,而大师你只是个方师?” 格林眯着眼,再冷哼一声,又转身九十度,冷着脸面朝西方,那是西番王庭的方向。 快了,你内心的愤怒已经被勾了出来......张玉郎暗暗一笑,再烧一把火: “格林大师,你斗不过他们七个的,不若你跟我回大夏吧,苟且逍遥,总好过在这里忍气吞声。” “谁说我斗不过他们?!”格林腾一下站起来,须发皆张,瞪大眼睛说道:“我的神战术是最强的,能请出天赤七王中最强的聂赤王附体。” 天赤七王,指的是聂赤王,穆赤王,丁赤王、索赤王、免赤王,达赤王和思赤王七人。 七王里面。第一位是聂赤王,他是后面六个王的先祖,据说他生下来就是天生神力,魁梧高大,相貌英俊不凡。 第二位穆赤王,拥有天眼地听的能力,洞察万物。 第三位是丁赤王,铜头铁臂,刀枪不入,拥有金刚不坏之体。 第四位是索赤王,善于使风,且会隐身。 第五位兔赤王,善于使火。 第六位达赤王,善于使水。 第七位思赤王,善于变化,能复制对手的能力,用来对敌。 七王之中,第一位聂赤王的战斗力是公认最强的,原因无他,大力出奇迹。传说聂赤王可以徒手举起山岳。 这七王的能力好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张玉郎心里默默思索着,转而问道: “格林大巫师,这神战术附体有何要求?为何你可以请出第一位大王,他们却不能?” 格林一脸傲气说道:“不止是神战术,巫师的三大神通,对于神魂强度的要求都是非常苛刻的,普通人神魂弱,所以当不了巫师,能当巫师的,都是神魂异于常人的。” “.......” 神魂强大的人才能当巫师?张玉郎心下一动,试探说道: “大师,能否将你的巫师秘籍给我看一看,那个你别多想,我只是........” 格林大手一挥,打断张玉郎的话,豪爽的从怀里摸出一本老旧书籍,递了过来:“你随便看,巫师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张玉郎连忙接过,集中注意力,仔细研读起三大神术。 ..... 西番王宫。 垂垂老矣的西番王斜躺在软椅上,听完西番探龙使的汇报后,目光掠过束手站在一旁的王子――他的接班人,转向七位国师,神色不悲不喜,波澜不惊。 人之将死,他看透了许多东西,唯一放不下的还是失踪了二十多年的小儿子。 为此,他设立了西番探龙使,二十多年来,派出无数卧底前往大夏,明里刺探情报,暗里寻找当年兵败失散的儿子。 可一无所获。 “本王欲传位于大王子,诸位国师意下如何?” 西番王有气无力的说着,说完这句话,很是喘了几口气,眼看时刻都会挂掉。 七位国师当即纷纷颌首:“此举正当,正当。” 年逾四十的大王子垂首而立,心中暗骂道:“老不死的,磨叽什么?赶快传位给我,我都当了二十多年王子,早该接班了!” 为了找回失踪多年的儿子,十年前就已经垂垂老矣的西番王,愣是吊着一口气撑到现在。 大王子有理由生气,他心下已经动过数次“父王不传位,自己硬取”的想法。 每次在他打算付诸行动,武力夺位的时候,父王就好像先知一样,立马来一个打算传位的会议,气若游丝说到:“我打算把王位传给王子,你们怎么看?” 然后七大国师纷纷点头,应当,应当的附和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父王的身体一直僵而不死,虚而不亡。 十年来,这样的传位会议举办了四次,也成功打断了他部署完美的四次夺位计划。 他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此时此刻,低着头的大王子紧紧握住拳头,暗下决心,父王今日再不传位给他,自己就送他上天。 他不想再等待了,决不! 第250章 亏到姥姥家了 ..... 农家小院,张玉郎按照神战术的口诀温习了数遍后,聚精会神于眉间,默念道: “无所不能的天赤七王,请赐予我无上力量吧。” 忽地,明艳艳的天空暗了下来,紧接着一阵凉风习习拂面,与此同时,一道圆柱形柔和的光芒自遥远天际投射下来,刹那而至,将张玉郎的身躯整个裹住。 少顷,柔和光芒迅速散去。取而代之映入众人眼帘的,是身躯变大了许多张玉郎――以及一张西番人的面孔。 衣衫纷纷爆裂,一缕缕挂在身上。 足足三米高的个头,似可顶天立地,虎背熊腰上肌肉虬扎,举手投足间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 就连附件,也如钟摆般自由晃荡着,沉甸甸的格外吓人。 “???” 格林大巫师目瞪口呆杵在原地,像极了猫咪第一次见到老虎,内心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失声道: “你怎么可以召唤出聂赤王?” “你怎么可以召唤出这么大只聂赤王?” “你怎么可以这么大?” 要知道,他召唤出的聂赤王只有寻常人大小,就已经可以横行无忌了。 眼前的聂赤王这么大个,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浑身充满了力量的张玉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形状有多霸气,轻蔑说道:“这不算什么,我都没用力呢。” 神色语气,像极了逼王之王伊布拉。 良久,格林大巫师终于接受了张玉郎比他更强,更大的事实,提议道:“我们现在可以去劫狱了。” “会不会遇到顽强抵抗?” 张玉郎语气有些犹豫。他是召唤出了巨大的聂赤王不假,但如何对敌,他还没来得及学习。 也就是说,眼下他还只是个花架子。 “不会!” 格林看了他一眼,心说你这唬人的架势,谁敢与你为敌? 他继续说道:“你只需走到王宫前,大吼一声,交出如花的家人,否则踏平王宫,王庭自会乖乖照办。” 这么简单,那可要去试试了....张玉郎当即迈开步子,轻盈一跃,跳出小院,往王庭方向走去。 他感觉全身每一处都充满了力量,甚至包括神经末梢。 众人连忙迈开步子,噔噔噔小跑着跟上。 不多时,跟随在后面的吃瓜百姓越来越多,如长龙匍匐,一眼望不到尽头。 .... 王庭,两名侍卫神色惶恐冲进大殿,语无伦次禀道: “禀...禀...禀报大王,不...不...不好了,外面来了个巨大的聂赤王,扬言要踏平王宫!” 闻言,七名国师脸色大变,当即联袂而出。 老番王与大王子对望一眼,前者目光和蔼说道:“王位以后是你的,你也该处担负起王的责任了,孩子,去看看吧。” 一句“担负起王的责任”,令大王子当即激动的难以自持,他朝着父王重重点了点头,手握剑柄,大踏步朝外面走去...... 王宫外。 七名国师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仰望着眼前的巨人。 如果说,能够召唤出天赤七王便是大巫师的话,那眼前的人绝对是高于大巫师的存在。 西番史上,还从未有人能召唤出这么大只的聂赤王......以及其他六王。 此人,可称之为超品大巫师。 面对如此巨大的聂赤王,七大巫师根本提不起一丝丝反抗的心思,对于张玉郎的要求满口应允。 放几个人犯,在他们看来根本不是事,他们眼下唯一担心的是,张玉郎会取他们的地位代之,成为西番新的,唯一的大国师。 大王子目光里带着兴奋,炯炯望着张玉郎,内心很希望此人成为他的国师。 若果真如此,西番国就可以开启吞并四周诸多势力的动作,甚至与大夏一战也不是不可以尝试一下。 有这样一个实力强劲的国师坐镇,带给军队各方面的加成是难以估量的。 在西番国,上至国王,下至百姓,对巫师的认同感是刻入灵魂里的,新婚夫妇成亲时,没有巫师祈福是不完美的。孩子出生时,第一个抱着的人是巫师。军队出征时,没有巫师随行是不详的。 此时此刻,大王子绞尽脑汁组织着语言,准备说服张玉郎站到他这一边。 若能如此,那他今日便可以登临王位,摆脱万年老二的身份。 少顷,如花的父母与弟弟被兵士从牢狱中放出,三人战战兢兢朝张玉郎磕头道谢后,恍如做梦般,迈着僵硬的步伐,往自家小院方向挪动。 这几日,他们的性命虽无恙,胆子却被吓破了几回。 不是他们胆小,任谁每天被处斩一回,胆子都会吓破。 虽说神祈术每次在侩子手的鬼头刀即将落在脖颈上时,挡住了致命一击,但受了神祈术护佑的人,本身是没有感觉的,并不知道神祈术是否仍在护佑着他们。 万一没护佑呢?一刀下来脑袋就搬家了。 直到到了家里,三人仍旧两股战战。 富丽堂皇的王宫内,撤去神战术的张玉郎被客气请了进来,高坐客位,一同被请进来的还有格林大巫师,老陈与萧展。 四人与七位国师遥遥对坐,推杯换盏,相互说着场面话,客套对饮。 身材壮硕的西番女人们依偎在旁伺候着,堂上跳舞的则是一队符合大夏美观的苗条女子,若非为了照顾张玉郎等人,她们这些苗条大长腿女子,平时是没机会上殿表演的。 因为西番人是以壮硕为美的,瘦胳膊瘦腿儿的女子,在他们看来不顶用,没有劲,不耐碰。 故而,那些姿色不错的被挑出来,专门赏赐给功劳小一些的族人,姿色一般却壮硕如山的,则是赏赐给有大功劳的族人。 张玉郎端坐在桌案后,挺胸抬头,气度拿捏的格外傲然,在他身边伺候的是一个面容姣好的俏丽女子,腿长只比如花稍逊一筹。 目测腿长至少有一米二,触之极其丝滑。 但这样的美女,在大王子及七位国师眼里,简直是庸脂俗粉,连a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他们各自怀里抱着的,都是罩杯以e为单位,腰以水桶来衡量的壮硕女子。 其乐融融。 大王子笑着提议道:?“张大巫师,这女人是不是没劲,不合你胃口,要不要换一个带劲的?” 张玉郎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这个很不错,你们随意,不用顾及我。” 转头四顾,格林大巫师怀里抱着一个比他块头还大的女子,萧展身侧也是一名苗条好看的女子,老陈则独自一人饮着酒,拒绝了陪席。 此情此景,张玉郎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阿亚那壮硕的身影。心说,等回去的时候,一定要把萧展留在那里享几天福。 让阿亚那给他减减重,刮刮骨。 大王子沉吟一下,笑道:“张大巫师可愿留在我西番,辅助本王,待遇好说,您尽管开口。” 此言一出,七大巫师对望一眼,纷纷点头,作为史上最强巫师,张玉郎理应获得这样的待遇。 至于他的大夏人身份,那并不是太大的事。即使是西番人信若神明的天赤七王,血统也并非全都纯正。 张玉郎摇头,婉拒了大王子的邀请,转而提议道:“我虽不能留下,却愿意为王子举荐一位大巫师,与七大巫师并列。” 说着,张玉郎目光转向格林大巫师,示意他露两手,震慑一下大王子,作为晋身之资。 格林当即离席,来到大殿中间,凝神召唤出聂赤王附体,不过这个聂赤王只有两米左右高度,比张玉郎召唤出来的差远了。 又是聂赤王? 七大巫师齐齐心里一惊,相互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无奈,这下,众人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岌岌可危了,恐怕会被这个新来的稳压一头。 可也没办法,西番人讲究的是实力为尊。 酒宴持续了一个时辰,圆满散场。 七大巫师最初担心会被张玉郎取而代之,结果张玉郎无意留在此地,这本是好事,可七人却丝毫开心不起来,因为七人的地位还是被格林取代了。 大王子言之凿凿表示,从此以后,西番国师由八大巫师并列,一超多强,由实力最强的格林大巫统领其他七大巫师。 直到这时,张玉郎才知道格林大巫师为何屡屡不得志,实力强劲却无法成为国师。 由于天赤七王只有七人,故而西番立国以来,一直都只有七位国师。 其实民间大巫师不在少数,他们没有门路,无法跻身为国师,最后只能成为方师,云游四方。 格林一朝得志,为表感谢,不但将记载着三大神术的秘籍相送,还卖力的帮张玉郎查探起那算命道士的信息。 ...... 农家小院,张玉郎坐在树萌下,心情阴郁的不行。 经大王子证实,他并不认识那算命道士,也从未派人去刺杀过失踪二十多年的兄弟。 甚至,若不是看到张玉郎带来的沈荣画像,他甚至都不知道沈荣是失踪多年的兄弟。 他给出的理由很合理,人都失踪了二十多年,不知是死是活,到哪儿去刺杀? 案件的线索到这里就彻底断了,虽然那道士仍有嫌疑,但此事已经可以肯定与西番王庭无关,张玉郎顿时郁闷的不行。 为了查清这个离奇曲折的案件,他不远千里来到西番,冒着生命危险,承担着未婚妻退婚的严重后果,结果到头来,线索断了。 这叫什么事? 好在救下如花的家人后,收获了如花的款款情意,如花已经用再明显不过暗示告诉他,今夜多吃点,不要插门。 若非如此,张玉郎会觉得自己此行亏到姥姥家了。 第251章 有些沉重无人可分担 青年何惜挥洒汗水,与志趣相投的人相互碾压,翻滚。 一夜风华自不必提。 “头儿,不好啦!” 翌日一早,尚睡意朦胧中的张玉郎被一声急促呼喊叫醒。 萧展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折白纸,语气低沉:“头儿,如花一家子不见了!” ....张玉郎眼睛瞬间直了,露出惊讶之色,昨夜一幕幕画面应声而出,在眼前清晰回荡着。 可画面中的女子,已然悄无声息离开。 仅仅是一个眼神,萧展便立即察觉出,张玉郎心下极其不舍,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他曾经说过的一些话, 在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里,先动心的人意难平。 你满心欢喜以为对方是灵魂伴侣,到头来其实只是一场交易。 “头儿,我同情你。”萧展将信轻轻放在床沿,“她留给你的。” 张玉郎拿起信件,并没有立刻打开来看,而是目光定定望着萧展。 “呃,我看过了,内容很感人...” 萧展神色间没有丝毫尴尬,仿佛拆阅头儿的信是一件理所应当,微不足道的小事。 张玉郎脸上刹那覆上一层寒霜,抬起手,指向门外。 房间里气温似乎都低了几度。 “我马上消失!”萧展迈开腿,一溜烟跑没影了。 张玉郎展开信件,沉下心绪望去。 “大人亲启:请恕小女子不辞而别,救命之恩本应涌泉相报.....可如花着实厌倦了尔虞我诈,朝不保夕的日子,便就此别过......余生若可相逢,愿再报大人恩情。” 居然真的是一场交易.....张玉郎缓缓放下信件,叹了口气,久久不能平静。 他直愣愣坐在床上,木然的穿着衣衫,一些相似的场景霎那间涌上心头,徘徊往复。 决意退婚的吕当舞,落寞离开的燕无双,以及不辞而别的如花。 以后或许还会有其他人离开。 张玉郎微微叹了口气,倒也不怪如花。 人生从来没有“对错”之分,有的只是一个个不同选择的人。 如花不是提线木偶,也不是谁的禁脔,她只是不想再当工具人,被人左右,而后在利用价值被榨干的时候,无声死去。 虽然自己不会这样对她,可她不信。 她从没想过跟随自己,过上富贵安定的生活,只是简单的想和家人过平淡如水的日子…… 可这世道,从来都不由人心,不是你想安静下来,它就会不打扰你。更多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 西海之东,数百里外。 宽敞不平的道路上,张玉郎三人正迎着朝阳,策马而行,却与一支装备精良的西番队伍迎面撞上。 这支队伍规模不大,只有二三百人,旗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聂”字。 张玉郎惊讶的发现,这队西番人个个膀大腰圆,居然没有一个身高低于一米九的。 按照武者的实力划分,这帮兵士最起码有修心境武者的实力。 那为首之人,还是个大武巫......会武道的大巫师。 这从他一身爆炸的肌肉,格外锐利的眼神中就能看出。 这样的队伍张玉郎曾经见过,陈忠和的河西七卫便是如此,一样的战斗力爆表。 基于对自身战斗力的自信,这帮人并没有将张玉郎三人团团围住,而是随意的横在路中间,截住去路。 而后领头壮汉神色玩味望过来。 三人心里俱是一沉,齐齐涌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对方该不会是要打劫吧? 萧展嘴快,率先问了出来:“你们不会是要打劫吧?” “不不不,这不叫打劫,这叫收过路费。” 扎着马尾,肩膀上扛着长刀的壮汉摇着食指,神色淡然的纠正了萧展言语间的错误,拱手说道: “在下聂古儿风,在此混口饭吃,得罪之处,还请忍耐。现在,请你们立即放下所有钱财!” 这不还是打劫么...萧展撇了撇嘴,与老陈对了下目光,而后齐齐望向张玉郎。 头儿,是打是和? 张玉郎也不答话,当即跳下四不像,使出愈发熟练的神战术......冲入人群,噼里啪啦开打。 竟是一言不合就闪现上脸,挂上点燃,开大硬怼。 老陈拦住作势要去帮忙的萧展,沉声道:“头儿正处于失恋低潮期,发泄一下也好。” “!!!” “???” 自称聂古儿风的壮汉一脑袋惊叹号加问号,既震惊于张玉郎的暴脾气来的毫无征兆,又震惊于其召唤出来的聂赤王体型竟然如此之大。 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位暴躁的小哥就是传说中那位超品大巫。 这几天,忽然从王庭传过来一则消息,西番国出现了一位实力强劲的超品巫师,这位超巫的特点就是大,大到令人害怕。 就在聂古儿风沉思的当口,部众已经被张玉郎放倒了一大半,队伍阵型被冲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四下里,尽是伤员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他连忙喊道:“大师,请住手,我们认栽,我们投降!” 张玉郎仿佛没听到,将所有人都放倒在地――包括聂古儿风,坚持把一顿打打完整,这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 “我们投降....”聂古儿风言语间带着哭腔。 他被捶的有些狠,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如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苞米地,拉风的发型已是凌乱无比,华美的铠甲也被撕扯的零零碎碎。 张玉郎点点头:“我接受你的投降。” “……” 你都打完了才接受.....我们只是收个过路费,你竟然如此暴力! 聂古儿风心下不忿,嘴上却道:“大人,别打了,我服了。” 老陈与萧展高坐马背,抱着膀子冷眼旁观,他们早已习惯张玉郎的行事作风,深知今日这个叫聂古儿风的汉子惨了。 张玉郎傲然而立,淡淡说道:“自今日起,你们全都跟着我混,现在,我命你们立马返回部落,收拾细软,带上家眷,到此集合。” 聂古儿风一愣,连忙表态:“大人,我们这就回去收拾。” 彼为刀俎他为鱼肉,不低头便没命,聂古儿风知道该怎么选择。 …… 天近黄昏,高原山间,一队人马蜿蜒如龙疾行,临近西番外围,距离阿亚那的部落还有二十里时,张玉郎放慢速度,让四不像缓缓跑着。 萧展与老陈旋即跟上来,分列左右,前者欲言又止。 见萧展闷闷不乐,张玉郎问:“怎么了老萧?” 萧展叹口气:“头儿,我旧疾复发了。” 张玉郎一愣:“哈哈……你体壮如牛,哪有什么旧疾?!” 老陈适时插嘴:“他这是婚前恐惧症!” “……” “老萧,要不你多吃点腰子顶一顶?”张玉郎提议。一想到阿亚那壮硕的身躯,心里就是一阵恶寒。 萧展摇头:“头儿,吃腰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要绕道走才行。 “.......” 老陈补刀道:“此地出境的路只有一条,绕道是不可能了,小萧你还是多吃点腰子吧。” 众人赶在日落前,到达阿亚那的部落,并受到热烈迎接。 与来时一样,傍晚燃起篝火晚会,众多壮硕的女子载歌载舞,中途,阿亚那又把萧展扛在肩上舞动,随后大咧咧扛回了帐篷。 犹如扛着一个战利品。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人群中少了如花。 张玉郎心下阴郁的独自喝着闷酒,仰望着星空发呆。 ...... 转眼三日过去,思归心切的张玉郎来向阿亚那辞行。 仍旧是那个豪华帐篷,仍旧是那个场景。 几天不见,身强体壮的萧展瘦了一大圈,走路一瘸一拐,眼窝深陷,模样甚是凄惨。 “你这是咋啦?”张玉郎明知故问。 萧展叹了口气:“嘿,别提了,这三日对你们来说只是三日,对我来说却是一月。” 一月等于三十......张玉郎脸色变了,目光在容光焕发的阿亚那与萧展身上来回巡视几道,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安慰道: “老萧,有些沉重无人可分担,只能左肩换右肩。” 第252章 强弱分明的天赤七王 西番与陇西交界处。 一片遮蔽天日的森林中,四下寂静无声,无数树木高低错落其间。层层叠叠的枯叶铺就于地,几缕阳光从枝叶缝隙间投射下来,生出一丝丝紫色烟尘,弥漫升腾而上,令人如处飘渺虚幻之地。 张玉郎化身为金色铜人,屈膝躬身,蓄力冲向对面不算高大的聂赤王。 不远处,老陈与萧展抱着膀子,嘴里叼着草根,背靠在粗大的树干上,强势吃瓜围观。 森林之外,一群没有首领的部众,百般无聊晃荡着,或站或走,或坐或躺。 “铛”的一声。撞在一起的两人迅速分开。 被聂赤王附身的聂古儿风顾不上被撞得发麻的躯体,手臂上肌肉颤动着,拧腰跨步再次向张玉郎横扫过去,但却被他举起铁臂格挡,双方抽了个硬碰硬。 发出一声更响亮的金铁交鸣。 随后,张玉郎立即还以颜色,以相同的招式,挥舞着铜臂给了聂古儿风一下。 顿时,两人开启毫无技术含量的硬碰硬较量,双方都不避不闪,你怼我一下,我便反怼回去。 不一会,聂古儿风跳出战圈,举手认输。 张玉郎太硬,他顶不住了,再打下去,他十有八九要被当场打裂开。 身上金色褪去,张玉郎缓缓收功,恢复了正常。 对面,聂赤王的身形虚晃两下,也消失不见,聂古儿风留在原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副筋疲力尽模样。 他刚才被折腾的够呛! 佛宗神通金刚之躯,果非浪得虚名,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硬,即使强壮如他,召唤出聂赤王附体,与硬化的张玉郎硬碰硬的时候,仍有些吃不消。 好在,这金刚之躯神通每日只能使用三次,每次只能硬半个时辰,冷却时间是一个时辰。 否则,聂古儿风觉得自己会被张玉郎折腾散架! 天知道他的新老大发什么疯,忽然心血来潮,要和他比试各种神通。 佛门神通【言出如真】对上神祈术,狮子吼大战神咒术,金刚之躯硬斗神战术。 若不是因为出了西番地界,三大神术威力大打折扣,他才不会输给只有金刚实力的三种佛宗神通。 不过,据张玉郎说,言出如真还有增强版。 聂古儿风一脸无奈,心下暗暗吐着槽,好奇的想知道,到了大夏,神术是否会继续减弱! 他搞不懂,为什么三大神术在高原上那么猛,出了西番却这么弱。 这个问题同样困扰着张玉郎,到了大夏地界之后,他忽然发现屡试不爽的神祈术不灵了。 起因是昨日傍晚,张玉郎想逮只兔子打打牙祭,便对自己使用了神祈术,嘴里念叨着: “无所不能的天赤七王,请让这个帅气小伙来一次守株待兔吧。” 以往,这样使用了神祈术后,很快就会有一只傻兔子莽撞的冲过来,撞晕在他身边,成为腹中之食。 甚至有一次,跑来一只傻兔子,见四下里没有树,直接撞在张玉郎腿上,晕了。 但这都是以前了,昨日他使用了十多次神祈术,非但没有傻兔子前来送菜,还跑来一只比牛犊子还大的狼,绿油油的三角眼里冒着森冷的光芒,呲牙咧嘴,作势要吃他。 张玉郎哪里肯由猎人变为猎物?当即使出神咒术,诅咒那恶狼摔死在面前。 结果不灵。 紧接着又使出神战术,这次倒是灵验,但附体的却是很小一只聂赤王,只有一米五的高度,气力也不大,肌肉缩水严重,瘦骨嶙峋的像是饥荒灾民。 “shit!” 张玉郎骂骂咧咧抽出紫青刀,使出一招铁板桥,堪堪躲过了恶狼的凶狠扑面,并顺势将紫青刀往上一举,刀尖横在野狼的腹部。 “刺拉”一声,随着肌肉被划开的脆响,野狼肚肠横流,血汁溅射的到处都是,一下子减重几十斤,伏在地上呜咽不止,蹬着腿,不一会便咽了气。 之后,便有了今日之比试。 “好!” 萧展大声叫好,抚掌道:“好一场圣僧斗大巫,金刚战天赤。头儿还是一如既往的硬,聂古儿风也不错,有我十年前的实力。” 可别吹牛逼了,就冲你这句话,他现在若不是是被头儿打的脱力,一定会叫你好看......老陈腹诽了一句,笑眯眯道: “小萧啊,有一群牛却假装不认识牛毛,那叫城府;有九头牛只露一毛,那叫低调;有九头牛,把每一头都拉出来溜一遍,那叫炫耀;有一头牛说自己有一头牛,那叫坦然;拿着一根牛毛就说自己有一头牛,那叫吹牛!” “你啊,还是改不了吹牛的老毛病。” 聂古儿风点着头,对老陈的话很赞同,整个队伍里,他唯独打不过巫师状态下的张玉郎。其他人还真不足虑。 张玉郎叹了一口气,心绪有些压抑。 武道走到了尽头,佛宗修为是弥临专用,他每次想用还得切换模式,好不容易寻了个异常适合自己的巫术神通,结果一到大夏地界就不灵了。 自己可真是时运不济。 “老聂,这神术威力减弱可有应对之法?” 张玉郎还是不甘心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底牌。 “......”聂古儿风一脸茫然看着他,似乎在说:头儿,你是在问俺嘛?俺可是第一次来大夏。 啊这.....张玉郎立刻明白自己问错人了,连忙转换话题: “老聂,天赤王有七个,为何你刚才不召唤老三和我打?” 第三位是丁赤王,铜头铁臂,刀枪不入,拥有金刚不坏之体。 聂古儿风若有所思。 张玉郎继续说道:“金刚对金刚,铜头铁臂对刀枪不入,虽然不会赢,但也不会输啊。” 聂古儿风想了想,道:“老大,可我们西番人公认的最强就是聂赤王,一力破万法,所以巫师都以召唤出聂赤王为荣。若能召唤出聂赤王,便不会招唤其他六王。” 这么耿直的么.....张玉郎嘀咕了一句,暗思道: 天赤七王里面。第一位是聂赤王,他是天生神力,大多数场合,用他就够了,所以才会有聂赤王最强这个说法。 第二位是穆赤王,拥有天眼地听的能力,可洞察万物。 这个能力局限性太大,只能用来当卧底,窃听消息。 第三位是丁赤王,铜头铁臂,刀枪不入,拥有金刚不坏之体。 这个能力和佛宗金刚神通有异曲同工之妙,大多数场合也可以作为底牌,佛宗的金刚神通缺点是一天只能用三次,一次硬气半个时辰,冷却时间一个时辰。而丁赤王的金刚之体一天只能用一次,一次同样硬气半个时辰。 相比之下,劣势明显。 第四位是索赤王,善于使风,且会隐身。这样能力局限性太大,战斗中几乎无用。 第五位善于使过的兔赤王和第六位善于使水的达赤王都有局限性。不可能凭空变出水与火,只能借助现有的资源。 这两位与老二穆赤王,是最弱的三个。老四略微强他们仨一点,老三再略微强老四一点。老大又比老三强一点。 第七位思赤王,善于变化,能复制对手的能力。这在张玉郎看来是最强的神通。无论对阵任何对手,这个复制能力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大家都会同样的神通,想输都难。 第253章 博弈与磨合 聂古儿风目光凝望着林子外的三百部众,那是他的全部家底,在打劫张玉郎...的过程中,不慎被收编了。 如果时间可以回朔,他一定在打劫当日,对自己使用神祈术――祈祷自己那天无事无非,平平安安。 实在不行就使用神咒术――诅咒自己出门遇暴雨狂风。以往偷懒不想去打劫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操作的。 大意了啊。 他知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跟随张玉郎在大夏生活。 为了防止他出尔反尔,归顺张玉郎时,他已经被逼着立下巫师之誓,“以天赤七王的名义起誓,若背离张玉郎,便丧失使用神术的能力。” 这誓言对巫师来说,已是最严重的毒誓。在西番国,巫师地位尊崇,受人尊敬,且其能力可以世代传递,普通百姓的地位,日子......不提也罢。 若违背誓言悄悄开溜,就意味着聂古家的后代不可能再出现巫师,这个后果是他无法承受的。 从此后,除非张玉郎放他离开,留在大夏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虽然身处大夏会导致神术威力减弱,可那又有什么办法? 在这段关系中,他本来掌握着主动,后来被迫变成被动一方,而被动方是没有选择权的。 原本,聂古儿风的打算是,先认怂,而后找机会脱身,偷偷溜回西番,再换个地方继续打劫。 没想到张玉郎根本不吃这一套,不但当场让他挨了一顿最狠的打,发最毒的誓,还占有了他的身心自由,以及他的部众。 聂古儿风心里是有怨恨的,但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刚才张玉郎的两个问题,其实他都知道答案,但是他不说。他才不想告诉张玉郎,神战术不可更替,只能叠加。并不是你想选哪个天王附体,就会来哪个的。 正确的使用方法是,召唤出第一天王附体后,便会锁定这个天王,如果还需要别的能力,比如说需要隐身能力,那就继续召唤第四天王叠加在身。 但这样做,对神魂强度的要求是成倍增加的,很多普通大巫的神魂强度连聂赤王都召唤不出,又如何能召唤两个乃至更多天王? 张玉郎盯着聂古儿风骨碌碌转动的眼珠,心下了然。 这家伙肯定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他肯定! 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忧,在从小到大除了好事,什么事都做过的他面前,聂古儿风的段位实在太低。 孙猴子如何翻得出如来佛的手掌心?顶多是在佛祖手心尿一泡――这种些许小事,微不足道。 见聂古儿风脸上神色变幻,沉默不语,张玉郎悠悠说道:“老聂,想通了吗?” 聂古儿风认命般的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嗯”了一声。 张玉郎笑了笑,目光徒然变得凌厉:“想通了还不麻溜的上路?磨蹭什么!” 聂古儿风垂着头,低声道:“是,头儿,这就走。” 叫头儿,是他在“老大”、“主人”、“主公”、“老爷”等几个令人羞耻的称呼里,选出的最优称呼。 众人出了树林,依次上马,并齐而行。 张玉郎自怀里摸出折镜,问:“老聂,你可识得此物?” 聂古儿风侧头看了一眼,回道:“不识。” 张玉郎收回折镜,玩味的盯着他,笑道:“老聂,你不老实。” “头儿,我老实。” “发巫师之誓,我就信你。” “......” 聂古儿风暗暗腹诽,动不动就让人家发誓,还能不能玩儿了? “所以说,你不老实!” 张玉郎先将他的罪名实锤,占据言论制高点,而后迅速说道: “你若诚心诚意跟随于我,踏踏实实做事,知不不言言无不尽,不排除十年八年后,我就让你带领部众离开。否则,你下半辈子想回西番?门都没有!” “十年八年......此言当真?” 十年时间倒也不是太长......聂古儿风斟酌片刻,决定接受张玉郎开出的条件。 十年八年的意思是可不是十年......张玉郎暗暗一笑,颌首道:“君子言出如钉,苍天为证,岂可反悔?” “大人想让属下做什么?” 让你做的事情可太多了,容我一一安排......张玉郎沉声道:“眼下有一个艰巨的任务派给你,如果出色完成,你跟随我的时间可以酌情减少半个月。” 这段关系里,如果聂古儿风是驴子,那张玉郎就是拉磨人,他深知打一鞭子给个萝卜的道理,否则这驴子怕是会磨洋工。 故而,一开口就是减刑十五天。 聂古儿风默默思量着,完成一个任务减刑半个月,还不错....就是不知这任务要花多久时间...... 他当即表态:“请大人吩咐。” 张玉郎目光转向远处,语气平和说道:“我夫人快要生了,你的任务是率众护卫府上,一年。” 说着,他侧过头,目光炯炯盯着聂古儿风:“有没有问题?” 忙活一年才减刑十五天?聂古儿风脸色一苦,无精打采的点点头: “没问题。” 心下却道:太小气了,我深以为这样小气巴拉的人做事为耻。 “你的神态有问题。” “头儿,我真没问题。”聂古儿风强颜欢笑,无奈表态。 “当真没问题?” “当真!” “那就好,原本看你不乐意,还打算给你再减半月时间,老聂,你果然是个爽快人。” 张玉郎嘴角上扬,心下暗乐。 -_-|| 聂古儿风瞪大眼睛,脸上充满了懊悔,还有被戏弄的愤怒。 似乎只要张玉郎再表露出一丝丝要戏弄他的苗头,他就鱼死网破......率众悄悄跑路,哪怕从此当不了巫师。 士可杀不可辱!俺不伺候了还不行嘛。 想归想,聂古儿风不会这么做,鱼死网破对双方都没好处。 少顷,他酝酿出一副谄媚神色,低声下气道:“头儿能不能把那十五天也加上......属下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晚了!大丈夫言出如钉!” 张玉郎刻意强调着“言出如钉”的重要性,让这四个字在聂古儿风心头烙印出痕迹,并拒绝了他的请求,心里补充道:老聂别急,你的卖身刑期还长着呢,咱们慢慢玩。 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老陈与萧展对视一眼,谓然不语。 前者感慨:又一个不忠厚却也没坏透的人掉进坑里了。 后者则想:原来我总斗不过老陈是因为不够坏,头儿说得对,一个人善良到极致的时候,可以无往不利,一个人坏到极致的时候,同样可以所向披靡,世人退避。 而那些居于中间,不上不下的人,就是韭菜,善人割完再被恶人割。 头儿很明显是后者,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萧展微微颌首,沉声问道:“头儿,回去之后,咱们如何向尹大人交待?” “不用交待。”张玉郎笑着摆摆手:“他不敢找我麻烦的。” 可他敢找我麻烦啊......萧展神色变了,忿忿说道: “头儿,你再这样会失去我的。” 第254章 我有一朋友,整日慰风尘 与此同时,皇宫,早朝大殿。 大成皇帝与百官高层当殿议事,早朝一直延续到中午。 待百官中途吃过早食,陆陆续续收拾齐整,大成皇帝手拿秀帕擦拭着嘴角,环顾众人,朗声道: “众卿可有良策?” 百官面面相觑,尽皆沉吟不答。 银龙卫传来最新消息,汝南朱子临的天鹰军已达二十多万,携裹百姓愈百万之众,势力波及半个豫州,如今正兵逼中都洛城,中都守节杨浦却避而不战,只守不攻,任由城池一座座沦陷,坐看朱子临势大。 上谷王项也不安宁,控制范围东至幽州,南至冀州北部,部众愈多。 东海曲昆势力是三人里最强的,如今已经控制了大半个青州,部众三十万,还扬言,不日攻入长安,重塑乾坤。 与有所顾忌,尚不敢明着反叛朝廷的二十三路守节不同,这三人早已举起造反大旗,巴不得早日将大夏朝廷推入深渊。 见殿上无人回应,尹正德出列道:“陛下,形势不妙啊,朝廷连年平叛,眼下虽有兵马,却无粮草储备,军械大多老旧不堪,此时急需休养生息,积攒实力。” 闻言,殿上百官尽皆颌首附和,对他们来说,朝廷实控区之外的事,不管是最好的策略,外面洪水滔天,与他们何干?只要他们的家族无恙,那便是好事。 大八姓在朝诸官隐蔽的交流一番眼神,王则出列道: “陛下,尹大人所言极是,朝廷此时不宜大动干戈,何况叛乱之地,各地守节尚有一战之力,朝廷又如何弄越俎代庖去平叛?纵然名正言顺,实际操作起来却有诸多顾虑。臣以为,只需谨守关隘,若有逃命流民叩关,令东南两关守将酌情接收即可。” 大成皇帝眉头紧锁,语气平静问道:“众卿可有异议?” “臣等无异议。” “陛下,关外乱相,路途遥远,朝廷鞭长莫及。” “眼下唯有谨守关隘,静观其变方是上策。” 吏部尚书李岩,户部尚书顾承,工部尚书钱多依次出列,态度明确支持王则的提议,其余诸姓当朝官员也都纷纷附和: “朝廷方面,北有李通虎视眈眈,西有阮猛态度暧昧不明,是顺是逆莫测难定,又有河西北原两府新定,需要驻军肃清山匪恶霸,关外乱像,朝廷着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汝南朱子临势虽大,却有杨浦在一旁牵制,朝廷有东南两关天险,自当高枕无忧。” 众臣踊跃发言,口径一致反对朝廷出兵。 大成皇帝沉默不语,心下暗暗生气,仅仅是吃了个早食的功夫,原本一半主战的大臣全都变了风向,改成袖手旁观的态度。 这天下局势与朝廷休戚相关,是能旁观的吗?长此以往,朝廷的统治根基将完全不复存在,朝廷在民众心里仅剩那一点威信,也会随着不作为而消散殆尽。 要知道,江山社稷民为重国为轻,民若不宁,国何以安? 明知道这些大臣们心中家大于国,根本不管大夏死活,可大成皇帝也只能暂时忍了。 因为忽然转变态度的,还有他的得力干将尹正德,这说明其中必有隐情。 需要回头仔细查探,再做应对。 他目光逐一环顾百官,点了点头,而后拂袖而去。 御前太监揉着发麻的腰,识趣喊道:“退朝!” 皇帝一走,大殿里的百官顿时显出众生相。三五成群聚集,各自围着自己的小圈子,窃窃私语。 王则巡视其余八人一眼,淡淡说道:“只要朝廷不兴兵,南灵伯便再无掌兵的机会。” “诸位,我们要抓紧这个时间差,彻底将他打入深渊,让他在朝堂上再也翻不了身!” “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李岩沉吟片刻,说道:“王兄,距离九月初九还有半月,好戏即将开场了。” 众人眼神俱是一亮,纷纷颌首,仿佛想到了什么精彩的节目。 这时,圈子外忽然传来一声叹息,众人回首,见尹正德瞥了一眼众人,不屑说道: “一群蚂蚁,也妄图挑衅老虎。”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说完这两句,他没有再多说,摇摇头,背着手,踱步而走。 李岩不忿,追着他喊:?“尹大人此言差矣,需知蚁多也能咬死象!” 王则连忙拉了一把李岩,提醒道:“他说我们是蚂蚁。” 李岩伸长脖颈,急走两步,再追喊道:“老匹夫,你竟敢辱骂我等!” 话虽喊出,可尹正德已经走远,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李岩气哼哼拂袖,继续说道:“老匹夫,我早晚要把你斗翻,按在地上狠狠踩踏。” 顾承沉声道:“诸位,眼下局势虽然对我们有利,却也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 顾承招呼众人凑脑袋过来,压低声音道:“我女婿已经说服吕当舞,退婚改嫁于他。可吕奉前几日从北原回来,扬言说,如果妹妹嫁给我女婿司徒钧,他就与其断绝关系。” 众人大吃一惊,断绝关系,就意味着司徒钧即使娶了吕当舞,也借助不到吕奉的势。 王则摇摇头:“此事不必纠结,先断了张玉郎翻身的可能方是正途,没有助力就没有助力吧。我八大姓何需借助一武夫的势?” 众人纷纷颌首,八大姓要的是富贵万年,要的是与君王共治天下,要的是....... ....... 张玉郎坐在四不像背上,遥望着巍峨大气的长安府城楼,久久伫立,沉吟不语。 他隐隐觉得,长安府与以前不同了,具体是哪里不同,他说不上来,只是有一种山雨欲来云压城的压抑感充斥在心头。 令人透不过气。 前方的城门,像一个深渊张开了大口,等候他入内,再一口咬下..... 张玉郎隐隐有一种预感,这次回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一场腥风血雨。至于这场腥风血雨的范围和强度,则未知。 情况似乎从被撤职罢权后,便于无声无息间急转直下。 “头儿,怎么不走了?”萧展催马上前,疑惑不解。 头儿年纪轻轻的,哪来这么多感慨,哪来这么多深沉? 紧随其后的老陈插话道:“头儿兴许是想家了,大婚在即,同时娶三位夫人,又要当爹,四喜临门。不像某些人,老光棍一条,一个吃饱全家不饿,整日流连青楼,慰籍风尘女子。” 慰籍风尘女子怎么了?我有钱我乐意,你想慰籍还没的慰籍呢,老家伙你怕是早就失去那部分功能了吧.....萧展当即怒不可遏,狠狠瞪着老陈: “老家伙,我吃你家大米了?” “不曾吃。” “我跟你有仇?” “不曾有。” “那你整天老挤兑我做甚?” “我乐意......” “我要和你决斗!现在,立刻,马上!” 萧展感觉自己快被气炸了,抽出腰刀,作势要和老陈拼命。 老陈却嘿嘿一笑,转向张玉郎,拱手道:“头儿,他要和我内斗。” ......萧展气呼呼的扭头一旁,扬手将刀狠狠掷于地上。 彼其娘之.....老子实恨之。 第255章 风雨已来 挥手止住两人斗闹,张玉郎轻策四不像,正欲由西门入城,却见城门口“哒哒哒”走过来一头小毛驴,背上倒骑着一个鹤发童颜的方士,朗朗念道: “此城不可入,不可入,入则血流漂杵。” 众人齐齐望去,心下俱想:哪来的家伙,口气好大! 张玉郎定睛一瞧,认出是老熟人真言大师,连忙策马迎上,拱手道: “大师,许久不见,为何一来就说丧气卦?如此,我可没有卦资予你。” 真言大师笑而不答,只拱手回了个礼,用睿智的目光定定盯着他,直看得张玉郎心里发毛,这才慢悠悠说道: “施主,你有血光之灾啊,此城不可入,不可入。” 说罢,兀自摇摇头,骑着毛驴哒哒哒的走了。 望着真言大师身影越走越远,张玉郎顿时踌躇难定,一想到他的卦相准确度,心下便有些没底。 这时,几名衙差策马自城内冲出,当先一人单手高举令牌,奔至身前,急勒马缰,拱手道: “头儿,大事不好了。” 不会是家里被端了吧,云飞烟如今有孕在身,武功尽失,闫小五又不会武功......张玉郎心下一慌,不敢再想下去。 见来者是自己的马仔小李,急忙捉手问道:“发生了何事。” 小李喘了口气,悄悄挣开手,说道:“头儿,八大姓当朝密谋,要对您不利,其中参与者还有户部尚书顾承,尹大人特让我在此守候,知会头儿,以便早作应对。” .....张玉郎长长松了口气,心里稍感欣慰,当下也不入城,下了马,默默盘算起来。 南灵伯府的前身是温家,温稚在此地被司徒钧利用,当做跳板,搭上顾承进入官场,平步青云。 不管是替温稚报旧仇。还是报吕当舞被撬走的新怨,这个小白脸都是他必须面对的敌人,还有小白脸的岳父顾承。 八大姓自不必说,双方梁子早已结下,都恨不得在物理上消灭对方。 还有天心婆婆.....自己当初在没有经得她同意的前提下,强行鞠躬尽瘁,给她灌输了许多精粹,虽说自己也付出许多汗水,可她并不领情。 自那之后,两人寥寥几次碰面,遥遥相看,惊鸿一瞥间,她的眼神都恨不得生吃了自己。 之前,身为大宗师的天心婆婆一直没有报复,并非是她大度,而是打不过云飞烟。 若此时她得知云飞烟修为尽失..... 不算不知道,张玉郎悚然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竖立的对手似乎有些多了,还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圣眷正浓,兵权在手时,并没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如今被撤了兵权,成为小衙差后,方觉棘手不已。 很显然,眼下对手们能使用的报复方式有很多,可能性最大,最直接的方式仍是江湖手段。 看来得好好计划一下了。 ...... 兵部尚书府。 王则、李岩、钱多、顾承等九位主事人并立于台阶上,台阶下,数百名黑衣人整齐肃立,躬身听命。 王则长身而立,环顾全场,微微一笑道:“据西城守卫报来的消息,南灵伯已于午时六刻,带着一队约莫三百人的西番卫队入城,眼下已经回府,今夜,我八族黑衣死士齐出,叫他见不着明天的日头。” 李岩神色担忧说道:“五百修心境的黑衣死士,能否打赢三百西番人?” 钱多附和道:”同问,我亦有此虑,” 顾承接过话头,挥手道:“自然是能的,我等谋划许久,只为一击必杀。” 王则笑道:“多亏了顾兄的计策,先使女婿诱吕当舞退婚,让张玉郎心急火燎赶回来,又故意在朝堂上透露出半月之后动手的意思,误导对方,然后布下三道杀阵,于今夜提前出手......他张玉郎,想不死都难啊......哈哈哈!” 顾承连连摆手:“顾某不敢居功,这计策分明是大家一起想出来的。” 八大姓主事人互相对望一眼,纷纷心照不宣朗声大笑,心说,甭管这计策是谁想的,这个锅,你顾承背定了! 笑罢,王则见李岩脸有忧色,在一旁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遂问道:“巨石兄,还有何虑?” 李岩踱着步,沉声道:“唯恐今夜第三道杀招不尽我愿。” 第三道杀招......众人对视一眼,沉默下来。 钱多轻笑道:“她被张玉郎辱之甚深,定不会错过这个天赐良机,诸位不必多虑。” 李岩摇头道:“自古以来,男女之间爱恨最难界定,万一到时候她于心不忍......放其一条生路,那我等岂非大祸临头?此事还需再准备一道后手。” 王则附和道:“没错,是得再准备一道后手,纵观张玉郎抄没赵家,抽调族兵等举动,看得出其深恨我等大族,恨不得把我等家产全部抄没,土地全部归公,奴仆全部遣散,私兵全部归于朝廷。此人若不除,我八姓非但难有宁日,日后恐怕还会有杀身之祸。” 这话不假......众人尽皆默然点头,钱多说道:?“所以,他非死不可,我等花费数月,费心费力将八族死士训练的如臂使指,等的就是这一天。” 王则往南边遥遥一指,斩钉截铁说道:“今晚,南灵山便是张玉郎全家葬身之地,纵是神仙降世也难救他!” 八大家族辛苦积攒数百年,终于在乱世即将到来时,有了不菲家底,本打算趁着乱世到来,大显身手,左右朝代更迭。更有甚者,尝一尝登临绝巅的滋味,皇帝轮流做,既然张家都富贵了三百年,凭什么不能轮到八大家富贵一下子? 不料关键时刻,横空出来一个张玉郎,刀刀往八大姓血脉上砍。先定西北乱像,再扳倒赵家赵光,夺其全部家资自留,又削弱八大家族实力。 赵光区区一个监门提督,再怎么贪赃枉法,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钱财,那三千万家财,其实是八大姓的大部分家底,作为活动资金存放在赵光家里,令他暗中购买军器,为八大家族暗中培养兵士。 那三千万,是让赵光上贿赂朝臣,中囤积粮草,下收买三万城防营为八大姓所用的资金。 否则,八大家族的私兵整年待在乡下,如何成为兵中精锐,装备战力如何这般出类拔萃? 否则,朝廷为何国库空虚,粮草不继? 否则,朝廷为何军器老旧,兵士战斗力低下? 以上这些,全是靠着那三千万活动资金,加上损公肥私而来。 但谁能想到,这良好势头被阻,家底也被张玉郎一锅端了,尽皆藏入自家府中,只给朝廷缴了几十万两银子。 胃口大的离谱! 王则恨恨说道:“本来,再过一年半载,等天下大乱,我等便不必在人前装怂,殿上唯唯诺诺。进可登高一呼,顷刻间改朝换代,退可使祖宗基业更加壮大,如此前途,却全毁于此子手中,如何不令我等怒火填胸!” 众人尽皆附和,虽然平日里,八大家族为地盘和利益,私下里小争小斗不休,但此时此刻,众人是一条战线。 李岩抚掌道:“好!且看今夜南灵山上,埋葬他全家。” 钱多忽然问道:“这个全家,包括张瑬一家么?” 他指的是张玉郎的叔叔婶婶和姐姐。 王则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 钱多又问:”那云家呢,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小子。” 王则微微一笑,道:“斩草自然是要除根了。” 众人皆知,王则是个狠人,向来言出如钉,每一句话都是思虑周详之后再说出口来,是以不言则已,言必做到。 大家听他这么说,登时松了一口气,李岩道:”闫家五女如何处置?” 说着,他转头望向顾承,明为询问,暗中甩锅。 八大家族的计策还有后续,并不会因为灭掉张玉郎而停止。 顾承不知有诈,略做思索道:“且瞧他今晚会不会携家带口逃往南灵山,若全来,为了保密,那也只有将闫小五也杀了,若只是他与云飞烟等人前来,那闫小五便放了吧,毕竟闫家坐镇川中,闫道全麾下有三十万兵马,不好惹啊。” 李岩摇头笑道:“为一个女儿,我瞧闫道全多半不会兴兵来问罪,再说,他有二十多个女儿呢。” 顾承的年纪比八大姓话事人都大,闻言摆手道:“我曾于十年前出使川中,闫道全接见时,怀中所抱幼女便是闫小五,我听闻,他虽有二十多个女儿,却唯独对五女疼爱异常,视若掌上明珠,此事断然不可大意,需先定下决断,否则到时难以收拾残局。” 说罢,他叹口气,遥遥望向南边,不知是望南灵山,还是望川中。 八大姓主事人尽皆心下一凛,暗暗惊叹于张玉郎的成长速度。 这家伙横空出世才多长时间?上得皇帝宠信,闫家相助,中靠自身实力打出威望,取得军权与爵位,下有一帮战力不凡的西番人相随,还娶了云飞烟那么能打的夫人。 此人莫非是天王星下凡? 与此同时,南灵伯府。 张玉郎已经汇总了所有信息,对事情的严重性有了一个大概预估,并推测出对手们绝不会等半月之后再动手。 这个推测,虽令他心下惊惧,却也不甚慌乱。 事态虽严重,却并非不可控,只要天心婆婆不插手,他都能应对自如。 毕竟,此时的他,再不是那个刚到大夏,两眼一抹黑,被人随便拿把刀架在脖子上吆五喝六的弱鸡了。 第256章 你又何尝不是我一生之敌 想归想,基于真言大师的卦相,后手还是要准备的,坐以待毙可不是张玉郎的风格。 他回了房间,不及与云飞烟亲热见礼,径直摸出折镜,以石代笔,在修门外围群里输入道: 【红光师兄,有人要杀我,可能是今夜,最迟不超过明晚,速速救我!】 少顷,红光大师发来信息: 【渡劫师弟,情况如此紧急,师兄鞭长莫及啊,不如你且往南灵山暂避,度厄师弟眼下正在南灵山上,督促分部的建造进度,十八金刚皆与他随行,可保你无忧。】 度厄师兄与十八金刚都在呀......张玉郎当即大喜过望,连忙回道:【好的师兄,那没事了。】 ...... 与此同时,天心阁,帝师府。 天心婆婆长身立于楼台之上,姣好的身材似要裂衣而出,出神的凝望着远处。 老管家缓步而至,禀道:“婆婆,送信之人打发走了。” 天心婆婆“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老管家捡起丢在一旁的信件,大致浏览一遍,问道:“婆婆对信中所言有疑?” 信上说,尊驾若想报仇请今夜移步南灵山腰风波亭,张玉郎必至,其夫人云飞烟修为已十不存一。 天心婆婆神色变幻几下,咬牙切齿道:“我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可这信中所言,实难令人相信。” 老管家点点头:“此信也不知是何人所送?那送信之人一问三不知,倒也蹊跷。” “还能有谁?必是八大姓的手笔。”天心婆婆嗤笑一声,普通的面容上涌出冷意:“就凭他们,也想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借刀杀人不难理解,一石二鸟老管家倒是没想通,正要询问,却见天心婆婆取出修门法器,便识趣的闭嘴不语。 少顷,天心婆婆收起法器,冷声吩咐道:“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动身前往南灵山,等他来。” “???”老管家一头雾水。 这刚才还不是很确定,怎么看一眼法器就肯定了?张玉郎的修为,看上去也不像是有法器的人啊。 他强压下心头疑惑,紧走两步跟上天心婆婆,转而说道:“婆婆,您昨晚又说梦话了,提了他名字十五次。” 天心婆婆身形一滞,不回头,淡淡说道:“一定是我恨他所致。” “不是,您昨晚一直在说:‘衣冠禽兽,使那么大劲做甚,我要杀了......’” 话没说完,就听“嗖”的一声,老管家抬头一看,天心婆婆已经没了踪影, 他摇头叹道:“没想到婆婆一世冰清玉洁,到头来却栽在这小子手里!” .........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天上乌云重重叠叠,聚而不散,空气变得有些闷,似乎预示着这个夜晚不会平静,忽而又刮起一阵时缓时急凉风,令人一瞬清爽。 紧接着更加烦闷。 张玉郎推开窗,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沉声道:“今夜恐怕有雨,也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来。” 云飞烟兀自整理着小包袱,道:”不来更好,反正你也将小五与府中下人都遣回老宅了。” “不如此做,只怕他们今夜难以活下来,唉!” 说着,张玉郎摇了摇头。 好在,他将萧展老陈留了下来,另安排聂古儿风率三百个西番人埋伏在府中。 两人相拥而立,边说边等,至亥时三刻,眼见夜色已深,却仍不见杀手的影子。 张玉郎暗自纳闷,正待说话,云飞烟忽然眉头微皱,轻声道:“他们来了” 夜黑风不高,伸手难见五指,过了一会,张玉郎才听见数十丈外,有人在院中疾走的声音,从声音密集程度判断,来者不会少于百人。 正侧耳聆听,却见火光一闪,照耀出院子里密密麻麻的黑衣人,随后火光一分,越分越多,院中黑衣人几乎人手一支火把,作势来点房子。 张玉郎惊道:“卧槽,这么狠?咱们快出去,别被活活烧死了!” 言语间,不及动身,天上稀里哗啦下起了雨,顷刻间大雨倾盆,火把被悉数浇灭,院子里又陷入黑暗。 天不灭我张家啊......张玉郎脸色稍定,附身朝下面望去。这时,聂古儿风已经率队冲了出去。 黑暗中喊杀声一片,倒地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云飞烟捏了一把张玉郎,悄声道:”张郎,有几个高手摸上来了,还有十几个在一楼,正往楼上来。” 张玉郎连忙问道:“你能不能摆平他们?” 云飞烟沉吟道:“我修为尽失了。” 修为尽失,不耽误听力依旧是大宗师级别,没毛病。 张玉郎当即心凉了一半,取过一把伞放入云飞烟手里,然后一把拦腰抱起她,从窗口跃将下去,趁黑往外跑。 逃命不忘形象与发型,是他一贯的作风。 张玉郎没有一丁点黑夜里与人乱战的想法,即使他已非庸手,使出巫师三大神术或者弥临附体,至少可以与小宗师过几招。 因为完全没必要,万一伤了老婆,那就不划算了。 刚飞身上了院墙,撑开伞,挡住雨幕,就隐约听见二楼有人高声喝道:“那头猪跑了,定是往南去了,大家快追!” 卧槽......张玉郎险些立足不稳从院墙上摔下去,心道:居然说我是猪,玛德,这个帐咱们回头再算。 想归想,他也知道对方不喊他名字的原因,甚至敢断定对方不敢在城里明着杀自己。 怎么说他也是有爵位在身的人,明目张胆被人杀和被暗杀是两种概念,前者是在打朝廷的脸,会引起皇帝雷霆震怒,一查到底。后者则只会象征性查一查,不了了之的多。 只是,他心下还有些愕然不解,自己这边还没走呢,对方怎么就断定他往南去了?莫非他们能掐会算? 想不通,索性便不再想,张玉郎跃下院墙,抱着云飞烟一路飞奔,顶着大雨,往南而去。 不多时,跑到南城门,正巧看到叔叔张瑬在门洞中避雨,张玉郎窜至跟前,急急问道:“叔叔,今夜只有南城开门是么?” 冷不丁的,张瑬被他吓了一跳,回过头,松口气回道,“是啊!大半夜的,玉郎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逃命......张玉郎急急说道:“你别管,对了叔叔,后面的人是我朋友,千万不要拦,切记!” 仓促交待一声,他匆匆抱着云飞烟奔出,刚出城门,忽听一声马嘶,紧接着一道黑影如闪电般,自城内冲出,唰的一下停在面前。 借着城门口火光,张玉郎认出了来者是宝马四不像,当即大喜过望,纵身跃上马背,踏雨而去。 张瑬果然不曾阻拦,十数个蒙面黑衣人随后追出城来,?停下身形,为首一人冷冷的道:“不急,让他们跑一会,他们有马,咱们也有。” 他言简意赅的话刚说完,就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每人牵着两匹马从城外赶过来,行至众人面前,松开马匹,便直直进了城。 众人旋即上马,也不看路上的马蹄印,径直往南灵山方向追去。 ......... 南灵山腰,凤仪亭。 天心婆婆端坐亭中,老管家相伴左右,见时辰已是亥时七刻,却仍不见张玉郎来,心下顿时有些踌躇。 初秋时分余热仍在,蚊虫肆虐不止,亭中不知何人摆了一架琴,一炉檀香。 老管家一边点燃檀香,一边问道:“婆婆,他不会不来了吧?” 天心婆婆沉吟片刻,说道:“稍安勿躁,他定然会来,我且抚琴一曲,去你心焦。” 言罢,稍做调试,琴声渐起,婉转承和悠扬顿挫。 老管家听得眼神都直了,倒不是他没听过,相反这曲子他听婆婆弹的多了,早已耳熟能详。 他忍不住暗暗吐槽道:我的婆婆啊,咱们今天是来杀张玉郎的,您弹“凤求凰”是怎么个意思? 不会是来相亲的吧,要是这样,老头子我可回避了啊。 吐槽归吐槽,老管家也知道琴声代表心声,婆婆许是忽然觉得这首曲子在这时候弹很恰当,对今夜要做的事帮助很大,故而才信手而为。 试想一下,如果直接弹十面埋伏或将军令,那琴声定然激荡,杀意弥漫。恐怕张玉郎还没到山下就吓得掉头就走,再不敢上来了。 琴声弥漫间,雨渐渐止住,乌云散开一些,月光透过云层缝隙照射下来,使得幽静的山间亭外,明晃晃一片。 见身后无人追赶,张玉郎降下速度,策马徐徐而上,不多时到了山腰,凤仪亭已在咫尺。 到了这里,距离五原寺分部也就一里路程,张玉郎彻底放下心来,低头询问道:”飞烟,你觉得怎么样?” 借着月光,只见云飞烟脸色惨白惨白,平日红艳艳的唇儿,这会一点血色都没有,衣衫下襟殷红一片,血迹仍在顺着腿往下蔓延。 张玉郎脸色登时变了:“糟糕,你在流血。” 云飞烟神色比他还惊慌,声音虚弱说道:“我...没事,我有玉盘经护体,死不了的,只是动了胎气,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见她说的如此郑重其事,与她相识以来,也从未见过的她如此惊慌失措,张玉郎顿时又是揪心,又是难过,紧握住云飞烟一只手,抚平她额头纷乱的发丝,温声安慰道: “说什么傻话?你平安无事就好,孩子的事不强求,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 云飞烟轻呼一声痛,秀眉紧锁,再说不出话。 这时,耳畔那绵软温和的琴声忽然停了,继而响起一道冷冷的声音: “好一个郎情妾意,着实令人眼羡,不过,再怎么情意款款,也活不过今晚,可惜,可惜。” 张玉郎脸色再变,他听出来了,这是视他为一生之敌的天心婆婆的声音。 她怎么来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命怕是要无了。 第257章 那叫超度 天心婆婆缓步逼至两人身前,扬起手:“你俩可还有什么遗言?” “有!”张玉郎连忙指着云飞烟,道:“此事与她无关,你放她走,我留下来任你处置。”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天心婆婆摇摇头,望着云飞烟,眼神中尽是恨冷:“对于我来说,帮凶比真凶更该杀的。” “好香啊。”张玉郎忽然岔开话题,没头没脑说道。 天心婆婆猝不及防,愣住,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张玉郎以为她不信,强调道:“有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好香。” 正要再补充一句“香味是从亭子里传出来的”,却见天心婆婆一对冰冷的眼神盯着自己,似乎随时就要拿走自己的小命。 张玉郎心中一寒,硬着头皮壮起胆,挺身道:“既然如此,那便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 话未说完,他身体表面突然泛起金光,扬手挥拳,朝天心婆婆面门打去。 月光照射之下,张玉郎犹如一个闪着金光的铜人,气势霸道威猛,步伐迅捷。 天心婆婆只随手轻轻一拨,便将一双直取面门的拳头打开,心下暗道:“这个人渣看着不咋地,倒也有些实力,眼下局势尽在我掌控,不如陪他耍两招,猫儿逮住老鼠的时候,都是耍一耍在弄死,我正好效仿一二,好好出一出心头这口气。” 打定主意,天心婆婆当下收起大半实力,多守少攻,与张玉郎有来有回打将起来。 不多时,两人已经过了数十回合,地上无风,沙叶自动,犹如旋风过境。 这时,十几个黑衣人策马跟至,老陈、萧展、聂古儿风随后来到,看到两人对战场面,众人默然,均暗想道: “这看不出年纪的女人修为当真奇高无比,空手硬接金刚之躯,神色还轻松至极!竟看不出她上限是何境界,着实恐怖。” 众人屏息凝神看了一会,只听山道上沙沙作响,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有几个身着西番服饰的人来到跟前。 敌我双方人数相当,相互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提刀冲向对方,再次混战起来。 云飞烟安坐亭中,直觉腹痛阵阵,心头怦怦跳动,她早已看出张玉郎全然不是天心婆婆对手,可对方却戏而不杀,令她心如悬勾。 这时,一大团乌云忽然涌将上来。遮住了月光,周遭猛然暗了一下。待乌云过去,黑衣人那边只剩三人,张玉郎这边也是剩三人,一对一相互厮打着,往远处去了。 看情形,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来。 再看阵中,天心婆婆脖颈红透,脸色却未变,一人独立场上,对趴在地上吐血的张玉郎骂道: “无耻,下流,该杀!” 同时又暗暗责怪自己大意,反应突然迟钝了一下,连对方的禄山之爪都没躲开。 云飞烟看的真切,心道:“看情形,她又吃了张郎的亏了,唉,也不知今夜我俩能否活命,若实在危机万分,也只能使出两败俱伤的法子了。” 思索间,只见天心婆婆手掌骨节中发出咔咔响声,犹如爆豆一般密集。 躺在地上装残废的张玉郎听得暗暗心惊:”她要干什么?是不是要杀我?一日碰友百日恩,她这也太狠了吧。” 想到可怕处,张玉郎不敢再装死,腾一下使出赖驴打滚,翻身而起,默默召唤神战术。 少顷,一股恢宏的意志从他头顶粗暴插入,而后身体像是被别人掌控般,忽然增大许多,身高直逼三米,通身泛赤金色的红芒,耀眼灼人。 云飞烟瞧得大奇,心道:“这是什么功法?难道是张郎的新神通?”当即顾不得腹中痛楚,伸长脖颈耐心往下看。 聂赤王附体后,张玉郎一步跨到天心婆婆身前,居高临下,弯腰扬手朝她脑袋拍去。 以他目前的体格子,这一巴掌拍实了,非把天心婆婆前凸后翘的身躯给拍成荷包蛋的不可。 天心婆婆身形晃动,无声无息变了个位置,“啪啪啪”连发三掌,悉数印在张玉郎后腰间。 以她目前的身高,除非跳将起来,否则是拍不到更高位置的。 张玉郎硬挨三下,身形踉跄往前窜出几步,吐了口血方才堪堪稳住身形,却愣是没出一声。 仿佛一点都不疼,其实却悄悄扭过脸,背着众人呲牙咧嘴。 待到天心婆婆又发三掌过来,早已等候多时的张玉郎双手使出熊抱族的压箱底神通――怀抱乾坤,硬扛三掌的同时,将她死死搂在怀里,抱将起来,腿裹腿,手裹人,包裹的死死地。 天心婆婆失声惊呼,双臂曲折向上,以双肘死死撑住张玉郎胸膛,用尽气力,给自己上面留一丝喘息空间,以免被勒到窒息。 下面是没办法了,贴的太紧,都快黏在一起了。 见她落入怀中挣扎不脱,张玉郎哈哈大笑一声,俯身跌倒,翻滚起来。 不消片刻,天心婆婆已是昏头昏脑,不辨东西南北,猛然张口,吐了他一身。 大宗师居然被一个实力相当于小宗师的人给生擒了!这操作顿时惊呆了观战的两人, 直到这时,老管家还目瞪口呆,竟忘了上前帮忙,仿佛像个路人。 云飞烟轻笑一声,妙目泛彩,正待叫好,却听砰砰两声,正以老鹰压小鸡姿势将天心婆婆压制在地上的张玉郎,被打飞了起来,往外飘飞丈余,重重摔在地上。 天心婆婆摇晃着头站起身,感觉脑袋有些眩晕,一招使出后顿觉力不从心,不知是被抱的,还是其他原因,感觉自己的实力已是十不存一。 她心下一凛,借着月光将自己细细检视一遍,待发现自己身体一切正常,没有零件被恶意挤压变形,这才脸色稍缓,强撑着走到哇哇吐血的张玉郎身前,朝他四下关节处啪啪啪击了四掌,封住其经脉。 张玉郎召唤出来的大块头一阵浮动,聂赤王身形溃散一空,随即变回原本模样,继续伏地吐血。 他被天心婆婆打惨了。 反观天心婆婆,这会仍旧处于恼怒之极,伸手取过张玉郎背上的紫青刀,缓缓举起,作势要挥下。 此时此刻,云飞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要不顾一切强行运功,施展两败俱伤打法,哪怕拼着腹中胎儿性命不要,也要保住张玉郎...... 忽闻一道朗声大笑,似可穿透云霄,声音听着远,瞬间到了近前。 她连忙收手停止运功,定睛看去。心下则暗暗寻思:“不知又是谁来搅局。” 来者一身青衫,眉正目厉,落地后环顾四下,哗啦一声撑开折扇,微微一笑,似乎对现场状况颇为满意。 他自顾自迈步走进风波亭,熄灭檀香,并随手将香炉掷出老远,而后挥动衣袖,催散四周弥漫的轻香,这才长吸一口气,对天心婆婆说道 “久闻天心婆婆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绝伦,前所罕见,后亦罕见。” 他转头,一一巡视四人:“诸位,这十香夺命散,可香否?” 云飞烟又惊又奇,心想,“看此人态度,是敌非友,为何会对天心婆婆态如此度恶劣?莫非还有第三方势力加入?听他言语,我们分明都中了十香夺命散,可我却毫无异常,这是为何?” 皱眉苦思,一时竟毫无头绪。 老管家像个隐形人,大气不敢喘一口,自始自终就像个旁观者。 天心婆婆只觉背上泛起冷意,浑身提不起半点力气,额头瞬间出了许多冷汗,强装镇定问道: “你是何人?来此做甚?” “我乃替天行道之人。” 张玉郎终于将心头瘀血吐完,费力抬头,插话道:“你是来杀我们的?” “小哥,此言差矣,那怎么能叫杀呢,那叫超度。” 那你是来超度我们的?和 此言刚落,但见天上乌云盖顶,再次布满了半个天空,犹似一张黑幕遮盖了光明,地上顿时昏暗一片。乌云中,又电孤酝酿闪烁,令众人心中更觉惊悚恐怖。 第258章 月夜激战,余恨绵绵 这时,忽听噗通一声,天心婆婆跌坐于地,不顾当场形势危急,逼毒调息。 可这十香夺命散岂是那么容易解的? 与她同时跌坐于地的,还有亭子里的老管家。 云飞烟一直坐着没动,双脚底下已经印出了一大片血迹。 好在,这血迹并没有继续扩散。 张玉郎半伏在地,气息委顿。 此时此地,在场诸人中,还有战斗力的只剩老管家,但他也中了十香夺命散,比普通人实力强不了多少。 青衣人对场上局势了然,放任天心婆婆自救,侧头望着老管家,语气平和道:“老伯,不打算反抗一下命运么?” “不了,不了。”老管家连连摆手:“我一大把年纪,老胳膊老腿儿扛不住打,也差不多活够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老朽还有个遗愿未了,恐难瞑目。” “哦?是何遗愿?” “少侠能不能放了我家婆婆?” “哈哈哈......” 你做梦呢......青衣人大笑三声,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当下不再理这个糟老头子,转向云飞烟,神色转为凝重,开口道: “阁下修为虽高,此时怕也无能为力了吧。” 见云飞烟默然不语,青衣人不再废话,转向天心婆婆,合上折扇,自言自语道: “若南灵伯与帝师同时死在南灵山上,世人会怎么想呢?世人定然会以为两人私自约斗,了结旧怨,进而同归于尽。不错,合理!就这么办。” 看情形,青衣人竟是打算先取天心婆婆性命,再收张玉郎等人生机,而后做出一副两人争斗而亡的假象。 “你太阴险了吧,先放毒,再栽赃,一点武德都不讲,亏你还是个宗师。”张玉郎忿忿不平说道。 青衣人呵呵一笑:“武德?武德能当饭吃么?武德能救你性命么?幼稚!” 说罢不再理他,径直往天心婆婆走去。 张玉郎额头冒汗,暗暗着急,青衣人的话怎么这么少?一言不合就要夺人性命!反派通常不都是话很多,巴拉巴拉一大堆,然后被赶来的天降正义给收拾么。 还有,度厄师兄怎么还不来?这么大动静他难道听不到? 一瞬间,心思百转千回,思索自救之法。 天心婆婆打坐片时,巍巍颤颤站起身来,摆出一个防守架势。 即使中了毒,她仍旧是大宗师,不容小觑。 青衣人自是深知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也知狮子搏兔需用全力。当即紧握手中铁扇,丝毫不敢怠慢,暗暗酝酿着杀招。 眼看众人即将命丧当场。 青衣人忽听得背后沙叶轻响,似乎不是风吹所致。猛然回头,皎洁月光下,一个锃亮的大光头拖着一道残影,自山上飞奔而下,转瞬即到眼前。 大光头双手合十,朗声道:“阿弥陀佛,留人一命,功德无量,这位施主可否收手?度厄这边有礼了。” 不等青衣人回话,大光头望向张玉郎,眨了下眼睛:“师弟,我来了。” 张玉郎顿时热泪盈眶,连连点头道:“度厄师兄,你还没晋升活佛?” 见度厄点头,他顿时心下一凉,“那完了,你怕是打不过他。” 千期万盼来的救兵,结果是个送菜的,张玉郎心下沉重。 唉,师兄也太坑了吧。 “打不打的过,试了才知道,”度厄转头对上青衣人,傲然道:“贫僧想试试,阁下请赐招!”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交上手,砰砰砰打将起来,一时间有来有回,场面好不热闹。 青衣人一声长啸,避开一招罗汉呼脸,以手做爪,斗然往度厄中盘攻去。 度厄仗着身怀金刚之躯,不闪不避,反手又是一招泰山压顶。 见度厄竟是使出两败俱伤打法,势头威猛,青衣人连忙收招闪避,凌空跃至度厄背后,左掌拍下,右手挥动铁扇直奔其后脑勺。 度厄仍是不避,急急扭头张开大嘴,迎面就是一声震天狮子吼。 “昂~~” 吼声过后,整个世界静了下来。 “啪嗒”,青衣人手中铁扇落地,疾步后退,眼耳鼻口中缓缓渗出血迹,落在地上,星星点点。 距离太近,又猝不及防,他几乎承受了狮子吼全部威力,心慌如鼓擂,咚咚咚急跳不停。 吃了个暗亏,却也彻底激怒了他,怒吼一声“宗师不可欺”,双臂快速舞动,漫天月华犹如实物般,尽数被他聚拢于手间,少顷,一个人头大小的白光球成型,随即脱手而出,直奔度厄面门。 张玉郎连忙提醒:“师兄小心~” 不用提醒,度厄已经感觉一股冰冷中带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忙奋力运功,往前硬顶,同时体表金光闪闪,使出金刚之躯。 说时迟,那时快,光球与度厄瞬间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衣衫四裂的动静。只是“啪”?的一声轻响,度厄便如离弦之箭般,失重跌飞而退,直飞出十几丈,才仰面坠落地上,而后脑袋一歪,没了动静。 “师兄?!”张玉郎惊呼一声,心彻底沉入深渊。 青衣人轻笑一声,收了架势,正要发表胜利感言,忽然漫天白影起,呼啦啦一阵衣衫破空声,自他头顶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道整齐大吼: “金刚伏魔阵!” 青衣人定睛一看,十八个身穿白僧衣的赤膊和尚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他脸上神色只是一愣,却也丝毫不惧,当即也不废话,手中指铁扇挥舞,将扑过来的三位僧人击退。 但不及喘口气,又有三僧分三个方位齐齐杀到。同时另有三人蓄势待发,且每一人都是拼尽全力出手。 十八个相当于武道第九层实力的金刚僧全力出手,用的还是合击之法,即使青衣人身为小宗师,这会也有些狼狈不堪,顾前顾不了后,顾左顾不了右。 打斗间,忽听刺拉的一声响,青衣人后背衣服被扯去一块,露出健硕的背肌,泛着黝光,却无一丝丝伤痕。 十八金刚无不暗暗心惊,宗师就是宗师,哪怕只是个小宗师,运功遍布全身后,周身便如铜铸铁打一般。这一会儿功夫,青衣人被众僧连捶带打,挠了二三十下不止,却似乎并未受到多大损伤。 众僧皆知青衣人已是宗师,寻常手段断然不能取胜。 眼见在场所有人的性命系于十八人身上,若不敌,今夜休想有一人生还,当下齐齐发狠,一味凌厉进攻青衣人。 可一时半会,也只能占一些小便宜,距离取胜遥遥无期。 见四面都是敌人,青衣人也是烦躁不已,刚打退六人联手合击,便又有六人扑来,心下暗道:“他们人多势众,如此下去久守必失,于我不利,不若先拼着受伤,下狠手杀掉几个再说。这帮秃驴一拥而上,一点武德也不讲,那我又何必与他们讲武德!” 暗自拿定注意,正要辣手夺命,忽听一旁有人说道:“和尚小心~,他要使出搏命之法,你们不要再攻,只需联手协防,待他筋疲力尽,便可取胜。” 云飞烟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尽皆惊了。 “???” “!!!” “......” 一脑袋问号的是青衣人,他心下有些慌了。如果让修为远高于他的云飞烟指挥十八金刚作战,别说是他一个人,两个他恐怕也要死在此地。 一脑袋叹号的是天心婆婆,她心下惊讶,原来架可以这样打。以大宗师的眼力,指挥着金刚境界的十八罗汉,击杀小宗师。 还别说,这个方法还真可行。 无语的是张玉郎,这种办法他也知道,只是实力眼界所限,压根没想到这一茬。 张玉郎半爬半挪,进了亭子,靠在云飞烟腿旁,感觉有了依靠,提了半夜的心,稍微放下来一些。 他还是比较适应这个角色定位,躲在夫人腿下疯狂输出。 总算小命有保了,唯一不好的是,不知道度厄师兄挂了没有。 随着云飞烟指挥,场上再无法维持均势,青衣人挨打的多,还手的少,随着时间推移,体力逐渐不支。 有云飞烟在旁,可以清晰查探到青衣人剩余多少实力,体力,这令他又气又恼,本想使个诈,阴倒一两个和尚,进而脱身逃命,却屡屡被看穿,还未出手就被点明。 此时此刻,他只想跑路。至于今夜的任务,他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十八金刚越斗越勇,越斗越得心应手,逐渐觉得人多碍事,遂退下九人,在外围警戒,只留九人合围青衣人。 九人将青衣人围在核心,拳脚共用,手段齐施。 斗到酣处,青衣人躲避稍慢,右臂被两个和尚紧紧扣住,正待救援,左臂也被两个和尚一把抓住。 青衣人大惊,抬腿前后左右疾攻,却又被四个和尚分别捉住两足,五马分尸般扯将起来。 不等张玉郎喊出“且慢,留个活口”。 八僧便全力一扯,肌肉骨骼断裂的声音已经充斥在周遭。 八僧分为四组,两两而立,各自抱着一根残肢断臂,气喘吁吁,汗出如浆。 场面一时陷入寂静,众人尽皆沉默,心头俱冒出同一个疑问: “宗师就这样死了?” 张玉郎轻声道:“可惜了,这人连名字都没报,就被八僧分了尸??,话说我这十八个金刚师侄,下手是真糙啊,生撕活人!也不知道这青衣人是否在修门群里。” 转过头,见老管家仍旧僵坐在地上,心下奇道:“夫人,他怎会如此老实?” 今夜的老管家行为举止好奇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云飞烟轻声解释道:“他之前想突袭我,被我封了筋脉大穴,所以就一直站在那里。” 原来如此,那没事了。 天心婆婆看不惯云飞烟得意的嘴脸,喝道:“j夫y妇,为非作歹,呸!” 她一出声,张玉郎才意识到这还有敌人,当即大手一挥,唤了一个僧人过来,吩咐道:“你去把她捆了,捆结实点。” 那僧人领命而去,倏的一抓,抓住了天心婆婆的脚腕,倒提在背上,就往山上走。 天心婆婆大惊失色,羞愤难当说道:“秃驴,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张玉郎冷喝一声:“师侄,她再说话,你就把衣服扒了!” 天心婆婆当即紧紧闭上嘴巴,闭上眼。 其余僧人正要去查看远处的度厄,是生是死,却见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弹弹衣袖,施施然走回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大义凛然说道: “师侄们,不错不错,合力斗宗师,智计救师叔,有前途!回去之后本方丈重重有赏。” 众僧仿佛早就知道度厄的作风,见怪不怪,齐齐翻了个白眼,也不搭理他,各自分工,一个去扛老管家,两个来抬张玉郎,还有四个噼里啪啦打断了一个棵树,做出一个担架,合力抬起云飞烟,回转不远处的五原寺分部。 度厄一个人孤零零停在原地,伸长脖颈,喊道:“这就走了?师侄们等等我,师弟,我有话和你说。” 说罢,他也不觉得尴尬,迈开大步追上来,与张玉郎并齐,关切询问道: “师弟,你感觉怎么样。” 张玉郎瞥了他一眼,道:“我感觉稍微有些尴尬,师兄你觉得呢?” 度厄大手一挥:“师弟不要尴尬,这都是师兄应该做的。” 卧槽,好赖话你听不出啊...张玉郎无语转头,不搭理他。 不多时,众人来到已建成大半的五原寺分部,住进崭新的全景毛胚房。 天心婆婆被捆成粽子,丢在木一间小屋的板床上。 正发呆间,她突然感觉手心里多出一件硬物,凉凉的,圆圆的,心下一惊,如避蛇蝎般往后退,连忙睁眼去看。 却见一名僧人将一根短木棒塞进她手里,木棒连着丝线,另一头通向房外,不知是何作用。当下厉声喝道: “你,你要做什么?” 白衣僧人向她摇摇手,道:“此物连通外界铃铛,你若有事便拉一拉。” 天心婆婆冷哼一声:“你说拉我便拉?我偏不拉!” “爱拉不拉,不拉铃铛,你就拉在房里吧。” 白衣僧衣也是个暴脾气,当即收起木棒,一把将绳子扯断,丢了出去,转身出门,锁上。 天心婆婆心念一动,暗道不好,这绳子应该是让自己内急时用的。当即喊道:“喂,和尚,你给我回来!” 但屋外却再无回应,她的声音在房间里兀自回荡着。 有些事,不想的时候,它其实不严重,你一想吧,它就来了。 天心婆婆忽然打了个寒颤,并紧双腿,忍住一阵阵袭来的强烈悸动,咬紧牙关,咒骂道: “死秃驴,你别让我脱困,我定然...” 话未说完,房门被推开,张玉郎缓步进来,捡起丢在地上的小木棒,放在她身侧,面色和善说道: “绳子虽然断了,但这东西还有用,等到一叫天天不应的时候,还可以暂时顶一下。” “???” “怎么顶?” 天心婆婆顾不上置气,计较他言语中的调戏,忙说道:“你快放开我,我要更衣!” 张玉郎却并不接这个话题,俯下身来,仔细在她脸上,脖颈间查探。 天心婆婆旋即闭上眼,不言语了。 查探良久,见她脸上一无面具,二无妆容,张玉郎顿时有些失望。 他想不通,一个相貌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年纪很大的女人,肌肤如何会有少女般的弹性,又有熟妇般的身材? 虽然中了毒,修为十不存一,但天心婆婆闭上眼仍能听声辨位,见张玉郎没有收获,便冷哼一声,不再求他放了自己。 做出一副听天由命的姿态, 心下对他的恨意,却是又增几分。 第259章 这桃子新鲜着呢 房间里,张玉郎与天心婆婆大眼瞪小眼,互相别着苗头。 来这里之前,他刚从云飞烟房里出来,幸好今夜有惊无险,云飞烟虽然流了不少血,却无大碍,这会已经安然入睡。 青衣人的意外出现,令张玉郎后怕不已,暗自庆幸提前找好了救兵,否则今夜怕是要命丧凤仪亭。 同时,青衣人的出现也预示着天心婆婆中了人家的挑拨之计。 之前两人比斗,张玉郎便是在赌,试探天心婆婆是不是真想杀自己。试探的结果令他很满意。 天心婆婆似乎不想杀他,若真想杀他,今夜他绝对死了十回不止。 张玉郎并没有意识到,就算天心婆婆真想杀他,今夜也未必会成。 这让他高估了自己的份量。 与此同时,天心婆婆想的却是,以她身为大宗师的敏锐感知,很清楚的知道,今夜她一直被云飞烟紧紧锁定。与张玉郎比斗时,她只要出手稍重,背后就会冷意乍起,似乎随时都有危险袭来。 不用想,那必是与云飞烟有关。 她的确恨极了张玉郎,却也不想成为别人的工具,青衣人出现的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进而暗暗责怪起侄孙――老管家,手那么贱,非要点什么檀香。 那可不是檀香,那是十香夺命散!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亲随,偷袭一个孕妇,还被人家随手给制得服服帖帖。 越想心下越气,天心婆婆冷哼一声,狠狠瞪了张玉郎一眼,撇过头,目光盯着墙壁,暗骂道: 人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情于理,张玉郎都觉的与天心婆婆没什么深仇大恨,一直捆住她不太合适,无论帝师的身份还是其他。都理应得到善待,尤其是在经历今晚的同生共死之后。 遂自作主张解开了她双手的绳索,温声道:“你没事吧。” “???” 天心婆婆先是一愣,猛然回头,定定望着张玉郎,继而一头的问号,心说:“你是我的生死仇敌好不好?我正要杀你,你怎么就把绳索解开了?” 张玉郎被她的目光看得一愣,错以为她心下感动,当下停住解她脚腕绳索的动作,自来熟的将她揽入怀里,轻拍其肩膀,语重心长道: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与你其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对不对?我们和好吧......呃...” 话没来得及说完,张玉郎的咽喉已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缓缓收紧。 他瞪大眼睛,惊讶万分看着近在咫尺,突然暴起的天心婆婆。 与此同时,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处,他的大手还在人家肩膀上胡乱的拍着。 怎么回事?我怎么又面临生死攸关局面了?张玉郎一头雾水。 天心婆婆的冷冷妙目中射出恨意,手上微微用力,喝道:“我杀了你!” 咽喉被扼,张玉郎舌头登时伸出老长,一只手连忙摇动,示意自己有话要说,另一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缓缓后缩,扣住袖口中的加强版暴雨针。 汝非刀俎,吾非鱼肉,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许是觉得就这样掐死张玉郎太过便宜,天心婆婆扼在他咽喉的手稍微松了松,冷哼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只给你十句话的时间,这也是你的遗言。” 想她以前,冰清玉洁,连男女之事都不知晓,所接触的人里,都是谦谦君子,非礼勿动,非礼勿视。 所看的书里,即使描述到男女之情,也都是关了门,熄了灯,衣衫尽除,而后便换了场景,变成第二日。 谁曾想那一日,张玉郎把她......若是全程有感知也就罢了,可恨的是,也不知张玉郎用了什么邪法,她居然一点记忆都没有,回过神来只剩模糊的片段和一身伤痛,还有一种类似喝酒喝爽了,第二日醒来之后的不适。 疲累中带着些许放纵的痛快,索然无味中又带着隐隐期待,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与此同时,还有来自帝师府下人们的窃窃私语,老管家异样的眼光,偶尔午夜梦回间,一些乱七八糟的春梦片段。令她整日里神情恍惚,茶不甘饭不香。甚至,连修为也停滞不前。 心乱了,人又如何能静下来修行? 她感觉自己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非议,继而恨上了张玉郎。 十句话......自己的生命就剩十句话的时间了。张玉郎的大脑极速运转,思索对策。 “我决定对她撒一个谎”、“你应该杀了我,我也应该死”、“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等画面悉数在眼前闪过,张玉郎摇摇头,将这些画面甩开,决定换个温和点的方式。 略做沉吟,他直视着天心婆婆双眼,沉声道:“日有轮回夜有思。” 天心婆婆微微一愣,定定望着他,静候下文。 “心悦帝师师不知。” 扼在脖颈间的手又松开了一分。 “问世间情为何物。” 天心婆婆的脖颈上瞬间起了一层粉色,可奇怪的是,她的脸永远都是那副颜色,毫无变化。 张玉郎吐出最后一句:“直叫人不顾生死......” 听完最后一句,天心婆婆再忍俊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忽又意识到此刻两人正在生死相见,连忙冷起脸,扼住咽喉的手也适当收紧了些。 不过,还是留下了足够的缝隙给张玉郎自由呼吸。另外,微微翘起的嘴角出卖了她,令她的凶狠表情变得一文不值。 张玉郎暗暗松口气,悄悄松开暴雨针,手重新搭回天心婆婆温润柔软的香肩上,轻轻抚着,朗声道: “需要我解释一下诗义么?” 天心婆婆白了他一眼,松开手,脑袋转向一旁,默然不语。 张玉郎看的真切,她整个耳根都红偷了,脸色却仍旧如常。 正要靠近一些仔细观察,忽觉天心婆婆微微颤抖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两人姿势暧昧。 他转头,透过窗看了看天色,外面月已西斜,估摸着约有三更时分,便从土墙上扣下一粒石子,扬手弹出,将桌子上的蜡烛击灭...... 黑暗中,悉悉索索声不止。 天心婆婆忽然说道:“你今夜受伤了,不要紧吧?” “当然要紧。” “那你别乱动,好好歇着,再等一个时辰,我就可以尽数解除十香夺命散的麻痹效果,到时我给你疗伤。” “……” 黑暗中陷入沉默,良久,天心婆婆的声音再次响起, “其实我从小的梦想就是一夫一妻,与夫携手遨游天地,做神仙眷侣。” 那你今年多大了呀……张玉郎压下心中好奇,“其实我与婆...夫人一样,向往的也是一夫一妻的生活。” 天心婆婆啐道:“可我听说,九月初九,你会同时娶两位夫人...” “这并不矛盾,一夫一妻指的是一夫人和一妻子。”张玉郎不慌不忙解释着。 “可其中没有我。” “…其实我也想你在其中,这不是身板不够硬,扛不住你揍嘛,今晚差点被你打死。” “......其实,我留了手的。” 又是一阵沉默。 忽然,张玉郎惊奇问道:“......咦,你怀里这是什么?这么大,这么圆?” “哎呀,你别摸了,你摸来摸去,毛都给你摸没了,这么嫩的皮被你摸出水来了.........这桃可是我晚上在山里摘的,新鲜着呢,你不吃就还给我。” “.........” 第260章 余波 黑暗中,两个都有伤在身的人轻声低语,毫无滞塞的由敌对转为欢喜冤家,仿佛彼此早已相熟了几百年。 张玉郎打了个哈欠,对天心婆婆道:“婆...夫人,天不早了,且安睡吧。” 天心婆婆心下怦怦急跳,一时间思绪浮动,轻声问道:“为何叫我婆夫人?好似泼妇一般。” 张玉郎轻笑一声:“那应该叫你什么?” “别人称我天心婆婆,并非是因年岁,而是名望。” 就和别人叫我伯爷一样?张玉郎暗自寻思,天心婆婆身为帝师,即使当今皇上十岁开始跟她学琴,至今也有十余年了。照这样算,她至少得有三十岁。于是试探问道: “你有三十岁了吧。” “没有,还差半载..” 二十九啊...张玉郎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又冒出诸多问题,正待再问,忽然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当即歪过脑袋,挨着肩头沉沉睡去。 翌日,张玉郎睁开眼时,天心婆婆已经收拾停当,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调息。 此处是寺院,房中有桌无凳,只有一个个蒲团。张玉郎想起昨夜未问完的话,侧枕着手臂问: “你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么,为何肤色差异竟如此之大?” 天心婆婆的身材堪称完美,脸却与常人不同,眉未修而唇略薄,鼻虽挺齿却不齐,两颗小虎牙左右相映。五官倒也精致,只是肤色白里透着黄,黄里透着白,在后世,这样的女子统称为――黄脸婆。 原本张玉郎怀疑她带了面具,或是易容,可查探过后发现并没有。 天心婆婆没理会他,少顷,缓缓收了功,这才回道: “我自小皮嫩,幼时日头晒得狠了,落下病根,是以脸上肤色黄中透白.....终年不变其色。” 皮嫩我领教过了......张玉郎点点头,“确实很嫩,一掐就出水,那这病还有治么?” “有治,脸上褪一层皮即可恢复如初,可我师父说,我是祸国殃民之相,三十岁或成为大宗师之前,一定不可以粉面示人,否则劫灾临身。” “.......怎么个祸国殃民法?” 天心婆婆离奇的过往,将张玉郎探究欲给勾了出来。 天心婆婆羞涩的看他一眼,温声说道:“你那一日所做之事,我其实时常遇到,不过,大多数登徒子都被我杀了。” 登徒子都杀了.....张玉郎忽然觉得脊背有些凉,还有些尴尬,转而问道:“为何要到三十岁之后才可以真面目示人?” 莫非这其中有隐情? “小时候有高人为我测命,说我三十岁才会遇到良人,成亲之后便可恢复真容。这些年,我都不太敢上街,一上街就会被人尾随,夜里常有不速之客闯入家中窥探。 “师傅疏通关系让我进了承德王府,做世子的琴师,以身份为护佑,后来世子当了皇帝,我便成了帝师......帝师虽有名无职,可地位尊崇,成为帝师后,情况好了许多,再无人敢夜探天心阁,于是......” 于是你就放松了警惕,恰好有个帅气的男子馋你身体,还带着打手和阴魂上门...... 良人,我对不起这两个字.....张玉郎默然不语,好在这个时代有从一而终的糟糠思想,换个女性独立的时代,感觉自己会被天心婆婆暴捶一百年。 不过,因为身材太好而被男子窥探......这个理由倒是蛮强大的。 天心婆婆继续说道:“管家叫我婆婆是因他辈分低,他样貌老,实际上年纪却很小。 “他自小资质极差,难以修行到宗师,所以我师父给了他一本枯荣神功,每隔十二年,相貌就会轮转一次,先由少年变为老年,再由老年转回少年。每轮转一次,他的修为就会提升一个大境界,速度虽慢,却胜在扎实,且可以修行到宗师以上。” “枯荣神功?!” “嗯。” 张玉郎语气懊悔道:“我资质也差,武道用丹药拔到了第七层就没了,若是早些遇到你......对了,我现在开始练枯荣神功还来得及么?” 天心婆婆轻声道:“来得及,可你最好别练。 “你所修功法繁多,佛宗,巫道,武道,好似还有修门功法,杂而不纯,且这些功法大多不相容,若你再修法家之术,恐会......” “走火入魔?” “不是,会因贪多嚼不烂而神魂错乱。” 那不还是走火入魔!张玉郎沉吟道: “法家有什么厉害之处么?我常听人说,世间修习法家的人很少,法家弟子面糙手骚,人诡术高,滴水取人命,张符定死生。” 天心婆婆摇头道:“此皆为传言,宗派术法本无善恶,好坏全在于人的品格,人若善,那便是善,人若恶,即便他是佛宗正道弟子,也会无恶不作。” “对了,老管家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侄孙,亲的。” “多大了?” “二十六。” “我问的不是年龄。” “???” 两人言语间,竟说不出的融洽,直到腹中咕咕作响,方觉天已正午。 张玉郎推门出来,令师侄们安排午食,送到房里,而后带着天心婆婆去看云飞烟。 打算让两位女大宗师沟通一下,顺便化解一下恩怨。 如今是一家人了,自然没有过不去的坎。 云飞烟困恹恹靠于床头,听着张玉郎念叨: “昨夜我们险些命丧,此事决不能罢休。我看幕后黑手必是八大姓和顾承,八大姓根深蒂固,携手共进退,急切间不易图谋,我打算先拿顾承开刀,把他绑来拾掇拾掇,飞烟,你怎么看......” “呼~呼~” 云飞烟给不出看法,她唇角微翘,早已沉睡过去。 梦里看.....没毛病,张玉郎目光转向天心婆婆,询问她的看法。 天心婆婆默默点头,心想顾承是朝中重臣,绑架朝廷命官与造反无异...... 眼下这个世道,并不是武功修为高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除非.....孤身一人,无家无靠,杀完就走。 天心婆婆正要询问其中详情,忽听外面嘈杂声起。 张玉郎推门一看,外面涌进来一大堆人。老陈,萧展,聂古儿风全在,还有众多西番卫队。 萧展走近前来,拱手道:“头儿,黑衣死士死了大半,没留下一个活口,眼下,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张玉郎抬眼粗略巡视一番,见三百个西番侍卫,此时仅剩两百人左右,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怒火蹭蹭蹭往上窜。 也就是说,昨夜自己的西番卫队折了三分之一! 这损失大了。 “先说好消息吧,”此时此刻,张玉郎需要好消息来降低一下自己愤怒值。 不然的话,他感觉自己会立马提着刀,冲到顾承与大八姓家里报复。 古语有云:人不可因愤拔刀,将不可因怒兴兵。 “好消息是昨夜令叔家中也遇到袭击,在令姊的护卫下安然无恙,并持月霜剑斩杀了四名来犯的黑衣死士。” 自从张玉郎成了南灵伯之后,婶婶何晴对他的态度,在言谈举止间已不如先前那么刻薄,时时流露出喜不自胜的神色,逢人就夸张玉郎是她带大的崽,张玉郎有出息了,她深感欣慰。 虽然偶尔也会被人反怼“带大的崽不等于自己的崽儿”,但大多时候,何晴的还是能成功装逼,狠狠刷一波优越感。 昨晚,叔叔张继在南城门值守,姐姐与深深在家中宿歇,两女同处一室一床,共枕一头,相互做伴。 何晴没有睡意,小手在侄女身躯上捏巴着,抚摸着,嘴里则唠叨道:“李家少爷不太行,身子骨有点弱”、“张家公子好是好,同姓不宜婚”、“赵家小哥个头有点低”。 话里话外透露着“颜儿等两年出嫁,再陪婶婶几年”的意思。 忽而话题一转,说起张玉郎的婚期。 张玉颜被婶婶老练毒辣的手法蹂躏的一脸无奈,隐约知道了自己二十二岁还嫁不出去的真正原因,又被嘴碎的婶婶闹得烦躁,便将头转向窗外。 其时房里漆黑一片,窗外雨过夜晴,借着朦胧月光,张玉颜隐隐看到有人越墙飞檐,又听脚步声在房顶来回走动,却不见有贼人闯入,心知贼人正在确定主人家的位置,连忙捂住婶婶的嘴。 婶婶谈兴正浓被捂,急切间挣不开,遂一把掐在张玉颜腰间细肉上,令她当场尖叫出声,由此引来房上人注意。 双方旋即开打。 幸而张玉颜不久前晋级为修命境,平时月霜剑不离左右,睡时也放于床前枕边,仗着剑利,她不几下便将前来行凶的四个不速之客给料理了。 第一次杀这么多人,张玉颜丝毫没有不适,反而兴致勃勃对下班回来的叔叔张继叙说详细经过。 萧展此刻所禀报的内容,其实是经张继转述的。 听完好消息,张玉郎松了口气,愤怒值并没有降低,反而又提升了一些,遂问道: “那坏消息呢?” 萧展回道:“坏消息是云家昨夜同样遭受了袭击,府内一片狼藉,云小公子不知所踪。” 张玉郎神色大变,为小舅子担忧之余,心里竟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第261章 是绑架还是谈情 想要找回场子,首先需弄清楚青衣人的来历,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宗师高手,张玉郎打心里忌惮。 虽然青衣人已被八僧分了尸。 在不知道八大姓还有多少这样的高手之前,张玉郎也只能先拿顾承开刀。 柿子捡软的捏,是人类恒古不变的品性,他也不例外。 正觉事情棘手,天心婆婆忽然提议道:“小张...郎,此事何不问白使?” 八大姓一方有没有宗师高手,白使定然清楚,一问便知。 张玉郎瞬间意会,却并没有喜出望外,而是黑着脸瞥她一眼,没好气道:“熟归熟,闹归闹,你若再这么叫,那我可就叫你黄脸婆了。” 一句小蟑螂,将两人之间的友谊小船直接给干碎了。 为了自己以后的家庭地位着想,张玉郎不惜开启毒舌模式。 见气氛突然凝重起来,萧展摆摆手,识趣的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天心婆婆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只是微微翘起的嘴角显示出,她很喜欢与张玉郎斗嘴,并乐在其中。 “等我伤好了再与你算账...”张玉郎横了天心婆婆一眼,给了个“自己体会”的眼神,摸出折镜,输入信息,【度劫:呼叫白使,在下...贫僧有非常严重的问题相询,我的昵称怎么成了这个?】 张玉郎记得很清楚,自己最初设置的昵称是八级狂风。现在却成了度劫,还光秃秃的没有后缀。 八级狂风的昵称多拉风啊,尤其是反过来念的时候。 良久,群里一片安静,无人搭理他。 张玉郎换了个策略,继续输入,【度劫:白使,前次你从青玉楼走后,我在座位底下捡到一张千两银票,请问这钱是不是你掉的?】 【白使:那必然是本使掉的,请速速还我!】 看着秒回的信息,张玉郎陷入了沉思。 【白使:速速还钱!】 这时,五雷尊者插了一嘴:【度劫是哪位?没听说过啊,各位,你们谁听过?】 自从身份归正之后,张玉郎再也冒充不了度厄大师的马甲,加之他最近极少使用修门法器,故而群里几乎无人知他是谁。 另外,只要是宗师,名字昵称后面都有尊称,或大师尊者、或大侠大尼,偏偏张玉郎的名字只有“度劫”两个字,没有后缀。 这不寻常的一幕,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众人见五雷尊者率先问出,都纷纷停下手,默默窥屏。 白使遂将张玉郎的情况大致对众人描述了一下,将他夸的是天上少有,地上难寻,弹指间可成宗师,末了还加上一句“速速还钱,否则踢出群,没收法器”。 群里众人恍然,各自“切”了一声,心道:原来只是个金刚境界的小和尚...渣渣! 张玉郎继续输入道:【昨夜南灵山上死了一位小宗师,白使知道他是谁么?】 【白使:有这等事?容本使查他一查!】 少顷,白使发来信息: 【诸位,现在本使宣布一条令人沉痛的消息,经查实,世间宗师确实少了一位,死者赵风,字云起,前不久刚晋升为宗师。其兄乃是长安府前监门提督赵光赵日升,其妻乃是修门内部接引使者,王天衣。】 卧槽....不管赵风怎么死的,这下有好戏看了。修门群众人大多都如此想。 张玉郎与天心婆婆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凝重。 这下捅马蜂窝里了。 ...... 下午,张玉郎携家带口来到长安府西城。 东平西贵,南富北穷。长安府西城乃是富贵聚集之地,自来就十分贵气,九胡乱京师之时荒废过一段时间,朝廷还都长安府后,西城重复以往,甚至权贵比以往更多。 入眼尽皆豪庭院,门外石狮排排站。朱门高楼生紫气,青石玉街行人稀。 老管家指着一户高门大宅院道:“婆婆,婆公,那便是户部尚书顾承之家,再往前走一段,便是司徒钧家,与云家只有一墙之隔。” 天心婆婆心里一直在纠结绑架顾承之事,提议道:“小...伯爷,不如我们先回天心阁再计议计议?” 说罢,她暗暗吐了吐舌,庆幸自己拐的快,没有叫出小蟑螂。 张玉郎沉吟道:“那行,先回天心阁,晚上再来绑他。” 再怎么说顾承也是户部尚书,光天化日之下,张玉郎也是有所顾忌。 但这事又不能假手他人,萧展老陈都不能参与。一个弄不好,他们会被满门抄斩的。 只有抓住顾承,才能找到突破口,问出云飞扬的下落,以及对方还有什么后手计划。 天心婆婆神色一呆,讶然道:”还绑呀?” 她本以为张玉郎只是说说,到了这里就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张玉郎铁了心要搞顾承这个户部尚书。 仿佛...仿佛两人有夺妻之恨似的,明明罪魁祸首是八大姓,顾承最多是个同伙,帮手。 绝不可能是主事人。 张玉郎并不打算解释与顾承的恩怨,转身往天心阁走,并说道:“你要是怕了,夜里我一个人来。” 听他这么说,天心婆婆心知他是在生自己气,紧走几步跟上,轻声道:“夜里我与你同来就是……” 老管家连忙打圆场道:“夫唱妇随,婆婆自然是跟着婆公了。” 婆婆婆公,很好,我才二十岁,就成功当上了爷爷辈,家门兴旺指日可待啊......张玉郎侧头横了面相老迈的老管家一眼,没好气道: “老管家,你觉不觉得,此时此刻,这里有个人很多余?不但帮不上忙,还让两个关系亲密的人格外不自在。” 天心婆婆连忙看向老管家,暗暗示意他先离开,别在这当灯泡,却见他一脸懵逼,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天心婆婆只好低下头,默默不语。 老管家大度说道:“婆公莫要尴尬,我和婆婆不嫌弃你碍事。” “……” 只要你这个大灯泡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我......张玉郎扶额望天,叹了口气。 尬……竟……己,这就令他无语了。 三人径直回了天心阁,老管家寸步不离跟了进来,直到天心婆婆的房里。 天心婆婆比他大三岁,两人自小相依长大,此前二十多年他一直如此,此刻,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反而为婆婆找到另一半而开心,喜滋滋将两人分别按到座位上坐好,端茶倒水拿零嘴,并热情的招呼张玉郎不要见外,就当是到了自己家。 如此气氛,张玉郎哪里坐的住?他缓缓起身,道:“我想独自待一会,计划一下今夜的行动。” 说罢,快步出了房,立在檐下沉吟。 实际上则是在叹气。 忽然多了个这么极品的侄孙,压力比较大,他要冷静冷静,重新梳理一下这段感情。 房间里,婆孙两人相对而坐,一起吃着点心,天心婆婆几次张口欲言,想要告诉侄孙,也就是老管家,适当避讳一下,让出空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憋得脸上一阵黄一阵白。 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老管家疑惑道:“婆婆有心事?” 天心婆婆点了点头,委婉说道:“孙儿,咱们眼下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要转换身份。” 老管家微笑道:“是啊,咱们从两口之家,变成了三口之家,以后得多准备一双碗筷,哦对了,其余的东西也得准备,婆婆毕竟是帝师,应该有的牌面还是要的。” 说着,他起身推开衣柜,邀功道:“这些,是我上个月买回来的,都是替换衣服,按照婆公的身形买的,必然合身合体。” 说罢让开身子,给天心婆婆看, 天心婆婆只看一眼就惊呆了,只见巨大且豪华的衣柜里,挂着一套套男款的紫色长袍,短衫,还有普通颜色的便装,鞋袜帽子一应俱全。 她默默望了一眼侄孙,心道:“孙儿,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呀,哎,难为你一片心意,算了,还是改天再说吧。”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 老管家忙前忙后帮两人换上紧身夜衣,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张玉郎无语了一整天,也懒得吐槽,当下便任由他摆布着。 收拾停当,两人出了天心阁,不由相视一笑。 总算摆脱了老管家,进入二人世界,太不容易了。 两人共乘一骑,女前男后,缓缓往户部尚书府去。 此时中秋刚过,夜空上明月高悬,凉风习习吹散白天余热,四不像的蹄子踩在青石板地上,发出“哒哒哒”?有节奏的声响。 没走多远,天心婆婆已经羞涩难耐,浑身热如火炉,仿佛两人不是去绑架,而是在谈情说爱,踏街观景。 张玉郎清晰感受到怀中人的反应,顿时一个头变成五个大,为了缓解她的情绪,便与她轻声细语,东拉西扯。 却没想到,天心婆婆注意力并未被分散,反应却更加不堪,整个人软若无骨,直不起腰。 眼看已经到了户部尚书府外,张玉郎顿时为难了,沉吟着说:”你能提起力气吗?” 天心婆婆轻轻点了点头:“应该能吧。” 张玉郎扶额道:“要不你骑马先回去,我一个人进去?” 天心婆婆见他嫌弃自己不顶用,心里更是羞涩不堪,可这会自己确实提不起一丝力气,只得低头轻声道:“都听你的,我不要一个人回去。” 这也叫都听我的?张玉郎无奈:“那你在外等候,我独自进去,一柱香后,若我没有出来,那时你再进去寻我。” 一柱香后,她应该差不多恢复正常了。 天心婆婆依言点头:“都听你的。” 张玉郎不再多说,自马背上纵身一跃,直溜溜上了高墙,朝她挥了挥手,跳入尚书府,消失不见。 第262章 是绑架 进来院子,张玉郎系上黑巾,遮住面容,蹑手蹑往尚书府内院里摸去。 ...... 此时,内院书房。 五十来岁仍旧精神矍铄的顾承身着白色内衬衣衫,挽袖伏于案前,挥毫泼墨。 少顷,四个铁画银钩,气势凌厉的大字跃然纸上,在一旁研墨伺候的姬妾探头看了一眼,细声细语道: “好字呀老爷。” 她也是读过几本诗书的,并不甘心只当个用来插的花瓶。 顾承瞟了一眼容貌俏丽的年轻姬妾,饶有兴致道:“好在哪里,你倒是说说。” “妾身从这副字里,看出了老爷不开心。” 顾承一愣:“哦?何以见得?” 恰在此时,张玉郎一个倒挂金钩,轻盈的从木窗上方探下来一个头,拿指头蘸了口水,捅破窗纸,眯着眼往里瞧去。 “去他妈的。”俏姬妾轻声念着,旋即柳眉一竖:“是哪家的愣头青,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老爷?” “去他妈的?” 顾承神色讶然,默默瞧着自己写的“玄池嫣韵”,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自己的字写得差,上不得台面,还是爱妾不学无术,空有一副皮囊。 窗外,张玉郎看的噗嗤失笑,将里面两人吓得一跳,顾承急声喝道: “谁?!” 张玉郎并不答话,推窗翻身而入,脚尖在地面轻轻一踏,纵身越过一丈远,紫青刀闪烁着夺人心魄的光芒,闪电般架在顾承脖颈上。 一通操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得益于平时常与刺客中的王者――云飞烟切磋交流,张玉郎虽没当过刺客,却对其中的快准狠三要素门儿清。 刀加于颈,顾承当即跌坐凳上,神色惊恐,战战栗栗话不敢出,旁边姬妾正待尖叫,却被张玉郎两眼一瞪,唬的险些当场失禁,将尖叫憋回了肚子里。 张玉郎也不废话,“啪啪”两记手刀,将两人悉数打晕,寻了个布条,将顾承手脚捆了,扛在肩上就走。 一路驾轻就熟避开尚书府众守卫,从原处跃墙而出,被天心婆婆接住。 张玉郎向她打个手势,两人提着顾承,上马离去。 回转途中,天心婆婆总算派上了用场,大宗师级别的敏锐洞察力,让两人得以提前避开两拨巡逻兵丁,顺利回到天心阁。 迷迷糊糊中,顾承被一盆水当头浇醒。先是一脸茫然,旋即又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立时神色大变,战战兢兢望着身前两个蒙面男女,小心翼翼问道: “你们为何抓老夫,你们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张玉郎声音从胸腔里迸出,带着冰冷,似从九幽之地传来。 到底是为官几十年,经历过大场面,顾承见张玉郎没有立时杀他,便知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瞬间冷静下来,神色逐渐恢复正常。 同时,心下差不多已经猜出是谁绑架了他。 张玉郎绕着顾承,踱步不停,心下暗暗琢磨,之前,顾承与他没有仇怨,有仇怨的只是司徒钧,如今顾承与八大姓结盟后,双方便势同水火了。 顾承与八大姓,都是野心勃勃的地主土豪,老奸巨猾党同伐异的官场老油条,两方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定下杀招,算计自己这个官场菜鸟。 忍是不可能忍的,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反击。 杀或是不杀.....张玉郎心下纠结。若杀,问完话后只需咔嚓一刀,当朝户部尚书就没了。若不杀,问完话后还得把他给放了。 天心婆婆紧张的看着张玉郎,唯恐其一怒之下将顾承杀了。 顾承并非普通人,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即使要杀,也是在他脱下官袍之后,否则就是在挑衅皇权。 普天之下,得罪了皇帝必死无疑,除非......有令皇上忌惮的实力。 沉思良久,张玉郎开口道:“顾承,识时务者为俊杰,现下我问你答,否则我不介意杀了你。” 顾承眼前一亮,脸上涌现一副“果然是你”的神情。 同殿为臣,上过几次朝,斗了几次法。张玉郎的声音辨识度又高,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便直言道: “南灵伯想问什么?” 见被戳破身份,张玉郎索性扯下面巾,直视着他:“云飞扬现被关于何处?” 顾承摇摇头:“老夫不知,人应该在八大姓手中,黑衣死士都是他们安排的,顾家并无此类强手。” “八大姓还有什么后手?”张玉郎又问。 顾承沉吟了下,道:“明日早朝,奏你私囚帝师之罪,或许还有私囚老夫之罪。” 见问不出更多东西,张玉郎点点头,径直出了房间,暗自寻思:顾承被绑架的事,这会应该已经在小范围传开了,八大姓若得到消息,明日早朝定会参我一本...不,是八本。到时候大成皇帝必然雷霆震怒,下令彻查,然后治我的罪。 天心婆婆担忧的望着他,欲言又止。 张玉郎没好气瞥了她一眼,数落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要对我有信心,要相信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都是运输大队长,都是我走向强大的垫脚石。” 天心婆婆唯唯诺诺点着头,不明觉厉。 张玉郎继续说道:“如果你能这么想,那么,一旦我遇到暂时的挫折,你的第一反应就不会是担忧,而是欣喜......送菜的又来了,好期待啊.....” “......” 天心婆婆看他的眼神变了,被他强大气势所镇,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对。 见她眼神犹疑,张玉郎皱了皱眉,有些失望: “你觉得我斗不过他们?” 天心婆婆连忙摇头,示意自己没那么想。 “啪”的一声,张玉郎摸出免死金牌,拍在她白皙玉手中,不忘抚摸一把,问道: “你觉得,我胜算有几成?” 天心婆婆默默扫了一眼金牌,伸出三根青葱玉指道:“三成,最多不超过四成。” 张玉郎晃了晃紫青刀,撸起衣袖,曲臂握拳,亮出爆炸般的肱二头肌与肱三头肌,再问:“现在呢?” 天心婆婆想了想,伸出四根手指。 张玉郎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加上你,几成胜算?” 天心婆婆一愣,旋即羞涩的低下头,细声道:“七成。” 张玉郎伸出手指,端起天心婆婆秀气圆润的下巴,两人目光相接,他指着自己的脸,问: “再加上我这张脸呢?” “八成。”天心婆婆言语中颇有些勉强,她其实是想说:“加上这张脸恐怕一成胜算都没有了,因为这张脸帮不上什么忙。” 可又担心这样说会打击到张玉郎,索性昧着良心说了个八成。 眼下的局面是,双方斗过了江湖手段,改为朝堂较量,张玉郎无官无职,无法参加早朝,青红皂白全由对方来说,这会让张玉郎陷入一个极其不利的局面。 这张与大成皇帝极其相似的脸,在平时或许有点用处,眼下这个时候能有什么用?除非...... 除非铤而走险... 忽然想到这种可能,天心婆婆神色大变,小心翼翼问道:“若身陷死局,你会不会......” “会!”张玉郎斩钉截铁说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来此地快一年了,他终于可以霸气侧漏的说出这句话,一时间顿觉爽快无比。 天心婆婆脸色再变。 第263章 我现在不喜欢他了 天上皓月倍明,地上人影叠重,张玉郎紧了紧怀抱,下巴搁在天心婆婆的头顶,叹口气:“位卑莫娶美娇娘,前车之鉴武大郎。” 虽不知武大郎是谁,天心婆婆也知他是想到了吕家退婚之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索性埋头不语。 张玉郎又叹口气:“我听说司徒钧不但帅,作诗也快?” 他偷心更快...天心婆婆点点头,轻声道:“你打算如何处置顾承?” “绑他一夜,明天放了吧。” “那司徒钧呢?” “还没想好。” “哦。” ......... 翌日,朝殿。 御前太监立于殿上,伸长脖子,扯着细嗓子喝道: “有本且奏,无本退朝~” 殿上文武百官只静默了一小会,立时有人出列,双手举着折子,朗声道: “臣王则有本!” 大成皇帝的目光立即落在这位年轻的兵部尚书身上,玩味的看了他一会,摇手道:“折子朕就不看了,卿有何事?不妨直言。” 王则沉声道:“陛下,近日南灵伯先恃武凌辱帝师,又囚帝师于南灵山上,昨夜更是潜入户部尚书府将顾承绑走,私设刑堂拷问,端的是胆大妄为,请陛下削其爵,治其罪,斩其头,以正法纪!” 吏部尚书李岩紧随其后出列,奏道:“据臣所知,前次查抄赵府时,南灵伯私吞三千万银两,请陛下降罪!” 工部尚书钱多与其余五姓在朝官员,齐齐出列,拱手道: “望陛下降罪!” 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八大姓说的是降罪,而不是彻查,从用词上,已经可以看出他们有些慌了。 究竟是什么事令他们如此慌乱? 大成皇帝目光平静注视着八人,淡淡说道:“哦,果有此事?尹爱卿可在?” 时至今日,大成皇帝对赵光府中查出三千万巨资之事,仍是细思恐极。 这笔相当于朝廷二十年收入的巨资,并不是从国库中流失出去的。换而言之,巨资另有来源,存放于赵府另有目的。 大成皇帝对张玉郎所说的“两千万尽皆字画,古玩,饰品”的托词,一个字都不信。未要求其上交巨资,非是信任,而是事态模糊不明,大成皇帝选择谨慎观望一二。 尹正德出列道:“陛下,臣已查清,八位大人所说,多为不实之言。” 大成皇帝眉头一挑,目光望向王则及其身后七人:“众卿可有异议?” 王则转过身,径直走到尹正德身前:“尹大人,昨夜顾大人被虏走,可属实?” 尹正德直视着王则,不卑不亢说道:“属实,但没有证据表明此事是南灵伯所为。” 不等王则反驳,他继续说道:“众所周知,帝师虽为女流,善于琴道,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修为却是世间罕有。南灵伯武不通天,挟裹帝师谈何容易!” “至于其辱没帝师一说,更是道听途说,纯属无稽之谈。” 三言两语,尹正德愣是将张玉郎的所有罪责全给洗白了。 殿上陷入沉默,众人面面相觑,百官猛然发觉,当一个清官开始搬弄是非,胡说八道时,其战斗力要比一个专业的佞臣高太多。 譬如,眼前的尹正德。 明知他在为张玉郎开脱,可人家言语间一副耿直忠臣模样,格外有说服力,令人不由得不相信,他说的就是真相! 王则气得浑身发抖,怒极而笑,直直望着尹正德,道:“下官想请问,尹大人搬弄是非,颠倒黑白,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 尹正德朝大成皇帝拱了拱手,沉声道:“微臣所说句句属实,请陛下明察。” 王则神色大变,手指虚点尹正德,语无伦次道:“你...你...你...” 尹正德不搭理他,继续对大成皇帝道:“陛下,南灵伯府前夜遭遇数百不明黑衣死士袭击,臣怀疑此事乃是其政敌蓄意加害,眼下已经有了一些线索,可查证过程阻力重重,请陛下赐臣圣旨,以便早日破案。” 御前太监摊开尹正德的奏折,将前夜南灵伯府发生的惨案,事无巨细悉数念出,而后退到一旁,等候圣裁。 大成皇帝面露不愉之色:“天子脚下,京师所在,竟有人圈养死士!尹正德听令,朕赐你先斩后奏,临机决断之权,凡有阻者皆杀无赦,务必将此事彻查到底。” “臣遵旨!”尹正德跪地领命,退入朝列。 大成皇帝略做沉吟,目光掠过众臣,看向王则:“卿可还有本?” 王则连忙拱了拱手,气呼呼退入朝班。 大成皇帝的目光落在殿上其余七人身上,没有说话。 七人心中尽皆揣揣,有的额头见汗,有的小腿战战,有的汗流浃背,心慌胆颤。 唯恐皇帝当场发飙,治众人的罪。 皇帝要治罪臣子的时候,是不需要理由的,反之,要维护一个臣子的时候,同样不需要理由。 “李岩。”大成皇帝淡淡喝道。 “臣在。”李岩当即跪下应道,心下很是忐忑,本以为大成皇帝要训斥自己一顿,结果大成皇帝只是偏了偏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挥手道: “退下吧,众卿也都归位吧。” 回了位,李岩的心仍是砰砰直跳,悄悄看了一眼大成皇帝,暗暗寻思,陛下君威日盛。只是一句称呼,竟令我两股战战。 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朝堂攻讦,虎头蛇尾结束了。 大殿内再次安静下来,部分官员心下寻思,南灵伯虽被撤职,可圣眷依旧浓厚啊。 一部分官员则幸灾乐祸的琢磨着:八大姓确实有些过分了,朝堂争斗就争斗,大家都用常规手段。你们倒好,居然动用死士。你们如此做,就别怪人家南灵伯耍横,不按常理出牌。 这时,尹正德再次出列,奏道:“陛下,臣提议,即日起清查朝廷各官家眷仆从,登记造册,另外,除家眷外,各官员仆从跟随不得超过百人,多者罚俸遣散,少者表彰奖励。如此,方能杜绝圈养死士之隐患。” 大成皇帝颌首道:“卿所言极是,准奏,众卿可有异议?” 有异议,异议大了!您都准奏了还假惺惺问我们同不同意.....众臣不情愿的拱了拱手,齐声道:“臣等无异议。” “退朝!”御前太监的声音适时响起。 百官等大成皇帝走的不见人影,方才稀稀拉拉而出。 …… 承德王府。 承德王妃张开双臂,接住提着裙摆奔过来的长平公主,脸上尽是慈爱与怜惜神色,手在女儿腰身上隐蔽的捏了一道,宠溺说道:“我儿又圆润了一些,可是愈发迷人了。” “哎呀,母后讨厌,变着法子说人家胖。” 长平公主撒着娇,在承德王后怀里使劲蹭了一会,这才挽住母后的手,并坐于后花园凉亭中叙话。 她是个样貌和性格都讨喜的姑娘,所见者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大成皇帝、承德王后、张玉郎都视她为宝贝。这让她格外自信,魅力洋溢出二里地。 承德王后揉捏着女儿柔若无骨,纤细修长的小手,将她揽入自己怀里,像儿时一样,轻轻拍着她直如刀削的玉背,感慨道: “一转眼,我儿都这么大了。” 长平公主拿脑袋蹭了蹭柔软舒适的所在,娇声道:“才没有呢,还是母后大,孩儿都不及母后一半大呢。” 承德王后一愣,柔声道:“我儿这话跟谁学的?” 长平悄悄吐了吐舌头,娇声道:“两位哥哥都说我没有继承到母后的良好优点。” 承德王后微微嗔怒,“不像话,你皇兄下次来,母后一定说道说道他。” “嗯。”长平接过话头,问道,“母后,孩儿现在又有喜欢的人了。” 承德王后讶然道:“你不喜欢玉郎了么,这新人是谁呀?” “哎呀,玉郎是我亲哥哥,我怎么能喜欢他,我现在喜欢的是一个姓云的小哥哥,他外号是长安府第一美男子呢。” 承德王后在女儿腰间细肉上捏了一把,感慨道:“唉,女儿大了,不中留啦。” 话音刚落,见长平又开始乱拱,撒娇不依,连忙改口道:“好好好,我儿最乖啦。” ............ 第264章 生死关头 …… 西城,兵部尚书府。 夜暮如墨,一行夜行衣的张玉郎与萧展从房顶上探出头,四下观察。 萧展突然“咦”了一声,手指后院,压低声道:“头儿快看。” 只见后院亭台间,两个家丁押着一个略微瘦小的身影?,远远进了一间亮着灯的房间。 张玉郎凝神细看,见那瘦小的身影颇为熟悉,心知必是云飞扬,顿时大喜,连忙飞身挪动位置,落于后窗外,贴耳倾听,萧展紧随其后,四下警戒。 “老爷,人带来了。” “嗯,你二人将他装入马车,连夜送往南城秘庄关押,切记不要走漏消息,路上尽量避开盘查,” “是。” 随后,门开了又关,屋里没了动静。 萧展拽了拽张玉郎的衣角,来到偏僻处,提议道: “头儿,他们要出府,不如我先到前面去等,你在后跟着。” 见张玉郎点头,萧展随即施展轻功,跃往另一个方向出府去了。 张玉郎跃上房顶,遥遥跟上押送的马车。 双方相距不远,兵部尚书府灯火通明,倒也不曾跟丢,不大一会便出了府。 两名仆从驾着马车,专挑偏僻小道,七拐八拐进了一条乌漆嘛黑的弄堂。 马车刚进去,就传来两道清脆的骨骼断裂声,紧接着,萧展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头儿,摆平了。” 同时又对车厢里叫道:“云公子,云公子?” 张玉郎急走几步,打开马车,终于见到失踪两天两夜的云飞扬。 云飞扬也看到了他,当即欢呼一声,下来马车。 萧展随手将两个脖颈被扭断的仆从丢进马车,正要驾车离去,忽听衣衫破空声响,四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出现在巷子口,缓缓逼了过来。 另一头,隐约也有明晃晃刀刃闪动。 “糟糕,中计了,老萧,速战速决!” 张玉郎惊呼一声,迅速制定好作战计划,一把抓住云飞扬,转身往巷子另一头飞奔。 刚奔出一小段,手里猛然一轻,随即响起云飞扬的惊呼,不知道他又被谁夺了去。 正待抢回云飞扬,忽然一道劲风扑面袭来,张玉郎不敢怠慢,连忙身形一偏,手中紫青刀挥出,使出一招“横扫万里”自保。 黑暗中,互相看不清对方面容,只有刀剑碰撞时的花火闪烁,双方出手俱是又快又狠。期间还不时有人加入战局。 得益于紫青刀锋利无比,不大一会,张玉郎已经砍翻多人,唯独不曾伤到与他对战之人。 火花四射间,张玉郎隐约看到那人身高马大,将云飞扬轻松挟在腋下,单手持剑与自己对敌,顿时心下一凛,出招谨慎起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同时暗暗后悔,今夜行动没带上天心婆婆。原本她想来,却被自己拒绝了。 本以为,长安府中除她与云飞烟之外,再无宗师,自己可以横行无忌,没想到宗师之下,有的是卧虎藏龙的高手,刚动手就遇到一位硬茬子。 思绪翻动间,猛见剑光凌厉杀到面前,张玉郎连忙横举紫青刀格挡,只听“咔”的一声,似是对方长剑起了豁口,却是未断。 他顿时灵机一动,倏地挥舞长刀,主动与对方兵刃磕碰起来。同时暗中扣住暴雨针,“唰唰唰”三道针雨射出。 巷子并不宽敞,似乎是躲避不开,第三道针雨刚射出,对方便闷哼一声,丢下云飞扬,转身就走。 张玉郎下手毫不留情,追击而上,痛打落水狗,先是五道针雨射出,紧接着挥刀自上往下砍去。 这一刀若是砍中,对方定会被劈成两半。 谁知那人却是使诈,实际并未中针,见刀来攻,却反身疾进,朝张玉郎当胸一剑刺来,瞬间已至跟前。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眼看张玉郎要被刺个对穿。和他相距不远的萧展眼见势急,舍了对手,挥刀攻持剑之人必救。 与萧展相斗的对手自不肯放,也挥刀来击萧展之必救。 电光火石间,噗噗噗三下刀剑入肉声响起。 张玉郎胸口中剑,刺他之人被萧展一刀穿胸而过,萧展背上则中了他原本的对手一刀,也是穿体而过。 张玉郎怒吼一声,紫青刀横扫而出,将捅萧展之人的脑袋给削了下来。 噗通噗通,四人齐齐倒地,悉数中了刀剑。 这时,一道身影自巷子上空飞掠下来,呼喊道:“玉郎,你在哪?” 言语间,她三两下将隐藏在黑暗中的所有黑衣人悉数杀了,端的是一个砍瓜切菜,怎么快怎么来。 张玉郎躺在地上,断断续续叫道:”黄...脸...婆,我...不...行...了。” 萧展也气若游丝说道:“头儿,我也不行了,二换二,我感觉好亏。” 天心婆婆听得张玉郎惨叫,闻声辩位冲过来,被地上尸体绊了一跤,脚步踏空,跌了个趴,扑到张玉郎身旁,叫道: “玉郎,你......你怎么啦?” 她扶起张玉郎,在其身上胡乱摸索着,惨声道:“你感觉怎么样?” 入手间,全是热乎乎的血,黑暗中,竟不知这血是张玉郎的,还是对手的。 天心婆婆一时六神无主,心慌如擂鼓。 张玉郎气若游丝说道:“我不行了...太痛了...临死...之前,我有个未了心愿。” 说着,他举起沾满了血的手,往天心婆婆脸上摸去,鲜血糊了她一脸。 “你别说话,你定会没事的,我定把你救回来......” 天心婆婆声音带着哽咽,语无伦次说着。 这会,她已经将张玉郎全身给摸了一遍,除了胸口插了把剑,其他地方全部正常,各个零件都在,却不知道他身上为何那么多血。 萧展身受重伤,躺在地下喘着气,迷迷糊糊说道:“头儿,我够意思吧.....” 而后头一歪,没了声音。 天心婆婆伸手一探,发觉萧展只是昏厥,便不再管他,扶起张玉郎,便要运功施救。 张玉郎摇手阻住她,虚弱无比说道: “别...忙...活....啦,黄...脸...婆。” 眼看一口气上不来,立时要挂。 天心婆婆心中凄苦,不觉泪如泉涌,扑朔扑朔往下淌,哽咽着说不出话。 “我…还…有…个…心…愿,你…答…应…我…” 天心婆婆忙不迭应道:“我答应,都答应,你别说话,我运功救你。” 说着,她运起全身功力,往张玉郎体内送,刚输入一丝内气,就见张玉郎挺身坐起,双臂紧紧抱住她,下巴枕在她肩膀上。 “???” 天心婆婆顾不上一头问号,欣喜道:”你没事了?!” 张玉郎咧嘴一笑:“有事,怎么没事,胸口还噗噗噗飙着血呢。” “那这是?” “你忘了,我不但会佛宗金刚之躯,还会巫师神战求,身体各个部位比一般人硬许多,这把剑它捅不穿我...咳....咳...咳...” 天心婆婆连忙打断他的话,嗔道:“好啦好啦,知道你硬,快躺下我给你治伤。” 旋即又意识到不对,问道:“你手上,身上为何那么多血?” 张玉郎指了指趴在面前,早已没了气息的两个对手。 两个对手一个没了脑袋,一个被萧展长刀穿体而过,血溅射的满地都是,他随手抹了一把。故意在这吓唬人呢。 天心婆婆又气又喜,又觉好笑,一时愣在原地。 目睹了一场惊变的云飞扬,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傻傻站在一旁,咧着嘴,想哭又想笑,却又哭不出,笑不出。 第265章 复原 夜半月迟升,光华洒苍穹。 天心婆婆将众人送回南灵伯府救治,云飞烟听到动静,出来查看。 云飞烟一身宽松睡衫,神态慵懒,立于二楼的楼梯口上,手扶栏杆往下俯瞰。 天心婆婆穿着紧俏黑衣,身姿婀娜,身处一楼楼梯口,肩膀架着张玉郎,仰头往上瞧。 隔空相望,二女相互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见张玉郎的伤无大碍,弟弟云飞扬也安全归来,云飞烟微微颌首,转身回房补觉。 她最近时常犯困,怎么睡都睡不够。 二楼中厢房,张玉郎被天心婆婆按在床上,扒掉上衫,查看伤势。 俯身细瞧,见他胸口的剑伤已经结了疤,拿手一拂,血褐色的块疤轻轻脱落,露出新生的粉皮。 天心婆婆大吃一惊,手抚着新生的皮肤,满脸的不可思议:“伤这就好了?” 张玉郎微笑着说道:“不止我的伤,老萧的伤也无大碍了。” 天心婆婆不信,噔噔噔跑到一楼客房去看,果然,之前被长刀穿背而过的萧展,这会正在呼呼大睡,呼噜声均匀而有节奏,像个没事人似的。 天心婆婆折身回来,侧坐于床沿,纳闷不解。 这伤口恢复速度也太夸张了,仙丹灵药恐怕也没这么快。 张玉郎盘坐在榻,吐纳运功。一柱香后,他睁开眼,结束自查,感觉自己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这才笑道: “你听说过神祈术么?” “神祈术?” 天心婆婆恍然,原来是西番巫师三大神术,怪不得伤势能够瞬间恢复如常。 她好奇问道:“听说西番神术到了大夏地界,威力便会减半.....” “不错。”张玉郎点头:“平时神术确实只有一半威力,只有每天最后两个时辰,神术才能发挥出全部威力,也就是酉、戌两个时辰。” 这是他多次测试得出的结果,否则,上次南灵山夜战,威力折半的神术,是没有资格与天心婆婆过招的。 不过有一点张玉郎也不太明白,使用神战术后,他大约有小宗师的实力,可神祈术和神咒术的能力,却是小宗师没有的。 大巫师就像一个三维立体强者,能近程肉搏(神战术),能远程攻击(神咒术),还能自保自医(神祈术)。而小宗师则像是一个纸片人,只有能打一种特质。 按理说,小宗师不应该只有战斗力强这这一种能力,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 天心婆婆仿佛能猜透他的心思,娓娓解释道:“所以这就是大五行功法与修门功法的差距,巫师三大神术,严格来说其实算是修门功法。而大五行,只是普通的武道术法。虽说武道到了尽头可以通玄,但在没到尽头之前,还仍旧只是凡夫俗子。 “小宗师与大宗师,只是衡量俗世众人实力的一种标准,并非武道等级。佛法道剑武并称大五行,它们的第十层境界各有名称,并不叫宗师。” 张玉郎恍然道:“难怪飞烟那么能打,同级无敌,感情原因在这里。” 你好似在嘲笑人家打不过云飞烟......天心婆婆嗔了他一眼: “与此理同,也就是说,身为修门内部接引使的王天衣,会比青衣人赵风更难对付。” 强敌不知何时来,如剑悬顶心难安,张玉郎登时默然。 天心婆婆继续说道:“所以现在早点把修为再往上修行一点,才是头等大事,否则她来时,你我都得死,包括你那无敌的夫人云飞烟,以及她肚里的孩子。” “怎么修行,你有什么办法么?”张玉郎轻舒猿臂,将她搬到榻上,侧头询问。 天心婆婆恍然未觉,摇头道:“我也没有办法,我师门中并无修门功法,我只是普通法家弟子。” 你可不是普通的法家弟子......张玉郎转身吹熄烛火,摸索着祛除衣衫,自己的和别人的。 皎洁月华白如玉,透过窗,洒在地板上,在女子心头摇曳着美好,宁静。 而在男子心头摇曳的却是狂躁。 南灵伯府如一头沉睡的巨兽,冷冷清清,寂寂无声。 张玉郎仍旧盘膝坐在床上,悄悄将臂弯中没有防备,正在高谈阔论的大宗师,搬到自己腿上。 屋子里忽然静下来,天心婆婆神经紧绷,声音微颤中带着不安: “别......我怕。” 怕就对了......张玉郎闻着满口的幽香,按兵不动,岔开话儿道: “咱们侄孙叫什么名字?” 紧天心婆婆绷的神经松了一些,细语道:“叫有为。” “那你呢,叫什么名字?” “天心......” “你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在天心阁里做什么?” 天心婆婆彻底放松下来,语气轻松道:“皇上登基以前,我每天会去王府教他和长平弹琴,还有武功。皇上登基后,我便每日待在阁里弹琴,看书,练功。” 张玉郎双臂缓缓上托,口中继续问道:“那有为呢,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他呀,整日里黏着我,我去哪他去哪,像个孩子...啊!” 张玉郎放下双臂,长长出了一口气,没有再轻举妄动,而是问道: “他怎么会这样?那么大的人了,还和跟屁虫一样,惹人烦。” 天心婆婆嘶了一口气,小拳头紧紧握住,又松开,往复几次后,这才咬着牙关回道:“咱们不说话好不好,人家心里好乱。” “好,那就等会再说。” ...... 与此同时,一楼管家房,今夜被管家小含拉来做伴的丫鬟小绿竖着耳朵,推了醒小含,悄声道:“小含姐姐,你听,楼上有动静,像是有人赤脚走在泥巴地里的声音。” 小含仔细倾听了一会,俏脸一热,正待斥责小绿两句,忽听她又说道:“姐姐你听,脚拔出来了也,啵的一声呢。是不是有人在楼上玩泥巴呀。” 小含伸出两指掐了她一下,啐道:“大半夜的,哪有人玩泥巴,死丫头快睡,再说话,你这个月工钱没了。” “哦。” ....... 月光愈发明亮,将二楼中厢房照耀的明晃晃的。 用来隔绝蚊虫的半透明床纱被放了下来,覆盖了整个床榻。 翌日上午。 小含接连打着哈欠,困恹恹的起了床,来到二楼东厢,侍候云飞烟穿衣,洗漱。 她昨夜一宿没睡安稳,二楼玩泥巴的声音就没停过,有时声音缓慢,节奏温和,有时像是在泥巴地里奔跑,声音密集的让她心慌,害得她一眼难眠,而将她推醒的小绿,倒是呼呼呼睡的格外香甜。 一想到这个小含就来气,早晨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将小绿推醒,宣布她这个月工钱全被扣光了。 小绿耷拉着脑袋,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第266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含儿,你怎么了?” 云飞烟疑惑的盯着小含一脸疲倦的俏脸,问道: “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说着,她缓缓起身走到窗口,迎着混合着花香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长长吸了一口,一脸陶醉。 她有点喜欢上这种安宁祥和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以前那种埋头练功,提着剑刺杀这个,刺杀那个的日子,简直就不是女人应该过的。 女人嘛,就应该相夫教子,睡到自然醒,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穿不完的衣衫,花不完的银子,数不清的奴仆,睡不完的美男...呸呸,看不完的美男子。 如果在此基础上,夫君又帅又能干,那就是完美了。 九十九分。云飞烟默默的为自己眼下的生活评了分,满分是一百分,少的那一分是从张玉郎花心多情上扣下来的。 正想着,她双耳忽然一动,隔着几间房子,听到中厢房里有人窃窃私语。 “哎呀,你快起来,你都折腾了人家一夜了,人家腿都麻了......” 是天心婆婆的声音...云飞烟一怔,连忙凝神仔细听下去。 “麻什么麻,忍一忍就过去了,你可是大宗师,怎会顶不住一个小小的金刚冲撞几下的,别喊了,天大老早的,一个时辰后咱们再起。” 是张郎的声音......云飞烟的脸色沉了下来,心下微微有些愤怒,暗暗寻思道: 这日子,的确是九十九分,不过满分已经变成了一千分。 想要过上好日子,任重而道远。 中厢房的声音继续传来。 “你轻点呀,慢点呀,怎么像几百年没尝过肉味似的.......” “你是不知道,自从飞烟不太方便之后,我已经许久没这么痛快过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云飞烟听得俏脸一黑,感觉有一股虐气从脚底升腾而上,她转过身,冷着脸吩咐道: “含儿,把我的剑拿上!” 而后出了门,扭着腰,直奔中厢房。 ....... 中厢房,天心婆婆背着一百多斤重物,艰难负重前行,许久,慵懒无力的趴伏在床榻上,身子不由自主的随波而动,及腰长的秀发凌乱的甩在一旁,发梢像个小拖把,不断移动着位置。 这时,忽听嘭的一声,房门被踹人了一脚。 “谁.....” 天心婆婆吓得浑身一缩,一边惊问,一边迅速扯过被单,将自己连同床上所有东西都遮住,只露出个脑袋。 刚问完,又是嘭的一声,门被强势踹开,云飞烟提着剑,领着一个俏丽的姑娘走了进来。 天心婆婆认得那姑娘,是管家小含。 天心婆婆仍旧维持着趴伏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侧着头对上云飞烟的目光,隔空相望。 她已经意识到对方给她留了颜面,第一脚踹门是提醒,是先礼,第二脚才是正事,是后兵。 她身上也有一把神兵利器,只是不方便拿出来而已, 云飞烟注视着脸色大变的天心婆婆,用莫名的语气说道: “天都大亮了,婆婆怎么还不起? “婆婆身姿这么好,怎么也喜欢趴着睡?难道不怕自己把自己压走形么。 “对了,婆婆被窝里这么高,是藏了什么东西么?” 云飞烟缓缓伸着手,作势来掀被窝,心里则痛快的想着,敢抢我夫君,让你以后都没脸见人! 被握住把柄,又被堵在屋里,且被蒙得严严实实的张玉郎,一动也不敢动,心下暗暗着急,还有点生气。 飞烟这是怎么了?昨晚不还好好的嘛。 天心婆婆神色惊慌伸出手,连连摇动,哀求道:“云姐姐,别别别,我这就起来。” 如果不阻止云飞烟掀开被单,她以后怕是都没脸再来南灵伯府了。 虽说到了那一步,丢人的不止她一个,但这个世道,比的是谁脸皮更厚。 只要张玉郎和云飞烟不觉得丢人,那丢人的就是她这个地位尊崇的帝师了。 天心婆婆暗暗懊悔,早知道自己就坚定一点,天亮时早早将张玉郎赶走不就完事了。 都怪自己心软,耳根子软,哪哪都软,导致出现如此窘境。 “姐姐?我可当不起这个称呼,您比我都不知道大多少岁呢。” “不不不,叫你姐姐不是论年龄,不是论年龄。” 天心婆婆焦急的说道,选择低头认怂,暗暗祈求云飞烟快点离开。 不是以年龄叫姐姐,那就是以地位了。 “那行吧。” 云飞烟暗暗忍着笑,目光巡视着一片凌乱的房间,四下乱扔的长衫,大短裤,袭裤,束胸,夜行衣。 再看着天心婆婆一脸惊慌,无地自容的神态,心下暗暗觉得痛快。 她就是故意来踹门的,夫君只有一个,大夫人也只能有一个,虽然她对自己的魅力和武力都很自信,但有些事,需要红口白牙说出来才行。 否则大家都不服气,家里便会鸡飞狗跳,永无宁日。 以前,也有个美丽且野蛮的姑娘,窥探她的夫君,云飞烟用了诸多手段,又是女扮男装,又是辣手摧花,又是展现出无以伦比的魅力,这才令对方知难而退,避世隐居去了。 如今又来一个劲敌,云飞烟的战斗欲早就被挑了起来,若不是此刻有孕在身,修为无法使用,她才不会用这么温和的手段。 毕竟天心婆婆再怎么说也是个大宗师级别的高手,真将其惹得恼羞成怒,云飞烟觉得此时的自己好像不太能招架住。 确定好身份地位座次,云飞烟这才领着小含,施施然退出房间,并顺手带上门。 表现的谦谦有礼,完全没了之前气势汹汹来踹门时的蛮横。 “你还不下来......”天心婆婆扯开被单,妙目中带着恼怒,瞪着张玉郎。 丢死人了。 张玉郎连忙拔出宝剑,弯着腰,捡起地上的衣衫,推开门悄悄溜走。 天心婆婆四下望了一眼,而后拉起被单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躲在里面,双手捂脸,无声啜泣起来。 云飞烟带着小含回了东厢房,一回头见她正掩着嘴偷笑的正欢,便淡淡说道: “等会我与张郎说,最近我不方便,夜里让你赔寝。” 小含的脸当即垮了下来,低下头,不吭声了。 这话恰巧被提着裤子回来的张玉郎听见,当即表态道:?“我双手赞成这个决定。” 小含顿时羞涩不堪,捂着脸逃了出去。 房间里,两人目光对视,张玉郎脸色渐渐阴郁起来,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反了天了,云飞烟居然敢去堵他,夫纲一丁点都不剩了,如何能忍? 云飞烟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挪过来,细声细语道:“我可没想去堵你,都是这丫头说你现在还没起来,我一想,张郎身为南灵伯,不能被下人们笑话,故而便去看看。” “了解,了解,”张玉郎脸色迅速恢复嬉皮笑脸,一边穿衣,一边大大咧咧说道:“夫人怎么可能会办错事呢,夫人都是对的。” 云飞烟嗯了一声,神色满意,这才缓缓将架在自己脖颈间的长剑取了下来。 张玉郎长长松了一口气,连忙揽过她,语重心长道: “夫人,有什么事不能心平气和谈一谈呢?以后再不要这样吓唬我了,我胆子小,一想到一尸两命的事情,就浑身发抖发冷......” 云飞烟随手将剑掷回原位,点头道:“嗯,只要张郎待我如初,我便不会自寻短见。” …… 第267章 长的又帅,作诗又快 南灵伯府,后院马棚。 天空阴沉的似乎能拧出水,张玉郎略显狼狈的从二楼下来,正巧聂古儿风押解着司徒钧从外归来,众人旋即移步后院马棚。 司徒钧是上差途中被绑来的,身上还穿着官服,带着官帽,英俊的脸庞上儒雅满格,气质出尘,整个人显得彬彬有礼。 此次回到长安府后,张玉郎还不曾与吕当舞见面协商退婚之事。根据她之前的态度,婚约她是悔定了。 墙角被撬,张玉郎内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愤怒,反而是淡然中带着一丝丝庆幸。对于吕当舞,他并没有多少感情,有的只是占有欲,就像小孩子看到玩具,只想据为己有。 但温稚魂魄至今不散,皆因司徒钧。张玉郎当初曾答应温稚为她报仇,如今司徒钧已被抓来,如何处置,温稚的意见显得至关重要。 若是按照张玉郎的想法,暴揍一顿差不多就已经解了气。 司徒钧毕竟是朝廷命官,官场上自有官场的规矩,私自绑架司徒钧,已是触犯大夏律法,说不定此刻,禁军已经在往南灵伯府赶来。 一救司徒钧,二抓张玉郎,以正律法纲常。 即使后果如此严峻,张玉郎仍命令聂古儿风将司徒钧给绑架了,这其中有被撤职后的破罐子破摔,也有闹出点动静给大成皇帝瞧一瞧的意思。 皇帝不让他掌权带兵,上阵杀敌,他就为祸长安,没事找事。 有免死金牌在手,作妖空间巨大。 张玉郎迈着略显嚣张的步伐,晃到司徒钧面前,歪头盯着他,道:“听说你不但作诗快,泡妞更快?” 司徒钧受宠若惊般回道:“伯爷,此乃传言,传言有误,有误,当不得真。” 张玉郎咧开嘴,嗤笑道:“吕当舞之事也是传言?” “这……”司徒钧顿时语塞。 “别扯那没有用的,今天你想活还是想死?”张玉郎大手一挥,直入主题。 司徒钧被他气势所夺,只得唯唯诺诺回道:“自是想活。” 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日便考一考司徒钧十步成章......张玉郎暗暗琢磨着,说道: “那好,既然你做诗快,就限你十步之内作诗一首,若做不出,项上人头落地!” 司徒钧一愣,复又拱手道:“若下官做出诗,又当如何?” “吕当舞之事便一笔勾销!” “烦请伯爷出题。” 张玉郎略做沉吟:“此诗须有‘高低,新旧,大小,多少’等四样,否则的话,老聂!” “啊,我在,” 聂古儿风愣了一下,意识到老聂是在叫自己,连忙应声而出。 “你在一旁监督,他若做不出,或者超过十步,你就直接砍了他!” “得令!” 聂古儿风大吼一声,手握刀柄,缓缓拔出一半,冷笑着做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目光紧紧盯着司徒钧。 天上云密布,地上人凶煞,恐怖氛围被拔高到一个常人难以承受的等级。 看情形,一旦司徒钧作不出诗,或是超过十步,聂古儿风就要辣手摧花了。 虽说此花非女,而是一名帅气男子,但他一样不会怜惜! 司徒钧甩了甩长袖,绕着马棚踱步而行,先抬头望了望阴云密布的天空,又四下环顾一圈,开口道: “暮云低垂遮高城,新苔生绿覆旧庭。” 聂古儿风连忙吼道:“一二三四五!五步!” 司徒钧又走了一步,神色纠结,似乎卡文了。 “六步!”聂古儿风再吼。 司徒钧额头上隐隐见汗,眉头紧锁,又走了一步。 “七~步!” 聂古儿风刻意将声音拉长,压力随之而增,全部压向司徒钧。 吧嗒,一滴滴汗水自司徒钧额头滴下,砸在石板地上。 他再走一步,仍是一无所获,高低新旧已经说了,大小看来仍无眉目。 “八~步!”聂古儿风抽出长刀,虎视眈眈。 司徒钧又走一步。 “九~步!”聂古儿风将长刀扬起,作势欲劈。 恰在此时,一名壮硕的妇人抱着一个啼哭幼儿从后院那头的凉亭走过来,正待从马棚经过,见众人目光齐齐盯着她,顿时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从原路返回。 司徒钧眼神一亮,走出最后一步,抢在聂古儿风长刀砍下来之前,急急说道: “怀中小儿啼不止,鳞次亭中踽踽行。” 话音刚落,长刀已至头顶,司徒钧的官帽一分为二,头发被斩断一缕,徐徐飘下。 “娘也!”司徒钧惊呼一声,一屁股跌坐地上,面无血色,吓尿了。 聂古儿风哈哈大笑,收了刀,鄙夷的看着他,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俺可是刀法通神,不动是松,动若疾风,说砍就砍,说停就停!” 言语间,竟是嘲笑其不相信他的刀法。 张玉郎忍俊不禁,正摇头失笑,忽听衣衫破空声在耳畔响起,侧头一看,天心婆婆不知从那儿飞了过来,立在他身侧,好奇的望着场中。 看样子是来吃瓜凑热闹的。 张玉郎顺着她目光望去,与站在二楼窗口的的云飞烟对上视线。 也是一个凑热闹的。 聂古儿风一脸不甘心道:“头儿,失策啊,不应该考他作诗,应该考他泡妞,他十步之内绝不可能泡到妞!” 闻言,张玉郎神色变了,两眼瞪大,直勾勾看着他。 聂古儿风顿时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挠了挠头,讷讷道:“头儿,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张玉郎没好气道:“他以前的外号是长安府第一美男子,你不会不知道吧,哦,你是外地人,那没事了。” 聂古儿风恍然道:“俺知道,掷果盈车的事就是他干的。” “那你说说,考验他泡妞能不能难住他?” “头儿,我鲁莽了。”聂古儿风知错就改。 “嗯,下不为例。”张玉郎摆手,示意他退到一旁。 司徒钧狼狈的爬起来,拱手道:“伯爷,在下已经作出诗,可以走了吗?” “不忙,不忙,能不能走还要再问过一人。” 张玉郎转身走进马棚,来到四不像跟前,撸了撸它的柔顺的鬓毛,问道:“杀还是放,你说个话吧。若杀,你就打个响鼻,若放,你就刨两下地。” 司徒钧瞪大眼睛,望着张玉郎奇怪的动作,整个人都傻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生死全系于一匹马身上。 四不像打了个响鼻,又拿蹄子刨了刨地。 啊...这,是杀还是放?张玉郎也蒙圈了。 四不像伸出一只蹄子,在马棚地上写起了字。 张玉郎连忙定睛望去,只见地上写着: “恨其谋我财,怨其负我心,万死不足惜,却恐累恩人,怨,难,恨!” “......” 张玉郎与天心婆婆对望一眼,尽皆默然无语,后者暗暗寻思:温稚真是个善良的姑娘,这么好的姑娘,居然在司徒钧手里落下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个人渣简直罪该万死! 就在天心婆婆压抑不住想动手除害的时候,司徒钧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问道: “伯爷,下官能否与此马独处片刻?” 张玉郎本想拒绝,却见四不像马眼中泪光盈盈,顿时有些于心不忍,摇手道:“给你一柱香时间。” 而后率众退到一旁,远远监视着司徒钧。 只见司徒钧进了马棚,噗通一声跪地,未说话,先嚎嚎大哭起来。 天心婆婆竖着耳朵,运功在身,正打算窥听司徒钧说些什么,忽然神色一变,讶道: “有大队人马进了府,正往后院赶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高声喊道: “刀下留人!” 少顷,数拨服饰不同的人依次赶到,挤满了后院。 定睛望去,来者有长安府衙差,军中兵士,朝廷禁军。 萧展、吕当舞、禁军统领三人当先而立,神色各不相同。 第268章 削其爵、砍其头、诛灭三族 张玉郎身着伯爵服饰,坦然面对众人。 明面上,他只是长安府一名衙差统领,权位比在场三人都小很多,实际上,三等南灵伯的爵位,当得起他们称呼一声伯爷。 张玉郎环顾四下,片刻间已将众人的来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淡淡说道:“诸位来的倒是挺快。” 萧展拱了拱手,接过话头:“我受尹大人委托,前来化解两家纷争。” 尹正德真是和的一手好稀泥...在场众人俱做此想。 吕当舞摆着一副退了婚便不再是朋友的架势,瞥了一眼张玉郎,面无表情说道: “本参赞为司徒钧大人而来。” 禁军统领脸色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南灵伯,且随本统领走一趟吧。” “去往何处?” “大理寺监牢。” 来了来了,皇上要治我了......张玉郎沉吟道:“可否稍后片刻,待我处理完府中琐事......” 禁军统领摆手打断他的话,沉声道:“本统领奉旨来擒你,请吧!” 众多披坚执锐的禁军士兵,齐齐上前一步,亮出兵刃。 看情形,张玉郎若不就范,他们不介意送上罚酒――大杯的那种。 张玉郎看了一眼正搂着四不像脖颈痛哭的司徒钧,吩咐道: “放他走。” 头儿,现在放不放司徒钧已经由不得我们了......聂古儿风低着头,假装没听见。 意识到此举多余,张玉郎甩了甩衣袖,昂首挺胸,当先迈步而行,同时以眼神分别示意云飞烟和天心婆婆,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蹲大牢而已,小毛毛雨,他不惧! ......... 大理寺正堂。 三巨头围席而坐,大理寺卿南宫彦敲了敲台子,吸引住另外两人视线,说道: “陛下着令大理寺监禁南岭伯,查清其两次私绑朝廷命官之事,而后定其罪责,两位有何看法?不妨说说。” 他是大理寺一把手,理应开这个头。 “大人,此事甚是棘手!” 少卿张震抚着短须,沉吟着道:“将南岭伯囚于大理寺,虽是八大家族胜了一筹,可此中关键仍在陛下那里,如何处置,你我说了都不算呀。” 张震言语中肯的点出此案关键。他是大理寺二把手,官从三品,比南宫彦低了半级。 案情是明摆着的,张玉郎先绑顾承,再囚司徒钧,已犯下大罪。如何处置他,大理寺着实难以决断。 罪责若是定的重了,万一皇上金口一开,免除张玉郎罪责,那三巨头就相当于得罪了张玉郎。 若定得轻了,三巨头便直接得罪了八大家族。 而不作为,和稀泥又会惹来陛下不满。 三难! 南宫彦看了眼张震,目光转向大理寺丞郑义。 郑义连忙说道:?“南宫大人,少卿大人说的对啊。” 南宫彦摇摇头,旋即放弃从他口中问出实话的打算,叹道: “市井传言,陛下与南岭伯名为君臣,实为兄弟,将其囚于大理寺大有深意,我等还需仔细琢磨琢磨。” 此话不假,两人纷纷点头附和,相比与律法,皇帝与张玉郎私下的关系才是重点。 陛下与张玉郎的关系,对于在座三巨头来说,并不是秘密,甚至连长安府百姓,大多都有耳闻。 别的不说,单单是张玉郎轻薄帝师事件...不,不是轻薄,是探底!皇帝自始至终连提都没提,这足以说明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正常情况下,一个不相关的人睡了自己老师,那个皇帝不雷霆震怒? 除非这人是皇帝的亲兄弟,肥水没流外人田,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整个大夏,大概也只有张玉郎这样的怪胎,肆无忌惮踩着红线,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却又能泰之安然。 南宫彦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脑壳,目光再次扫过两人,面无表情的说: “陛下催得紧,今日此事必须议出个结果!” 大理寺丞郑义连忙端起茶杯,嘟着嘴吹散茶叶,缓缓饮了一口,借此动作表明,此事与他无关。 他只是第三把手,份量太轻,背黑锅和送死都轮不到他,所以一点都不慌。 南宫彦的脸色当即黑了下来,重重顿了一下茶杯。 张震手心里当即捏了一把汗,紧张的盯着南宫彦,唯恐他抓起茶杯,糊在态度敷衍的郑义脸上。 张震轻咳一声,语气严肃救场道:“下官以为,此事当从重定罪!” “众所周知,长安府衙,刑部,大理寺,三方本是制衡关系,陛下不将南岭伯关押别处,唯独关押在大理寺,定是打算公正严明处理此事,故而我等只需从严定罪,至于最终如何裁决,那是陛下的事。” 刑部的职责是制定刑法,大理寺主要职责是复议有争议的案件,长安府衙是处理常规案件。 三者都有监牢,都有抓捕,审讯,定罪的权利,且相互监督,制衡。其中部分职能也可以临时互换。 正常来说,案件流程是这样的,若是发生了长安府衙无法处理或是需要避嫌的案件,便会由大理寺接手,大理寺判定案件结果后,必须要再交给刑部进行一次重新的审核。再申报给皇帝过目。 反之亦然,大理寺与长安府的角色可以互换,但仍是由刑部做最后的复审,并上呈帝王。 这样一系列流程下来,大大地避免了冤假错案的产生,也让达官贵人们对自己的身家性命有了保障,让社会上层的人心稳定下来,同样也让君王的统治更加顺利。 至于普通百姓,是根本无法动用到三司会审这道程序的,大多时候,长安府衙就能一言决其生死。 故而长安府尹的清正与否,直接关系到百姓对朝廷的印象。 尹正德能在长安府尹位置坐了二十多年,所依仗者,便是清正无私。 但张玉郎案,即使清正如他,也不得不避嫌。 南宫彦沉吟了一下,道:“如此也好,刑部尚书孙文是八大家族之人,若定罪轻了,他必然会发回案件令大理寺重审,如此一来相互扯皮不断,陛下必会责怪我等。” “大人言之有理,下官赞成大人的决定。” 郑义适时表态,刷了一波存在感。 张震横了郑义一眼,懒得理会他,补充道:“下官觉得定罪之前,应该先放出风声,试探一下各方反应。” “下官完全赞成!”大理寺丞继续作妖。 南宫彦沉吟道:?“从重.....多重才好?” 郑义突然说道。?“削其爵,砍其头,诛其族!三族!” 他刚说完,便惹来南宫彦与张震侧目而视,后者没好气说道: “本官赞成,并愿意在郑大人的提议下署名!” 南宫彦好不容易抓住一次郑义言语间的把柄,当即拍案定论:“就这么办!张大人,你立即起草罪责定议,将寺丞大人的大名署在首位。” 郑义的脸色瞬间变了,忽然意识到,自己嘴贱插了一句,竟然插出了隐祸。 此事若陛下点头,诛灭张玉郎三族,那也就罢了。若张玉郎大难不死,这个梁子就结大了,他和他的家族必然不能善了。 一想到张玉郎的行事风格,他心里就发怵,那可是个铁愣头青...... 完了,自己隐藏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暴露了,将家族向灭亡的边缘推了一大把........郑义哭丧着脸,手足无措。 第269章 蹲大牢的不急,皇帝急 大理寺,地牢。 张玉郎抱着膀子环顾周遭――没上镣铐不是他跟大理寺卿熟悉,而是律法对身为南灵伯的他最起码的尊重。 刑不上大夫,铐不加爵身。 石块垒砌的牢房里森冷幽暗,墙壁上的残烛忽闪忽闪,光明似乎随时会断。流通不良的空气中带着浓重的腐酸。 四下里守卫森严,除了面向外面的几根铁柱子,整个牢房,连个透气的方块窗都没有。 床是没有的,被褥自然也不会有,角落里那一簇有味道的稻草麻杆,就是被褥和床了。 与大理寺地牢相比,房间亮堂,空气通畅,还有小木床可睡的长安府牢,简直像个五星级豪华宾馆。 而大理寺地牢,则是连胶囊旅馆都算不上,最多只比马路牙子好一点。 这待遇......张玉郎摇摇头,很快接受了恶劣的居住条件。 作妖进监牢,本就是他的计划之一。目前事态还没有偏离轨道,他不是很慌。 “皇上要么关一段时间放了我。要么关一段时间,口头斥责一顿再放了我。最差不过是关一段时间,削了爵位,然后再放了我。不会有第四种可能了,毕竟他还需要我来制衡八大家族,还需要我为他平定四海,恢复祖上的荣光。” 张玉郎冷静的分析着局势,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转过头,望了一眼简陋的铺子,自幼在山里恶劣环境长大所养成的良好品质发挥了作用,他坦然躺在稻草堆上,枕着双臂,翘着二郎腿继续思索。 如果嘴巴里再叼一根草,那逼格就上去了,可惜地牢里的草太脏了,他完全没有含在嘴里的欲望。 这时,幽暗走廊的尽头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一位气质雍容的女子,在狱卒的陪同下,来到牢门前。 狱卒打开牢门,放女子进了牢房,然后锁上门,朝她拱了拱手,客气说道: “帝师大人,伯爷,两位长话短说,时间不要太久,否则小的不好交差。” 天心婆婆面无表情嗯了一声,转过头,居高临下俯瞰了张玉郎一眼,迅速垂下眼帘,双手置于平坦的小腹,没有言语。 低眉顺眼,像一个听话的小媳妇。 她穿着一身紫色宫装长裙,腰身束的堪堪一握,乌黑秀发高高挽起,普通的样貌遮盖不住大宗师的气度。 张玉郎躺着没动,目光自上而下,掠过她的脸庞,天鹅般的玉颈,傲人的胸脯,不由自主落在她的精细小腰上,脑海里浮现的尽是昨夜凌乱一幕。 与此同时,他的衣衫无风自动,起了一点点反应。 天心婆婆瞥了他一眼,细声说道:“大理寺对你的处罚合议已经呈上去了,削爵,斩首,诛灭三族。” “你说什么?” 张玉郎腾一下子从地上窜了起来,两手紧紧抓住天心婆婆的胳膊,惊呆了。 这节奏,是要让他死透啊。 天心婆婆仰起头,看着他,补充道: “早朝上,除了尹大人反对,百官俱同意了这个处罚,众意难拂,陛下虽然选择了明日再议,但预计结果不太会有大改变,即使你有免死金牌。” “怎么可能?除谋反外,免死金牌是万能的!” 回过神,张玉郎大手一挥,他不相信自己的免死金牌会没用。 “问题就出在这里,百官一致认定,你接连绑架朝廷命官,其意就是谋反......” 卧槽,釜底抽薪......张玉郎脸上顿时有些错愕,也就是说,一天后,自己的生死便有了定论。 大概率是死,以免死金牌挡不住的谋反罪处死。 “那怎么办?你能带着我打出去吗?”问是这么问,张玉郎心里其实一点都不慌。 天心婆婆默默点头,双手微微用力,将成年人腰一般粗的铁柱子掰开一些间距――一个足够令张玉郎通过的间距。 她没有问打出去之后怎么办,也没有问南灵伯府的家人怎么办,张玉郎的叔叔婶婶姐姐怎么办。 作为一个合格的贤内助,她选择以行动来表明心迹。 劲这么大?张玉郎一脸讶然,往前走了几步,双手掰住铁柱子,暗暗用力试了试。 纹丝不动! 与此同时,他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一夜在凤仪亭外,天心婆婆对他手下留了好大的情。 这破坏力,神战术召唤出来的聂赤王绝对顶不住,身体会被打碎的。 张玉郎轻轻拍了拍铁柱子,笑道:“老婆好厉害。” “我还没用力呢......”天心婆婆低声说道。 这个逼一百分......张玉郎嘴角抽了一下,面无表情说道:“哦,如果陛下真要杀我,有上中下三策,你要不要听听。” “你说。”天心婆婆贴过来,拉住张玉郎的双臂裹在自己腰后,依偎着她,竖着耳朵倾听。 张玉郎沉声道:“上策是反击,你带着我杀出去......咱们去皇宫。 “中策是越狱,你带着我杀出去......咱们去逃命。 “下策是你带着我的子孙出去,你一个人好好生活。 “总而言之,你至少得带一样东西出去。” 天心婆婆嘤了一声,顿时闹了个大黄脸――要不是万年不变的肤色,她的脸已经红透了。 ...... 御书房。 大成皇帝勃然大怒,摔书,摔椅子,摔帽子,摔一切能摔的东西。 他倒不是因保不住张玉郎而生气,而是深深感受到了被朝臣们威胁的滋味而生气。 老实说,如果他打算当一个守城皇帝,好好经营西北地区这一亩三分地,不选择光复祖宗基业的话,那张玉郎对朝廷的作用就很小了,杀与不杀皆可。 但他是个有抱负的帝王,张玉郎这种人才,就必须要保住。 这是多么浅而易见的道理!偏偏百官及八大家族跟瞎子一样,视而不见。就是要逼着他弄死张玉郎。 难道八大家族就不怕他翻脸,反过来将八族主事人悉数斩了,而后抄家灭族? 大成皇帝恨恨想着,转念一琢磨:他们手中有兵,有钱,有粮,有百姓。还真不怕,真惹急了他们,也许会鱼死网破。 长安府中,八大姓人口有三十多万,占据了六十万总人口的六成以上。 杀了八个主事人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除非将这八大姓三十多万百姓全杀了。 但这样做,只会让原本家底就不厚实的朝廷雪上加霜。 “当皇帝,太难了....” 大成皇帝叹了口气,距离明日早朝做出最终决断,只剩大半天时间了。 这意味着他几乎没有选择,要么顺从百官的意思,处死张玉郎。要么逆着百官的意思,赦免张玉郎。 但强行赦免的话.....就意味着彻底不讲道理,与八大家族撕破脸皮。 那接下来的局势就有很大可能会脱离掌控。 大家能够和和气气维持住朝廷正常运转的前提是,虽有拍桌子翻脸的实力,却又都遵循着明面上的规矩。 皇帝不听话,不讲道理。他们完全可以重新选择一个听话的皇帝。甚至推翻皇帝,自己来做。 实在不行与别的势力勾结,结盟,达成利益互换,也不是没有操作空间。 “朕必须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大成皇帝急得团团转,像是蒸笼里的馒头,忧心忡忡,眼看自己的个头越来越膨胀,不知道自己顶不顶得住压力,会不会嘭的一声炸开。 与之相反,张玉郎在黑暗潮湿的地牢里悠哉悠哉的和帝师调着情,彻底放松下来。 眼下的局面他早有预料,虽说后果的严重性些微超出了一点预期,但今时今日的他,再也不是那个失手乱鼓时,举目无亲,彷徨无助的小衙差了。 他已经强大了许多。无论上面还是下面,都有人! 天心婆婆娇小的身躯缩在宽阔的怀抱里,红红的脖颈像极了油焖大虾。 她是最不担心张玉郎出事的人,大不了就破牢而出,带着他远走高飞。 整个长安府,没有人能挡得住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只身杀入皇宫,将皇帝绑了的冲动。 有时候,她也觉得奇怪,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张玉郎在她心里的形象来了个大转弯。 明明以前她眼里的张玉郎,禽兽不如,比人渣还败类,令人咬牙切齿,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可现在她眼里的张玉郎。却是强壮耐看,幽默能干,像一个磁铁,散发着狂暴的吸力,令人无法抗拒。 第270章 一撸到底 天心婆婆离开大理寺地牢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临走,天心婆婆没忘记顺手将两根铁柱子掰直。 引她进来的狱卒,是哭丧着脸将她送出去的。 狱卒严重怀疑,如果不是他连连催促,帝师一定会在地牢里待到明天早上――甚至还会要求他加一床被子。 只打了一次交道,他就烦透了这种地位巨高,却没有官职的名人。 和她讲律法,讲规矩,统统没用!她直接摸出一块“如朕亲临”玉牌,你从还是不从? 偏偏这帝师是南宫彦大人领过来的,只交待了他一句“相机行事”,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狱卒是有理由生气的,他感觉自己承受这个职位不该承受的压力。 翌日,早朝。 君臣双方经过一场激烈又不失克制的朝会后,大成皇帝宣布:削去张玉郎所有爵位,收回免死金牌,贬为庶民,永不录用,并着令长安府衙清退其公职。 一撸到底。 但这,并不是大成皇帝做出的全部让步,作为补偿,或者说安抚,司徒钧的官职被提升为从四品从事,仍就职于户部。顾承的夫人被封为二品诰命夫人,品级甚至顾承还高一级。 另外八大姓各有封赏赐予,职务变动。 ......... 张玉郎在阴暗潮湿地牢里醒过来时,已是将近午时。偌大的地牢里空空荡荡,值班的狱卒不知去向,静悄悄的像死人墓一般。 “这稻草一股子屎味,也不知道睡过多少老鼠,大理寺的硬件比长安府衙差太多,玛德,以后再不来了!” 起身后,张玉郎腾的一脚,一脸嫌弃的将稻草踢了漫天飞扬,推开牢门,走了出来。 自由的像在自己府中一样。 大概一个时辰前,朦朦胧胧中,他听到有人进了地牢,吩咐狱卒打开牢门,撤去守卫。当时他回笼觉睡意正浓,便没理会。 不同于长安府牢人满为患,大理寺地牢却是里空空荡荡的,这里只有达官显贵才有资格进来住,而达官显贵都有背景关系,进来的快,出去的更快。 至于出不去的,都被宰了,绝不会常住此间。 是以,地牢里除了他,并没有第二个犯人。 张玉郎出了地牢,一路晃荡到大理寺会客大堂,自来熟的坐到主位,一只脚翘在案台上,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漱口水。 “噜噜噜......噗...” 这才感觉口中酸涩感少了许多。 这时,大理寺三巨头从外面推门进来,见张玉郎姿态豪横写意,顿时愕然而视。 张玉郎是个知道礼仪的人,连忙将脚拿了下来,坐直了身子,行注目礼。 “你怎么还没走?” 问话的是大理寺丞郑义,虽然张玉郎已被撸成庶民,但他心里的忐忑却一点也没少。 大理寺卿南宫彦上前一步,伸出手:“既然你还没走,那正好,将免死金牌交出来吧。” 张震则是语气平和说道:“我们总算是同朝为官一场,好叫你知道,我等前番合议也是迫于压力,不得已,为了给你定罪,郑大人顶了许多压力。” 张玉郎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想让自己死的是郑义,和他们俩无关。 “好说,好说,这牌子是皇上亲赐,我理应亲手还给皇上。” 言语间,张玉郎摸出免死金牌,掂了掂,深深看了一眼郑义,郑义连忙扭过头,避开了他大有深意的目光。 南宫彦与张震齐齐拱手道:“那就不远送了。” 拱手非是对庶民张玉郎客气,而是对免死金牌的尊重。 张玉郎先回了趟南灵伯府,告知家人自己已经没事,这才骑上四不像,一路通行进了皇宫。 而后托侍卫通传,在御书房外等待了一刻钟,才被允许入内觐见皇帝。 房里,大成皇帝手捧书本,头也没抬: “你来了。” “我来了。” “来做什么?” “归还金牌。” 书房里沉默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目光互不交汇。 良久,大成皇帝抬眼与张玉郎对视了一下,语重心长说道: “朕知你有苦衷,但朕也无能为力。想必你已经听说朝堂上朕的让步和牺牲。” “听说了.....陛下纵横捭阖,从容自如的应对了来自群臣的为难。”张玉郎道。 大成皇帝摆了摆手,“金牌上交,玉牌你且留着吧,与以前一样,后宫之中,除了朕的妃子寝宫,其它地方你想去哪就可以去哪,尤其是长平的寝宫,你闲来无事,多去陪陪她。” 张玉郎默默点头。 这个不用大成皇帝多说,他自然会多去看看长平的。 哪怕不为了心中那点龌龊。 “还有事吗?”大成皇帝瞥了他一眼,隐晦的下了逐客令。 “没了,臣.....草民告退。”张玉郎拱手而出,大踏步往长平的寝宫去。 来到云秀宫,从守门宫女处得知,长平正在花园里放风筝,张玉郎摆手制止了她去通传,自顾迈步而入。 云秀宫的花园很大,大到可以跑马,张玉郎走不多久,便在树叶落纷纷的花园中见到了愈发好看迷人的长平,她穿着奶白色的凤衣长裙,头上插着风簪,长发及臀拂动不止,娇躯曲线若隐若现,精细的小蛮腰透着劲道和柔韧,手里抓着转轴,仰着脸跟着天上的风筝奔跑,嘴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眉目如画,天真烂漫,唇红齿白,活色生香。 俏影眸含春,且居闺阁深。 风吹黄叶落,飘洒迎故人。 张玉郎摆了个自认为很帅气的poss,朗声念了几句应景的歪诗,风度拿捏的刚刚好。 “呀,哥哥来了。” 长平闻声望来,见是张玉郎,连忙丢下线轴,掂着裙摆跑了过来,仰着头仔细审视着他,满脸欣喜道: “哥哥都好久没来看我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玉郎从长平的眼睛里,看到了亲情和依恋,却少了以前那种朦胧的喜欢。 总而言之就是眼睛里星光没那么热烈了。 这种情况通常代表着,她已经不再视自己为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张玉郎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有喜欢的人了?” 长平公主羞臊的点点脑袋。 “是谁啊?”张玉郎又问。 “哥哥不认识的。” “你说了我不就认识了?” 长平公主沉默了几秒,红着脸道: “一个姓云的小哥哥,绰号长安府第一美男子。” “肤浅!”张玉郎脸色一正,挥手道:“皮囊只是身外之相,内涵与学识才是一个人的灵魂,我本以为你与别的女子不一样,没想到.....长平妹妹,你太令我失望了!” 长平公主当即懵了,张口结舌望着他,傻萌萌说道:“哥哥别生气了好不好,那我不喜欢他了。” “嗯,这才对嘛。”张玉郎点点头,牵起一双肉感十足的小手,摆出暖男的笑脸道:“走,去你寝宫看看。” “好呀好呀......” 长平欣喜的在前边引路,并挥手制止了宫女们跟随。 她最喜欢与张玉郎独处了,试问一个会讲笑话,懂女孩子心思,体贴又肯花心思陪伴的男子,如何不令她欣喜满满。 虽然两人并没有独处几次。 ........ 第271章 转机 张玉郎大致巡视了一番少女心满满的寝宫,见床榻上坐着一个跟自己一般大的布偶,高高的鼻梁大大的嘴,熊一样的粗腰下面坠着两根大象腿,一对小眯眯眼上,用黑线织了两条漫不经心的浓粗眉,便好奇道: “这布偶看着好面熟啊,好似在哪里见过?对了妹儿,最近在忙些什么?” 长平公主提着裙摆噔噔噔跑开,从床头柜里摸出一张织好的刺绣,邀功似的递过来,“好看么,哥哥。” 张玉郎接过刺绣,扫了一眼,上面绣着一个仕女踏春图、仕女旁边跟着一个提着刀,气势嚣张,模样丑丑壮壮的衙差,颌首道: “?不错,贤良淑德,心灵手巧,不愧是大夏唯一的公主,给皇家长脸了。 “不过,上面这个丑衙差不会就是我吧?” 长平公主含羞带怯望了他一眼,“不...不是哥哥.....” 说是这么说,只是她口是心非的小憨模样,像极了做错事不认的孩子。 “真是我啊?” 张玉郎神色惊讶,忽然意识到什么,手一指床上的丑布偶,黑着脸道: “这家伙不会也是我吧?!” 长平公主小心翼翼看了张玉郎一眼,确认他并没有真的生气,这才轻轻点着脑袋,趋步挪过来,摇晃着他一只手臂,撒娇道: “人家手笨,绣不好嘛。” 这哪是绣不好?这是在自寻屎路.....张玉郎望着刺绣上面容精致的仕女,又看了一眼旁边丑出了新高度的衙差,确认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法后,昂着头,斜四十五度望天,微微叹了口气, “妹儿,哥哥今天教你两句话。” “什么话呀。” “第一句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第二句呢。” “第二句是,今...天...你...喊...破...喉...咙...都...没...有...人...来...救...你。” 张玉郎一字一顿说完,双臂微微用力,轻松将长平公主拦腰抱起,蛮横的丢在松厚弹软的阁床上,而后恶狠狠的扑了过去...... 寝宫里随即响起了长平的讨饶声,尖叫声,失控的笑声。 良久,方停。 两个时辰后,张玉郎揉着发酸的腰肢,整理着衣衫,一脸遐意的出了云秀宫。 虽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但他又教了长平一个本事......一字马是如何练成的。 “话又说回来,长平公主真是越来越迷人了,身材愈发丰腴,不像以前那么瘦,骨头膈人。” 妙目盼兮风情懒,举手投足尽美感, “不过,眼下的她还青涩,软是软了,魅力暂时还无法与飞烟相比,更无法与硬件出色,能毫无阻碍摆出各种高难度姿势的天心婆婆相比......” 踩着夕阳的余晖,张玉郎慢悠悠离开皇宫,骑上四不像,哒哒哒的走着。 此时,天上红霞染红了半边天,街上各色行人匆匆往家里赶。张玉郎随人流而行,心下思绪翻涌, 很好,辛苦奋斗一年,转眼自己又成了白身。 ......... 大成二年已经来到九月,距离大婚还有九天,张玉郎横行京师的事情总算处理完了,但大成皇帝根本没有时间松口气,事情接踵而至。 又有战事了。 东北方向的天湖十六部又来作乱了,就在五日前,他们悄悄越过青河,埋伏在半道上,将朝廷运往北原的粮草给劫了。 本来,在大成皇帝刚继位的时候,天湖十六部就侵略过一次朝廷,他们一边派人上表称臣,一边派人越过青河打劫北原府。 当时没有人知道,天胡十六部为何不去打劫距离更近,路途更顺,却也更穷的五原府,以及富得流油的河间府,相互交界接壤的青河府。偏偏非要过河来打劫各方面都不算出色的北原府。 碰巧,那时北原尚在赵泛手中,不属朝廷实控。加之大成皇帝刚刚登基,屁股还没坐稳,不想大动干戈,便只是象征性的谴责了一番,没有选择插手。 天胡十六部打了赵泛一个措手不及,大获全胜,抢了个盆满钵满。将这两年天胡部落在寒冬里的损失,一下子全补了回来。 同时也让积攒了数年实力的赵泛,所有家底全付之一空,也为后来的迅速灭亡埋下了伏笔。 天胡对大夏向来是不怀好意的,大夏强盛时,他们明里臣服,暗里却不肯老实,总搞一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抢这个,劫那个。没有一年是安分的。 如今大夏衰弱了。他们气焰顿时嚣张起来,不打近处偏来攻北原,便是在试探朝廷的底线。 一试探,却发现大成皇帝只是耍嘴皮子,没有任何反击,便觉不足为惧。 于是,天胡十六部躁动的抢劫欲便按耐不住,开始这里攻击一下,那里攻击一下。 结果周围几家势力,没一个是吃素的,西边的青河李通简直是天胡的噩梦,这二十年来,逮住天胡就是往死里捶,都把他们打怕了。 南边的北原穷得叮当响,百姓难以为生,全都跑到更南边的河间府谋生去了,由此导致沃野千里无人居,山野之间尽荒凉,整个五原府人口只有十几万,仅仅只有河间府的十分之一。 天胡十六部也动过打劫河间府的心思,可每次伸手去抢,手都给打断了。 大武十七年冬,天胡攻河间府北部地区,折损三千人马,转攻东北方向,再次不敌,又折损两千兵马,无奈撤退,回归途中将五原府打劫了一通,却几无收获,含着泪回到草原。 大武十八年――也就是大成一年春,天胡再掠河间府、三万人马兵分三路,行踪飘忽不定,在运动中寻找机会。 谁知河间府并不分兵,集合五万精锐骑兵,缓缓收缩包围圈,将东路军一万兵马团团围住,并迅速全歼。 消息传来,天胡另外两路兵马吓尿了,连忙撤出了河间府地界,之后再不敢犯境。 两次打劫河间府都没成功,且损失惨重,天胡首领只好将目光放在别处。 他发现北原府实力弱小易推倒,左思右想,发现的确没有危险。便将目标盯在北原府,谁知刚打劫了一次,北原府便归了朝廷。 天胡首领当即不乐意了,做为胡人,打劫是融入他们血液里的天性,不打劫的胡人是没有灵魂的,不打劫的胡人在部落里是抬不起头的。 于是,好不容易忍了一年,眼看又到秋高气爽时,极度适合放牧,更适合打劫。天胡首领大手一挥:儿郎们,又到了狩猎的时候,冲呀! 天胡十六部就这样冲过青河,将运送往北原的粮草给打劫了。 但他们并没有见好就收,反而继续驻扎在原地,将第二批粮草也给打劫了。并顺便击败了率兵前来支援的吕奉。 朝廷眼下收到的消息是,粮草丰足的三万天胡骑兵,不去夺一万铁臂营镇守的青河口,反而将三万铁臂营困在了北原城内。 铁臂营受限于没有骑兵,战斗力完全比不过善于骑战的天胡所部,无奈之下,只能躲在北原城里瑟瑟发抖,一边扎紧篱笆严防死守,,一边朝朝廷发信号报警, “外防御塔正在受到攻击,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第272章 日常 朝廷闻讯,立即派陈忠和率三万骑兵营携带大批粮草前去救场。这次,走的依然是之前的运粮路线。 天胡首领探到消息后,并没有见好就收,反而跃跃欲试,打算再劫一次粮草;当然,主要是劫粮草里面的粮食,草料他们不要,那东西大草原上有的是。 朝廷支援军就这么出发了,粮草运送由何统领负责,保卫工作则由陈忠和的三万骑兵营护送。 出发时,大成皇帝殷殷交待,千里救危,长途跋涉,须小心为上,当步步为营,骑兵先行,粮草后发。天胡要么按兵不动以逸待劳,要么会在之前劫粮的地方――北原土山下再次埋伏劫粮。 得益于曾亲自去过一趟北原,大成皇帝虽身居庙堂之上,却知黄土高原路途之险。 千沟万壑生皱褶,支离破碎无平川。 此处黄土千里,土地厚度极大,日风常年累月侵蚀下来,地表变得支离破碎。塬、梁、峁、沟地形下,天胡骑兵很难发起冲锋,合围,聚歼等操作。 唯有北原城南二百里外的土山下,地势开阔,一马平川,适合骑兵作战。 但官场失意的何统领却没把这话听进去,许是破罐子破摔,许是内心不忿,更把之前两次粮草被劫的事和地点都忘了,既没派人先行四下侦察警戒,也没有紧跟在骑兵营后面,双方间距拉的很开。结果刚走出土山,天胡大部队在明处扎营,吸引了陈忠和注意力,暗里果然派出五千余人的分队,连夜过来劫粮。 此战,三千押运粮草的兵士包括何统领,尽皆战死。陈忠和根本没来及救援。 好在陈忠和得知讯息后,立即回师救援,抢回来大部分粮草,方不至于令骑兵营也陷入无粮窘境。 粮草三次被劫的消息传回京城,大成皇帝雷霆震怒,但何统领已经死了,让他想找个人发泄的机会都没有。 陈忠和率领河西七卫为核心的骑兵营,与天胡十六部在北原城南开阔地带开始了你死我活的较量。 双方互有胜负,兵马是越打越少,却又都不肯率先撤退。 压力顿时来到了朝廷一方。 与此同时,长安府。 连衙差都当不成的张玉郎叉着腰,嘴里叼了根草,立在自家门口,看着家丁们取下南灵伯的牌匾,换上张宅招牌。 愈发显怀的云飞烟陪在一旁,捧着肚子,感觉心下有些郁结,便问他: “天心究竟哪一点好,张郎如此喜欢!” 这个疑惑困扰云飞烟有一段时间了,按理说,受限于肤色,天心婆婆的容貌只能算一般,个头也不如她高,最多不过是身材匀称,比例完美。 但这样的外貌条件在长安府里简直一抓一大把。可也就是这样的外貌,愣是让张玉郎不惜铤而走险,上门插旗。 张玉郎丝毫没意识到这是道送命题,不假思索回道:“体态玲珑,樱桃口,内八字,柔韧,硬件出色。” 还有一点他没说,修为高深也是原因之一。 见他将天心夸得那么出色,云飞烟眉头一皱,心里隐隐不爽,冷哼一声,转身气鼓鼓的回了屋,坐在床沿上生闷气。 等了一会,仍不见有人来哄,她越想越气,便取过长剑架在自己脖颈上,心下一时竟有些想不开:夫君不疼不爱,她怀胎数月遭罪无数,也不知为了哪般。 正心下悲苦,张玉郎从门外急匆匆进来。见云飞烟手持长剑架在自个修长白皙的脖颈间,作势要自刎。当即大惊失色,七魄去了六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伸出双手,眼神恳切说道: “飞烟,快放下剑,有话好说,我给你跪下认错了。” 张玉郎干脆利落跪下的举动,逗的云飞烟险些当场笑出声,心下已是原谅了他,却仍板着脸,没有言语。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和...夫人,诚意满满啊,夫人消消气吧!” 云飞烟噗嗤一笑,脸上悲苦尽消,持剑嗔道:“休要哄我,我知道这句话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和君亲。” 张玉郎不慌不忙道,“夫人说的没错,可我没有双亲啊,所以就改成夫人了。” “......讨厌,快起来吧,让人看见不好。” 说着,云飞烟转怒为喜,将剑自脖颈间缓缓移开。 张玉郎长长松了口气,面露轻松神色,说道:“跪一会没事,在我老家那边,跪老婆是一种潮流,不丢人。”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麻溜的站了起来,唯恐起身慢了被人瞧见。 云飞烟忽然问道:“天心到底哪一点好?” 到底自然是好的...张玉郎连忙摇头:“她一点不好,黄脸婆一个,没什么可说的。” 话音刚落,忽然感觉背后有点凉,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都低了几度,张玉郎捋了胳膊,嘶道: “天怎么忽然有些凉了?” 云飞烟眼神莫名的注视着他,继续问道:“张郎,天心只有这些缺点么?” 张玉郎跪在地上不敢动,唯恐云飞烟一个失手,一尸两命。 他犹豫了下,兀自摇摇头,为了哄好眼前人,便豁出去说道: “她年纪还有些大。” 云飞烟唇角微微上扬,神色满意挪开长剑,掷回原位。 一场危机平息。 可屋子里的温度忽然又降了几度,如此异常,旋即令张玉郎意识到了不妙,连忙回头去瞧,正好与一脸伤心欲绝的天心婆婆对上视线。 “.........” 张玉郎心下一沉,缓缓起身挪到她身前,踌躇道:“我.......” 糟糕,我百口莫辩了。 本以为天心婆婆会愤而离去,没想到她只是擦了一把眼泪,跟没事人一样说道: “张郎你说的对。” 而后,她深深望了云飞烟一眼,转身离去。 待张玉郎追出门,四下已无踪影,又恐深追会惹来云飞烟不快,便懊恼的回了房。 他隐隐觉得,天心婆婆临走时那个眼神,似乎充满了斗志。 同时心下暗暗担忧,自己眼下恰好无事一身轻,成了居家男,这以后...家里怕是不会安宁了。 ......... 翌日,张玉郎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来到长安府衙,径直进了皂班班房,找萧展诉苦: “老萧,我可能得了产前抑郁症。” 萧展对张玉郎的到来很是讶然,闻言安慰道: “头儿,这个病,听上去有点像是女人的病症,你又没生孩子,怎会得这个病?” 虽然张玉郎此时已不是衙门中人,但萧展依然在称呼上给予了足够尊重。 当然,若不是担心日后张玉郎东山再起时算账,他是决计不会再叫“头儿”的。 皂班的头儿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他――萧统领。 张玉郎点点头,一脸郁闷:“没错,我夫人快要生了,脾气甚是古怪,家无宁日,所以我抑郁了,俗称产前抑郁。” “......本统领竟然无言以对。”萧展先一愣,而后哈哈大笑:“头儿,所以说为何要成亲!夜夜换新娘不美么?” 张玉郎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老萧,最近闲来无事,我打算派聂古儿风到西番将阿亚那接来,与你同住,你看......” “我看此事极为不妥!”萧展的脸色当即垮了下来,连连拱手讨饶道:“头儿,卑职言语不当,卑职有错,您划下道来吧,我认栽!” “听说前次抄赵光家的银两,你还剩下许多?”张玉郎看似随意,实则大有深意的问道。 萧展顿时一脸肉疼:“头儿,你要多少?五百两够不够?” 那肯定不够啊......张玉郎眉毛一挑:“老萧,你看我像是五百两银子能打发的人么?” “一千两!”萧展咬了咬牙。 “那我还是让老聂跑一趟西番吧。” “别别别,两千两!” 少顷,张玉郎揣着两千两银票,心满意足出了长安府衙。 皂班班房,萧展紧握拳头,恨恨捶了一下桌面,暗怪自己嘴贱。 第273章 事不凑巧 天心婆婆神色失落回到天心阁,被侄孙有为接住。 只是一眼,有为就知道婆婆受了天大委屈,心里暗暗焦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虽说婆婆年愈三十,感情方面却干净的犹如一张白纸,对男女之事没什么经验,在夫家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 看情形,婆婆吃了亏,只是选择回来自己默默舔抵伤口,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婆婆是大宗师,不会做出那种泼妇之举。 天心婆婆静静躺在阁床上,身躯绷得笔直,双手放置在小腹,闭着眼睛,任由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枕巾很快便湿了一片。 “婆婆,你倒是说话呀,他怎么你了?”有为急得团团转,却束手无策。 见她不应,有为忿忿说道:“亏婆婆那么喜欢他,不惜屈身相侍,他却令婆婆伤心至此,嗬~推!我耻于有这样的婆公!” “他若敢再来天心阁,看我不打断他三条腿!” 闻言,天心婆婆没绷住,破涕而笑,又连忙收起笑容,哀声道: “有为,你莫要胡乱猜测,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够好。” “这是什么傻话?婆婆哪里不好?必然是他的错!” 有为瞪了她一眼:“我现在就提着刀去给婆婆找回场子!” 天心婆婆睁开眼眸,注视着他,神色有些怅然:“他也是迫于无奈,说了几句实话,我不怪他。 “再说,你又打不过他。” 那倒也是.....有为奋力挥舞了一下手中刀,“打不过也要打!”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也颇为无奈,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在这件事上,他插不了手,摇摇头,暗暗为婆婆感到不值。 想婆婆天人之姿,修为顶天,身材标致,腰细臀圆,声媚人软,柔韧性顶天。 就连他这个侄孙看了都暗暗咽口水,时常回味小时候搂着婆婆睡觉的情景,没想到张玉郎却一点都不珍惜。 任由她伤心至此。 “咣当”,有为忿忿不平的出了房间,将刀狠狠的掷在台阶上。 “臭小子!有本事你立马出现在我面前,看我不......” “不....不...” 话说一半,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远处,刹那到了眼前。有为当即一愣,嘴巴卡了壳。 张玉郎横了他一眼,“出现在你面前,你又待如何?” 有为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两圈,立即涌上一副谄媚神色,道: “婆公,你渴不渴,我这就去给你倒水。” 说罢,连忙错过身子,迅速溜之大吉。 张玉郎摇头失笑,不理会他,进了房,来到榻前,将手放在天心婆婆的脸上,温柔的为她擦拭着眼角。 天心婆婆睁开眼眸,神色愕然,连忙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她还以为是侄孙有为在给她擦眼泪。 ......... 大日高悬,天心阁,阁房。 洁白的纱帐被放了下来,隔绝视线,令其内发生的事朦胧不可见。 一件女式衣衫忽然自帐内飘然而出,落在地上,紧接着又是几件衣衫纷飞而出,覆盖其上,准确的堆在一起。 房间里,男子的声音低沉说道: “女施主,贫僧给你送茶来了!” .......... 翌日,朝堂。 大成皇帝端坐龙椅,面无表情看着下面窃窃私语的百官,又隐晦的看了眼御前太监,御前太监连忙咳了一声,尖着嗓喝道: “天胡十六部进犯北原已有半月,各位大人,可有退敌良策?” 百官相互对望一眼,纷纷选择闭口不言。 大成皇帝沉声道:“众卿,可有退敌良策?” 众臣仍是不语。 这种时候,谁说话谁就是傻子,他们不傻,绝不会跳出来发表愚蠢的意见,然后被抓壮丁,去应付北原战事。 那可是善于骑射的天胡十六部,难对付着呢。 “王则,李岩!”大成皇帝开始点名。 两人连忙出列:“微臣在!” 大成皇帝直视着两人:“两位爱卿可有良策?” 两人齐齐拱手:“臣等惭愧。” 言下之意,若是内斗,他们有的是良策,若是对付外敌,那没辙。 大成皇帝脸有愠色,没好气道:“朕欲启用南岭伯,赶赴北原,众卿家可有异议?” 言语间,大成皇帝目光咄咄逼人的巡视着殿上百官,他打算好了,只要有人敢跳出来反对,就立马派他去北原迎战天胡。 同时心下暗暗生气,自己手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一帮只会内斗,临机却百无一用的废物臣子。 早晚把他们全给杀了! 百官微微骚动了一下,仍旧保持沉默,并没有不识好歹的人站出来表达反对意见。 大成皇帝顿时有些意兴阑珊,挥手道:“传朕旨意,张玉郎爵复原位,令其统领三千骑兵,立即赶赴北原迎战天胡!” “陛下!”尹正德出列进言:“南灵伯恐不能行。” 大成皇帝一脸讶然:“哦?这是为何?” “南岭伯病体沉重,眼下已是无法下地。” 大成皇帝拍椅而起:“混账!都什么时候了,还与朕玩推诿耍滑这一套!他一个武夫,壮如牛犊,如何会生病?分明是不想应召。” 尹正德摇摇头:“陛下,此事非假,昨日下午,长平公主已与御医一道前去探望南岭伯,陛下若不信,可召御医一问便知。” 大成皇帝颓然跌坐龙椅之上,沉默不语,心下一团乱麻。 是巧合还是故意,是天意还是人为? 莫非天要灭我大夏? ......... 与此同时,张府(原南灵伯府)。 张玉郎额头上覆着湿巾,口中哼哼不止,脑袋里一团浆糊,天人交战。 原本,三魂同体,当初曾经立下约定,根据神魂强度,每月前二十四天身体归张玉郎掌控,之后四天是弥临。最后两天归原主掌控。 后来张玉郎说服了弥临,两人无痕切换,需要打架时由弥临来掌控,平时则自己掌控。 如此一来,每个月前二十八天,全部变成张玉郎的掌控时间,日子一长,他便忘了将最后两天的控制权交还给原主。 即使签订了君子协议与神魂契约,受限于神魂弱小,张玉郎爽约后,原主几乎没有反抗的手段。 几个月过去,张玉郎逐渐忘了此事,全面掌控着这具身体。 谁知脑袋里突然就乱了套。 由此导致张玉郎当即歇菜,时而僵直如尸,时而手足抽搐,直把天心婆婆唬得心惊胆颤,以她的高深修为,竟也探查不出其中端倪,无奈,只得唤御医来救。 长平公主得知此事,随御医同来探望。张玉郎突发重症的消息随之传开。 第274章 若问平生志愿,大夏万里河山 三日后。 大成皇帝一身戎装,头戴锅盔,以一副玉面将军造型端坐在兵部议事厅的主位上,一众大小将领神色严肃的列坐于两旁。 张玉郎身患重疾无法应召,北原战事又拖延不得,故而大成皇帝将原定九月初九娶亲立后的日子,往后推了两个月,并决定御驾亲征! 他目光威严巡视着两侧官员,沉声道: “朕首次掌兵,若有不当之处,还望众位卿家直言利弊,齐心协力共谋胜机。” “臣等~领旨!”众将领齐声响应。 大成皇帝起身,持剑在手,意气风发说道: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此次出征,朕只负责军事统筹、粮草调度。至于行军打仗等事宜,皆由吕参赞全权负责。” 可以,外行不指挥内行,众人纷纷点头。 吕当舞当即抱拳行礼,接过话头说道: “本次议事,要与诸位同僚商讨的便是如何快速破敌。” “眼下的局面是这样的,朝廷发出的粮草连续被劫了三次,北原七万军队的粮草已是捉襟见肘。” “前番,陈忠和统领带走了绝大部分骑兵营,长安府眼下只剩三千骑兵,本次运送往北原的粮草,则是不久前刚从川中运来的,后续还有无数粮草,正在源源不断往京师运送。” 川中自古便是鱼米之乡,天下粮仓,粮草储备充足,有此地为后盾,朝廷再多粮草也损失的起。 大成皇帝微微颌首,未出征便先给众将竖立起信心,吕参赞果然有些东西。 天胡十六部跨河来犯,犹如浮萍,其势必不能久持。而朝廷控制的疆域极其辽阔,既有纵深,又有产马地,粮仓。还能随时抽调兵源补充。 哪怕是一比二,一比三的战损,这仗也非打不可。天胡的三万精骑,那可是打一点就少一点。 这种时候,朝廷的底蕴就起到了关键作用。 此战只要拖住对方,一点点蚕食其有生力量,即使接连吃败仗,那朝廷也是赢了。 相反,天胡即使屡屡取胜,却是输了。 一场战争,从来都不是表面上一场胜负那么简单。 吕当舞继续说道:“北原方向,朝廷已有三支军马,分别驻扎于北原城,青河口,土山之北。呈北,西,南三面将天胡十六部三万骑兵围于中间。” “我军此去,只须紧临青河西岸扎营,烧毁船只,而后瓮中捉鳖,大势可定。” 大成皇帝补充道: “朕觉得可以行疲师之计,四面夹击,四军轮番出战。” 铁臂营加骑兵营一共七万人马,摆不平三万天胡骑兵,是大成皇帝不曾想到的。 这种时候,他格外怀念能打善战的张玉郎,三千奇兵定河西的战例,必然是整个大夏的天花板之战。 吕当舞却摇了摇头,提出反对意见: “陛下,若行此计,恐被对方择弱而击,一击而溃....” 铁臂营那四万步兵马,只能据守,若是冲阵的话,绝不是天胡骑兵一合之敌。 兵种不同,装备不同,战斗力自然也不相同,正常来说,一个装备精良的骑兵,战斗力约莫相当于七到八个步兵。骑兵人数只要过万,步兵便不可敌。 多少步兵都不行。 换而言之,即使这后续三千人马到了北原,真正能打的,也只有这三千人马和陈忠和的三万骑兵。 铁臂营只能看戏,或者战事结束后打扫战场。 众将领纷纷点头,表示吕当舞分析的正确,大成皇帝的提议不合适。 被臣下质疑否定,大成皇帝丝毫没有不悦,反而嘴角微微上扬,笑道: “很好!很专业,准备出发吧!” 这时,一个传令兵匆匆而来,气喘吁吁禀道: “报~陛下、吕参赞,北原战事胜负已分,我军大胜!” 什么?众人当即呆住,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传令兵禀完,没收到回应,他抬起头,却见议事厅里,上至皇帝下至佐将从事,个个目瞪口呆。一幅难以置信的神色,便再次大声禀道: “陛下,胜了!我军大胜,陈统领神威大发,全歼天胡十六部,天胡首领只带数十骑逃走。” 传令兵说着,当即把怀里的战表再次往上递了递,已是抵在吕当舞平平无奇的胸口前。 吕当舞回过神,暗暗瞪了他一眼,连忙接过战报,念道: “臣陈忠和于八月二十九日大破天胡,先后斩敌首两万余,俘虏三千余人,缴获马匹过万,并收复大部分粮草。骑兵营所部,死伤一万三千余人。” 吕当舞刚将捷报念完,议事厅里便响起了热烈的欢呼。 大成皇帝咂吧了一下嘴,抚掌笑道: “妙!妙啊!可惜有些美中不足。” 吕当舞沉吟道:“陛下是指天胡首领逃脱一事?” 罪魁祸首跑掉了,确实有些美中不足。 众所周知,杀一万个天胡族人,不及杀一个天胡头领给草原天胡来的震撼大。 李通之所以被天胡称为草原军神,便是因为他前后杀了三个天胡大首领,严格来说,他并没有杀多少天胡族人。 这与李通的作战计划有关,每每与天胡作战,他推崇的都是斩首计划,避实而就虚,将天胡首领引诱出来,一击必杀。而后趁乱蜂拥而上,痛打失去统帅的无头兵。 大成皇帝摇摇头,叹道:“朕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朕御驾亲征的梦想,搁浅了。” “........” 众人先是一愣,旋即哄堂大笑。 一句话,将君臣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吕当舞眼中带着崇拜,由衷赞道:?“臣听闻,陛下当初在承德王府做世子时,便常思一展胸中抱负,还曾作诗一首明志,臣时时念之,实实慕之。” “晨来闻鸡舞剑,暮至挑灯夜看。 若问平生志愿,大夏万里河山。” 还有一句话吕当舞压在心里没说,大成皇帝其实是她的偶像,她有今日的志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到了大成皇帝的影响。 这个头一开,众人纷纷跟上节奏,猛夸大成皇帝,相比吕当舞文雅含蓄的夸奖,他们说的则全是阿谀奉承之词,直将大成皇帝夸得天上地下少有,千古不出一帝。 吕当舞默默望着众星拱月般立在人群中的大成皇帝,脑海里没来由的浮现出张玉郎的形象。 这两个人长得太像了,若非性格完全不同,她是绝对区分不出的。 同时她又暗暗寻思,同样相貌的两个人,大成皇帝一脸浩然正气,目威神正。而张玉郎......说的好听叫天马行空,不拘一格。说的不好听叫鸡贼猥琐,毫无原则。 想到这,吕当舞低下了头,忍住嘴角的笑意。 有时候她也很难说清楚,当初同意嫁给张玉郎,有一部分原因是他长得像大成皇帝。 虽然两人退了婚约,但张玉郎在她心中一直是个长长的叹号,仍不失为大多数女子的理想郎君。 只是她与大多数女子不一样,她胸平心却不平。腿长见识却不短。 她见过更大的世界,所以不甘心留在庭院之中,做一个混吃等睡的平凡女子。 她要做大人物,要在历史上留下痕迹。 因为,小人物是改变不了历史的。 大成皇帝缓缓巡视着众人,众人纷纷避开他那威严的目光,见嘈杂声音瞬间消失。大成皇帝面无表情说道: “众卿皆赏!” 众人松了口气,相互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目光中的欣喜,连忙唱诺谢恩。 还没出征,仗就打赢了,这可太行了。 第275章 几日前,北原城外。 实际上,八月初,常年与胡人打交道的陈忠和就已经发现天胡蠢蠢欲动,将要入侵北原,所以他一直在思考破敌之策。 果不几天,天胡如约而至,但过程与他想的完全不同,天胡并不攻城,只盯住了朝廷的粮草打劫,而后守着粮草,谁伸手打谁。 陈忠和与胡人打交道二十多年,深知其战法精髓,利弊。一交战便摆出犬牙交错,玉碎瓦烂的态势。 打定了主意要天胡十六部有来无回。 天胡首领并不知与他对敌的是何人,是何战法,还以为领军之人是个菜鸟。结果一时不察着了道,进退不得。 战斗很快在土山下的平川口打响。 双方兵力想当,战斗力相当,战斗犹如惨烈的绞肉机,两军每次激战,都各自伤亡惨重。 一开始,天胡首领本想打个胜仗,见好就收,带着大批粮草扬长而去,可几场激战下来,双方阵型已是犬牙交错,若此时撤退,不但会被尾随掩杀,并且撤退的话,劫来的粮草无法全部带走。 若不撤退,双方人马又越打越少。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全部葬身此地。 进退两难之际,天胡首领干脆驻扎下来,不时派小股部队外出,抓壮丁回来补充军力。 这个方案有一个巨大的隐患,但此时的天胡首领,心里想的仍是摧枯拉朽正面击败朝廷军,而后趾高气昂离去,根本没把些许隐患放在心上。 天胡首领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陈忠和却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当即与吕奉一合计,派出一千铁臂营兵士,分散开来扮成百姓,被天胡小队捉住,混入胡人军中当了壮丁――也就是冲锋陷阵的炮灰。 大成二年八月二十九,决战开始。 天胡首领驱使着抓来的万余壮丁,对陈忠的骑兵营发起冲锋,谁知战鼓一响,这万余人当场倒戈相向,在天胡阵营内反冲杀起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万余壮丁,早已被潜伏在天胡内部的一千铁臂营兵士给统一了思想。 虽然天胡十六部兵士善战,但大夏百姓也不是吃素的,这个全民尚武的时代,每个大夏汉子都会一些武艺。 不出所料,堡垒从内部瓦解时往往是最致命的。 这一冲,天胡骑兵的阵营当即乱作一团,恰好在这个紧要的关头,陈忠和指挥着三万骑兵营冲杀过来。 双方近六万骑兵,在土山下的平川反复冲杀了大半天,直到天胡骑兵死亡殆尽,四下搜寻,天胡首领却不知去向。 拷问了幸存的天胡兵士后,方才得知,骑兵营发起冲锋时,首领见势不妙,已经带着数名亲随溜之大吉 陈忠和强势扫清了来犯之敌,重还青河“几”字湾内土地安宁。 到了这一步,陈忠和跃跃欲试,想要过河与青河府一战,彻底平定北方。忽然听闻陛下要御驾亲征,这消息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令他当场清醒了过来。 陈忠和想起了张玉郎的前车之鉴,自古以来,皇帝最痛恨的就是臣子大权在握,自专自决。 既然不能进,他索性写了战表,将两军战损悉数详写,上报长安,将进兵还是撤军的问题,交给陛下裁决。 第一道战表发完,陈忠和又发了第二道战表,他认为自己大胜,足以携大胜之微,组织大军进一步越过青河,荡平北方,彻底解决李通之患。 ...... 朝廷这边,大成皇帝收到战表后,纠结万分,既想一劳永逸解决青河隐忧,又担忧陈忠和不是李通的对手,把朝廷全部家底葬送在青河之眫。 正纠结不下,一条意外的消息帮了忙。 中都的天鹰军攻洛城不下,率众来叩潼武两关,日夜不停攻打。 大成皇帝连忙下令:河西府所驻扎的一万兵马分兵增援两关;另派使者入川向安道全皆兵十万,以做后援;另急召吕奉率三万铁臂营千里驰援两关,以便陈忠和的骑兵营原地休整,重编后挥师东进。 陈忠和这才得知朝廷遇到了新的难题,心知想要集结重兵平定青河府的想法彻底破灭了。 他唯有长叹一声,原地整编,休息。 九月十五,整编过后的骑兵营奔驰千里,冒着绵绵秋雨,气势汹汹杀到潼关。 刚到地方,人马还没顾上喘口气,就听闻天鹰军撤兵了。 自进入九月以来,连日秋雨不断、遍地泥泞,不利于攻城破关,朱子临不得不下令撤军。 敌人就这样退兵了? 陈忠和觉得好像做梦一般,不过既然敌人退了兵,那就是大捷。 他再次上奏,“率军至潼关,敌军惧而退逃,关隘安如磐石。” 战表发到长安,百官称贺,齐夸陈忠和兵仙在世,战神重生。 陈忠和收到皇帝发来的嘉奖,也是有些飘飘然,当然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也厚不下脸皮接受这么大的吹捧。 两次大胜都有偶然性,这次虽然退了敌,可骑兵营和他都没有上战场,一刀未动,这功劳领的心里不踏实。 于是便上书请罪。 谁知朝廷百官完全不依他,非要将功劳硬按在他头上。 陈忠和随即大成皇帝被封为一等北原伯,赏银万两。 当然,这赏银只是个空头支票,国库里没银子给他。 与之相比,在北原尽职尽责,又跋涉千里驰援两关的吕奉,只是被封了个五等河西伯。拼死守卫两关的将领,余着兵士也都有小赏赐。 陈忠和率军回到长安,受宠若惊的上殿谢恩。 他想不通,自己到了四十多岁,忽然就时来远转了,得到皇帝及百官的一致认同,不是他的功劳也要往他头上按。 直到坐在南灵伯府中,张玉郎的病床前,他仍是神游天外,久久难以平静。 他这次是来探望张玉郎,顺道感谢提携之恩的。 张玉郎维持着时醒时昏的状态,已经半个月了,每日里清醒的时间极其短暂,每次醒来都饿的不行,大吃特吃。 吃完后,脑袋一歪,没了动静。仿佛人生只剩下吃饭和睡觉。 陈忠和从未见过这种怪病,只得好言安慰云飞烟几句,起身告辞。 天心婆婆同样没见过这样的怪病,这些日子她查阅了无数典籍,想要弄清张玉郎的怪病,却一无所获。 整个人焦急万分,急得团团转。 与之相反,云飞烟却好吃好睡,似乎一点都不担忧,每日里准时坐到床边,握着手自言自语与张玉郎唠叨几句,便回房补觉。 她快要生了。 ………… 与此同时,司徒钧府张灯结彩,唢呐吹吹打打,高朋满座,好不热闹。 一对身着大红喜服的新人正在拜天地君亲。男子俊朗的不像话,女子腿长的令人口水哗啦啦直下。 随着主婚人一声“夫妻对拜,扶入洞房”,司徒钧与吕当舞被搀扶了进去。 此时,一墙之隔的主母房间,顾氏正在碎碎念,心下的郁闷弥漫了整个房间。 从来只见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该死的狐狸精,世上没男人了,跑来勾引我夫君?” “腿像个高翘似的,难看死了,胸那么平,以后当了娘,看你那什么喂娃儿!” “别指望我能借口粮给你,我自己的孩子都不够吃!” “哼,饿不死你家娃儿!” 顾氏一边碎碎念,一边撕扯着锦帕,忍受着隔壁哐哐当当的冲撞声。 约莫响了小半柱香,忽听猛得咣当一声,之后彻底没了动静。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一些叫人脸红的虎狼之词。 顾氏是大家闺秀出身,身娇体弱,细皮嫩肉,从来没觉得夫君不顶用。 她捂着脸,暗暗啐道:“女子武夫也忒粗鄙,新婚之夜就奚落夫君,呸,小妖精,就等着被夫君冷落吧。” 第276章 棋局与书法 翌日一早,忽然感觉一阵凉风袭来,尚在睡梦中的司徒钧打了个颤,睁开眼睛。 只见吕当舞一手握着短匕,一手拿着白布,缓缓擦拭着刀刃,同时,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时不时瞄一下他的下半身。 司徒钧急忙往后缩了缩身体,惊恐的问:“夫...夫人,你要干什么?” 吕当舞随口回道:“哦,行军日常习惯,每次睡醒前都要将刀刃擦拭的更加锋利,这样遇到危险时,便不会耽误杀敌,锋利的刀刃可以让敌人毫无痛苦的死去,又不会让鲜血到处飙洒。” 太....太可怕了...司徒钧吓懵了,缩在床上半天没敢动。 吃上食的时候(注1),吕当舞用不满的眼神瞥了一眼司徒钧,说道:“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 司徒钧的心猛然提了一下,预感她又会说“以为长的帅就是好,而后嫁给你这个不顶用的绣花枕头......” 这句话,昨晚吕当舞已经说了很多次。 结果她话音一转,却说:“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悔了与南岭伯的婚约。” 司徒钧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既然不是埋怨自己不顶用,那就没事了。 吕当舞继续说道:“人家都说,女子若悔婚,将来会嫁给绣花枕头一样的沙雕。” 司徒钧脸色顿时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把话题扯开: “夫人,我父母早逝,唯有一个奶娘,住在后院,你看?” 按理,新婚夫妇第二天是要向长辈敬茶的。 吕当舞瞥了他一眼:“夫君此话何意,莫非以为我是泼妇,不知礼数?” 司徒钧连连摆手,“不不不,为夫绝无此意,夫人莫要多想。” 吕当舞沉吟了一下,道: “夫君最近是否过于劳累了?” 司徒钧曾是长安府第一美男子,他的过往,对于吕当舞来说并不是秘密。先与温家闺秀定情,后移情顾氏,之后忽然闯入她的视线,极尽撩妹之能,让她心下荡漾,忍不住悔婚改嫁。 一个被撤了爵位的平民与一个圣眷正浓的户部俊才,傻瓜都知道怎么选。 另外这个俊才还是长安府第一美男子,光是看着就舒服。 可昨夜一场夫妻,却暴露了司徒钧空心菜的事实,让吕当舞彻底失望了。 硬件太差,与七寸之外手脚不动几乎可以触体的张玉郎相比,差距犹如天地。 司徒钧摇摇头,微不可查看了眼吕当舞的大长腿,反问道:“夫人身长几何?” “七尺有六。”吕当舞随口回道(注2)。 司徒钧忽然感觉鼻子一酸,委屈巴拉的说道:“为夫身高才七尺五。” 言下之意,不是他不顶用,而是两人身材不匹配。 小马拉大车,马鞍肯定会很松。 吕当舞突然说道:“那南岭伯的身高也只有七尺五啊。” 为何人家就那么优秀呢? 她刚说完,司徒钧的脸色就变了: “夫人见过他跟脚底细?” 如果见过,那问题就严重了。 司徒钧感觉自己头上有点绿,追问道: “昨夜夫人何以不曾落红?” 他忽然意识到,在这段婚姻里,自己也许并不是猎人。 之前,他带着目的接近吕当舞,并成功破坏了她与张玉郎的婚约,抱得美人归。本以为自己娶了个貌美身脆,且娘家实力极其优秀的夫人。 结果真相似乎有些残忍。 吕当舞脸色当即羞恼不已,妙目一瞪,拍案道:“夫君这是在怀疑我?” “我不敢,我没有,你不要乱说.......”司徒钧连连摆手,起身落荒而逃,同时心里腹诽: 虎呀,这娘们是真虎呀,惹不起,真的惹不起。我后悔了,极其后悔,后悔犹如青河泛滥,无法收拾。 ...... 司徒钧与吕当舞的这场大婚,像一颗小石子击起涟漪,四下扩散,于悄然间改变着朝堂上的局势。 顾承忽然发现自己被八大姓孤立了。 最近几次朝会,凡是他提议或赞成的事,八大姓当朝主事人均持以反对态度。 开始他以为是斗倒了张玉郎,盟约解散,后来发现并不是,因为张玉郎并没有被彻底斗倒,南岭伯的爵位已被恢复,距离东山再起,只差皇帝一句话。 顾承百思不得其解,下了朝,背着手,进了司徒钧家的大门,来看望女儿女婿。 司徒钧刚被升为从四品,拥有了上朝资格,由于暂时没有位置,故而他不需要去早朝。 据上朝惯例,单个部门,上朝人员不得超过五人,而户部有上朝资格的官员,加上司徒钧已是七人。 顾承心里的疑惑,在见到吕当舞那一刻,彻底恍然。 ......... 朦朦胧胧中,张玉郎的神魂游荡在星空之下,亲眼目睹着弥临的奇遇。 一片虚幻飘渺的天地间,无数小山包纵横合连,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棋盘,棋盘上空空如也,有人正在朗声念叨: “天如圆盖地如笼,过得此阵造化生,上可凌云飞九重,下可逍遥得真经。” 弥临纵身立在一个象征棋盘一角的格子上,忽然变成了一颗黑色棋子,同时,一个白色棋子突兀出现在他身前,阻住去路。 张玉郎默默念道:过去了造化无穷,过不去会怎样? 弥临似乎与他心意相通,沉声问道:“若过不了,又当如何?” 那无影无踪的声音答道:“若过不了,则永堕尘世之中,此生止步不前。” 原来是活佛晋级考验...张玉郎恍然,定睛继续往下看。 也就是说,每一位想要晋升为活佛的佛宗弟子,都要经历这天棋地盘之关。 过去了便成活佛,过不去,原地继续打转。 天地棋盘共有324格,由纵横各19条线组成,盘面上有九个比较大的山包,连成一条斜线,横兀在弥临的必经之路上。 天棋地盘,也就是佛宗终极高手与普通高手的分水岭。 弥临是转世活佛,曾经经历过一次,虽是无惧此阵,稍做思量,便转了个向,往左跳了一格。 身前旋即又出现一颗白棋,阻住去路。 不大一会,棋盘上已有数颗白棋,黑棋――也就是弥临只有一颗。不过他走过的格子,全都散发着黑色光芒,预示着行进轨迹。 张玉郎隐隐明白了些,此阵看似围棋,实则与棋毫无关系,每走一格,弥临耗费的心力是巨大的。这从他每走一步都立足不稳就能看出。 最近的路线是走九星连成的斜线,只需要走十九步就可以顺利闯关。 弥临很快到了第一颗星面前,这次白棋没有出现,第一颗星上出现了一尊小佛,弥临也恢复了身形,两人对面而坐,较量起佛法。 张玉郎凝神审视着阵中的弥临,只见这位转世活佛很快战胜了第一颗星,而后化身为棋,步伐坚定的往前走了一步,来到第二颗星跟前。 很快又通过了第二关。整个过程中,步伐虽踉跄,但前进之势一直没停。 不多时便过了最后一颗星,来到棋盘的另一边。 弥临现了身形,盘膝坐地,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声音低沉,回荡在整片天地之间,余音袅袅不绝。一丝丝白色光华从四下聚集而来,层层叠叠加诸在弥临身上,而后形成一件白色魂衣。 弥临以盘膝打坐的姿势缓缓飘起到半空,眉心的佛印闪烁了一下,继而隐没不见。他睁开眼,颌首微笑注视着张玉郎: “速速醒来!” 与此同时,南灵伯府,躺在床上的张玉郎心头犹如被黄钟大吕敲了一下,先是一懵,而后整个人清醒过来。 顾不得思索那神奇一幕,张玉郎翻身下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奔茅厕。 紧接着,“伯爷醒了”、“伯爷去了茅厕”、“伯爷跑得可快了”的呼喝声响彻了整个南灵伯府。 张玉郎正闭着眼睛,摇着头,手握毛笔肆意挥洒着书法,忽然感觉身后有异,回头一看,顿时懵了。 房间里,挤满了人,男的女的都有,个个探着脑袋张望,仿佛没见过活人似的。 天心婆婆立在最前面,眼睛瞪的圆圆的,充满了求知欲。 卧槽......张玉郎忍住尴尬与羞耻,将一篇书法写完整,甩了甩毛笔上的余墨,这才缓缓将笔收回原位,整了整衣衫,面色从容的出房离去(注3)。 第277章 勾心斗角 南灵伯府,前厅。 张玉郎扎着马步,双手合十,神色虔诚,口中念念有词。 不远处,天心婆婆端坐一旁,默默思索着张玉郎奇怪的动作。门口处,几个下人丫鬟探着头,好奇围观。 小含端着一碗乌鸡汤从外面进来,路过天心婆婆身旁时,柔声说道: “婆婆要喝么?” 天心婆婆嗔了她一眼,扭过头,不搭理她,同时心下有些愠怒,感觉受到了女管家的冒犯。 这时,萧展头上缠着白布条,胳膊打着石膏,拄着拐杖一瘸一拐,不请自来。 他额头的白布条上,还沾染着点点血迹,模样看上去甚是凄惨。 张玉郎旋即移步后院,与他说话。 萧展用沉痛的语气,将张玉郎昏睡半月内所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陈忠和力挽狂澜,率军巧取北原大捷,而后千里驰援,退两关之敌;吕当舞与司徒钧成婚;他南岭伯的爵位被皇上恢复。 老萧的语气有点不对劲,好似在为我鸣不平......张玉郎长身而立,默默倾听着,目光则定定望着马棚内,四不像呆呆傻傻的卧在槽旁,眼神再无温稚附体时那般灵动拟人。 轻呼几声,却无回应,温稚的魂魄不知所踪。 看情形,应该是温稚放下执念后,魂魄自然消散了。 世间没有地狱,魂魄能久存于世的唯一条件便是执念。若没了执念,便无法存在于世。 我昏睡了半年么......张玉郎压下心头疑惑,转而望着萧展,问道: “老萧,你这是?” 萧展叹了口气:“嗨,别提了,昨夜路过青玉楼,刚准备休息,正巧碰到快班王统领来查房。说是奉尹大人的命令,查看有没有衙差渎职。 “他们在花魁似玉的房里一顿翻找,床底下,窗帘后都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着,便把似玉的衣柜从窗户推下来了...” “所以你被柜子砸伤了?” 萧展摇摇头:“不是,我那时候在似玉房里.....” 张玉郎奇道:“......那你是怎么受伤的?” “我躲在衣柜里......” “......”张玉郎顿时无语。 萧展沉声道:“我感觉被王统领针对了,我有证据。” 张玉郎暗暗憋住笑,没有接这个话头。 萧展长叹口气,正要再说些什么,见天心婆婆移步而来,便闭了口,拱手告辞。 张玉郎目送他离开,转而直视着身材惹火的帝师。 自从两人关系转好,他便改叫帝师的闺名天心,婆婆两字再也不提。 毕竟天心婆婆只有二十九岁,再叫婆婆不合适。 天心与他对视了一会,微微移开目光,柔声道: “你别气馁,人生一世,浮浮沉沉,有高峰自会有低谷......” “等等!”张玉郎挥手打断她的话,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纳闷了,萧展刚才也是这种口气,天心婆婆同样如此,莫非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内情? 天心婆婆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讶然道: “你不失落么?原本力挽狂澜的人应该是你,这些功劳封赏都是你的。原本娶吕当舞也应该是你,现在却成了别人的。” 原来如此......张玉郎一脸恍然,摆手道:“不是我的就不是呗,我不介意啊。” 天心婆婆蹙眉道:“可我觉得你很介意!” 她觉得张玉郎没理由不介意,人生在世,不觉图个功名利禄,娇妻美眷么,这两样都没了,他怎么会不介意? 张玉郎微微摇头,不想与她争辩。 天心婆婆也觉不好继续就这个话题谈论下去,岔开话题道:“我昨日在太医馆门外,见到了吕当舞与司徒钧,便随口问了一句她去做甚,你猜她如何说?” 张玉郎侧目而视,好奇道:“新婚燕尔的,她夫妇俩去太医院做甚?” 天心婆婆掩嘴笑道:“她说去寻太医求益阳之法。” “益阳之法?”张玉郎眼睛瞪大,满脸惊讶。 天心婆婆解释道: “我仔细瞧过,她脸色郁结,血气不畅,似是夫妻琴箫不睦所致。 “司徒钧眉心暗影重重,印堂隐约有倒三角印痕,像是...像是...中了邪。” 言语间,天心婆婆忽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与你莫名其妙昏睡有异曲同工之相。” 张玉郎点点头,暗暗寻思:我昏睡是因三魂错乱而致,司徒钧突然不行了,难道是温稚做的手脚? 若果真如此,那便是涉及到阴魂的手段,寻常人是没办法解决的。 也不知道司徒钧到底得了什么隐疾,真好奇啊。 “其实我与吕当舞之间没什么感情,她嫁给司徒钧也就嫁了,毕竟是美男子,看着也养眼。”张玉郎感慨着,忽然提议道:“要不咱们夜里去窥探一下吧?” 窥探就是听房......天心婆婆脸上一热,心下竟忍不住蠢蠢欲动,声音低若蚊蝇音说道:“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张玉郎也不勉强她,拍了拍手,道:“那行,今夜我一个人去。” 天心婆婆转而问道:“这半个月发生的事,你真不介意?” 见张玉郎重重点头,她又问:“你打算如何处置八大姓?他们朝野都有实力,经营许久根深蒂固,又抱成一团,杀几个主事人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招致帝王猜忌,百官弹劾。” 言下之意是她愿意出手料理八大姓,张玉郎摇头道:“不必如此,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咱们用常规手段一样能斗倒他们,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前番,他被大成皇帝扛不住压力牺牲他的举动彻底伤了心,本欲当场反击,奈何忽然着了道,沉睡半月。 不过现在反击也不晚。虽然大成皇帝很快找了个理由,将他的爵位给恢复了,但对张玉郎来说,晚了! 在他的人生哲学里,他可以负君,君不可以负他。君若负他,那他就要颠覆乾坤.......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能发出的能量,手段,大成皇帝绝对招架不住。 更何况,这个计划他很早就有腹稿了。 天心婆婆好奇问道:“什么事?” 能让张玉郎宁可不介意功名利禄都要认真对待的,必然是大事。 张玉郎转过身,凝视着她:“我可以相信你么?” 天心婆婆有些顶不住他咄咄逼人的眼神,低下头,小声道: “你完全可以相信帝师,因为她也是你的夫人。” 张玉郎摆摆手,笑道:“不行,我还不知道你的底细,我不相信你。” 此言一出,天心婆婆脸色当即变的很难看,忿忿跺了跺脚,扭头就走。 竟是生气了。 “帮我做两张面具。”张玉郎连忙拉住她的手,将她拽了回来,补充道:“我还需要提炼过的,能够致幻却无毒,或者说毒量不高的五石散,有没有难度?” “你要这个做什么?你不是有水麻神石么。”天心婆婆顾不得生气,一脸讶然问道。 她知道张玉郎有水麻神石,那东西无物不可麻翻,有了那个宝贝,还要低劣版的五石散做甚? 从天心婆婆的言语里听出这两样东西都没问题,张玉郎沉声道:“我自有用途,你尽快弄出来给我。” 这时,管家小含从前院过来,扭着腰肢,袅袅婷婷走到跟前,屈身福了一福,轻声道: “伯爷,大夫人腹痛,唤你过去。” 张玉郎望了天心婆婆一眼,从她眼里看到了不忿和愤怒,连忙伸出手悄悄在她臀上拍了一下,将她的怒火暂时压下,而后匆匆领着小含往回走。 生怕走慢了,小含会被天心婆婆一掌拍死。 上楼的间隙,张玉郎暗暗寻思:若论毒舌程度,小含才是真正的王者。单是一句“大夫人腹痛,唤你过去”,至少有三处冒犯到了天心婆婆。 “大夫人”三个字,成功的将天心婆婆置于第三者位置;“腹痛”秀了一波有孩子的优越感;“唤你过去”则点出了云飞烟在南灵伯府的地位,是凌驾于他这个伯爷之上的。 再加上小含之前端着乌鸡安胎汤时说的那一句“婆婆要不要喝”,估计这会,天心婆婆心下最恨的人就成了小含。 没有之一。 张玉郎暗暗感慨,女人与女人的勾心斗角,可太精彩了,如果不关我的事就完美了,那就可以搬个凳子,磕着瓜子强势围观。 第278章 这就是宅斗 张玉郎本想告诫小含几句,叫她不要招惹帝师,以免自取其辱。可转念一想,女子间的明争暗斗岂是那么容易劝住的。 再说,云飞烟和天心婆婆都是大宗师高手,不像是那种因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的泼妇,遂作罢,压下劝慰的心思。 同时暗暗寻思,云飞烟找他会是什么事?这两个月,他都是小心翼翼的与云飞烟相处,平日里,正眼都不太敢看她,唯恐哪里惹到她。 二楼,宽敞的东厢房内,气氛格外凝重。 云飞烟冷着脸,嘴唇嘟得能挂上油瓶,扭着头靠坐在床头,手里把玩着她的长剑,在自己肚子上比划着。 张玉郎连忙挪步过去,紧紧握住云飞烟持剑的手,生怕她想不开,随手划拉一下,来个一尸两命。 她怀孕九个多月了,最近情绪格外敏感,烦躁、还伴随着抑郁,总觉得张玉郎嫌弃她,有抛弃她的倾向。 “夫人冷静,我错了,大错特错!” 张玉郎心惊胆颤,态度诚恳的认着错,暗暗将长剑夺了过来,插回墙上鞘中。 这种紧要关头,认错就对了,只有认错,才能平息云飞烟的怒火,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云飞烟冷哼一声,坐着没动,目光定定的望着地上,秀发长时间没洗,隐约有些拧巴打结,俏脸上气色红艳的有些异常,嘴周上一些小红痘格外显眼。 张玉郎顺着她目光望去,看到了地上碎成一块块的铜镜。 小含端着一碗乌鸡汤,小心翼翼的立在一旁,手足无措。 铜镜不是玻璃,平常人是摔不碎的,张玉郎心下一凛,对事情的严重性有了一个预估。 当即展开厚实的双臂,霸道且不失温柔,同时心下暗暗害怕的将云飞烟揽在怀里,温声道:“夫人,我知道我错了,但不知道具体错在哪了,你和我说说,我这就改,这就改!” 云飞烟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便舒服的靠在怀里,数落他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完全没有这回事,苍天可为证!”张玉郎不假思索说道。 云飞烟仰起头,瞥了他一眼:“那你为何半月不理我?” 半个月......那半个月我生死不知啊,怎么理你?张玉郎一愣,申辩道:“夫人,我那不是昏迷了么,身不由己......” 话没说完,就见云飞烟的小嘴又嘟了起来,张玉郎连忙举手认栽:“夫人,是我的错,下次我一定注意,哪怕是剩最后一口气,也要把你挂在嘴边!” 说罢,张玉郎感觉自己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抬眼一瞧,小含也反应颇大,双臂打着寒颤,手中的乌鸡汤都微微洒出来一些。 云飞烟则是转嗔为喜,伸出手反搂在他腰间,撒娇道:“张郎,你喂我......” “.........” 前厅,桌旁。 云飞烟侧身靠在张玉郎怀中,像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勺来张口的喝着汤。 对面坐着脸色青黄的天心婆婆,她定定望着门外,眼角余光端详着内厅秀恩爱的两人。 她感觉自己吃到了这个年纪不该吃的狗粮。 张玉郎强忍着尴尬将一碗汤喂完,连忙大喊一声: “老萧,你怎么来了!” 而后撒开云飞烟,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云飞烟任由小含为她擦拭着嘴角,朝外面望了一眼,纳闷道:“萧统领来了?” 小含摇摇头:“奴婢没看见。” 那就是没来! 天心婆婆冷哼一声,起身拂袖,打算离去。 她感觉自己受伤了,打算回天心阁疗伤。 小含心下不忿,正欲再扎她两句,忽觉一道犹如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遂闭口不言。 云飞烟扫了一眼小含,低声嘱咐道:??“别惹她,我现在打不过她。” 她又看了一眼天心婆婆,细声细语道: “姐姐何时来的?” 天心婆婆虽然有些疑惑她为何这样问,但还是处于礼貌的解释道:“张郎昏迷这些天,我一直都在府里照顾。” 云飞烟语气轻柔说道: “哦,那倒是妹妹我的不是,没尽好地主之谊。” 天心婆婆顿时僵在那里,脸色尴尬。 啊这...夫人你比我嘴巴还毒呀......小含张大小口,愣住。 这......气氛正好的时候,就突然亮出了匕首........躲在门外偷听的张玉郎立刻看向云飞烟和天心婆婆,发现前者一脸微笑,似乎是无心之语;后者手足无措,胸脯快速起伏几下,规模愈发吸睛,同时目光往张玉郎藏身处微不可查的瞥了一眼,很快平静下来。 她这是想让我出来帮她站台,化解尴尬.....她还不想和云飞烟对立......张玉郎一边感慨着女人内斗果然精彩万分,一边脚底抹油悄悄溜走,选择两不相帮。 他深知,如果自己此刻出现在厅内,战事会随之升级;如果自己溜走,那此事很快就会不了了之,会以天心婆婆负气离开而结束。 这样子虽然帝师吃了亏,至少战争没有升级。大不了自己晚上给她多打几针,消消气。 大厅里,云飞烟娓娓说道:“姐姐,等麟儿出世,叫他认你做二娘好么?” 说着,她一脸真诚的望着帝师。 当二娘...呸...我又不是生不出来,谁稀罕当你娃儿的二娘......完全get到云飞烟心思的天心婆婆不动声色,保持着帝师的气度,温婉笑道:“好呀。” 而后,转身,嗖的一下子没了踪影。 为了脱离这个尴尬的场景,她竟是使出了绝顶轻功。 云飞烟讶然的看着天心婆婆从眼前消失,心下微微有些纳闷,自己平时嘴很笨,可没有如此牙尖嘴利,为何今日突然就战斗力爆表,怼得帝师落荒而逃。 还有,为何自己忽然就喜欢与人斗嘴了?以前自己明明是“能动手尽量不吵吵”的剑客啊。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仙女人设崩了,开始变得食人间烟火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怼完帝师,自己心里可真畅快,索绕在心头几个月的抑郁一扫而空,感觉天地都大了起来。 张玉郎骑在墙头,见天心婆婆不走大门,狼狈的飞墙越院离去。 他心下暗暗琢磨,以天心婆婆的地位身份,这次嘴上吃了亏,只会以同样的方式找回场子,而不会选择众目睽睽之下恼羞成怒,动用武力。 如此一来,云飞烟就可以肆无忌惮对她发泄心中的不快――而不是对我发泄,这对我来说是好事。对帝师来说,这是她作为南灵伯夫人应该承受的磨难。 帝师与我好的时间不长,嘴巴还没练出来,比云飞烟还笨拙,多半是找不回场子的,只能把气愤压在心里,到时候再找我发泄。 而我有神针在手,丝毫不惧。 ....... 云府。 夜色深深,昏黄的烛光照射在奢华的大床上。 张玉郎下了床,穿好衣衫,见天心婆婆玉体横陈,睡得正香甜。就用手轻轻的推了她的臀儿一下。 却听她喃喃说道:“不要了...张郎,人家累死了,明天晚上再来吧.....。“ “......” 张玉郎摇摇头,取出司徒钧的面具带上,本想跟她说一句“我去隔壁了,你要不要去?” 见状,也只能作罢了。 第279章 完全没有当爹的喜悦 …… 司徒钧府。 吕当舞两手屈肘拄着桌面,伏在案台上,秀发随着自己身躯晃动而舞动着。 少顷,她感觉自己有些不上不下,犹如心底里一股火苗被人强行摁住,不让它迸发出来。 她扭过头,蹙着眉朝后面埋怨道: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 “等等!夫人我去去就来。”司徒钧连忙撤身后退,弓着身子出了房,冲向茅厕。 吕当舞恨恨啐了一口,揉了揉自己的细腰,直起身,衣衫裙摆如华盖一般扑散下来,遮住象牙般洁白的大长腿,目光惆怅的看着黑漆漆窗外,自语道: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了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少顷,司徒钧低着头,匆匆忙忙回了房间,猴急的推着吕当舞肩膀往桌子上按。 吕当舞连忙推着他胸口,不耐烦道:“起开,烦着呢。” 忽然,就挺...突然的一下,她的声音就变成了,“放开我,放开我,嘤嘤嘤.....讨厌.....” …… 翌日一早,吕当舞从迷迷糊糊中醒来,睁开眼,看见夫君司徒钧立铜镜前,一丝不苟打理着身上的官服,准备上班事宜。 她从娘家带来的十三岁通房丫鬟薄荷,正探着精细的小腰,裙边飞扬,轻手轻脚在一旁辅助着。而司徒钧的大手,则偶尔在小丫鬟薄荷的衣衫间停留。 “主子,你醒啦!” 薄荷脆生生叫了一句,撇开司徒钧,惊喜的凑过来,伸出莲藕般双臂,费力的扶起吕当舞,而后取过一杯早就倒好的水,柔声说道:“主子你昨夜劳累过度,快润润嗓子。” 虽然府里别的下人都叫吕当舞为二夫人,但薄荷一直坚持叫主子。 这是她身为陪嫁丫头最后的坚持。 吕当舞顿时感觉自己的嗓子火烧火燎的,格外不适,同时感觉自己的身子酸麻无比,疲累的不行。 喝完一杯水,嗓子里火辣感总算轻微了一些,吕当舞长长吁了一口气,问道: “我怎么了?” 见司徒钧缓步出了卧室,薄荷这才红着脸说道:“昨夜官人与平时很不一样,主子你嗓子都喊哑了,奴婢在帘子后面吓得腿都软了......后来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吕当舞闭上眼,仔细思索着昨夜发生的事情,她是武夫出身,很快就恢复了一些体力,思维逐渐清晰。 昨夜,夫妻两人喝了点酒,趁着酒劲互诉衷肠,中途,她忍不住埋怨了几句,司徒钧神色尴尬,便去了茅房。 谁知道回来后他像换了个人,勇猛异常,势不可挡...... 花样百出折腾了她几个时辰后,而后好像是酒劲上来了。上不吐下吐,吐的到处都是。 吕当舞蹙眉思索着,夫君从茅厕回来后,身上好似没有酒气? 她摇摇头,有点不确定,活动了下身体,感觉身子虽疲累,但却有一种彻骨的舒畅从心底升起,令她的灵魂都有些飘飘然。 吕当舞暗暗庆幸,自己嫁对了人,夫君相貌堂堂,前途无量,如今突然又格外能干,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忽有一瞬,她脑海里突兀涌现出张玉郎的身影,吕当舞连忙摇摇头,将这些画面尽数甩出,而后慵懒的起了床,梳妆打扮起来。 ......... 一墙之隔,云家。 天光破晓,帝师听到动静,睁开眼,正看到张玉郎拄着腰,扶着墙,气喘吁吁的从外面回来。 张玉郎感觉很不好,眼里冒着金星,脑袋里嗡嗡作响,从卧室门口到床边,短短十来步距离,他感觉自己心脏都要累的迸出来。 他太累了,昨晚先是安抚好后院,而后又去隔壁盯梢了一整晚,前后近八个时辰不眠不休,这工作强度,就算是铁人也顶不住。 但他硬是顶住了。 好不容易挪到床边,张玉郎急促喘了几口气,解脱般往后一躺,衣衫未除,便咧开嘴角,带着笑,顷刻间进入梦乡。 帝师大吃一惊,顾不得穿衣,拿被子裹住躯体,连忙伸手探了探张玉郎脉搏,而后长长松了口气,心道还好,只是操劳过度,歇息歇息就没事了。 直睡到天过正午,张玉郎才饥肠辘辘的被饿醒,帝师体贴的为他整理了一下仪容,而后端来一大盆羊肉。 望着犹如脸大的盆里满满的羊肉,张玉郎赞许的望了一眼帝师,夸了她一嘴,挽起袖子开始干饭。 “生我着父母,养我着婶叔,知我者帝师!” 自从武道止步不前后,张玉郎已经很久没有展示过恐怖的饭量了,今日忽然看到与以前饭盆差不多大的器具,竟是觉得无比亲切。 望着一盆羊肉逐渐消失在眼前,天心婆婆全程目瞪口呆。 同时心下暗暗感慨,果然好汉子都是先能吃,才能干。 张玉郎抹了抹油腻腻的嘴,感觉失去的体能恢复了七七八八,刚要喝口水润一润,就见自家府中一名仆从,急匆匆寻了过来。 仆从是来报喜的,云飞烟要生了,这会正在生。 他刚语无伦次禀报完情况,抬头一看,张玉郎与帝师均已不见踪影。 连个赏钱都没给! 按照惯例,主家是要给报喜人封一个巨大巨大的红包的,除了赏银,还要发一些其他赏赐和福利,否则大喜的日子便会不吉利。 仆从顾不得抱怨,急急忙忙追出门,忽见一个物体凌空飞来,其速极快,来不及躲避胸口就被砸了一下。 他本想惨叫一声,却没有感觉到疼痛,便定睛往下一看,一锭白灿灿的元宝静静躺在地上。 仆从连忙左右看了一眼,悄眯眯的收起银锭,心下怨气顿消,自言自语笑道: “伯爷就是伯爷,敞亮。” 张玉郎也是窜出来一段,才想起来赏钱之事,便按照惯例给了报喜人一锭银子。 当然,银子是让帝师帮忙丢回去的,按照他那只会大力出击的勇猛劲,银子扔回去非要了仆从小命不可。 ........ 张玉郎刚回到南灵伯府,远远的就听到云飞烟惨绝人寰的尖叫。 他当场脖子一缩,额头上冷汗唰唰而下,升级当爹的喜悦顿时消失不见,只剩下无尽担忧和恐惧。 按照云飞烟的秉性,自己让她受这个罪,她必然会十倍还回来。 至于是今日还,还是改日还,那就很难说了。 想到这,张玉郎迈出去的腿犹豫了,在大门口转起了圈。 “怎么办?我要不要出去躲几个时辰再回来。” “不行,这样的话她定会恨死我的。” “可我现在要是进去,飞烟一定会把她受到的痛转移到我身上,以她的修为和手劲,一把捏过来,我大概率是没了。” “有了!何不去寻一个钢铁护腕带手上。” 思及此处,张玉郎暗夸自己机智,当即到库房里翻找起来。 前次抄没赵光家时,在赵家库房里收获很多宝贝,他依稀记得好像有一截铁手。 二楼东厢房,被临时改成的产房的卧室里,云飞烟被帘子隔的只露出个脑袋,见到张玉郎进来,眼眶立刻就红了,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恨死你了!” 张玉郎带着丝帕做的简易口罩,?缓缓挪了过去,伸出手,像赶赴刑场的勇士。 云飞烟一把捏住他递过来的手,紧紧攥住,来不及思考自己手中的手臂为何那么硬,忽然突兀的尖叫了一声,而后咬牙切齿说道: “我就是死,也不要你再碰我!” 张玉郎唯唯诺诺点着头,“是是是,不碰,不碰。” ......... 第280章 天衣好似无缝 随着一声嘹亮的孩童啼鸣响起,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接生婆欣喜说道: “恭喜伯爷,是个小茶壶。” 张玉郎随口说道:“赏,都赏!” 一句话,令云飞烟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她今天遭受了莫大的罪,命都去了半条,换来的却是夫君如此随意的态度, 本来生了个儿子,心里还是很欣喜的,就等着名正言顺确立大妇的位置,现世安稳,余生走高,结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先被敷衍的态度伤到了敏感的自尊心。 云飞烟看了一眼张玉郎,见他眉头紧锁,仿佛没意识到她的委屈,顿时鼻子一酸,赌气的别过头去,不搭理他, 张玉郎使劲拽了拽手上的铁臂,纹丝不动,已经变形的铁臂在手臂上卡的死死的,隐隐作疼。 他斟酌着说道:“夫人,商量个事怎么样?” 云飞烟冷哼一声,将后脑勺对着他。 “可以把手松一点么,我的手快断了。” 云飞烟仍不理他,不过倒是将手松开了。 铁臂上,赫然留着五个显眼的指头印。 卧槽...张玉郎震惊了。 接生婆见缝插针的将小儿搬过来给两个人看,邀功道: “伯爷,是个小茶壶?!” 她接生了上百回,还是第一次看到忙着勾心斗角,不看孩子的夫妻。 张玉郎尴尬的与云飞烟对视一眼,前者立刻看向倒霉儿子,后者连忙探出手接过,看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垮,强忍住将孩子推开的冲动,低声啜泣道: “丑死了......” 接生婆笑道:“夫人,小儿刚出生是这样的,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过两天展活了,好看着呢。” 云飞烟这才放下心来,瞥了一眼已经低下头,正兀自忙着从胳膊上往下取铁臂的张玉郎,冷哼一声。 接生婆低头吃吃笑着,摇摆着水桶腰退了出去。 小含一声不吭,默默帮云飞烟擦拭着汗水。 夜幕缓缓降临,南灵伯府张灯结彩,洋溢着喜气。 ........... 与此同时,司徒钧府。 司徒钧用过晚膳,默默感觉了一下,没有任何冲动,便领着丫鬟薄荷去沐了浴,回书房看书去了。 吕当舞坐在床前,目光没有焦距的胡思乱想着,任由月光沐浴在身上,构造出一副月下美人图。 她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亥时一刻(夜里9点15),在榻上睁大着眼的吕当舞,终于等到司徒钧推开房门,见他身上酒气冲天,便温声道: “夫君怎么又喝酒了?薄荷呢?” 司徒钧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吹熄烛火,压了过来。 吕当舞心头微微有些诧异,好似昨天夫君从茅厕回来后,也是一言不发,埋头苦干。 她正想阻挡一下,忽然长长嗯了一声鼻音,而后舒声问道:“夫君为何一言不发?” 话刚问完,纱帐忽然快速晃动起来,她再顾不上思索其他,连忙集中意念...... 良久,似乎是一个时辰,似乎是两个时辰,吕当舞又困又累,恍恍惚惚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仿佛飘在云端,四下里尽是一般的松软的白云,不知何方是归处,飘荡在其上格外舒服,令人流连忘返。 忽然,吕当舞心里好似被蝎子蛰了一下,猛然醒了过来。 见纱帐仍在晃动,她叹息着说: “夫君怎和以前判若两人?” 纱帐停了一下,黑夜中没有人说话,随后纱帐更猛烈的晃动起来。 吕当舞很快又顾不上思考了。 .......... 翌日一早,吕当舞醒来时,入目所见,仍是司徒钧在整理官服,薄荷探着细腰在一旁协助。 她仔细瞧了一眼夫君,见他神色间疲累无比,可心头的纳闷仍旧挥之不去。强忍着心下疑惑等司徒钧出了房,连忙挥手将薄荷召唤过来,悄声询问道: “昨夜你和官人去了书房之后发生了什么?官人何时回的房?” 薄荷一愣,小脸上尽是茫然,“主子,昨晚官人看了一会书,便吩咐奴婢去温了酒菜,在书房里自斟自饮,奴婢许是犯困,就趴在椅子上睡着了,醒来已是今早,官人何时回房的奴婢不知道呀。” 不知道? 吕当舞感觉脑子一片混沌,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子,虽说时间上没有什么不对,可她总觉得怪怪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总是浮现张玉郎的影子。 她有一种荒诞的错觉,这两夜陪她的人,并不是司徒钧,而是张玉郎。 可枕边人的长相身材,明明就是司徒钧。 昨日,她私底下问过大房顾氏的贴身丫鬟,探查到的消息是,司徒钧以前很能打的,也就是最近半个月,忽然有些虚弱。 正想着,薄荷忽然说道:“大夫人来了。” 顾氏理直气壮的进了房间,手指着吕当舞,大声说道: “大夫说夫君最近体虚无比,你这个狐狸精不知体恤,反而变本加厉,夜夜笙歌,是何道理?” 吕当舞抬了抬眼皮,混不在意的看了她一眼,懒懒说道: “我的夫君,我愿意怎么样就怎样。 “我过门之后,一直都这么玩的。 “你有意见?憋着吧!” “你你你……夫君也有我一半!”顾氏柳眉倒竖,两手叉腰,表情和语气严肃的一匹,夫君的所有权和使用权对她来说很重要,怎么说她也是第一个过门的。 “你说有一半就有一半?那夫君怎么不去寻你?我也没绑住他的手脚啊。”吕当舞风轻云淡的反驳着。 言语间杀人诛心。 顾氏当即气的胸脯起伏不定,回不出话来,只恨恨的瞪着吕当舞。 两人针尖对麦芒对视了片刻,顾氏脑袋一热,扭着腰冲过来,伸出两只青葱白玉手,长长的指甲闪烁着寒光,朝吕当舞脸上挠了过来。 只是一瞬间,顾氏便冲到了吕当舞跟前,速度快到肉眼难辩。 说时迟,那时快,吕当舞坐着没动,大长腿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如一道白影闪过,啪的一下踹在顾氏胸口。 嗖的一下,顾氏以来时两倍的速度飞了出去,紧接着啪的一声,摔在房间木地板上,半天没动静。 “你要干嘛!”薄荷凶巴巴的替吕当舞大声质问顾氏。 顾氏伏在地上,没有动静。 吕当舞瞥了一眼她,对傻傻立在一旁的两个丫鬟道: “帮帮你们的主子,把她抬回去吧,她没事,也没受伤,就是没脸见人,所以躺在地上装死。” 两个丫鬟连忙扶起顾氏,架着离开。 片刻后,房间里重归宁静。 “不堪一击!”吕当舞望着顾氏未走远的背影,不屑说道。 顾氏离去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吕当舞转而看着薄荷:“你来服侍我沐浴更衣。” 薄荷一愣,娇声道:“主子,做什么去?” 吕当舞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我是参赞,虽说现在朝廷没有战事,但兵部例会还是要定期参加的。” 薄荷是个懂事的丫头,一听是办正事,连忙屁颠屁颠吩咐下人备热水,欢快的伺候主子洗浴更衣,上了马车,出府。 走了一段路,薄荷探出头,望着南灵伯府的招牌,纳闷道: “主子,怎么到了南灵伯府.......” 吕当舞摇摇手?,吩咐道:?“你就在这等着,我一个人去拜访。” 薄荷啄着脑袋应下,乖乖的守在马车里。 吕当舞迈开大长腿,径直往南岭伯府内走去。 有些事,她必须要弄个清楚。 第281章 赖男专与女斗 众人退出房间,来到一楼前厅叙话,留出空间给云飞烟歇息。 见闫小五兴致不高,张玉郎提议道:“不如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两人定好的婚期一推再推,张玉郎心下颇有些过意不去。 闫小五皱眉:“今天这日子合适么?” 府中添丁,按照风俗,主家是不宜外出随意走动的。她是大户人家的姑娘,知书达礼,不愿在这个大喜的日子惹云飞烟不快。 “自是合适!咱们府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张玉郎挥了挥手,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厅内安静了下来。 他回头看去,正好对上一双明媚严肃的目光,初为人妇的吕当舞脸上光彩照人,眼神炯炯直视过来,带着疑惑和探询。 “你怎么来了?”张玉郎头皮一麻,没来由涌上一股子心虚。转念一想,自己做事天衣无缝,从不留下什么马脚,最多会留下一些胶原蛋白,遂又放下心来,迎脸笑道: “稀客啊,吕参赞,我本以为咱们做不成夫妻,也做不成朋友呢。” 吕当舞板着个脸,丝毫没有因为张玉郎的笑脸相迎而缓和一些,她摆摆手,拒绝了仆人递来的茶水,正色道??:“我有件事,想和你单独谈谈。” “正巧,我也有件事要和你谈谈。”张玉郎说着,摆了摆手,围在厅里的下人们识趣的退了出去。 闫小五也退了出去。 “你想谈什么?”张玉郎目光左右飘忽着问道,并不与长腿参赞对视。 “你昨夜子时人在何处?”吕当舞目光紧紧盯着他,单刀直入的问道。 想诈我?张玉郎暗暗一笑,转身坐回桌旁,自顾自斟了杯茶,瞥了她一眼,这才不慌不忙说道:“个人隐私,我拒绝回答。” 吕当舞叹口气:“你可以如实相告么,这对我很重要。昨夜司徒府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不会是涉及几十亿条人命的大事吧......张玉郎摇头:“司徒府上发生的事与我何干?” 见张玉郎始终不与她对视,无法从眼神中辨别他言语的真伪,吕当舞没奈何道:“我自小五识灵敏,嗅觉奇锐,凡是与我有过肌肤接触的人,我都能闻味辩形。” 可在此之前,我与你不曾有过肌肤之触啊......张玉郎敷衍道:“哦。” “你的味道很特别。”吕当舞继续说道,“与大夏男子不太一样。” 我的味道很特别,我是个食物吗,嘎嘣脆,鸡肉味......张玉郎张了张嘴,将“哪不一样?”改成了“哦。” 他打定主意,不管吕当舞问什么,统统来个一问三不知。 这年头又没有dna检测什么的,他一点都不慌。 而且,吕当舞眼下的态度恰恰说明,她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否则,她不会是心平气和过来询问,而是提着刀来了。 也有可能是羞答答的来,不过这种概率很小。 吕当舞转过身,目光越过窗子,定定望着后花园里的一簇兰花:“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 卧槽...失策了.....我每天都在花丛里做广播体操...张玉郎硬着头皮道:“我昨晚....在家陪两位夫人,哪也没去。” 吕当舞摇摇头,没有再问,转身径直往外走。看情形,她似乎已经知道了想要知道的答案,平静的脸色上看不出喜怒。 张玉郎心下忐忑的跟在后面,送她出府。 吕当舞登上马车,回过头,大有深意望了他一眼,不悲不喜说道: “伯爷好手段,小女子领教了。” 而后,也不管张玉郎听没听懂,默然的进了车厢,吩咐道:“走。” 马车缓缓启动。 张玉郎脚下一踏,凌空上了车架,掀开帘子进了车厢,瞪着眼问道:“什么手段?我听不懂。” 莫须有的罪名我可不背。 丫鬟薄荷大惊失色,尖声道:“你你你...要干什么?你赶紧出去,男女授受不亲!” 吕当舞则目光平静的望过来,没有言语。 张玉郎伸出手,一个手刀将薄荷撂倒,再将她小身板轻轻摆到一边。 马车仍在继续走着,车夫与薄荷一样,都是从吕府随吕当舞陪嫁到司徒钧家的。 他深知自家小姐曾差点嫁给张玉郎,两人渊源颇深。 吕当舞不发话,他是不会停车及干预车厢内的事。 无论什么事! 这是他作为一个车夫的职业素养。 与此同时,他还把马车赶到一处偏僻小巷子里,而后下了车,不知去向。 感觉马车停了下来,吕当舞掀开帘子看了看,当即蹙着眉,神色不悦唤道:“马伯?马伯?!” 四下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张玉郎两手一摊:“现在天地之间就你我两人,有什么话不妨摊开来讲。” 吕当舞冷哼一声,目光微微下垂,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轻声问道:“这两夜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我没干。”张玉郎再次否认,反问道:“能说说你为何退婚么,难道就因为我被撤了职?撤了爵?” ......吕当舞默然不语,车厢里安静下来。 良久,张玉郎追问道:“总要有个理由吧。” 吕当舞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夫人太多。” “就这?” “你地位太低。” “还有呢?” “你没有司徒钧好看。” 可我比他能干......张玉郎感觉被冒犯到了,气道:“你今天是专门来气我的?” “......” 车厢里又安静下来。 又是良久无言,两个人的呼吸声在车厢里清晰可闻。 “到底是不是你?”吕当舞不死心,又问。 “你想知道?”张玉郎这次没直接否认,而是换了个方式。 吕当舞连忙点点头。 张玉郎微微一笑:“就不告诉你。” “你去死!”吕当舞脸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抬腿就是一脚踹了过来。 张玉郎大惊失色,一时不知该如何躲避,车厢并不大,躲无可躲,眼看吕当舞脚丫子距离自己的脸部只有数寸,他双臂一架,便将这条企图行凶的腿架在头顶,并高高举起。 “无耻之徒!”吕当舞挣了挣,见挣不脱,便抬起另一只脚也踹了过来。 车厢里顿时咣咣当当响个不停。 这时,车夫马手伯捏着一捧瓜子,出现在小巷口,从一旁寻了个方方正正的石头,摆在路中间,有滋有味的磕着瓜子,望着巷子里剧烈摇晃的马车,当起了吃瓜人。 ......... 傍晚时分,户部下了班,司徒钧回到府中,没见着吕当舞,便蹙眉问道: “二夫人呢?” 仆从回道:“二夫人今日去了南岭伯府,与他发生了争执,两人打将起来,受伤了。” 司徒钧一听,立时火急火燎冲向卧室,人还没进门,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夫人伤在何处?” 卧室里,吕当舞趴在床上,丫鬟薄荷在给她上药,她穿的很少,一双大长腿和背部大片肌肤露在空气中,背上赫然排列着长条格子印痕,象牙般的玉腿上则青一块紫一块。 模样甚是凌乱。 司徒钧大吃一惊,走近仔细瞧了瞧,讶然道:“这印痕莫非是马车上的木格?” 薄荷附和道:“是呀官人,南岭伯就是个泼皮无赖,夫人好言好语的问他话,他居然出言不逊,夫人气不过,就踢了他一脚,他则狠狠推了夫人一掌,夫人立足不稳,重重的撞在马车上。” 薄荷自是向着自家小姐的,便一五一十将吕当舞之前跟她说的内容,转达给司徒钧知晓。 虽然她也是听说,并不知两人打架详情。 司徒钧恍然,转而问道:“那这腿上是怎么回事?” 光天化日,随从一堆,虽然觉得此事稀奇古怪,司徒钧倒也没有往别处想。 薄荷不慌不忙解释道:“这是奴婢捏的,夫人与南岭伯打完架,忽觉身子酸麻,奴婢就给夫人捏了几道,谁知夫人的皮嫩,一捏就出痕。” 这解释倒也合理......司徒钧大致已经相信了薄荷所说,不过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是这样的吗,夫人?” “是!” 吕当舞脸覆在床上,瓮声说道:“我虽受了伤,南岭伯也没好到哪里去,我两脚下去,一脚踹在中间,一脚踹在腰间,他根本站立不起来,走路一瘸一拐,还得手扶着腰。” 司徒钧顿时心下凛然: “夫人厉害!” .....擦完药,薄荷扶着一瘸一拐的吕当舞去沐浴更衣,司徒钧连忙凑过来搭了把手,疑惑道:“夫人这是?” “久不运功,拉伤了腿筋。” 合理......司徒钧松开了手,转身往书房里走。 第282章 龙的宝贝 翌日,南灵伯府。 张玉郎睁开眼,起床来到后花园里练功。 自从来到大夏,无论多忙,他都坚持起早练功――除非起不来。 九月刚过半,大日初升,红彤彤的感受不到温暖,关中的气温已是凉意森然,北风拂面而来,令人心底悚然一寒。 “去年刚来此地的时候,好似也是这种气温,不,比这更寒冷一些。”张玉郎思索着,手脚不停,感受着身体从冷到热乎的转变。 聂古儿风穿着大夏服饰,留着西番的菠萝头,在另一边练习刀法。 老陈拢着衣袖,两手对插,慢吞吞的出现在凉亭里。 他虽隶属银龙卫,却经常在南灵伯府过夜,张玉郎给府中给他安排了房间。 银龙卫是隐于暗处的组织,没有公开的办公地点,一切条件都需要自己克服。 张玉郎有时候也会怀疑,老陈假借效忠他的名义来蹭房子住。甚至,顺便替大成皇帝监视他。 否则,以老陈行走江湖忽悠人的本事,在长安府买下一座府邸并不难,但他名下却并无房产。 这时,盛装打扮的闫小五扭着窈窕清丽的身影,婉婉而来,乖巧的立在一旁,静静望着张玉郎,一双宛若秋水般的眸子里清澈映人。 她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欣喜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今天她名义上的夫君,答应带她去逛街。 张玉郎注视着眼前犹如古画的女子,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盛世美人”的字眼,心下默默对比着她与其他几女的颜值身段。 云飞烟各方面都比较优秀,清冷宜入。天心婆婆则是软的,如棉花一般,会让人不由自主陷进去。燕无双火辣热情...... 思及燕无双,张玉郎顿时有些抑郁,摇摇头,收了功,将四不像从马棚里牵出来,跳了上去,再将闫小五抱上马背,揽在怀里载着往外走。 老陈和聂古儿风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拉开不近不远的距离。 四不像迈着蹄子,哒哒哒的走在街上,张玉郎默默感受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弥漫在鼻口中的淡淡幽香,心下忽然一动:“小五,你想不想回川中看看....” 反正自己也被一撸到底,无事一身轻,川中那么大,何不趁机去看看。 可能不行...这时候出去浪,我会被飞烟捶死的。 闫小五一脸欣喜:“真的吗?夫君。” 一声甜美腻人的夫君,叫的张玉郎又改了想法。 对啊,我可以带着全家一起去川中。 还是不行!倒霉儿子才两天,顶不住长途跋涉。 张玉郎顿时气馁了。 见身后没有回应,闫小五也微微撅起了嘴唇,脸上闷闷不乐,心下还是保持着喜悦的底色。 几个月相处下来,期间还同生共死过,闫小五对张玉郎已是颇有了解。像个暖男,不似大夏男子那般大男子主义,很顾家,情感不粗糙,待人和善。粗中有细,细中又有粗。 倒不失为一个如意郎君。 她很满意。 以前,因为是父母指婚的缘故,没有感情基础就要背井离乡来到千里之外的长安府,尤其是和两个妹妹分开后,她抑郁了好长一段时间。 最近情绪才有些好转。 最初,闫小五对“夫君”这两个字是抗拒的,总觉得叫不出口。当然,她对张玉郎的亲密接触并不抗拒――也没有抗拒的资本。 好在,张玉郎并没勉强做一些她不爱做且不太懂的事。 如今,她可以很自然的叫出“夫君”两个字,也会满心欣喜的依偎在张玉郎怀抱里,但喜悦中还有一点点隐隐的惊慌。 有时候,忽然有个硬物抵在她臀后的时候,她就莫名慌张起来,心如鹿儿撞。 有时候则不知道惊慌来自何处。 大街上车马辚辚,人流如织,一个个铺子鳞次栉比,提着水果篮卖脆梨的小哥,挑着馒头挑子的矮矬汉子,行色匆匆的路人,大凉天呼扇着折扇的富家公子哥,茶馆门口磕着瓜子的媒婆...尽皆涌入眼帘。 若是二楼上再有个小娘子,举着一根撑窗棍砸下来,那这画面就完美了。 正思绪发散,张玉郎忽然被街上一件新鲜事物吸引住。 只见萧展神色专注的蹲在一个摆满了瓶瓶罐罐的摊位旁,与摊主――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叟攀谈着,老叟一脸和善,耐心的作着解答。 萧展指着一个脑袋的大小的瓦罐问道:“老丈,这罐子里是什么东西?” 老叟耐心介绍道:“都是宝贝!” “宝贝?” “这一罐是虎的宝贝,二两银子一根。这一罐是牛的宝贝,五十文一根。这一罐是鹿的宝贝,一两银子一根。这一瓶是驴的宝贝,八十文一根。” 萧展抱起一个西瓜大小的罐子,问道:“那这里面和小钻地虫一样的是什么?” “这个是龙的宝贝,五两银子一根。” “哦,原来龙的宝贝这么长。” 张玉郎下了马,凑过去道:“老萧,让我瞧瞧。” 萧展挪了挪屁股,让开位置。张玉郎瞪大了眼睛往罐子里看。 好细长的一条! 萧展微不可查的看了一眼闫小五,老辣的目光在其窈窕的身段上停留片刻,搓着手道: “头儿,尹大人曾经说过:在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以为腰子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现在他年纪大了,才发觉的确是如此……” “说人话!”张玉郎眉毛一挑,心下隐隐感觉不妙。 “说人话就是最近钱不趁手,头儿,借我点银子呗。” 我的感觉是对的,忽然有点后悔来凑这个热闹了......张玉郎摇摇头,无奈摸出一百两银票。 你补腰子,我买单,没毛病。 萧展高兴的接过银票,递给老叟,“给我来二十根龙的宝贝。” 神特么龙的宝贝,蛇鞭就蛇鞭,你别侮辱龙好么.....张玉郎扶额无语。 老叟眉开眼笑接过票子,仔细验了验,将瓦罐递了过来:“客官您数数,正好二十根。” 闫小五凑了过来,柔声道:“萧大哥,这是什么。” 小老弟,你的婆娘好奇心有点重呀...萧展看了闫小五一眼,含糊回道。 “龙的宝贝。” “我也要看!”闫小五讶然的探出头,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可以看到龙的宝贝。 张玉郎摇摇头,伸手扶住探出去的娇躯。 “真丑,好似一条长虫。”闫小五脸上露出失望神色,“龙的宝贝也不怎么样嘛。” 萧展揣起宝贝?,起身顺着人流往前走。 张玉郎将闫小五放回马背上,牵着马跟上萧展,想了想,回头给她解释道:“世间是没有龙的,这里的龙泛指地蛇。” 闫小五乖巧的点点头,蹙眉思索着蛇的宝贝到底是蛇哪个部位。 三人走了一段,萧展告了个罪,转身进了青玉楼。 张玉郎知道,他在青玉楼有个包年的姘头,那姘头以前曾是青玉楼的花魁,跟了他几年后,便有些色衰,不过萧展倒是一如既往待她。 闫小五盯着青玉楼的招牌瞄了几眼,疑惑不解道: “萧大哥去里面做什么?” 青楼她是见过的,但并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做什么的。 “做生意。” “哦。” 几十个亿的生意也是生意......张玉郎含糊解释了一嘴,不想让纯洁的闫小五沾染俗气。 这时,青玉楼门口窜出来一个衣衫凌乱的汉子,刚跑没几步,就被四个打手追上,按着捶。 打手们一边捶,一边骂道:“叫你白嫖!叫你吃霸王鸡,捶不死你丫的!” 老陈心软,见不得这种以强凌弱的事,便上前劝道,“别打了,送官府吧。” 那汉子一听,扭头说道:“哥,你别管我,快跑!” 此言一出,四个打手舍了汉子,瞬间扑上来,打算把老陈也按在地上暴捶一顿。 老陈当即和四人打了起来。 那汉子嗖的一声窜起,拔腿就跑…… “猛虎蔡进?!” 张玉郎讶然,连忙喝道:“老聂拦住他!” 第283章 野心渐起 蔡进很快被聂古儿风打翻在地,像提小鸡仔一样,提溜了回来,丢在地上。 他看了眼莫名被围殴,一脸气愤的老陈,又看了眼张玉郎,低下头,神色黯然道: “大人.....我不是白嫖......只是钱不趁手......”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看了眼张玉郎,见其神色平静,悬着的心顿时放下来一些。 他记得张玉郎是长安府衙的人,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又一个钱不趁手......张玉郎心里一动,瞥了一眼他,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正在若有所思的聂古儿风立刻看向蔡进。其他人也都纷纷注目,之前和老陈打斗的四人也都围了过来。 众人心下齐想,原来此人是兰赌坊的,嗯,等会一拥而上,再捶他一顿。 大家以前在兰赌坊可没少输银子。 蔡进尴尬的笑了笑:“大人,赌场不行了。” “半个月前,赌场来了个青衣人,逢赌必赢,兰赌坊眼下已是一蹶不振。” “小的如今已经失业了。” 啊~这,张玉郎面露讶然之色, 蔡进继续说道:“前几日,我在幻赌坊里偶遇那青衣人,被他以‘传授赌术’的由头骗走了一千两银子!” “而后他不见人影,我咽不下这口气,四下寻他,昨日,我在青玉楼外面堵住他,他说知道错了,遂在青玉楼里摆了一桌向我赔罪,吃过饭后,又给我点了个夜娘,说今早就还银子,然而今早起来,他又不知所踪。” “昨日一通费用,又是三百多两银子,我银子都被他骗光了,哪里给得起!” 一听说蔡进身上没银子,四名青玉楼打手又要上前捶他。 原来如此......张玉郎忽然对青衣人产生了浓厚兴趣,摆手镇住场面,摸出银票替蔡进结了帐,问他: “你能找到那青衣人么?” “这......”蔡进皱眉思索了一会,丧气的摇了摇头。 “他与你有仇怨?他为何偏偏与你过不去。”张玉郎疑惑问道。 青衣人能安然无恙的将兰赌坊赢到破产,还把老江湖蔡进给骗的身无分文,至少具备了高赌术,高武力,高智商等几大条件。 这样的高人,怎么会和蔡进一个普通角色过不去? “之前素不相识。”蔡进摇头:“不知他为何针对我。” 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针对....张玉郎讶然失笑。 很明显,蔡进并没有将他知道的所有关键点都说出。 不过张玉郎倒是没有再问,只挥手打发蔡进离开,而后吩咐老陈,动用银龙卫盯住他一举一动。 老陈当即拱手领命,去布置眼线。 …… 与此同时,天心阁。 二楼观天台上,天心婆婆拿着修门法器,一脸肃然。 有为保持着跟班该有的笑容:“婆婆,发生了何事?” 天心婆婆叹口气,道:“白使来信,说王天衣前些日子离开了修门,还有一人与她同行。” 王天衣?王家在修门中的高手! 有为一愣,他一直觉得修门与世隔绝,修门中人距离俗世十分遥远,但突然之间就要直面这些高人,这让他觉得很不真实。 天心婆婆是大宗师不假,可特长并不是能打。无论是九绝琴音,还是凤翎大法,都非单打独斗的功法。 本能的,有为感觉这次的事情恐怕不能善了,要知道,王天衣的夫君――赵风的死,与众人有莫大干系。 虽说赵风是主动挑事不成被反杀,可在强者的行事准则里,从来都是不论对错,只论脸面与恩怨。 他们想杀一个人的时候,是不管什么道义和理由的。 有为搓着手,沉吟道:“婆婆,怎么办?正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要不我们跑路吧。” “能跑到哪里去?” 天心婆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有为神色焦急的分析道:“这事与我们无关呀,咱们何必趟这趟浑水?” 天心婆婆脸色严肃:?“大宗师岂可不战而逃?无非就是兵来将挡罢了。” 有为摇头道:“那可是修门中的高手,婆婆你只是个外围高手,挡不住啊。” 天心婆婆秀眉皱结,陷入沉思,有为说的确是实情。无论是战斗力,还是与张玉郎有实无名的关系,又或者是帝师身份,此事她都不太好插手。 在某种程度上,她代表着朝廷的立场。 有为忽然想到了什么,提议道:“婆婆,不如我们给婆公报个信,让他多加戒备,也算尽尽人事。” 言下之意,其他的事就别多管了,王天衣再牛逼,也必不敢来寻帝师天心婆婆的麻烦。 至于张玉郎,看上去不像是个短命的人,自求多福吧。 天心婆婆心下怅然,也觉得唯有如此,方才不会令事情复杂化。同时也可以暗中观察,关键时候施以援手。 “也好,有为,你立刻往南灵伯府跑一趟,提醒他多加戒备。” “明智的选择!”有为大喜:“婆婆,我这就去。” 说罢,他下了观天台,匆匆去报信。 ......... 下午,南灵伯府,二楼东厢房。 云飞烟望着在一旁酣睡的儿子,脑袋里一阵茫然,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宽额头,塌鼻梁,眼睛与身体不协调的大,厚厚的嘴唇像个鸭掌,黝黑的肤色像刚从煤窝里捞出来似的。 小家伙的模样既不像她,也不像张玉郎。 她颜值爆表,没想到却生了个这样不讨喜的儿子,不好听的说法是――丑。 连见多识广的接生婆都被小家伙的尊荣给吓到了。 具体的表现就是,云飞烟给她的赏钱只收了一半。 房间里气氛有些压抑,云飞烟脸色难看,一旁的闫小五与小含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同情。 小含倒了杯热水,端到云飞烟面前,温声道:“夫人,喝口水吧。” “夫人莫心焦,小孩子长着长着就会变好看的。” 闫小五也连忙出言安慰,说小时候的丑不叫丑,那叫有特点,小时候好看,长大了必然长残.....此子长大了必然不会丑,就算丑,以南灵伯的地位和身家,小家伙也不会娶不到媳妇。 所以根本不用难过嘛。 这是安慰人的话么....云飞烟神色诧异的望着闫小五,确认她的表情不似在调侃自己,旋即释然。 闫小五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又能说出什么好话。 见她惊讶,闫小五笑了笑:“姐姐不要小看我,我姐妹兄弟很多,从小就见多了这样的例子,就说我二十八弟吧,刚生下来时,丑的我父亲都不乐意抱他,现在五岁多了,长的可俊了。” 二十八弟?有这么多兄弟姐妹么?云飞烟愣了愣,道:“能与我说说家里的事吗?” 闫小五沉默了一下,声音不自觉的低沉下来,“我家里,几个娘亲相安无事,兄弟姐妹们都很亲善的,全然没有别的世家大族那样勾心斗角。” 她有些想家了。 云飞烟好奇道:“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一个哥哥,三个姐姐,二十三个妹妹,两个弟弟......” 闫小五说到这里,扳着指头数了数,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加上我,共三十个。” “平时家里可热闹了,每到吃饭的时候,就和赶集一样,很是热闹。” 小含呆呆痴痴的听着,身为独生子女的她,很难想象出五六十人挤在一起吃饭的情景。 这也太能生了...不...是娶的夫人太多了。云飞烟同样惊讶的合不拢嘴,问道:“你父亲娶了多少夫人。” “六个。”闫小五不假思索回道。 六个夫人生了三十个子女......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恐怖的生育能力和生育率。 见众人吃惊,闫小五解释道:“我娘是大夫人,生了十个。二娘生了六个,三娘生了五个,四娘和五娘都是生了四个。六娘刚过门没多久,才生了一个。” “……” 厢房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沉默了。 怪不得闫道全的后院里没有勾心斗角,夫人们都忙着生孩子了,哪有时间斗? 三十个子女里只有三个是儿子,大儿子已经成年,地位稳固。两个小的还在嗷嗷待哺,想斗也斗不起来啊。 云飞烟忽然没那么难过了,虽说这个儿子是丑,但可以再生啊。 心下的难过刚消失不见,但气愤的情绪又随之而来,为了生这个黑炭,她遭受了多大的罪,张玉郎竟然也不来陪她, 刚从外面回来,没待片刻,这会不知道又跑哪里去浪了。 云飞烟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小家伙身上,瞪大眼睛,试图从黑炭儿子身上寻出一丝丝可爱之处。进而对他产生些许喜爱。 怎么说也是她亲生的,哪怕是个石头,怀了十个月,也是有感情基础的。 这时,下人来禀,天心阁管家来拜访。 有为急急忙忙进了大厅,仰头看到立在二楼楼梯口平安无事的一家子,顿时如释重负。 他遥遥拱了拱手,朗声道:“夫人,婆婆命我来告知诸位,修门王天衣已经离开内门,返回长安。有一男子与她同行,极有可能是为赵光报仇而来。” 云飞烟一愣,心下隐隐有些感动,倒是不曾想到天心婆婆如此识大体。之前,自己可没少怼她。 有为继续说道:“婆婆劝你们先出去躲一躲风头,等你身体复原了再回来。” 云飞烟沉吟不语,没有表态。 她同样有身为大宗师的骄傲,这骄傲让她抹不开脸面跑路。 有为把目光投向她怀里的小家伙,沉声道:“孩子毕竟还小,经不起风波。” 云飞烟嗯了一声,选择从心。 有为见目的达到,便拱手告辞。 ......... 天近黄昏,张玉郎骑着四不像回到府上,刚下来马,就看到云飞烟蒙着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怀里抱着孩子,似乎要出远门。 “夫人这是?”张玉郎脸上写满了问号。 云飞烟注视着他:“王天衣来了。” “王天衣?”张玉郎沉声道:“来得好快!” 这句话声音有点大,许多下人都听到了,众人当场全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张玉郎,看他如何处置。 下人们并不知道王天衣是谁,但却可以从主家凝重的神色中,推测出来者不善。 张玉郎笑了笑:“不若去川中一避,正好可以带小五回去省亲。” 闫小五的眼神当即亮了,她赞成这个英明的决定。 张玉郎继续说道:“驾着那辆豪华马车上路,这样旅途不会过于劳累。” 云飞烟点头附和,一家人达成跑路的共识。 这时,早有下人将马车拉出来,聂古儿风跃上豪华马车,端坐于驾驶位,等一家子都上了车,扬鞭出府而去。 走不多远,豪华马车驶入一个偏僻的小巷。 少顷,豪华马车出了小巷,由聂古儿风驾驶着,往南门方向驶去。 不多时,又有一辆普通的马车,悄悄驶入小巷,而后从另一头出去,消失在黄昏夜色中。 普通马车里,闫小五的嘴巴高高撅起,一脸不乐意。 这趟车,并不是去川中的,她被忽悠了。 云飞烟抱着倒霉儿子,若有所思。 张玉郎面露得色,暗暗寻思,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我要活下去的愿望。 活下去,就是胜利。 只要自己活下去,那些对手们就会活不下去。 至于手段光彩不光彩,那不重要! 生逢乱世,剩者为王,活得久才是真理。明知此时有强敌来,傻瓜才会铁头硬刚。等到云飞烟坐完月子,修为恢复后,再回来一较长短。 况且,自己作为大夏王朝的国之砥柱——大成皇帝的依仗,手中已经拿到了王炸牌面,正有许多重要的事等着自己去做,若是如此白白送了命,那太不划算了。 虽然说,王天衣此次离开修门,不一定是为了报仇,但凡事小心无大错。 张玉郎思绪继续发散,眼下的局面,对自己极其有利,朝廷里统兵的将领,大多都是他提拔的,抵抗北面青河府的主要力量铁臂营,也是由他举荐的吕奉所掌控着。 而骑兵营主将陈忠和,也是自己人。岳父又是掌控川中的闫道全。 绑定闫道全,可以有效避免来自不明势力的算计,身为闫道全的女婿,谁要动他,就等于动闫道全的利益。 虽然这里面有一个小漏洞,那就是闫道全的女儿太多,大成皇帝也娶了两个,这就使得闫道全这个老丈人,在面对大成皇帝对自己出手之时,反应不会过于激烈。 因为手心手背都是女婿。 当然,这同样是大成皇帝忌惮自己的原因所在。 张玉郎暗暗下定决心,来大夏头一年,我的目的是为了生存下去。这第二年,我要弄权! 人嘛,目标是随着地位提升而提升的。 不想权倾一方的闲人,必定不是个合格的伯爷。 第284章 旗鼓相当的对手 王天衣的到来,如一桶水倒入滚烫的锅里,打乱了张玉郎平和闲懒的小日子。 局面一下子变得波诡云橘起来。 白使说过,修门内部,小宗师遍地走,大宗师多如狗,甚至还有比大宗师更强的狠人。 这些人在修门内是讲道理和规矩的,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宗师强者,不讲道理会被群起而攻之。 但这些人到了俗世之后性情大变。或是在修门内被压抑的狠了,或是外界没有制衡他们的力量,行事遂变得肆无忌惮。 最初的时候,修门女子见到俊朗的男子,都是直接打晕扛走,经过一夜辛勤劳作,等第二日亲朋好友寻到该男子时,运气好的话,男子还能有口气,摇摇欲坠;运气不好就被光溜溜的抛尸荒野了。 修门男子也不逞多让,手段只比修门女子更恶劣。他们不出手则已,出手就是二三四五飞。 先那啥后那啥的那种。 于是,修门双使应劫而生,白使专门维护俗世规则,约束俗世强者;黑使则主要约束那些从修门内出来的强者,顺便维护一下俗世中那些恃强凌弱的不法狠人。 有鉴于此,修门旋即制定规则,修门中人不可对俗世中人动武――俗世宗师除外。 有这个规则在,今日之事黑使就帮不上忙了,一家人只能选择暂避锋芒。 南灵山,凤仪亭外,一辆普通马车停下,走出来两女一男。 五原寺分部已是遥遥在望,张玉郎顿时精神一振,有种被劫匪提着刀狂追时见到警察局的感觉。 悬着的心彻底放回肚里,顺便长长的松了口气。 不是他胆小怕死,委实是王天衣名头太大,修门内部接引使又是好大的身份,万一被落在她手里,那可就要生死未知了。 一路上,云飞烟眉头紧锁,到了凤仪亭依旧隐隐担忧。 闫小五则显得有些没心没肺,很快忘了前番不快,一边兴致勃勃看着南灵山秀美景色,一边叽叽喳喳与云飞烟怀里的小家伙说着话。 虽然两人相互听不懂对方说的是什么,甚至小家伙眼睛都还没睁开,但这并不妨碍闫小五逗娃兴趣大发。 今日的局面,张玉郎其实是有些后悔的,一心为朝廷着想,头铁硬气削弱八大姓,让自己陷入窘境,实在是划不来。 巨亏! 寺院门口,背风向阳处,度厄掌门躺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扇着芭蕉扇,面带微笑,怡然自得的打着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玉郎总觉得这幅安静祥和的气氛下,隐隐透着一丝丝诡异。 听见动静,度厄大师的眼睛微微开了一条缝。 不远处,一块足球场大小平坦的地势上,十八金刚正在练习合击之法,见张玉郎来了,他们全部停下手,围了过来。 张玉郎板着脸,尽量让神色显得平静如水,假装自己是携家眷前来游玩,而不是来此避难。 这种时候,他最怕被度厄看出异常,而后大喊一声“师弟又来避难啊,要不要师兄帮忙?” 若如此,那他这个师叔祖的脸面,在十八金刚面前可就一点都不剩了。 继而传回五原寺,在上千徒孙们心中,形象崩塌,人设垮掉。 形象崩塌可以重塑;但这人设要是垮掉,那就永垮不起了。 度厄主持翻身而起,热情的伸出双手:“师弟,来了?” 还好,虽然气氛有点诡异,但师兄没有针对我...张玉郎“嗯”了一声,暗暗松口气。 度厄大师往前走了一步,朗声道:“来避难啊!” 卧槽...他看出来了,他存心要为难我,怪不得气氛如此诡异.....张玉郎眉头一皱,顿时有些不高兴,瓮声瓮气回道: “不是,这不新添了个小茶壶,带过来给师兄瞧瞧,” 顺便炫耀一下,毕竟小茶壶你没有,你只有大茶壶......张玉郎心里默默补充。 ......度厄大师get到了这个点,当即眼皮一耷,冷戳戳道: “不巧,寺里的墙面地面正好刚刷过,无处留宿,就不留师弟过夜了,这天色...它也不早了,师弟的心意我已然收到,你赶紧带着弟妹们下山去吧。” 竟是一言不合,直接下了逐客令。 众人扭头西望,红红落日缓缓隐没于天际线之下,天色的确不早,都该吃晚饭了。 嗯,吃饭不急,看热闹先。 这是张玉郎今天第二次看到日落。 在山脚下时,已经见过一次日头落山。此刻立足山腰,又看了一次红日下沉。 在场诸人里,除了云飞烟、闫小五、剩下就是度厄大师与十八金刚,以及几个挑着桶,打算去打水的小沙弥。 几个小沙弥由于小,反应迟慢,此时还没意识到师兄弟两人在暗战。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张玉郎身上,看他如何应对度厄大师的刁难。 正一筹莫展,忽见小家伙闭着眼睛,小黑手在云飞烟胸口扒拉了几下,没扒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声音嘹亮,响彻山岗。 理直气壮的向众人宣布,他饿了。 “bia!” 张玉郎打了个响指,借机说道:“师兄,寺里有热水吗?” 度厄大师六亲不认的摇摇头:“这个没有!” “水总应该有的吧。”张玉郎契而不舍。 度厄大师冷漠无情的摇头:“师弟,对不住啊,这个也没有。” 卧槽,主持好无情....十八金刚互相对望一眼,齐齐泛起这个念头,同时暗暗同情起师叔。 场面尬住,前进不得,张玉郎心下隐隐有些焦急。 难道只有低头认怂,才能进得寺院,获得庇佑? 脸面与安全选其一的话,该如何选? 斗法小胜了一筹,度厄大师心下微微有些得意,大马金刀的守在山门口,抱着膀子,鼻孔朝天。 “师叔祖,让一让。” 紧要关头,一个怯怯的声音在度厄大师身侧响起。 谁啊......度厄大师登时循声望去,怒目而视。 只见一个锃亮的小光头,顶着戒疤,提着两桶水,气喘吁吁且眼神饱含期望的看着他: “师叔祖,沉,胳膊麻了。” 度厄大师不得不让开身形。 张玉郎微微一笑,得意的瞥了一眼他,携家带口跟着小沙弥进了院子。 进得此门,想要我出去可太难了。 前功尽弃,度厄大师长叹一气,怒视着十八金刚,训斥道: “这是谁的弟子?太不懂事了。” 十八金刚全低着头,憋着笑,大金耸了耸肩,道:“师叔,是我的弟子。” 大家没想到,破解了度厄大师刁难的,居然是一个资历浅到不能再浅的小沙弥。 度厄大师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师叔生气了........其余十七个金刚僧纷纷看向大金,脸上幸灾乐祸,心下俱是想道: 斗起来啊,黑虎怼心,猴子抓桃,一指见屎;闹起来啊,朝锃亮的脑壳上打!打死一个少一个。 这南灵山上实在太闷。 在场诸位,都知道张玉郎不是外人,偏偏全都站着看戏,看度厄主持刁难他,也不帮腔。 原因无他,太无聊了。 就连佛祖都有云:无事就要生非。 众人齐齐嘀咕道:果然师兄弟内斗才是最好看的,平时大家碍于地位身份,怼不过师叔不说,还老被他拿辈分压........压得大家很憋屈。 此时又来一个师叔,场面立马精彩了起来。 真是一对旗鼓相当的对手啊!接下来的场面,想想都刺激。 第285章 该来的总会来 斋房。 度厄大师面无表情的瞅了闫小五一眼,问道: “这位姑娘是?” 以他老辣的眼光,已然从两腿紧紧并拢的走动姿势中,看出闫小五仍是完身,既是完璧,那之前弟妹的称呼就有些不妥了。 “这是我未过门的夫人。”张玉郎坦然介绍着,末了又指了指云飞烟,“这是我过了门的夫人。” 于无声间,秀了一把优越感。 度厄大师“哦”了一声,感觉心里又被狠狠扎了一刀,强忍着不适,说道: “贫僧觉得,还是师弟上次带来那两个姑娘好看一些,腰细腿长胸大,说话还嗲。” 言语间,度厄大师将‘上次带来那两个姑娘’,与“好看”等字眼咬得格外重。 此言一出,闫小五没什么反应,云飞烟的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 张玉郎深吸一口气,环顾在场众人,笑道: “确实是那两个姑娘更妖艳一些,毕竟是师兄你钦点的包夜套餐,师弟我在青玉楼挑选了许久呢,我验证过了,她们身上全都是货真价实的物件。” 怎么验证的,张玉郎倒是没说。 话音刚落,场面立即反转,云飞烟暗暗松了口气。 度厄大师脸色红如猪肝,难看中带着一丝尴尬,一时竟无从反驳,心下憋屈的难受。 两个姑娘来到南灵寺,是他提出来的,这时候又不能否认此事。更不能说此事完全是他杜撰的。 那样的话,无中生有,凭空污蔑师弟,为上不尊的大帽子就彻底被扣上了。 十八金刚及几个小沙弥眼睛亮了,纷纷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好戏总在不经意间上演。 这可是重磅新闻啊,以后回了五原寺,不愁没有谈资。 度厄大师深深呼吸一口,在立即翻脸摔碗而去和吃完饭再摔碗离去中,选了第二个选项,忍下这一回合。 度厄师叔居然没有当场没发作?.十八金刚相互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失望。 最近太闲了,他们太想看一场大戏了,盼星星盼月亮那种想。 可惜度厄师叔不给力啊。 吃过饭,度厄大师用力咳嗽一声,吸引住众人目光,语气平静的说道: “佛门清净之所,见不得淫秽之事,空房还余下一间,只够两位弟妹住宿,师弟你就在天井里打个地铺吧,所幸未到十月,天气虽冷,却无雨雪,还是能将就将就的。” “大金,夜里冷,记得把你的铺盖给度劫师叔分一些,当然,这不是命令,分与不分全在你,本掌门不勉强。” 来了来了,算账来了........十八金刚皆如此想。 张玉郎撇撇嘴,不以为意说道:“师兄,我有一些修行上的难题......” 后半句是,我有一些修行上的难题,想与你彻夜相谈。 也就是借此蹭个床。 度厄大师不等张玉郎说完,挥手打断他的话,“有问题白天来问,师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罢,重重的顿了顿碗,起身就走,少顷,后院禅房传来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大金放下碗,纠结着说道:“师叔,不是师侄不分你铺盖,实在是铺盖它只有一条,不好分啊......对了,柴房里还有些稻草,要不您将就将就......” 张玉郎当即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大金: “亏你还是佛门弟子,佛祖舍己渡人,割肉喂鹰的精神居然一点都没领悟到,唉,师叔我很失望,非常失望!等回到五原寺,我一定要与红光师兄说说,他的大弟子是多么自私......还有,这金刚罗汉堂的首座,也该换一换了,总不能让一个自私自利的僧人来担任。” 张玉郎缓缓起身,环顾众人,目光停留在二金身上,沉声道: “嗯,我看二金不错,足以胜任此职位。” “别别别,师叔,我的铺盖你拿去就是。” 大金嘴上不情愿说着,心里暗暗嘀咕,他就知道,两个师叔没一个省油的灯。 他刚才就不该接度厄师叔的腔。 张玉郎摆摆手:“还是算了,看你也不大情愿,我还是和红光师兄沟通一下吧。”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修门法器,作势要给红光大师发信息。 此时,所有人都望了过来,看向张玉郎的目光里尽是期待。 张玉郎配合着众人的目光,长叹一声,做出此事无可挽回的姿态。 大金慌了神,连忙一把捉住他的手,一脸果决道:?“师叔,别这样.....我去睡柴房!” 别怂,硬住,大不了不当金刚罗汉堂首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上位.......其余十七个金刚交换了下眼神,暗暗捉急,旋即一阵气馁。 没劲!忒没劲,咋就怂了呢。 张玉郎不慌不忙开口道:“师侄,可别勉强自己。” “不勉强,不勉强,我自愿的。”大金连忙表态,并拿出了自己房间的钥匙。 分部寺院并不大,房间只有二十四个,十八金刚与度厄,一人一间。十来个小沙弥挤在一间。还有三间在装修。 确实如度厄所说,只剩一间给了云飞烟和闫小五居住――柴房不算。 大金交出钥匙后,匆匆离去。 张玉郎掂了惦手里的钥匙,心说度厄师兄和我斗,怕是选错了人。 哪怕是在避难,我依旧是勾心斗角界的王者。 转过头,他看了一眼闫小五,自己的准小夫人全程吃瓜,懵懵懂懂的看着热闹,这会还在拍着小手叫好,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夫君今夜险些睡在天井里。 张玉郎沉声道:“孩子还小,经不得压,小五今夜就与我一起睡吧,你睡地上我睡床,小五,你没意见吧。” 闫小五懵了,小口微张,膛目结舌。 这么说也没毛病,毕竟这是个男子为纲的世道,一切以男子优先。 可她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呀.......闫小五求助的看了一眼云飞烟,娇声道: “姐姐~” 夫君要坑我。 云飞烟回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抱着孩子回房去了。 闫小五眼巴巴的望着张玉郎,希望他能怜香惜玉,最差也让她睡在床上,她不要睡地上,哪怕是两人都睡床上也行啊,反正自己已是他的人了。 父母之命,无可更改。 见张玉郎板着脸不做声,闫小五顿时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乖乖跟在他身后,回了房。 十七金刚瞠目结舌的看着张玉郎,心说师叔可真狠,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说睡地上就让她睡地上,也不怕冻出个毛病。 这要是换成哥十七个......定然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软了。 二金叹口气,谁让自个位卑言轻,辈分小了,这事没辙。 忽然好想还俗,尝一尝红尘的滋味.......二金想着,心里又补充道: 万丈红尘! 其余十六个金刚僧同时放下碗,望着二金,各有所思。 我们也想尝一尝红尘的滋味!万丈红尘! 二金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对十六个师弟怒目而视: “下贱!你们居然用他心通窥我心思!” 你不也用了他心通反窥我们心思,否则你又如何知道我们心下所想......十六个师弟齐齐“切”了一声,一哄而散。 二金气得原地跺脚。 他心通这种功法,有防备或是实力高出窥探者一大截的时候,是不会被窥探到的,刚才他根本没设防。 这下脸面丢大了。 ...... 大金的房间,闫小五一脸幸福,合衣躺在铺子上,干净整洁的被子被张玉郎翻了个个,盖在她身上。 张玉郎则盘膝坐在冰凉的地上,闭眼入神。 后知后觉发现张玉郎只是逗她玩,闫小五满心欣喜,从被窝里探出头,娇声道:“张郎,外面冷,要不你上来吧。” “不了。”张玉郎摇摇头,拒绝了这个诱人的提议。 闫小五顿时感动的不行,她觉得见到了“君子不欺暗室”的现实版。 “我怕把持不住。”张玉郎补充道。 闫小五迅速改变了想法,这不是君子不欺暗室,而是条件不允许,嗯,张郎虽算不得君子,至少还算是个守规矩的男子。 正想着,被窝忽然被掀开,闫小五猝不及防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被抱了个满怀。 她抬眼一看,正对上张玉郎笑嘻嘻的目光,又听他说道: “想了想,还是觉得你的提议不错,地上有点过于凉,屁股冰得受不鸟。” 闫小五羞臊的点点头,重新推翻了自己心中张玉郎的印象,默默将他的形象定义为“又坏又惹人喜欢”。 ......... 夜半三更,张玉郎被一阵内急憋醒,匆匆起身,直奔柴房。 茅厕在柴房隔壁。 张玉郎握着毛笔,畅快淋漓挥洒完书法,刚出了茅厕,冷不丁听到一句:“师叔祖,是你么。” 张玉郎吓了一哆嗦,借着月光定睛一看,是白天帮着化解尴尬的小沙弥,顿时心下一动, “你怎么在这里?” 小沙弥回道:“我师父占了我的通铺,把我赶到柴房来了。” 他师父就是大金......他得罪度厄师兄,导致他师父大金被度厄挤兑,而失去房间使用权,大金又抢了他的通铺,让他睡柴房...... 因果循环,没毛病! 张玉郎哑然失笑,正要安慰他一句,却见小沙弥脑袋一歪,倒在地上。一个浑身散发着寒气的黑衣人,突兀出现在小沙弥刚才站立的地方。 “张玉郎?”黑衣人脱口叫道。 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杀气。 张玉郎连连后退两步,摆手道:“这位女侠,你认错人了,贫僧法号度厄。” 那黑衣女子语气冷冷道:“你糊弄我?度厄不就是张玉郎么!” “.........” 已经查得这么清楚,那一定是敌非友了......张玉郎大吼一声: “无所不能的天赤七王,请赐予我力......” “啪...” 不等张玉郎念完,黑衣人的身形便快如鬼魅般窜过来,照着他脖颈间就是一手刀,将他干晕在地,而后撇撇嘴,自言自语道: “你师父没有教过你么,打架的时候不要废话。” 黑衣女子俯下身子,仔细瞧了瞧,确认是地上的人与张玉郎的外貌特征对得上号,便拍了拍手,轻松的将他扛在肩膀上,纵身一跃,飞墙越院而去。 第286章 皆为虚幻 ......... 张玉郎睁开眼,发现一条清澈的小溪,岸边密布着青葱般水草,一个黑衣人背对着他盘腿打坐,她一动不动,宛若雕塑,身体不时冒出阵阵白雾,在头顶三尺左右凝而不散。 女鬼…女仙…女妖? 张玉郎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一阵窒息感涌上,想挣扎着爬起来,忽然发觉自己手脚被绑住了。 这时,那人身体动了动,旋即扭头注视过来。 “你....你是人是鬼?”张玉郎一脸惊恐。 黑衣女子带着一张凶神恶煞的青鬼面具,面具张着血盆大口,一排骇人的大板牙森然排列,似要择人而噬。 她并不答话,一把握在张玉郎身体中间的绳头上,提着往小溪里走去。 沿着小溪逆流走了一段距离,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水面上白雾弥漫,十步之外已是朦胧不真。 张玉郎瞪大眼睛,暗暗思索自己身在何处。 附近许是无人踏足,杂草茂密,灌木丛密布,草丛间蟋蟀的叫声格外嚣张。 很快到了小溪尽头,一个二层破庙横兀在山石之间,下面一层没有门,上面一层已然破旧不堪, 黑衣女子将张玉郎丢在破庙后面,目光定定注视着荒草间的一座新坟,沉默不语。 张玉郎费力歪着脑袋看去,只见坟头上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苔,石碑上刻着一排字“亡人赵风之墓”。 黑衣人身份呼之欲出。 “你是王天衣?”既然被绑架到这里,横竖是死,张玉郎索性摊开了问。 那女子闻言,猛然转身,一脚将张玉郎踢到十几米外的水潭里。 此时已是深秋,潭水透心冰凉,张玉郎胡乱扑腾几下,很快沉到潭底,坚持了一会,随着水面上咕嘟嘟冒出一排气泡,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张玉郎发现自己躺在破庙二楼,手脚已被松开,全身衣衫只剩下一条大裤衩。 冻得他瑟瑟发抖。 黑衣女子这次没带面具,盘膝坐在蒲团上,秀气的脸庞看不出年纪,一双眼睛似乎可以直透人心,格外有神。 她温声说道:“醒了?” 张玉郎连忙坐起,抱着胸口四下打量。那女子笑道:“别看了,你跑不了的。” “你是王天衣?” 张玉郎小心翼翼问道,在搞清楚黑衣女子身份和态度为何大变之前,他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虽然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是我。”那女子道。 “久仰大名,王天衣,好名字,天衣无缝,飘飘欲仙。” 张玉郎顺杆子夸赞,开始自救。 “其实我以前不叫天衣,天衣是我后来随口瞎起的名字。” “……”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见状,王天衣笑了笑:“我说话比较直,你别介意。” “没事没事。”张玉郎连连摆手。 王天衣叹口气,语气犹如万古不化的寒冰:“已经很久没与人说过话了,和你说话很舒服。” 和我做别的更舒服......张玉郎闭上眼睛,昂起头,从眼角挤出两滴鳄鱼泪,语气悲壮说道:“虽然我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难逃一死,但我还是要说,你夫君不是我杀的。” 闻言,王天衣噗嗤一笑:“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绑我?你知道你还把我踢到水里? 张玉郎心下不忿,嘴上却不敢说什么,只拿委屈的目光盯着她。 “别害怕,我不杀你。”黑衣女子轻笑着说道。 “真的?!”张玉郎不相信,“你把我绑到这里,难道不是要杀了我,然后抛尸荒野?” 黑衣女子失笑摇头:“我杀人通常是当场就杀了,绝不会多此一举,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张玉郎长长松了口气:“我的衣服呢?” “湿了,在外面晾着。”王天衣指着窗口说道。 窗口处,果然挂着一身衣衫。 张玉郎又问,“你不想为你夫君报仇么?” 王天衣盯着他的双眼,正色道:“他那个废物,三十岁才修行到小宗师,刚成为宗师就被人杀了,死不足惜,我才不为他报仇,我俩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那你为何绑我?” “闲来无事,顺手绑了。” “你想对我做什么?” “说说话,你若不想说,随时可以走。” 这么好?张玉郎起身,取过衣衫穿好,却见王天衣愣愣坐在原地,丝毫没有阻拦他的意思, 正待转身离开,忽然心下一动,这不会是试探吧,等自己出了门,她一刀就把自己宰了。 女人心,海底针,不可不防! 自己莫名其妙被抓来这里,可不能就这么走了,总要搞清楚状况。 思及此处,张玉郎复又返身回来,道:“那我就陪你聊一会?你没有别的要求吧,先说好,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见张玉郎去而复返,王天衣展颜一笑,道:“你去过修门么?” 不等张玉郎回话,她又摇摇头:“你定是没去过的,你又不是宗师。” 张玉郎斟酌着言语道:“冒昧问一下,你从修门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闻言,王天衣脸色一沉。 张玉郎心头一跳,空气又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良久,王天衣似乎平复了下来,淡淡说道:“来祭奠我名义上的夫君。” 张玉郎缓缓走到她身侧,坐下,见她留郎脸上神色落寞,连忙说道: “对不起,我是无心的。” “无妨,江湖儿女,天涯沦落,没那么娇气。”王天衣目光望着窗外,怅然感慨。 不,我们不一样,你是天涯沦落人,我是前途无量的伯爷,红颜知己一大堆等着我疼......张玉郎心下不认同王天衣对他的评价,却是点点头,做出一副“你说的对”、“就是这样的”的姿态。 “你很虚伪!”王天衣点评道。 张玉郎顿时感觉脸有点疼。 王天衣又道:“不好意思,我说话就是这么直。” 张玉郎岔开话题:“你真的是大宗师么,大宗师不是可以横行世间无敌了。” 王天衣愣了一下:“是,不过大宗师也非万能,也有糟心的事摆不平,我们生于世间,无论将自身修行的多么强大,终究不过是天地间的一颗棋子。” 这话我同意,谁又不是一颗棋子呢,张玉郎点点头: “有什么糟心的事?说出来我帮你开解开解。” 王天衣正色道:“成为宗师之前,受制于家族,婚姻不由自己做主;成为宗师以后,受制于修门,这也不能那也不能,整天只能躲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修行,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还不够糟心么?” 她转过头,直视着张玉郎,“如此,你还觉得大宗师好么?” 张玉郎刚想反驳大宗师肯定好了,但又想到自己并不是宗师,并不知道宗师到底好不好,对于这个话题并没有发言权,于是话锋一转: “那你为什么离开修门,回到俗世来生活呢?” 王天衣摇摇头:“俗世中空气混浊,真灵不存,而我现在已是大宗师圆满,只能在修门中修行,那里与世隔绝,空气中遍布真灵之气,真灵你知道吧,就是一种可以转化为内气和真元的灵物,我们通常都都叫它灵石,灵石你听说过吗?” 灵石......莫非我来的是一个玄幻世界......张玉郎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你不是蒙我的吧……” “我蒙你做甚,你资质这么差,此生若无贵人相助,到老最多也就修行到小宗师,绝无可能到大宗师。”王天衣耐心解释道。 张玉郎脱口说道:“当不了宗师就当不了呗,我也没想当宗师啊。” 王天衣摇头:“你不懂,宗师寿元最少一百岁,大宗师最少能活到一百二十岁,是最少!有的甚至能活到一百五六十岁。” 这我当然知道......张玉郎问:“然后呢?” 王天衣瞥了他一眼:“如果我没看错,你夫人也是大宗师吧,昨日黄昏,在凤仪亭前,她已经发现了我。” 张玉郎讶然道:“那时候你已经跟上我了,所以你等到晚上才动手?” “是。” “你怎么知道我在普通马车上?” “我并不知道你在普通马车上,我还有个同伴,他去追另一辆马车,我追这一辆。” 没毛病,笨方法通常也是最管用的办法。 张玉郎将话题绕回来:“大宗师寿元最高一百六十岁,然后呢。” 王天衣用白痴的眼光看着他,“你活到八十岁就没了,你夫人能活到一百六,也就是说,你六十岁垂垂老矣的时候,你夫人的寿元才过了不到三分之一,仍旧是现在这副模样,你说会发生什么事?” 会发生绿油油的事.......张玉郎神色变了,忽然迫切的想要成为宗师,哪怕是小宗师。 只为数十年后头上不变绿,他就动力满满。 王天衣满意的看着他,提议道: “我这里有一本功法,你要不要看看?” “什么功法?” “凌日诀。” 王天衣说着摸出一本秘籍,递过来。 ....... “双修功法?”张玉郎一脸震惊,查看之下,这凌日诀竟然和他的凌日指剑诀多处雷同。或者说,凌日诀是凌日指剑诀的简化版,更通俗易懂,一目了然。 看了这本秘籍,他忽然有信心修行到宗师,只是心头还有一个疑惑不解,遂问道: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选我?” 王天衣定定望着他,直言不讳,“你资质虽差,却是难得的九阳之体,特别适合与人双修,你那位夫人,定是看上了你的体质才嫁给你的吧。” “才不是,你别乱说,我们是有真感情的!” 张玉郎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腾一下跳起来,神色激动,语无伦次否认三连。 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隐隐作痛。 王天衣仰起头,讶然的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反应为何如此大。 以云飞烟的才貌,就算是和张玉郎双修才跟着他,他又不吃亏,何故如此激动? 第287章 千寻阁 王天衣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一下她此来的目的,而后补充道: “丑话说在前头,你若不愿与我双修,那就帮我找一个同等条件的男子,否则我不介意杀了你全家,为我名义上的夫君报仇。” “是敌是友,皆在你一念之间。” 张玉郎心下一凛,忽然有种“不答应和她双修她就要弄死我”的错觉。 不是错觉!王天衣话里话外透露的就是这个意思。 他斟酌着言语道:“这样不太好吧,我们刚认识,还没有感情基础......我上个茅厕的功夫被你掳来,现在腿儿还打颤呢......再说这荒山野岭的,条件也太简陋了,我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紧接着话音一转:“可否容我三思,过几日再给你答复,” 王天衣微微一笑,摸出一颗黑乎乎的丹丸:“你吃了它,我就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望着鸡蛋大小的黑丸,张玉郎头皮发麻,继而纠结不已。 王天衣注视着他,脸上挂着“一切尽在掌控”的和善微笑。 破庙里陷入寂静。庙外,沉沉夜色黑如墨,寒如水,蛐蛐的叫声愈发清脆。 ......... 翌日,张玉郎风尘仆仆回到南灵山别院,立即被度厄大师率众围在天井中。 云飞烟与闫小五闻声而出,携手立在檐下观望。 度厄大师义正言辞说道:“本座得到确切消息――据大金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弟子爆料:前夜,月不黑风不高,该弟子半夜上茅厕,看到师弟你在柴房外鬼鬼祟祟,他刚上前询问两句,便被打晕了,不过在晕倒之前,他隐约闻到一股子格外好闻的...女人香。” 此言一出,大金的徒弟脸色当即垮了下来。 大师叔祖果然不靠谱,开口就将他卖了个干净。 度厄大师继续说道:“度劫师弟,这一天两夜去了何处,做了何事?”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我替弟妹问的。” 张玉郎瞥了他一眼,将被王天衣掳走,险死还生一幕悉数道来,期间隐去了被要挟双修之事,只说是“说服”了王天衣,令她放弃了报仇,并与她化干戈为玉帛,成了朋友。 原本是仇家的双方竟然成了朋友!这令众人惊诧不已,遂又觉得无趣,见没什么更大的瓜可吃,度厄大师摆了摆手: “散了散了。” 率众离去,各自忙碌。 张玉郎携两女回了南灵伯府。 长安府衙的工作丢了,大成皇帝也未再启用他,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的过着。 所幸还有爵位在身,不失富贵。 最近半个多月,张玉郎时而闭门清修,时而外出踏秋访友,但每次从外面回来,他的气色都很虚弱――是营养跟不上的那种虚弱。 转眼已是十月初。 这日,张玉郎踏秋归来,神色踌躇的问正在逗娃的云飞烟, “夫人,我问你个事。” 闻言,云飞烟放下黑炭儿子,妙目注视过来。 “双修过程中,最需要注意什么?” “摒弃人欲,意守灵台,互通真元,循环往复。” 虽好奇张玉郎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云飞烟略做思索,还是给了他标准答案。 “噢....你能做到么?”张玉郎问。 云飞烟俏脸一红,摇摇头,嗔了他一眼,眼神中饱含着埋怨和羞涩。 那没事了......张玉郎旋即释然。 大家都做不到,看来不是我的问题。 ...... 长安府内城里有个千寻阁,盛名在外,茶资颇贵,但来此消遣的文武骚客却很多。 并非大家都不差钱,而是千寻阁中有四绝,男人只要来过一次,便会沉浸其中,欲罢不能。 这四绝分别是曲、艺、茶、棋。 曲为琴曲,据听过的人评价:“此曲世间不常有,只差帝师一丢丢。” 帝师天心婆婆的琴曲那是公认的好,大家受限于地位身份,无福听帝师弹琴,遂退而求其次到千寻茶楼来听。 艺为推油过穴按摩之法,千寻阁里有一批西番女子组成的技师――是好看的那种西番女子,不是壮硕如山那种。她们认穴之准,手法之精妙,服务之周到,世间再无第二家分号,尝试过的男子都说好。 茶是忘忧茶,无论有多大的烦恼,只要一杯茶下去,整个人就飘飘欲仙,处于云里雾里,心中再无任何担忧,且活力满满,百战不殆。 棋则是围棋,千寻阁中有“天”、“地”两位棋道高手坐镇,凡是手谈能赢两人一目半子的人,都可以从千寻阁获得百两纹银,若不能胜,则只需要留下三十两银子即可。 天地两位大师每日每人只下三局,自一年前坐镇千寻阁以来,俱是千局未尝一败。 千寻阁上下三层,一楼为茶室,二楼是棋院与琴厅,三楼则是大家最向往的艺馆。 长安府的成年男子,大多都以在千寻阁流连忘返为荣。 原因很简单,若是能在消遣玩乐的同时,还把银子给赚了,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即使银子不趁手,只需花个一两银子的入场费,就可以听玄妙的琴曲,看“动作端庄,衣衫放浪”的西番舞蹈。 运气好的话,碰到熟人蹭个茶,美妙的一天就这么度过了。 但这些人里,并不包括张玉郎。 这会,眼窝稍微有点深的他正立在千寻阁楼门口,神色踌躇,举步不前。 因为身上一滴也没有了,答应与王天衣双修的事无法继续,两人遂前来天心阁一探究竟。 当然,主要是王天衣要来。她前不久在这里下棋输了一千两银子。 张玉郎脚步虚浮,目光带着求饶朝一旁嗑着瓜子,穿着男装的王天衣望去,希望她能体恤体恤自己,让自己回家歇一歇。 这大半个月来,他感觉自己的劳动强度过大了,日日夜夜都没停过,只要有空就在磨枪。 生产队的驴子都没经历过如此残酷的劳动量。 若不是王天衣动不动就威胁他,“你敢撂挑子不gan......我就杀你全家。”他早就撂挑子了。 双修半个多月自然是白忙活,进展一点没有......也不能说丝毫没有,至少两人对彼此的身体是熟透了。 接触到张玉郎的目光,王天衣并没有罢手,她并不觉得强壮如牛的张玉郎需要休息。 见他磨蹭着不走,王天衣推了一把,威胁道:“进不进?不进我杀你全家。” 张玉郎虽然知道“我杀你全家”只是王天衣的口头禅,她不一定会这么做,但他不敢赌。 至少在云飞烟坐完月子之前,他不敢赌。 张玉郎被推了个踉跄,无奈叹了口气,迈开沉重的步子,走进千寻阁。 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对于王天衣来说,只是个会耕地的奶牛,有奶就挤,无奶去耕地,总之不会闲着。 第288章 我要打两个 方踏入千寻阁一楼,混浊...或者说热闹的气味便扑鼻而入。 足有两百多平的宽敞大厅里,穿着各色服饰,形色各异的汉子们二三一桌,三五成堆,围坐在小桌子旁,或伸长脖颈,或闭目倾听或,或端着茶杯仔细品尝。 此时,嘈杂的大厅内,忽然出现片刻安静。所有客人齐齐转头,注视着张玉郎和王天衣,暗暗揣测二人是什么大人物。 少顷,众人又齐齐“切”了一声,收回视线。 王天衣脚步不停,领着张玉郎径直往二楼走去,混不在意众人的态度。 老虎不会和蚂蚁一般见识,大宗师自然也不会与凡夫俗子计较。 与心高气傲横着走路的王天衣相比,张玉郎就低调多了,亦步亦趋像个老实的跟班。 一路往上走,沿途,每一位遇到两人的青衣小厮,都恭敬的对王天衣行礼打招呼,对张玉郎则是视而不见。 这让王天衣意识到不对劲,她诧异的望过来,问道: “你没来过此地?” 张玉郎摇摇头,他来大夏才十个多月,整日忙着上班,出征,泡妞,最近才闲下来。不但没来过千寻阁,长安府很多好玩的地方他都没去过,无人认识他这个南岭伯是很正常的操作。 而且,他最近行事低调了许多,皇帝赐的玉牌也收了起来,不再悬挂在腰间。 如此一来,就更无人识得他了。 .....嗯,看来这家伙功夫虽好,却不是个花花公子。王天衣暗暗寻思。 两人行到二楼棋院门口,守门小厮行礼道:“王公子,今日两位大师俱是一局未战。” 言下之意,今天你又可以输得心服口服了。 王天衣微微颌首,吩咐道:?“快点叫他俩出来,今天我要赢到千寻阁破产。” ......张玉郎连忙给她打预防针:“我不一定能赢的。” 说这话时,他心下极其没底,同时暗怪自己多嘴――昨日事后闲聊,王天衣问他会不会下棋,他不该傲气的说那一句“略懂”。 说句略懂其实没什么,可能是傲气的态度让王天衣误会了,今天一定要他来找回场子。 围棋极其考验脑力,张玉郎手上没有阿尔法狗或者围棋大师等作弊器,如何能斗得过名声在外的天地二老? 事到临头方知难,张玉郎顿时急得团团转。 棋院大堂,墙壁上白纸黑字贴着棋院挑战规则:每日里,每位大师只下三局,挑战者胜得一百两,负赔三十两,可同比例加注,无上限。 王天衣打完招呼,便直入棋座等候。 “这千寻阁共有三层,一层大堂里茶室,那是普通人活动的区域。二层是文武骚客活动的区域,三层是达官显贵的地盘。” 她侧头望着张玉郎,娓娓说道: “棋道,在某种程度上与修行一途类似,两位大师因棋入道,如今已是半步宗师。” 她话音一转:“虽然天地两位大师未曾一败,但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我自己都没信心能赢.......张玉郎暗暗吐槽一句,表面上点点头,一副还算镇定的姿态,提议道: “只是输了一千两银子,大可不必如此,我其实还有一些私房钱,不如我们去听听琴,到三楼体验一下西番技师的手艺。” 他怂了。 “不要,人争一口气,在哪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王天衣瞥他一眼,拒绝了这个合理的提议。 ........张玉郎登时肃然,觉得王天衣的形象立时丰满高大了起来。 他听说的版本是,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平了哭泣。 王天衣又补充道:“如果你赢不了,今天晚上你就把黑丸吃了补补吧,看你虚的......腰都伸不直了。” 不要......张玉郎连忙摇头,心目中王天衣的形象重新变回矮小,并与恶魔直接画上等号。 那黑丸――古代版的禁药,他不想吃。 突然,两道爽朗的大笑声在棋院大堂内回荡起来,两个银发童颜的老者携手而出,摇着手热情的迎过来,热情的就像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 “王公子你可来了,自你前次走后,我兄弟二人可是想你想的茶饭不思!” 随行的两个棋童也兴奋的附和道: “王公子的棋艺可真是别具一格,两位棋公可是想念的紧了,翘首企盼着您再来呢。” 你们想的怕是她的银子吧......张玉郎嘴角一撇,望着面目和善,心机却不轻的天地二老,心下一动,忽然有了个成熟的想法。 啊~这.....王天衣愣了愣,一时没明白两个老头为何会想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张玉郎,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起身让开位置,道: “两位大师,今日的挑战者不是我,乃是他......” 天地二老的目光旋即盯住张玉郎,上下端详,从王天衣的举动中,可以推测出张玉郎的棋艺似乎很高。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莫欺少年手生。两人脑海中同时浮现出这样的字眼,心下俱是一凛,收起了轻视之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面对一脸自信的张玉郎,天地二老隐隐有种今日要栽跟头的感觉。 一定是错觉! 张玉郎用一种无比嚣张的语气说道:“两位大师,我要同时对战两位,为防止两位通棋,两位中间需要以屏风隔开。”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看向张玉郎。 好家伙,口气不小!同时挑战二人! 天地二老相互对望一眼,穿白衫的老者说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老朽天棋。” 张玉郎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姓南,复名灵伯。” 黑衫老者则问道:“南公子,你确定要同时挑战我二人?” 白衣是天棋,黑衣定然是地棋了,张玉郎颌首,心下了然。 王天衣连忙细声劝道:“虽然我相信你行,可同时对战两位棋艺高超的大师,你承受的压力是可不止是双倍......” “无妨!”张玉郎大手一挥,“小菜一碟,我不但同时挑战两位大师,还要加注!” 当下,众人看向张玉郎的眼神变了,充满了惊异,怀疑,无法置信。 在他们看来,天地二老的棋艺,已经能够代表大夏棋道的天花板,两人不但棋艺惊人,就连武道修为也是半步宗师,这样的高手,想要同时挑战的难度可想而知。 何况还要战而胜之。 两人都浸淫棋道数十年,平时偶尔也有相互对战,每对弈一局都要一个时辰甚至更久,绞尽脑汁方才能胜对方一目半子。 再看张玉郎年纪轻轻,棋艺未知,口气却大的吓死人,可口气再大,能保证赢?还同时赢两个人? 此时,就连王天衣,都有些不太相信张玉郎能赢。 张玉郎给了她一个且放宽心的眼神,朗声道:“这第一局,我额外下注一千两。” 天地二老点点头,回道:“可以。” 说话间,棋童已经将棋盘整理好,天地二老中间也以屏风隔开,互相不可见,却都能直面看到坐在对面的张玉郎。 张玉郎说道:“两位大师,我还有两个条件,一,棋童不可围观。” 合理......天地二老点点头,挥手令两个棋童退避。 棋道中人,为防止现场人多嘈杂,影响思绪,有时候是会要求清场的。 “第二个条件,我不执双白,也不执双黑。” 合理......天地二老继续点头,这个要求也可以接受。 一人对战二人,必然有侧重点,一方主攻,一方就需要主守。断然不可能两手都执黑先手,也不可能同时执白防守。 幽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四人,王天衣立在张玉郎身后观战,天地二老一人执黑先走,一人执白等候张玉郎落子。 张玉郎左手拿着黑棋,不慌不忙走出第一步,而后,右手捏着黑棋,走出另一个棋盘的第一步。 目睹了这一幕的王天衣,眼神当即变了。 第289章 刺探 “啪...” 张玉郎两指夹住一个黑棋,轻轻摁在棋盘上,与附近紧邻的一排溜黑棋连成一片阻不断的“气”。使它们相互连接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而后,面带微笑,对地师说道: “大师,该你了。” 地师眉头紧锁,定定望着棋盘上,黑棋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暗含章法,棋子中间的空位呈无气状态,几乎全是禁着点。而禁着点是禁止对方下子的。 他叹口气,挥挥手,走了一着虚着。 也就是按兵不动,跳过自己的落子回合,同时心中暗暗疑惑。 为何这黑棋的手法似曾相识,好似在哪里见过? 与此同时,张玉郎手执白棋,悬而不落,淡淡对天师说道: “大师,我认输。” 话音刚落,地师同样说了一句:“后生可畏,老夫认输。” 第一局结束,天地二老一胜一负,张玉郎同样,输地师而赢天师。 王天衣欢呼一声,从张玉郎手里取过一千两银票拍在天师面前,爽快的付了赌资,爽快的像是给出了一文钱。 反正给出去是张玉郎的钱,她不心疼。 而后她转过头,对地师伸出手:“给钱给钱,三千三百三十三两!三十三文就算了。” “师弟,你竟然连后生晚辈都下不过?”天师叹了口气,隔着屏风质疑师弟。 输钱事小,丢了面子才是大事,天师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师弟认真一点。 这棋每输一把,不止是损失了巨额钱财,还有二人经营许久的脸面。 “嗨,我棋差一着,第一百二十七步做错了......”地师语气懊悔说道:?“再来......这次我必赢他!” 言语间,地师抬起头注视着王天衣:“王公子,三局下完一起结算,可否?” 王天衣一愣,而后点点头。 随着啪的一记清脆的落子声响起,整个棋室为之一静,第二局对阵随即开始。 半个时辰后。 地师落下最后一子,面带得意之色,抚须笑道:“屠龙之势已成......南公子,你已回天乏术,何不认输?” “我输了.......天呐,我居然输了?地师厉害!” 张玉郎神色夸张的说着,爽快投黑子认输,丝毫没有输家该有的沮丧。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执白子落下,以地师相同的赢家口气说道: “天师,这棋没救了吧?” 天师脸色扭曲,紧紧咬住后槽牙,须发皆张,两眼瞪圆,手里紧紧攥住一颗黑棋,急切落不下去。 像是捏着手纸,便秘的老人。 少顷,他神色恢复正常: “老夫输了。” 王天衣目光赞赏的瞥了张玉郎一眼,心里对他的好感度蹭蹭蹭往上涨。 虽然其貌不扬,但脑袋瓜好使,说话风趣,身怀大器,这样的男子......很抢手啊。 难怪她查到的情报上说,至少有两个大宗师实力的女子,平素与张玉郎暧昧不清。 加上她就是三个了。 见师兄也输了一局,地师适时开口道:“师兄,你真的输了吗,会不会是大意了?” 言下之意,师兄你怎么可以输给这个小子?我们脸面都要葬送了。 听着师弟的奚落声,天师低着头默默不语,一脸郁闷。 他定定的看着棋盘上的残局,半晌,眸子忽然一亮,瓮声瓮气的说:“嗯,下一局我必不可能再输。” 同时心下暗暗埋怨自己:“大意了,第六十六手走的有些随意。” 对面,张玉郎大马金刀坐着,下巴微微上扬,看向天地二老,眼神里充满了战意。 见状,天地二老心里俱是一沉,忽然感觉两人的一世英名,多半要毁在今日。 世间竟然有棋艺高超如斯的年轻人?以一敌二,还能轻松写意的平分秋色。 这棋艺,莫非是打娘胎里就开始下棋的么? 这脑力,要是一对一那还有对手么?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两人心里这么想着,忐忑的开始了第三局。 张玉郎很满意两人的反应。 周树人说过,在自然中,自信的总量保持不变,有人自信满满,就会有人忐忑不安。 不到半个时辰,第三局再次分出了胜负,这次天师胜,地师负。 总战绩,天师两胜一负,地师两负一胜,张玉郎以一对二,三胜三负。 换句话说,就是他输了三千两银子,赢了一万两。 这时,王天衣双手叉腰,颐指气使的说道: “两位大师还要来么?我朋友还可以继续来的。” 你朋友是铁人啊,不知道累么........天地二老忿忿看了王天衣一眼,心里暗骂。 张玉郎负手而立,面带微笑摇摇头: “人言天地二老棋艺无双,并列天下,大成皇帝曾赐了一块国士有双的牌匾,不知今日之后,在下可否当得起一句天下第一?” 天师与地师对望一眼,对此事实并未反驳,前者怅然感慨道: “南公子自是当得起天下第一的名头,老夫师兄弟二人合力都未能胜,惭愧,着实惭愧。” 说到这里,两人都是一脸落寞。 地师转身离开,少顷端着一个银盘递了过来,里面是一沓银票。 王天衣喜笑颜开接过,像个小女孩得了宝贝,将银票珍而重之揣入怀中,拍了拍,引得胸脯一阵荡漾,却混不在意。 地师拱了拱手,语气恭敬:“南公子年岁几何,仙乡何处?时至今日,我师兄弟二人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强者不分年龄,理应得到尊重。 张玉郎坦然接受着夸赞,淡淡回道:“我乃长安府人,今年虚岁二十。” 才二十岁就这么强了吗.......天地二老沉默了几秒,忽然齐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天师和蔼的问道: “南公子可曾婚配?” 张玉郎一愣:“呃......已有一妇一妻。” 年纪不大,就已经有两个夫人了?天师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正常,哈哈笑道: “那么南公子介不介意多一个夫人呢?老夫有个孙女,年方十八,婀娜多姿...俐齿伶牙...” 地师不甘人后道:“老夫也有位孙女......” 王天衣脸色当即黑了下来,冷哼一声,一把拽住张玉郎的手,转身就往外拖。 不辞而别。 见张玉郎被王天衣拽走,去向不明,天师与师弟交流了下眼神,前者咂吧咂吧嘴: “南公子,这就走了?” 后者摊开手,一脸埋怨:“师兄,一定是你太过于热情,吓到了南公子。” 天师摇摇头,“不,我倒觉得是我们只给南公子说媒,忘了王公子所致,你没看到是王公子负气而走的嘛?” “……” 师兄弟两人对望一眼,齐声叹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啊......” ...... 大街上,王天衣气呼呼的走在前面,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总之心里就是很不舒服。 张玉郎默默跟在后面,心知是怎么回事,却不打算上前哄她。 一来王天衣仍时不时威胁着他的身家安全;二来此女修为高深,性格乖张,不易掌控。他担心两人走得过近,她会伤到池塘里的鱼儿。 虽然两人身交已深。 “我的钱......”张玉郎忍了几忍,朝王天衣喊了一句,还是觉得应该讨回自己的三千两本金。 王天衣拿后脑勺对着他,没好气的说道:“什么你的钱?那明明是我赢回来的!” “什么?难道不是我赢回来的么?”张玉郎神色激动,旋即一阵气馁。 行吧.....你大你说了算,那三千两就当是我按照五两银子一炮的价格,补偿你了...... 王天衣猛然停下,瞪着一对黑宝石般的眼珠,怒道:“你为何不拒绝天地二老?” “我为何要拒绝?” 面对质问,张玉郎丝毫不慌,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天衣眉头一皱,“你都有两个夫人了,还招惹那么多女子做甚?” ......张玉郎笑了笑:“因为今天天气不错。” 王天衣脱口说道:“天气不错和你娶不娶亲有何关系?” “那我娶不娶亲,和你又有何关系?” 王天衣愣住,一时无言以对,甚至还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她似乎并没资格管张玉郎娶几个夫人。 “你......反正我不同意!”王天衣冷哼一声,顿足而去。 她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很虚,脸上烧得厉害,急需逃避一下。 这时,老陈忽然从熙熙人流中走出,带着两个随从来到张玉郎身前,恭声道:“头儿,算计蔡进之人已经寻到,不过他也发现了我们。” 一千两私房钱就这么离我而去了......张玉郎目视王天衣消失在人群里,侧头说道:“老陈,此事你不用再跟进,那人的底细我已尽知。” 老陈点点头,没有多问,径直带人离开。 ......... 南灵伯府,大厅。 云飞扬趴在摇篮边,伸出手指逗弄小黑炭,他第一次当舅舅,小黑炭则刚睁开眼,还不会说话,吐着泡泡和奶。 两人一时间却找不到话题,彼此大眼瞪小眼,沉默着。 这时,云飞烟从内室里走出,云飞扬连忙起身,指着小家伙,讨好道: “姐姐,他好可爱呀,这一截儿一截儿的小胖手,多像清蒸肘子。这小尖儿,精致又不失锐利,多像红烧鸡冠,这胖乎乎的身子,多像烤乳猪......” 云飞烟一把攥住弟弟的颈部,将他扯开到一边,远离小家伙,神色警惕的盯着他,“你是不是饿了?厨屋里还有剩饭,你去吃吧。” 说完,她看了一眼小家伙,见其安然无恙,遂放下心来,不耐烦挥手道:“走走走,当你的花花公子去,别在这儿碍事。” “姐儿.....”云飞扬眼眶发红,感觉自己忽然间失去了姐姐的疼爱。 以前,云飞烟不允许他当花花公子,只要见他行止不端,就会往死里捶,现在忽然放手不管,令他心里空落落的。 再感受不到疼,同时也感受不到爱了。 贱人就是矫情......云飞烟柳眉一竖,正待发作,却见弟弟已撒开丫子,一溜烟窜没影子了。 算你跑得快......云飞烟啐了一句,抬眼看向院子里。 张玉郎与云飞扬错身而过,缓步进了大厅,张开双臂与拥抱住云飞烟,在她耳边轻声说:“还是夫人你最好了。” 突如其来的温情,闪了云飞烟一个措手不及。 她闷声道:“怎么?张郎失恋了?” 张玉郎咧开嘴,笑道:“哪有,只是忽然有些感触。” 然后,他目光越过云飞烟的肩膀,和小家伙对上视线,两人大眼瞪小眼凝望着。 ...张玉郎心头一瞬间涌出数个想法,甚至有点怀疑黑炭儿子不是自己亲生。 “飞烟,和你商量个事。” “嗯?” “我打算买点东西,还差三千两银子。” 财政大权,自从云飞烟确定大妇身份之后,张玉郎便交出了出来,权利虽交,私底下倒是藏了几千两银票。 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现在这几千两银票,已经被王天衣黑吃黑了,一文不剩。 云飞烟吩咐小含去取银票,而后端来食物,温柔的伺候在一旁。 张玉郎登时有些受宠若惊:“夫人,这是我最后一顿吗?” 云飞烟嗔了他一眼,温声细语的问:“张郎,今夜留在府上住一晚么。” ”今夜还有别的事,我就不住了。”张玉郎摇头。 闻言,云飞烟幽幽的说:“三千两都不陪我睡一晚。” “不是钱的问题...”张玉郎暗暗揉了揉发酸的腰,一脸歉意。 今夜不去王天衣那里报到,她会杀过来的...... 云飞烟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只轻叹了口气:“张郎,我修为已复,不惧任何人来...包括王天衣。”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张玉郎愣了愣,定定望着她,没有言语。 云飞烟娇声道:“天下间,很少有风吹草动能瞒过大宗师的五识感知。” 言下之意,这半个月发生的一切,她都知道。 张玉郎疑惑道:“你不是说修为要一个月才能恢复?这才二十天......” “理论上是这样,但事情总会因人而异,我毕竟是大宗师......”云飞烟乖巧的依在张玉郎怀里,微微仰头直视着他,眼神说不出的温润勾人。 两人凝视片刻,云飞烟又小声说:“张郎大可不必勉强自己,屈就那个妖女。” 张玉郎鼻子一酸,心下忽然有些感动,这段时间,他的苦累无人可倾诉,肩上扛着不该承受的重担。 多少个寂静的夜晚,黎明破晓前,生产队的驴子都休息了的时间点,他仍在卖力讨好别人。 简直是拿命在顶! 也只有云飞烟,打心底里视他为珍宝,添儿育子,在背后默默做贤内助。 不过,今天他觉得天命在他,打算继续去寻王天衣,再刺探几番虚实。 张玉郎接过银票收好,抬起手,轻抚着云飞烟俏脸,秀发,沉声说道: “等我回来...” 而后毅然决然的转身,大踏步离去。 第290章 别离 千寻阁,二楼棋院。 天地二老立在窗前,正心生感慨。忽见一男一女掀帘进来,男子一身白袍,面冠如玉,女子丝巾蒙面,一身绿衣娇媚百生。 两人连忙拱手行礼:“见过少阁主。” 白袍男子双手虚扶:“天伯,地伯,不必多礼,还是与小时候一样,叫我伯起即可。” “是,少......伯起贤侄。” 天师疑惑道:“伯起何时来的长安?” 这面冠如玉的白衣男子,乃是千寻阁的少阁主姬伯起。另一个身份是江东守节姬安的侄儿――唯一且有继承其守节权力的侄儿。 “闲暇无事,来看看账,顺便在京师逗留一些时日。”姬伯起扬手甩开铁扇,呼扇两下,意有所指道:“两位世伯,刚才下棋之人,是南岭伯,也不是。” 天地二老俱是一愣,地师脱口问道:“哦,这是为何?” 姬伯起笑道:“他本名叫做张玉郎,南岭伯只是爵位,他还有一个封号叫做金牌小衙差。” 二老顿时恍然,天师叹道:“原来是此子,我兄弟二人眼拙,竟然不识。” 地师拱了拱手:“少阁主此来当真无事?” 姬伯起合上折扇,沉吟道:“两位世伯,千寻阁明为茶楼,实则是我江东安插在京师的眼线,这两年来,日进斗金,为江东输送了无数钱财,功劳甚大。京师之地一有风吹草动,也都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了江东,我叔父甚为满意......” 天地二老相互对视一眼,恭顺聆听着,心知接下来必定还有后话。 “但是......” 姬伯起话音一转:“如今天下乱像已显,我认为原来的管理方式已经不合时宜,决定做出一些改变。” 天地二老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身为江东姬家的家臣,他们唯有听命而行。 自千寻阁创立以来,一直都是由他俩共同管理,掌控二楼棋院的同时兼顾着一楼茶室,两人的孙女天清与地玉,一个掌控着二楼琴室,一个掌控着三楼技师房。 天地二老并不知少阁主要如何改变管理方式,唯有洗耳恭听。 姬伯起侧了侧身体,让出绿衣女子,沉声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颜丑姑娘,接下来就是新的千寻阁阁主,两位世伯与清儿玉儿,都要听她号令,见她如见我......” 这是给我俩空降了个领导?天地二老相互对望一眼,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恰在这时,两个身形窈窕的女子联袂而来,齐齐娇声道: “我们反对这个任命。” 两女快步来到天地二老身侧,一人挽住二老一条胳膊,摇晃着撒娇:“爷爷,我们不要新阁主。” 两老动作划一,犹如镜像般怜惜的摸了摸各自孙女的头,天师口气无奈说道:“傻丫头,既为人臣,就该听命行事。” 地师微微颌首,同意师兄的观点。 两女顿时嘟起红唇,狠狠剜了一眼姬伯起,姬伯起掩嘴咳咳一声,侧身避开了两女不善的目光。 见事情已成定局,无可改变,两女齐齐冷哼一声,一甩秀发,联袂而去。 天师连忙打圆场:“少公子莫要见怪,清儿和玉儿年纪还小,不懂事,言语冲撞......” 地师则转移话题:“伯起贤侄打算在长安府逗留多久。要安排食宿随从么?” “无妨,无妨。不用,不用。”姬伯起略显尴尬的摇摇手:“不劳烦世伯,我自行安排就是。” .......... 张玉郎出了府,骑着四不像来到天心阁外,勒马问道:“帝师可在府上?” 门仆回道:“伯爷,婆婆昨日外出,至今未归。” 竟然不在?张玉郎一愣,吩咐道: “如果帝师回来,立刻报于我知晓。” 门仆点头应是,而后问道:“伯爷,若婆婆回来,小的到哪里能寻到您?” 张玉郎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南岭伯府!” “.......” 门仆顿时掩面而退。 张玉郎策马而去,直奔北城。 北城,一处普通的穷家小院里,立着一个用来练功的木人,木人栩栩如生,脸部被画了人相,方面大耳悬胆鼻,模样方出了天际。 木人的胸口心脏的位置,画着一个圆圈,圆圈里写着“负心人”三个小字。 王天衣坐于三丈之外,手拿石子啪啪啪的丢着,力道奇大。每一下都准确无误射入木人心脏位置。同时,嘴里碎碎念道: “打死你个负心人,打死你个花花公子,打死你个无耻混蛋...” 一捧石子很快射完,木人的胸口也被射穿一个洞,王天衣犹不解气,附身又抓起一把石子,不及抬头便扬手射出。 忽听“啊呀”一声惨叫,她抬眼一看,张玉郎立在木人前面,捂着胸口,脸色痛苦,缓缓往下倒。 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王天衣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早知道你来了,我都没用力.....你装什么蒜?” 张玉郎嘿嘿一笑,丝毫不觉尴尬,挺身而起,望着木人啧啧称叹: “这不会就是我吧?下手够很的啊,心都被你射穿了。” 王天衣丢掉石子,一脸愁容道:“双修毫无进展,可怎么办?” 张玉郎哑然失笑:“你都大宗师圆满了,还要那么高修为做甚?我都快被你吸干了。” 王天衣摇摇头:“你不懂,你是九阳之体,与你双修可以快速提升修为,修为一旦高于大宗师,就可以超脱修门的约束。” “超脱约束又如何?” “那就可以不用回修门了呀。” “不回修门又怎样?” “就可以一直遨游世间,和你双修呀。” “.........” 那你还是不要晋级的好,否则我会被吸成人干的......张玉郎暗暗寻思。 ......... 清晨,阳光透过窗,分成一束束照射在穷家小屋内,光束中,尘埃和光漂浮,期间隐约可见七彩光晕。 张玉郎睁开眼,打了个舒服的哈欠,起身推开房门,正看到王天衣在院子里练功。 她身形矫健,不动如松,一气含而不发;动如飞凤,婉转灵动,上下翻飞。内气卷动地上的落叶与灰尘,围绕在身侧一米外旋转。 气势骇人。 咳咳.......张玉郎清了请嗓子,引来王天衣的注意,而后摆手道: “早啊,天衣。” 王天衣收了身法,莞尔笑道:“早啊工具人。” 工具人这个词,张玉郎之前对她念叨了许多次,她记住了。 张玉郎点头:“大家都是工具人,谁也别笑话谁。” 王天衣扬了扬尖巧的下巴:“我们不一样,我是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工具人,而你不能。” “哦?愿闻其详。”张玉郎好奇道。 王天衣缓缓走过来,“我修为这么高,除了修门,没人能够近我身,没人能够胁迫我,因为这样,他们会有失去生命的危险。而你不能。” 张玉郎摇头,轻轻揽住她的腰肢:“是么?我不信,真的没有人可以近你身,胁迫你?” 王天衣正色道:“当然。” 张玉郎胳膊圈着大宗师,带回房间,关上门,以壁咚姿势将大宗师摁在墙壁上,撩起宽松单薄的练功服,顺便抄起一条腿,使出一招夜叉探海。沉声道: “我教你一个锻炼臂力的方法,对着墙壁做俯卧撑...” 王天衣突然冷哼一声,俏脸一白:“啊......我不要学。” 张玉郎快速做了几十个示范动作,拍了拍大宗师的肩膀:“放松点,不要紧张,这是我家乡特别流行的体操,每天早上做,对身体极其有益。” 王天衣蹙着眉,断断续续说道:“我...快...要...走...了,修门...有规定,内部人员不得长期逗留俗世,否则黑使就要...大开杀戒了。” “你都是大宗师圆满了,还会怕一个黑使?” 张玉郎腰身猛然一挺,定住,问道。 王天衣登时两眼翻白,小口微张,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恨恨拍了他一下,“怎么不怕?黑使虽然只是大宗师,可他有高级法器,法器你知道么?会脱手而飞,隔空取人性命的那种。” 张玉郎双手撑墙,缓缓后退,拉开一段距离,疑惑道:“那不就是飞刀么?” 王天衣白了他一眼,眼神变的有些惊恐,同时又有些期待,娇声道: “飞刀能自己飞么?高级法器能!飞刀能自动杀人么?高级法器能......啊...讨厌~” 张玉郎腰身一沉,长长出了一口气:“高级法器这么厉害?那修门法器算什么等级的?” “初...初...初...级...” 短短两个字,王天衣费了好大劲才说完整,旋即剧烈喘息起来,像濒临窒息的鱼儿,张大了嘴却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俏脸憋得通红。 修门法器只是初级法器?张玉郎双臂拄着墙面,保持一个快速的节奏,做着站立式的俯卧撑,同时不忘戏虐说道: “怎么样,做早操有益身体健康吧,” 王天衣吃力说道:“你.....慢....点,我...跟...不...上...节...奏。” 张玉郎反而加快动作,使出一招瓜中插瓜:“你叫爸爸,我就如你所愿。” 王天衣刚想硬气一点,打死也不要认输,忽然俏脸一白,连忙叫道:“爸爸。” 张玉郎嘿嘿一笑:“晚了!” ........... 张玉郎骑着四不像,牵着一匹新买的白马,载着王天衣来到就近的一家酒楼,要了一个包间,点好酒菜,对坐等待。 王天衣头发梳理成男子发鬓模样,像个剑柄插在头上,仍旧穿着男子服饰。出门在外,她一直这么穿,似乎很怕人认出她是个女子。 刚坐到座位上,王天衣便娇呼一声,脸红的好似可以滴出水,嗔了张玉郎一眼,小声啐道: “人是无耻的人,马也是色马一条。” 张玉郎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目光悠然的望着窗外,并不接腔。 经过一个上午的辛勤劳作,他成功迫使王天衣签订了两个不平等条约。 条约一,双方维持目前的关系长期不变,不得擅自破坏对方的家庭――虽然王天衣并没有家庭。 条约二,双方将担负起这段关系产生的任何后果,正面以及负面的。 条约三,张玉郎有责任每年给予王天衣一定数量的银子,与此同理,王天衣不得与除他之外的任何男子发生任何超友谊的关系,这一条不包括女子。 这时,酒菜陆续上来。 等小二下去,王天衣又啐了一句:“便宜你了。” 张玉郎殷勤的给她倒满酒,笑道: “今日,你且吃点亏,来日有的是赚的。” 王天衣秀眉蹙起:“我怎么看不到有赚的地方?” 张玉郎随口解释道:“起码以后你衣食无忧,余生有人相伴,更有人可以思念,不亏吧,万一要是有幸得到一个赠品,那岂不是美翻了!” 听见这话,王天衣脸色这才好转起来,低头小饮了一杯,脸上红霞密布,有光发亮,灼灼其华。 “便宜你了。” 张玉郎暗暗咽了咽口水:“来,再饮一杯。” 明知道这酒劝的不怀好意,王天衣却没有说话,妙目似嗔似喜瞥了张玉郎一眼,扬起袖口遮住面,满饮了第二杯。 两杯下肚,气氛热烈起来。 张玉郎一杯接一杯劝着酒:“你就要走了,这一别,不知道何日才能再见,今天我俩唯有不醉不归,方浮一大白。” 王天衣再饮一杯,柔声道:“你若想见我,早日修到宗师,便可来修门寻我。” 张玉郎道:“你若想见我,直来长安就是,来必不会令你失望。” 王天衣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她取出赢来的一万两银票,神色纠结,想分又不舍得。 张玉郎连连摆手:“修门内部清苦,你正好拿去用,我在俗世有的是来钱的法子。” 王天衣也不让,旋即收回银票,好奇道:“什么来钱的法子?说与我听听,是不是赢天地二老那种?” “那种方法只能用一次......再用就会露馅,天地二老一时不查,早晚会意识到其中有诈。” 张玉郎解释完,举起酒杯示意:“来,再饮一杯,干!” “干!” 最终,王天衣也没问到来钱的方法是什么。 饭后,张玉郎骑着四不像,载着王天衣,牵着另一匹马,缓缓往西城而去。 出了西门,两人分马而就,对望无言。 趁着酒兴,张玉郎朗声道: “绿槐烟柳长亭路,恨取次、分离去。日永如年愁难度。高城回首,暮云遮尽,目断人何处。 “天衣,一路珍重!” 王天衣心下一酸,登时泪落如珠,扬手给了白马一鞭。 白马望着四不像及张玉郎,大马眼里尽是无辜。 “???” 它不确定主人这一鞭子是何意图,难道是要跟对面的怪马撞一下么? 王天衣脸上一窘,勒转方向,又给了白马一鞭子,顺便大腿用力夹了它一下。 白马这下知道该怎么办了,希律律嘶鸣一声,扬蹄纵身一跃,向西绝尘而去。 此时,秋风瑟瑟起,吹凉别离思绪。 ............ 第291章 第十二个 司徒钧府。 吕当舞衣不卸甲,满腹心事的坐在窗前,蹙眉不语,愁肠百结。 今日兵部例会时,尚书王则传达了朝廷旨意,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朝廷都没有用兵的打算。 这并不是唯一令吕当舞心情低落的消息。在兵部,她无意间还听到王则与人密谈张玉郎身世,以及其与大成皇帝兄妹之间的纠葛。 王则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身怀免死金牌和如朕亲临玉牌的张玉郎,身世不简单!早晚必会被封为王爷。 张玉郎身世如此不凡,一下子就显得她当初舍金玉而就顽石的做法,目光短浅,令人贻笑。 但吕当舞烦恼的事还不止这些。 自那一日从南灵伯府回来后,她就觉得愧对司徒钧,又暗暗懊悔当初退婚决定过于草率。而始作俑者司徒钧,却得了莫名其妙的怪症,成了中看不中用的绣枕。 这让正值盛年的她难以忍受。她现在看到司徒钧那张帅脸,完全无感的同时,还充满了讽刺。 今晨吃上食的时候,她忽然无名火起,冲着司徒钧大发一通脾气。 司徒钧当时的神色充满了惊愕、不解、疑惑和惭愧。 她想起了和张玉郎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最开始,两人是窈窕淑女与君子好逑的关系,我慕你才华大器,你馋我长腿无敌。进而结成婚约,九月初九大婚。过程和内容虽然老套俗气,却令人充满了向往。 可是随着张玉郎被撤职削爵,她忽然有点不甘心,恰在这时,更帅更有前途的司徒钧出现了,对他展开热烈追求,甜言蜜语,无所不用其极。 偏偏那时候张玉郎几个月不见人影。 于是她便抛弃了张玉郎,改嫁给司徒钧。 谁曾想兜兜转转,最终两人又牵扯不清。 思及此处,吕当舞心里一酸,觉得自己真是个命运多舛的女子。 被人花言巧语骗的悔婚改嫁,结果嫁了个身体有暗疾的夫君,几乎和守活寡无异。 正愁肠百结,吕当舞忽然心下一动,意识到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圈套。 一个针对张玉郎的圈套。 她仔细推敲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愈发觉得这就是真相,当下怒火瞬间填满了胸脯。 虽然她没有胸脯。 如此后知后觉,并非是她智迟,而是身在局中,当局者迷。 这时,客厅传来动静,司徒钧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他下班回来了。 吕当舞平静的收拾着情绪,语气淡淡唤道:“夫君,你进来一下。” 卧室的门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司徒钧停在吕当舞身侧,小心翼翼道:“夫人,何事?” 吕当舞霍然起身,明眸炯炯直视着他,胸脯几度起伏,最终堪堪压下一巴掌呼在司徒钧脸上的冲动,背过身,说道: “你老实说,当初接近我,怂恿我悔婚是不是别有目的?” “夫人何出此言?”司徒钧讶然说道,神色间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慌乱。 吕当舞冷哼一声,斥道:“你不承认也没用,我已经知晓了来龙去脉。” 眼前人的反应,令她愈发肯定自己的推测。 司徒钧小声试探道:“夫人都知晓了什么?为夫实属中意夫人,才不惜一切与夫人结为夫妻,为夫发誓,此言若虚,叫我断子绝孙!” 说完,他心下有些忐忑的望着吕当舞,期待她并不知道多少内情。 在一个以谋略见长,且会武功的女参赞面前,他能做的应对不多。 虽然这个女参赞是他夫人。 唯有咬死了为情所致,方有一条生路。 司徒钧是绝对不虎承认自己接近吕当舞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样的话,他觉得自己会死的很惨。 吕当舞毕竟不是没有反抗能力的温稚,她不但是军中参赞,兄长更是四万铁臂营的主帅。 得罪了这样的人,后果...司徒钧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这一点,从一开始司徒钧就意识的清清楚楚,故而从两人结为夫妻后,他就无数次给自己洗脑,自己是打心里喜欢吕当舞才不惜一切追求她的,而不是为了其他。 只有这样,吕当舞才不会秋后算账,哪怕她知道了真相。 你以为你还会有子孙?吕当舞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当真?!” “自然是真!”司徒钧举着三根手指,指天为誓。 吕当舞顿时有些犹疑,就说道:“既然是喜欢我而为之,你为何不直言身有暗疾一事?” 司徒钧喉结动了动,一时语塞,他很想说自己以前很能干,一切从他在南灵伯府抱着那匹马痛哭之后,就变了。 但这话又没什么说服力,说出来又恐吕当舞不信。自两人成婚后,他就成了查三个数,然后一切变得索然无味的样子。 再者,说出内情还会牵扯出与温稚不光彩的往事。 司徒钧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忽然感觉眼前没了动静,忍不住抬眼一看,眼前空空如也。 司徒钧心下一松,疾步走到外面,四下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吕当舞的人影? 此时,他听到马车出府的声音。顾不得思考天近黄昏吕当舞为何还要出门,连忙吩咐下人备轿,匆匆往老丈人顾承家里赶。 最近一些时间,司徒钧总觉不对劲,新婚之夜,上茅厕时莫名失去了一段记忆,醒来便躺在床上。 第二日,酒后在书房看书,又莫名其妙睡着了,醒来又躺在床上。 ........ 天心阁,帝师府。 送走王天衣,张玉郎再来天心阁,仍不见天心婆婆,却见到了与她焦不离孟的有为。 对于张玉郎的再次造访,有为丝毫不觉意外,径直领着他进了天心婆婆房间,两手一摊: “婆公,婆婆真不在,我骗你做甚? “你若不信,大可今夜守在这里等。” 张玉郎在房里踱着步,四下观察着,发现床铺被褥,家具摆设等收拾的有条不紊,似乎最近两天都没有住人。 衣柜里摆的整整齐齐,里面有许多男子衣衫,各式各样。 “这些衣服是谁的?” 张玉郎大吃一惊,脑海中瞬间飘过一个猜测,自己被戴了绿帽,帝师有了新欢? 有为倚着柱子,不慌不忙说道:“是我四个月前给婆公买的,我寻思着你和婆婆早晚成一对儿,就估摸着你的身形买了几十套。” “四个月前?”张玉郎一脸讶然。 四个月前,是他夜闯帝师府的时间,那个时候,有为就知道两人会成为一对? 这事有蹊跷。 有为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打趣道:“从那一天过后,婆婆整天念叨你几十上百次,我从没见过婆婆恨的咬牙切齿还念念不忘的样子。所以便提前给你置办了些衣衫,以备不时之需。” “你知不知道天心去了何处?” 有为看着他,犹豫了一下,道:“婆公找婆婆有什么事?事情大么?” .....张玉郎直视着他:“事情大了怎样,不大又怎样?” 有为脸上一窘,道:“事情若大,我现在就去寻婆婆,不过,我不保证能找到。 “不大的话,婆公您过几天半个月再来吧。” 闻言,张玉郎沉吟不语。 几天半个月......她会去哪?竟需要这么久? “说说吧,为何你四个月前就断定我会成为你婆公?”张玉郎问出心中疑惑。 “这个...婆婆不让说。”有为一脸为难。 张玉郎不再言语,将背后的紫青刀取出,拿在手里掂了惦,目光不善望过去。 有为顿时神色一慌,退后两步:“婆公你别逼我,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说......” 张玉郎仍旧没有说话,举起紫青刀,缓缓压在他的肩膀上,而后逐渐增加力道。 “我说,我说......婆公你先把刀拿开。” 刀剑加身,有为瞬间怂了,反问道:“婆公,你知不知道婆婆年近三十还孤身一人的缘由?” 张玉郎一愣,收起紫青刀:“她师父说她三十岁之前会有劫难,不可婚配,难道不是这个原因?” 有为摇摇头,哈哈笑道:“自然不是,婆公你太单纯了......” 我单纯?张玉郎有点懵,同时心下隐隐感觉不妙。 “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来,婆公坐下,咱们边喝边说。” 有为拉开坐凳,斟满一杯酒,推了过来: “婆婆小时候,皮嫩被晒伤后,脸上一直以黄皮肤示人,十六岁前身材不显,始终无人上门提亲。十六岁时,她喜欢上村里一个书生,托媒人向其提亲,第二天那书生便上京赶考,再也没有回来。 “婆婆为此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之后,婆婆被她师父看中,收为第七位亲传弟子。我与婆婆一起去了方外修行。 “在师门中,十七岁的婆婆一眼就喜欢上了大师兄。遂托我向替她大师兄表白。大师兄满口应允,说师父派他下山做事,三天后回来就答应婆婆。结果大师兄一去不回,半个月后,尸体在偏僻的谷底被发现。竟是失足跌落山崖而死。 “婆婆又难过了好一段时间。 “三个月后,婆婆跟我说,她觉得二师兄其实蛮眉清目秀的,为人性格也温和,托我去帮她说和说和。结果我还没来得及去。二师兄就练功走火入魔,说自己是天帝降世,拯救世人超脱苦难,单枪匹马杀上不远处的剑宗总坛,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听剑宗弟子传出来的消息,有个疯子上山挑事,被大家一顿围殴,身上插了一百多把剑,跟刺猬似的,当场就凉了,婆婆为此又难过了许久。 “一晃几个月过去,快十八岁的时候,婆婆见到了在世间游历归来的三师兄,顿时一见钟情,还没和三师兄说几句话,三师兄就被其父母接走,回去继承家业了。 见婆婆有些想不开,又恐婆婆再看上其他师兄,师父便在承德王府给婆婆寻了差事,教世子琴棋剑画。顺便打发她远离师门,否则给婆婆继续待下去,整个门派便有断传承的危险。” “那时候,婆婆的身姿逐渐丰盈起来,虽然肤色依旧不好看,还是有一些男子向婆婆表达爱慕之意的,但每次都在婆婆思考答不答应,会不会又成不了的时候,该男子便会莫名其妙出事故。 “婆婆便整日跟我哭诉,这个书生被马车撞成残废了,那个武师与人比试被打死了...... “一晃又过去几年,转眼婆婆都二十七了,世子时来运转成了皇帝,登基在即。有一天她悄悄告诉我说:承德王看上她了,要娶她为侧王妃,我当时那个汗啊.....倒不是觉得四十出头的承德王不好,而是怕他莫名其妙就嗝屁了,整日里担惊受怕!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承德王吃着饭喝着酒,就突然没了。” 说到这里,有为长叹一口气,扳着指头数了数,道:“婆公你是婆婆喜欢的第十二个男子,你是不知道,这几个月来我有多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突然就没了。” “……” “好在你命大,几个月都没事,是婆婆所有对象里,活的时间最长的……” 张玉郎大手一挥,打断他的话,两眼一瞪:“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有为心下一凛,连忙改口:“婆公你命硬,不怕克,一定能健康快乐活下去的。” 张玉郎脸色稍缓,饶有兴趣指着床头上一盏银色的,雕刻着奇怪纹路的灯,问道:“有为,那是什么?” “啊~这个啊,是镇魂灯。” 有为随口回了一句,旋即猛然伸手捂住嘴,眼神无辜的看着张玉郎。 “镇魂灯?”张玉郎并没有意识出什么,纳闷道:“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目光看我?这灯有什么问题么?” 有为长长松了口气,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婆公,这就是普通的灯。” “不对!你刚才明明说了镇魂灯。你休想蒙混过关!”张玉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伸手取过银灯,仔细打量。 “我,我有说吗?”有为不承认自己说过这句话,强调道:“这真是一盏普通的灯。” “是不是普通的灯,一试便知。”张玉郎闭上眼睛,尝试与弥临切换神魂。 毫无反应,灵台中平静的如一潭死水,弥临神魂刚一动,便被镇压的动弹不得。 卧槽.....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张玉郎睁开眼,指着银灯底下一个凸起的位置问道:“这是什么?” “开关。”有为一脸沮丧回答,在张玉郎开口前,他又补充道:“那一晚开关没开。” 张玉郎微微颌首:“那就说的通了。” ………… 张玉郎侧躺在帝师的床上,以她那一夜的姿势屈身靠在床头,撅着屁股朝外,默默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一幕幕。 当时,她衣衫半解,身躯躺出一个夸张且诱人的弧度,昏黄的烛火遮掩了她并不出众的容颜,令她妖娆迷人的身段更加勾魂。 当时,自己进来后,立即吩咐温稚动手,之后天心婆婆身躯一颤,似乎伸手拨弄了一下床头。 而这一盏镇魂银灯,当时就挂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这时,有为端着夜食进来,问道:“婆公,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婆婆?” 张玉郎起身坐到桌子旁,拿起一个泛着油光鸡腿,啃了一口,漫不经心回道:“我没打算娶她啊,现在不挺好的嘛。” 有为一愣:“这样不好吧?” “哪里不好?”张玉郎大快朵颐,一边浑不在意的问。 “我和婆婆自小一起长大,深知她的性格,婆公你要是不打算娶她,你就等着她发飙吧。” 张玉郎摇了摇手,嘟囔着道:“她发飙有多可怕?说说看。” “她会闹的你府上鸡犬不宁。” “不怕,她打不过我飞烟的。” 有为“哦”了一声,继续说道:“她会阉了你的。” 张玉郎脖子一缩,怕了。 吃过饭,外面已是全黑,有为收拾着桌子上的残局,问道:“婆公,你今晚走不走? 张玉郎望着镇魂灯,沉吟不语。 有为摇摇头,端着碗筷出去,交给下人去处理。 张玉郎躺在帝师软榻上,鼻口间闻着熟悉的香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朦胧间,他看到一个身段妖娆的不像话,俏脸白嫩如雪,如仙子一般的女子,坐在身边轻轻抚摸他的脸。 见他望过来,仙子停住手,含笑与他对望,妙目中眼波流转,温柔的似乎可以融化一切。 张玉郎绞尽脑汁想了想,自己认识的人里,似乎没有肤色如此白皙的美女,顿时手心里涌出冷汗,小心翼翼道: “姑娘,你是谁?” 那仙子也不说话,动作轻柔的躺在一旁,动手解着自己衣衫,恰在这时,烛火忽然灭了,视线里漆黑一片。 张玉郎连忙往后退,大惊失色道: “姑娘别这样,我不是随便的人。” 此言一出,烛火忽然又亮了,那仙子当即变了脸色,手中突然现出一根泛着寒光的银针,足足有六七寸长,扬手就扎了下来...... “啊~” 张玉郎悚然惊起,这才发现只是个梦。 他依旧躺在帝师的床上,窗外已是天光大亮。一个肤色白皙,身段妖娆,如梦中仙子模样的女子端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根银针,正在往格子里放。 怀疑还在梦境之中,张玉郎狠狠掐了自己一道,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不是梦,他松了口气: “姑娘,你是?” 那女子也不说话,目光柔柔的瞥了他一眼,起身扭着腰肢,袅袅婷婷去放置木格。 感受着熟悉的眼神,熟悉的身段,张玉郎心下一动,脱口道: “天心,你去整容了?” 此言一出,登时惹来那女子嗔目怒视。 第292章 父爱如山体滑坡 一颦一笑间,这个肤白皮嫩的姑娘与天心婆婆的身影逐渐重合。 直到此时,张玉郎才发现,几天不见,原本相貌平平的黄脸帝师,已经变成了白脸姑娘。 脸上肌肤白嫩如玉,吹弹可破,竟是说不出的顺眼好看。 一白果然可以遮百丑,古人诚不欺我...张玉郎暗暗寻思, 只是盯着看了几眼,他便有些移不开目光。 眼前妙人,柳腰堪一握,臀翘如蜜桃,双腿笔直,并立时严丝合缝,小脚玲珑,素手芊芊,线条格外圆润。 只是看白嫩的肌肤,就令他有莫名的冲动。 如果是背刺的话......张玉郎暗暗咽了口口水,有些情绪难以抑制。 之所以一口叫出白脸姑娘是天心婆婆,是因为张玉郎对她知之甚深,毕竟,像她这样的身姿,天下间很难有重样的。 当然也不是说云飞烟的身材不好,而是帝师体形格外婀娜,属于那种放在床上都舍不得用力的类型。 虽然张玉郎从来没有留过力。 这主要是因为他向来喜欢辣手摧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并非帝师不娇柔,不惹人怜惜。 “你的脸,为何突然变得这么白?” 白脸帝师柔柔的瞥了他一眼:“那你说我现在好看,还是以前好看?” 关了灯其实都一样.......张玉郎心里嘀咕着,嘴上“嗯”了一声,表示现在好看。伸手将她拽到身旁,挨着床沿坐下,仔细打量。 同时心下暗暗纳闷,帝师快三十岁的人了,仍是一掐就出水,这皮肤,感觉与小笼都包郡主相比都不逞多让。 见他很满意自己的新模样,天心婆婆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心下洋溢着小得意,柔声细语道: “我寻访了数年,才集齐白玉生肌膏的全部药方,这两日便去皇宫练了药,恢复容颜。 “白玉生肌膏是修门传出来的神药,由十数种名贵药材淬炼而成,能祛疤生肌,旧容换新。 “对了,你之前为何要给我扎针?”张玉郎认真问道。 从小他就怕打针,打别人针他是乐意的,别人扎他的针,他能记恨一辈子。 现在还记得前世五岁时,那个给他扎针的美貌护士,当时疼得厉害,他一把抓住对方的制高点,奶凶奶凶的伸出小嘴咬了一口。 天心婆婆侧身坐在床沿,双手置于小腹,温声解释道: “我见你神魂紊乱,兀自沉迷梦境不醒,就给你扎了安魂针。” ......张玉郎仰靠着床头,默默感受了下,脑袋确实有些昏沉,五肢和十指有些无力,犹如一只没牙的老虎,再也无法逞凶。 他哼道:“你扎我一针,等我恢复了,来日,我必十倍奉还。” 帝师缩了缩白嫩的脖脖,神色有些害怕,嘟着嘴唇啐道:“讨厌,我是在救你呀,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张玉郎正色道:“那我扎你也是赠你以精粹,礼尚往来。” 帝师轻轻拍了他一下,嗔道:“那我只扎了你一针呀。” 需要还十针这么多么?银针入体很疼的。 她还是不懂啊......张玉郎看着神色如常的帝师,心知她并没有听懂其中内涵,只当是自己真要扎她十针,而非十“针”。 这时,侄孙有为端着食物,不敲门就大咧咧的闯进了房间,而后停在门口,踌躇道:“婆婆,婆公,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两人登时怒目而视,有为故意不敲门,藏着什么心思两人都懂。 关键是他经常这么干,有一次张玉郎与帝师因为一个问题意见不同,正在相互顶撞,激烈交锋,有为毫无征兆的冲了进来,瞪大眼睛瞧了个仔细,这才连忙道着歉退了出去。 偷窥自己的婆婆,性质极其恶劣。 有杀气!风紧扯呼,有为脖子一缩,连忙放下餐盘,急匆匆退出了房间。 走慢了,他担心会被两位年轻的老人围殴。 整整一天,张玉郎都窝在天心婆婆的房间里,两人说了一整天话,各自从过往讲到现在。 他说话时,帝师便合身趴在床榻里侧,小腿摇晃着,两手曲起拄着下巴,双目失神的倾听着。 帝师轻声呢喃时,张玉郎则枕着双手,仰望着房梁,思绪发散。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天心婆婆双手托腮,眸子闪着光,定定望着张玉郎,柔声道: “我觉得这样子挺好的,和心仪之人在一起,互诉衷肠,心里格外踏实。” 那主要是因为白天的时候我身体没力,否则谁会和你聊一整天......张玉郎颌首道:“确实很踏实。” 天心婆婆眼睛眯成月牙,晃着脚丫:“那我们以后经常这样聊天好不好?” 神经病啊,白痴才会聊一整天,我可是个埋头苦干的人......张玉郎点点头,感觉心里逐渐火热起来,翻身而上,同时说道:“好的。” “???” 天心婆婆愣了一下,措手不及的同时,还一脑袋问号。 不是说好了只聊天,怎么就突然动起手来了。 张玉郎瞄了一眼帝师,见她俏脸泛红,当下不再言语,专心致志做自己爱做的事。 窗外彻底暗下来。房间里,烛火摇曳间,将一双人影映在墙面上。 ......... 秋风如啸日渐冷,寒夜似水月微明。 张玉郎枕着双手,一副圣贤模样,默默端详着枕在他胸口的帝师。 天心婆婆神色安详,嘴唇动了动,声音细弱蚊蝇的问:“王天衣走了?” 我被她压榨了半个多月,你不管不顾也就罢了,还好意思提这一茬......张玉郎叹口气: “她若不走,我何以安?” 天心婆婆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我打不过她,若出手就是给你添乱,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张玉郎“嗯”了一声,接受了她的解释。 ........... 翌日,张玉郎买了一些女人用的银饰,回到南灵伯府。 云飞烟正在大厅内逗弄小黑炭。见他回来,撇过头,不搭理他。 张玉郎仔细观察了一下,没看出有即将发生暴风雨的征兆,觍着脸凑到跟前: “哎呀,夫人今天气色真好。” 说着,递过手中的银饰。 此情此景,活脱脱一个在外浪荡累了回家的渣男。 不是像,若在后世,那就是渣男本渣。 云飞烟冷哼一声,损人的话在喉咙里过了几道,终是没有说出口。 还好,夫妻关系还没到表面嫌弃的阶段......张玉郎脸上笑容顿时由心了许多,破天荒抱起了小黑炭,逗弄着。 示好云飞烟,缓和关系的同时,展示一把父爱如山。 话说自从小黑炭出生以来,他还没怎么抱过。 见此,云飞烟神色稍缓,不过还是冷着脸,红唇轻启又合,几度欲言又止。 忍得好不辛苦。 张玉郎瞧得暗暗想笑,心说这要是搁在后世,云飞烟必定会当面质问他昨日去哪里浪荡了,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口水喷过来。 可惜这是男尊女卑的大夏,夫君去了何处,做了什么,并不归夫人管。 正常来说,这些事归长辈管,家中若无长辈,那么该男子就是家里最大的,为所欲为。 看她憋得难受,张玉郎一边将小黑炭举高高,一边解释道: “昨日在帝师府,为帝师传经送道,帝师有很多疑惑,我自然是一一解答,倾囊相授毫无保留,过程过于忘我,一下子就忘了时间。” 云飞烟嗔了他一眼,心下并不怀疑他的话,如果换成别人,大言不惭说为帝师解惑,她是绝不信的。 但张玉郎的话她信,盖因其年纪轻轻,会的却不少。稀奇古怪的事张口就来,就连她,也是时常听得入迷,不能自拔。 她自然是有怀疑张玉郎借传经送道之机,与帝师乱来,但心下却不以为意,虽然帝师身段丰腴有致,女人看了都想摸一把,但那张脸委实太普通了。 云飞烟对自己的容貌是极其自信的,否则当初也不会答应张玉郎一起去背刺帝师。 她觉得帝师对她构不成威胁。甚至,以帝师的容貌,想进张家的门都有些困难。 地位身份够了,相貌平平。 思及此处,云飞烟脸色彻底缓和下来,这个世道,没有夫人对夫君摆脸色的传统,她自不想异于旁人,惹来非议。 “那...张郎都给她传了什么经?” “南华经。” 张玉郎随口应付了一句,将七八斤重的小黑炭抛起到空中,而后接住,如此往复几下,小家伙顿时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儿子会笑了呀。” 才堪堪满月的小家伙,居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这让云飞烟有些惊奇万分。 平素,小家伙就经常会有一些奇怪的眼神,有时眼神嫌弃的望着抱他的丫鬟,有时眼神睿智盯着一个地方发呆,有时眼神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洞若观火的望着你。 感觉像是某个阅历丰富的人带着记忆重生了。 只是在最近几天,小黑炭眼神才逐渐恢复了纯净,茫然。 张玉郎哑然失笑,手上抛孩子动作不停,转头显摆道: “还是父爱如山,天生得孩子青睐,你看他笑的多欢。” “……” 云飞烟又嗔他一眼,眸子里尽是担忧,这种高危动作,平素她根本不敢对小黑炭用。 虽然以她大宗师的实力,那怕再抛高几丈也能稳稳接住,可她就是不敢。 她本是个刚直暴力性格的女子,当了母亲,忽然就柔和了许多,再也刚不起来。 平时,她都是把孩子放平到床上,素手轻抚,或是放在摇篮里,一手推着晃,一手摇扇驱蚊,嘴里则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哄小黑炭入睡。 她从来没学过如何当母亲,但这些东西仿佛刻在她灵魂里,无师自通。 看着小黑炭被抛起又落下,云飞烟心里七上八下,揪成一团,柔声道: “张郎,把孩子放下吧,别吓到他了。” “没事,男孩子嘛,摔摔打打磕磕碰碰很正常,这样长得快。” “……”云飞烟很想说小黑炭才满月,经不住摔打,这要是万一摔下来.... 念头刚起,就见张玉郎一个没接稳,小黑炭脑袋向下,小短腿朝上,往地面俯冲而下。 云飞烟顿时花容失色,大宗师修为瞬间迸发出来,闪电般探出双手,去抓小黑炭的腿儿。 张玉郎也是心里一慌,连忙伸手去捞。 但是晚了。 在云飞烟抓住小黑炭双腿的时候,已经发出了“啪”的一记轻响。 格外清脆。 那是脑袋与木地板相撞的声音,与此同时,张玉郎的双手也赶到了,抓在云飞烟手上。 他动作慢了一丢丢。 小黑炭被提了起来,小脑袋上,肉眼可见的缓缓冒出来一个包,跟小寿星似的。 云飞烟连忙将孩子抱在怀里哄着,同时眼神委屈的望着始作俑者,一个自称父爱如山的男人。 张玉郎搓了搓手,尴尬的解释道:“....手滑了一下,没接住。” 小黑炭也用看委屈的眼神望着张玉郎,不过倒是没哭。 “看来是个坚强的男子汉。”张玉郎继续说道,试图抚慰妻儿的不满。 云飞烟仍旧望着他,眼神的委屈丝毫不减。 “父爱如山是不假,可山有时候也会滑坡的嘛。”他继续赔笑着解释。 “……” 云飞烟被逗得噗嗤一笑,旋即撇过头,这次是真不搭理他了。 见两个大人都在笑,小黑炭的委屈终于无处安放,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越哭越嘹亮。 但此时距离他脑袋冲撞地球,已经过去了盏茶时间。 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张玉郎抱着头盔落荒而逃,上楼补觉。 同是心下暗暗腹诽,这腐败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云飞烟恨恨跺了跺脚,连忙轻柔的摇晃着小黑炭,唱小曲给他听。 ...... 长安府南二十里,坐落着一座规模宏大,依山傍水的庄园,亭台楼阁交相辉映,小桥流水别致人家。 庄园内,有一个巨大的练武场,十六名武者正拿着铁棒,长刀,银枪,你死我活的混战着.,很快便有死者被拖了下去。 直至场上剩下一人。 姬伯起背着手,缓步绕场走动,身上紫衣随风猎猎而动,手中铁扇打开,在背后轻轻拍着,看的频频颌首。 这座庄园,是十年前叔父姬安花了大价钱建造的,当初建造的目的就是打算作为一个驻京办事处,处理一些明面上不好操作的事,保住江东姬家富贵万年。 为行事方便,姬安在这座庄园里蓄养了一百死士。 换句话说,为了选出这一百死士,选拔过程中至少死了小两千人。 庄园里有一位管事,名叫姬富,是半步宗师境界的武者。 一百名死士修为大多是修命境,也有修神境的,所有人的特点用一个字可以概括,那便是“狠”。 据姬安说,把庄园建造在此处是有缘由的,朝廷虽然日薄西山,但威望仍在,皇帝登高一呼,天下还是有不少顺守节响应的。 蜀中闫道全,安西阮猛,凉州赢七方,这些能打的或是兵多的,都是亲朝廷的势力,大夏局面虽乱,但十年前的时候,距离灭亡还很遥远。 故而姬安将根据地设在此处,藏有无数金银与百名死士,金银用来贿赂朝中重臣,在历任皇帝面前吹江东的暖风。死士则是用来干掉那些背地里诋毁江东招兵造船,欲图不轨的小人。 虽然江东的确招了兵造了船,但江东只为自保,没有图谋不轨,这些进谗言的人统统都该杀。 全天下二十三路守节,都在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姬安觉得自己做的并不过分。 天下九州离乱,如一盘散沙,但江东却是一个整体,与川中荆州一道,是大夏三个局势最安定的地方。 一无民乱,二无反贼,三无饥荒,四还年年向朝廷进贡。 虽然朝贡的不多,但心意到了。 这是一个朝廷威望出了长安就不太好使的世道。姬安觉得江东已经做到了人臣应该做的事。 给了朝廷足够的尊重。 但他深知,忠臣无善终,好人没好报。得辅以一些凶残的手段,才能活的更久,更远。 这座山庄便应运而生。 见姬伯起转了两圈还没走,正在演武场督促死士选拔的姬富小跑过来,拱手行礼道: “少公子,姬富前来听候您的指导。” “嗯,你做的不错,姬...富?” 话一说完,姬伯起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姬富?继父?这名字...... 他沉声道:“姬富,.以后我叫你富伯吧,你也是江东老臣了,这是你应得的尊重。” 姬富顿时神情激动:“全凭少公子安排,那我就托大了。” 其实我不想叫你富伯的,但是你这名字太损了......姬伯起注视了他一眼,沉声道:“富伯,最近一段时间,长安府可有什么坏消息?” 姬富摇了摇头:“回少公子,没有坏消息。” “那可有好消息?” “回少公子,没有坏消息,对我江东来说就是好消息。” 姬伯起眼神一亮,颌首道:“富伯,做的不错。” 姬富顿时欢欣鼓舞。 ........... 第293章 你打不了五个 青河几字最后一湾,风陵渡口。 一个白衣术士负手面西,临江而立,初冬的冷风沿着河面放肆吹来,如刀割脸,吹起衣衫猎猎作响。 西斜红日,把他的身影投射在岸上,缓缓拉长。 平静的河面上,一只无人驾驶的小木船,自西向东驶来,如离弦之箭,转瞬即至。 船头上,前后脚交错立着一个与白衣术士逼格不相上下的黑衣术士,背着手,御船随风而来,傲然道: “老白,别来无恙?” 声音不大,却好似天雷,在虚空中阵阵回荡。打招呼的同时,狠狠秀了一把浑厚内气。 此修为只应修门有,人间哪得几回瞧。 白衣术士无奈瞥他一眼,扭头看向一旁:“老黑,无论多长时间不见,你这装逼的样子都很欠揍啊。” “怎么,你不服气?想和我练练手?” 黑衣术士眉头一挑,来了兴趣。 谁要和你这个武痴打架?脑袋有毛病.......白衣术士岔开话题:“你有几年没在江湖上走动了,这次大老远叫我来接你,是有什么事?” 黑衣术士跳下船,笑道:“这几年,我人在修门,却时刻思念着红尘的味道,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一个潮湿温暖的地方里,开开眼界,大展拳脚。” 白衣术士讶然失笑,?“也只有你,能将逛青楼说的这么文艺,....对了,到底是有什么事?” 黑衣术士浑厚的声音再次在虚空中回荡:“钱不趁手,叫你来请客。” 白衣术士一愣,旋即恢复正常,没好气的从袖口里摸出一沓银票,递过去: “一千两,就这么多了,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 黑衣术士接过银票,探臂而出,一把拉住他,嘿嘿笑道:“别走啊老白,我想听听这几年俗世中发生的趣事,以及世间有没有出现比较嚣张的高手,不如咱们寻个地方,你和我好好说说?” 白衣术士暗暗挣了一下,感觉挣不脱,遂热情说道: “也是,几年不见,咱哥俩确实也该喝一场叙叙旧了。” “这就对了嘛。” 两道身影勾肩搭背,一步三丈,迅速远去。 .......... 南灵伯府东厢房,烛火昏黄,张玉郎躺在床榻上,正准备抱着夫人孩子入睡。 抱着夫人,孩子单独在一旁睡。 忽然,云飞烟轻轻推了他一把,紧紧并住腿,示意他稍安勿躁,一旁有人。 张玉郎大惊失色,连忙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正对上小黑炭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小家伙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趴在一旁,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吓我一跳......张玉郎松了口气,回头轻笑道:“没事,他这个年纪,看不懂的。” 床榻旋即轻微晃动起来。 小家伙瞪大眼睛,瞅着眼前一幕。 轻微晃动的床铺如摇篮,很快,他眼皮沉重的打起了架,保持着观望的姿势,下巴搁在床上,脑袋立着睡着了。 良久,小家伙被一阵剧烈的摇晃震醒,脑袋一歪,闪了一下。他迷迷糊糊闭着眼睛,心下不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床榻的晃动戛然而止。 小家伙满意的扁了扁嘴,止住哭声,原地不动,继续睡觉。 少顷,床又开始晃动,比之前幅度更剧烈,他像是一个暴风雨中小船,好似随时都会被颠下床去。 小家伙小胖手挥舞了几下,再次哭了出来,这次声音更嘹亮。 床再次安静下来。 哭声持续了一会,感觉床确实没有再晃动,小家伙这才满意的止住哭啼。 忽然,小家伙感觉包裹着他的被子被凌空提起,放到了另一个地方。 感受着新居轻轻摇晃的幅度,他知道,那是他白天经常睡的摇篮。但那是白天,晚上的话,他是要和妈妈一起睡的。 小家伙当即手舞足蹬,并哇哇大哭,表达出愤怒和不满。 但没有人理他。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充斥在房间里,密骤而清脆,像平时妈妈轻轻拍着巴掌哄他入睡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的委屈得到了关注,止住哭声,竖着耳朵听了一会,迷糊的睡着了。 ......... 青河府,一望无际的河套草地上,一支装备还算精良的军队正在操练。 距离地面三丈高,一处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上,传令兵挥舞着旌旗,指挥着军队,列阵行动。 在他身侧,李通巍然而坐,俯瞰着整齐划一的军容,沉声道: “先生,你觉得我们这五万新兵,再练习多久才能具有震慑力,战斗力?” 蔡机摇了摇手中的凤雏版小鹅扇,淡淡道: “大帅,宝剑锋从磨砺出.....这兵操练的意义在于军纪,使其能令行禁止,如臂使指,与战力无关。善战之兵从来都是战场厮杀而出,表面上的震慑力在疆场对决时毫无作用。” 李通微微颌首,笑道:“先生高见,先生觉得我军下一步应当往何处用兵?” 几次与朝廷交手失利,这让他清楚的认识到朝廷不好惹,大世离覆灭还差点火候。 蔡机皱眉沉吟,作为李通高薪聘请的军师,他有一身经天纬地本事,但屡屡献计却屡屡吃瘪,这让他颜面颇有些无光。 他时常感叹,在乱世到来之前,一方小诸侯想要硬撼朝廷,改换天日,太难了。 非战之罪,实在是实力不允许。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指躯体。 蔡机出身于中都世家,年幼时家道中落,成年后不得已流落江湖,并学的一身本领,目睹了朝廷失纲,部分地区民不聊生,百姓易子而食的惨状,遂立志要推翻大夏,重建乾坤。 于是被有同样的抱负的李通看上,聘为军师。 从那之后,青河府的战略突然为之一变,从向外抵御外族变成向内卷。 随后在数次战斗中,将天胡十六部往北往东赶的远远的,把青河府周边全部纳入掌控,进而向南进军,试探朝廷反应与实力。 若彼羸弱,青河府可取而代之。若其僵而不死,青河府也可图谋他处。 此时,既然朝廷还有余运,那青河府也只有图谋他处一法。 硬撼不智。 蔡机张目望着东南方向,沉声道: “大帅,河间府极其富裕,若能得之,天下之势尽在掌握。” 李通大吃一惊:“先生莫非昏了头?河间府兵强马壮,中间还隔着五原府作为缓冲,我们何来胜机?” 蔡机微微摇头,看了一眼李通,问道: “大帅,青河府与河间府的名字里有何相似之处?” “河与府?”李通沉声问道:“有何玄机?还请先生指教。” 蔡机淡淡道:“两地同属青河之眫,青河府到河间府只需顺流而下,半日可达,为何要绕道五原?跋涉千里!” 李通眼神一亮,很快又暗淡下去,苦笑道:“可我青河府没有水军啊。” 蔡机反问道:“那为何不建?” 李通沉吟不语,没有回答。 蔡机继续说道:“兵法云,兵贵神速,河间府富绝天下,兵马装备精良,可其战斗力究竟如何?未可知也。 “这些年,有五原府在北面抵挡天胡,河间府的兵马几乎不曾上过战场,其州富裕,其民思安,其兵必不善战。 “恒古以来,在下从未闻过有不战而精的兵马。” 李通眼神再次亮起,缓缓点头:“说的有理。” 见蔡机没有回应,他大手一挥:“富贵险中求,那我们就组建水军!” “也无需组建水军,只需造出足运输兵马粮草军器的船就足以,这一段青河水流湍急,小船难行,需是大船,方能乘风破浪。”蔡机语气平淡的做出补充。 “这是自然!” 李通颌首,叹道:“先前大武皇帝在时,上有昏君遗祸,中有奸佞乱朝,下有民乱四起,我恐大世根基仍在,不敢出兵。 “如今新君清明,朝纲渐立,又有良将涌现,急切间难以图之,我悔不听先生所言,悔之深矣。” 蔡机连忙安慰道:“事已至此,大帅不必自责,在下当初考虑也有些不周详,先出头的鸟总是先挨揍,或许当初没动兵是对的。” ............ 翌日,张玉郎睁开眼,看到小家伙正趴在云飞烟身上,两只小手捧着两人共用的饭碗吃得津津有味,小脸上无比享受。 小家伙黑乎乎的模样与他手中捧着的白嫩,形成强烈反差,看起来竟有几分滑稽。 一看就是良久。 闲来无事,张玉郎伸出手,把在另一边,做出要抢食的动作,看小家伙怎么应对。 小家伙当即眼睛一闭,小嘴咧开,不过还未哭出来,先喷了。 正闭目养神的云飞烟吃了一惊,睁开眼,顾不得羞涩,连忙将小家伙放到一边,取来白绫仔细擦拭。 同时眼含埋怨的嗔了张玉郎一眼。 张玉郎嘿嘿一笑,?开口说道:“小家伙还挺霸道。” 云飞烟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喷人的话在喉咙里过了几道,忽然觉得不太适合说出口。 在黑炭儿子与他不靠谱的爹之间,似乎不太好选择立场。 都是让人又爱又恨的类型。 她拉上被褥遮住光亮,唤丫鬟进来搬走小家伙,交给奶娘去喂。 平素,张玉郎在家的时候,小家伙都是由奶娘来喂的。 只有张玉郎不在家的时候,她才会空出来去喂。 空出来的不止是时间。 云飞烟一边起身,一边对赖床不起的张玉郎说:“咱们搬到城外去住吧,我感觉修为又要突破了。城里太嘈杂,很压抑,我静不下心来。” 生个孩子的功夫,又要突破了? 张玉郎顾不得心酸自己的天赋垃圾,起身找来聂古儿风,令他去南城外寻一处豪华的府邸,不管以什么手段,都要买下来,尽快搬出城去住。 他也有些向往住在山野间的感觉。 不图别的,就图一个幽静。 这大夏的夜晚,大多是时候是安稳的,偶尔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至于白天,那嘈杂程度,完全是菜市场级别的。 这里没有手机,寻人或有事的时候靠声音传递,靠扯开嗓子喊,鼓声,铜锣。 大白天的,会经常突然“咣”的一声巨响,或者“咚咚咚”的鼓声如雷,将人吓个半死。 聂古儿风领命而去后,张玉郎这才顾得上问: “你怎么又突破了,现在是什么段位?能不能打十个大宗师?” 云飞烟一脸无奈摇摇头,大宗师又不是白菜,大宗师也有强有弱,实力不是恒定,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实力能打几个。 不过,如果是天心婆婆那样的,她觉得能打三五个。 思及此处,她温声道:“我能打五个。” 张玉郎伸出一只手,晃动五根粗大的手指,比划着: “你能打五个?” 云飞烟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不信。”张玉郎摇头:“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云飞烟俏脸上尽是疑惑。 “很好办。” 他伸出胳膊,将云飞烟坐起的身躯重新扳躺下,道:“一试便知......” “……” 云飞烟膛目结舌,小嘴微启,半天没合拢。 ......... 一个时辰后, 张玉郎衣衫齐整,正襟危坐在梳妆台旁,一边梳理自己的短发,一边嘿嘿笑道: “夫人,你不太行啊。” 云飞烟云鬓散乱,缩在被子里,没吭声。 这时,房门被敲响,一名仆从在门外喊道: “伯爷,聂统领传信回来,说房子找到了,不过他与别人打了起来,没打过,人被扣下了。” “什么?” 张玉郎腾一下站起身,大惊失色,疾步打开门,怒问:“怎么回事,谁敢打我的...家将?” 仆从小心翼翼回道:“据说是一位姓姬的公子。” 只是个姓姬的?张玉郎大手一挥:“好家伙,反了天了,老虎不发威,当我不吃人啊,是个人都能欺负我南岭伯的头上来了?” 仆从弱弱补充道:“好像是江东守节姬安的侄儿。” 张玉郎一愣,语气顿时不似之前坚决:“那一定是事出有因,姬家人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仆从继续说道:“聂统领还说,那庄子里有一百多个高手,都是修命境及以上的,眼神可凶了,像是要吃人。” 张玉郎顿时一懵:“那一定是老聂没礼貌,冲撞了人家。这个老聂,办事也太不靠谱了。” 挥手打发走仆从,张玉郎满脸堆笑来到床边,推了推云飞烟肩膀。 被窝里的人儿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夫人,你这个大宗师不能袖手旁观啊,一百多个高手,我应付不了。” 被窝里又哼了一声:“我一个妇道人家,连夫君一个手指头都打不过...去了有什么用。” 好家伙,竟然将我调侃你的话原数奉还……张玉郎没辙,只好急匆匆的奔出房,去天心阁寻帮手。 大宗师老婆,他不止一个。此处不扶爷,自有扶爷处。 ......... 城外,姬家庄园。 聂古儿风和带来的十几个随从,东倒西歪躺在地上,哼哼不止。 一百多个黑衣死士围成里三层外三层,神色不善望着他们。 “咳...咳咳.....” 聂古儿风咳出一口老血,挣扎着爬起来,叫嚣道: “你们竟然敢动我?知不知道我家主人是谁?” 随从们挣扎爬起来,小声劝道: “头儿,别装逼了,他们会打死我们的。” 聂古儿风脑袋一昂,大声叫道:“南灵伯府的人都敢打,我告诉你们,你们完了!” 此狂言一出,内圈的黑衣人也不惯着他,当即齐齐伸出大脚丫子,朝他脸上踹去。 闻听此言,站在阁楼上默默观望的姬伯起神色一动,连忙喝道: “且慢!脚下留人...脸!” 但是晚了,十几只大脚丫子已经踹了下去。 第294章 魔门 河间府,河东酒楼二楼。 挨着廊柱的酒桌旁,气质高冷俊酷的黑使神色惆怅的押了一口酒,看了一眼对面身形普通,长相普通,逼格满满的白使,沉声道: “老白,这菜咸了!” “嗯。” “这酒劲道也不够,一定兑水了。” “嗯。” “老白,这酒钱咱们还给么?” “大宗师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掀桌子吧!” 本使是那种撒泼耍赖的人么......黑使没好气瞪了白使一眼,岔开话道: “一个月前,五大长老之一的魔长老反出了修门,并带走了一个法器师,成立了魔门。” 白使大吃一惊,悚然站起:“魔长老成立了魔门?难怪此前我每次回修门述职,见到他就极为不适,本以为是我俩功法相冲突的原因,原来魔长老早就与修门敌对,想自立门户。” 黑使颌首:“我与你一样,看到他就觉得一股子阴冷气息索然周身,很不舒服,修门中其他人大多也有同感,可当初大家都不以为意,没想到他说走就走。 “他离开前,高调宣称,修门联盟已经过时,里面的修士们看不到晋级更高境界的希望,蹉跎百年后最终只是老死,他要改变,他要成立一个新的组织――魔门,取代修门联盟。” “他这么做,难道不怕修门长老团齐出,清理门户?”白使一肚子疑惑。 黑使拎着酒壶闷了一口,摇头叹道:“不怕,也不知他修了什么功法,另辟蹊径入了半圣,眼下实力已与另外四大长老联手的实力相当,一时间,我们并没有什么办法制他。” “如此说来,他与另外四大长老打过?” 黑使点头:“打过,不分胜负。” “那怎么办?”白使眉头一皱:“我们修门的宗旨是约束世俗中的高修为武者,让世俗平衡运转,一切皆按照天意运行,这魔门,单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组织......会不会破坏修门中人不得干扰世俗的约定?” 黑使点点头,表示这种可能性很大,同时气愤无处发泄,挥掌重重拍向桌面。 嘭.....的一声,桌面轻微颤抖了一下。 不远处,正好奇观察着两人的小二,心儿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一句“客人轻点,菜虽咸,酒虽酸,但拍坏了桌子可是要赔的”憋在喉咙里,转了几道,最终艰难的咽了下去。 他觉得黑衣人不太好惹,这话说出来有可能会挨揍。 这时,忽听楼下轰...的一声,整座酒楼轻微震动了一下,小二连忙跑下楼去看,却见一楼挨着廊柱那张桌子,莫名其妙碎成了粉末。 桌子旁,掌柜与一楼食客等人,正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呼~ 小二咽了口口水,害怕的望了二楼一眼。 掌柜是个有修为的武夫,伸出手掌,轻轻抚在桌子碎末上,默默感受了一下,喃喃道: “很强!” 很强是多强.......众食客暗暗心惊,却没有人出言询问,纷纷结账,匆匆离去。 这饭,危险,不吃也罢。 二楼,拍完这一掌后,黑使稍稍平复了内心的不忿,继续说道: “我其实不担心魔长老与修门作对,只恐他会笼络俗世间新晋宗师,加入他的魔门,另外,他带走的法器锻造师,最近刚研究出新一代联络法器,是眼下的修门法器升级版,老法器拥有的功能,新法器都有。另外新法器还有储物功能和一定的防御功能。 “这么好的法器,大家无缘无故的就失去了使用权,你说气不气?!” 嘭! 黑使越说越气,用力握拳,又是一拳捶了下去。 这次,桌子仍安然无恙,酒楼再次振动了一下,比之前幅度更剧烈。 仿如地震来临,还留在一楼的掌柜晃了一下身躯,险些摔倒。 “这内气浑厚程度,以及将力量控制在一个很小范围的能力,必是大宗师无异......河间府何时来了个这样的高手?嗯,莫非是二楼那个黑衣人?” 掌柜自言自语了一句,连忙拔腿上楼。 他要确认一下,始作俑者是不是如心下猜测那样。 就算是,大宗师打坏东西也是要赔的。 他可是精明的商人! 二楼,白使瞪大了眼睛,讶然道:“可以啊老黑,一段时间不见,你的修为又增加了,单论修为,你应该不会输给魔长老了吧,即使略有不如,但差距应该也不会太大。” 黑使摇摇头,闷声道:“一百招后,我不是他的对手。 “我修的是杀人功法,他修的是邪门魔功,一百招内,我有机会杀他。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其他手段,一百招后,他有机会杀我。” 也就是说,双方相互忌惮,都拿对方没什么办法。 白使收束思绪,望着黑使,道: “那怎么办?” 黑使者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魔长老并非一时心血来潮,他蛰伏修门多年,底蕴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厚,我怀疑他已经找到了入圣的法门。” 言下之意,这入圣法门恐怕与俗世中人的命运有关。 以前,修门中也曾有个心术不正的修者,尝试掠夺凡人气运来入圣,之后,实力增加的极其迅猛,很快就进入半圣,稳步向真圣迈进。这在当时惊艳了修门中人,结果后来好景不长,他走火入魔,自爆了。 这条途径,被证明是行不通的。 或者说,先行者的方法错了。 如今魔长老晋级半圣,黑使担心他用的还是前人的法子,也有可能将法子改良了。 这个话题,我一个小宗师插不上嘴啊......白使岔开话道:“我最近见到一个真正的修行天才,区区二十岁的年纪,便已修行到大宗师之境。” 顿了顿,又补充道:“她是个女子,嫁了人,这一年来应该都在忙着生孩子,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在修行上。” “她修行了多久?”黑使来了兴趣。 “一年之前,她还是修命境的刺客.....时至今日,一般的大宗师应该不是她的对手。” 黑使沉吟思索了一下,摇摇头:“我不信。” “修门中人不打诳语。”白使一本正经说道。 黑使继续摇头:“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她能在一年时间连跳四级,她很有可能之前就是大宗师,扮猪吃虎......不对,大宗师岂能躲过修门法器侦测?” 白使沉声道:“我可以说是亲眼目睹整个过程,她的确是修行界的天才。” 黑使好奇问道:“除此之外,她还有其他异常吗?” 这还用再重复吗……白使暗暗嘀咕一句,道:“很能打,或许是刺客出身的关系,格外能打。 “当初她小宗师的时候,我连她一招都接不住。” 说这话的时候,白使心下有些无奈,他有如今的修为,除了自身天赋不错,还努力修行了几十载,没想到同为小宗师的时候,险些被云飞烟一招秒杀,身上许多修门法器宝贝,都没来得及使用。 差点被绝对伤害贯穿。 黑使没有与云飞烟交过手,根本不明白云飞烟的厉害,摇头失笑道: “老白,她很能打?打得过我这个老牌大宗师么?她眼下在何处?我要去会一会她。” “长安府。” 白使言简意赅说道:“你要小心,我担心魔长老会拉拢她入魔门。另外,我更担心另外一个人也加入魔门。若果真如此,我修门可真就迎来一个强劲对手。” 黑使愣了一下,直视着他: “什么人?” “张玉郎,与这位惊才艳艳的大宗师是夫妻,他的修为很奇怪,有时是武道第七层,有时是佛宗护法境,有时则是大巫师实力。另外,他为人极度油滑,智计百出。” “大巫师?”黑使皱了皱眉,反问道:“这人修为好杂,难道不怕魂乱?” “他体内有双魂共存。” 白使解释了一句,道:“我猜测他是一魂修一法,否则不会相安无事,众所周知,武者与佛宗修为不相容,佛宗与巫师之道又是天生不对付。这三种功法如何同时聚在一身,我至今仍未想通。” 黑使愣住:“这....也可以?” 本来他是想说,双魂共生这怎么可以?需要知道魂魄是排他且唯一的,与一个女人只能嫁给一个男人一样,一个坑里只能插一个萝卜,怎么可能会有两个魂魄共存? 坑再大也不行! 因为魂魄是可成长且随人变化的,譬如说,一个坑很大,魂魄落入这个坑里会随即变大到与此坑相匹配。 若是两个魂魄同时进到这个坑里,那便会决出一个胜者独占此坑,而非双魂共生。 白使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对劲,可我并不通神魂术法,无法辨别其中蹊跷。” 黑使缓缓起身,语速极快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见他们一见。” 说罢转身下楼,丝毫没有付钱的意思。 小二张了张嘴,眼巴巴望着白使,他不敢问黑衣人要钱,但觉得白衣人应该会好说话一点。 刚才黑使那两下,彻底吓到了他,他还不想死。 白使摸出一锭银子,轻轻捏了下,放在桌面上,嘱咐道:“小哥,等会轻点拿,手重了,银子的心会碎。” 而后飘然而去。 “???” 银子还有心?小二挪到桌子旁,没头没脑望着银子,一脸问号。 掌柜恰在这时上来,堆起笑脸恭送黑白两人离开,压低声问道:“他俩的酒钱给了么?” 没给,你敢去要么......小二心下腹诽一句,抬手取过银子,正要递给掌柜,忽然手上一松,银子变成了银屑,纷纷扬扬从手中飘落。 “这...这...这...”小二囧着脸,几乎要哭出来,银子是真的,却被人大力捏成了粉末。 掌柜傻眼的看着一地银屑,正想骂小二两句,眼睛猛然瞪大。 小二连忙顺着掌柜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黑白两人刚才坐的桌子椅子,瓷碗,茶杯,全部缓缓风化成沙,像燃烧过的香灰,碎的比楼下那张桌子还要彻底。 与此同时,楼上地面忽然震了一下,支撑二楼骨架的廊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成粉末。整个楼顶咯噔一下,往下沉了几寸。 眼看马上就会全部塌陷。 紧接着,酒楼伙计们的大呼小叫声响起:“楼塌了,快跑啊!” 少顷,所有人仓皇出逃,立在酒楼外面后,方才劫后余生般长出口气。 少顷,三层金碧辉煌的酒楼在大家视线里缓缓塌陷成一堆废墟。 掌柜一屁股跌坐在地,嚎嚎大哭:“我的酒楼,我的全部家产,我的人生一片灰暗.......” ......... 长安府,城南庄园。 张玉郎瞪大双眼,惊讶的望着眼前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姬伯起,一时间错愕无比。 天心婆婆也是眼前一亮,长得帅的人会令女子莫名产生好感,她也不例外。 更何况姬伯起不但帅,还有风度,气质格外出尘。 “怎么是你?”张玉郎纳闷询问。 姬伯起连忙握扇拱手:?“川中一别,在下常思伯爷风姿,不期今日相逢,真是有缘千里来相见,这......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哈哈......” 今天你想我想到茶饭不思都不行......张玉郎挠挠头,望着模样凄惨的聂古儿风和十几个随从,疑惑道: “小姬啊,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个误会?” 若是误会,能把我手下打的这么惨,这要是不讨个说法,以后队伍就不好带了。 姬伯起闻言知意,心思急转数道,语气坚决道: “伯爷,误会,肯定是误会!这样吧,为表歉意,我愿奉上万两银子作为医药费。” 说罢,他挥手命人取来两万两银票,递了过来。 张玉郎接过银票,不置可否,望向聂古儿风: “老聂觉得怎么样?” 言下之意,虽然你买房不成你挨了打,但现在咱们占据道德制高点,你尽管说出要求,只要小姬满足不了,我就发飙。 聂古儿风完全接收到张玉郎传递来的意思,气势汹汹的站起来,傲气的擦着鼻血,沉声道: “我只是来买房子,他们不愿意卖就算了,还打我,十多人齐踹我的脸,头儿这口气我咽不下,除非他们愿意将庄园赔给头儿,否则这事没完,没完!” 此言一出,除张玉郎外,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个庄园占地几十亩,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花园武场一应俱全,南灵河之流穿院而过,没有十万两都盖不起来。 一句话的功夫就要易主了? 张玉郎并不觉得这要求过份,“除了这些呢?你还有什么要求?” 聂古儿风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这里的丫鬟们年轻貌美,我很喜欢.......” 卧槽,黑还是你黑........张玉郎暗暗爆了句粗口,转头两手一摊,对姬伯起说道: “小姬,你看这事不好办啊……” 我哪知道这西番人是你的仆从?大夏话还说的这么溜?他来的时候可没说大夏话,耻高气昂,像某个垮二代的狗腿子......姬伯起帅气的眉毛一挑,顿时有些为难。 这庄园也不是不能让,关键是面子问题。 没有台阶的硬夺明抢,同样会让他下不来台,颜面尽失,以后队伍同样不好带。 姬伯起心脏砰砰直跳,左思右想,在撕破脸大打出手和认怂之间来回摇摆:,视线不停的在天心婆婆与自家一百多个死士之间徘徊。 默默衡量着双方的战斗力。 这时,一名仆从快速从外面跑来,附耳低声道:“少公子,庄子外面又来了好多西番人,个个都实力不俗,得有这个数!” 随从先比划了个两百的数字,又比划出人均修心和修命境的实力的意思。 姬伯起长吁一口气:“伯爷,我.....愿意割爱,不过要收成本价,丫鬟留下二十个,每个作价一百两。连庄子带仆从,一共算您十万两......” “这是自然!”?张玉郎爽朗一笑:“我可是身负免死金牌和如朕亲临玉牌的南岭伯,岂是那种巧取豪夺之人?” 说着,他摸出十万两银票,放在姬伯起手中。 你不是巧取豪夺的人,你是个无赖........姬伯起没再多说,接过银子,拱了拱手: “还望伯爷容我属下片刻时间,收拾细软。” 张玉郎颌首,笑而不语。 姬伯起再拱拱手,当先一步离开,到门外等候回房收拾细软的属下们。 转瞬间庄子易主,跟做梦一样。 门外,姬伯起仰天长叹。觉得张玉郎是他这个年龄不该遇到的天敌,从川中到长安,但凡遇到他,一点好事都没有。 第295章 曲凌风,路长空 张玉郎追送出门,客套了几句,却见姬伯起神色纠结,欲言又止。 “伯起,有话不妨直言,吞吞吐吐做甚?” 说这话的同时,张玉郎暗暗琢磨,莫非小姬收了我十万两银子仍有不忿,在庄院里留有伏笔? 姬伯起沉默了片刻,沉声道: “伯爷可知,这南灵庄的邻舍是何人?” “何人?” 这话里有话啊......张玉郎讶然,连忙左右极目远眺,庄子东面南面呲邻南灵山,西侧一马平川,北面是南灵河,哪来的左邻右舍? 难道有鬼神为邻? 一阵更长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姬伯起才缓缓说道: “南灵庄后还有一座小庄园,里面住着几个实力不俗,心怀不轨的人。” “然后?” “小庄子里有一大一小两个宗师,惦记南岭庄许久,之前威逼利诱想要购买此庄,我一直不曾松口......” 所以你就松口把这个炸雷卖给我? 卧槽......张玉郎几乎爆出粗口,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本来还以为自己王霸之气迸发,以势压人,轻松从江东公子姬伯起手中买得一处幽静别院,没想到还有遗留问题。 怪不得没费什么事就把庄子讹到手。 竟然有两个宗师惦记着这个庄子?居然是两个宗师! 宗师是大白菜么,怎么突然间涌出来这么多?! 可是不对啊,白使说过,但凡世俗中到达宗师的强者,大多都进入了修门,没进入修门的,也都被外围群收录在内,约束行为。此地怎么可能还有两个宗师? 姬伯起没必要骗我,白使更没必要,那这其中定然出了不为人知的状况。 莫非修门内部有变?卧槽.....张玉郎心下急跳,一把攥住身侧帝师的柔润小手,情绪稍稍安定一些。 大宗师咱手攥里一个,家里存一个,不怕! “伯起,那两人什么来路?” 姬伯起娓娓说道:“其实共有三人,我都打听清楚了,两男一女,老者姓曲名凌风,中年叫路长空,少女叫曲灵素,年方十七,喜穿红衣,古灵精怪,很难缠。” 邻居里有个少女?那没事了......张玉郎彻底松了口气,没再多问,挥手与姬伯起告别。 有少女就好对付了,只要她不丑,我一定能摆平她。 ........ 转眼几日过去。 除了帝师天心婆婆,南灵伯府上下一干人,全都搬到南岭庄,过世外桃源的生活。 张玉郎立在奢华大气的练功房里,憋住一口气,绷紧躯体,手中端着铁枪,挺身稳稳刺出。 而后撩,拨,扫,挑,扎,十八般招式一一使出。 其实就是按照云飞烟的剑法,一通乱舞,他并不会枪法。 矫健身躯闪转腾挪舞动间,站如松,弯似弓,端的是虎虎生风。 云飞烟抱着小黑炭,一副贵妇姿态,娴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不一会,就瞧得脸热不已。 明明张玉郎很正常的在练习枪法,她看到的却是其不时紧绷的肌体,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似曾相识的场景,只不过这场景不在练功房,而是在闺房大床上。 她张了张口,柔声细语道:“张郎,歇一歇吧。” 话一出口,就被自己软糯甜腻的声音吓了一跳。 张玉郎也听得莫名打了个寒颤,将长枪掷回武器架,大踏步走过来,接过小黑炭,交给在门外守候的丫鬟手里,而后揽过她雪锻柔骨般的香肩,往休息室里推。 云飞烟当即腿儿一软,险些站立不住,连忙将身躯重量依附在他身上,同时心下暗暗欣喜。 老夫老妻,闻声而知其意是基操,连暗示都不用。 ........ 休息室,略显简陋的木板床上,一脸圣贤模样的张玉郎枕着双手,叹道: “许久没睡过这种硬木板床,这让我想起了在校园里与基友们吃苦耐劳的四年,那是我逝去的童真。” 云飞烟红唇微张,唇色水润发亮,额头上的细密青丝,无风自乱,自顾急促的喘息着,没有搭话。 对张玉郎时不时冒出来的一些惊人之语,她早已习以为常。 反正也听不懂,不答腔就对了。 良久,她轻声道:“张郎,这两日,有人不时在远处窥探我们。其意不明,不知是敌是友。” “这院子后面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庄子,那里住着两个来历不明的宗师。” 张玉郎将自己所知的情况说了一遍,想了想,补充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静观其变好了。” 云飞烟“嗯”了一声,脑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枕上,合眼假寐。 这时,房门被敲响,小含在外面喊道: “伯爷,夫人?有位姑娘前来拜访。” 云飞烟睁开眼,愣了愣,顿时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 张玉郎翻身而起,沉声道: “这红衣姑娘恐怕就是后面那庄子里的,善者不来,我且去看看。” 随着起身,二人世界的美妙气氛顿时消散,云飞烟探出肩膀,柔声道: “我随后就来。” 你去了我不方便......张玉郎摇头,将她按了回去: “不用,我能搞定,你歇会吧。” 云飞烟含嗔带笑望了他一眼,唇角微微上扬,美美的合上眼。 南岭庄,足有三百平的大厅里。 一个红衣女子双手背于后臀上方,指尖撩拨着自己的青丝发梢,挺着胸,缓缓踱着步。 她唇红齿白,年纪看上去很小,走动间身姿摇曳,格外细软的小腰将身体分为两截。 由于胸脯略平,故而上面一截显得朴素而青涩。下面一节则发育前景广阔,很吸睛。 总的来说,这还是个没有发育开,有美人胚子的少女, 张玉郎快步而来,大老远就热情的张开双臂: “贵客光临,未能远迎,失礼,失礼。” 红衣少女俏脸一寒,脚步一错,灵动避开扑面而来的饿狼之拥,冷声骂道: “登徒子!下流。” 一见面就想非礼她,不是下流是什么? 张玉郎呵呵一笑,收势正色道:“实不相瞒,见面相拥是我家乡的习俗,不分男女。其实这并不算什么,在我家乡,男子与女子定情时,会在一处清澈的溪水间坦诚相对,接受部落里所有人的泼水洗礼祝福。” “啊~” 红衣少女惊呆了,膛目结舌愣在原地,将自己来时准备好的说辞忘了个干净。 这一幕画面太恐怖,只是想想,她就浑身战栗。 张玉郎背着手,绕着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摇头晃脑说道: “其实我是一名相师,精通观相法门,看姑娘第一眼便知来历;第二眼知年纪;第三眼知姻缘......也就是将来要嫁的夫君是谁。” 红衣少女回过神,清澈的眼神里流露出怀疑。 “你不信?”张玉郎问她。 红衣少女摇摇头,她虽然年轻,之前常年生活在修门内,却极其聪慧,没那么好糊弄。 “你来自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那里民风淳朴。”张玉郎盯着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十拿九稳说道。 通常生活在世俗中的人,眸子中就会沾染社会的俗气,绝对没有这样清澈。 红衣少女面露讶然之色,不承认,也不否认,大眼睛定定望着他,等候下文。 不否认,那就是蒙对了......张玉郎瞬间涌上一股自信,继续说道:“你叫曲灵素。” 被叫出闺名,红衣少女俏脸一红,莫名有些害羞,不过还是忍住羞涩,注视着张玉郎,期待他继续往下说。 啊~这眼神,太勾人了吧。张玉郎被看的有些自渐形秽,总觉得自己是大灰狼,在忽悠小白兔。 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你今年十七岁。” 红衣少女的脸色变了,已经有些相信张玉郎是一个相士的托词。 张玉郎说道:“你会在十七岁的花季喜欢上一个男子,那男子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如我一般英俊。” “如你一般?” 红衣少女质疑道:“你也不英俊呀,只能算不难看吧。” 扎心了......张玉郎笑道:“男子长得好看那叫面冠如玉,娘里娘气,我这样硬朗的才叫英俊......”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红衣少女避如蛇蝎的退开了一步,急忙摇着脑袋: “不要,我未来夫君才不会这样,我一定不会喜欢的。” 大厅里一阵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良久,红衣少女小声问道:“我以后的夫君真的和你一样?” 张玉郎重重点头,表示这是根据看相得来的结果,不会错。 红衣少女俏脸一垮,看着张玉郎的目光里顿时有些郁闷。 她实在无法接受未来夫君是一个表面上不出彩的男子。 少顷,她收回目光,想起来此行目的,开始打量起庄园。 张玉郎跟在一旁陪同。 行到后院假山旁,红衣少女问道:“大哥,你是庄主么? 说话的同时,她一双清澈眸子紧紧盯着张玉郎,显示出良好的礼仪。 不过,这双眸子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看似清澈的同时,却犹如一汪深潭,令人不自主的沉沦其中,直述心中所思。 张玉郎正要如实回答,忽然心头一动,反问道:“灵素姑娘,你修的什么功法?” 曲灵素似乎对张玉郎的窥探毫无察觉,极其自然说道: “不告诉你。” “为什么?” “我爷爷不让我和陌生男子讨论这个。” “那换个问题,你来找我,是不是想买下庄园?” 曲灵素脑袋轻点,“是。” 两人说话的同时,张玉郎感受到了三道锐利视线在窥探他,其中一道温和且格外熟悉的,自是云飞烟。另外两道目光,毫不掩饰敌意,刺的他肌肤如灼烧,极其不适。 有毛病......张玉郎四下张望,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收回目光,温和的说道: “灵素姑娘,庄子密室里有一个宝贝,你要不要看?” 停顿一下,他补充道:“这宝贝叫如意金箍棒,能长能短,能大能小。” “你真有这样的宝贝?那岂不是高级法器还厉害!我要看......”曲灵素来了兴趣。 当即也不看庄子了,催促张玉郎带她去看。 噗嗤~ 张玉郎正要迈步,突然一道火星激射而来,射入脚前三寸的地面上,将青石板灼烧出一个圆圆的小孔。 一发入魂。 张玉郎知道,这是一个警告,对他的警告。 再继续下去,这发火星,就不会只射在地面上那么简单了。 曲灵素清澈的眸子里显出讶然,“爷爷?” 她的声音清脆通灵:“爷爷为什么要射你?” 张玉郎立在原地没动,厚着脸皮解释道:“你爷爷应该是发现我过于优秀,怕你喜欢上我,所以,让我离你远点。” 曲灵素上下打量他一眼,掩嘴轻笑一声:“你可真会说笑。” 她从没有见过脸皮如此厚的男子,不讨厌的同时还感觉有趣,但要说喜欢,那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她虽小,却知道任何一段感情都是始于颜值,首先张玉郎的颜值就无法令人怦然心动。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可能会被三言两语忽悠住,相面所言就算是真,须知天道都可变易,何况面相和命运。 她一点都不慌。张玉郎可诈唬不到她。 看其神色,张玉郎知道,试图从这位来历不明的俏丽少女身上套取情报的打算落空了。 同时,撩妹计划受限于外力威胁,也暂时搁浅了。 不过他并不气馁,朗声道:“今日不凑巧,金箍棒不在家,改日我带你去看。” 话音刚落,三道窥探的视线去了一道,另外两道视线也温和了许多。 被人盯着好不自在........张玉郎顿时什么兴趣都没了,敷衍的应付几句,送走了曲灵素。 直到出了庄子,立在大门外,曲灵素还有点懵,第一个想法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聊天聊得好好的,我怎么突然被送了出来? 第二个念头是:如意金箍棒到底是什么法宝? 最后则是有些懊恼:爷爷交给她买庄子的事情忘了说。 曲灵素悻悻然回到小庄子,来到正厅,嘟着嘴,气呼呼坐在爷爷身侧, 头发花白的曲凌风默默看了孙女一眼:“素素,他这庄子咱们不卖了。” 曾经作为传承千年的修门五大长老之一,曲凌风已经活了一百二十岁,漫长的岁月里,他见识过各色各样的人,只是一眼,一言,他就断定南岭庄的庄主是个不好惹的人。 孙女去跟他打交道,会人财两失的。 这样倒也不是说全是坏事,但在搞清楚庄主的底细之前,他觉得还是谨慎一点好。 原因无他,短短几日,他已经在南岭庄上感受到三股宗师强度的气息。 两股是大宗师的,其中一股气息格外强,那是一种很危险的直觉。 犹如遇到了劲敌。 而最后一股气息,则是在庄主身上,忽强忽弱,有时是宗师,有时又极弱。 这位庄主的家里,卧虎藏龙啊........曲凌风瞳孔微微收缩,心下格外凝重。 俗世中,怎么会有这么多高手? 莫非在他之前,已经有人反出了修门? 可是完全没道理啊,他是修门长老,岂会不知此中原委? 曲凌风陷入了沉思。 ........... 第296章 念头 曲凌风老神在在坐在案边,那尊常年不离手的银色小鼎放在一旁,手指头无意识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 曲灵素定定望着爷爷,短短月余,他身上那股子唯唯诺诺的谦和之气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睥睨天下的霸气。 她疑惑道:“爷爷,您不是说这个庄园风水很好,暗藏天运地气,要在此成立魔门,拯救天下修者,为何忽然又不买了?” 曲凌风回过神,侧对着孙女,淡淡道:“原本爷爷打算硬抢,却发现原来的庄主背景深厚,手底下还有一批实力高强的死士。后来我打算购买,却发现庄园忽然换了个主人,新主人家里居然有三个宗师。” 原来如此........曲灵素恍然道:“爷爷是担忧斗不过他们?” “不是斗不过,而是没必要,魔门成立之初,急需高端战力,断不能做出有损名声的事,若因此而阻四海修者之望,得不偿失。” 曲凌风摇着头,继续说道:“我更担忧那位新庄主......对了,素素,你觉得那小子怎样?” “很有趣。”曲灵素嘟着嘴,埋怨道:“他正要带我去看高级法器,爷爷为何阻止?他又吃不了我!” 他的确吃不了你,他可以让你存不下兜着走......曲凌风目光温和的看了孙女一眼,没有解释。 作为爷爷,他有绝对权威,不需向孙女解释。 见他不言语,曲灵素没再多问,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桌子上的银色小鼎上。 这次从修门出来,爷爷只带来了这尊小鼎。小时候她曾多次央求,爷爷都不许她接触银鼎。 趁爷爷不注意,曲灵素悄悄伸手一捞,打算取过银鼎,撒丫子就跑。 同时心下暗暗窃喜,总算可以玩一玩爷爷的宝贝疙瘩了。 “啪...” 曲灵素手上一疼,被一股大力拍开。 曲凌风吹着胡子瞪着她,没好气道:“说多少次了,不许碰。” “不碰就不碰。”曲灵素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撅着唇冷哼一声:“一个破鼎,有什么宝贝的。” “并不是破鼎,” 曲凌风摇头:“此鼎内有空间,可存气运,却又不是高级法器,我参悟许久,却一无所获......我怀疑这是更高级别的法器。” 曲灵素一脸讶然:“就连爷爷您也参不么?你可是世间最博学多才之人。” 说着,曲灵素看见爷爷叹了口气,惆怅的凝视着银色小鼎。 少顷,曲凌风收回视线,沉声道:“灵素,你想不想当女王?” “爷爷,当女王有什么好处?” “好处有很多,锦衣玉食,出则车辇华盖,入则仆从成群,与皇帝一样,都要为治下臣民劳心劳力。” “那我才不要当呢。”曲灵素不假思索的摇头。 “身为女王,可以挑选天下最俊秀的男子为夫婿,不满意还可以换,直到满意为止。”曲凌风补充道。 曲灵素小脸一红,扭捏着说道:“爷爷讨厌~那我勉为其难的试试看吧。” 曲凌风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摊开,目光沉入书中:“好了,爷爷要参悟功法了,你且自己去玩吧。” “???” 说好的女王呢?说好的天下男子换到满意为止呢? 曲灵素一脑袋问号,后知后觉意识到爷爷是在逗她玩儿,当即叉着小腰站起身,对着爷爷连续冷哼两记,秀发一甩,气呼呼的走了,同时心下暗暗气恼。 骗小孩子的人最讨厌,再不理他了。 ........ 云秀宫外,张玉郎吃了个闭门羹。 长平公主的婢女横在门口,挡住了去路。 张玉郎被阻挡在宫口,进不到里面。 据婢女说,长平公主生气了,不知是何缘由。 本来好好的,一听说张玉郎来访,立马就变了脸。 张玉郎心知小丫头气他久不来看,没奈何摇摇头,杵立在门口等候。 感觉小丫头应该很快就会消气,他心下默默计着数:10,9,8..... 3...2...1...0.5...0.4...... 0.05.....0.04...0.03...... 两名婢女傻愣愣看着张玉郎,一副听天书的神色。 张玉郎等了半个时辰,见没人来请他进去,便挥挥手,对两个婢女道: “我走了。” 两名婢女冷着脸,假装没听到,不做回应。 ...... 云秀宫寝宫里,?长平公主气鼓鼓的坐在梳妆台前,指着丢在地上的丑布偶,碎碎念。 这时,一名婢女急匆匆跑进来汇报:“公主,南岭伯走了。” 长平公主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挥手打发所有宫女退下。 众宫女旋即鱼贯而出。 长平公主四下看了眼,见宫内无人,飞身扑倒在软榻,将脑袋埋于绣花枕头间,肩膀耸动,覆盖着脸庞的枕巾顿时湿润一片。 本来,她今天本是很开心的,可一听说张玉郎来了,她就没来由的觉得委屈。 有一瞬间,长平觉得自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当初皇兄冷着心把她许配给李克的时候。她虽然难过的哭了许久,但只是不情愿,以及被亲哥哥伤害的痛心。 这次却是另外一种感受,就是委屈。 正哭的起劲,忽然,她的肩膀被人推了一下,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哎呀.....谁家的妹妹,哭得这么伤心,脸都花了。” 长平公主大羞,甩开肩膀上的大手,不理会来者的示好。 “喂?” 推搡的动作剧烈了起来,同时,长平公主感觉到,自己的鞋袜被脱了去,而后被人往里面挤了挤,软榻腾出来的空当忽然一沉,躺上了一个人。 她红着眼悄悄看了一眼,张玉郎正大咧咧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侧着脑袋看来,目光炯炯有神的与她对视上。 长平公主心下一急,连忙将脑袋埋回去。 寝宫里陷入沉默,身侧没了动静。 见他不来安慰自己,长平公主顿时有些失望,冷哼一声,继续耸动肩膀哭了起来。 越哭越大声。 但还是没人来哄。 良久,哭累了的长平公主霍然抬头,搬过来张玉郎一条胳膊,张口就朝着手腕咬下,啃到骨头后,力道逐渐减轻,最后费力的一翻身,枕着这条胳膊,瞬间昏昏沉沉睡去。 这就是悲上心来瞌睡多么......张玉郎看着一秒入睡的长平,讶然失笑,望着她泪眼婆娑的小模样,心下怜惜不已。 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自被皇帝撤职后,他已经许久不曾主动来皇宫了。 夜幕逐渐深沉,不知不觉间,张玉郎保持躺平的姿势已经三四个时辰。 被长平公主压着的胳膊,在一个时辰前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看着睡梦中仍旧蹙眉嘟嘴,一脸愁绪的长平,张玉郎摇摇头,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他不是不知道长平的心思,可两人兄妹名分早已定下,就冲他与大成皇帝极度雷同的相貌,与长平之间就很难有更多可能。 任何时代,人言都是可畏的。 “唉!” 张玉郎长叹一声,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捏了捏长平圆润的鹅蛋脸,低声道:“醒了就赶紧起来,胳膊都压麻了。” 长平公主没有动,俏脸上却悄悄涌上两坨红晕。 张玉郎再叹口气:“天色已晚,我和你说会话,差不多就该走了,按照宫里的规矩,我若留宿在此,会惹来非议。” 长平公主迅速睁开眸子,抬起脑袋,神色瞬间变得不愉,嘟着嘴道:“哥哥不走。” 张玉郎伸出手臂,端起那只失去知觉的手臂,缓缓活动着,仰望着大殿房梁,目光深邃,缓缓说道: “长平,若有一日,你发现坐在龙椅上的人换了,但还是你的哥哥,你会怎么做?” 此言犹如平地惊雷,长平公主登时花容失色,好一会儿,消化完信息量,她垂首轻声道: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会拆穿...我心里有数了...张玉郎微微颌首: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长平公主妙目一亮,连忙啄了啄脑袋,侧枕着手,定定望过来。 ...... 凌晨,长平公主自睡梦中醒来,伸手一捞,身侧早已人去床空,顿时怅然若失。 她唤来婢女,拿湿巾擦了擦脸,神智逐渐恢复清醒,目光落在两名贴身婢女身上,娇声询道: “南岭伯何时走的?” “回公主,子时一刻。”两名婢女如实回答。 还有半句她俩没敢说,张玉郎走时,还在她俩腰间各捏了一把。 长平公主松了口气:“你们何时进来的,可曾听到什么?” 两名婢女心下一惊,急忙摇头,齐齐跪下:“奴大人走后奴婢才进来的,奴婢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长平公主“嗯”了一声,吩咐道:“天亮后,你们去库房里取一些上好的药材,绢布,送到城南十里外的南岭庄上。” 闻言,两名婢女先一愣,而后连忙应诺退下。 天光破晓,张玉郎若无其事的返回空荡荡的南灵伯府,立在后院,望着红霞逐渐将天幕染上色,心下踌躇的念头逐渐坚定起来。 第297章 夜闯皇宫 正出神间,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谁?” 张玉郎迅速转身,凝神看去,后花园的嫣红花绿中,一位长腿女子缓步而来,手肘间挽白色臂绫,面若桃花,身姿绰约。 她身后跟着一群魁梧高大的随从,手执兵器。 “你怎么来了?” 张玉郎愕然,她怎么就大咧咧的来我家了。 已婚女子难道不需要守妇道的么? 吕当舞轻扬素手,禀退随从,顾盼左右而言道:“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张玉郎一愣,脱口说道:“我不是随便的人。” 你随便起来不是人......吕当舞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若有一日,你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我与哥哥可以为你后援。” “此话何意?”张玉郎讶然望着吕当舞,蹙眉道:“何以断定我会有大逆不道的举动?” 他也是刚有这样的想法,还没付诸行动,就被一口叫破,不由得他心下不慌。 “因为你与我一样,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人。”吕当舞瞥了他一眼,语气肯定。 张玉郎沉吟道:“说说你的条件?太为难的事我可不干。” 吕当舞眼神变幻几次,脸色纠结的同时欲言又止。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张玉郎踱步来到凉亭坐下,微微仰头,凝视着紧随过来的吕当舞,温声道:“此处只有你我,以咱俩的关系,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吕当舞内心的柔软,她俏脸一红,喃喃道: “我想要个孩子。” 她又急忙补充道:“司徒钧的暗疾越来越严重,眼下与废人无异,寻医问诊也丝毫不见好转。” 这么严重?张玉郎大惊失色,对于长安府曾经的第一美男子来说,不能人道,已经是最残酷的刑罚。 也不知温稚动了什么手脚,将司徒钧搞成这副样子。 女人报复起来,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还有.....难道借种这种行为,在古时候就被人熟练掌握了?张玉郎扫了眼四周,确认禀退的随从们不在附近,假惺惺道: “这个忙我愿意帮。” 吕当舞扭头看着一旁,脸颊热臊,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股暧昧的气氛在亭子里悄然发酵着。 良久,张玉郎沉声道:“你还有别的事么?” 吕当舞摇摇头,深深望了他一眼,没有解释什么,转身袅袅婷婷而去。 迎着西斜红日,张玉郎骑着四不像,返回南岭庄。 途中,忽然心有所感,感慨道:“小四啊,你想不想温稚?” 四不像坠着尾巴,打了个响鼻,速度慢下来,马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自温稚消失后,它就时常木木呆呆,经常做出一副思考马生的神色,把负责喂养它的仆从吓得够呛,总担心它会成精,生出一对翅膀,踏空飞去。 “你不想她?”张玉郎追问。 四不像拿脑袋往后拱了拱,撂了撂蹄子,连打两个响鼻。 “看来你还是想她的。” 张玉郎自语道:“嗯,我与你一样想她,骑着你,我心中一片宁静,毫无波动。骑着她附身的你,虽然经常觉得营养有些跟不上,但感觉很舒适。” 四不像嘶鸣一声,似乎有些不满张玉郎嫌弃它,甩开蹄子狂奔而出,少顷便回到南岭庄。 张玉郎翻身落地,将马缰交给仆从,转过头,见管家小含端着一碗色素很深的乌鸡汤,扭着腰往大厅走。便横身截住她,端起汤品了一口,感觉有些腥,嘶嗬着皱眉道: “小含,这两天府里可安好,夫人可在房里?” “嗯。” 张玉郎暗暗松口气,直入内院。 厢房里,云飞烟轻抚着小黑炭,哄他入梦,瞥了一眼浪荡归来的张玉郎,轻叹道: “这孩子太黑了。” 谁说不是呢,让人完全喜欢不起来......张玉郎凑到跟前,觍着脸说道:“是不是感觉人生不够完美?” 云飞烟茫然的点了点头,“有时会觉得茫然无措。” 古代的生活就是这样,无聊乏味是常态,一无手机,二无花样百出的娱乐,除了生生生,就是娶娶娶.....张玉郎心下一动,提议道: “不若再生一个看看,若还是这么黑的话,那就断了念想吧。” 还生?云飞烟连忙一脸后怕的摇头。 她可是发过狠话,死都不要张玉郎再碰她的,虽然最后没能坚持住底线,但内心是拒绝再生一个的。 张玉郎附身坐下,正打算劝一劝她,聂古儿风便大咧咧闯进来,躬身道:“头儿,都打听清楚了。” 说着,他递过一张清单,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人名,职务。 云飞烟明眸一扫,讶然道:“皇宫值守的太监名单?” 聂古儿风抱拳道:“皇帝平素夜宿乾照殿,除去两名贴身太监,其余值守的太监分为六班,每两个时辰轮换一次。”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两名贴身太监一老一少,小的叫李内侍,主要负责大成皇帝内务;老的人称海公公,主要负责上朝觐见等外班诸事。” 张玉郎听的微微颌首,这一部分信息他其实已经知道,不过没那么详细。 “???” 一旁的云飞烟一脸问号,如听天书。 听这语气,是要弑君?还是要造反? 张玉郎挥手禀退聂古儿风,不做解释,起身来到书房,仔细思索整个计划。 云飞烟紧随其后而来,急急问道: “张郎要做什么?” 张玉郎端详着已是少妇人模样的云飞烟,沉声道:“我决定当一当皇帝。” “当皇帝?”云飞烟一愣,细声细气道:“怎么当?” 还能怎么当?以我与大成皇帝的相貌相似度,我坐上龙椅就是皇帝..........张玉郎眉梢一扬,笑道:“到了明天,你就知道真相了。” 说完,一脸温情的看着她:“今夜,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云飞烟鼓了鼓腮,蹙眉道:“不会有危险吧?要不要我跟着去保护你。” 这夫人没白娶,很知道疼人....张玉郎摇头失笑道:“不用,今日之我也非庸手,我自有主张。” “我不放心。”云飞烟摇头。 张玉郎看了眼她,见她态度坚决,估计甩不掉,便说道:“那你就跟着吧,换男装,扮作小太监,今夜与我共闯皇宫!” 云飞烟欣喜的点点头,连忙回房去换许久不穿的男装,少顷,她顶着微微鼓囊的胸脯,扭着别扭的步伐,来到书房。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身材与生孩子前有着明显的区别,腰身没有以前那么精细了,无论前后,都有了更明显的弧度,男装怕是再也穿不成了。 因为无处藏凶。 “......” 张玉郎望着一身男装仍旧掩饰不住万种风情的云飞烟,心下暗笑,两手一摊:“那没办法了,你就待在家里吧。” 云飞烟懊恼的别过头,嘴角嘟起。 “生气了?”张玉郎伸出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云飞烟娇哼一声,不搭理他。 “扮不成太监,可以扮作小宫女嘛。”张玉郎憋着笑,提议道。 “真的?”云飞烟连忙转过头,脸上重转为喜。 第298章 暗流 黄昏,乾照宫。 御前太监李内侍吩咐户部尚书顾承在门''外等候,匆匆入内禀报。 一身黄袭衣的大成皇帝正姿态慵懒的斜靠于椅背,手捧着各地银龙卫汇报上来的信息卷宗,努力从字里行间品嚼着天下错综复杂的形势。 寝宫里烛火通明,袭衣泛出闪亮的黄芒, 李内侍弯着腰小跑着进来,正要说话,却见大成皇帝搓了搓手,指向手炉。 他连忙端起手炉为皇帝暖手。 大成皇帝再次沉浸在卷宗之内,良久,掩卷沉思。 李内侍小翼翼问道:“陛下最近忧思甚重,可是想念南岭伯了? “前番南岭伯在时,时局虽乱,可陛下常喜笑颜开,叹天下虽乱却不难平。今西北局势安定,陛下却反不如前豁达,时常愁眉不展。” 大成皇帝“嗯”了一声,指着卷宗说:“天下民心思乱,非一日之过,平定天下亦非一日之功。朕有些茫然,不知能否重振祖宗基业,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涉及到天下民心,李内侍一脸茫然,无所适从,他打小入宫当太监,大字不识一个,根本接不上话。 大成皇帝叹道:“人是会变的。 “最开始,那些为朝廷效力的臣子,初衷都是建功立业,扬名于世,在拨乱反正的过程中,尤其是掌握了权势后,他们大多忘了初衷,想的不再是精忠报国,而是是位极人臣,改天换日......” 说这话的时候,大成皇帝卸下了平日自信威严的面孔,神态语气与常人一般,愁思百结,茫然无措。 李内侍附和着点头,心说,咱家刚被去势的时候,想的也是如何安安稳稳苟完这辈子,后来当上了御前跟从,便想着如何才能当上御前小太监,之后则想当御前大太监,现在嘛,却是想取海公公御前总管的位置而代之,也品一品做皇帝口舌,威加百官,呼喝朝堂的滋味。 若这些都实现了,那在这之后,咱家也许会有新志向...... 想到这里,李内侍突兀打了个寒颤,连忙收束思绪,不敢再想下去。 这些心里话,大成皇帝本来是不会对一个太监说的,这会话匣子被打开,心潮翻涌,便索性一吐为快: “小李子,你觉得南岭伯为人如何?” 李内侍面露回忆之色,道:“不拘一格....胆大心细,奴婢还记得他当初硬闯紫菱宫,撞破陛下好事的一幕...” 哪壶不开提哪壶......大成皇帝脸上一窘,没好气的瞥了李内侍一眼,道:“你不觉得他与大夏男子有所不同么。” 李内侍附和道:“确实与大夏男子有异,对上不惶恐,对下不倨傲,为人又和蔼风趣,不过盯着紫妃屁股看的时候,和陛下您神色一样呢。” 都是一副虎狼之相。 大成皇帝摆了摆手:“此乃本性,男子慕女,女子亦慕男,不必多说。” “陛下不生气?” “看过紫妃身体的人多了去,如果朕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后宫岂非永无宁日?”大成皇帝随口说道。 左右不过是一个嫔妃,犯不着为她治一个能臣的罪。再说了,他后宫里还有一百多个妃子呢。 这倒也是,一套入宫顺序下来,看过紫妃真容的不下百人......李内侍刚想应是,忽然觉得不对: “陛下,可看过紫妃的都是些太监和嬷嬷以及宫女呀。” 大成皇帝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朕听说,南岭伯搬家了?” “回陛下,南岭伯一家已于数日前搬到南城外,南灵山下一处华庄暂住。 大成皇帝“嗯”了一声,“就让他暂时在外面待着吧。” 在他看来,张玉郎是一把锋利的刀,用好了可以大杀四方,用不好也会伤到自己。 李内侍忽然想起一事,连忙禀道:“陛下,户部尚书顾承还在宫外候着,他说前些日子,他与女婿司徒钧被绑架一事,俱是南岭伯所为。” “什么?!” 大成皇帝“腾”的一下站起,剑眉竖起,挥手道:“快宣他进来。” 乾照宫前厅,顾承打着哆嗦望向面色威严的大成皇帝,同时心下忐忑。 打哆嗦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冷。忐忑是因为不知道皇帝会不会为他做主。 顾承翁婿俩被绑架已有一些时日,一开始顾承没有证据,直到女婿司徒钧前两日来访,说出被绑真相,他才知道张玉郎是幕后黑手。 纠结了两日,终是决定到皇帝面前告御状。 不为别的,官场有官场的规则,破坏规则的人理应受到惩罚。 当然,主要是他堂堂户部尚书居然被绑架了,发生这种丢脸的事,他有必要找回场子。 户部尚书不可辱! 缓了一会,顾承身躯渐渐暖和起来,拱手沉声道: “陛下,臣与女婿司徒钧被绑一事,乃是南岭伯所为。” 说这话的同时,顾承心里默默计算,这位胆大包天的南岭伯与陛下兄妹关系匪浅,也不知道这个罪名能不能让他再次丢失爵位,一沉到底。 如果能将他终生禁锢,不再启用,那就再好不过了。 大成皇帝眉梢一挑:“司徒钧被绑一事,尹正德已对朕汇报过,确是南岭伯所为,一场误会,双方已当场说开,碍于尹卿家的面子,朕不好再多说什么。至于你被绑架一事,可有证据?” 顾承暗暗皱眉,这句话乍然一听,是在为张玉郎开脱,细品的话,其实在问他有没有证据,有证据的话,大成皇帝不会包庇张玉郎。 风向变了,南岭伯不再吃香了啊....顾承感慨着,摇了摇头: “臣没有证据,但除了南岭伯,想必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如此胆大妄为之人。” 言下之意,张玉郎敢绑司徒钧,自然也敢绑他顾承。 …… 张玉郎手持玉牌,带着宫女打扮的云飞烟悄悄摸摸进了皇宫,直奔长平公主的云秀宫。 行至中途一僻静处,趁四下无人,他换上一身太监服饰,朝脸上一抹,变成了年轻的李内侍模样,而后转了个方向,直奔乾照宫。 云飞烟默默跟在身后,一种熟悉的激荡刺激感涌上,像她以前奉命做刺杀任务时的感觉。 悄悄进村,下黑手......不,一剑穿心。 ........ 殿内,大成皇帝与顾承谈兴正浓,李内侍在在宫门外守候。 突然,他眼前一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带着一个宫女,飒沓而来。 他仔细一瞧,来者模样俊秀,面白无须,模样让他有种发自灵魂的熟悉感。 李内侍脑海里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目光定定的望着来者,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对面这人不就是我么?我怎么站在我对面了?难道我裂开成两半了? 李内侍懵了。 正愣神间,来者笑道:“李内侍,发什么呆?” 说完,来者手指神出,点向他眉心。 来不及惊叫,反抗,李内侍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紧接着,灵魂堕入无尽黑暗之中。 大殿内,顾承有些气馁的告退,离开皇宫。 尽管所有嫌疑都指向张玉郎,可他没有证据证明绑架他的人就是南岭伯。 大成皇帝回到寝宫,屁股还没坐热,李内侍便领着一个身段优秀的宫女进来,躬身道: “陛下,早些安歇吧,不要太操劳了。” 你好似在教朕做事......大成皇帝眉头一皱,心下不悦,抬眼看去,正要吩咐一句“小李子且退下吧”,忽然一愣,脱口说道: “小李子,这宫女容颜俏丽,气质出尘,倒是面生的很!朕以前没有见过。” 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来了,那今晚就由她侍寝吧。嗯,小李子,你很懂朕的心意。” 但面前两人都杵在原地没动,李内侍嘴角甚至还涌上不屑的笑意。 大成皇帝眉头再皱,正要斥责一句,忽然眼前一花,见那宫女如鬼魅般移形换影而来,而后颈后一麻,意识陷入昏沉。 第299章 做皇帝的第一天 乾照宫。 大成皇帝倒下后,忽然白光一闪,人凭空消失了.... 放置在案台上的雍鼎光芒闪烁,龙纹浮动,好似要活过来一般。 与此同时,龙鼎外壁上浮现出“三十六周天”的字样,与龙纹交替闪烁。 云飞烟匆匆走了过来,将昏迷的李内侍丢在一旁,而后眼神柔润的望向张玉郎,带着探询。 皇帝呢? 张玉郎两手一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凭空消失了。” 云飞烟伸手摄来龙鼎,端详了一会,这才松口气,喃喃道:“周天劫,护龙鼎,原来如此!” 不等张玉郎询问,她温声解释道:“此鼎本为雍鼎,又名龙鼎。其内有空间,他必是被鼎吸入其内,三十六周天后,自会安然无恙从鼎内出来。 “昔日,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周天之数也就是那个时候被天下公认,三十六周天在道家及大五行中,统称为一周天。” “???” 望着学识突然渊博起来的云飞烟,张玉郎懵了。 平常,都是他在滔滔不绝,疯狂输出,云飞烟在一旁满目崇拜。 现在,两人的角色突然调换。这让他极不适应。 云飞烟明眸带笑,耐心的将周天之说仔细道来。 三十六天是道教根据道生万物的宇宙创世理论,构想出来的神仙所处的空间。道家言“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所谓者神仙也。 道家将三十六天分为六界,第一界有六重天,第二界有十八重天,第三界有四重天,第四界是四梵天,第五界是三清天,最高境界是第六界大罗天。 周天分布于十方,在东西南北加上四维: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再加上下,共称为十方。 本来四方每一方各有八天,共计三十二天。在三十二天之内,全受劫数制约,所以有生有灭,另有四重天,不受劫运影响,它们是三清天和大罗天。这样,总为三十六天。 三十二天是指太皇黄曾天、太明玉完天、清明何童天、玄胎平育天、元明文举天、上明七曜摩夷天、虚无越衡天、太极蒙翳天(以上为东方八天);赤明和阳天、玄明恭华天、耀明宗飘天、竺落皇笳天、虚明堂耀天、观明端靖天、玄明恭庆天、太焕极瑶天(以上为南方八天);元载孔升天、太安黄崖天、显定极风天、始皇孝芒天、太极翁重浮容天、无思江由天、上揲阮乐天、无极昙誓天(以上为西方八天);皓庭霄度天、渊通元洞天、太文翰宠妙成天、太素秀乐禁上天、太虚无上常容天、太释玉隆腾胜天、龙变梵度天、太极平育贾奕天(以上为北方八天)。 三清天为太清天、上清天、玉清天。 上述三十五天,总系于大罗天,其它的天都有限,而大罗天是无限的,它最高,却又包罗于诸天之外,没有终极,包藏宇宙。 末了,云飞烟幽幽说道:“这些都是我辈修士修习功法的常识,周天一说,不止存于世间,人体内亦有周天,气运周天,指的就是将内气在人体内每一个位置运行一遍。” 说到修行这方面的知识,你是王者,而我黑铁.......张玉郎岔开话题,道: “那现在怎么办?” 云飞烟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原本的计划是,张玉郎悄无声息将大成皇帝囚禁于南岭庄地下暗室中,自己代替他当皇帝。先报私仇,把八大姓连根拔起,而后厉兵秣马,一统西北。之后强势平定乱世,成就一代伟业。 在这个过程中,顺便体验一下当皇帝的福利。 待天下大定时,视情况,或把位置还给大成皇帝。 或者不还! 这个替换皇帝的念头,从一开始就在张玉郎心头索绕。 会有这种想法,皆因他觉得大成皇帝太磨叽,在后者眼里,八大姓要制衡,不可轻动。朝堂上那些既得利益者要制衡,不可轻动。各地守节要制衡,不可轻动。 不管什么事,都是制衡。都要慢慢来。 这让处于旁观位置的张玉郎很是着急上火,恨不能取而代之,强势撸平时局。 现在如愿以偿,心里本应该踌躇满志,自今日起,谁敢不服王令,便以王道横推而过! 但大成皇帝凭空消失了,三十六天后还会回来。至于是王者归来,还是苟着归来,没人知道。 换句话说,留给张玉郎过皇帝瘾的时间......只有三十六天。 这就很尴尬了。 三十六天能干什么?够干什么? ………… 少顷,李内侍迷迷糊糊醒来,揉着脑袋,发觉自己躺在乾照宫的冰凉地上,大成皇帝仍穿着一身黄袭衣,斜靠在椅背,手持卷宗细细研读。 他急忙爬起,没敢闹出动静,规规矩矩立在廊柱旁,皱眉苦思之前发生了何事。 他隐约记得,见到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太监后,便人事不省。 但眼前一副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莫非撞邪了? 心下有万般疑惑,却无人可说,憋得李内侍抓耳挠腮,好不难受。 忽然,李内侍眼神一缩,目光紧紧盯着大成皇帝身后。那里,立着一名模样俊俏的宫女,胸脯......格外饱满,对,是饱满而不是大。 她身姿前凸后翘,格外妖娆迷人,隐隐的,一股子纯正的奶香味弥漫在寝宫之中,闻之格外舒服。 李内侍入宫前的名字叫李有余,五岁入宫,已在宫中待了二十年。以他二十年在宫中的所见所闻,可以断定,陛下身后的女子,必定是个奶妈! 陛下何时好这一口了?不对,问题的关键是谁把这女子送来的?他作为内侍总管,怎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李内侍顿时纠结万分,想问,又恐大成皇帝责怪他,不问吧,心里憋得难受。 究竟是谁,把手伸进了他的职权范围,在皇帝身边插人! 这个举动,是对他内务总管的挑衅! 张玉郎抬起眼帘,看了眼坐卧不宁的李内侍,板着脸,模仿着大成皇帝的神态,做出一副生人勿近,也勿问的样子。 从此刻起,他便是大成皇帝,该有威严要有,该有的福利不能少。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跪禀道:“陛下,紫妃求见。” 这个时候求见?是求睡吧......张玉郎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带着人皮面具的云飞烟,而后目光转向李内侍。 这种时候多说多错,还是听听李内侍怎么说,这些事,通常都是归他安排。 不过,张玉郎心里是极愿意和紫妃肉搏的,但云飞烟跟在一旁,他不太好表态,只能以眼神期待的望着李内侍。 如果紫妃留宿之事能借李内侍之口说出,那必是极好的。 这里是皇宫,可谓虎狼之地!后宫里一百多个嫔妃,数千宫女,个个都是嗷嗷待寝,梦想者一日翻身做主人,寻常之人,没几把能力在这种地方是混不开的。 云飞烟同样将目光转向李内侍,看他怎么说。 李内侍丝毫未觉察到皇帝的眼神,躬身回道:“近七日都是紫妃侍寝,今日是第一日,这是今日里陛下亲口许诺的。” 亲口许诺,那就是没得反悔了.....张玉郎耸了耸肩,嗯了一声。 云飞烟暗暗跺脚,明眸如刀,咬牙切齿的盯着张玉郎后脑勺,恨不得咬他一口。 言语间,紫妃已经带两个贴身宫女进来了,她红着俏脸,妙目闪烁着勾人心魄的光芒,进屋的瞬间,腰臀扭动幅度愈发的大,眉眼低垂,两手置于小腹,躬身行礼的同时,柔声说道: “陛下。” 张玉郎望了一眼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上下透着香味的紫妃,心下微讶。 这化妆水平厉害了,平胸的紫妃看起来居然小有波澜,里面是垫了东西? 从其打扮来看,紫妃深谐男子心里,知道天下间的至理――文章如山不喜平,男子同样不喜欢平。 紫妃行完礼,扭着腰肢盈盈走过来,嘴角扯起一个温柔的微笑,自然而然的侧身轻坐于张玉郎大腿上,动作极其轻柔的靠着他,并拿捏着身体重量,不全放于皇帝身上。 见紫妃依偎过来,张玉郎顺势搂住她的小蛮腰。顿时,一股子玫瑰花香扑鼻而入,只闻一口,便让他有些蠢蠢欲动。 云飞烟扭头望向一旁,银牙暗咬,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坐在她专用座位的妖艳女人给拍飞出去。 张玉郎挥了挥手,示意李内侍退下。 李内侍站在原地没动,一脸茫然。 紫妃也是一脸疑惑,心下暗思,陛下禀退李内侍,是要和她玩什么花样么? 是臣妾坐到底,还是弯腰低头回看风雨? 见李内侍站着没动,张玉郎忽然意识到,大成皇帝办事时,李内侍必是守在一旁,除他之外,还有两个太监。两个宫女。 啊~这,围观的人好多,羞涩! 紫妃目光四下打量着,脸色古怪的看了眼云飞烟,低声道:“陛下,这位奶妈是?” 你才是奶妈,我是原配.....云飞烟暗咬银牙,明眸不善的望着紫妃。 张玉郎随口说道:“以后,就由她侍候朕起居。” “啊?”紫妃和李内侍和同时失声惊呼。 也就是说,陛下身后这个奶妈...女子,将两人的职责悉数涵盖了。 李内侍和紫妃心里都有一些怨气,却又虚情假意的对云飞烟点头示好。 面对一个新晋的皇帝红人,无论紫妃或是李内侍,都觉得自己份量不太够。 两人同时想到,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子从哪来的?不行,明天得去查一查。 寝宫里,灯火通明,气氛微妙。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率先行动。 身份已经是大成皇帝的张玉郎,在等李内侍催促他安歇。 坐在皇帝怀里的紫妃,摆出一副任君品尝的姿态,等皇帝动手。 云飞烟则恼火的盯着张玉郎后脑勺,暗暗生气。 李有余则是大气都不敢喘,在场诸位,就属他份量最轻,虽然平时这些事都归他管,但此时他却不敢说话。 他有些后悔,刚才大成皇帝挥手示意的时候,没有借坡下驴,悄悄溜走。这会,竟将自己完全置身于火炉之中。 李有余暗暗腹诽:个个打的好盘算,紫妃想独占陛下恩宠,但又想让我出来顶雷,陛下想与其中之一亲热,意图却表露的不明显,奶妈保持着风度和气质,眼神却是带着不善。 气氛波诡云橘,他也不敢轻动。 这时,张玉郎提议,天气寒冷,喝两杯暖暖身子,玩一玩行酒令,大家酒桌上见真章。 皇帝发话,自无不从,李有余连忙安排人上酒食。 张玉郎挥手招呼云飞烟过来,三人呈鼎足之势围坐于木案。 酒过三巡,张玉郎望着正互相置气的两女,微笑道:“你们都是朕最亲近之人,何不一较高低?胜者自然可以.......”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意思表露的很明显,两女眼神俱是一亮,紫妃连忙举起酒杯,柔声道: “这位姐姐,妹妹我敬你一杯...” 简单,直接,刺刀见红。 云飞烟莞尔一笑:“那妹妹你可要让着姐姐,我酒量浅。” 言语间,竟是一副对宫斗内卷无师自通的样子。 紫妃微微颔首,“那最好不过了,妹妹我酒量也不深。” 张玉郎低头喝酒,坐山观虎斗。 忽然,脚面一疼,感觉一只小脚踩在上面,轻轻碾着。 与此同时,云飞烟饮了一杯酒,微微晃了晃脑袋,做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 紫妃顿时眼神一亮,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杯接一杯劝起了酒。 张玉郎暗暗为紫妃担忧,这样拼酒,她根本毫无胜算,云飞烟是大宗师,以内气化酒简直是小儿科。 根本不可能醉。 想到这,张玉郎决定帮一帮紫妃,便望着云飞烟,意有所指道:“朕体验过喝醉之后的感觉,极其美妙。” 闻言,云飞烟一愣,忽然想起两人刚认识时,便是以酒为媒,酒后那美不胜收一幕,至今回想起来,仍是心旌神摇,便没有说话,只情意款款的回望着他, 张玉郎言下之意是让她不要以内气解酒,她听懂了。 原来是玩酒后这一套......紫妃喝着酒,轻笑道:“那陛下也多饮一些。” 酒桌上气氛更加热烈起来,不多时,两女都有些醉意上头,眼波朦胧。 如果不以内气化酒,云飞烟的酒量其实很一般,甚至还比不过紫妃。不多时,便迷迷糊糊趴在案台上,望着张玉郎傻笑。 所幸酒品很好,只笑不语,没有乱吐真言。 见两女喝的差不多,张玉郎挥手打发李有余退下。 这次李有余学乖了,连忙脚底抹油,溜的飞快,瞬间便没了人影,走之前,没忘将两个宫女及太监都带走。 夜色深沉如水,醉意朦胧的云飞烟觉得自己像一艘小船,航行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船儿上下起伏不定,随时有倾覆的危险,却又隐隐有一种乘风破浪的刺激涌上,并逐渐累积到一个顶点,直到爆发,将她淹没。 ...... 翌日,云飞烟早早醒来,睁开眼便察觉到不对劲。 她像皇后一般,大咧咧睡在龙榻上,左边是张玉郎,睡得深沉,右边无人,但紫妃的一堆衣服却留在那里。 这是连夜将紫妃送走了?为什么人走了,衣服还留在这里? 云飞烟睁大美眸,纤长细嫩的手指拽过衣衫轻抚,发觉衣衫上余温尚存。 她激动的娇躯轻颤,直勾勾盯着张玉郎,神色几度纠结,最终轻叹一声,默默躺了回去。 她一介女流能怎么办?总不能把夫君给杀了吧。 虽然她有这个能力,可不舍得啊。 世道就是这么一个一夫多妻的世道,张玉郎睡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云飞烟每次都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 她侧望着张玉郎,水润的眸子里倒映出他的影像。抛开花心滥情,她觉得张玉郎其实优点还是很多的,甚至,连以前觉得他相貌平平的样子都顺眼许多。 这时,张玉郎一个探臂,将她转了个向,背对着揽进怀里,咂吧着嘴,腰身动了动,而后继续沉睡。 早朝的时间还没到,还能睡个回笼觉。 云飞烟倏地顿住,银牙紧咬,将一声叹息关在喉咙里,旋即放松身体,闭目歇息。 寝宫里安静下来,只有水漏“嘀嗒,嘀嗒”的声响,在安静的乾照宫里,显得格外清脆悦耳。 可她又哪里睡得着?一种杂七杂八的思绪,不断涌上心头,或茫然,或无措,或紧张,或揪心。 不一而定。 良久,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一个时辰后,李有余前来催起,张玉郎抽身而起,任由几名宫女服侍着穿衣整仪,准备上朝。 这时,天光未亮,冷霜覆乾照,寒雾锁未央。 张玉郎坐在早朝大殿的九五至尊之位,手扶在椅子的龙头上,陷入沉思。 第300章 朝堂博弈,私下过招 文武百官随着悠扬的晨钟,依次进入早朝大殿,齐齐朝拜后,按文左武右的阵仗分列两旁。 张玉郎安坐龙椅之上,环顾着富丽堂皇的殿堂,镀金漆的廊柱上面飞龙舞爪;百官仪容齐整,肃颜而立。 第一次坐龙椅,心下多少有点忐忑,但更多是君临天下的意气风发。 他轻咳一声,示意杵在身侧的御前太监,早朝可以开始了。 海公公连忙伸长脖子,扯着尖细嗓喊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兵部尚书王则出列奏道:“陛下,坊间都在传言,南岭伯私羁朝官、折辱帝师、蓄养死士、侵吞国库等等罪行,臣奏请陛下从重治其罪,以正纲常!” 话音刚落,以八大姓为首,呼啦啦站出来一大群官员,依次附和道: “臣附议!” “臣亦附议!” “臣等俱附议!” 金銮殿上,顿时呈现出群臣逼宫一幕。 王则满意看了眼同僚们弄出的阵仗,阴恻恻说道: “陛下,这南岭伯虽有微才,却无甚德行,行事不守成规,为人随心所欲,罄南山之竹难书其罪,决东海之波难尽其恶,臣恳请陛下降罪。” 急了,你们急了.....连莫须有的罪名都往我头上安插......张玉郎面无表情看了一眼王则,而后环顾朝堂,模仿着大成皇帝语气说道: “哦,那众卿以为应当如何治南岭伯之罪?” 见陛下兴趣缺缺,善于察言观色的王则心下一咯噔,将涌到嘴边的“诛杀南岭伯三族,家眷流放,财产充公”改为“撤爵禁锢,终身不录,抄没侵吞家产。” 原来大成皇帝每天面对的都是这样的阵仗?我能活到今天实属不易啊,他一定替我扛了不少压力.....张玉郎嘴角抽搐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强压住胸中四下奔腾的火苗,淡淡说道: “再议吧。” 百官顿时哗然。 竟如此轻描淡写就驳回了他们精心营造的杀局,他们想不通,陛下为何如此回护南岭伯? 治不了张玉郎的罪,便断不了大夏仅存的一丝气运,天下就还有救。这对八大家族来说,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其实天下是怎样的,他们并不关心,想让南灵伯死,只因其总是薅他们羊毛。这让八大姓整日提心吊胆。 张玉郎神色阴沉的注视着八大姓在朝诸人,心说,八大姓啊八大姓,既然你们巴不得弄死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朝堂之上,君臣大眼瞪小眼,局面僵住。 “退朝,此事明日再议!” 海公公适时出言,给双方造出一个台阶下。 张玉郎模仿着大成皇帝的退朝姿态,气度从容拂袖离去,但在百官眼里,他的气度与从容没有半点关系。倒是显得格外耻高气昂。 百官随后陆续退出金銮殿。 张玉郎漫步在未央宫,立足望月台上,抬头见朝日将升,天边红霞如血,低头是未央宫沉暮未褪,无尽杀机暗伏。 他深知朝堂争斗如博弈,太柔不行,太刚也不行,基本操作是拉拢一批人,打压一批人,断然没有皇帝撸袖子上去硬刚百官的道理。正确做法是当百官的裁判,而不是当百官的对手。 以王权压人,得来的只会是口服心不服。 譬如今早,他以皇帝身份力拒众请,强行给自己另一个身份(南岭伯)洗地,最后只会导致百官离心,各自打算。严重的话还会另谋高就。 毕竟,天下不是铁板一块。还有其它势力存在。 但即使如此,张玉郎也不打算以中庸之道行事。八大姓既然图穷匕见,那他也非心慈手软之辈。 今天没能给南岭伯定罪,君臣之间终是有了不同意见,经过发酵,明日及后日早朝,才是亮刺刀的时候。 百官必定会重新衡量局势,做出选择,是站在他这边,还是八大姓那边。 思绪转动间,张玉郎对后续操作和布局有了初步腹稿,当即拉过云飞烟,附耳吩咐几句,而后将一块皇宫通行的玉牌放入她手心,目送她快步出宫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云飞烟返回,按宫廷之礼屈身说道:“陛下,事已吩咐下去。” 张玉郎连忙伸手相扶,正要夸赞她两句,李内侍匆匆进来,禀道: “陛下,尹正德在外求见。” 张玉郎吩咐云飞烟到屏风后暂避,而后颔首道:“宣他进来。” “是!” 李内侍迈步而出,少顷,尹正德迈着方正的步伐从容而入,拱了拱手。 大夏礼制,平常君臣见礼拱手弯腰即可,不需下跪。 张玉郎坐在虎皮铺设的软椅上,默默注视着这位曾经的上司,心下五味杂陈,由于担心观察力惊人的尹正德瞧出破绽,他还特意带上皇冠瑬珠,遮住视线。 尹正德语气振奋说道:“陛下今晨态度之果决,着实大快人心啊,八大姓把持宫廷,臣在十年前就屡屡上书先帝,可惜先帝守业不勤,中道崩殂,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陛下,所幸陛下英明神武,渐复朝廷威势,臣心甚慰。” 先帝哪是守业?那是荒废朝政十八年,还花光了祖宗留下来的预算......张玉郎微微颌首,并不介意被尹正德说教,摆手道: “尹爱卿过誉,卑...朕...愧不敢当。” 尹正德往前一步,朗声说道:“陛下莫言谦逊,这八大姓为祸朝廷久矣,早该做个了结,这朝堂局面,也该变一变了。” 张玉郎深表赞同:“朕同意。” 尹正德再进一步:“陛下可有良策?” “莫非尹爱卿有良策?”张玉郎反问。 尹正德摇头,“没有。” 没有良策,那你凑这么近做甚?难道是看出不对劲,怀疑我身份......张玉郎心下一凛,转而看向李有余,吩咐道: “给尹大人安排一个座位,放于五丈之外。” 椅子很快摆好,尹正德退回到五丈之外,坐下。 张玉郎脸色柔和,淡淡道: “朕打算对八大姓逐个击破,先断其爪牙,再清算其朝野势力,而后将八大姓聚集地打散,各县重划辖区,分而治之,爱卿以为如何?” 尹正德大吃一惊,悚然道:“陛下不可!如此暴烈,恐会有民变啊。” 张玉郎冷哼一声:“暴烈么?朕并不觉得。” 尹正德分析道:“八大姓在朝官员,不下百人,把持在地方的官员更多;另外军中兵士,多为八大姓出身;长安府六十多万人口里,大半皆为八大姓,如何能一棍子横扫?那样只会适得其反,令局面无法收拾,还望陛下三思!” 张玉郎摇摇头:“朕的意思是,对八大姓在朝高官,一一安插罪名,叫他们无话可说。 “对中层官员一一考核,优着晋升,次着罢免。 “对八大姓在军营中的兵士,赏罚分明,所行皆依法度。 “对八大姓聚集地重划区域,力争分为一县之内有三大姓,四大姓,如此一来,其局自解。” 闻言,尹正德这才神色稍缓,道:“原来如此,既然陛下早有计较,为何等到今日才出手?” 同时,他心下一动,对啊,如果这些釜底抽薪的办法陛下早就有,为何等到今日才说出来? 仅仅是一个早朝,他就发觉陛下与往日颇有不同,具体是哪里不同,他暂时还没理清。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陛下更加咄咄逼人了。行事风格与另外一个人好像。 难道说,陛下换了人? 想到此处,尹正德几乎听见了自己的心在砰砰狂跳,情绪激动的难以自持,但却神色维持着平静,拱手道: “微臣愿为陛下马前卒,微臣告退。” 他不敢再待下去了,唯恐发现真相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张玉郎顺势说道:“朕正好也乏了,昨夜操劳过度,腰酸的不行。” 尹正德心照不宣退下,李内侍低着头,嘴角噙着笑想送。 躲在屏风后的云飞烟闹了个大红脸。 出了宫门,尹正德顿住步伐,漫不经心问道:“李总管,可曾发现陛下与往常有所不同?” 李内侍一愣,扯着尖细嗓道:“没有不同啊?哦......陛下床第间更勇猛了,昨夜忙碌了大半夜呢。” “……” 床第间更勇猛,这不寻常......尹正德心下一动,心下猜测逐渐明朗。 ........... 此后两天,朝会继续召开,八大姓寸步不让,联合其余志同道合的官员,给朝廷施压,欲治张玉郎的罪。 张玉郎如同第一日上朝的态度,清淡描写一句“再议”,化解所有攻势,同时心下暗暗腹诽,别看你们现在叫的欢,回头就拉长清单。 第四日,朝会照旧召开。 之前三天,八大姓为首的百官处于攻势,都在积极商议如何处置张玉郎,但大家心知肚明,皇帝正在做出他的应对,真正的重头戏正在酝酿。 这场弹劾南岭伯的事件,总归是要有个结果的。至于是禁锢还是流放,就看各自的手段了。 有了结果,到时候,无爵无官的张玉郎就没有理由蓄养三百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待护卫遣散之后,张玉郎是圆是扁,还不是由大家随意来捏。 这才是朝堂争斗的流程,先断前途,再断生路。而张玉郎的行事作风更像是江湖人士,一言不合便直接将官员绑走,随意处置。 若非他有御赐的金牌玉牌,一百条命都不够杀的。 弹劾之事,大成皇帝一直拖着不表态,令朝堂上部分处于中立位置的官员,揣摩出了点东西。 陛下好像在等一个翻身的契机。 只是这契机是什么,又能将八大姓治成什么样,他们猜不出来。 这件事演变到现在,已不是与普通的朝堂争斗,而是陛下与八大姓的斗争,输的一方,付出的代价是巨大且无法想象的。 …… 武功县,王宅。 一个仙风道骨穿着白羽道袍的中年道人,在道童的簇拥下,敲开了王宅的门。 开门的仆从见了白衣道人,先是一愣,而后将门留了一条缝,讶道:“道爷有事?” 看态度,仆从并不怎么待见白衣道人。 白衣道人没有说话,随行小道童推着门,昂着头则训斥道:“呔,小小家仆,无礼至极,知道你面前站着的是谁吗?说出我家道长大名,定吓你一跳!” 家仆手上用力,发现无法关门,便索性松开手,大开大门,抱着膀子嗤道: “管你是何人,敢来王家撒野统统一顿乱棍!” 随着话音落下,一队手持长棍的护卫呼啦啦从里面涌出,将一行人围住。 与此同时,收到消息的王成满头拄着手拐,从里面踱步而出,打量了一番白衣道士,神色轻蔑: “你是何人?来此何干?” 王成身为王家现任家主,见多识广,只是一眼,便从白衣道人的穿着,气度,分辨出来者不是砸场子或要饭的。 那些跑江湖的术士非常容易辨认,就是忽悠人兜里的钱财,开口必是“哎呀,主家有大凶,或血光之灾之类的言语”,说的天花乱坠,实则无一实话。 而眼前这个气质出尘的白衣道士,应该不是为了银子。但究竟为何而来,暂未可知。 但在得知其来意之前,王成着实热情不起来。 身为地主,他有自己的架子,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可以让他俯身相迎。 中年道人站在门口,对王成的傲慢态度保持着相当的风度。 “你是王家家主?”他语气淡淡说道:“贫道见你家龙气冲天,将要出贵人,特来道喜。” 王成一愣,脱口问道:“贵人?有多贵?” 白衣道人笑了笑,高深莫测说道:“你想有多贵,就会有多贵。” 王成眼神一亮,连忙热情说道:“道长,里面请!” 王成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是见过一定风浪的,自然不会被一句莫名的贵人之说给忽悠,口中虽热情,心下还保持着一定理智。暗暗打定主意,且看白衣道人言之有物没有,若有,以礼相待,若无,当场就送他去九泉之下。 没办法,他做事风格就是这样,在大夏朝,不狠的家主是站不稳的。 白衣道人并没有进屋,只在院子里走动几步,便望着西北方向,朗声道: “王家主,依贫道观之,王家不久后将要出天子......” “等等!” 王成连忙打断白衣道人的话,快速喝退左右家仆,只留几个心腹在旁,而后示意道士说下去。 白衣道人沉声道:“你家宅子西北方向有龙气,有宝物潜藏于此,待此物出土之日,王家必然迎来大变。” 说着,白衣道人示意道童奉上一锭金子。 “此为贫道贺礼,另外,贫道有一言相赠。” 王成懵了,年过半百,他还是第一次见道士给卜算者钱财的操作,不过还是客气说道: “多谢道长厚礼,那鄙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敢问道长所赠一言为何?” 白衣道人微笑颌首道:“.前朝玉玺不日归,城头变幻大王旗。” 说罢,率童子飘然而去。 当日,王家西苑里挖出一枚玉玺,玉玺通体剔透玲珑,一角缺失以金镶之。 第301章 免死金牌 从自家后院挖出玉玺,王成首先察觉到了反常,同时惊喜异常,朝身旁的奴仆小七喝道: “你脚程快,此刻速速前往长安府,将此事禀告于我弟,切记不要走漏风声。” 言语间,他刻意用着深沉的语气,让仆从意识到事情严重性。 “遵命!” 小七当即应命,牵过一匹马翻身而上,疾驰出门。 王宅外,并未走远的白衣道人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莫测高深的笑意,而后,领着童子消失在街巷中。 此时,天上青乌色的黑云低垂,郁如实质,风雷震动,转瞬催雨倾盆而下。 …… 小七狂奔三四十里,赶在雨停前冲入兵部尚书府内院,顾不得身形狼狈,将王家祖宅后院挖出玉玺之事禀于王则。 而后原地候命,等赏钱的同时心下忐忑。 王则听罢,蹙眉沉吟不语,忽地探手而出,扼住小七的咽喉,沉声问: “此事,还有多少人知晓?” 小七愕然望着王则,感受着那只手钳在自己脖颈间的力道,巍然不动,似乎吓呆了。 身为王家亲随,他的武道修为虽不算拔尖,却也足够从王则手中挣脱。 但眼下是主要仆死,仆如何能不死?他不敢有反抗心思,当即脑袋一垂,丧气回道: “挖出玉玺时,府中下人亲随皆在一旁,有二三十人。” “有这么多人?” 王则喃喃自语一句,缓缓松开手,暗怪兄长大意。 这么重大的事,居然闹得人尽皆知。 前朝玉玺,说来其实也没什么大用,唯一的用处就是赋予了政权的合法性和象征性。 假如他要造反,若有玉玺在手,天下人便会认为他天命所归,若无玉玺,那天下人就会觉得他是乱臣贼子。 但他并没有造反的想法,至少现在没这个想法,也没条件。 小七立刻后退,揉着因为窒息而疼痛的脖颈,心知自己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小命。 放弃了杀人灭口的王则瞥了他一眼,吩咐道:“你速速返回武功县,告知我兄长,玉玺干系重大,需从长计议,消息切勿外泄。” 小七木然的应了声,原路返回。 王则立足廊下,目送小七身形消失,背手踱步,琢磨起“前朝玉玺不日归,城头变幻大王旗”来。 这句话虽简单,却是古往今来,造反派们的惯用伎俩,与“石像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一样的手法。 “欲行其事,先正其名......先正其名....” “栽赃嫁祸?糟了……”王则喃喃自语着,忽然神色大变,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他抬起头,视线里黑云压城,电闪雷鸣,大雨再度倾盆而下。 王则心下愈发凝重,眼下已是初冬天气,却反常的响起惊雷,令他心头蒙上一层阴云。 难道皇帝欲覆灭我王家,可单单一句话,一个前朝玉玺,根本不足以定王家的罪.....一瞬间,王则想了很多,却百思不得其解。 众所周知,造反得有兵马,王家仅剩七千族兵,这点兵马造反哪里够? 加上八大姓所有族兵还差不多。 忽一刻,他想起历史上诸多皇帝坑害大臣的案例,想起了“君疑臣则臣必死”的铁律。 但转念一想,大成皇帝登基两年来,行事稳重,应该不会做这种暴烈的事.......王则本能的觉得,此事虽透着蹊跷,却似乎无甚大碍。 “大人!” 沉思间,一个仆从快步而来,禀道:“中都守节杨浦的使者求见。” 杨浦......王则一愣,心里嘀咕, 这个时候,他派人来做甚?大家不熟啊。 见王则沉吟不答,仆从忙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道:“大人,还有一封信。” 王则伸手接过,发现信中还有一件刻着“杨”字的玉佩信物,遂拆阅信件,少顷,掩面沉思。 信中,杨浦说中原战乱不止,他有意放弃中都,率八万精兵进军关中,改天换日,希望王家可为内应,打开武关,放中都兵马进入,待覆灭朝廷后,杨家与王家共享关中,退可守土封王,进可攻略天下。 信中所言,过于假大空,王则没看完就险些脱口骂娘。 一句“覆灭朝廷”就轻松覆灭了么,朝廷若如此弱不禁风,那轮得到你杨浦......王则摆了摆手,没好气的吩咐道: “告知来人,本官不想见他。” 仆从脸色一僵,摸了摸袖子里碎银,无奈转身,正要领命而去。 王则忽然喊住他,问道:“等等!来人是何处口音?” 仆从转回身,老实禀道:“大人,此人是中原口音,穿衣打扮也是中都那边的风格,” “那没事了,你去吧,” 王则松了口气。目光旋即落在做工精致的玉佩上,本能的觉得杨浦想要入住关中,而非外人栽赃嫁祸。 虽然他心里一直有种不太妙的直觉,感觉一张无形的手正在搅动风云。 蹊跷出现在自家后院的前朝玉玺,反诗,七千族兵,中都杨浦莫名其妙的来信和信物。这些若是真的......足够王家覆灭了。 思及此处,他额头上的冷汗便唰唰唰往下淌。 莫非皇上欲置我王家于死地.....王则脑海里灵光一闪,闪过这个大胆的猜测。 浮想联翩之际,忽然听见整齐急促的步伐声,从外面响起,速度极快的由远及近。 转头一看,一队禁军已到身前,禁军统领披着大红披风,神色严峻往前一步,拱手道: “王大人,跟本统领走一趟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陛下说,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话将会成为呈堂证供。” “什么?陛下要抓我?” 王则睁大眼睛,脸上依次闪过愕然,惊惧,失望,悲悯等神色,难以置信的看着禁军统领。 原来他的预感是对的...... 竟,竟然真的是栽赃嫁祸,来自皇帝的栽赃嫁祸......王则内心涌出一股无力感,低下头,手中信件和玉佩颓然落地 若王家就此万劫不复,他将成为王家的罪人。 虽然不知道王则犯了什么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得罪了陛下,陛下要动他.........禁军统领深吸口气,捡起信件,沉声道: “多谢王大人配合,陛下说,不会冤枉每一个忠臣,也不会放过每一个奸臣,若王大人是无辜的,陛下定会还你清白。” 陛下会还我清白吗......王则惨笑一声,望着禁军统领说:“你早晚也会有这么一天。” .......禁军统领沉默了几秒,摇头道:“我不会,我有先皇御赐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王则眼神一亮,涌出生还的希望,连忙吩咐愣在一旁的仆从:“快,回武功县取免死金牌。” 仆从连忙慌不择路而去,禁军统领并未阻拦。 百年来,朝廷一共发出十五枚免死金牌,关中八大姓每家都有一枚。 除此之外,河间府周家,南岭伯张玉郎,川中闫家,禁军统领各有一块免死金牌。 被押解入宫的路上,王则很快意识到,免死金牌固然可以免死,但有一个前提,罪责不是来自陛下。 当陛下要弄死一个臣子的时候,免死金牌能发挥多少作用?他不知道。 …… 金銮殿上正在召开紧急朝会,百官齐聚一堂。 假扮大成皇帝的张玉郎高坐龙椅,目光平静的看着王则:“卿本佳人,何故造反?” 我没有,不是我,你别乱说......王则脸色剧变,求生欲涌上,辩解道:“陛下明察,臣冤枉,王家立国之初便追随先帝,三百年来忠心耿耿,不曾有一丝忤逆。” 言语间,他强调了王家是开国功臣,三百年兢兢业业,想以此制造一种“忠臣之后必定也是忠臣”的错觉。 自古以来,杀忠不详。 张玉郎叹口气,伸出手,指着海公公手里的证据,道:“杨浦的信你作何解释?朕知道王家子弟乃是武关守将之一。” 王则心下一凛,正要辩解,忽见尹正德出列道: “陛下,臣得到银龙卫禀报,王从在武功县祖宅里挖出前朝玉玺,另外,武功县百姓都在传诵‘前朝玉玺不日归,城头变幻大王旗’。” 此言一出,就连平素与王则穿一条裤子的另外七姓主事人,也都难以置信的望向王则。 同僚们的眼神令王则心下苦涩,同时感觉自己的咽喉被大成扼住,对方一环套一环的手段,让他意识到双方的实力差距。 好在,混迹官场十余年,他并不会因为生死危机而乱了方寸。相反,此刻头脑反而格外冷静。 王则稍微组织了下言语,凛然道: “陛下,朝堂诸公,今日有一人自称杨浦使者,前来游说,但我只看了信件,连人都没见就拒绝了。可就在此时,禁军统领率兵来了。 “王宅是发现了前朝玉玺,但那句反诗,却是一位白衣道士所说,非我王家人。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陛下觉得微臣有罪,臣愿一死谢罪,只求陛下宽恕王家。” 见王则使出了以退为进,博取同情的法子........张玉郎面无表情环顾八大姓主事人,一言不发。 他本来也没打算动王家那些普通人他只想动朝堂上的八大姓。 敢于摊牌,倒不是王则活够了,而是对免死金牌有一定信心。理虽如此,但心下还是忐忑,紧张。 毕竟,现在想收拾他的人是皇帝,拥有免死金牌的最终解释权。 张玉郎缓缓点头:“卿所言有一定道理,若就将你此定罪,显得过于草率,南宫爱卿,就先将王则关押于大理寺,待查明真相后再作处置。” “臣遵旨!” 大理寺丞南宫彦当即出列,拱手领命。 看着明显松了口气的王则,张玉郎心下暗笑,沉声道:“朕不会冤枉每一个忠臣,也不会放过每一个奸佞。” 他并不擅长宫斗,但他擅长置人于死地。 “退朝!” 海公公的尖细嗓适时响起,朝堂上压抑气氛瞬间得到释放,百官纷纷松口气,等他们眼里的大成皇帝走后,鱼贯而出。 王则也长长松了口气,脸庞上露出笑意,他在赌,赌皇帝不敢明目张胆杀他;赌皇帝更在意贤名。 赌成功了,死里逃生;赌不成功,全家陪葬。 所幸现在成功了一半,还有操作空间。 被押解往大理寺的途中,王则暗暗琢磨,只要度过这一劫,他一定重新选择家族的立场。 形势逼人强,这朝廷,不扶也罢......虽然王家最近几十年从没扶过朝廷,还从朝廷捞了不少好处。 至于是否会因此改朝换代,王则并不担心,王家的体量在那里摆着,任谁上位,都不会没有话语权。 …… 大理寺。 接到秘旨,南宫彦手持白绫来到监牢,脸色一沉,厉声道:“王则,奉陛下旨意,赐你一死!” “???” 如闻晴天霹雳,王则悚然立起,目瞪口呆立在原地。 这就赐死了?说好的再查一查呢。 皇帝要弄死一个人的时候果然是不讲道理的。 见其沉默不语,南宫彦冷笑一声:“圣旨在此,你大可验证一番,冤有头债有主,你要知道,是陛下要你死,非本官杀你灭口。 “你还有什么遗言?底牌?比如说免死金牌什么的,如果没有,那就请上路吧。 身为大理寺丞,南宫彦深知事情没有落定之前,一切都还有转机。 故而他没有把话说死,也不往自己身上揽仇恨值。先问对方还有没有底牌。 万一其有底牌,到时候突然起死回生,那大家再见面就会很尴尬。 “还真的有。”王则咧嘴一笑,并不接南宫彦手中的白绫。 南宫彦心下一凛,试探问道:“你真有免死金牌?” 王则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说,我有免死金牌。” 说完,他朝一侧拱手道:“我王家先祖当年迎接朝廷还都有功,得先帝赐予免死金牌一枚,你若杀我,便是藐视皇权,藐视祖宗法度。” 南宫彦诧异的望着王则,一时间无处吐槽。 你是傻了吗?要弄死你的人是陛下,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老虎开心的时候会和你讲讲道理,不开心的时候嗷呜一口...... 君臣和谐,指的是皇帝弄死你的时候,你的情绪要稳定。 南宫彦挥了挥手,两名狱卒快步而来,将白绫套好圈,吊在梁上,而后夹起王则,将他的脖颈送入白绫中,而后松手,任其自由落挂,脖颈承受全身重量。 在这之前,王则已经被封锁住筋脉,手无缚鸡之力。 不大一会,牢房里所有动静戛然而止。 两名狱卒抬手验证后,任由尸体悬在梁上,回身禀道: “大人,他死透了。” 现任兵部尚书,此刻已是眼球暴突,空洞死寂的望着房顶,到死都难以置信皇帝要杀他! 死的好!南宫彦心里暗暗喝彩,同时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再看向王则尸体时,目光变得古井无波。 第302章 在其位,享其福 两名狱卒刚想开口请示接下来怎么处置,就看见南宫彦对着王则尸体行了个礼,口中念念有词。 “巨臣兄......一路走好,你我都知道伴君如伴虎......” ......... 翌日,早朝大殿。 海公公刚例行完公事,大理寺卿南宫彦便出列禀道:“陛下,兵部尚书王则,昨日在大理寺监牢内畏罪自杀。” 王则“畏罪自杀”了?他那么惜命,怎会自杀? 他不但有免死金牌可挡一劫,上个月才纳了个十几岁的嫩妾。怎么就自杀了? 他是自愿自杀的吗? 群臣先是哗然,而后默然,都意识到从一开始,大成皇帝就没打算用常规手段与八大姓斗。 王则不在,八大姓在朝堂上的话事人还有七位,此时七人皆束手束脚立于殿上,神色惊惧,心下惶恐。 张玉郎环顾朝臣众生相,目光呆滞的李岩,身体僵直的其余六人,老神在在的尹正德,心有戚戚的南宫彦。 沉默少许,张玉郎缓缓说道: “朕意,尽收八族私兵归朝廷,李卿,此事你怎么看?” 此话如惊雷,突兀的炸在朝堂百官耳中,心坎。 陛下有备而来,王则不是自杀......李岩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被人当头捶了一棒。 其实在南宫彦宣布王则自杀的时候,他已经有所猜测。只是大成皇帝以往的宽厚,让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 不愿意相信皇帝会为了绝对掌控权力,选择此时血洗朝堂,对八大姓下手。 要知道世道不宁,天下正乱,此时对八大姓下手,无异于自毁根基。 李岩嘴唇颤了颤:“臣无异议....” 前几任皇帝暗弱,八大姓趁势坐大,手中有兵有权,风光了几十年,不曾想一朝被清算,回到原点。 世事无常,常态是悲凉。 张玉郎挥了挥手:“众卿暂退,李、钱两卿留下。” 百官领命,鱼贯而出,李岩沉浸在自我思绪中,恍然未觉。 过了许久,李岩嗓音嘶哑的问道:“陛下欲如何处置我等?” 钱多敦实的腰膘皇动了下,往前一步于李岩并齐,表达出自己的立场与其一样。 张玉郎忍住叫侍卫将两人拖出去砍了的冲动,沉声道: “朕不知道。” 李岩、钱多面面相觑,这个回答出乎两人预料。 莫非陛下并没打算赶尽杀绝,大家还有一线生机? 如何处置八大姓,张玉郎拿不定主意,之前想的是,有朝一日,将与他作对的八大姓及顾承,统统抄家灭族,可坐到龙椅上才发现,皇帝并不能为所欲为。 清除八大姓,至少得有一个合适的罪名。 否则,无罪而杀臣杀贤,朝堂诸公,京城上千文武百官,都不会答应。 环顾空荡荡的大殿,张玉郎缓缓说道:“朕念两位卿家这些年为朝廷操劳费心,鞠躬尽瘁,特准许尔等辞去官职,回乡颐养天年。” 李、钱二人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齐声讶道: “陛下要罢我二人的官?” 没了官身,没了族兵,八大姓就成了案板上的地主,生杀予夺皆在他人一念之间。 张玉郎摇头失笑道:“不,不是罢你二人的官,是八人。” 八人.......李、钱二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不管是罢几人的官,都足以说明陛下打算对八大姓动手了。 依照陛下平日里敦厚的作风,会做出突然清算之举,要么是谋划已久,要么是八大姓成了陛下眼中不得不拔掉的刺。 少顷,李、钱二人脱去官服,只穿着白衬,神色落寞出了皇宫,看见八大姓剩余几人没有散去,守在大殿外。 李岩蹙眉,望着众人一眼,张了张口,最终长叹口气,默默离开。 众人连忙跟上。 ......... 两刻钟后,李府密室。 钱多环顾四下,冷笑道:“诸位,陛下要清算我等了,还有,王则必然不是自杀。” 除李岩外,众人俱是一愣,郑家主事人脱口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多晃动着胖胖的身躯,分析道: “今日,陛下罢我们的官,收我们的族兵;明日,陛下就会抄我们的家,灭我们的族,是早做打算还是坐以待毙,诸位都想想吧。” 其余几人目光齐齐望向李岩,见其点头,心下都是一沉,脸上带着期盼问道:“李兄,我们该怎么办?” 李岩无声摇头,事发突然,主动权全在陛下手中,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密室里安静下来,众人尽皆默然。 ......... 乾照宫,张玉郎背着手,踱着步,望着天空沉思。 “陛下在担心什么?” 云飞烟柔媚似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玉郎收束思绪,回望着她:“飞烟,喜欢皇宫里的生活么?” 云飞烟微微颔首,明眸含笑似水流转,轻声道:“喜欢,就是安歇时,旁边有很多太监宫女围看,有些不喜欢。” 不喜欢还是不习惯......张玉郎一愣,瞥了一眼候在不远处的太监宫女们,摇头失笑。 云飞烟刚要解释一句,她说的安歇不是那种安歇,张玉郎一句话便让她脸颊一热,上了色:“有观众更有气氛。” 气氛不气氛的云飞烟不知道,只知道这样她很不适应。 譬如今早,她一醒来,龙榻旁边便围了十几个宫女和太监,等着侍候身无寸缕的她起床。她当场就被这样的阵仗给整懵了。 望着不远处的莺莺燕燕,云飞烟忽然心血来潮,好奇问道: “陛下,假如此时安歇,你面前有三千佳丽,无数美貌宫女,许多红颜知己和我,你会选哪个?” 望着云飞烟想知道答案的期盼神色,张玉郎暗暗一笑,脱口而出道: “选你.....” 云飞烟顿时开心了,脸上涌出小欣喜,心下美美的想,谁说世间无价宝易得,有情郎难遇?自己选的情郎就很不错嘛。 这时,就见张玉郎一脸坏笑道:“选你.....是不可能的,你只有一个,我选多的。” “……”云飞烟顿时脸若寒霜,笑不出来了。 赶在她生气之前,张玉郎适时岔开话题:“气运鼎之迷,你可有眉目?” 云飞烟登时忧心忡忡:“我能感觉到,气运鼎内有乾坤,可不知道如何使用,打开。 “这小小一个鼎,是如何将活人给弄没的,难道是吸入鼎内?” “鼎内难道自成空间? 她一连两问,似问又似答。 “也许他有天命庇佑。”张玉郎宽慰道:“可千万别闷死在气运鼎里,这位子我可坐不长。” 第303章 龙护法 张玉郎假借鱼龙混珠之法,堂而皇之坐上皇位,踌躇满志,誓要铲除八大姓。 不过初登皇位,为免真身被识破,早朝之事便能推则推,实在推不过,上朝时便少说多看,仔细观察。 大成皇帝性情突变,群臣百官多有诧异,其中以尹正德最为敏觉。 时而蹙眉深思,时而凝神细察。 …… 且说大成皇帝被关入气运鼎后,怒火填胸,大骂张玉郎狼心狗肺。又见鼎中空空荡荡,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顿时口中污言秽语不断,单手指天,骂尽张玉郎祖宗十八代…… 骂到兴起,也顾不上两人的祖宗很有可能是同一人。 ...... 黄昏,天子寝宫。 身着黄袍玉带的张玉郎,负手立于窗边,两名太监服侍左右,李内侍沉默不语,海公公苦口劝诫: “陛下已数日未早朝,不复往日勤政之举,老奴很是担忧……” 张玉郎略做沉吟:“朕虽未早朝,却也不曾荒废政务,纵观朝廷今时今日之局面,内忧大于外患,非勤政可解。着实令朕忧心不已。” 李内侍当即接过话头:“陛下是拥有大气运的真龙天子,雄图伟略,气度不凡,万事总会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这一通马屁拍的…… 张玉郎皱了皱眉头:“行了行了,尔等且退下吧。” 两位大太监相互对望一眼,齐声应诺,结伴而出。 张玉郎眼帘微抬,只望见西斜红日最后一丝余光,又思及复杂难理的局势,心头烦闷,叹道: “或许,我并不是做皇帝的料……” 暂代皇帝后,他才意识到,八大姓尽管已是股掌之间的猎物,却无法尽数除去。 即使身为皇帝,也不是随心所欲,想杀谁就杀谁。 至少对数代苦心经营。盘踞朝堂的八大姓,急切间无法一步到位。 只能一步步来,罢官,削爵,断其爪牙,最后斩草除根…… 他忽然有点理解大成皇帝的苦衷了…… 要不,放大成皇帝出来收拾烂摊子? 这皇位,烫屁股哇…… 正思索着,寝宫外传出动静,随后走进来一个小太监,诚惶诚恐禀道: “陛下,长平公主求见。” 张玉郎目光转向门口处,看见一个身姿轻盈的苗条宫装少女,蹦蹦跳跳跑了进来,挽住他胳膊,小笼包与臂膀轻微接触,昂头望来,吐气若兰道: “皇兄……” 看着这个招人稀罕的妹妹,张玉郎脸上难得露出笑容,伸出手,揉了揉她柔顺丝滑的秀发,捏了捏她略显婴儿肥的俏脸。 “皇兄?!” 长平公主顿时被捏得一脸懵。 皇兄以前可从没对她做过这样的亲昵动作,这些动作,倒是另一个兄长经常对她做,常以蹂躏她为乐。 但那个兄长,已经消失了好几天,不知道去了何处。 仿佛人间蒸发。 “是我!”张玉郎微微颌首,忍不住又捏了捏长平肉嘟嘟小脸,神色宠溺。 真是百看不厌,越捏越稀罕。 长平公主心中的疑惑更加浓郁,她低下头,深深的嗅了一口张玉郎胸口的气味。 旋即小脸一垮,不言语了。 喜怒形于色,一副我已经知道你是谁的神态。 “你果然看出来了。” 身份一秒暴露,张玉郎也不介意,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长平,你会说出去吗?” 长平公主怯生生看了他一眼,迅速低下脑袋,咬着手指头,神色纠结。 寝宫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张玉郎没再追问,伸出手,揉了揉长平的秀发,转身望向夜空。 良久…… 长平公主鼓起勇气:“皇兄他还活着吗?” 张玉郎点头。 “那皇兄还会回来吗?”长平小心翼翼的再问。 张玉郎沉吟了下,又点了点头。 长平公主的大眼睛里迅速涌上一丝光亮,踮起脚尖,探身在张玉郎脸颊上么了一口,喜孜孜道: “好困呀,皇兄晚安,臣妹今晚不曾来过。” 言罢,噔噔噔跑出寝宫,消失在夜色中。 真是个机灵的丫头…… 张玉郎摇摇头,不再管她。 也顾不上。 因为此时,八道强横的气息迅速靠拢了过来,逼近寝宫,并且锁定了他的气机。 张玉郎脸上仍旧挂着浅浅微笑,心里却懊悔不已。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大意了…… 刚才与长平的对话,并没有刻意避讳谁,所谈内容必然是被这几人听到,进而推测出自己不是大成皇帝,现在来兴师问罪来了。 这几个高手,必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护龙使者。 足足有八个!糟糕了… 云飞烟黄昏前出了城,前往南郊府中,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只是片刻功夫,八个紫衣人飞身进了寝宫,摆出扇形阵,将穿着黄袍的张玉郎围在窗前。 虽未动手,气氛却一点点凝固起来, 卧槽,竟然是八个宗师…… 估计还是八个擅长合击的宗师…… 虽然只是小宗师,但……已经足够我喝一壶的! 张玉郎脸上保持着云谈风轻的神色,手指虚点众人,轻笑道: “一群聪明的家伙,稍微有点动静就被你们扑捉到。” 话音刚落,一个年岁颇长的紫衣人突兀上前一步,厉声道: “阁下就是南岭伯吧,好一手鱼目混珠,几乎瞒过我们八护法,说吧,你把陛下藏在何处?” 言语间,他脚步微抬,轻轻顿下,坚硬的玉石地面顿时如豆腐般下陷,随后,露出一个清晰的,深达一寸的脚印。 这一脚,既是威胁,也是试探。 下一刻,八人齐声喝道: “还请南岭伯识时务,否则,我八人不介意让阁下尝尝护龙大阵的厉害……” 张玉郎嘴角微微上扬:“诸位别急,且容我想一想。” 有大成皇帝在手,短时间内,他并不是很慌。 时间长了,这八个家伙恐怕会铤而走险。 甚至有可能暴揍他一顿,来一手刑讯逼供。 打……他肯定是打不过对方八个人,但拖延片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飞烟……救我! 张玉郎双手背于身后,悄悄摸出折镜,以石代笔,输入求救信号。 …… 南郊,南灵伯府 云飞烟按张玉郎的吩咐,对聂古儿风布置好任务,而后来到主卧,二楼东厢,看望她的宝贝疙瘩……黑炭头。 正所谓母子连心千里难断,只是几天不见,她便度日如年,思念泛滥…… …… 聂古儿风大踏步来到后院,寻得一匹快马,出了府,向北疾驰而去。 自从那次刺客夜袭南灵伯府之后,为安全计,张玉郎便在北城平民巷另外训练了一些护卫……杀手。 用来做一些明面上不方便做的事。 厢房里,云飞烟抱着黑炭头,又亲又捏,各种稀罕。 黑炭头瞪着大眼珠子咕噜噜转动,一会看看一旁的奶娘,一会看看抱着他的云飞烟,似在疑惑,眼前贵气美妇,到底是谁? 几天不见,他似乎有些认不得云飞烟这个娘了。 见状,云飞烟撩起衣襟,正想以乳认亲,忽然感觉腰间的法器有了动静。 她顾不得放下衣襟,一手夹着黑炭头,一手取出法器查看…… 粗略一扫来信,当云飞烟场俏脸一变,作势要放下黑炭,纵身飞去。 却忽然感觉胸口一热…… 只见黑炭头举着两只小胖手,正抱着一个大宝贝,吃的有滋有味。 这会,他似乎认出了云飞烟的味道,神色安逸的享受来自亲娘的馈赠。 云飞烟红唇轻咬,手上微微用力,狠心拽开黑炭,交给奶娘,纵身出了窗,刹那不见踪影。 被剥夺了幸福的黑炭头当即不乐意了,眼一闭,腿一蹬,“哇”的一下哭出声。 奶娘登时手忙脚乱…… 皇帝寝宫 时间已经过了一柱香,张玉郎与八护法仍在相持。 从神色上看,对方越来越不耐,眼看就要来硬的。 千钧一发之际。 烛火微晃,凉风拂面。 八护法只感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看,寝宫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一个女人。 衣衫不整,袒胸露怀…… 气息强大的令人窒息。 且不知是敌是友…… 第304章 背黑锅你来 张玉郎原本觉得,大成皇帝虽是明君,却太过优柔寡断,像八大姓这种盘踞朝堂,一手遮天的佞臣们,就该像扫垃圾那样,一股脑清扫干净。 直到他坐上这个位子,才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会,他已然有点打退堂鼓了。 打退堂鼓倒不是因为被身前这八位强者围困,而是当皇帝的日子,太费脑筋了。 想他身为南岭伯,钱多事少不用上早朝,日子赛过神仙窝。 忽然不知哪根筋搭错,替大成当了几天皇帝,这心操的……头发大把大把的往下掉。 他觉得,是时候还位于大成皇帝了。 “阁下这是何意?” 年纪颇长的紫衣护法脸色阴沉,怒而质问正思绪发散的张玉郎。 他从这位假皇帝的眼神中,读出了一句话,软的硬的我都不怕! 张玉郎想了想,觉得还是说清楚为好,否则九个宗师一旦打起来,恐会波及无辜。 主要是会波及到他。 “诸位,请给在下两个时辰,届时,陛下自会人还其位,龙归深海。” 这…… 八护法互相对望一眼,默默衡量了一番敌我双方实力,许是觉得胜算不大,又许是觉得张玉郎贵为南岭伯,是个体面人,不会言而无信。 八人退后一步,转身,迅速消失…… 仿佛不曾来过。 同时心下暗道:就给你两个时辰,届时皇上若未归位,哼哼…… …… “夫君,现在怎么办?” 云飞烟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张玉郎身前,一脸担忧。 “难搞……” 张玉郎揉着太阳穴,一阵头大。 计划赶不上变化,此时此刻,再说什么都没用,放人是唯一出路。 他已经意识到,八护法也许并不是朝廷最后的底牌。 如果不放人,接下来要面对的,就不是和风细雨的谈判…… 而是刀光剑影的血腥。 …… 鼎内,暗无天日,不知时辰变化,也不知道进来了多久。 大成皇帝骂了歇,歇了骂,怒火不减反增。 骂归骂,口头之厉不停,不过心里倒是冷静下来, 虽不知被关了多久,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 张玉郎也不会窥探他的皇位! 这会,大成皇帝心里已经有了些数,张玉郎取而代之的目的,应该是冲着八大姓去的。 否则,他那么疲懒一个人,怎会突然想当皇帝。 更何况,那家伙完全不是当皇帝的料。 当皇帝哪有那么容易? 这个职业是需要从小培养,并一步步历练,才能胜任。 并不是简单的有智谋,有见识就能当好的。 古往今来,哪一任成年皇帝是没有智谋见识的?但能当好皇帝的又有几人? 秦一统天下,二世而亡。 隋一统天下,同样二世而亡。 这些案例充分说明,皇帝这个职业的难度。 大成皇帝喘着气,默默思索着:半个月……最多半个月,那家伙就会坚持不住,进而放他出去,收拾大局。 但愿在这期间,朝廷没有被他搞得天翻地覆……无法收拾…… 正思索间,忽然眼前一亮。 大成皇帝连忙闭上眼睛,略做适应后,缓缓睁开眼帘。 入目所见,他身在寝宫,四下里一桌一椅一床,一男一女。 男的是张玉郎,女的气质出尘,颜值在线,但并不认识。 “啪!” “南岭伯你大胆!” 大成皇帝愤怒的拍了一下桌面,脸有肝色。 “臣有罪,臣知错了,皇上息怒。” 张玉郎微微拱手,并不被其气势所夺。 “你……” 大成皇帝手指虚点,气得说不话来,有心唤来禁军和护法,将其擒拿于殿上,又觉此丑不可外扬,此事不可声张,否则君颜尽失。 如此,便有些踌躇南定。 他看出来了,张玉郎有恃无恐。 谁不知其所依仗者为何物,但必定是他忌惮的东西。 如此,此事该如何解决,就需要费一些思量了。 大成皇帝冷哼一声,转身,背手,在寝宫内踱步而行,眉头深锁。 他这个皇帝可不是白当的,片刻间,已经理清眼下局势,利弊。 张玉郎站着没动,心中平静如水。 无论大成皇帝怎么做,他都有应对之法。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愈发凝重。 大成皇帝踱步不停,有心悄无声息揭过这一茬,却又觉得差了面子,顿时心中暗恼: 臭小子,就算朕有心放过你,你难道不应该递上一个台阶? 还是太年轻了,眼里没有活! 朕就这样硬着陆,岂不是面子里子全失? 你娘的,朕真想砍了你! “皇上,臣有罪!” 张玉郎转身面对大成皇帝,拱手请罪,顺势递上台阶。 呐,你要的台阶来了…… 同时心下暗赞,他心通这门功夫,真特么好用! 大成皇帝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嗯”了一声,而后冷声道: “卿之罪,当诛!” 你唬我...张玉郎暗暗一笑,附和道:“臣之罪,百死难赎!” 见没唬住张玉郎,大成皇帝意识到,这话再对下去,已经没了意义。 他没好气的瞪了眼张玉郎,目光停留在云飞烟身上,隐晦又不失礼貌的在其身段上扫描了数遍,问道: “此乃何人?” 张玉郎脱口而出:“回皇上,内是乃子……乃是内子。” 大成皇帝一愣,忽然有些想笑。 寝宫中气氛顿时轻快起来。 云飞烟俏脸一热,暗暗嗔了自家夫君一眼,微微屈身,行礼道: “妾身见过皇上。” 大成皇帝微微颌首,两手虚抬,示意云飞烟收礼。 不管怎么说,这个台阶,他下来了。 被关了几天小黑屋的憋屈稍稍有所缓解。 “皇上,那臣这就告退了。”张玉郎试探性说道。 他打算溜了。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老虎屁股摸不得,君威难测……这些千古名句无不说明,眼下他虽然度过一劫,处境仍旧不太妙。 这也就是他吧,如果换做另外一人,私自囚禁皇帝,并鱼目混珠在朝堂胡乱操作一气,皇帝归位后,其九族恐怕危险了。 “慢!” 大成皇帝伸了神手:“卿先不忙走,且与朕说说如今朝堂状况。” 来了来了,正题来了! 张玉郎清了请嗓子,抛出第一枚炸弹, “八大姓已被臣全部撤职。” 好家伙,下手够利索的...大成皇帝神色一变:“可曾问罪处死?” 张玉郎摇头:“不曾,只是撤职。” 还好,还没到不可收拾那一步,大成皇帝脸色稍缓。 “不过……” 张玉郎心里憋着坏,诚心不想让大成皇帝轻松,抛出第二枚炸弹: “不过臣派了八路杀手,去刺杀八大姓主事人。” 想了想又补充道:“一共八十位约莫金刚境界的杀手!” “你?!”大成皇帝一惊,又一怒,而后一屁股跌坐于椅上,神色莫名纠结。 张玉郎小心询道,“皇上,这几人难道不能杀?” “当然不能!”大成皇帝狠狠瞪了他一眼,略做停顿,解释道:“他们现在还不能死! “八大姓几代经营,军中,朝中皆有无数爪牙,朝廷的铁臂营,骑兵营,城防营里,多为八大姓子弟,甚至禁军之中,也多有关中子弟。 “除此之外,京都下辖八县,皆为八大姓掌控,根深蒂固。 “其势已大,其状盘根错节,如此局面,岂是杀八个主事人能够解决的?” 杀了八个主事人,立马会再出现八个主事人。 八大姓的人才储备,底蕴,说出来吓死个人。 这我早就知道了,否则为何拉你出来收拾局面?我替你当皇帝它多香...... 张玉郎嘴角微抽,做出一副恍然神色,问道: “皇上,那怎么办?” “杀手去了多久?能召回么?” “已有数个时辰!” “你?!!”大成皇帝腾一下站起,怒指张玉郎,气不打一处来。 他觉得今天脾气格外暴躁,有杀人的冲动。 若非感觉自己打不过张玉郎,这会已经拳脚并用,将其摁在地上摩擦了。 张玉郎憋住笑,不再逗他:“皇上,杀手虽已去了数个时辰,但能召回!” 大成皇帝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那你还磨蹭什么?赶紧召回!” “臣领命。”张玉郎拱手后退,道:“臣告退。” 回应他的是一声拉长了音的咆哮,“哥-屋-恩……” 张玉郎暗暗一笑,领着云飞烟,一溜烟跑了。 “逆臣!” “佞臣!” “该杀!” 大成皇帝忿怒难制,又一巴掌拍在案几上。 登基两年来,头一次发这么大火。 第305章 江湖有尽 夜半三更,星稀月明。 城中鼓楼上,张玉郎临风而立,手搭凉棚,遥望着皇宫方向。 那里,重新变得一片祥和,前几日波诡云橘的气氛已消失不见。 派出的杀手已经召回,烂摊子也交给了大成皇帝。 张玉郎心头一阵轻松,自语道: “我果然不是当皇帝的料……” “再继续当下去去,京城怕是要被我搞血流成河……” “不过现在也不错,西北局势基本平定,修为几乎到顶,还抽空将八大姓撸为平民,狠出了口恶气。” “眼下无官有爵一身轻,接下来就是欢乐的多人……” 张玉郎侧目望向云飞烟,最后半截话含而不发,眼神中传达出只有两人能懂的暗示。 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胸无大志的夫君...... 不过人家好喜欢……云飞烟俏脸微热,连耳垂都有些发烫。双腿不自主的并拢,螓首他顾。 月色下的鼓楼,气势磅礴,高大巍峨,伫立其上,顿生一股豪情。 下方点将台上,有数名手持长枪的兵士,尽职守卫,演武场则空空荡荡…… 不远处,整个城池宁静祥和,万家烛火烁烁而闪…… 更远一些的地方,依稀可见蜿蜒曲折的南灵河静静流淌,郁郁葱葱的东山在月光下绿意盈目。 西面一望无际,北方空旷苍凉,隐约有河水滔滔声,络绎不绝。 张玉郎伸出手,揽佳人入怀,一时心有所感: “想当日数九寒冬,我初离家门,举目无靠,死易生难,幸而遇到飞烟你……” 云飞烟轻偎在侧,双目微合,做倾听状。 “方才转危为安。”张玉郎说话时,双手小幅游移。 这是所有男人的通病,手上喜欢拿捏一些东西,随便是什么都可。 良久…… 忽然,一丝轻微的,略显急促的喘息,在鼓楼顶上响起,快速扩散,继而没入死寂的夜。 …… 此时,天上皓月许是感到羞涩,不知何时藏入云中,四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咂了咂嘴,意犹未尽,遂俯身抱起云飞烟,纵身没入夜色。 .......... 翌日,皇宫御书房 大成皇帝安坐龙椅,一边挥毫泼墨,一边听尹正德汇禀着朝堂近日诸事,不时做出点评,批复。 气氛融洽,君臣二人心照不宣,避开张玉郎假扮一事。 此事,会随着时间消逝,彻底隐没于黑暗,将来,史书上绝不会出现天子被囚被换之事......... 因为此事,史官毫不知情。 既不知,自是留不下任何信息。 “尹卿,朕的书法可有长进?”大成皇帝停下笔,拍了拍手,示意尹正德上前观摩他的墨宝。 尹正德依言近前,定睛望去,平日里那张威严的国字脸难得有一丝舒缓。 御用纸覆在案几上,横兀着四个大字,猛一看龙飞凤舞,细看却如狗爬。 【拨乱反正】 陛下这字...怕是这辈子就这样了...尹正德心下暗诽,脸上正色道: “陛下书法大有长进,以今时今日的笔力来看,可排第一!” 昧着良心说出这句恭维的话,尹正德神色坦然,语气凿凿。 仿佛在说,本官所言便是权威认证。 说陛下是第一,陛下就绝非第二! 大成皇帝一愣,心头有一霎那难以抑制的兴奋,追问道:“若朕的书法为第一,那卿的书法?” 他对尹正德所言有疑,别的不说,至少尹正德的字就写的登堂入室,隐有大家风范,不知道甩他几条街。 若他为第一,那尹正德第几? “臣也是第一!” 大成皇帝愣了一下,疑道:“前次卿也如此说,可解其详?” “陛下的书法,为古往今来帝王中的第一,臣的书法,可为古往今来大臣中的第一。” 大成皇帝再一愣,继而朗声大笑: “卿所言极是,有趣!”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狐狸,似乎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刚正不阿,也是会阿谀奉承的…… 小皇帝,如今也开始喜欢听一些好听的奉承话了…… 君臣二人再对望一眼,各自对对方下了点评。 这时,李有余匆匆而来,见御书房内气氛正浓,顿时有些踌躇。 似乎有话要说,不吐不快那种,碍于尹正德在场,他有点不想说。 大成皇帝微不可查瞥了一眼尹正德。 尹正德连忙拱手:“天不早了,臣这就告退。” 不待大成皇帝回应,便识趣推门而出。 为人臣子,这点眼力见他有。 不过李有余所禀之事,会是什么呢? 亭台楼阁之间,尹正德浓眉紧锁,暗暗思量。 …… “陛下,南岭伯不见了,南郊府中已是人去楼空!” “当真?” “确切无误!” 得到肯定答复,大成皇帝心头讶然。 这臭小子,莫非怕朕秋后算账,所以提前跑路了? 不!这不是真相。 臭小子并不惧怕朕,况且,据八护法说,他的夫人修为顶天,世间少有敌手,八人联手都未必能胜。 如此看来,凭空消失另有缘由,绝非避难。 一大家子上百口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难道是不想再为朕效力,平定天下,故而脚底抹油,跑了? 大成皇帝踱步不停,眉头拧成一块:“李公公,南岭伯可有留下信件或线索?” 李有余张了张嘴,摇头道:“回陛下,没有。” …… 通往凉州的官道上,自东向西驶来几两马车。 当先一青年,唇红齿白,约莫二十来岁年纪,乘一匹白马,走在队伍前列。 马车后面,跟着一队粗矿的骑兵随从、一来护卫,二做断后。 中间的马车格调古朴,低调不失奢华,一眼就能看出其中不凡。 不是富户就是官。 这一行人,正是拖家带口的张玉郎一家子。 马车上,众家眷叽叽喳喳,聊天的聊天,逗娃的逗娃,兴奋猜测着这次要去的目的地。 容光焕发的云飞烟掀开帘子,轻声细语道: “夫君,我们这是去哪?” 声音虽小,数十步方圆的人却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声音仿若耳边。 张玉郎略做沉吟:“凉州。” 想了想又解释道:“如今天下将变,大战将起,凉州算是一个好地。” 他指的是大夏命数三百之期将至。 闻言,云飞烟目光眺望远处,叹道: “战事若起,凉州怕也未能幸免……” 众家眷听到这话,悉数沉默下来。 离开京城前,张玉郎把大夏命数的真相告知了她们。 根据高人卦算,再过半年,天下就会乱成一团,各个诸侯军阀,将会开启乱战。 争夺地盘,争夺人口,争夺财富。 届时,哪怕是京都长安,恐怕都很难保持平安。 普通人在这种世道里,生死是无法选择的,有钱有地位有势力的人,也只是略微好一丢丢。 能够提前做些准备,但也仅仅是如此。 可以预见,这场大劫会席卷天下,像熔炉一般,融化一切能够融化的生灵。 那些消息灵通的人,早已收拾好家当,逃离中原,逃离京都,去往偏远地方避难。 一路上,张玉郎遇到许多逃难的商贾,富户,绿林汉子。 这时,哒哒哒的声音密骤响起,三匹马从远处奔来,快速追上马车车队,并驾齐驱。 马背上,坐着三个矫健的汉子,每人背上背着一柄金丝大环刀,刀刃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寒芒。 他们赶路的同时不忘发牢骚,左边那个年长的汉子对最右边的汉子斥道: “老三,我们这一去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丧气个什么劲?” 右边被称作老三的汉子对这话置若罔闻,无精打采,一言不发。 中间的汉子嘿了一声, “大哥,老三是挂记他青玉楼的相好呢!” 被称作大哥的汉子嗤笑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我那相好不也没带嘛,她们十指不沾阳春水,一不会过日子,二又是个吞金兽,带来能干嘛?我们可是去避难的!” “带来自然能干,我可不想再麻烦五姑娘了……” 老三小声嘀咕一句,兴致不高说道:“大哥说得对,我听大哥的。” 老二附和道:“大哥英明,天下婆娘一个样,哪里没有,走到路上随便就能抢她几个……哎,大哥,这马车上的婆娘真好看!” 老二说着,两眼放光看向云飞烟,闫小五等人。 云飞烟俏脸一寒,冷哼一声,缩回车厢,放下帘子。 老二悻悻收回目光,赶在老大斥责他之前,闭上了嘴。 这马车里的女人,惹不起! 没看见后面几百个骑兵,气势汹汹,各个实力高强,一言不合就会要人命来着。 走江湖的人,哪有脑瓜不灵光的?最起码老二自认自己不是傻子。 他此刻已经知道自己失言了,对方如果是个暴脾气的主,这会三兄弟必定要吃点苦头,严重点甚至会身首异处。 老大狠狠瞪了闯了祸的老二一眼,脸上堆起笑容,对张玉郎拱手道: “小哥,对不住了啊,我这兄弟嘴上没有个把门的……” 说话间,老大心惊肉跳,他感觉到,一道极其霸道的感知锁定了他,一阵阵心悸感涌上,泛滥开来。 如果对方不接受道歉……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张玉郎胯下马匹速度不减,摆了摆手,朗声道: “无妨。” 这时,熟悉的心悸感消失了,老大松了口气,连忙扬鞭催马,带着两兄弟扬长而去。 一口气跑出百八十里,他才顾得上勒马停住,而后深吸一口气,喃喃道: “好险,鬼门关走了一遭!” 老二接过话头:“谁说不是呢,大哥,我当时后背都湿透了。” 老大没好气瞥了他一眼,又与老三对了个眼神。 老二脖子一缩,心头忽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老三,捶他!” “大哥,捶他!” 老大与老三同时怒吼一声,齐齐扑向老二,将他掀翻在地,噼里啪啦开打…… 不打老二一顿,无法驱除两人心中遭受的惊吓。 ......... 张玉郎弃了马,上了车,左拥右抱,温香软玉满怀。 为了方便,这辆马车里,只有云飞烟和闫小五,其他女眷则在后面的马车。 云飞烟轻轻靠在自家夫君肩膀上,努力让自己的呼吸维持住平稳,轻声问道: “他们三个一看就是除了好事,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坏人,夫君为何不杀了他们?” 张玉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非嗜杀之人。” 只因为一句话就断人生路,他还不太下得去手。 一旁的闫小五插嘴道:“我知道我知道……夫君是不想手上沾染血腥,吓到小黑炭。” 出了京师,成为伯爷夫人后稳重许多的小五,又恢复了之前在川中时的天真烂漫,一路上就属她最为活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张玉郎抽出一只手,在小含额头上敲了一记,笑道: “就你懂得多……” 小含俏脸一苦,埋怨道:“夫君讨厌,手上都是水,弄人家脸上啦。” 此话一出,马车里安忽然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闫小五擦拭着额头,疑惑道:“姐姐,我说错什么了吗?” 张玉郎揽住她纤细的腰肢,靠在厚厚的毯子上,合上眼,温声道。 “别闹了,路途遥远,歇会吧。” 随着马车咣咣当当,车队缓缓往前,昔日京师风云人物南岭伯,距离京师越来越远。 距离江湖越来越远。 ……